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叫老公》 第一章 「老婆……」 半梦半醒之间,赫连麒习惯性的伸手寻找身边熟悉的娇柔身子。 「在这里。」 一张盈盈笑脸探了过来,卓咏佟十分轻柔的抚着他的脸颊。 就只是这样静静凝视着他帅气的脸孔,她就会忍不住纳闷自己对他的爱到底有多深,居然连叫他起床都于心不忍。 知道他昨晚应酬晚睡,她好想让他再多睡一下,但早上他要主持会议啊,一定得叫他起床。 「妳洗澡了……玫瑰沐浴乳对吧?好香……」赫连麒的声音带着浓浓困意,握住了她正在轻抚他颊畔的小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已经七点了,快点起来吧,今天要开会。」卓咏佟温柔地说。 虽然公司很近,但也要十分钟车程,而且他还要梳洗吃早餐呢,这些时间都要算进去。 「对……开会……」但他根本没把眼睛睁开,一副敷衍她的模样。 卓咏佟好笑的抽回手,轻摇他。 谁会想到在公司不苟言笑的他会赖床?打从他们同居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变成了他的专属闹钟。 「快点起来吧,懒人〜香喷喷的早餐在等着你哦,我买了你爱的牛奶吐司,还有你爱的意大利起司,你爱的德国香肠和咖啡……」 她像哄小孩一样的哄他,那张俊俏的脸实在百看不厌,她早已放弃叫自己离开他了。 「上来。」赫连麒伸手揽住她。 卓咏佟的眼里满是依恋,唇畔扬起浅浅笑意。「你哟〜」 拿他没辙的叹息声中夹杂着浓浓依恋,她想自己最好顺着他的要求,不然他真的会跟她耗下去。 她上了床之后,赫连麒立即将她拥进怀里,眼睛不再困意深浓的阖闭着,不但睁开了,还神采奕奕的带着笑意。 仗着体型的优势,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发动攻击地吻她的眉、吻她秀挺的鼻,再吻上她巧润的水唇。 「我们结婚吧,老婆……」他魅惑地贴近她的脸。 他的气息拂弄着她的鼻端,双手捧着她的脸热吻连连,直到她被吻得气息都乱了,他才满意地放开她,双眼晶亮的微微喘息。 他就爱看她失控的模样,谁叫她一直努力控制内心深处的感情。 她总不许自己对他太疯狂,他便要让她时时失控。 她是他的女人,他的…… 「别闹了。」卓咏佟轻喘着把脸别开,他的吻……好深、好浓,好惊人。 我们结婚吧……虽然这种话他已经说了不下数百万遍,但每次听到,她的心仍会为之揪紧,有说不出的甜,也有说不出的酸。 「我是认真的。」他唇畔噙着一抹俊魅微笑,看似玩世不恭,黑眸却认真无比。「都几年了,妳这女人还不对我负责,是要我等到地老天荒吗?」 那认真的眼神……她心头一紧,难以承受的酸楚再度袭上胸口。 卓咏佟硬是将泪意逼回。 她的小手推抵着他的胸膛,很刻意的佯装他只是在开玩笑。「不跟你说了,快起来吧,早上还要开会呢。」 「又要逃避了是吗?」赫连麒耸耸眉。 看到她一副有口难言的为难模样,他索性赖皮的把头埋进她柔软的胸前…… 满足了…… 就是这样的纠缠,身与心,都是他的…… 叹息一声,她在赫连麒的怀里静静的一动也不动,他的手指揉着她的肩膀。 他们享受着片刻的温存,直到两人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起来吧。」总是由她说这一句,杀风景地破坏了一室的静谧与香甜。 「妳确定今天真的不是礼拜天?」他的眉峰微微一扬。 「我确定。」她微笑了,抬头等待他的吻。 他看了她半晌,疑惑她的自制力怎么总是这么强,能够在激情过后立即回到现实。 好吧,接下来他的挑战就是让她在激情过后久久无法回到现实,一直娇慵的赖在他的怀里。 想到那美好的画面,他不禁咧嘴一笑。 卓咏佟敏感的瞬了瞬眼眸。「你又在计划什么了?」 「妳想太多了。」他神清气爽地一笑,低头吻了她。 十分钟之后,卓咏佟已经穿着一身黑色窄裙套装,绾起了发髻,化好了淡妆。 赫连麒站在穿衣镜前,身上是一套深色亚曼尼西装,神情轻松自然,充满自信。 卓咏佟看着他自在的身影,他那模样足以迷倒百万群芳,包括她。 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她还是会为他怦然心动。 没救了啦,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连忙拿出几条领带在他衬衫领口比试着。 最后,她选了一条蓝底格纹的保守款。「这条很适合今天的约会,尔雅俊秀,孟小姐不喜欢花稍的东西。」 赫连麒瞥了那条领带一眼,俊眸微微一冷,神情不置可否。「请问夫人,小生今天的约会对象又是什么大来头?」 她淡淡一笑,倒背如流地轻道:「东扬建设的董事长千金,芳名孟姿伶,留学维也纳,是古典乐的大提琴手,身高一六八,体重四十八,血型a型,喜欢歌剧、陶艺和茶道,母亲是妇女会会长,孟小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本人非常擅长法式料理。」 「古典乐?」赫连麒蹙起了眉头。「我确定自己不喜欢那玩意儿,我也不喜欢法式料理。」 她笑,熟练的替他打着领带。「不要抱怨了,人家孟小姐可是从来没有相亲过,也没交过男朋友,这回是看在你姑妈的面子上才答应跟你相亲的。」 他的双手落在她的纤腰上,「我不喜欢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女人,我喜欢妳这种经过调教的熟女。」 「什么熟女,是老女人了。」他们同年呵,二十八岁的男人是黄金单身汉,二十八岁的女人要拉警报了。 「好吧,我喜欢老女人。」他低磨摩蹭着她的鼻尖,双手在她腰间收紧了,将她揽得更近,压低了声音说道:「尤其是一个名叫卓咏佟的老女人,我最爱这个型号的老女人了,而且越老越好,越沉越香……」 她笑着推开他,「你当我是酒啊?」 