《圣诞愿望》 楔子 圣诞夜,整座城市包围在梦幻似的灯火之中。 午夜时分,狂欢的气氛染上一丝疲累,留下慵懒的余韵。男人终于从呼拥的群众中挣脱,孤独地走入微寒的户外。 他将黑色跑车驶进位于市中心的一座豪华寓所。 男人习惯戴着墨镜以避开不必要的骚动,但那高大伟岸的身躯、俊逸性感的脸庞和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却是一副小小的墨镜所遮掩不了的。 电梯在一楼停住,走进来二个装扮入时的年轻女孩。男人只是礼貌性地微点了头,薄唇微勾,女孩们却不由自主地红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对这样的注目,男人早已习以为常。 电梯停止,他也只是潇洒地点点头,就在女孩的轻叹中走了出来。 男人加快脚步,角落那扇深红色的铁门像一盏明灯,吸引着他这个疲累旅人渴望的内心。 家--那是门内那个女人带给他的感觉。 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女人,经历了事业的起伏纷扰,她是他唯一安定的力量。 他从没告诉过她,因为--不必要。 他知道她会永远在他身边。他需要的时候,她都会一直在那里。 拿出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剎那,他不禁温柔地笑了。 好久了,为了刚结束的亚洲巡回演唱会,他有好久没办法好好抱抱她了。 想到将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拥有她,竟让他兴奋得几乎开不了门锁。 "小青!"他心情极好的唤她。 室内有些什么令他顿时有种怪异的感觉。 是什么呢? 是了,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一些相框,小盆栽,小摆饰--都不见了。 地上堆了二、三个纸箱,整齐的摆好,标上内容物。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怪异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若没有了那些纸箱,那这座屋子像是根本没有人住的空虚冷清...... "小青!妳在哪?!"他再唤她,声音里注人一丝躁急。 没有回答。 他冲进卧房,只见她坐在窗台上,脸朝向玻璃窗外,迎向城市的灯火灿烂。 不知怎地,他竟有种释然的虚脱感。 "原来妳在这里。"他走向她,双手圈住她纤瘦的身子,"我喊妳,妳怎么没应?"他问,略为责怪地皱起眉。 她仰头看他,淡淡一笑,挣脱了他的怀抱。纪勋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好好瞧她了? 她一直在他身边,他甚至每天和她共事。可是,他有多久不曾好好瞧她了? 她身穿黑色裤装,简单的式样,把她纤细优雅的曲线衬托得格外美丽。利落的短发突显她明亮神秘的眼眸,微扬的唇角有股性感和自信。 什么时候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有些震惊于自己的盲目。 他记忆中的她还是当年那个绑着两根粗粗的发辫,笑起来腼腆而羞怯的女孩。 他习惯她用钦慕爱恋的眸子追随着他;他习惯的是那个以他为天,仰望他的女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她。 她变了,变得遥远而陌生。 纪勋心底窜过慌乱、震惊和骇然...... "小青!过来!"他向她伸出手,等待她的臣服,现在的他急需紧紧地拥住她,以消去心头渐升的强烈不安。 她淡淡地笑了,直视他,终于。 摇了摇头。"我不会再过去了。"她轻声说。 "我要离开了。" 第一章 你是耀眼的阳光,而我只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只想在这里默默看你。远远的,你甚至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而我,一直都在...... 三年前 赛门微张着疲倦的双眼,瞄着眼前女孩年轻稚气的脸。他削瘦的身子委顿地倚在沙发中,一双比女性还修长白皙美丽的手臂环抱在胸前。 "拜托您,张老师,我真的很想在您手底下工作,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怕吃苦的,真的!" 女孩认真的语气令赛门忍俊不住。 她叫他什么?张老师?!哈! "小女孩。"赛门摇摇头,"妳还没成年吧?这个年纪,不是该乖乖在学校念书吗?干嘛要来做我的助手?" 女孩涨红了脸。 "我需要工作。我听人家说您是这一行里最顶尖的造型师。我很想跟着您,我想......一定可以比在学校学得更多。" 女孩说得没错,赛门张的确是演艺圈目前最红的造型师,他的名气带给他许多推也推不掉、比他能力所能负荷还重的工作。他也确实累了,如果能有个听话、认真的小助理,也许......是个不错的idea。 赛门看着女孩的眸中注入了些许认真。 "妳要知道,这工作可不像一般人所想的多采多姿。不但工作时间很长,而且也不固定,妳,真的吃得了苦吗?" "没问题的。"女孩频频点头。"我不怕苦。" "我可先警告妳喔,如果妳是抱着亲近那些偶像明星的心情来的,我可绝容不下妳。"赛门皱着眉说。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不少女孩是想藉此机会缠上那些偶像,然后就工作也不做,整天幻想着能飞上枝头成凤凰。最后被骂的人可是他啊!女孩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 "不会的,张老师。"她的小手紧张地拉着绑成粗辫的头发。"我一定会认真工作的。" 赛门瞇起眼,仔细打量着女孩。 他的视线从女孩垂在身前的两根长发辫,脂粉不施洁白无瑕的小脸,到一身寒伧保守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乖巧、安静、害羞、听话......确实符合他的理想。 试试吧!何妨! 赛门点点头。"好吧!明天早上七点来这里报到。" 女孩猛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我......被录取了吗?" "先试用三个月,薪水只有一万二!"赛门先警告。 "嗯!"女孩用力颔首。"谢谢您!" "好了,妳可以回去了。"赛门摆摆手。 女孩转身,脸上还带着梦幻般的傻笑...... "等等!"赛门的呼唤让女孩停下开门的手,转身看他。 "我忘了问妳叫什么名字了。"赛门翻翻白眼。 "我叫杜雨青,雨过天青的雨青。"女孩微笑道。 "就叫小青吧!"赛门径自决定。"比较好记。还有--"他嫌恶地微蹙着细眉。"别叫我张老师,听起来好老,叫我赛门就好了。" 杜雨青听话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杜雨青回到租赁的顶楼加盖的小房间时,已是凌晨一点,虽然很晚了,今天又站在电视台等赛门张等了一整天,但她还是不觉疲倦,反而兴奋地无法人睡。 终于向她的梦想迈进了一大步。 她躺在单人床上,仰望着斑驳的铁皮屋顶,傻笑...... 突然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自书桌抽屉里拿出一迭厚厚的剪贴簿,纯白的纸页因常常被人拿着看,边缘都起毛边了,她还是宝贝万分地翻看着。 每一页都是同一个男人的照片,男人蓄着狂放的长发,英俊粗犷的脸庞,深沉机敏的冷眼傲视着前方,自然散发的光芒耀眼灼人。 杜雨青按下cd开关,瞬间流泻在斗室的是男人低沉魅惑的嗓音。 那是她听过上千遍的,却依旧深深牵引着她每一丝情绪。 会吗?会见到他本人吗?她的内心因为这想法而狂跳起来。一抹满足的微笑在她的唇畔浮起,伴着他的歌声,她缓缓进入梦中...... 城市的另一头正举行一场大型演唱会。 "纪勋!纪勋!纪勋!纪勋!" 这座大型体育馆里挤满了上万个歌迷,上万双眼睛同时紧盯着空荡荡的舞台,上万张嘴巴同时哭喊着: "纪勋!纪勋!纪勋......" 演唱会早在十分钟前结束了,却没有一个人离去。 "纪勋!纪勋!纪勋!" 灯光倏地一暗,所有人同时失望地嗟叹。 "纪勋!我们要纪勋!"几万人同时吼叫。 此时一串流畅的吉他音符盖过那些吵杂声,整座体育馆一下子变为寂静...... 灯光乍现。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坐在舞台上,一束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身上,照出他微乱的黑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性感扬起的薄唇。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震慑住了,被他的气势。 他开始拨弄琴弦,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萦绕在整座寂静的空间......他的眼神如此专注,当他唱出那深沉的爱恋,现场的女子无不动容落泪,彷佛他正与她们倾吐恋慕。 "纪勋......"女孩们发出梦幻般的叹息。 最后一个音节响起,然后是一片沉寂,依旧没人离去。 "谢谢大家。"他斜勾起唇角,敬了个礼。 仍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 "很晚了,妳们不回去吗?"他笑了,立刻夺走女孩们的呼吸。 "不要!"台下异口同声地高吼。 他的手抱胸,低下头,似乎很伤脑筋地沉思着,片刻,方抬起头,洒脱一笑。 "好吧,女孩们。"他的声音低沉性感。"今天大家都很乖。"他的眼眸惑人。 "想不想我送妳们一个礼物?" "想!" "好吧!"他站了起来,拉开绑住长发的皮带,在歌迷的尖叫声中,远远的把它甩了出去。 "外套!外套!外套!外套!"上万的女人像见血的饿狼般红了双眼。 纪勋仰头大笑,接着脱下外套,又丢了出去。 "衬衫!衬衫!衬衫!衬衫!"现场的情绪已高至沸点。 "不会吧?!"他顽皮的对她们眨眨眼,那举动更挑动了她们的心跳。 "衬衫!衬衫!"喊叫声已变成哭嚎。 纪勋撇嘴轻笑。"坏女孩!"他斥道,却令现场的女孩个个尖叫不已。 他开始解开衣扣,一颗、又一颗,渐渐露出结实黝黑的肌肉。没有人记得要呼吸,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邪恶的一笑。 然后灯火啪地一声骤暗,一片白色的布料飞起,高高地落在观众席上。 灯火再亮起时,台上的男子已消失了。 女孩们张大嘴巴,轻浅地喘息。过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人愿意移动脚步离去...... 走下舞台,迎接纪勋的是四个同样高大英俊又各有不同气质的男人。 "了不起!老大!"阿凯在纪勋肩上槌了一拳。"把那群女孩全收得服服贴贴。" "啧!看她们那么陶醉的样子,恐怕每个都恨不得跳上你的床。"年纪最小的阿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低喃着。 "小鬼!"阿宇用指腹给了阿昱的头一个爆栗。"别傻了,轮不到你啦!" 阿杰在一旁暖昧地低笑。"别说了。"他指指刚进休息室的一名美艳女子。"这会儿不就有人自动送上门了?" 阿凯、阿昱、阿杰、阿宇是duke的成员,而纪勋则是乐团的主唱--全亚洲女性疯狂迷恋的偶像。 纪勋对兄弟们的调侃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用干毛巾擦汗,并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阿勋!我来帮你好不好?"女子迫不及待地走向纪勋,也不管有人在场,就偎近他身边,亲密地为他扣上衣扣。 纪勋懒散地靠入椅背,任由女人为他服务。颀长健硕的体魄慵懒地伸展着,他微瞇着眼,看着那女人。 女人有漂亮的脸蛋,婀娜的身材,是最近当红的美艳歌手。 演唱会的余韵仍在体内,纪勋的情绪依旧高亢,像每个艺人一样,群众的欢呼让他血液沸腾。 今夜他想要一个女人。 现场有无数个女人任他挑选,而今晚他选中了田欣怡:美丽、成熟、性感。 纪勋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伸出手抚摸女人细致的脸蛋,即便是像田欣怡一般世故的女人,也不禁因为他的碰触而脸红心悸。她仰望他,眸中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 "走吧。"他站了起来,女人连忙跟着他走出去。 "兄弟们,明天见了。"他潇洒地摆摆手,留下满面欣羡的四个男人-- 杜雨青已经跟在赛门身边工作三、四个月了。如赛门警告的,工作时间超长、超不规律,工作量超重、超繁琐。 但她不曾埋怨,对她来说,能跟着赛门学习,一切都是值得的。更何况,她心底还依稀存在着那个遥远的梦-- 见到他。 至少她已经离他近了一些,总有一天,她和他的世界,会有交集...... 抱着这种渺茫的希望,她努力而认真的做着每一件赛门交代的事。 "好了,小青,别收了,明天再说吧!"赛门累得趴在床上嗫嚅地喊着。 今晚是一场大型的婚纱秀,赛门负责造型化妆。秀一结束,他们开车回赛门家,他就已经不支倒在床上。 小青却还将化妆箱里的瓶瓶罐罐一一收好、一一擦拭,那是她每天结束前的工作,不管多累,她都会把它做好。 "就快好了。"小青头也不回地道。 赛门安慰地笑了,当初在雇用这个小女孩时,还不知道自己挖到宝了。 "好啦,太晚了,妳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没关系啦!"小青依然笑着回答。 "不行......"赛门已经快睡着了,却还嘀咕坚持着。"干脆今晚在我这儿睡吧,反正明天一大早还有通告......" 杜雨青并不介意赛门的提议,和他住在一起她很"安全"的,因为赛门有着与一般男性不同的性倾向,在她为他做事的第一个礼拜就发现了,只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好啊,"她一边排好一罐罐粉彩,一边疑惑地问:"明早有通告吗?我怎么不知道?" 赛门翻身打了个大哈欠。 是临时通知的,不能不去,是超级大牌......"他的声音渐渐淡去。"是duke乐团......" 杜雨青闻言全身一僵,猛地转头,却见赛门已入深眠。 他说什么?duke? 那她不就可以见到"他"了?呆坐在赛门房间里的长毛地毯上,杜雨青的心跳狂乱,一张小脸因兴奋而布满红晕。 "妳昨天没睡好吗?"身为造型师的赛门当然注意到助理熊猫似的眼睛。 "不会啊!怎会?!"小青有点心虚地说。 真是怪了,赛门心想,那两个黑眼圈那么明显,可是看小青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又像精神好得很。 可能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吧?!不过保养可得趁早吶:他暗暗决定待会有空要替小青上个眼膜。 他们走进电视台大门,上了电梯。 "等一下可得机警点,那群臭男人,脾气古怪得很。"赛门提醒着小青。 "没问题的!"小青灿然一笑,眸中闪闪生辉。 赛门挑了挑眉。 这小女孩不对劲喔!好像很兴奋似的。 不过他没机会细问,电梯门一开,门口就站着duke的经纪人。 "simon!快!来不及了!"黄凛神色紧张地拉着赛门往里面跑。 小青提着沉重的化妆箱跟着小跑步追了上去,脸上带着一抹傻笑...... 偌大的化妆间里,或坐或卧五名高大英俊,又有着不同气质的男人。 "搞什么,那么早要我们来。"喃喃抱怨的是年纪最小的阿昱。 "死simon,再不来小心我扒了他的皮!"阿杰把指关节捏得嘎啦嘎啦响。 "别吵了,有时间闲嗑牙不如赶快补眠。"斜倚在椅背上的阿凯提出实际的建议。 "啧!谁像你,哪儿都能睡,猪啊!"因睡眠不足而情绪暴躁的阿昱冷嗤。 "你说谁猪?!"阿凯倏地跳起来,一百八十公分的身躯压在阿昱身上,两人立刻缠斗起来。 "够了!吵死了!"角落里一个低沉的男声不悦地低吼,立刻让玩闹成一团的两人悻悻然分开。 纪勋瞪了他们一眼,低头继续拨弄着吉他。 团员们正嫌无聊之际,门口传来轻敲声。 进来的是电视台小妹。她的双手捧满鲜花、礼物,和一大迭信件。阿凯跑过去帮她。 "谢谢。"小妹的脸红通通的,她的视线由阿凯身上转移到纪勋身上,立刻由眸中透出梦幻般的神采。 "纪勋,可......可不可以帮我签名?"小妹紧张地走到他面前。 纪勋昂头,露出一贯的慵懒笑容,几乎让小女孩昏倒。 "好啊!,"他磁性的嗓音立刻夺走了女孩的呼吸。 纪勋在女孩手上的cd签了名,还主动伸出手和她握了握,那小妹才带着傻笑离去。 门关上了,阿凯才不满地咕哝。 "什么嘛!光要纪勋签名,把我们当隐形人哪?!哼!" "认命吧!蠢猪!"阿昱在一边讽笑。"你又没老大帅,也没老大有才华。" "我至少比你好!" "恶!也不去照照镜子!" 两人又再度开始"斗嘴鼓",可是根本没人理会他们,对那两个天生死对头的打打闹闹他们早已经麻木了。 阿凯正打算说什么,砰地一声,门被撞开来-- 进来的是满头大汗的经纪人黄凛和s工mon。 "好了!可以开始了!赛门来了!"黄凛宣布。跟着跑进来的是一个扎着二根发辫,手提化妆箱的瘦小女孩-- 杜雨青的心坪枰直跳着,她一直没敢抬起头来,却敏感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低沉的嗓音,他和团员闲聊的慵懒声调,他的气味,是一种干净清爽的肥皂香。 他不喜欢有香味的东西。她听到赛门和他的对话,内心恍惚地泛着奇异的幸福感。能与他这么相近,看到他,听到他,知道他的一切小习惯,让她有种身在云端的快乐。 "唉唷!"身下传来男性的惨叫声。 杜雨青回过神,才发觉她竟然把烫发棒落在阿凯腿间。 "烫......烫死我啦,"阿凯怪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手据着"重要部位。" "对不起!对不起!"小青脸一白,直觉地伸手要帮他"呼呼" "妳做什么?!"阿凯怪叫一声,跳到化妆台上,一脸惊恐地瞪着她。 "小青!"赛门怒斥她。"妳搞什么?!" 整个化妆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然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哧一笑,最后变成哄堂大笑。 "哇!哈哈!干得好!哈哈!"阿昱笑得最猖狂,指着阿凯狼狈抱着下腹的模样,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对......对不起......"小青没有笑,事实上她快哭出来了。 天!她居然在"他"面前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完了!完蛋了! 纪勋抬眼正好望见女孩惨白的小脸,那双充满惊惶的大眼,莫名地揪动他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 "别理阿凯了,这一点小伤死不了人的。"在他注意到之前,他已出言安慰小青。"过来帮我忙。" 纪勋三言两语解开了小青的尴尬,同时赛门也走向阿凯,收拾他小徒弟闯的祸。 "好了!下来!我帮你弄啦。"赛门摇摇白嫩的纤手诱哄着一副惊吓过度的阿凯。 阿凯乖乖地从化妆台跳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地看着纪勋。 "老大,小心点,这小妮子杀伤力很大喔!" 纪勋大笑。 小青则垂着头,下巴都要抵到胸部了,整张脸不只通红,根本已经在冒烟了。 "去帮我买一杯热咖啡好吗?"纪勋的一句话,化解了杜雨青的尴尬和难堪。 "好!"她用力点头,转身飞也似地离去。 显然杜雨青的噩运还没结束。 当她用发颤的手捧回一杯,几乎洒了一半的热咖啡到纪勋身旁。 "啊!"只听到她尖叫一声。 脚步一个踉跄绊到地上的电线,就这么着-- 半杯滚烫的咖啡全洒在纪勋头上...... 他转身惊愕地瞠大眼,棕色液体自他的长发向下滴落在雪白的衬衫上。 "我......喔!天啊!"最惨的还不只如此,小青整个人根本是跌在纪勋的胸膛上。 这回她真的哭了,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来,杜雨青只觉眼前视线模糊一片。 这下真的惨了!连她的眼泪和鼻水都留在他衬衫上了!老天!为什么不让她死了算了! 她还没有机会把自己掐死,马上就有人来代替她的工作-- "妳这笨手笨脚的丫头!" "该死!快给我滚出去!" 赛门和黄凛气急败坏地同时吼道。 "对......不起!我可以帮忙--"小青难过地直掉泪。 "不用了--" "滚--" 回答是立即的。 就这样,她被扔了出去。 化妆间的门在她面前关上的那刻,她听到赛门的声音: "真是对不起!那丫头平常不会这样的。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喔!这回她真死定了!滑坐在地板上的小青只觉万念俱灰。 录了一天的节目,收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纪勋从摄影棚走来,在长廊一个角落,见到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女孩蹲在地上,捧在手中的苍白小脸直视着前方,两串粗粗的发辫使她看起来更年轻、无助、脆弱。 那落寞的小小身体,让他联想到一只迷路了的无依小猫。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蹲在她身边。 他一八二的身高蹲在女孩身边似乎看来有点可笑,但女孩好像也没发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纪勋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奇怪的是,他竟感到安适自足...... 他们不知就这样蹲了多久。 蓦地,杜雨青眨了眨眼,这才发觉有人在旁边,她转过头-- 她呆愕地瞪着那张放大了的俊容,全身突然僵硬得有如化石。 "嗨!"纪勋笑着开口。觉得她红着脸屏息瞪着他的表情有趣极了。 天哪,是纪勋,是她蹲太久了,开始产生幻觉了吗? 她摇头,再摇头,然后,实在忍不住了,伸手碰他。 不碰还好,一触及他温暖的肌肤,她整个人弹跳起来,忘了蹲得发麻的脚,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妳没事吧?"纪勋急忙上前扶她。 "我没事!"小青慌张地退开,狼狈地扶着墙站起来。 纪勋正站在她身前,他好高,她只能紧张地注视着他债起的胸肌,大口大口地喘息。 怎么办?她该说什么?小青拚命地从空白的脑子里搜索,终于想起她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今天早上......我......"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那根本没什么。"纪勋很快打断她。 "喔!"小青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紧盯着他的鞋子,纳闷着他为什么还没走开,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紧张得不知所措。 "怎么还不回家?"纪勋问。 小青低着头没回答。 "在等赛门吗?" 点点头。 "被他骂了?" 再点头。 女孩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纪勋的心蓦地被牵动了。 "很晚了,别等了。我送妳回家。"纪勋脱口而出以后,才会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奇怪,他怎么会想送一个小小助理回家。更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理所当然。 小青的反应更震惊,她杏眼圆睁的看着他。 "你?送我?"为什么?他可是纪勋耶! "怎么?妳不相信我有车吗?"纪勋嘲弄地一笑。 "不......当然......我只是......"小青结结巴巴话说到一半就被纪勋打断了。 "那好,走吧!" 几分钟后小青已经坐在纪勋黑色跑车里。 