「是啊,醉人的酒。」他的唇来来回回的摩挲着她的樱唇,最后紧紧的吻住了她,深深的需索。 她感受着他传来的热力,深长热吻几乎夺去她的呼吸。 这份只给她一个人的爱,她能独占多久? 他几乎每周都要跟一个对象相亲,如果有一天,他对其中一个一见钟情动了心,到时她要怎么办? 长廊尽头的茶水间里,惯常弥漫着几种味道。 浓郁的咖啡香、淡淡的绿茶香,还有职员们烤吐司留下的奶油香味。 卓咏佟低首敛眉地在算咖啡豆,纪慧菁走进来,看到她那聚精会神的模样,忍不住生起一股自叹不如。 「只有妳受得了二少爷。」 她真的很佩服卓咏佟,天天为了煮出一杯符合赫连麒要求的口味而数豆子、调水温,还一做五年从不对任何人抱怨半句。 换做她一定做不到,更何况赫连麒的高标准又不是只有咖啡这一项,他是个会让秘书崩溃的上司。 「还好啊,习惯成自然嘛。」卓咏佟淡笑一记,看了好友手里的保温杯一眼。「又是燕麦粥?」 「是啊。」纪慧菁扬扬眉毛。「我家大少连吃的方面都这么温吞无力,也难怪他老婆要紧紧盯着他了,生怕他接班人的宝座会被妳家二少给抢走。」 她是总经理赫连文的秘书,自认比卓咏佟幸运多了。 她们几乎是一起进晨星集团的,但她的上司人如其名,不但脾气好、好说话,也没有半点财团接班人的架子,让她每天上班混得如鱼得水。 反观咏佟的上司——赫连家的二少爷就不同了,长相俊俏的赫连麒是晨星集团的执行副总,平常不苟言笑,对研发团队要求高到让大家都想自我了断。 不过也因为他的铁血政策,在他的主导下,晨星在两年前开发了智能型四轮驱动系统和人性智能平台等多项专利,一举跃升为国内前三大汽车集团。 副总今年的目标是要打造自主品牌,这在台湾的车市不是件容易的事,别的集团已经有很多失败的例子了,大家都等着看。 「其实妳家大少奶奶大可不必担心那么多。」卓咏佟把赫连麒专用的白色马克杯放进微波炉里加热,轻描淡写说道:「赫连家向来是由长子接班,就算副总表现得再好也没有用。」 她还真担心他会因为大少爷太没有魄力而成为晨星集团的接班人,到时候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如果他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就好了…… 很平凡很平凡的那种,在捷运站一天会遇到好几十个的那种平凡人,每天为了吃穿汲汲营营的那种平凡人。 不过,如果他那么平凡,她又怎么会恋他如此之深呢? 卓咏佟面带微笑的看着咖啡缓缓注入咖啡壶,这一刻常会让她感到很幸福,这是她为心爱男人煮的咖啡呢。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妳认为股东们会同意让一个连自己每天吃什么、穿什么都得由老婆决定的人来领导晨星集团吗?」纪慧菁不以为然的反问。 顶头上司的无能,连带的害她这个秘书也让人看不起啊。 秘书群的第一把交椅是身为副总秘书的卓咏佟,这点没有人会否认,甚至连各分公司负责人每个星期来总公司开会时都抢着跟卓咏佟装熟呢。 「慧菁,妳知道吗?其实大部份的男人穿什么、吃什么都是由老婆决定的,妳家大少一点都不奇怪。」 她的麒也是如此啊,每天都由她亲自挑选西装,由她替他打领带,她准备什么早餐,他就吃什么。 多年来,甚至他的贴身衣物、内衣袜子等,都是她一手包办。 「是没错,但我们大少连我问他想喝茶还是咖啡都会考虑个老半天耶……」纪慧菁一脸的受不了。 「所以妳天天迟到他也当做没看见啊。」她调侃好友。 「也对啦。」纪慧菁笑了。「不说那些了,听说妳家二少今天要和东扬建设的董事长千金相亲,是真的吗?那个冰山美人很难搞耶,据说她不知道拒绝过多少人的追求呢。」 卓咏佟不动声色的把咖啡倒进杯里,秀丽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这点妳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二少不知道追求过多少人呢,就算是万年冰山也难不倒他。」 「这倒是。」纪慧菁认同地说。 她泡好了燕麦粥,对卓咏佟眨眨眼。「走了,我们家阿斗还在等我。」 卓咏佟浅浅微笑,「回头见。」 目送纪慧菁走出茶水间之后,她的视线幽幽地落在窗台的绿色植物上。 它们正恣意的伸展枝叶,她一向喜欢在煮咖啡的时候欣赏窗台上那几小盆水耕植物。 茶水间有两扇窗,从她所在的十八楼望出去,高楼林立,就这样看着常可以沉淀她偶感烦躁的心。 上司还在等她的咖啡呢,照理说,她这个秘书不该在此打混摸鱼才是。 看见此情此景的人一定会吓坏的,他们会假设赫连麒正大发雷霆的在办公室里等着她。 事实上,他对她的挑剔、龟毛都是做给其它人看的。 唯有苛待她,旁人才不会怀疑他们。 上司跟女秘书的绯闻时有所见,而他们又是未婚的俊男美女组合,一定会有人猜测他们私下是否迸出了什么爱的火花。 一开始,不只公司里的人会好奇的观察他们是否日久生情,甚至还有媒体在跟踪他们。 不过这几年下来,晨星上下再也没有人会怀疑总是手下不留情的他跟她会有私情了,他成功的保护了她,保护她的方法却让她很心疼。 除了扮演一个不好应付的上司,他还花名在外。 谁都知道赫连家有个一年换三百六十五个女朋友的二少东,他几乎已经和上流社会一半以上的名媛约会过了。 他故意塑造花花公子的形象来保护他们的地下情,唯有不停的换女人,故意强化他风流的形象,才不会有人因为觊觎赫连家族庞大的家世背景而太想把女儿嫁给他。 多年来,他们小心翼翼的过着同居生活。 同一栋大楼里,表面上他独居在赫连家名下的百坪豪华公寓里,而她这个小秘书则在同一栋大楼租了一间专为单身贵族打造的套房。 实际的情形是,他用友人的名义在大楼里另外买了一间三十坪的公寓,他们一直住在一起。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五年多。 自从他进入赫连家占有一半股权的晨星集团之后,他便一手安排她到他身边工作,一关一关的成为他的贴身秘书。 从此他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在他的训练下,她变成了一个精明能干的秘书。 当他发火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要找卓秘书,当他在跳脚的时候,当然也只有卓秘书敢靠近他。 这一年来,由赫连文主导的ic设计部门开发案失败了,不但被股东会轰得满头包,也让他的领导无方显露无遗。 相形之下,由赫连麒主导的汽车部门成绩斐然,这使得他在集团里的地位日益重要。 他的母亲及奶奶急于要他结婚,她们认为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能让他更加完美,就如同赫连文娶了万盛金控孙家的千金一样,锦上添花。 那个完美的女人当然不会是她。 不管她的学历与他旗鼓相当,不管她的外貌秀外慧中,不管她的工作表现有多优秀,这些都抹灭不了她是杀人犯女儿的事实。 是啊,一个强奸杀人犯的女儿怎么能当赫连家的二少奶奶?怎么能呢? 她从来没有那样痴心妄想过。 她只求自己能不受注意的在他身边多留一些日子,祈祷他们的地下情能瞒过所有人。 而到了她该走的时候,她会放手,但在那之前,她要专注的、好好的爱他、看他,把他深烙在心底。 离开他之后,她将在心底珍藏他一辈子,一辈子不婚,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至死方休。 这是她回报他的爱的方式。 第二章 卓咏佟看着又老了许多的父亲,眸底掠过一抹不忍。 虽然总是挂念着父亲,但她并不常来探监。 她大概两个月才来一次,每回来时,她都很怕父亲又问起那个她无法给答案的老问题,总觉得自己的答案会让他更难过。 她不知道别人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探监的,她常看到有人泪流满面的离开,有人气急败坏的离开,她算是平静的。 即使父亲犯的罪使她无法堂堂正正的去爱赫连麒,她也并不恨他。 “还是没有你阿姨的消息吗?”卓庆统看着女儿,眼里有期待。 卓咏佟在心里叹一声,就是这个问题,每次都会问,常让她的心一沉。 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的眉心皱成一团。“那个——你有认真的找他们吗?你弟弟要上高中了吧?你去学校打听一下好不好?爸爸拜托你,你去学校打听一下……还有你阿姨,她什么都不懂,我不在她身边,你要照顾她……” “爸——”她的心又缩成一团了。“我会找到阿姨,你不用急,等找到他们以后,我会照顾他们的生活。” 卓庆统松了口气。“好,谢谢你,咏佟,我可怜的女儿,爸爸谢谢你。” 卓咏佟感觉到自己的心紧紧一揪。可怜的爸爸,其实阿姨早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还眼巴巴的在等,唉…… 父女俩除了这个话题,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说了。 滴滴答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默默的等到探监时间结束,父女默默的道别,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 直到走出监狱大门,卓咏佟才感觉自己的呼吸不再凝窒,刚刚在里面,她像死了一遍。 母亲在她七岁时就因乳癌过世了,父亲开了一间生意兴隆的水果行。 她的家境不错,从小就学画画、学琴、学心算、学围棋,父亲一心栽培她。 她称为阿姨的后母原本是水果行的员工,很照顾她,嫁给她父亲之后生了一 个超级可爱的弟弟。 父亲很疼爱小他十岁的妻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良嗜好,唯一缺点是喜欢 打烊后喝几杯。 大三那年,阿姨带着弟弟回中部娘家过暑假,父亲去参加朋友儿子的婚礼, 因为高兴喝了很多酒,事情就发生在那个晚上。 警方调查的结果是他酒后意图强暴家里的外佣,外佣反抗,他就用棉被闷死 外佣。 她真的无法想象平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强暴外佣,还失手把人给闷死 了? 虽然事后父亲告诉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 铁证如山啊,父亲还是被起诉了。 判刑后,阿姨就带着弟弟失踪了。 后来她才发现,阿姨卖掉了房子和店面,带走家里所有财物和存款,包括她 亲生母亲留给她的很多首饰。 当时她真的无计可施,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如果不是赫连麒对她伸出援 手,她根本无法完成学业。 多少年过去了,父亲还在盼着阿姨会出现,会带着弟弟去看他,他说他有很 多话要对阿姨说。 叫她说不出口的是,她知道阿姨和弟弟在哪里,三年前她就找到他们了。 阿姨说,她有个同居男友,三个人一起过得很不错,她不想等刑期二十年的 父亲出狱,还要求要离婚。 她并不怪阿姨无情无义,丈夫意图强暴外佣还失手杀了人,任何女人都无法 接受自己丈夫做出这种事。 所以她一点都不怪阿姨带着弟弟和财物一走了之,她只觉得父亲很可怜,很 悲哀。 一时的失误,造成了终生遗憾,一辈子都要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 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破碎了,还得在牢里受苦二十年,她这个女儿却无 能为力……想到感伤处,她眼眶红了。 