她一直在皮椅上动来动去,一下子不安地看看纪勋,吞了吞口水,又马上调回视线,直视前方,一下子又掐掐自己的大腿,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她住的那栋老旧公寓在眼前出现时,她几乎沮丧得想哭-- 她为什么不住远一点! "到了!"她说。 纪勋在她的公寓前停车。 小青紧张地朝他一笑。"谢谢你!晚......晚安!"说着她连忙打开车门。 "等等!"纪勋下了车,绕过车头,及时拦住了她。 "我送妳上去。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不用了!"她答得又快又急。见到纪勋皱眉,她又连忙解释。 "真的不用了,我常常很晚回家,也没发生过什么事。而且......"她羞窘地缩缩肩膀。"我住的这栋公寓没有电梯,我住的又是顶楼加盖......太麻烦你了。" 纪勋抬头,望见五楼顶上一个小小的铁皮加盖房间,眉头锁得更紧了。 "妳一个人住?住在这里面?" 那么一个摇摇欲坠的破烂房子能住人吗?他想问,但没开口。 "是。"小青点头。"我家人都在南部,只有我......"她蓦地停嘴,想到像纪勋这样的大人物不会对她的背景感兴趣的。 "嗯!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耽误你这么多时间。"她对他敬了个礼,转身打开公寓的铁门。 "晚安!"她又颔首,才关上门。 纪勋怔愣地站着。他很想多听听女孩的事,可惜她走了。她叫什么?小青吗? 纪勋在脑中描绘着她娇羞可爱的模样,还有今天早上她做的那些模事,他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真是个有趣的女孩--纪勋昂首,看见顶楼的光亮起,他想象女孩在她的房间里。她在做什么呢?她的房间又是怎样的呢? 那夜他在她楼下站了好一会儿,那怪异的举止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第二章 他们都叫我别爱上你。 他们一再警告我要小心。 太迟了呀!我已管不住那早已飞向你的心。 那次之后,小青有好久不曾再和duke的成员共事过。当然,她的表现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为此,她对赛门感到十分抱歉。 她常常在电视台、大型演唱会这些场合,和纪勋不期而遇,而他总会礼貌地对她点头微笑。那种表情是疏远的,巨星式的,彷佛那夜送她回家的男子是另一个人。 杜雨青不感到难过或失落,她早知道他只是她一个遥远又美丽的梦。他的笑容,他的一切是属于观众的,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当然-- 更不可能属于她。 她还是默默地看着他,暗恋着他。只要能远远地望见他,或是听他的歌,看他的照片,她就觉得快乐而满足。 上天对她是眷顾的。 当赛门告诉她,他们将跟着duke乐团巡回东南亚演唱一个月时,她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怎么可能......" "我先警告妳喔!"赛门瞇起眼瞪她。"这回妳要是再出差错,我就一脚把妳踢回台湾。" "不会的!你放心!"雨青讪笑。 对小青的保证,赛门只是哼了一声。 他们在候机楼碰见了duke的成员。 阿凯一见到她,脸色登时大变。 "什么?妳也要去?!"他惊恐地往后跳了一步。 小青尴尬地站着,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别理阿凯。"出面解围的依然是纪勋。"他只是在开玩笑。" 他对她展开一抹魅力十足的微笑。雨青微张着小嘴,霎时涨红了脸。 阿凯见小青那羞窘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 "唉!我是开玩笑的啦!别介意!"阿凯不只用说的,还用手拍了拍小青的肩膀。 纪勋见到阿凯的手搭在小青肩上,而她害羞垂首的模样时,蓦地感到有些心烦。 "好了!登机了。"他粗鲁地吼了一声。 团员们应了声,跟着老大走入登机门。小青坐的是经济舱,得等团员们先进去。 她望着纪勋的背影消失在登机门,心底有着一丝喜悦。他刚才帮她说话了,而且还对她笑...... 光是这样短短的交会-就足以令她开心一天了。 "有没有人看到我的领带?!"演唱会的后台,阿昱在呼叫。 没有人有空理他,大家都快忙翻了,再十分钟他们就要上台了。 "我的头痛死了,快给我一颗阿司匹林!拜托,我快死了!"阿凯在一边呻吟哀嚎。 没人理他。 "喔!shit!我的衬衫湿了!"阿宇甩开手上的杯子,跳脚大骂。 "这里有件备用的,你先换上吧!"小青从衣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衫。 阿宇感激地握握她的手,跑进更衣间。 小青拿了阿昱的领带给他,另外又倒了杯水和拿了一颗阿司匹林给阿凯。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过不了多久,那群大男生就开始了-- "小青,帮我找那条项链好不好?!" "小青,帮我买一包烟......" "小青,我的头发怎么也弄不好......" "小青......" "小青......" 所谓"软土深掘",他们很快就发现小青是他们的活菩萨,什么事经过她的手就都会稳稳当当,所以他们对她的依赖也越来越深了。 "小青,谢啦!" 杜雨青走进阿凯房间,在桌上放下他要她帮他买的一些土产。 团员们全挤在阿凯的套房里,或坐或卧,显然正在聊天。 她瞥见纪勋躺在床上,手撑着头,胸前的衬衫敞开,露出纠结的肌肉。他看着她的眼神,佣懒而性感。 她脸一红,低着头,就要走出去。 "唉!等一下嘛,别急着走,跟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嘛!"阿凯热情地招呼着。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餐点,当然也少不了成打的啤酒。 他们一群男人的聚会有她在好像不妥。 小青摇头,腼腆地一笑。"不用了。" "别这样嘛!小青!"阿宇拉住她。 "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妳这几天的帮忙。" "那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妳简直是我们的救星。"阿昱对她挤眉弄眼。 小青被阿昱夸张的说辞逗笑了。 她笑时白嫩的脸颊上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迷人极了。纪勋瞇着眼看她,微微心动。 "呼!我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灾星,现在竟然成了我的救星,真是想不到。"阿凯摇头晃脑。 "你就老是要提醒我那件模事吗?"小青微嗔道。布满淡红的粉颊看来好可爱。 "没错!"阿凯大笑着说:"这样我以后要妳帮忙才可以光明正大。" "过分!"小青做势轻槌了一下阿凯的肩膀。 纪勋看着她和阿凯笑闹,抿紧了唇,眸光倏冷。 他们何时变得那么亲近了?!他握紧自己的手,克制着将她拉开的冲动...... 阿凯没看见纪勋的目光,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小青身上。 "干脆妳别跟赛门了,过来跟我们吧!"阿凯突发奇想。 在座的三人立刻欢呼赞同。 "对啦!对啦!这样我们以后多了个细心又温柔的可爱助理,太完美了!" "小青妳放心,只要妳点头,我们一定会付妳比赛门高很多的薪水!""赛门邵边妳别担心,我们去跟他说......" 小青被他们的提议吓到了,她从没想过这件事,但如果成为乐团的助理,那她不就可以每天看到他了...... 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没想过......太突然了......" "现在想也不晚啊......" "就是,过来帮我们,我们绝不会亏待妳的......"阿凯说着,拉住了杜雨青细致的小手。 男人们全围着她,个个眼眸充满乞求的望着她。 只有一个人例外:纪勋。 他依旧斜倚在床上,瞇眼看着阿凯握住她的手,面无表情。 小青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转向纪勋的方向。 她在他眼里读出冷淡,热烈的心倏地沉了下来...... 明知不该问的,但她就是难抑。 "纪大哥,你认为呢?" "随便妳!"他的回答是冷漠,毫不留情面的。 一瞬现,室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喂,老大,你......"阿凯正打算责备纪勋的态度,想不到他已经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下子留在房间里的五个人更加尴尬了。 "小青......别管老大,他今天怪怪的。"阿凯首先打破沉默。 "是呀!妳好好考虑,我们都希望妳过来。"阿昱也跟着帮腔。 他们还在说什么,然而她已经听不到了,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心底眼里全是他离去时的冷漠表情。 最后一场演唱会。 杜雨青选择在这时候告诉赛门。 想了许久,最后依然顺从了她的心。她渴望待在他身边,就算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她依然无法抗拒。 "小青,妳考虑清楚了吗?"赛门问。"我给妳的薪水是不多,可是跟着我妳能学到很多,过个二、三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如果待在duke,妳只不过是个跟班,做得再久,还是跟班。" "我想清楚了。对不起,赛门。"小青愧疚地说。 她坚决的态度令赛门无言以对。 如果说相处了几个月,他对她有什么了解,恐怕就是她那看似柔弱却钢硬如石的性情,一旦她认定了的,任谁也改变不了。 是什么让她义无反顾地想跟着duke?随着她的视线,赛门转向台上。 是纪勋,正用低沉深情的嗓音缓缓唱出动人的情歌。小青仰望着他,双颊酡红,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亮光。 赛门心中一凛。 原来小青喜欢他。该死!他为什么没早点发现? 他扣住小青的手让她直视他,眸中有一抹近似责备的严厉。 "别傻了,小青,我不想见到妳受伤。" "赛门你说什么?"她愕然。 "我告诉过妳的。"他厉声道。"千万别喜欢上那些偶像明星!为什么你不听话?!" "我没有--" "还说没有!妳喜欢纪勋,妳当我瞎子吗?" 小青脸一白,咬牙不语。 "丫头,千万不要陷下去。"赛门叹息道。"那些所谓的‘艺人''就是和一般人不同的。他们是天生的发光体,你看这体育场里上万的女人,哪一个不喜欢他?他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的,每个女人只要遇见他,只要他和他们说说话她们就会全迷上了他。那是他的本能,你懂吗?他不是故意的,但就自然能让女人们迷恋他。不要为了一时的迷惑而放弃一切,不值得的!他能给你的,顶多是片刻的快乐,但同时,妳有没有想过,他也能伤妳很深?妳能忍受和全亚洲的女性歌迷分享妳的男人吗?有多少女人自愿跳上他的床,妳能受得了吗?" "赛门,你想太多了!"小青打断他。"我根本没想那么远。你误会了,真的。" 赛门沉默地注视她,那双深沉的双眸彷佛可以洞悉她。 在他的注视下,小青无措、慌张、心虚。 "我不奢望能跟他进展到什么程度,我甚至不敢妄想他会注意到我,我只想待在他身边,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赛门绷紧了脸。"不会够的。"他缓缓吐出痛心的字句:"相处愈久,妳会愈贪心,妳会想要更多,当有一天妳想独占他时,妳就完了。" 小青惊骇莫名地看着赛门。"我不会的。"她喃喃道。 赛门沉下脸。"妳还太年轻,有一天妳会后悔的。"抛下这句似诅咒的话,他转身离去。 杜雨青一个人呆愣在原地,恍惚地体会这萦绕不去的......不安。 杜雨青开始当乐团的助理。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忙乱、琐碎、疲累,毕竟,这回她的老板从一个人变成五个人,还不只--因为经纪人黄凛也不时会差遣她。 但她不曾抱怨。团员们其实待她极好,她是第一个获准加入他们团体的人,不只因为她的乖巧细心,还因他们把她当成小妹妹般疼爱,而有时,又免不了把她当老妈般依赖。 尤其以阿凯最爱缠着她、黏着她。而纪勋-- 他对她很好。那天晚上那个冷淡的男人彷佛消失了,他又再度回到亲切有礼的那个纪勋。每当他低头对她露齿一笑时,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 小青一直谨记着赛门的警告-- 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不自觉间就会自动放电,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不论她如何冷静理智的告诫自己,在他面前,她还是不禁脸红心跳,结巴得像个傻瓜。 "小青?是妳吗?" 那天她送东西到纪勋家,那栋位于信义区的百坪华宅。她第一次进入他家,好奇、加上兴奋,让她呆站在玄关发愣好久。 直到他的声音唤醒了她。 她急忙跑过客厅,循着他的声音,在与主卧室相连的浴室里找到他。 纪勋蹲在浴室旁,头发凌乱,湿答答地黏在肩上,赤裸着上身,水珠滑下他黝黑的胸膛,滴在他的紧身长裤上。纪勋微仰起头,朝她露出慵懒的笑。 "你在做什么?"她的心因撞见他的裸程而狂跳,不得不说点什么来掩饰她心中的慌乱。 "洗头啊!"他苦笑。"妳看不出来吗?" 他一定不知道那个笑容有多迷人。小青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性感的身体,双腿瘫软无力,却又强撑着,不让他看出自己有多紧张。 "你怎么自己洗头呢?"她问得有些急促,气息有些不稳。"我以为你都让人帮你的。" "太麻烦了。"他随手拿了条毛巾擦拭满是水珠的胸膛。"我讨厌为了洗头还要跑一趟。" 他看了她一眼,"妳先在外面等我一下。"他说,然后转回头继续和他及肩的长发奋战。 小青告诉自己该转身离开,但身体就是移动不了。她张大嘴巴,看他胡乱地把洗发精抹在头上,然后泡沫沾满了整个头和身体。 她听到他咒骂了一声,显然泡沫流人他的眼睛,他的手在摸索着刚才那条毛巾,但却找不到,更多的咒骂逸出那张愤怒的薄唇。 在她会意过来之前,她已经走到他身边,将干净的毛巾覆在他眼前。 他抓住她软嫩的小手连同毛巾,在眼睛前胡乱抹了一通。 被他抓住的手掌传来他指腹粗砾般的触感,小青迅速地脸红了起来。他抬起头,睁开眼看她。 这突来的亲昵感让小青的心陡地一跳。他深邃清澈的黑眸正凝视着她,他的手紧握住她,而他裸裎的上身靠她这么近...... "帮我。"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传入耳中,令她震了一下。 "什么......"她的脑子根本已经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帮我洗好不好?妳看我,笨手笨脚的。"此刻的他完全像个撒娇的大男孩。 好......不好?当他用这种语气问她的时候,她哪能拒绝......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彷佛自远处传来。 纪勋微昂着头。 一双温柔纤细的小手在他头顶细细按揉,他叹息着闭上眼睛,一股淡淡的清香渗入鼻翼。 "好舒服......"他口中逸出这样的赞叹。 雨青低头看着他长长的黑睫毛,高挺的鼻梁和那张性感得勾起的性感薄唇,心底掠过一抹满足。 现在她更确信自己的决定没错,只要能这样跟在他身边,只要偶尔能靠近他,听见他的赞美。那,就够了。 "别张开眼睛喔!"她温柔地说,放低了他的头,"要冲水了。" 这样柔软甜美的声音听在纪勋耳里,竟让他心跳微乱,他一直紧闭着双眼,却让全身的触感异发敏锐...... 他感觉到她倾身向前,她的手撑住他的颈项,她起伏有致的身躯靠近他,更糟的是,她小巧浑圆的胸部就紧临他鼻间,他甚至可以闻到隐约的女性幽香。 他的小腹一阵紧缩。天!这真是一种折磨。 纪勋猛地张开眼睛,不过他立刻后悔自己的冲动,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那自她微敞的衬衫底下的美丽弧线,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眼前。 那真的是小青吗?他有片刻的迷惘。眼前这个充满诱惑的女性胴体,真是属于那个年轻又羞怯的女孩吗? 天知道,光是这样的接触就足以点燃他小腹汹涌的欲望!他直愣愣地瞅着她颈间那片白皙柔嫩的肌肤,脑中掠过无数煽情的画面...... 如果他现在抱住她,把脸埋在那柔软的胸前她会怎么反应?如果他拉开那白衬衫,用唇舔吻她粉嫩的花蕾,用手碰触那小巧的浑圆...... "纪大哥,怎么了?不舒服吗?"小青感觉他的注视和僵硬的肌肉,带着歉意的问。 纪勋倏地跳了起来。 他瞪着她,大口地喘息。 他从没有对一个女人产生过那么强烈的欲望,而他甚至还没碰过她。 他被这种感觉吓坏了。而她瞪大眼,无助又迷惑地看着他的模样,让他更加狼狈不安。 "没事!"他粗鲁地咕喃,别开脸,这才发觉满头满脸都被淋湿了。 一只小手递给他一条干毛巾。 他抓在手中胡乱抹了一下,大步走出浴室。 纪勋坐在床上把湿了的发吹干,这段时间,他混乱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很快察觉了自己的错误。 他不该对小青那么粗暴,他不该把罪过怪在她身上,她只是好心帮他,先想歪了的人是他,先有非分之想的是他...... 纪勋猛转过头。 小青怯弱的身子站在浴室门口,水雾的大眼里写满了无措和不知自已做错什么事的恐惧。她的衣服因他方才突然的举动而被水淋湿了,此刻正狼狈地贴在身上...... 自责迅速淹没了他。"对不起。"他懊悔地低语。"瞧妳衣服都湿了。" "没......没关系。"小青摇摇手,不可否认的,她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惶恐,却也对他恢复原来的温和有礼而松了口气。 "我送妳回去吧!"他蓦然开口。 "什么?喔......不用了!" "我坚持!"纪勋断然道。 她还来不及推辞,纪勋就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了。 怎么......今天的他,怪怪的?! 被他抓紧了手,侧头仰望他认真又严肃的俊容,杜雨青的心中怦怦跳着,很快便忘了她的疑问...... 看着纪勋高大的身躯弯下来,挤进她拥挤又寒伧的顶楼小屋,令两青微微红了脸。 她不知道他为何坚持要送她上来,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她希望自已不曾傻傻地答应他。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说得又快又急。 纪勋根本不理会她露骨的逐客令,反而一屁股坐在她狭窄的双层单人床上。 "妳衣服湿了,快去换下来。我在这里等妳。" 啥?他......等她?在......在她床上?! 杜雨青的脸刷地惨白,又刷地像只煮熟的虾子通红。 纪勋可没漏过她可爱天真的反应,奇怪地,感到心情极为愉快。 原来逗弄这小女孩会让他感觉这么好。嗯......以后该多试试...... "怎么还不去?会感冒的喔!"他对她眨眨眼。 杜雨青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到他俊得不可思议的脸在她眼前,那双深邃勾人的黑瞳紧盯住她。 "好......"她喃喃地说,像被下了魔咒般地拿出衣服,恍惚地走出斗室,进入浴室。 纪勋见她消失在门外,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她住的小房间。 他皱起眉来,十分不悦自己所见的,这间房间甚至没有他的浴室一半大。 该死!难道是他给她的薪水太少了吗?她不应该过得那么寒伧,明天他一定要和黄凛好好谈谈。 纪勋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察觉自已对这个女孩的兴趣似乎已超过歌手与助理之间的感情,直到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咿呀一声打开。 她局促地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大的白色罩衫,平常绑成发辫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月光照在她身上,看起来像个迷途的天使。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个不注意,撞上双层床的层板。 "唉!" "怎么了?疼不疼?"两青冲到他身边,想也不想地就伸出手去揉他的头顶。 他僵了一下,坐了下来,渐渐放松自己。 又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甜香,很淡,很女人...... 他闭上眼...... "要不要看医生?"她忧虑地问。完了,他闭上眼睛,会不会昏过去了?! 纪勋笑了起来。"我没那么脆弱。" "喔--"雨青茫茫地应了声。突地发现他们靠得有多近,两人在床上的姿势有多暧昧,她跳起来,离开了他。 纪勋心底窜过一抹若有所失的怅然。 "你要回去了吗?"她怯怯地问。 纪勋竟然皱眉,接着摇摇头。"可以跟妳聊聊吗?"在他会意过来之前,他已问出口。"我想多了解妳。" 纪勋?想了解她?杜两青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乡下女孩......"而他,可是国际级的巨星呐! "妳家里有什么人?"他突然问。 "我有爸爸妈妈,和四个弟妹......" "他们住在哪里?" "台南......" "喔!这么远!那妳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杜雨青苦笑。记忆中的爸爸除了喝酒,还没看过他认真做过什么工作。 "妈妈在工厂上班。" 纪勋立刻会意,没多说什么,只不过眼中迅速掠过一抹同情。 "别谈我了好吗?我实在平凡得很。"两青尴尬地道。 "好呀,为了公平起见,妳也可以问我家里的事。" 雨青唇角微扬。"你是独子,父亲是远扬国际的董事长,母亲曾当选过中国小姐第三名。为了组乐团曾跟家里闹革命,现在则和好了,你父母住在阳明山的别墅,地址是......" 纪勋有些讶异。"妳怎么知道这么多?" 杜雨青的脸微红。"当然,你是名人,而且,我还是你忠实的歌迷。"她弯下腰,自书桌抽屉中拿出那本剪贴簿。 纪勋一页页翻阅着邵小心保存的厚厚簿子,里面全是duke乐团的一切,从他们出道,到现在。他愈看,愈惊异,良久,他才仰头迷惑地看她。 "很不可思议吗?"她不好意思地缩缩肩膀。"其实不奇怪啊!你们那么优秀......唱得那么棒......" 纪勋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感觉......惊喜、意外、高兴......是的,他很高兴,莫名其妙地大笑,她喜欢他......那种感觉......好好! "妳居然有这张照片!"纪勋不可置信地摇头,他指的是一张他相当年轻时的照片。那时他几岁?十六?十七?站在父母之间,背后是一株光彩夺目的圣诞树。 那是圣诞节,从照片上少年紧绷的脸看得出来他有多么不悦,忘了当时生什么气,也许是被媒体打断了节庆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得和父母过节。他还记得那时和老头子弄得有多僵。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没见到纪勋的苦笑,杜雨青兴冲冲地说:"我常看着这张照片,想象着那一定是个很棒的圣诞节,跟家人在一起,有礼物、有圣诞大餐......" 才不是那回事呢! "其实那天我......"他抬起头正打算驳斥她天真的梦想,蓦地见到她脸上羡慕沉醉的表情,便忘了要说的话,只是沉思地看着她。 "妳......喜欢圣诞节吗?" 杜雨青猛点头。"喜欢吶。我好希望有一天,能拥有一棵像这样的大圣诞树。" 她晶亮的眼瞳、微泛红晕的双颊,让他有片刻的迷惘。 "难道妳不曾过圣诞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家,不时兴这个的。"两青脸上的神采倏地黯了下来,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他不可能了解,圣诞节对她这种家庭的小孩来说,是多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错了,其实他了解。 她失落的垂下纤肩,遗憾的语气,深深揪痛了他的心。 他想给她她想要的,不只是圣诞树,还有很多、很多,他还想抱她,保护她...... 她不像他通常会有兴趣的那种女人,她甚至不够漂亮、不够丰满、不够成熟,但她有一双慧黠的黑眸,还有一种恬淡的气质,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没有一个女人曾让他有这种情绪,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从那天他在后台捡到那个缩在墙角、可怜兮兮的她时,就开始了。 "我想我该回去了。"他猛地站起来。 "嗯?喔......"两青回过神来。"好!" 杜雨青感到好难过,怎么时间过得如此快?她真希望他永远别走。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开车小心点。"送他到门口,她掩住失望的情绪,硬挤出微笑。 "知道了。"纪勋急急走人车中,猛踩油门,轰地一声冲了出去。 夜晚的风冷冽地吹在脸上,却冷却不了他沸腾紊乱的心。 那天之后,纪勋变得很怪。 他常一语不发地盯着她,当她靠近他时,他却又冷冷地走开。 是不是她哪里得罪他了?杜雨青惴惴不安地想着。 "跟我来!" 那天,忙完最后一个通告,都十二点了。送走了阿凯、阿昱他们,杜雨青独自走出电台大门,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纪勋吓了一跳。 他一身黑,刻意压低的帽沿、深黑的墨镜,变装,是想逃离歌迷的追逐,但他高大的身躯、独特的气质,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当然更逃不过小青的眼睛。 "快跟我走!"他的语气加入了些许不耐,显然不想引起旁人的注目。 杜雨青此刻会意过来,小手让他紧握着,双脚也踉跄地小跑步跟上他的步伐。 "我们要去哪?"进了他的车,杜雨青有些喘息地问。 纪勋摘下眼镜,微暗的灯光下,一双深邃的黑瞳专注的凝视着她。 "今天是什么日子,妳记得吗?" "啊?"他忽然朝她笑了起来,让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我打算给妳一个惊喜。"他慎重的说。认真的语气像是做了某个重大决定。 杜雨青迷惘了......他总是这样,一会儿不理她,一会儿又好像很在乎她,上一秒钟还冷漠以对,下一秒钟却用神秘的眼神来挑动她。 他是有心,抑或无意?他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让她误以为,她在他眼中是特别的吗?还是如赛门所说,他是个不自知的发光体,总在无意中散发能量,而像她这样的女孩,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无法自主地朝他飞去......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悲哀,转头望向阎沉的窗外,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纪勋空出一只未握方向盘的手,紧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杜雨青一震,怔怔地看着在她膝上与她交握的大手。 她现在才明白,很多事是早就注定好的,不管他是有心或无意,她都已经无法再全身而退了。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来到一栋别墅前,纪勋按下遥控锁,雕花的铁门缓缓移开,车子经过一座精致的小花园,停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主屋。 "我们到了!"他轻快地说。在杜雨青还未打开车门前,就来到她这一边,帮她开了门。 他依然紧握她的手,两青感觉到他兴奋的情绪,虽然不知是什么让他这么期待,但仍不免感染他的高亢。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问。 "我说过,是个惊喜。"他对她眨眨眼。 杜雨青以为屋内有什么,但他并没有带她进屋,反而绕过主屋,直接走到屋后的庭院。 突地,她张大了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动弹不得。 那是一棵有二层楼高的圣诞树,上头满是银色彩带、水晶球,顶端是缎带做成的美丽蝴蝶结,顶上有一颗闪亮耀眼的星星。 "天!"她捧着脸,不可置信的低呼。 "喜欢吗?"他捏捏她的手。 杜雨青将脸转向他,水雾迷茫的大眼闪过惊讶和感动,在她要开口之际,喉间涌起一阵哽咽,竟掉下了泪。 "妳不喜欢吗?我还以为......"纪勋忙乱地解释,但反而催出她更多的眼泪。 "是为我而做的吗?"两青仰头看他。"这些......是为了我吗?"她不敢相信,这叫她怎么相信?! "当然了,是妳说要过圣诞节的,我就想给妳一个圣诞节啊!"纪勋肯定地点头。 "还不只这个。"他牵起她的手,带她走进屋内。 大厅的水晶灯亮起。她看到镶金的壁炉,长长的梨木餐桌,上面摆满了烤火鸡、蛋糕、意大利面、香槟、红酒...... 我一定是在做梦。杜雨青闭上眼,再张开,它们还在。 "为什么?"她喃喃低语。"为什么你要为我做这些......"她浑身颤抖起来。 纪勋从背后拥住她抖颤的身躯,将头埋在她细嫩的颈闲,不语。 他们就这样站了许久,久到雨青渐渐能消化这个惊奇,久到她逐渐明白今晚过后,她再也无法回头。他温热的男性鼻息喷拂在她敏感的耳后,慢慢地,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纪勋放开她,暗哑地开口:"吃点东西吧。" 她不想吃,她宁可就这样让他抱着,就算饿死也不在乎--她很想这么说,但她羞赧地说不出口,只有让他牵着走向餐桌。 他们吃得很少、很慢,空气中浮动着一触即发的紧绷感,让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最后他们干脆放弃了进食,窝在松软的沙发里,各捧了一杯红酒,缓缓啜饮,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希望这一夜就这么结束。于是,只好僵在这里。 纪勋轻咳了一声,稍移了一下身子。他对她一笑,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尴尬与无措。 "是圣诞节耶!妳有什么圣诞愿望?"显然他试图想缓和一下气氛。 雨青猛抬头看他,涨红了脸。"你已经帮我实现我的愿望了。"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谢他。"谢......谢谢你......" "那不算什么。"纪勋摇头。"我做得还不够好。"他皱眉。"对了,我没准备礼物。"敲了敲自己的头,他懊悔地咒道:"我怎么忘了,christmas怎么可以没有礼物?这样好了,告诉我,妳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杜雨青空茫地瞪着他。 她要什么?掠过脑中第一个念头是:他。她想要他...... 她心虚地垂下头,猛灌一大口红酒。 "说嘛!别客气。"纪勋也不知道为什么。生平第一次,有一股冲动想要为某个人完成她所有的愿望。 "我不知道......"雨青还是低着头,在她会意到之前,已经脱口而出: "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只看你......如果可以许愿......我想把自已给你......只要一次就好......想纪勋抱我......" 她的脸涨得通红,心跳急促,说完之后,只想立刻逃走。 "天!"她低呼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慌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忘了我刚才说的,我一定是喝醉了!对不起,我......我走了......" 她急急往外走去。从头到尾,纪勋没讲过一句话,当然,雨青也根本没胆看他,就在她手握住门把时,一双强悍的臂膀自身后抱住她。 她仰头,对上的是足以令她双膝瘫软的深沉黑眸。 "纪勋,我......" 他站到她面前,低头吻住她微张的樱唇。 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放开她,而雨青已经软倒在他身上。 他抱起她,毫不费力地走上楼去。雨青环住他的颈项,他刚毅的脸部曲线彷佛在诉说着他的决心。 心底有股酸甜的情绪涌上,身子轻颤,她将泛红的脸庞埋入他的胸膛...... 圣诞树上闪烁的五彩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照在纪勋赤裸的黝黑胸膛上。他正注视着她,黑暗中他发亮的黑瞳彷佛具有魔力一般。 雨青颤抖地跪坐在他身前,缓缓褪去白色的衬衫、长裤后,她停下动作,羞赧无措地看着他...... 第三章 放纵自己的盲目 不看、不听、不想 只为--爱你 圣诞节那天,天空下起绵密的小雨。 沁凉的寒意让雨青不自觉地往纪勋怀里缩去,他自然地环抱住她,给她温暖。 赤裸的肌肤相触让雨青感到突如其来的羞赧,她轻滑出他的臂弯,坐了起来,胸前抱着洁白的床单,就这样,无措地瞅着他。 他朝她慵懒地笑了。凌乱的黑发、性感的瞳眸,夺走了她的呼吸。 "过来!"他说。 而她拒绝不了他任何的要求。 纪勋坐着,让雨青靠在他肩头,他的手指抚摸着她柔细的黑发,像在抚慰一只乖巧的小猫。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是紧绷的,而是闲散、悠然的。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至少他不曾离开,他甚至还一直温柔的抱着她,那么,她是不是可以......期待? 或许,只是或许,他--有一点点喜欢她? "愿意跟我吗?"纪勋缓缓开口了。那语音依然是含笑,慵懒的。 她抬头看着他,眸中有着太多的讶异,心跳加速。 "跟你?"她不确定地问。 他宠溺地梳着她的发,接着说:"跟着我,我会买栋公寓、买辆车给妳,妳不用再过苦日子,甚至不用再工作,只要乖乖地跟着我。" 雨青脸上的笑容僵凝。 "什么......意思?"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很喜欢妳。"他说。"我想拥有妳。这是我第一次想要拥有某个人。妳知道我的工作让我不能轻易谈恋爱或结婚,甚至是一点丑闻也足以致命。可是艺人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欲望。"他对她苦笑。 "很多女人愿意跟我,但她们很麻烦,我最不想要的就是束缚,偏偏她们每个都妄想独占我,那种关系往往会令我窒息。也许养一个女人,是个最方便又不会惹麻烦的方法。妳需要的物质条件我可以提拱妳,钱、房子、车子、金卡,唯一的条件是,做我的秘密爱人。" 雨青怔怔看着他,突然觉得寒冷。 "你要......我当你的......情妇吗?"她困难地吞了口口水。 "妳也喜欢我的,不是吗?想想看,我会跟妳在一起,虽然我不能给妳名分,但其他的全能给妳。"纪勋温柔地抚着她冰冷的面颊。 其他的?是什么?爱吗?她狂乱地想。 "我的条件是,妳绝不能对外公布我们的关系。"他严肃地说。"就算我们分开了,也不能说。妳做得到吗?" 做得到吗?她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放弃自尊,没有承诺。 他不爱她,他说得很清楚,他要的是没有负担,没有后顾之忧的性伴侣。 她真的......做得到吗? "为什么是我......" 纪勋微微一笑。 "说过了。我喜欢妳。" 就这样的一句话,让雨青心底所有的抗拒和犹豫都轰地一声崩溃了。 "好吗?"他问。 雨青垂下头。 好吗?他何须再问。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不是吗? 那天稍晚,他带她到位于市区的一座豪华公寓。公寓只有二房一厅,高雅的装潢和昂贵的家具,则显示了其价值不菲。 他给了她一串钥匙,有二层铁门、楼下大门、信箱,和所有房间的钥匙,当然,还有一串车钥匙,那是一辆可爱的白色smart。 他没问她会不会开车,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给得起。 那串金属在她掌内灼烧,她摊开手掌,看着它们。 原来他早就想好一切了她蓦然了解。 那么圣诞树、火鸡、香槟和那扇可以坐看满城灯火的落地窗,是不是--也早在计划之中?! 她甩甩头,摆脱那荒谬的想法。别傻了!她只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他说他喜欢她的,那就够了。她会如他所愿,乖乖的、安静的......跟着他。 "在想什么?"纪勋抱住她。 "没......没什么。"她迷乱地回答。 "嗯,妳今天就搬过来。找人帮忙,这里有些现金。"他拿了几张大钞放在她手中。 "晚上我还有个通告,该走了。" "通告?!"她陡地回神。"对了,我忘了。" "没关系。"他揉揉她的发。"把这些整理好。我会告诉他们,妳决定辞职了。" "可是我不想......"辞职?!她不要。 "我们说好了不是吗?我不要妳再工作了。"他坚决地说。 不工作?然后呢?每天只在这里等他吗?她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纪勋,我不要辞,让我继续做你们的助理!" 他皱起眉,像对她的不驯感到不悦。 "再说吧!"他推开她的身子。"我真的该走了。"语落,他转身就走。 留下杜雨青一个人,在这座华丽的笼牢里,寒冷、孤寂! "小青?!"阿昱遇见迎面而来的杜雨青,高兴地跳了起来。"妳来了!太好了!老大昨天还说妳不做了!把我们吓死了。" 杜雨青紧张地扯了扯嘴角。"说来话长。"她不知道纪勋说了什么,只能敷衍着,只希望纪勋别对她的出现而生气。"纪勋呢?他在哪里?" 阿昱还没回答,她已经看见纪勋。 他站在录音室的门口,皱眉瞪着她。 "妳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口气十分恶劣。 雨青瑟缩了一下。"我......可不可以,跟你谈谈?" "跟我来!"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径自走向一间空着的会议室。她急忙跟了进去。 "关门!"他命令。 她依言关了门,转头看他,双腿不禁微颤。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不听话! "让我跟着你们。我想待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好,求求你。"雨青急切地恳求着。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我是为妳好,我不要见妳再做这些繁重又琐碎的工作。" "我不在乎,我喜欢这个工作。" 他的眉始终紧锁,杜两青走向他身前,仰起头。 "我不会让人知道我们的事。在工作上,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保证,绝不会谈的。" 纪勋的眉头渐展开了,但依旧绷着脸。 "求你......"她看出他有一丝动榣了。 "怎么可能......"许久,他莫名其妙地笑了。接着他大手一捞,把她压在身前。"妳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怎么可能忍住不去碰妳。" 他勾魅的语调让她愕然地瞠目结舌,她不知道他话中有多少认真的成分,但她看出他眼中闪耀的是和前夜如出一辙的饥渴,他的身体挤压着她,他的热力穿透衣物直达她的肌肤。 "纪勋!" "嘘!别说话。"他粗嗄地说道。"让我看妳。" 他解开她衬衫的衣扣,让她的胸部裸程在他眼前……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气息不稳的喘息声...... "我警告过妳了,"他灼热的面颊贴在她的太阳穴上。"如果妳继续在我身边工作,这种事就无法避免。" 杜雨青的脸倏地飞红。 片刻后他将她放了下来,他必须扶着她,以免她软倒在地上。 "可......可以了。你......"她羞赧地推开他,迅速将地上的衣物拾起,匆匆穿上。 等她鼓起勇气回头看纪勋时,他已着装完毕,斜倚着墙,深思地看着她。 "怎么?妳还坚持要留在团里吗?"他斜睨着她。 雨青听出他的调侃,羞得垂下了头。"我......我还是想工作......" 他沉默了一会儿,雨青怕他还在生气,抬起头看他。 他的脸上没有怒容,只有无奈。"好吧,如果妳坚持的话。" "谢谢你!"她兴兴地垫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纪勋也笑着回吻她。"不过可得小心。"他半开玩笑地说:"在人前可千万别做这种动作。" 他的话将她带回现实。没错,她是他不能公开的秘密。不知怎地,原本高昂的情绪,变得有点低落...... "我知道。"她乖顺地道。 纪勋捏捏她的手。"乖!"他说。"那我先出去了。" 杜雨青神情有些恍惚地站在录音室外,看着纪勋工作时的专注模样发呆,然后,阿凯走了过来。 "嗨,小青!" 她仰起头来看他。"阿凯。" "听说妳要辞职。怎么?妳刚和老大谈了,结果怎样?妳要留下来吗?你们谈了些什么?" 他们......"谈"......了些什么?雨青羞红了脸。不知道如果阿凯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在讲话,会有什么反应...... "我......我决定留下来......"她困难地把话说完。 "太好了!"阿凯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 杜雨青嫣然一笑。 阿凯突地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小青看。 刚刚他拍她的时候,无意问瞥见她脖子后方有一个浅浅的红印。那是吻痕,他几乎可以确定。 小青没再看他,她的目光一直锁在纪勋身上。 突然间,阿凯脑中窜过一丝怪异的想法,然后那个想法逐渐成型...... 怎么没人发现?天!现在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前天圣诞夜那两人同时失踪,他还记得他call了纪勋一晚都找不到人,然后第二天纪勋便告诉他们小青要辞职,接着是今天,她突然出现,和纪勋在会议室待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是那个吻痕,还有那红扑扑的脸蛋,这么想来,那微肿的双唇也相当可疑...... 难道她和纪勋...... 阿凯僵了片刻,忧虑逐渐在心中滋生。 "小青。" "嗯?" "不要。" "你说什么?"看着阿凯难得严肃的表情,她笑了出来。 "阿勋不适合妳。" 杜雨青一震,脸色刷地变白。 "你在说什么?"雨青勉强挤出一抹笑。"我当然知道阿勋不适合我,我和他根本是天壤之别。我才不会去想这种事呢!" "妳骗我。"阿凯严厉地道。"老实说,妳是不是和他在交往?!" "我......"两青吓了一跳。"不......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啦......"她颤抖着否认。 果然如此!阿凯忿忿地看着小青苍白的脸,心中已有答案。 "听我的话,别陷下去,妳不可以爱上他,他不适合妳的。妳太纯、太真了,不该浪费妳的青舂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上。"阿凯沉痛地低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青突地提高了语调。"我都说了,没有。" "阿勋不是不好,只是他太出色,有太多女人喜欢他了。他的世界太复杂,妳不可能承受得了......" "不要再说了!"小青打断他。阿凯的话像尖针一样,刺痛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小青。"他还想劝她,却见雨青站起来,急急走出去。 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别爱他? 为什么他们都警告我别陷下去?赛门这么说,现在连阿凯也这么说,究竟是为什么? 像在逃避什么似地,雨青一直跑着,直到用尽了力气,才喘着气走在人行道上。 寒冽的冷风吹打在身上,她打了个颤,才发现自己忘了穿大衣。她仰起头,让绵密的冬雨落在她的脸颊、睫毛上...... "太迟了啊......"她喃喃自语着。 他们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早已不是她能管得了...... 有一天他非得改掉这个鸡婆的坏毛病不可。可是不是今天!阿凯苦笑着想。 "老大,跟你谈谈!"他在洗手间逮到纪勋,把他拉到一旁。 "什么事?" 阿凯的嘴张开,又阖上,一下子又抓抓头。 "到底什么事?"纪勋不耐烦起来。 "小青。"阿凯冲口而出。"小青,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纪勋冷冷看阿凯一眼,没说什么就走出去。 "等等!老大!你还没告诉我!"阿凯一个箭步挡在纪勋身前。 "不关你的事。"他面无表情。 "怎么不关我的事?!"阿凯跳脚,满脸气得通红。"老大,你别碰她好不好?小青不是你平常玩惯了的那种女孩,她还那么年轻稚嫩,她会认真的。" "是她告诉了你什么?"纪勋瞇起眼,阴沉地瞪着阿凯,冷哼道。 不知怎地,阿凯认真的模样让他很不好受。 "小青什么也没说!"阿凯跺脚。"是我自己猜的。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纪勋大力推开他,心中怒气渐升。 "为什么?!"阿凯气急败坏地揪住纪勋。"有那么多女人等着你,你为什么要挑上她?" "为什么不行?"纪勋挑眉道。"你自己知道,身为公众人物的我们,有多难拥有正常人的感情,小青很乖,很听话,口风也很紧。跟她在一起,我很放心。" 阿凯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说那是什么鬼话?你把小青当什么了?一个干净又安全的妓女?"他大吼。 纪勋闻言大怒,一拳打在阿凯脸上。 阿凯被打倒在地上,却还不甘心地瞪着纪勋。 纪勋喘息着,脸上一片冰寒。"我不会为打你而道歉,那是你应得的。" "我也不会为所说的话道歉!"阿凯怒吼回去。"别碰小青,你不爱她,就别碰她!" 纪勋的面孔微微抽搐。许久,他瞇起眼,冷声道:"我说过了,不关你的事。"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从录音室走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杜雨青独自走在冷清的人行道上。 "上车。" 纪勋黑色的跑车停在她面前。 她有些讶异,平常他是不让她坐他车的,因为怕引起媒体的注意,不知今夜的他为何不同以往。 雨青没多想,习惯性地依他的命令行事,上了车,安静地坐在他身旁。 他的脸上明显地写着疲倦,抿紧的薄唇,则显示了他的不悦。 "为什么不开我给妳的车?" "我......我不会开车。"她尴尬地说。 纪勋转头看了她一眼,惊讶的表情在脸上掠过,而后他双目直视前方。 "妳为什么没告诉我?" 是他自己连问也不问就买了车,能怪她吗?雨青想这么说。开了口,又觉得算了,闭上嘴巴,只喃喃说了句:"对不起......" "算了,买了就买了,找个时间去学开车。