蓦然间,一部熟悉的轿车疾速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里的赫连麒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俊眉挑起。“我就知道 会这样。” 如果他是法官,他会立刻把她父亲放出来,以免她看一回伤神一回。 这个女人老是让他放心不下。 “你怎么来了?”卓咏佟错愕极了。“你没去球场吗?” 今天是星期天,他要陪他父亲和一位国会议员打高尔夫,中午他母亲会和他 们会合,三个人一起和议员的夫人、千金吃饭,餐厅还是她订的。 “没办法啊。”赫连麒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一直听到有个小可怜在召唤我 来安慰她,我只好来了。” “所以,你真的没去球场?”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天啊,你怎么可以 没去球场?我算什么?你居然跑来这里?我快疯了,董事长一定会很生气……” “生气也只能由他了,谁叫你要让我放心不下呢?”他一脸愉悦地说:“上 来吧,有话上来再说,看样子你要念很久。” 她无奈的拉开车门上了车。 一小瓶玻璃瓶装的柳橙汁送到了她面前。 她抬眸,看到他的俊唇带笑。“渴了吧?快点喝。” 一看到这瓶有机商店贩卖的柳橙汁,她焦虑的心顿时柔软了。 她常去那间店买有机果汁给他喝,没想到他把店名记下来了,还特别跑去买 来给她喝…… “快喝啊。”赫连麒勾起了嘴角,微笑的看着她。 很显然的,她被他感动了。 她从来不会在他送她名牌包包或限量首饰时露出这种表情,他真想马上吻吻 她。 “知道了。”她一口气把柳橙汁喝完。 她知道如果她没先喝完,他就永远不会跟她进入她想知道的正题,他就是有 办法闲扯淡下去。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为什么没去球场?”她的眉端轻蹙,在心里直叹 气。“董事长跟夫人都很重视今天的聚会,他们两位希望你跟张小姐能好好认识 对方,而现在你却在这里——” “看你急的,你就这么想把我这个老公往外推啊?”他不以为意的打断她的 话。 缓缓地,他右脚熟练的放掉了煞车,方向盘一转,切进车流之中。 “我没去球场的理由是因为张议员在球场里身体不舒服,所以择日再约。” 说完,他斜睨她一眼,做出一个不像是笑容的表情,调侃道:“怎么样?夫人, 这个答案让你提在半空中的心放下来了吗?” 她无奈的看着他, 没错,这个答案让她放心了。 幸好他不是真为了她放张议员鸽子,但他讽刺的语气好像她在卖老公求荣, 让她有点难过。 “董事长跟夫人没有请他回家吃饭?”她转移着话题。“老夫人应该很想见 你吧?” “董事长、夫人、老夫人——”他重复着她的用词,眉心蹙了起来。 卓咏佟顿感不安。 她正想说个笑话来打破车上这份沉寂,就见本来专心凝注前方车阵的他,蓦 然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我们结婚吧,咏佟。” 她介意她父亲的事,生怕有个强奸杀人犯的岳父会影响他的前途,说什么也 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傻? 以为这样他就会放弃? 除非是她去杀人去强奸人,不然他永远不会放弃她。 “我们不要谈这个。”卓咏佟无力地说,结婚的话题让她好想跳车。“我不 想跟你吵架。” 她知道他无所谓,她一直都知道。 但是,她有所谓。 他前景看好,是晨星集团的明日之星,她绝不能耽误他的前途。 “难道你以为你不肯跟我结婚,我就会娶别人?”赫连麒缓缓摇头,视线依 然停驻在前方车阵里,没有移开分毫。“咏佟,你错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你一辈子不答应我的求婚,我就一辈子跟你耗,看是你的命长,还是我的命短。 ” 他的话强而有力,清清楚楚,一字一句的落入她耳里。 她的心房“咚”的一震,瞬间紧紧缩了起来。 因为太爱他,只能逃避…… 这一辈子,她可以为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就是不能当他的老婆。 “麒……我饿了。”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知道他最不能抗拒她饿肚子,因 为她有严重的胃痛。 “你早上没吃?”他马上警觉地看了她一眼。 她虚弱的一笑。“对,因为要来看我爸,太紧张了,什么也没吃,你带我去 吃好吃的吧,好吗?”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专心开车了。 卓咏佟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但至少这次她拖过去了。 她一直在重复这个公式——因他的求婚而甜,因不能答应他的求婚而酸。 时甜时酸,这全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爱他。 手机的闹钟一响,卓咏佟就在瞬间将设定关掉,以免吵醒还在睡的赫连麒。 她轻轻的掀开被子要下床。 早一步醒来的赫连麒立即伸手搂住她的腰,占有性十足地把她压在身下。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黑亮的秀发围着她细致的脸庞,这是她的女人,百看不厌。 她惊讶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他今天居然不必她叫唤就行了,这太奇怪了,原来 ,他也会自己醒啊。 “很早。”他懒洋洋的注视着她未施脂粉的秀丽脸庞,恼人情绪逐渐扩大。 他什么时候才能诏告天下,这位晨星集团的第一美女是他赫连麒的女人,让 别的男人不再对她有非分之想? “怎么回事?你身体不舒服吗?”担忧浮上她的双眸。 他的眉心怎么拧得那么紧? 真要命,是昨晚就开始不舒服了吗?她怎么没发现他有异样? “我的身体没有不舒服,倒是心里不舒服。”他哼道。 她不解的看着他。“心里?” 赫连麒的薄唇微微往上挑,勾起一个带着危险的笑容。“还不明白吗?要审 审你,当然得要提早起来,不然我的好秘书又要赶我去上班了。” “审我?”她还是不懂,她做了什么,让他要用到审这个字? 他更紧的压住了她,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昨天和那个德国来的工程师 聊得很愉快嘛,我不知道你还会说德语。” 她恍然大悟的看着他。 原来他在吃醋啊。 “报告副总——”她闪动着眼睑,想笑。“他说的是法文,他是法国人,只 是到德国工作。” “哦,法文——好一个法文。”他耸高了眉毛。“所以卓秘书你是在向我炫 耀,你会用法文跟男人调情啰?” 卓咏佟又笑了,笑容里有份坦荡荡的温柔。“报告副总,我没有跟他调情, 我只是尽地主之谊,告诉他台湾的风土人情而已。” “那好!”他很快的说:“明天开始,我会派精通法文的专人为他讲解风土 人情,卓秘书你就不必费心了。” 她哑然失笑的看着他,抬手轻抚他动怒的眉峰。“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远道而来的贵宾尽地主之谊,以前他不会这样啊,这次反 应却这么大,她真的无法了解。 “还问我怎么了?”他从齿缝里轻哼着,嘴唇蓦然紧紧的压在她的唇上,狂 野的吻了她。 好久好久,他才放开她。 卓咏佟瞪大了眼眸喘息着,呼吸急促。 刚刚那一吻就像狂风过境……他在惩罚她吗? “麒……”她迟疑了一会儿。 他很不对劲,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问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对别的男人亲切、对别的男人笑吗?”他的声音提 高了,俊颜紧绷。“因为你让我没有安全感,你迟迟不肯答应我的的求婚,我怕 你被别人追走。” “被别人追走?”她更不懂了。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迷人。”赫连麒凝视着她,眉头深锁。 “那个德国佬被你迷得晕头转向,我真怀疑他听进了多少风土人情。” “你在找我的麻烦。”她温存的、平静的看着他,抬手抚摸他那一头浓发, 叹息地说:“就算变成了烟,我也要绕在你身边,就算火箭大炮来,也无法把我 从你身边拉走,更何况是个不懂中文的外国人,他能懂我的心、解我的情吗?” “他不能。”她自问自答的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懂我的人只有你,所 以你就不要再多心了,没有人可以追走我,没有那样的人。” 他默视她良久。 隔了好一会儿,卓咏佟才听见他说:“既然你的心是我的,人也是我的,那 么就嫁给我,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他真的很怀疑有一天她会不告而别,就像她老爱拿dv拍他一样,仿佛在为日 后的别离做伏笔,这让他很不安。 “不要为难我。”她深深叹口气,眼睛望着他。“除了结婚,我什么都可以 答应你,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可以一辈子当你的情妇,当你的女佣,只要你给我 一个小小的位置就好……嗯……” 蓦然间,一阵反胃涌上来,她作呕了一下。 “怎么了?”赫连麒先是一怔,接着强烈的狂喜就擭住了他,他转动着眼珠 。 “难道……” 她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了。 “你怀孕了。”笑容在他俊颜浮漾开来,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要做爸妈 了。” “不可能!”她有些激动的否认,脸色像阴沉的天气,一点阳光都没有。 他应该知道,如果她怀孕了,他的麻烦会很大,他怎么还能这么高兴?而自 己又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因为他的高兴而生气。 “天底下没有绝对的事。”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柔指,兴匆匆地笑道:“晚 上我们去做检查。” “不可能。”她摇头,设法挣脱他的手。“不必去了,我都有按时吃避孕药 ,不可能怀孕。” “我坚持。”他却把她的手再拉回来,握得更紧,并轻轻拉到唇边一吻。 “要我死心很简单,下班以后,我陪你去做检查,等结果出来是后,我自然 会死心。” 卓咏佟抬眼看着那张俊俏的脸庞,叹了口气。“知道了,我自己去,我会去 检查,会在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你。” “不,我们一起去。”赫连麒笑笑,把她拉近,让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柔声地说:“我要陪你去,我坚持。” “麒……”她欲语还休的蹙起眉心。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嘴角一提,笑道:“放心吧,我没你想象的出 名,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到外县 市的妇产科去检查,顺便兜兜风。” 