女孩子一个人常常夜归有多危险,妳知不知道?!"他恶声恶气地吼道。 他......是在关心她吗?雨青心底窜过一股暖意,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纪勋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伸过手,紧抓住她的小手。 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就让她感动得想哭。 她怔怔地盯着他的大手,丝毫不觉身在何处,直到他放开她,拉起手剎车,她才察觉,他们已经在她的公寓停车场。 纪勋先下了车,替她开了车门,他站在旁边,等她出来,接着握住她的手往电梯走去。 "你......今天要留在这儿吗?"她不断眨着大眼,双颊微泛嫣红。 "有什么不对吗?"他蹙眉问。 "不......"雨青慌张地摇头。 她只是不敢相信,毕竟,他有好几天不曾来过这里了。 他进了公寓的大门,直接走入卧室内,把身体抛在柔软的床垫上。 "好累。"他说。 雨青进来时,见他已闭上眼睛。 他毫无防备地躺在她床上的景象,让她有种幸福的感觉。雨青走向他,带着温柔的笑意。 "要睡了吗?不洗个澡吗?会舒服点的。" 他蓦然张开眼,搂住她的纤腰,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帮我洗。"他霸道地命令。 "我......怎么......"两青想到那副景象,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心脏坪枰地猛跳。 "不管!"纪勋抓着雨青的手,两人不一会儿来到相连的浴室。 "脱掉。"他指指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羞红了脸,却又不忍拂逆他,只有低着头,颤抖地解他的衣扣。她的手抖得厉害,花了好久,才脱下他的衬衫。 "还有裤子。" "啊?!"雨青心跳陡地漏了一拍。 "快啊,妳又不是没看过,怕什么?"见她娇羞的模样,纪勋忍不住逗她。 虽然两人肌肤相亲已经多次,但由她主动脱他的衣服这还是第一次,她将手放在他的裤腰上,指尖感觉到他结实的肌肉,眼眸直盯着他平坦的小腹和之下......天!她猛抽了口气,抬头看他。 "你......怎么?"她说不下去,一张脸涨得通红。 "还不是因为妳。"他暗哑地低语。 他性感地一笑,主动褪下长裤。小青还如石像般呆立在那儿。 "帮我洗头!"他命令。 小青回过神来,朝他走去,抹了些泡沫在手上,随之温柔地按摩他的头皮。 纪勋一直很舒服地闭着眼睛,直到她放低他的头、为他冲水时,他才陡地张开眼,着迷地看着他紧偎在他眼睛上方的美丽弧线。 "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他喃喃道。 "你说什么?"水声让雨青听不清楚他的话,直到感觉一双覆在胸前的魔手。 "你在做什么?"雨青羞窘地低呼。"不要......" "继续冲水。"他说。 "可是你这样我怎么......"怎么专心?! "继续!"他坚持。 雨青拿他没辄,只好继续。 他邪气地一笑,双手更加狂妄地扯开她的衬衫,拉下胸衣,握住那柔腻软嫩的肌肤,不断地揉捏挤压...... 雨青虚软地倒在他怀中,累得眼睛再也张不开了。 "怎么?这么累?"他宠溺地抱着她,拂开黏附在她香汗淋漓的粉颊上的发丝。 "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喃喃地低吟了一声。 纪勋的眼神变得温柔。"好好睡吧......"他像哄一个小孩似地轻轻环住她。"这次换我来帮妳服务了。"说着连他也忍不住笑了。 他轻柔地褪去她湿透了的衣物,再洗净她的身子。 当他用干净松软的浴袍包裹住她时,雨青不由自主地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像是察觉她的注视,他低头对她温柔的一笑。 这样专注的表情立刻夺走她的呼吸,那样满盈的幸福令她忍不住汶然欲泣。 如果以前对他的感情是迷恋,那现在她则是深深地爱上他了。 她爱他,爱得那么强烈,那么义无反顾。 她爱他,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可以不要名分,可以不在乎他是否响应她的真情。 她爱他--- 就是这样而已。这样...... 也就足够了。 第四章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曾打算付出真心 为什么我一直到现在才发觉...... 她是他的地下恋人,不能公开,不能见光的秘密恋人。享受片刻相处的快乐,却要付出更大、更痛苦的代价。 因为是助理,所以也要一再目睹,他在她眼前和所有的女人调情,因为是助理,所以得清醒地将女歌迷们赤裸裸、露骨的告白转告给他。不能容许一点点的嫉妒、独占,不能如恋爱中的女子般随性地和男朋友撒娇,纵使想念着、渴求着,也不能尽情投入对方的怀抱。 因为是见不得光的伴侣,所以明明无法抑制内心的满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不把对方放在心中。 明知是痛苦、是煎熬,却割舍不了...... "怎么了?今天一天都很沉默。"他刚沐浴完,带着一股肥皂的清香,走到她身边。 "没什么。"她慌忙地将摊在桌上的晚报阖了起来,面对他,露出一抹勉强挤出来的微笑。 他挑眉。抽出报纸,翻开影剧版。 大半的版面全是他的照片,只是被他亲密紧拥着的,是个长得十分艳丽、身材火辣的性感女星。 纪勋只冷淡地瞄了照片一眼,随后定定地盯着雨青低头的模样。 "怎么?吃醋了?"他咧开嘴。 吃醋?她有资格吗?"没有。"她说得很小声,却也很清楚。 他突然抓住她,按紧她的下颚,让她面对他。, 水漾的眼瞳泄露了她不愿让他发觉的心事。 "傻丫头!"他将她拥紧,低沉的语调带了一丝宠溺。"在意那女人做什么,那只不过是一种宣传手法。" 雨青抿着唇,轻声说:"可是你为她谱了首歌,报上说你们要订婚了,而且--" 他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蹙着眉,烦躁的别开眼,长长的黑发遮住他的脸,他的表情--她看不真切。 "我说了,那只是宣传,报上写的事怎么能当真!"他语音含怒,掩饰着心慌。 那么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他拥着别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她想问,却退却了。 他说过的,不喜欢女人对他的独占,那是他留她在身边的原因。 "嗯......"她没再多说什么,柔顺地垂下头。 他顺了顺她的长发。"在我身边的女人是妳,懂吗?"他叹息着说。"妳只要知道这个就好了,别胡思乱想。" 郁薇--香港新天后,和纪勋同属一家唱片公司,同时享有超人气,两人相恋的消息自然是媒体竞相追逐的焦点。尤其两人最近合拍广告、合唱新歌,有人传言,从来没被任何人捉住的纪勋对郁薇一见钟情,更有人绘声绘影的说见到纪勋向郁薇求爱...... 小青看着、听着这一切,虽然免不了内心的刺痛,却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她要相信他。 可是那愈来愈难了......尤其当纪勋到她公寓的次数愈来愈少,而和那女人合作的时间愈来愈长时...... 不去想--真的好难。 然后是今天出刊的娱乐周报,偌大的彩色封面,主角是纪勋和郁薇。 他们在接吻...... "老大!"阿昱怪叫,拿起那本杂志,啧啧称奇。"我不知道你那么大方!你不是一向很讨厌记者拍到你跟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吗?" "这你就不懂了。"阿杰笑道。"这回我们的大众情人终于栽在郁大美人手上了。真的爱上人家了,哪还管那些记者在不在,想亲热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了了!" "老大,真的吗?"阿宇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那真是恭喜你了。郁薇可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也对,也只有那样的美人才配得上我们老大!" 自始至终,纪勋板着脸,没说一句话。 小青也一直沉默着,她正在为他梳头,背对着那群男人,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 "喂,阿凯,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平常不是话挺多的吗?"阿昱奇怪地问。 阿凯坐在纪勋旁边,他盯着化妆镜里映照出来、铁青着脸的纪勋,和小青咬着唇、苍白的模样,许久...... 心底有气,故意冷讽着说:"能让我们老大看上的女人当然不简单,更何况,他又肯公开他们的关系,那就更难得了。"他加重语调,"怎么样,老大,什么时候带‘大嫂''来让我们认识认识!" 纪勋看了小青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他可以感觉到那双颤抖而冰冷的小手......他的心莫名地烦躁起来,为了从不曾有过的罪恶感...... "够了!"纪勋暴吼。 "怎么?恼羞成怒啊?"阿凯故意捋着虎须。"何必呢?在记者面前都可以这么亲热了,在我们兄弟面前又何必这么扭扭捏捏?大丈夫敢做敢当。"阿凯的语气中也带着怒意。 两个男人在镜中相对瞪视,交流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愤怒。 "怎样?"阿凯继续冷嘲热讽地刺激他。"你不是对着那些媒体时都承认你爱上那个女人了吗?有胆当我们的面再说一次啊!" "我没有必要对你解释什么!"纪勋冷然道,痛恨被逼迫表态。 没有必要解释。这样无情的话,也只有小青知道,是对她说的。 她垂下头,专注认真地梳着他的发...... 没有人看见,甚至是怒气腾腾的纪勋也不曾注意到-- 两行无声的眼泪自那苍白的小脸,缓缓滑落...... 今天的纪勋看来情绪很暴躁。 他们在沉默中回到了他的住处。纪勋没理她,直接进浴室冲了操,就躺在床上。 杜雨青觉得很尴尬。为了让自己有事做,她把他的脏衣服丢到洗衣机洗,接着又把下午清洁工才打扫过的地板又擦了一次,然后,她就实在没事可做了。 他要她跟他回家干嘛? 雨青怯怯地走到他的房门口。"如果没事,我回去了。"她对他说。 他抬眼看她,面无表情。 突然他说:"过来!" 杜雨青霎时全身僵硬。 他很清楚地表达了要和她做爱,可是她不认为自己现在有那个心情。今天下午的事还萦绕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我不想。" 他眉一挑,严厉地吼道:"我要妳过来!" 那强悍专制的语气刺痛了她的心。是什么让他觉得可以用那种语气命令她?是因为她是他所豢养的吗?认定了她不会反抗,因为在金钱或情感上,她早已承诺自己是他的奴隶了。 咬住颤抖的唇办,以防止自己哭喊出声,她急急别开脸,不让他看见她眼眶湿濡。 "不要好吗?我今天不太舒服。"她颤声道。 "不舒服?"他皱着眉。"妳的月事来了?" "不......不是,只是不想。" 纪勋撇唇而笑。"不想?少来了。我们都很清楚妳有多热情。" 他的话像一个热辣的巴掌掴在她脸上。 雨青的指甲掐入掌心,几乎要忍不住屈辱地呜咽出声。 "我真......真的不要。"她试着掩藏住语气中的哽咽,急急转过身,往外走去。 "站住!"纪勋吼道。 他怒气腾腾地抱住挣扎不已的她,将她丢在床上。 "该死!小青!"他压制住她的手,盛气凌人地俯视她。"别闹了,今天我已经够累了,没时问陪妳玩游戏,现在听话躺好。" 他的话让她止住了挣扎,她张着空茫的双眼看他。怎么?她现在才发觉,他一直用对小孩的语气训斥她,到底他是怎么看她的? 她的脸色一白,一颗心笔直地跌入谷底。她僵直地躺卧着,任他剥去她的衣衫,接着他抬起身子,脱去身上的浴袍,赤裸裸地压在她身上。 雨青一直毫无感觉地躺着。他的动作之于她,彷佛好遥远,直到他的唇压下来,吻住她微启的小口。 她震了一下,一个画面掠过脑海,那是一张彩色封面,照片里的他用相同的唇吻了另一个女人。 不同的是,对那女人他是极尽温柔缓绻,而对她,则只有纯粹的发泄...... 心因椎心刺骨的痛楚而麻痹了,她僵硬地躺着,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是纪勋先惊骇地抬起头,然后蓦地发觉那沾湿他脸庞的热液,竟是她无声的泪。 "妳在哭什么?"他暗哑的低吼。 她转开睑,紧咬住唇。 "该死!妳究竟是怎么了?"他恼火地瞇起黑眸,额上青筋隐现。 "不要碰我!"她终于忍不住嘶哑地叫道。"求你别用那双碰过别的女人的脏手碰我!更不要用那张吻过别的女人的嘴吻我!" 有几秒钟他们互瞪着彼此,然后纪勋的眼神倏地转冷。 "不要无理取闹了。我已经清楚地跟妳说过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你骗我!"她哽声泣诉。"你说你和她没什么,那又为何吻她?!别否认了,因为照片上清清楚楚的。" "妳应该相信的是我,而不是那些八卦杂志的胡说!"他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我该相信什么!"小青咬牙嘶喊。 纪勋双眼冒火,狠狠地瞪视着她。之后他抿紧唇,粗鲁地推开她。 "告诉我那个女人没什么,告诉我你爱的人只有我。"小青崩溃了,她拉住纪勋的手,绝望地想从他口中听到承诺。只要他说出口,她愿意再次相信。 她的泪水让他感到心烦,她以为自己是谁,值得他一再安抚、诱哄。他纪勋竟然得对女人解释,甚至说谎?该死的,她为河会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她不过是个他养的女人罢了......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 "既然妳不相信,那我再说什么又有何用?况且我根本没有必要对妳解释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分!"纪勋说完,忿忿地离开床榻,大步走了出去。 轰地一声,小青脑中彷佛有什么碎裂开了。她呆坐在床上,全身赤裸,眼神空洞。 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别忘了自己的身分...... 她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沉静,他已经走了吧?她记得一早还有一个通告。 被泪水浸湿的枕畔留着一张信纸,上面有他苍劲有力的字迹。 傻丫头, 别想太多。 放一天假, 我们晚上再谈。 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她彷佛可以见到他写这纸条时,皱着眉却又莫可奈何的模样。 这已经是他最接近道歉的语句了。这样的安抚求全,对一向心高气傲的纪勋而言,是多大的妥协。 杜雨青看着他留的纸条,怔怔地落下泪来。 昨夜的委屈和怨妒在他短短的语句之间,悄然消失于无形。 是她的错。是她不够信赖他,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是她想太多了。 杜雨青的心顿时轻松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反应真是太不成熟了。 今晚见到他,她一定要先跟他道歉。 这么决定之后,她从床上爬起来,在浴室见着了自己哭肿的眼睛,还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放一天假。她要做什么呢?她最想做的还是到他身边。可是这对熊猫眼? 算了!她轻笑着摇摇头,还是别让他见着自己这副丑样子。 该怎么打发这多出来的一天呢?这个问题还真难,她在台北没什么朋友的。 不如去买衣服吧!反正纪勋那天说要找一件真皮外衣,这个想法让她开心极了,能为他做点事让她觉得十分兴奋。 几分钟后,杜雨青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一身轻便的衬衫、牛仔裤,加上一副太阳眼镜,就是她的行头。 身为化妆师的她一向不太注重自己的打扮,在她眼中,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勋,只有纪勋。 一整天,她逛遍了几个热闹的商店街,除了皮夹克,她还买了一件相配的皮裤、帽子,几件t恤和衬衫,提了几大袋的衣服,没有一样是为自己买的--全是他的。 终于她的腿酸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手也提不动了。 "真呆!顾着买东西,居然忘了吃饭。"她骂着自己,心底却甜滋滋的,一心想的全是晚上纪勋看到她替他买的衣服时,会不会开心、穿起来好不好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他给她的金卡呢! 买东西真的很快乐,她傻乎乎地笑了。 百货公司的地下二楼有美食街,她点了碗面,坐下来,正好面对一片电视墙,电视上的女主播正播报着新闻。 杜雨青一口一口吃着热呼呼的面,没专心听她说什么,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杜雨青才猛地抬头。 "当红偶像duke乐团主唱纪勋,首度跨刀演出新一季的钻饰广告。香港天后郁薇不但在广告中演出纪勋的未婚妻,在现实生活中,两人的恋情也有开花结果的趋向,日前郁薇接受本台独家访问时,首度承认两人陷入热恋,记者在拍片现场独家拍到两人亲密的影像。" 那个郁薇有着一肩披泻的长发、秾纤合度的身材,和细致美丽的脸蛋,她正端坐着,仰脸跟身旁的纪勋谈话。纪勋那专注的神态,灿烂的笑容,看得杜雨青的心骤然降到最深...... 她突然想起今天的通告就是那支广告片的拍摄。 是因为如此,才要她放一天假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剎那,她的心狠狠被撕裂,身子微微颤栗着。 她霍然起身,提着一袋袋沉重的衣物在路上狂奔。 她跑得那么快,彷佛被什么怪物追赶着...... 眼前模糊一片,双目微微刺痛着,她看不清方向,只是直觉地往前奔跑。 一辆闪着可怖黄灯的庞然大物蓦地出现在眼前,杜雨青根本来不及躲避,瘦小的身子就这样直直撞上车头。 她听到自己的尖叫声,之后就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杜雨青被一股刺鼻的药水味和吵杂的人声所吵醒。睁开眼,她发觉自己置身于医院急诊室中。 躺在角落的病床上,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她撑起了身子,立刻感到手脚一阵剧痛。 "小姐,妳醒了?"一个圆胖的护士小姐向她走来。"唉,别乱动,妳的伤口刚上了药,小心点。" 那中年护士温柔的笑容让雨青安心不少,她想起自己在街上狂奔、撞车,之后...... "我怎么会?" "没事。"护士小姐说。"算妳命大,撞上妳的那个轿车驾驶把妳送来的时候,妳身上只有一点擦伤,是人家剎车剎得快,否则这会儿妳可就惨了。" 她检查着杜雨青的伤口,并在病历表上填了些什么。 "那我可以走了吗?"雨青问。 "可以啦,妳的伤没啥大碍,我把单子开给医生签,妳去缴费以后,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好,谢谢......"两青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的伤口果然并不严重,松了口气。可是,她的东西呢? "护士小姐,您有没有看见我的皮包和其他东西。" "有,在这里。"她指了指床下。"那位驾驶先生很细心,把妳的东西也一并带来了。" "谢谢。"她从床上站起来,感到一阵昏眩,连忙撑住身子。 "别那么急。"她听到护士小姐的声音。"怀孕的人还这么不小心,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小孩就危险了。" 她说什么?!杜雨青茫然地看着她,有片刻无法理解她的话。 "啊?妳该不会不知道吧?"护士小姐笑着说:"恭喜妳,妳要做妈妈了。" 妈妈?孩子?是她和纪勋的小孩! 杜雨青捣着嘴,喜悦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出院以后别忘了来挂妇产科门诊喔,到时医生会帮妳做详细的检查,还有,妳要注意一点,怀孕早期是很容易流产的喔!"护士小姐好心地提醒她。 "谢谢妳,我会注意的。"雨青急急点头。 "好了,那妳等一下,我帮妳办完手续,妳就可以回家休息了。"护士小姐向她微笑后离去。 十分钟后,杜雨青坐在出租车上,抱着一袋袋的衣服,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 她有了纪勋的孩子!天!她真的忍不住想马上告诉他! 自己真傻,刚刚还为了电视上的八卦新闻生气伤心,结果差点害了她的孩子,纪勋知道以后一定会骂她的。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就要当妈的人还这么冲动,她骂着自己。 有了孩子之后,纪勋一定会娶她的,他们不用再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小姐,这里是吗?"出租车司机问她。 "是。" 她付了钱,下车,快乐地小跑步奔向大门,突然又想到不能用跑的,连忙缓下脚步。 打开门,见到一室黑暗,高昂的情绪稍稍降了下来。 不是说晚上要和她谈的吗?为什么他还没来? 放下沉重的袋子,她失落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也许他还在工作吧?她安慰自己,随即想到了什么,敲了自己的头一下。 唉啊!也许他是在他家等她,一定是的。昨晚她住在他那儿,今天当然也是约在那儿吧! 想起他可能已等了许久,两青着急了起来,匆匆提起小包包,冲出门外。 他不在家,电话没响应,通告早就结束了。 一个小时之后,杜雨青走出纪勋的豪宅,心情是忧虑的。 她待不住空荡荡的寓所,一个人茫然地走出大楼,呆坐在大楼的停车场里--等他。 小小的黑色身影在微暗的停车场里,没有人注意到她。车子来来往往,始终等不到她想见的人...... 过了许久,纪勋的车开了进来,雨青眼睛突地一亮,猛站了起来,又是一阵昏眩。她站了一下,等待不舒服的感觉过去。 这一个小小的停顿,让她看清了车内并不只有他一个人,那个靠在他身边的长发美女是--郁薇。 他带她回他的寓所? 疼楚在一剎那击中心扉,雨青呆坐着,无法动弹...... 他骗她!这样明显的事实,为什么她一直看不到、也感觉不出来...... 若他和她只是宣传,又何必躲开媒体带她回家?为什么要支开自己,不让她看到他与郁薇拍片的景况?一切的一切在脑中一一检阅,那些模糊的、被刻意压抑的、试图忽略的,突然被狠狠的撕开来,摊放在眼前,残忍的......不容逃避...... 他搂着她的纤腰,走进电梯,消失在两青眼前。 她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一辆车驶近,车灯亮晃晃地,刺痛她茫然大睁的眼瞳。她震了一下,彷佛自迷惘的梦中觉醒。 握紧手中的移动电话,她有了决定。不再逃避,就算是心痛,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而按着按键的手,却是微颤......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先是片刻沉默,接着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还在工作。" 谎言!到现在你还说谎! "我去你家找你。"她必须紧咬着牙,才能不让语音颤抖。 "不用了。"他急急道。"待在公寓里。" 片刻后,他放柔了声音,诱哄着说:"我晚点去找妳,别乱跑。" 雨青没回答。她的脸上一片惨白,全身僵冷,原来他一直在骗她。为什么她会那么一厢情愿的放纵自己的盲目,为什么...... "小青?"他还在电话那头低唤,然而她已收了线。 像被狠狠地击中胸怀,她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中,泪已流满脸,纠结的疼楚,一寸寸腐蚀她的身心。好久......她不曾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终于现出一片微亮。她仍蹲着,直到酸疼的双腿已失去感觉...... 她蓦然发现自己正在做什么,她正一寸寸地把他从心底刨起,痛彻心肺、鲜血淋漓......她仍蹲着,面无血色。 "妳回去!"纪勋甩开郁薇攀上来的身子。 她怔愣了一下。"为什么?是你要我跟你回家,不是......" "不是!"他冷酷地道。"妳回去,我还有事!" 纪勋不管她,直直往门口走去。 "喂,你给我站住!"郁薇怒气腾腾地挡在他面前。"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每个女人都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吗?你真以为我可以忍受你这种行为吗?" 纪勋眉一挑,轻蔑地撇撇唇。没错,她的美貌和骄恣挑起他的兴趣,但眼前这个撤泼的丑陋嘴脸,则令他倒尽胃口。 他推开她的身体,打开门。郁薇慌了。她看出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他这么一走,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别这样,纪勋。留下来。"她用丰满的身子摩擦着他,绝望地想藉此唤回他。 "放开!"他不耐烦地甩开她。 他已经抛下她,大步离开,只剩郁薇一脸怨愤地站在门口。 纪勋的脚步加快了。挂了小青的电话后,他的心无故地烦躁不安,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情和女人调戏。 他必须立刻见到她! 第五章 努力...... 我一直都在努力...... 每分每秒,努力着-- 不再爱你...... 阿凯打开门,见到站在门外的杜雨青,先是愣了一下。 "小青?!妳怎么会在这?昨晚妳跑到哪去了?老大发疯似地找妳!"他爆出一连串的疑问。 杜雨青仰头看他,苍白的小脸上绽出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是吗?" "妳怎么了?"阿凯皱起眉头,今天的她看来和以往不一样。 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怎么全身冻僵了?"他望见她手脚的绷带。 "啊!妳受伤了?!怎么回事?快进来,我找医生来看妳" "不用了。"她抽出让他握住的手,退了一步。 阿凯惊愕地看着她,现在他知道是什么让她看来不同了。她的眼神好冷漠,失去了往日童真的怯弱,如今的她看来像一夕间长了好几岁。 这个小青看来好遥远,似乎在自己和他人之间筑起一道厚厚的墙,令他害怕。 "小青?"他困惑了。 "帮我一个忙,阿凯。"她冷静且清晰地开口。"陪我去一趟医院!"她看着他,"我要堕胎。" 过了一夜,她再度回到这家医院。 这次不在急诊室,而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他们把她的腿架在铁架上,盖了一块蓝布,她木然地仰躺着,耳中听见器械的碰触声。 "是老大的孩子吗?妳要堕胎的事,他知不知道?"几个小时前阿凯急切地问道。 "他没有必要知道。" "这怎么行?我不能让妳去。堕胎有多危险妳知不知道?我马上打电话叫老大过来,妳别冲动。" "不!"她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臂。"不要告诉他。你如果打电话给他,我立刻就走,这次没有人陪我,我一个人去买药吃。" "不行!"阿凯立刻惊恐地否绝了。 他看见她坚决的眼神,不由得颓下肩来。"小青,妳要想清楚。" "我很清楚。" 她记得她是如此镇定清楚的回答他的,可是现在躺在手术台上她的胃却翻腾纠结起来。 "小姐,来,先打针。" 护士拿了根针头扎入她的手臂,她猛震一下,转头望见躺在铁盘上一件件丑陋可怕的器械。 这些冰冷的工具将杀死她的孩子。 她突然颤抖起来。"不!不要!我不要!"她的冷静消失了,母性的本能让她拚命地挣扎,歇斯底里地拔去手臂上的针头。 "小姐,妳别乱动,唉呀!"护士在尖叫。 杜雨青觉得头好晕,胃部酸液上涌...... 她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接着腹部痉挛,疼痛不已...... "啊!医生!快来!病人流血了!" 混乱中,她感觉到双腿间流出了浓稠的液体,她惊怨地膛大眼,接着是急急冲进来的医护人员,把她按回手术台上,在她手臂上重新插入针头...... 杜雨青陷人昏迷之中...... 这回她真的失去她的小孩,在阖上眼之际,她悲恸地落下泪来...... 她在午夜时分,回到了离开十天的公寓。 冷清的屋里还维持着她离去时的模样,那天匆忙走是留下的一袋袋也还躺在沙发上。 杜雨青机械性地脱下外套,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盯着那些衣服...... 门上突然传来咔拉的开门声,室内的灯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刺痛了她的眼睛。 "妳在这里?!"她的身后爆出一声融合了震惊和愤怒的吼声。 杜雨青转身,镇静地对上他因怒气而扭曲的脸。 他大步走向她,一把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 "该死的妳,这十天到底跑到哪去了?妳怎么可以这样,妳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妳!" "我向阿凯请了假--"她平静地说。 "阿凯?!"他暴怒的打断她。"那算什么,妳把我当成什么了?!光叫阿凯来说一声请假,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十天,妳到底在搞什么?" "对不起。"她淡淡地道。 "对不起?道歉没有用。小青,妳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了。这十天来,我不断地打电话给妳,妳该死的竟然敢把手机关掉,我到这里找妳,妳又没回来睡,妳到底跑到哪去了,妳说!" "我回南部老家了,家里有事。" 她平静的回答让纪勋无从气起。他端详她,表情疑惑。 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以前只要他一生气,她就会慌张地不知所措;现在她却那么镇定,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 "家里有什么事?"他蹙眉问。 "没什么......"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没什么......你不会有兴趣的。" "为什么?"他粗暴地说。"妳的事我都有兴趣:" "是吗?"她抬起眼,淡讽地看着他。"这几天,你可曾打电话去我老家找过我?" 他没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南部的家在什么地方,更何况是电话了。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纪勋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接着又闭上,一脸阴郁。 她挣开他的手,转身走开。 纪勋皱眉看她走进房间,跟了过去。她把他的存在当成无物,径自从衣柜中拿出睡衣,往浴室走去。 瞪着她的背影,突然发觉了什么,他跳了起来,冲上前去。 "头发呢?!"纪勋怒吼。"妳的长发呢?!该死!谁准妳把头发剪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来不同了,她剪去了长及腰际的长发,现在只剩短短的直发贴在耳际,那令她看来世故、成熟,而遥远...... 她的发是他所珍视的,他曾告诉她永远不要剪短,而她竟然违反了他的意思,那令他气愤不已。 "我不知道连我的头发也归你管。"依旧是那冷嘲的语气。 纪勋错愕了片刻。冷嘲?从前那个容易受惊而极欲讨好他的小青,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他沉下脸,不可一世地瞪着她的眼。 "不只是头发,妳整个人都是我的,别忘了妳的一切都是我给妳的。" 她定定地直视他,摇头,然后,她笑了。 原来,对她,他一直是如此笃定,因为认定了她是他的所有物,所以他便可以尽情伤害、尽情抢夺吗? 是她自己给他这个权利的。现在,她决定收回。 "妳笑什么?"他皱紧眉头,很不喜欢她飘忽的态度,彷佛她已经把他撇在一边,独自走到某个他无法追上的地方。 "没什么。"她说,笑容隐去,只剩下一片漠然,退开,转身,抛下他,走人浴室。 留下纪勋僵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三年过去。 小青依然是乐团的助理。还,但很快就不是了。 提出辞呈,搬出纪勋给她的寓所。再一个月,她就要离开台湾了。 "小青,妳确定要住这里?"阿凯一脸忧愁地看着这不到十坪的小套房。 他自愿来帮她搬家,说是搬家,也只不过是几个纸箱。 "这里没什么不好,反正我只待一个月,住旅馆很方便。" 这里根本称不上"旅馆",顶多只是一间汽车宾馆,那种专供情侣"休息"的地方。 "这里出人分子复杂,我怕......" "怕什么?"小青笑道。"喔--你怕刚跟我进来时,被小报记者拍照,明天上八卦杂志头条。" "呿!"阿凯嗤道。"我才不管他们!" 小青笑而不答,转身将衣物挂进柜中。 "对了。"阿凯坐在床上,突然开口:"妳说要走,老大怎么说?" 握着衣架的手微微一僵。"能怎么说。"很快恢复平静,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是吗?"阿凯不信。"依老大今天的脸色看来,可不是这么回事,他像是很生气喔!" "生气"还不足以形容纪勋的反应,他是气疯了。 昨晚他已经缠了她整夜,任凭她怎么解释,他就是无法接受她要离开的事实,她以为到了早上,进了录音室,在正常的环境中,他会比较平静下来。 至少,他不会在众人面前公然表达他的情绪。 可是她错了。 他不顾旁人的眼光,硬是紧跟在她身边,甚至要求在他录音的时候,她一定要留在他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然后像个霸道的男孩对她颐指气使,动不动就生气、大惊、叫骂。 她不曾想过,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为什么?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女人罢了。这些年,他有过多少比她更美、更娇艳的情人。 他不肯放她走。大概,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主动提出分手的女人吧?! 一向只有他不要女人的,没有女人不要他过。所以,他会愤怒、不信、狂躁。 尤其,在他心中,她只不过是他豢养的宠物。 被这样微不足道的女人拒绝,想必对他的自尊是一种严重的打击吧?杜雨青想着,唇畔露出一抹哀凄的苦笑。 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雨青还来不及制止阿凯,他已经走到门口。 "我来开。" "别--"她伸出手,但真的来不及了。 像一头狂怒的公牛般冲进来的正是纪勋。 他怒目注视着她,接着嫌恶地瞥一眼这局促的房间,当他终于将目光转向阿凯时,他眸中凶猛的怒气简直可以杀死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揪住阿凯的衣襟,抡起拳头。 "你干什么,放开阿凯!" 小青才说完,一个饱实的直拳就落在阿凯的脸颊上。 "你疯了!为什么打人?!"小青冲到被纪勋打跌在地上的阿凯身旁,怒视着纪勋。 纪勋的脸扭曲,颈间青筋凸起。"就是为了阿凯是吗?为了阿凯妳要离开我是吗?"他妒红了眼,醋意横生的吼。 "不是!"小青气得全身微微发抖。 "不要否认。妳宁可放弃我给妳的豪宅,跟他来这种三流的宾馆,妳是头脑坏了不成?还是想男人想疯了?是!这几个月我是很忙,没去找妳,可妳居然连这点寂莫都忍不了,迫不及待地跳上别的男人的床!" 他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小青已经气愤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震惊莫名地摀着脸看她。 "请你马上出去。"她冷冷地道。 纪勋脸上的惊愕退去,换成狂怒。 "我不会出去的!如果妳以为我会走出这扇门,好让你们温存,那妳就错了。妳是我的,我不会放手的,跟我回去!"他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拖到怀中。 一个踉跄,她撞向纪勋的胸膛。他的手臂紧紧锁住她,愤怒的脸孔贴近得让他们的鼻子几乎相撞。 她使力推拒着他的胸膛,挣扎着想逃出他的怀抱,纪勋的脸依旧冷硬。小青又急又怒,狠狠地瞪他。 "咳,我......呃......先回去了。"阿凯突然插话。 "阿凯,别走!"小青绝望地唤道。 而纪勋瞇眼瞪着他的表情则在说-- 快滚,否则就有你好看的。 阿凯很快做出正确的判断- "小青,别慌,老大不会伤害妳的。你们应该好好谈谈!"说完,阿凯已经闪人了。 "跟我走。"他只冷冷抛下这句话,睥睨她的眼神充满绝对的自负和跋扈。 "不。"她直视他的眼,平静地回答。 "妳说不,是什么意思?"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不会跟你回去,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你不能接受这么简单的事实?" "不可能的。"他不接受这种回答。"妳离不开我的,妳心里很清楚。妳爱我,除此之外,没有我,妳根本无法生存下去。妳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房子、车子、工作、钱。承认吧!妳需要我,没有我,妳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是多么自信满满,又是多么不可一世。 杜雨青仰头看他,突然有股冲动。 她笑了,却是哀凄。"你错了,我不需要你。" 他错愕得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她看见那双高傲的黑眸掠过一抹惊惶和不确定,随后那抹神情逝去,他瞇起了俊眸,讥讽地瞅着她。 "这算什么?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吗?妳怨我这么多年没给妳一个名分?还是嫉妒那些和我交往的女明星?"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告诉过妳了,那些只不过是宣传,是媒体乱写的,我不知道妳在闹什么脾气。是不是嫌我给妳的钱不够多?那简单,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妳。" 她漠然注视着他。"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自由。我要离开你,就这么简单。" 震惊贯穿了他,她绝决的态度令他心惊。 "妳不能--"他狂躁地吼。"我不会准许的。" 他在房间里生气的来回踱步,他很害怕,因这种无助的恐惧而愤怒不已。 片刻后他停了下来,握紧了拳头,怒视着她。 "妳是我的,妳无权离开我!"他大吼。 她闭上眼,疲惫地靠在墙上。 他不会了解的。 "你回去吧。" "我不走。"纪勋掐住她的手臂,额边的青筋跳动着。"告诉我,妳究竟要什么?"他嘶哑地低喊,语气已接近恳求。 "离开了我,妳又能做什么?" 小青的眼眸浮起一抹向往的光亮神采。"我要到日本去学美容,学校已经申请好了,再一个月就开学了。" 她音调中的热忱及光采焕发的容颜,令他回想起三年前初见面时的她,那么年轻、那么热切。他愉快地看着她,内心的沉郁一扫而空。 "妳想学美容?!那太简单了。"他自负地说。"我可以给妳请国内最好的老师,妳以后不用来乐团工作,只要专心学习就好了,学费、生活费都由我负责。" "我不想......"她摇头轻声说。 可是他不听她的拒绝,他微笑地续道:"以后妳就是我的专属设计师,我们可以--"他看见她的表情转为冷漠时,他住了口,一股尖锐的失落感刺穿了他。 "小青......" "我不会再依赖你了。你的施舍,你的照顾,我都不要了,你懂不懂?我厌倦了做你豢养的宠物。"她的双眸燃起冰冷的怒焰。"你不能再控制我,今后我只靠我自己,我只做我自己,而不是你纪勋的附属物。" 他僵住了,喘息地瞪视她,像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陌生?是的,眼前的小青是他从不认识的。他认识的小青是温驯的、不会反驳他的,永远都会乖乖地等在他身后的。不是她,不是眼前这个冷冷回视他的女人。 突然间,他只觉得愤怒,觉得被剥夺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不可能......妳不可能离开我的......"他摇头,反复呢喃的仍是这句,彷佛可藉此说服自己、说服她...... 终于住口,在望见她绝决坚硬的神情时...... 她能,她会离开他,而且她已经这么做了。 或许他早就失去她了,只是一直不自觉...... "小青......"他还想说什么,还想挽她冰冷的手。 "回去吧。"她只是摇头,只是轻叹。 纪勋震了一下,踉跄后退了几步,冲出门外。 她在年轻女孩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 女孩是透过各种管道,才争取到这个乐团助理的职位的。她是来代替杜雨青的。 女孩的名字叫方子涵。 "叫我小涵。"她很开心地笑着说。 女孩有双慧黠灵动的大眼睛。在看见纪勋时,那双眼睛折褶发亮,煞是美丽。 雨青默默地将一切收在眼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苦笑。 "青姐,让我来吧!"方子涵一把抢去雨青手中的毛巾,迎向刚练完舞,满身大汗的纪勋。 她靠在纪勋身旁,亲昵地替他擦汗。 纪勋直觉地想推开女孩。在伸手的那一剎那,看见一脸漠然站在一旁的雨青。 沉下脸,他一反常态,搂住方子涵的细腰。 "不错,妳做得很好。"他暧昧地在她耳畔低语,立刻引得女孩双颊飞红。 "真的吗?那人家以后会更加用心的。"女孩兴奋得不得了,纪勋竟然搂了她。 纪勋没听见她说什么,他的视线落在站在不远处的雨青身上。 她正把毛巾一一丢向阿凯、阿宇、阿昱他们,还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一眼也没有瞧向他这儿。 她怎么能够不在乎别的女孩在他身边?纪勋愤怒地想。 这么多年来他们共享了那么亲昵的热情。 为什么她不瞧他?该死! 她怎么能把他关闭在她的世界之外?她怎能那么做?! 纪勋皱紧眉头,掐着方子涵的手野蛮地收紧,直到几乎折断她细致的腰肢。 "唉啊......"方子涵忍不住疼得直吸气。 听到她的惨呼,纪勋回过神来,忿忿地放开她,大步走开。 小涵巧妙地接手了杜雨青大部分的工作。 "青姐,妳歇会儿,我把水给纪勋送去就可以了。" "青姐,妳瞧,我帮勋哥买的,妳说他会不会喜欢?" 当纪勋一出现,她就会马上抛下做了一半的工作,飞奔到他身边。 "勋哥,你渴不渴?累不累?" 阿凯走到小青身边,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瞇眼看向纠缠着纪勋的女孩,和一旁沉默收拾着杂物的小青。 "我不喜欢那个新来的。"他以正常的声量说出来,丝毫不介意小涵是否听见。 小青微瞠大眼看他。"阿凯?!"她轻声斥责。 "阿凯说得对,我也不喜欢那个三八。"阿昱在一旁答腔。 "对咩,她都不理我们,整天缠着老大。"阿宇也发表不满。 "她取代不了妳的,小青。"阿杰的脸苦恼地挤成一团,"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我们太需要妳了。"他夸张地跪在她面前,抓紧她的手哀声叹气。 小青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哼!现在你们知道我的好了吧!平常还拚命的指使我、欺负我,现在得到报应了吧!"她拍开阿杰的手,故意在语气中加了些玩笑的轻佻,想藉此化开浓浓的不舍。 阿宇、阿昱们不服地咕哝。 "都是你啦!我就知道小青是受不了你才要走的。" "乱说,要不是你平常啰哩八嗦,什么事都要小青帮你,她才不会......" 三个男人交相指责了起来。 只有阿凯没说话。 小青目光与他的相接,互相交换一个苦涩的笑。 只有阿凯懂她离开的真正原因。 他一直知道会有这一天,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以后...... 他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忍那么久...... 小青别过眼,避开阿凯的目光,挤出一抹笑容。 "别这样嘛!"她故作轻快地说。"我是去日本学造型耶!等我学成归国,到时候再回来帮你们。不是很好吗?" "妳说谎!"不知何时,纪勋来到她身边,听完她的话,他全身气得发抖,爆裂的吼出声。 "妳说谎,妳不会再回来了!妳要走了,妳要扔下我,不管我了!" 小青愣住了,不能反应。团员们也是。 "妳走啊!我不会再求妳、不会再留妳。妳以为没有妳,我就不行了吗?错了,有多少女孩等着取代妳的位置,妳要搞清楚,我纪勋不需要妳,妳懂不懂!"他激烈地狂吼着,抓紧了她的双肩,疯狂摇晃着。 小青被他的行为吓呆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自制力极佳的纪勋,竟会在众人面前崩溃。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狂乱狰狞的双目...... "老大,别这样!"阿凯先回过神来,把手搭在纪勋肩上,试图让他放开小青。 "拿开你的手!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别插手!"纪勋双眼布满血丝,怒声吼道。 怎能不管?老大现在吓人的模样好像要掐死小青了! 团员们全跳了起来,冲上前去。 "是啊,你先放手!" 他们把纪勋围住,八只手同时扯住纪勋,想把他拉开。 "放开我!"纪勋陡地怒吼。 他挣开了他们的箝制,喘息不止地瞪着小青,许久...... "shit!"他蓦地暴吼一声,忿忿地夺门而出。 第六章 活着,但不去感觉 爱着,但不再哭泣 纪勋要大伙儿来他的住处,说是要给小青饯行。 这会儿所有人都坐在他家宽敞气派的大客厅里。桌上摆满了下酒菜和一堆啤酒,可是没人去动它。 气氛尴尬极了。其实纪勋本人不知躲在房里做什么,大半天还没出来。 再来是经过那天老大当着团员们的面发飙...... 这会儿原本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阿宇、阿昱、阿杰,霎时了解小青和老大之间原来早就...... 唉!他们怎么会那么迟钝呢?! 想到他们不知有多少次,当着小青的面调笑老大和别的女人的关系...... 天!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冷汗直流...... "咳,老大在搞什么鬼?怎么还没出来......"阿昱搔搔头,抓起一瓶啤酒。 "这样吧,小青,我先敬妳。祝妳......呃......旅途愉快,学业顺利!"好不容易结结巴巴说完了,阿昱仰头喝了一大口。 小青也急忙捧起杯子,"谢谢......"她喃喃说,正要喝时-- 一个暧昧的男女轻笑声自纪勋房里传来...... 团员们个个脸色大变,顿时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小青!"阿杰猛地喊着。艰困地吞了口口水。"换我敬妳。"说完他咕噜一声,仰头灌下啤酒。 小青没有喝,只是握紧了酒杯,木然地直视前方。 房里的笑声愈来愈张狂,纪勋独特的浑厚嗓音传来,伴随着小涵开心的尖叫声...... "老大在搞什么鬼?!"