卓咏佟苦笑一记,笑容黯淡得像暮色。“你哦,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又跑出来搅乱她的心湖了。 甜的是,他全然接受她可能怀了他孩子的事。 酸的是,她没有资格怀他的孩子。 “记住,今天不要喝咖啡。”他笑着叮嘱,倾身吻了她的鼻尖。 她的心脏紧紧一缩。 他仿佛认定她一定怀孕了,唉……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会失望的。 结果是,她真的没有怀孕。 明明主张不可能怀孕的是她,但不知道为什么,结果揭晓之后,她的失落感 比他还大。 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自己怀孕吧,想看看他会怎么处理,他真的会为了她不 要晨星集团这片大好江山吗? 其实她未曾怀疑过他的爱,她相信他会为了她抛弃一切,是她无法自己到夺 取他的所有。 如果他娶了她,视他如命的母亲和奶奶会有多难过? 现阶段他的事业如日中天,在公司里气势如虹,她怕自己会害他被踢出晨星 集团的权力核心,到时他会因为丧志而不再爱她了。 说穿了,她其实还是自私的。 因为怕失去他的爱,所以情愿当他的地下情人。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和温暖的家庭,现在的她只有他了。 她好怕再失去一个她所爱的人,她真的好怕,那种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的恐惧 ,她不要再重来一次。 “怎么垂头丧气的?”赫连麒搂着她的肩膀说笑道:“医生说,我们还年轻 ,不急,我们两个的身体都很健康,要怀孕不成问题。” 她不知道她自己有多想怀他的孩子吧? 她真傻。 她还以为他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她这能甘之如饴当他的情妇,那只是她在欺 骗自己罢了。 “我现在只想喝杯咖啡。”卓咏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明明很想看一看墙上 那些可爱的婴儿照,她狠心的装做视若无睹。 如果他们有孩子的话,孩子会长的像谁? 像她还是像他? 如果妈妈能做主孩子的长相,她要生一个像他的儿子。 不是她重男轻女,是因为要像他啊,他那英挺的眉眼,当然要儿子来继承啰 。 在她的肚子里复制一个他,这多么奇妙,多么有趣啊…… 然后他们这对父母会一起爱那个由她肚里复制出来的小人儿,或许不只复制 一个,复制两、三个也行…… “咏佟!” 有人在叫她。 她抬起眼来,看着走过来的孕妇,当下微微一愣。 “惠心……” 第三章 老天,是她的高中死党孟惠心…… 她们很久没联络了,以前她们几个死党常窝在她家水果行楼上的住家里,爸 爸总会热情的切水果给她们吃,还会叫披萨给她们打牙祭。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没认错。”孟惠心喜上眉梢的走过来,对她左看看右 看看,蓦然拉住她的手,抱怨道:“你这丫头,搬了家,电话也换了,都没说一 声害我们找不到你。” 说完,她指着自己的肚子。“你看,你连我结婚都没参加,我啊,都要做妈 妈了。” 看到自己少女时代的老同学大腹便便的,卓咏佟感觉很不真实,像在做梦。 她百感交集地说:“因为家里有点事,所以……”她爸爸出事之后,她刻意 躲着所有人,后来就跟大家都失联了。 “我知道。”孟惠心一脸难过。“我听说伯父的事了,你一定很不好受,我 们都很担心你,打了好多电话给你,还到你家去,可是都找不到你。” “你知道?”她瞬间感觉自己的喉咙像卡着一颗石头。 惠心说她知道,那其他人也知道了? 她和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她们是怎么议论她爸爸的?她们也认为她爸爸是恐 怖的杀人犯吗? “伯父他人那么好……”孟惠心叹了口气。“我们都相信伯父不是那种人, 只是喝多了,才会铸下大错。酒啊,真不是好东西啊,害人不浅。” “惠心……”卓咏佟心中热烘烘又酸楚的绞痛着。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把她爸爸当成罪不可赦的杀人犯啊,她的喉咙一紧,眼 眶红了。 “谢谢你,惠心,真的谢谢你。”她有些激动地说。 “谢什么啊,我们又没为你做什么。”孟惠心笑了笑,接着打趣地看着她身 旁风采傲人的赫连麒。“这位帅哥是谁?你老公吗?” 卓咏佟正要开口否认,他却先一步出声。 “你好,我是咏佟的老公,我叫赫连麒。”他帅气的伸出手与孟惠心强而有 力的一握,再微微一笑道:“很高兴认识你。” “赫连麒?这名字好熟悉……”孟惠心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难道是晨 星集团的赫连家族。” 他毫不掩饰的承认,“对。” 卓咏佟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见他好整以暇的跟孟惠心交换名片,她急得 好想把那张名片给抢回来。 “你这丫头,原来嫁了这么出色的老公啊,这样我就放心了……”孟惠心把 名片收进皮包里,笑道:“应该快轮到我了,我进去了,再联络哦!” 卓咏佟魂不守舍地说:“好,再联络,你快进去吧。” 孟惠心一进入诊间,她立即拉着赫连麒走出妇产科,步伐快得好像有人在后 头追赶他们似的。 “你不应该说你是我老公!” 她紧紧握着拳头,心头像滚着一锅沸腾的水。 “虽然惠心是我的死党,但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联络了,如果她把我们的关系 爆料给记者,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人一定第一个昏倒,夫人第二个,当然董 事长也会气得跳脚,媒体还会大做文章,把我爸爸的事挖出来,大家会嘲笑你, 说你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挑了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当情人,我们的关系可能影响到 晨星的股票,股东们会抓狂……” “咏佟,你冷静一点……”赫连麒试着让她停下来,但她越走越快,语气也 越来越激动。 “我怎么冷静?”她语调激昂不已,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我们好不容易隐 藏了这么多年,现在却可能会一夜之间崩解,这都是因为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我早就说过,我不可能怀孕,为什么你还要硬逼我来检查?” “我逼你来检查?”他的眉毛扬高了,心头冒火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走在他身后,她根本没看到他,郁怒和无奈像两股洪流在她心中兴风作浪 ,她话语更加口不择言了。 “是啊!你逼我来检查,不是吗?难道你不相信我一直很认真的在避孕吗? 你是要确认我没怀孕才放心吗?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如果我们的关系曝了光,你 要怎么面对那些蜂拥而来的责难,我只是个小人物,我可以躲起来,可一走了之 ,你呢?你一个人要怎么善后,怎么对你父母交代……” “够了!” 他忽然一个箭步,走向前去,来到她的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 她被逼得停下来。 一阵冷风吹过,她蓦然打了个冷颤,冷静下来后恍恍惚惚的看着他。 “卓咏佟!”他目光死死的瞪视着她,语气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她错愕了。他从来不曾这样连名带姓的喊过她。 他的声音里有风暴的气息,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他的俊颜铁青,他看起来很 火大! 完了,她刚刚说了什么? 情急之下她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疯了? 对!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没错! 一瞬间,深深的懊恼和沮丧擭住了她。 她闭了闭眼,话都说出口了,懊悔已经来不及,他一定被她气疯了。 “你还要欺骗我的感情到什么时候?”他恼怒的望着她。 “什么?”她再度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欺骗他的感情?她什么时候欺骗他的感情了?对他,她一直是全心全意的 付出…… “不是吗?”赫连麒脸一沉,粗鲁的把她拉进怀里,咬牙切齿的看着愕然的 她。 “我……我哪里欺骗你的感情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咚咚咚跳得好快 好快。 “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同意让我们的感情地下化吗?”他气恼的看着她。“不 是因为我怕公开我们的感情会有什么后果,会让我在家族里失去什么,我担心的 是你!一旦你跟我的感情公开了,你的背景势必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当时伯父 的官司还甚嚣尘上,我不要你在承受不必要的压力,我的出发点很简单,我想保 护你,如此而已!” “麒……”她睁大了,惊愕、震荡、又迷乱,他的话紧紧扣住了她的心弦。 “而你呢?”他紧绷着脸,酷眸罩着寒霜。“你却一再的推拖我们的婚事, 你扪心自问,我叫了你多久的老婆,你何曾叫过我一声老公?在你的心里,真的 有把我赫连麒当成你卓咏佟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吗?” 她看着他,一颗心悸动得有些疼痛。 他说的,是鬼话吧? 如果她没有把他当成这辈子唯一的男人,她下辈子就变成一棵树,种在他家 后院,任凭风吹雨打。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当年你为了保护我,所以同意把我们的感情地 下化,现在又有什么不同?我仍然是杀人犯的女儿,所以我在意,所以还是不能 公开我们的关系。” “现在跟当年当然不同!”赫连麒眼光灼灼、强而有力的说道:“伯父已经 判刑了,而且犯意在判决书里写得很清楚,经过调查,伯父确实不是蓄意或预谋 强奸杀人,他悔意至深,甚至获得了法官的同情,所有有疑问的人都可以去看判 决书,没有人可以擅自为伯父的罪胡乱定义,这就是不同!”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在她心里,让她无话可说。 她软弱的看着他,“我只知道,如果公开了我们的关系,后果会很严重。” 他的嘴角一扬。 “没错,会很严重,当然会很严重。”他不否认这一点。 她吞了口口水,低敛着眉眼,小小声地说:“你知道……那就好。” 他好笑的看着她。 这女人在忏悔是吧? 她知道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违心之论,现在后悔莫及,很想撞壁吧? 