阿凯咬牙切齿地低吼。"太过分了!" 他正打算站起来,到纪勋房里训他一顿,一只冰凉的小手突地握住他的臂膀。 "阿凯,算了。"疲倦的声音自小青口中逸出。 "妳!"阿凯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好吧!"过了片刻,他没好气地吼。"走,我带妳走,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看他发神经!" 他们正要走出大门,纪勋的房门却在此刻打开。 因开门的巨大声响而回头的阿凯和小青,正好看见纪勋的手搭在方子涵肩上,神情愉悦地走出来。 小青没忽略年轻女子脸上不寻常的红晕,和纪勋微湿的及肩黑发......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刚才小涵帮我洗了个头--"纪勋的薄唇扯出一抹若有所指的微笑。 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竟还有伤害她的能力。心头利刃划过的尖锐疼痛让她白了脸,但多年的训练,足已让她成功地掩饰心情,她的脊椎打直,冷冷地直视他。 纪勋脸上得意的笑容,在望见小青冷淡的眸子时僵住了,他倏地握紧了拳头。 她根本不在乎他跟别的女人做什么。这个体认让他收紧下巴,忍不住低咒出声。 她的反应让他在大伙儿面前精心策画的一幕,变得可笑不已,只因为她不在乎他,她不在乎他-- 因为她已经不再爱他了。 最后这个想法让他的喉头莫名苦涩,强烈的失落感使他突然怒火升腾。 "妳去哪里?!"他怒吼出声,只为她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开了门。 杜雨青漠然地看着被他箝住的手,"该回去了,不需要我们在这里当电灯泡吧?!" 纪勋的脸寒了下来。"不许妳走。" "为什么?"她直视他的怒意,无畏地挺起胸膛。 他僵住,表情显得不自在。 他还无法习惯这个会主动反击、不再畏缩的她。 "妳留下来。"语气已不自觉地放软,近乎商量的意味。"我们谈谈。" "下次吧!"杜雨青冷淡地回答,看了眼他身后无措的、绞着手指的小涵。   "你还有客人。" "别走。"他扯住她的手,回头瞪视着男人们和小涵。"你们都出去,我和小青有话要说。" 团员们个个点头如捣蒜,只有方子涵一脸错愕及受伤--"勋哥--" 纪勋不耐烦地甩开小涵缠住自己的手,不再有心思和她做戏。 "走!"他冷酷的低吼。 杜雨青怔怔地注视着此刻无情的他。在那年轻的女孩脸上,看见了似曾相识的哀凄...... 心底乍时涌起一股深沉的悲哀...... 他没有变,永远也不可能改变。 他们走了,室内只剩下杜雨青和纪勋两人。 纪勋直直地盯着她,审视她眸中的冷漠,终于忍不住爆发开来。 "妳是怎么做到的?"他拚命摇晃她的肩膀。"妳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看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妳一点都不生气吗?妳难道不好奇我对她做了什么吗?" 她任他扯痛了她,却一声也不哼,只是直视着他,眼神冷厉而清澈。 "好奇?我为什么要好奇?你忘了我有多清楚你了。"她冷笑。"你是不是也带她去山上的别墅了?是不是也为她布置一棵圣诞树了?是不是也答应要许她一个愿望?"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空洞而充满嘲弄。 "接下来你会给她车子、房子、金卡,那个小女孩会死心场地的跟着你,把你当成她的天,她的世界,她会傻傻的跟着你,而你会在心情好的时候,偶尔逗逗她,宠幸她,然后她就--" "够了!"纪勋怒喝地打断她。 她的话激怒了他。他不喜欢她居然这么污蔑他们曾经共有的美丽回忆。 难道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吗? 难道她不知道,她是他唯一想要保护、豢养的女人吗? "妳怎能这么说?我从没--"他蓦地住口了。 望见她撇开脸,以冷漠回应他,他的心凉了。 一种突如其来的领悟,骤然在他脑中呈现-- 她说的并非气话。 她是真的认定,他会对别的女人做那些曾与她一同做过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对他的意义;她是真的认定了他并不爱她。 爱?纪勋猛地一凛。 他何时对她说过"爱"了?他只说"喜欢"。 喜欢她,所以她也就该懂他,就该永远守候着他......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她要离开他? "小青......"他颤抖的将她拥进怀中。有着心疼,更有着浓浓的悔意。 "别这样,不要再折磨我了,让我们从头开始。"他将头埋入她馨香的颈中,热切地低喊。 "我知道妳的苦闷,妳整天看着我在舞台上光鲜的生活,是不是开始胡思乱想了?妳真傻,我都说过别管那些八卦怎么写,除了妳,没有别的女人对我有意义。"他紧紧地抱着她。 "我要怎样才能给妳安全感?怎样妳才不会离开我?妳不要我的钱,妳说妳什么都不要了,但我怎能放妳走?"他痛苦地揪着眉心。 "一个家,妳想要的是一个家吗?"一个念头闪过他脑中。"孩子,妳想要孩子吗?如果我们有了孩子,那妳是不是就不会没有安全感了?" 纪勋从未想过孩子或家庭,以往这些字眼对他而言,是可怕的负担和束缚,但为了留住她,他居然认真地考虑起这个可能性了。 想着想着,他不由得满足地笑了起来。想到小青,想到她怀着他的孩子,那画面竟令他喜悦不已。 见小青没反驳,纪勋抱起她,走向他俩曾缠绵过无数次的卧室,将她缓缓地放在那张湛蓝的大床上。 她木然地任他摆布自己。 纪勋一一解开她的衣扣,她如瓷玉般细致的肌肤,如粉嫩的花瓣般呈现在他眼前,他的身体立刻产生了惊人的反应。 许久的禁欲让他本能地想马上埋入她体内,但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 这次是不同的,是神圣的。他将要在她体内种下自己的子嗣。 他迷恋地轻抚着她滑如凝脂的肌肤,用手感觉,以唇膜拜...... 小青突然轻笑起来。 纪勋抬头看她,他不喜欢自她眼中看到的飘忽。 她开口了,语音含笑:"你要我生你的孩子,那么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你又打算拿我怎么办呢?" 纪勋放下心来,以为她在在意的只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他移动身子,侧躺在她身边,轻拂去她粉颊上的发丝。 "我会给妳一栋房子,山上的那栋够大,足够妳和孩子住。我会给妳足够的零用钱、佣人、司机,随妳喜欢。有了孩子,妳就别工作了,只要安心待产就行了,嗯?" 杜雨青直视着他,澄澈的瞳底有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哀伤...... "婚姻呢?"她淡然悲笑。"你可曾想过,给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出身?" 他皱着眉。"一纸证书并不代表什么,孩子不管姓什么,都不会影响他出身的正当性。当然,我所有的财产妳跟孩子都有权利......" "你从没想过公开我们的身分。"她轻诉,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定定地凝视她,试图从她平静的脸中看出一丝情绪起伏。 但,没有。他心头突地一阵躁乱。 "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想想,公开之后,我们的生活会受到多大的干扰......" "是吗?"她漠然的讥刺。"你在乎的真是我的生活吗?" "不是吧......"她黯下眼眸,涩然低笑。"你在乎的是你自己,一直只有你自已,还有你的事业,不是吗?你怕结婚会绑住你的自由,更怕会让你的形象大受影响,不是吗?" 纪勋震了一下,恼怒地瞪视她。 "妳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她瞅着他,突然笑了,一种感到纯粹荒谬的大笑。 "你笑什么?!"他的心一颤,两手掐紧了她,沉声吼道。 "你要孩子吗?"她止不住笑,"你不知道吧,孩子我们早就有过了。" "什么?!"他无法置信地瞠大眼。 "孩子啊!"她提醒他,唇边还凝着笑,眸底却盈满深沉的悲哀。"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如果当年我让他活下来的话......现在已经二岁了......她的眸光飘忽,盈满凄楚。 纪勋把自己关在屋里,足足有一天一夜。自从小青走后,他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 无法自惊骇中回复过来,他整个人彻底瘫倒了。 他不断想起那个还没出生就早夭的孩子。他不是特别喜爱婴孩的男人,但他就是无法阻止自己去想那个小孩。 冰冷的做呕感让他全身抽搐起来,她居然会想要夺走她腹中孩子的生命--他的小孩,她一定是感受到彻底的绝望,否则以她的个性,根本不可能是他害她的。! 是他...... 纪勋脑中浮现那天小青对他说话时,那种悲怆又绝决的表情。 "打掉孩子后,我装了避孕器,期效三年。因为我告诉自己,三年之内我一定要离开你。"她的笑声空洞无比。"这三年来,我努力学好日文,我把你给我的每一笔钱全存了下来,就是要让自己有离开你的力量......" 她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在她眼中的绝望和恨意。 她恨他。 他终于了解了,看似柔顺的她,心底压抑了多少恨意。 纪勋感到被人狠狠地一拳击中胸怀。 这些年来她是怎么看他的?当他将她拥在身下,当他们分享那些亲昵,她是怎么看他的?当他一个女人换过一个女人,当报上刊出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绯闻-- 究竟......她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究竟......他伤她有多深...... "老大?"阿凯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来,看见的是独自坐在黑暗中的纪勋。 他的外表令他震惊极了。他的脸颊消瘦许多,下颚长满了未刮的胡渣,他的眼眶深陷,眼球布满红丝。 这是一向注意外表整洁的纪勋吗?天!瞧他那头凌乱的黑发,那身皱成一团的衣服...... "嘿,老大,你怎么了?"阿凯忧虑地坐在他对面,高大的身躯就在他眼前,他却好似没看见,一径地瞪着床单。 "今天的练习你没来,打手机你也不接,大伙儿都很担心你。" 纪勋依旧没回答。 阿凯的眉皱得更紧了。"老大,你该不会从昨夜就一直关在屋里吧?到底怎么了?小青跟你说了什么?"他用力摇晃纪勋的肩膀,让他无法再漠视他。 纪勋最后怒瞪他一眼。"滚开!别烦我!" "小青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阿凯并不放弃。 纪勋紧绷着下颚,唇抿成坚硬的薄线。 "她恨我。为了恨我,甚至杀了自己的孩子。" 阿凯怔愣了一下,原来小青都说了...... 他叹了口气。"其实孩子并不算是被堕掉的,应该是小青自己不小心流掉的。" 纪勋猛抬起头。"你知道?你知道多少?" "是我陪她去医院堕胎的。"阿凯爆出这个惊人的内幕。 纪勋的眼倏地瞠大,怒吼一声,跳了起来,掐住阿凯的脖子。 "该死!你居然做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算不算兄弟!"他愈说愈怒,手劲也不自觉地加强...... "咳......放......放手......你听我说......"阿凯挣扎着,好不容易拉开纪勋的手,他猛然咳了起来,大口喘气,像只缺水的鱼。 "你给我说清楚!" "好!好!你别激动。"说完,阿凯还不放心地退到门边,才开始说起当时的情况。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跟那个香港天后郁薇打得火热--" 阿凯才起了个头,纪勋马上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提那个女人做什么?"他早就忘了曾有过那段。 "我也不清楚。"阿凯连忙摇手。"反正就在那时候,有一天小青突然跑来找我。对了,前一天晚上你还说找不到她,然后她就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她要我陪她去堕胎,如果我不陪她去的话,她就要自己去。"阿凯苦笑。 "我没有选择......"他喃喃地道。"我只知道小青后来躺在手术台上,突然后悔了,她挣扎得很厉害......" 阿凯的脸色发白,似乎不愿想起那可怕的过去。"然后,孩子就自己流掉了,医生甚至还没动刀......" 纪勋的脸色刷的发白,紧咬着牙根,痛苦的抽气。 "她流了很多血......我送她回南部的老家,她还请了十天假。" 纪勋回想起来了...... 那十天他疯了似地找她,她回来时剪了头发,他还为此发了一顿脾气。 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决定要离开他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都没告诉我......"纪勋被痛苦撕裂了,他空洞的目视着前方。 阿凯抿紧了唇,摇头。"你并没有善待她。"他指责。"除了钱,你给过她什么?这些年,你有过多少红粉知己,你以为她会不知道吗?你可曾替她想过,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你的饿风流韵事?" "我没招惹过那些女人,全是她们自己缠上我的。"纪勋烦躁的大吼。 "那又如何?你也不曾拒绝。" 纪勋阴鸷着脸,不说话。 "我知道那对你而言并不容易,女人太容易被你所吸引了。唉,你是被宠坏了的。"阿凯叹口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爱上你这样的男人,有多辛苦?"小青是对的,实时回了头。 "你说什么?!"纪勋恶狠狠地怒瞪他。 "难道不是吗?"阿凯耸肩。"离开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我不会让她走的!"纪勋愤怒地一掌击在床上,脸色阴沉铁青。"她是我的女人,这一辈子,她休想逃开我!" 阿凯被他的爆怒吓了一大跳。 就地的记忆所及,纪勋还不曾如此震怒过。 会不会小青错了? 可能她,甚至连纪勋自已,都没发觉-- 他有多在乎她。 雨青一一整理打包的衣物。要带走的东西实在不多,但她将它们摊开,再放进皮箱里,很仔细、很慎重的,像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似乎还遗忘了什么...... 这个不安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她心中。 微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倏地,她站了起来,往门外冲出去...... 怎么会忘了呢?那么重要的,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啊...... 几分钟后,她站在纪勋买给她的公寓前,那座她住了三年的公寓。 如今她站在门前,却有一丝情怯...... 忘了把钥匙还他,却让她免去了再度面对纪勋的尴尬。 小青手微微颤抖地开了门? 屋内居然是亮的!她还来不及转身走开,就对上纪勋阗黑深邃的瞳眸。 即使在震惊之中,她仍未错过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眼角疲惫的皱纹、微青的髭须,和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看来忧虑、疲倦,而且不快乐。她很想抬起手抹平他眉间的皱痕,这么多年的习惯,让她几乎忍不住要伸出手...... 但她及时紧掐住手指。 已经说好要分手了,不是吗?她的决心怎能懦弱至斯? 思及此,她紧咬着下唇。不知由哪儿聚足的勇气,她昂起头,踏前一步,平静地道:"你好,纪勋。" "妳为什么回来?"他警戒地看着她,眸底却又引燃一束热烈的希望之光。 小青别开脸。"我来拿东西,可以进来吗?" 他阴沉着脸,让开了。 小青急忙走进卧室,趴在床下,拉出那只沉重的纸箱。 那纸箱里有她所有重要的记忆。 从她认识他之前所做的剪报,到这三年内,所有和他相关的新闻,杂志,还有他送她的东西--那个圣诞夜的隔日,她偷偷在圣诞树上解下来的一朵银色蝴蝶缎带...... 她一直把它们放在这个纸箱里,摆在她床下。 小青经过客厅时,纪勋站在门前看她。 "那是什么东西?"他皱眉问道。 她不答,低头抱着那纸箱,就要走出门外,纪勋伸手拉住她。 他猛力一扯,那纸箱霎时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一一跌了出来。 他瞪着那些东西,紧咬着牙,似乎在隐忍着狂烈的怒气。 "这就是妳不惜冒着撞见我的危险,要回来找的东西吗?"他仰头悲愤地怒视着她。 "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他嘶声痛吼。"妳连我都不要了,要这些做什么?" 小青倏白了脸。"那些是我的回忆......" "回忆?"他甩头,对着天花板狂笑。"原来妳要的只是回忆,回忆有什么用?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东西要和妳分享,为什么妳都不要?!"他用力将拳头击在墙上。"为什么?!" 她僵直地注视着他,注视着自他指节缓缓流下来,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 终于她痛苦的闭上双眼,握紧双拳。"别这样......" "别怎样?"纪勋上前捉住她纤细的双肩,"小青,不要放弃我,还不要!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他热切紧盯着,眼底闪烁着希冀与渴求。 "我知道妳经历过的那些,阿凯都告诉我了。我可以给妳妳要的!告诉我,妳希望我怎么做?妳要婚姻是吗?要公开是吗?这些我都可以做到......" "不要说了。" "为什么?"纪勋仍不肯放弃。 "因为--我都不要了。"小青努力维持声音的稳定,紧咬牙关,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要了,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不要。我不要婚姻,不要名分......" 她深吸口气-- "我不要再爱你了。" 他僵住了,瞪视着她,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妳胡说!"终于,他嘎哑地叫喊。"我不相信妳真能那么无情,如果真是如此,妳就不会再回来拿这些废物了!" 小青的脸更白了,她定定凝住满地的狼藉,沉默了半晌。 "你说得没错。"她淡淡地笑。"这些也不重要了。" 她已经不在意了。 甚至连回忆也不想要了...... "什么意思?"他脸上毫无血色。 小青摇首,静静转过身。 纪勋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别走。"他声音沙哑,锁着她的手臂,激动的颤抖。 "一定有什么可以留住妳的,一定有什么是妳放不下的......"他喃喃低语,像在说服她,也在告诉自己。他不断地低语,无意识地将头埋入她细致的颈后。 许久......当她感觉到他的拥抱已变质,她开始挣扎,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热切地摩挲着,一双箝制她的手臂,也开始游移探索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躯...... 他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吻住她刚要抗议而微启的樱唇。 "不......"她的手推拒着他的胸膛,愤怒地吼叫。 可是纪勋根本不听,恐惧令他盲目的无法理性思考。他一心只想驯服她,他不惜使出最后的手段-- 情欲,那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 他将她压在墙上,粗暴的、急迫的,吻着她。他的唇轻啮、摩挲着她。 他温柔而野蛮地爱抚着她。"小青......"纪勋的唇离开她的,沿着下颚、颈子吻下去。 "小青......"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肌肤上,嘎声热情地低语。 他感觉她僵硬的肌肉。没关系,他自信地告诉自己,他太清楚她的身体了,她绝对无法抗拒...... 他更加热切的吻她、碰触她,他灼热的身子紧贴着她的...... 许久,纪勋终于抬眼看她,然而她眸中的木然像一桶冰水,浇熄了他所有的渴望。 "怎么了?你不是要做爱吗?为什么停下来?"她直视他,黑瞳中的讽刺,足以摧毁他的意志。 他踉跄后退,像看着怪物般看着她。 纪勋摇头,不停地摇头。 "我不相信。妳这个可怕的女人......无情、冷血的动物!"他的脸色铁青,眼睛里燃烧着狂怒和狰狞的火焰。 小青始终平静地直视他,没有笑、没有悲,没有任何的表情。 纪勋崩溃了。 他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被甩上了,小青缓缓跌坐在地上,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 过了好久、好久,小青依然坐着,一刻也不放松地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她感觉自己正在僵化,一寸寸变成化石--不会感觉、不会思想、不会爱...... 从远处传来一道很奇怪的声响...... 模糊的、暗哑的鸣咽,那声音愈来愈大...... 她蓦地发现,那声音竟是出自她喉间。 是她的哭泣吗?不可能,她已经好久不曾哭过了。 她甩着头,那湿濡的泪液,更狂肆地顺着脸颊滑下去,沾湿了衣襟。 她拚命地、愤怒地抹去泪水,然而没有用,大量的泪水涌进眼中,竟似永远擦拭不了......止不住...... 她以为她早已忘了爱、忘了悲伤、忘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落泪? 第七章 走开! 别来烦我! 我不要再爱你了! 一个月后日本东京 一串连续的、恼人的敲击声,将杜雨青从床上惊醒。 她先是茫然地瞪视着前方,接着下意识地看了眼床边的闹钟。 糟!九点了!这么晚了她还没去接纪勋。 她从床上猛地跳了起来,七手八脚换下睡衣,冲进浴室洗脸刷牙。 突然有什么闪过脑际,她呆呆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是了,她忘了。 现在她已不再是他的助理,这里也不是台湾,她不用再赶着去接他,也不用再担心他是否起得了床。 她,自由了。 自由。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字眼,如今却令她有一丝苦涩的怅然,雨青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 整理好上课要用的东西,她决定还是早点出门,隔壁的敲打声实在快把她逼疯了。 昨夜回来时,她记得看见搬家公司的人,正将家具搬入邻室。 新邻居吗?也许吧!可是那家伙也未免太过分了。 一整晚搬家具的吵杂声,和今天一大早的噪音,实在令人忍无可忍。 日本人不是都很注重礼貌的吗?她当初搬进这栋出租公寓时,还挨家挨户去打招呼。 那嚣张的家伙不但没登门拜访,还愈来愈过分! 她背着背包,在走过隔壁时,瞪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 门上的名牌还没挂上,不知那家伙姓啥名谁。不过杜两青已有预感,自己遇到这种恶邻,绝对没清静日子过了。 她叹口气,离开大楼,走人寒风萧瑟的东京街头。 今天早上没课,杜雨青悠哉地在街上闲逛。逛累了,便找家快餐餐厅,点了汉堡和一杯咖啡,当成早午餐。 端了食物在角落坐下,她从背包中拿出昨夜收到还没拆的邮件。撕开包装,是台湾的娱乐周报。 怎么没有呢?她翻遍了那本杂志,疑惑地轻蹙起眉头。 他们不是预计这个礼拜发片的吗?不可能连一篇专访都没有啊!延后了吗?为什么?心头闪过千百个疑惑。 关妳什么事?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妳已经不再是乐团的助理了! 她不是担心纪勋,她关心的是阿凯他们,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会想知道他们的近况他是无可厚非的吧! 杜雨青将杂志啪地阖上,像生着什么气似地大口咬着汉堡...... 造型课的老师是演艺界相当有名的造型师,她是赛门极力推崇的大师级人物。 当然杜雨青绝不会错过她的课,她早了三十分钟进教室,只为了占个好位置。 果然两点一到,课堂里挤满了黑鸦鸦的人群。 山田丽香走了进来,她脸上精致自然的彩妆是最好的广告。不只是如此,简约高雅的服饰,更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她今天显然心情极好,一反以往冰冷的表情,脸上堆满了笑容。 "各位!"她笑着道。"你们真的很幸运,今天有一位特别来宾,自愿担任你们的model--"她看向门外。"我们欢迎他。" 学生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雨青也跟着翘首望向教室门外。不久,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一身黑色紧身皮衣、墨镜,长发紧束在耳后。 轰地一声,雨青杏眼圆睁,感觉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冻结-- 怎......怎么可能是他?! 这一定是一场恶梦。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可是他没有就此消失。 更过分的是,他站在丽香身边,摘下眼镜,还对坐在前排的她挤了挤眼,邪邪地笑了。 震惊消失,雨青顿时燃起火热的怒焰,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纪勋。 他怎么可以?!竟然这么若无其事的再度介人她的生活!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 丝毫不觉纪勋和杜雨青之间的波涛汹涌,山田丽香情绪高昂地介绍着纪勋,说他是港台知名的歌手云云。其实不用她说,学员们对纪勋早就耳熟能详。 雨青没专心听山田丽香说了什么,她绷着脸,别过视线,不去看他,直到坐在旁边的女同学推了她一下。 "喂,小青,老师要妳上台。" "什么?"她还没回过神来。 "杜同学,难得纪勋肯让生手动他的头发,上来吧!"山田丽香在台上对她说。 "我不......"两青摇头。 "丽香,怎么?妳教出来的学生会这么没胆量?"纪勋戏谵地盯着山田丽香,实则是讥讽着雨青,却也令山田丽香大失面子。 "杜同学!上来!"山田丽香这回板起脸来沉声道。 雨青恶狠狠地瞪了纪勋一眼。 他却扬起唇角,给她一个足以气死人的灿烂微笑。 原来是他的教唆,说什么让学员更有印象,最好由学员来动刀,山田丽香只要在一边指导就好了。 他分明是故意的! 雨青僵硬地站在纪勋身后,在将毛巾系上他脖子的时候,她的手自然免不了触到他的颈部肌肤。 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个简单无比的动作,竟让她感到如此煽情。她紧咬着唇,克制指尖传来的酥麻感。 不!他已经无法影响她了,她告诉着自己。之所以会有异样的感觉,是因为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定是这样的! "剪发......"陷在自己思绪中的杜雨青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直到山田丽香惊喘出声...... "为什么要剪短?纪,长发很适合你啊!" 纪勋拨了拨蓄了多年的长发,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是该改变的时候了。"说时,他深邃的眸子浓烈的锁着小青。 那样平淡的句子中,彷佛蕴含着更深沉的意义。她抓不住,一时间只能怔愣地回视他。 "那么我来吧!"山田丽香说道。她怕小青会砸了她的招牌,更怕纪勋的歌迷追杀。 "不!我要她!"他用霸道而强悍的语气说。 闻言,小青全身一震。 "来吧!"他攫住她的手。"我要妳帮我剪。" 他掌心的热度几乎要烫伤她了,她怔怔地注视着他捏在掌中的手...... 不用言语,他们同时忆起当年她帮他洗头的景象,如遭电击,她蓦地抽回了手。 在山田丽香的指示下,小青用尽了全力止住颤抖的双手,坚定地剪下每一刀...... 他的发在她手中,就像他全然信赖地将自己交付给她。 时间过得很慢、很久...... 其间除了山田丽香偶尔来的指导声之外,全场一片沉寂。 渐渐小青觉得世界里只剩她和他,没有别人异样的眼光,她可以正大光明的表现出她的情感...... 多么讽刺啊......这曾是她一心期盼的...... 没想到,却是在分手之后...... 终于完成最后一刀! 奇怪的是,她竟有种不舍的感觉...... "不错!"山田一丽香笑着赞赏。"杜同学做得很好。" 全新的纪勋在她面前,短发削弱了他狂傲颓废的魔魅气息,换上的是阳光般迷人的光采。不同的他,同样俊美得令人难以直视。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小青清楚,那绝非她的。 女孩儿们迷恋狂热的眼眸,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没有什么改变,他还是镁光灯下最闪耀的巨星。 他与她之间,就像火热的太阳与冰冷的月球之间一样:遥不可及。 垂下眼眸,她静静退场。 下课后,纪勋被一群要求签名的学员所包围,整个教室的人愈挤愈多。 雨青穿过人群,沉默的走出室外。 没有人会注意她的离开,纪勋?恐怕被那群尖叫不已的女性所淹没了吧? 早该习惯了的场面,不知怎地,今天却让她烦躁不已。 "小青!" 从身后传来的微喘男声让她浑身一僵。 不可能!她像看着怪物般的瞪视着他。 深吸口气,她转过身去,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纪勋也不再唤她,只是跟在她身后,一直维持着一公尺的距离。这距离不远也不近,足够让她回头瞪他的时候,清楚地看见他脸上可恶的笑容。 不要理他!小青告诉着自己。不理他,久了他自然会感到无趣的走开。他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更不曾对任伺女人穷追不舍。他只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很快就会过去了。 但杜雨青的理智显然面临严重的考验,尤其当纪勋竟然跟着她挤进了同一班地铁,并因拥挤的人潮推挤而紧贴在她身后时,她几乎要忍不住尖叫了。 别回头,不要看他!把他当成陌生人!她不停地说服自己。 可是那太难了!他结实的身体紧抵着她的,修长的腿顶进她的腿间,她感觉他的气息包围着她。 更过分的是,他坚实的部分正烙印着她,不可能错认的,那......那确实是他的男性欲望。 雨青的脸霎时烧红了,双腿微微打颤。 此时列车骤然停下,她一个不稳,往前跌去,一只强壮的臂膀及时锁住她。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那手臂竟靠在她丰满胸脯的下方...... 无耻的大色狼!她吸口气,正准备训斥他时,他已经放开她了。 雨青回头,看见他们中间挤入一、二个刚上车的高中女生。 她心中竟然隐隐有种怅然若失的遗憾。 她转过头,列车缓缓驶离车站。她听到后面小女生窃窃低语着,说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好帅...... 他也那般厚颜地贴着那个制服美女了吗? 瞪着车窗,不经意的,某种奇异的酸涩感哽在她的胸膛,久久不散...... "够了!你到底要做什么?!"身后的男人跟随着她走进她的公寓,上了同一层楼,杜雨青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出声。 纪勋并没有被她的怒气吓倒,反而勾起一抹富含深意的浅笑。 他指了指在他身侧的门,上面挂了块新的名牌-- 纪勋。 原来是他?!雨青惊讶地瞠大眼,他就是她的新邻居?!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的镇静已离她好远了。"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他神色自若地回答,然后从裤袋中取出钥匙,开了门,"我只是刚好住在这里而已。"再对她一笑,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良久,杜雨青只是死命瞪着那扇门,怒气并没有消散,反而随着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滋生、炽盛。 该死!他根本就听得懂她的问题,他居然还回答她,他只是刚好住在这里?!他居然还当着她的面关上门?! 她忿忿地进了自己的公寓,激动地在房间里踱步。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她对着天花板喃喃道,猛挥双手。 他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他的专辑呢?他的演艺事业,他的歌迷呢?怎么办?谁会相信身价超过上亿的纪勋,会屈居在东京的廉价出租公寓里?"他到底在想什么......"从她的喉中迸出近似咆哮的声音。 他是来找我的!他还租下了隔壁的房子,可见他有了长期抗战的决心。雨青的心底有个细小而微弱的声音这么说着。 可是她的理智拒绝相信。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抛下多采多姿的生活,离开镁光灯的焦点,只为她? 雨青停在窗口,望着屋外的景象,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得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坐了下来,拿起电话,迅速拨了一组熟悉至极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阿凯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的。 "我是小青。" "小青?!嗨!好久没听到妳的声音了。怎么?最近好不好?东京的生活适不适应?" "还好。"雨青紧张的玩弄着电话线。"你怎么样?乐团的人都还好吧!" 阿凯沉默了半晌。"老实跟妳说吧,"他苦笑。"老大不见了。" "什么?!"她跳了起来,话筒差点掉了下去。 "他只留了张字条,说要离开一阵子,人就不见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他。包括公司的人、媒体记者,我们都快疯了!原订出片的计划也都暂延了,还有,下个月的演唱会也不知道怎么办?唉,现在公司那边透过关系,暂时先封锁了这个消息,只是再拖下去,恐怕也压不住了。到时候那些歌迷知道了,恐怕......" 小青呆愣地抓着话筒,脸上已毫无血色。 他是玩真的,该死! "小青!?妳还在听吗?喂!" "是......"雨青蓦地回过神。"我在听。" "他是不是去找妳了?"阿凯深吸口气,终于问道。 "不!"她尖声回答。 "怎......怎可能......你怎么会这样想......"雨青的身子靠在墙上,虚软地说道。 "是吗......"从他的语气中,两青可以想象他挑眼皱眉的模样。 "自从妳走后,他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他说。 雨青咬紧了唇,沉默以对。这种结果是她从未预料到的,她以为他会很快复原,甚至对她的离去而感到松一口气,怎么会...... "那好吧。"阿凯迟疑地说。"如果他真的去找妳了,记得要他拨个电话回来,大伙儿都很担心他。" "嗯。我会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好,bye--bye!" 收了线,雨青依然未自震惊中回复过来。她瞪着那道连结隔室的白墙,有种冲动,想要冲到他房中问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从他到日本到住她隔壁,他的行为已经彻底扰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至于她为什么会感觉到一丝酸甜的喜悦...... 这点,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深究了...... 她决定不理他,过自已原本的生活。 首先她得填饱肚子,虽然她实在没有食欲,可是为了别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得找些事来做。 从小冰箱里挑出食材,她在小小的流理台上切菜、洗菜,再把米放入电饭锅里。 没办法,东京的生活物价高得吓人,她只好尽量避免外食,通常她会煮一碗面来解决晚餐,可今天晚上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她多煮了两道菜。 只是打发时间罢了,她想。没什么,就吃得丰盛点吧! 等她把糖醋里肌、开阳白菜和一大碗酸辣汤端上她窄窄的小圆桌,她才怔愣了一下。 怎么搞的,这么多菜她一个人哪吃得完?真是神经。她盛了碗白饭,正要开始享用晚餐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谁?"雨青穿上拖鞋,匆匆跑去开门。 看清来人是谁时,她立刻变了脸,可是要甩上门已经来不及了。 纪勋一双修长的腿伸进门内,及时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 "你来做什么?!"她咄咄逼人地问。 他不理睬她的问题,只是皮皮地一笑。 "嗯。"他吸了口气。"好香。"接着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往里面走去,像被什么所吸引。 "我不晓得妳的厨艺这么好!"他站在圆桌前,赞叹道。 明知不应该,雨青仍因他的赞美而微红了脸。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她绷着脸说道。 "是啊......"他喃喃重复,脸上闪过一抹遗憾和悲哀。 雨青的心突地一揪,莫名地抽痛了起来。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大剌剌地坐了下来。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看见他竟捧起了她刚扒了一口的饭碗,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雨青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问他。 "我饿了。"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但他眸中跳动的深意,和低沉性感的嗓音,剎那间雨青竟无法呼吸。 "你......你真是......"她涨红了脸,本来想骂他厚颜无耻的,接着一想到纪勋这种人根本就霸道惯了,骂也是白骂。 她鼓着腮帮子,咽下这口气,很不情愿地转身给自己添了另一碗白饭,这才坐在他对面,低头吃了起来。 两个人的晚餐没有太多对话,但气氛却是安适惬意的,就好像一对老夫老妻...... 难道自己今晚煮这么多菜,是潜意识里就期待着他的到来吗?这个想法蓦地窜进两青脑中,害她差点呛到,猛咳了起来。 "妳还好吧?"纪勋立刻来到她身边,关切地拍着她的背。 他刚健的男性气息立刻包里着她,他的手在她背上的感觉,竟是如此惊人的亲昵。 雨青惊跳了起来,狼狈地往前爬了几步,稍稍远离他。 天!她又脸红了。他应该会把她的脸红,解读为呛到之后的反应吧?!她安慰着自己。 不自在地自眼底偷瞄他一眼,见他没有嘲弄,只有关心的表情,她才松了口气。 "谢......谢,我没事。"她坐了下来,继续低头吃饭。 只是这回她却有些食不知味了...... "你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 吃完饭,洗了碗盘,雨青看着还赖在榻榻米上不肯走的纪勋,忍不住生气地说:"阿凯都告诉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失踪,造成他们多大的困扰?" 他躺在榻榻米上,颀长的身躯平卧,闭着眼,似乎根本不把她的斥责放在心上。 雨青的眸中燃起两簇怒焰,她走到他身前,俯视着他。 "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她叉着腰间,这回已下定决心,不再让他逃避她的问题。 她没有料到,他居然蓦地睁开眼睛。当她发觉自己直视进那对深幽的黑眸中,心中为所见的而狂跳起来。 "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嘎声道,脸上不再有戏谵的神色。 "妳走后,我觉得好空虚......我只是凭着直觉来到日本。我偷偷观察妳,我看见妳独立勇敢的在异乡生活;我看见妳每天赶着搭车、打工、上课;我看见妳挤在这狭小拥挤的鸽笼里,我看见妳过得有多辛苦、拮据,可是我却在妳睑上见到以前从没有过的自信和光采。" 他专注地望着她,微笑。"那一刻我才发觉自己要的是什么--我要妳。我要和妳一起生活,我要重新认识妳,我要妳重新爱上我。" 雨青震惊地张嘴看着他。 她无法忽略自己狂擂的心跳,可是,不!她摇头,这是不对的,她绝对不要让自己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她闭上嘴,脸上迅速恢复淡漠的神色。"那是不可能的,别再浪费时间了。" 他没有反驳,黑眸凝视着她,在那双合沉难懂的深潭中,她读到一抹不容抗拒的坚持。 这一刻她恍然见到,他个性中固执的一面。 不由自主地,雨青的双膝微微颤抖起来...... 从那天开始,杜雨青就摆脱不了纪勋。 他常常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不管是在她搭电车上学的途中,或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甚至连续两天死赖在她打工的餐厅,直到凌晨打烊下班。 "晚上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雨青还没骂他无聊,他居然就先皱眉训斥她。她气得嘟起嘴不理他,直直往前走,而纪勋则恬不知耻地继续跟着她。 到了雨青的公寓门口,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一抬眼,果然-- 他还闲闲地倚在门旁,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够了吧!你可以回去了吧?"她锐利地瞪视着他。 "还没吶,我还没洗澡。"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进来,那你就是疯了!" 纪勋根本不理会她,径自从她手中抢过钥匙,开了门,直接进去了。留下雨青一个人站在门口气得发抖。 "你怎么可以这样?" 雨青气愤地跟着他进门,看着他神色自若的从她的衣柜里,拿出一套他的换洗衣物,走向浴室。 "为什么你非得在我家洗澡不可?"她挡在他身前,双手握拳,气呼呼地吼道。 纪勋耸耸肩。"我刚搬来这儿,还没装热水器。"他严肃地说。 "那也不是非来我这儿不可!"雨青已经忍无可忍了。"你根本是故意的,装个热水器要多久?更何况,你根本不用住在这种地方,你为什么不干脆去住大饭店?该死的你,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还没说完,纪勋早就越过她,直接走入浴室,让她只能追在他身后跳脚大喊。 浴室里热气弥漫,他突然转过身,让她一个不小心鼻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她听到一声闷笑,忿忿抬眸怒视他。 没错!他真的在笑她!可恶的痞子! "你......" "怎么?"他嘲弄地微笑着。"妳想帮我洗吗?" 雨青的脸一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可恶!他从不放弃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提醒她过去他们曾有多亲昵。 她怒瞪他一眼,跺脚,气呼呼地走出浴室。 杜雨青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握着遥控器,频频转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持续地扰乱她的思绪,几分钟后她终于颓然地丢掉遥控器,将头靠在桌上,叹气。 她在骗谁啊? 他就隔着一道薄门,全身赤裸,而且还用她的沐浴乳,甚至是用她擦过自己身体的毛巾,擦拭着他纠结强健的身躯...... 这叫她怎能平静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本来以为一个礼拜,最多一个月,他就会厌烦而离去......可是,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她不但没有摆脱他,而且,更糟的是-- 她的浴室里有他的盥洗用具,她的衣橱里有他的睡衣和几套衣服,她的冰箱里摆满他爱吃的食物...... 除了不同床,他们的生活和她离开之前根本没啥两样! 她处心积虑策画的逃离难道全是白费吗?雨青痛苦地呻吟出声。 浴室的门打开,她的头趴在桌上,瞪他。 纪勋穿了件白色的浴袍走出来,淋浴后的湿发往后梳,褐肤上新添了层最近曝晒的颜色。他带着一身清爽的肥皂香走近,剎那间雨青竟觉呼吸一窒。 她狼狈地别开眼,心跳狂乱。 真是疯狂!她以为自己早已对他的魅力免疫了。 "你还不走吗?"她蹙眉,看他大剌剌地坐在她身旁,接管了她的遥控器。 "嗯。"他轻哼,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别太过分了。"她咬牙低吼,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他终于面向她,对她展开一个无害的微笑。 "泡杯咖啡好吗?我好想喝。" 哇咧......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虽然这么想着,可奇怪的是,双腿好像有自己的意识。 她站了起来,走到流理台边,开始磨豆子...... 第八章 原来,爱情一直都在那里,从没离开过。 几分钟后,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上桌。纪勋啜了一口,闭上眼享受她端来的咖啡。 "果然只有妳最了解我的口味。" 虽然已经拚命压抑克制了,但她的脸还是忍不住染上一抹嫣红。 "够了,喝完就快回去吧!"她绷起脸说。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享用着他的咖啡,像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看来他是打算赖着不走了。雨青叹了口气,终于无奈地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台湾那边,真的不顾了吗?" 他抬起头。"我在这里买了间录音室,以后我可以转做幕后工作。作曲、填词、编曲,就像我在台湾做的,只是不再从事幕前的部分了。" 在看见她惊讶地张大眼睛时,他狡黠的一笑。"阿凯可以晋升担任乐团的主唱,他们也可以过来日本录音。" 雨青摇头。"不可能的,你的合约怎么办?唱片公司不会答应的,还有你的歌迷,她们会疯了的。" "公司那边确实有意见。"他笑了笑。"我已经付了违约金,私下和解了。" 小青张大嘴。"违约金?那是多少?一仟万?二仟万?" 纪勋不答,只是神秘地微笑,实际数目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测,但他不想让她知道。 "我不相信你会放弃舞台。"小青依旧抱持保留的态度。"你是那种天生的明星,需要靠掌声才活得下去。" "妳错了。"他凝视着她。"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什么比妳还重要。" "不可能的。"她哀伤地微笑,摇头。"你只是一时的迷惑,或者你只是不甘心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会弃你而去,你会后悔的......" 纪勋皱眉。"我不会,我知道妳已经不是当初我所见的那个女孩了,妳更坚强、更独立了。为什么妳就是不肯相信,我也能改变?而全新的两个人,可以再走在一起?" 因为我无法再承受一次那种痛...... 泪水无法抑遏地涌入雨青眼底,她谴责地望着他。 为什么他要说这些话?为什么他要如此对待她?难道他就不能放了她吗? "你走吧!"她转过身,眨回泪水。"我不想再谈了。"再谈下去,她花了三年才在两人间筑起的高墙,就要崩塌了。而她绝不能让它发生。 "我不走。"他从身后拥住她,执拗地坚持。"妳还爱我的,不是吗?"他热切地在她耳畔低喊。"妳骗不了我,我知道的,所以妳赶不走我,因为妳知道我也爱妳--" "不!不要!"她愤怒而疯狂地挣扎。"不要再说了!我不爱你,早就不了!" "妳说谎!"他吼道。一手捉住不断槌打他胸膛的手,将她固定在墙上。 他坚硬灼热的身躯紧靠着她,他强悍的手臂止住她的挣扎,最后两人皆气息不稳地瞪视着对方。 "不要这样......"雨青别过眼,哽咽道。"放过我,求你。" 纪勋深深地、温柔地注视她,他的手指轻划过她抖颤的唇瓣。 "跟我做爱。" 他突然吐出这句话,震得雨青立刻张大眼,不可置信地回视他。 "你疯了......" "跟我做爱。"他严肃地坚持着,但他的黑眸却写满欲火。"妳曾经向我证明过,妳能在我的抚触下仍旧无动于衷。现在妳只要再做一次,再做一次,如果妳真能毫不动心,就算我输了,以后我不会再来烦妳。怎么样?愿不愿意赌一赌?" 不!妳会输的!雨青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这个主意,他很清楚,她现在的状况已不再像在台湾那时...... 那时他还不曾千山万水地来寻她。 那时他还不曾放弃一切跟着她。 那时他不曾说过爱她...... 可是那奖赏是如此的诱人! 他不会再来烦她,那她就可以重回无情无欲的生活,可以从此不再受伤。 也许可行......毕竟她曾成功过,她会赢的! "好。"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别抖得太厉害。"我愿意--" 尽管曾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过许多次,但当他温柔地将她放倒在榻榻米上、轻解罗衫时,她还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能输!雨青紧咬着牙,任他轻吻她的额头、眼睑、鼻尖和敏感的耳垂。 他是故意的!她恨恨地想。偏忍不住地揪紧身下的被褥,当他灵巧的舌挑吻、逗弄着她的耳朵时,她几乎要呻吟出声了。 可是她不能!她咬着下唇。 他没说什么,只是低低轻笑出声。 雨青一直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对她做了什么,因此当她感觉到双手被一种柔软的布料缚住时,她才惊愕地睁开眼。 "你做什么?!"他居然用浴袍的系带,将她的双手绑在头顶上。 "我在帮妳啊!"他邪邪地笑了,魔魅的双手抚过她被迫展开的腋下,直达浑圆的乳房。"这么一来,妳就可以克制自己不回应我的爱抚了!" 他才没那么好心呢!雨青瞪视着他,她的轻斥还未出口,就让他封住了双唇。 这个吻蕴含的深情及饥渴吓坏了她,彷佛他想在这一吻之间吞噬、吸收她。而他的手也没闲着,他粗糙的手指不断地探索她柔嫩的肌肤…… 纪勋拥着她,久久,不愿放手...... 自天堂的顶点缓缓回到了人世,纪勋体贴地移开汗湿沉重的身躯,侧卧在雨青身旁。他的大手大脚还依恋地圈住了她,彷佛不这样,就无法紧紧将她绑在身旁。 他满足地咕哝一声,闭上眼眸。 雨青却了无倦意,纵使刚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乱。 她转头看着睡梦中的他。她为他剪的发已稍稍长长了,凌乱地覆在脸颊,她伸手替他将头发拨开,那张俊朗的男性脸庞,依旧令她心跳狂乱。 她蓦然体认了,不管经历了多少时光,不管她曾经如何告诫自己,不要再爱他,这么多年来,她的心还是一直在他身上。 而他,是不可能改变的。 他说过要为她退居幕后,他说他可以放弃镁光灯和掌声,可是这样的一张脸,这样耀眼而不可逼视的光芒,却是怎样也不可能掩饰的。 他注定是属于群众的。 那么多的女人渴望他、注视他,他怎么可能只要她? 为什么他还不放过她? 她花了三年漫长而痛苦的时间,才将他从心底刨起,为什么只消他一个亲昵的逗弄,就毁了她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 多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胸臆,眼泪不由自主地悄悄滑落。 尽管她紧咬着唇,却仍逸出一声呜咽,他在睡梦中惊醒,讶异地望着她泪湿的小脸。 "妳哭了?为什么?"她的泪浇熄了他方才体验的满足和胜利感。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那场绝妙的欢愉过后,面对的居然是她的泪...... 他粗糙的掌不住地抚去她的泪水,既慌且乱;她的泪却有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纪勋迷惘了,心疼了,他环抱着她。"别哭啊......我爱妳。我们之间的事是再自然美好不过的了,妳为什么要哭?" "不要!"她的小手抵在他胸膛,推拒着他,"我不要!"她伤心的嘶吼着。 雨青崩溃了,推着他的手紧握成拳,拚命地槌打在他结实的身上。 "我不要再爱你了!爱你是那么痛苦,你知道吗?我不要再经历一次那种痛了,不要!" 雨青那带泪的脸庞看起来、听起来,都是委屈、都是哀怨,纪勋的胸口像被狠狠的槌了一记重拳。 天!他究竟曾经怎样伤害了她?! "别这样。"他的心疼痛扭绞了起来。他握住她的拳头,将它们捧在唇边亲吻着。 "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妳。"他的眉纠结着,暗哑低语。 雨青悲伤地看着他。"不可能的,你永远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女人。你的歌迷、那些腓闻女主角,那些推也推不掉、避也避不开的女人,她们都爱你,而我呢?我又该如何自处?我想要的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只属于我的男人。而你,却是遥不可及的星星,我要不起。" "不会的,那些女人我都不要,从今以后,我只属于妳。"纪勋将她拥紧,炽烈地喊道。 "我不相信......"她摇头、泪水洒迤,点点落在他胸口上。"我不相信你......" "我会让妳相信的!"他粗吼着,拥得她更紧了,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挣不开他窒人的拥抱,她哭得累了、倦了,只好倚在他胸前,呜咽地抽气着......渐渐那抽气声也变得微弱...... 他还是没放开她。 雨青不敌他强悍的怀抱和疲乏的倦意,枕着他的臂膀,终于缓缓沉入梦中...... 纪勋没有睡,黑暗中,他柔情的眼眸一直没离开过她。 "我会让妳相信的......"他抚摸着那在梦中依然揪紧的秀眉,无比心疼地起誓...... 夜里,雨青蜷缩在纪勋的怀中,她睡得极不安稳,不停的作梦。 彷佛有什么可怕的怪兽,要穿过她费力建立起的心墙破裂而出。 她陷入恐慌的泥沼之中,在梦中,她听到小孩子的哭声,是她的孩子吗? 那婴儿哭得那么悲切,声声揪疼了她的心,她伸出手去,想要抱他,走近床边却见到哭泣的不是婴孩,那无助地躺在床上啜泣的人变成她!三年前的那个她...... 女孩年轻、瘦弱、苍白,从那双大眼中滚出的是绝望的泪水......她张开嘴,无声的呼唤...... 纪勋......纪勋...... 她怀着他的孩子,但他却不在...... 她知道他在哪里......一幕幕痛心的景象闪过她脑海。 是她最爱的男人拥着那个美丽的女人,是他,亲吻了别的女人...... 她依然在哭,这回不只心痛了,连小腰也微微抽搐起来...... 这时她又清楚地看见那个孩子,是个二岁大的小男孩,有着一双和纪勋相同的眼睛,她正要伸手去抱他,那男孩却用一种怨恨责怪的眼眸注视着她。 他往后退开,消失在空气之中。 雨青心碎地大喊,惊醒过来,冷汗涔涔...... 她恐惧地睁着大眼,空芒地瞪视白色的墙。 "小青!妳怎么了?" 她的视线渐渐对焦,迎上他焦急而关切的眸子。 原来是梦......那梦未免太过真实而可怕。 为何作这样的梦呢?三年来她从不曾梦过那孩子,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了,为什么现在,竟...... "小青?!别吓我,妳究竟怎么了?"纪勋摇着她,她失神惊恐的苍白面容真的吓坏他了。 "孩子......"她嘶哑地开了口,接着掩面哭泣起来,她哭得那样肝肠寸断,甚至全身都在颤抖。"我杀了我们的孩子......我杀了他...!天......" 像突然开了闸的洪水,她的情绪一泻而出,隐忍、深藏了三年的痛苦在一夕间全数爆发出来。 "不是妳,孩子是自己流掉的,不是妳......"纪勋捉住她的肩膀,试图阻止她的歇斯底里。 然而她不听,依旧狂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是我!是我不要他活下来的,他知道了,他生我的气,才会离开我的。是我的错!是我!" "不要这样!"纪勋紧握住她伤害自己的手,暗哑地吼道:"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不曾好好照顾妳们......" "纪勋......"雨青含泪喊着,投入他怀中。 他们紧拥着彼此,分担那太过沉重的罪恶感。雨青的哭泣渐歇,他吻着她惨白的脸,吻得她又哭了起来。 "告诉我。"纪勋轻抚着她散乱的秀发,心碎地说:"告诉我一切,告诉我,三年前,妳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以为她不可能有勇气,再重新回想起那一段可怕的经历,然而她一开口,一切似乎显得不那么困难了。 于是她开始叙述,从发现自已怀孕,到看见他和郁薇一起回家,到一整夜的痛苦挣扎,到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恐惧....... 他静静地听着,时而痛楚地闭上眼睛。 雨青却在诉说中渐渐平复了心情。 那像是一件巨大的工程,先是撕开她多年来小心呵护的冷漠的面具,然后将深藏在最底层的委屈、痴狂、伤口一一摊开在阳光下,蒸发、结痂...... 慢慢的,那伤在复原。 心痛的感觉依然存在,而怨怼、迷惑却淡然远去。 她说完了,他的手停止了抚摸,紧紧抱住她。 雨青枕在他胸前,聆听他的心跳,那样厚实、沉重的跳动,奇异地让她感到安慰。 没想到啊......在这个令她哭泣、伤心了无数回的男子怀中,她居然找到了多年来一直渴望的...... 安全......还有......爱...... 第九章 一年之后 杜雨青已不再是那个怯懦的、青涩的小女孩了,一年的专业训练让她更有自信。心细加上巧手,她不仅得到山田丽香的赏识,也渐渐为自己建立了一些知名度。 simon邀她回台湾参加一场大型的造型秀,这回不是以他助理的身分,而是以造型师的身分...... 杜雨青坐在飞往台北的华航客机经济舱里,在她身边紧靠着她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一八二的身高,挤在那样狭窄的座椅之间,显得极不舒适。 雨青冷冷瞄他一眼。"为什么不买头等舱的票,偏要坐这儿!" 凭他的身价,她敢打赌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坐经济舱。 纪勋无奈地耸耸肩。"是妳不要跟我坐前面的,我只好陪妳了。" "我才不用你陪!"雨青哼了声,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你干嘛跟我一起回台湾?" "乐团要办个跨年演唱会。一年不见大伙儿,也该回去看看了。" "你还有脸回去?"她轻斥道。"你这个逃兵。" 纪勋低笑。"我已经很努力在写歌填词,弥补我的愧疚了。更何况我的离开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duke还是一样受欢迎,阿凯已经完全取代我在幕前的位置。" 不!没有人能取代得了他!小青在心底想。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歌迷心中是永远存在的吗?看看这一年来,有多少来信,有多少哭诉着要他回去的呼唤...... 她摇摇头,突觉一阵难受,转头望向窗外。 纪勋搂住她纤细的肩。"这趟回去,陪我回家见我爸妈好吗?他们对妳好奇得很,硬是要我带妳回去。" 明知不应该,雨青仍红了脸,她推开他的狼爪。"我才不想见他们,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那么炽烈的眼瞳足以令她心跳狂乱起来。 雨青抿紧了嘴,他却开口了。 "不看我爸妈也行,这回我先陪妳回妳家见妳父母,下次再回我家。"纪勋擅自下了决定。 什么你家我家、你父母我父母的,他以为他是她的谁呀?! 雨青将小手紧握成拳,咬牙道:"你想得美!我不会带你回我家!" 没错,他们的情况纵使过了一年,还是没啥进展。她还是上她的学、打她的工、住她的廉价公寓;不肯拿他的钱,不让他安排她的生活、更不承认他是她的男友。 而纪勋还是继续缠着她,还是住在她隔壁,还是不装热水器;还是每天在她的屋子里洗澡、吃她煮的东西、上她的床...... 凭着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耐心及毅力,他逐渐渗透了她的生活。 他以一个全新的自己来爱着这个全新的女人。 她多变的面貌令他不时感到惊异,这时他才体会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盲目,居然看不见这么美好的女人一直在他身边...... 她还未完全撤下心防,纪勋知道,受的伤太重让她不敢再说爱。 可是他有信心,终有一天他会再赢回她的心。 飞机才起飞没多久,空气中就隐隐有种骚动不安的气氛。 那感觉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女性目光,她们全都以倾慕的眼光看着纪勋,小青甚至注意到几个大胆的女人,还公然地以眼光挑逗着他。 熟悉的愤怒又再度在她胸中燃起,几乎每一次跟他出门,就会遇见这种情形。 不管他还是不是歌手,不管他有多久不曾出现在媒体上,他的存在本身就像蜜糖般吸引着女人,她有时真恨不得挖掉那些女人的眼睛,或甚至把他从头到脚给包起来。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才想要远离他,远离这个魅力十足的男人。 可他偏偏就像黏皮糖似的巴上她,让她又是恼怒、又是酸涩、又是无奈,却又下不了决心...... "请问,你是纪勋吗?" 一个娇媚、柔腻又掩不住兴奋的女性嗓音,在他们身前响起。 抬起头来,雨青见到一名打扮人时、面貌姣好,身材丰满诱人的女性用迷茫梦幻般的表情望着纪勋。 纪勋挑眉,还未答话前,那女孩就激动地对他说:"你一定是的。喔!我是你最忠实的歌迷,我一眼就认得出你了!"听她这么说,纪勋笑了,惹得那女孩一阵面红耳赤。 "可以请你帮我签名吗?" 他潇洒地点头。"可以。" 拿出笔,女孩没有拿任何纸张,反而拉扯着紧身t恤的下襬。 "帮我签在衣服上好吗?"她软语呢喃道。 她俯着身,原本浑圆饱满的胸脯就已若隐若现,这么一经拉扯,更是把那白嫩嫩的乳房都呈现在纪勋面前。 那真是她见过最露骨、最无耻的性暗示了。 雨青只是讶异地张开嘴,接着狠狠地咬着唇,僵硬地转头看着窗外的白雾。 他当然不会拒绝了,她忿忿地想。有哪个男人能对那双豪乳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人家自动送上门来的? 她听到笔尖在衣服上划过的声音,眼眶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刺痛的。 女孩得到了签名,却似乎还不打算离去。 "嗯......"她舔舔红唇。"待会儿下了飞机,可不可以让我跟你回去?" 无耻!小青在心底暗骂。 她忽地想起那年的圣诞夜,自己又何尝不是无耻地要求纪勋抱她?顿时她脸上涨得通红,又是羞愤,又是难堪。 "不行。"耳边傅来纪勋严肃冷酷的声音。 是她听错了吗? 不是,他温煦的笑意已然逝去,此刻正冷漠地瞪着那女孩。 "我有女伴了,妳没看见吗?" 女孩被他的斥责吓白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然后就溜回她的座位了。 雨青抬头直视他的眼,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后悔问的,但她实在忍不住。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还装傻!两青哼了一声。"那个女人啊,为什么拒绝人家?"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话中的醋意有多浓。 "难道妳要我抱她?"他嘲弄的眼眸蕴含深意地瞅着她。 他清澈的眸光彷佛能穿透她,她不自在地僵着身子。 "我不在乎。" 他笑了,大掌亲昵地环住她,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在她蹶起的红唇印上一吻。 "你做什么......"她红着脸挣扎。 纪勋不放手,温暖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在她耳畔轻语:"不管妳在不在乎,我都不会再伤害妳了。" 雨青怔怔看着他,突然,傻傻地掉下泪来了。 他在说什么嘛......他怎么会......天!她又想哭了...... "傻丫头,"他拭去她的泪。"这么爱哭......"他叹息道。"又这么爱吃醋......" 雨青猛地抬眼,确定了在他黑眸闪动的是戏谵,再也忍不住地红了睑。 "我才没......"没什么?没哭,还是没吃醋? 刚刚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雨青颓然地垂下了肩,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纪勋捧起她的脸,深情凝视着她。"妳就是这么傻、这么爱哭,又这么爱吃醋,我爱的就是这样傻的妳。" 他的话、他的专注像温热的水流,划过她冰封许久的心。 她......又哭了...... "这不是到赛门家的路啊!" 他的司机到中正机场来接他们,上了高速公路,车子往北走。 他说要先送她去simon那儿的,可是这会儿要把她载去哪里? 不是他信义区的房子。车子在士林下交流道,往北上开去。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她瞪他。 "一个惊喜。"他淡淡地说。 惊喜?是什么?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城市的灯亮了起来,雨青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他也曾带她上山。 那是一个梦幻般的房子,里头有她所有的梦想。 圣诞树、火鸡、壁炉、礼物,还有......他...... 她的目光凄迷,窗外那些奔驰而过的车灯,织就出一片迷惘多变的世事人间。 多年过去,他......还在她身旁。谁想得到呢? 她蓦然领会他想给她的惊喜是什么了。 感觉她揪紧他的小手,纪勋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车子在三年前那栋房子前停了下来。 雨青让他握着手,一同步入那宅院之中,依着昔日的足迹,他们找到后院那棵灿烂耀眼的圣诞树。 她望着那树许久。 那是颗有魔力的树呵!它让人有能力去相信、去想望、去爱...... "冷吗?我们进去吧!" 纪勋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她舒服地叹气,倒在他怀里。 "还不要进去嘛,人家还想再待一会儿。"她撒娇似地摩挲着他。 她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娇柔让他怔了一下,随即被喜悦填满。 "好,妳说什么都好。"他傻傻地说道。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彼此,在寒风中,却觉得温暖。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娇嗔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又忘了礼物呢?"她嫩白的手指半开玩笑、半含怨地戳着他的胸膛。"圣诞节怎么会没有礼物呢?" "我......"难得纪勋也有结巴的时候。 "我有准备......只是......不知道妳要不要?""什么东西?"她瞇起眼,皱眉。 他更紧张了,居然手心布满汗水。 "是这个......"纪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系着白丝带的小盒子。 打开纸盒,躺在绒布里的是一只闪亮的钻戒。 看着那在夜里耀眼夺目的白色星星,两青的喉头像被哽住了,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你说过不要婚姻......不要束缚的。" "别管我那时说的蠢话,以前的我是个混账!" 她低垂着螓首,想止住笑意,却压抑不住地弯起了唇角。 见她不语,他急了起来。"妳是不是还不原谅我?我可以改,我可以向妳证明,不论过多久,我不会放弃的!" 她摀住他的嘴,阻止他的表白。 "我愿意。" 她很轻、很轻地说出这句,却立刻让他怔愣住,彷佛触电般僵立。 "怎么?你后悔了?"她挑眉睨视着他。 "不!"纪勋立刻大吼,随之甩头狂叫。"妳答应了?天!我不敢相信,妳居然答应嫁给我了!" 他抱着她又吻又亲,弄得她几乎不能呼吸了,直到她脸上、颈上,全是他的口水和吻痕,他才稍稍停手,傻笑着盯着她。 在那样狂喜的眼神中,雨青突然感到羞涩了。 "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低头玩弄着他衬衫的衣扣,她迟疑地说。 "不用了,妳答应嫁给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他心满意足的拥着她。 想不到雨青却凶巴巴地瞪他。"我送的礼物,你不要吗?" 登时冷汗滑下纪勋的背脊。"不......当然......只要是妳送的......我都......" 她没等他说完就拉下他的头,在他耳畔轻语。 这回他的眼睛睁得好大。 "怀......孕?!妳是说......我们又有孩子了?!"泪水盈满他的眼眶,这回是快乐的泪水,满满的,几乎承载不住的喜悦 他激动得不能言语,只能吻住她。 闪亮的圣诞树下,一对拥抱的恋人正深情的吻着对方。 微风轻拂,树上的星星和无名指间的星光交互辉映,允诺着希望、梦想,和爱意...... 在这吻中,所有痛苦的、折磨的、悲伤的过往,彷佛都得到了救赎。 两个重生的恋人,一段崭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