她的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会不知道? 他们都一样,都在保护对方。 “虽然会很严重,但至少你不会百口莫辩。”他铿锵有力的说下去。“五年 前,一切还没定案,你要怎么向每一个人解释伯父不是那么恐怖的杀人犯?而我 不要在法律还没给伯父定罪之前就给我们的爱情定了罪,也不要我的家人对你有 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所以我才会同意不公开我们的关系。” 她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是……” “不要但是,我不想听但是。” “麒……”她眼光痛楚的凝视着他。“不要改变现状好吗?我拜托你,不要 改变现状。” 他隐忍的看着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所以,你要永远逃避是吗?” 泪水往她眼眶里涌去,她咬住下唇拼命忍住。“如果可以永远逃避的话,我 想永远逃避。” 竟然有这种宁为情妇的女人,他真的无话可说了。“咏佟,你很自私,这样 对我并不公平,我厌倦了当你的地下情人。” 她垂下了睫毛。“我知道我自私,对不起……但是,现在的我很幸福,真的 很幸福,日子过得很平静,工作也很顺利,只差一个名份对我而言没那么重要, 我没有把握能让你的家人接纳我,尤其是对你婚事期望甚殷的夫人和老夫人,我 真的没有把握,我更怕我把你害得掉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被打进晨星集团的冷 宫。” 赫连麒苦笑一记。 他的咄咄逼人吓得她脸色都发白了,她到底有多恐惧他要她嫁给他? 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个心头重担吧? “傻瓜。”他轻轻的把她拥进怀里,万般感慨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会逼你,我会给你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直到你能克服你心里的障碍为 止,这样总行了吧?” 卓咏佟环住了他的腰,把脸颊埋在他怀里,松了口气。 “谢谢你,麒,谢谢你……知道吗?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他微笑起来,低头在她太阳穴吻了一下。 “老婆这么不听话,身为老公,当然偶尔也要提振一下夫纲。” 倚靠着他,她的心充盈着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今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的珍宝,她要牢牢记在心底,牢牢地,一辈子不 忘记。 胃好痛…… 一室暗沉的房里,卓咏佟无力的睁开了眼睛,心底空荡荡的。 真是糟糕啊,都已经躺了两个小时了,却还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无法好好入 睡。 房里飘着淡淡玫瑰香。 苇香炉里燃烧着玫瑰得烛,是她上床前点的为的是一夜好眠,不过显然是没 用。 快十二点了,身旁的位置也空荡荡的。 男主人还没回来。今天赫连麒有家族活动,庆祝他叔叔结束四十年的单身生 活,餐会之后,所有赫连家的男丁还有一声属于男人的派对。 告别单身的派对会持续到午夜吧? 她奇怪,今夜怎么格外渴望有他陪,又格外的感到不安呢? 她的眼皮一直跳,到底是什么事? 她安抚着自己,不管是什么事,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如果明天是星期天 就好了…… 虽然她一直努力的想睡着,但整个人就像找不到出口的火山,根本睡不着。 最终,她还是起来了。 除了莫名的不安,还有一件事压在她心口。 披上外套,她低落的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脑海又浮现那张搅动她五脏六腑 的照片。 那是今天出刊的杂志,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猛地紧紧一抽。 他不是封面人物,只占了一小篇幅,但却让她很难受、很难受,比过去他占 据封面时更为难受。 她喝了几口红酒,消沉地拿出她放在衣柜底层的杂志,打开梳妆台的灯上, 翻到有他的那一页。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他们都像在接吻,偏偏照片里那位清丽的女子,不是 她这个秘书经手安排的相亲约会。 被拍到的那天,他应该是参加了某个商务聚会。 回来之后,他没有提过照片中的女子,如果不是杂志登出来,她也不会知道 有这个人。 他们好亲密。 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想到可能是某个让他很有感觉、很来电的富家千金,她就非常难受。 她下意识的把自己跟对方做比较,结果是,失败感让她的心情一整天都待在 谷底。 如果是个俗艳的女人或娇娇女,或许她不会这么难过。 但是,照片里的女子外貌清纯灵秀,应该不超过二十岁,顽长的身材纤细高 跳,披垂着如去长发,从简约的穿着打扮之中可以窥见脱俗的气质,是那种连女 人也会倾心的类型。 他们好相配,两个人都同样出色…… 默默喝掉红酒,再默默把杂志收进衣柜底,关掉灯,吹熄香氛蜡烛,没事一 般的上了床,拥着被,闭上了眼睛。 酒果然助眠,她睡着了,迷蒙中被温暖又熟悉的男性气息给扰醒。 有只手在摸她的额心。 “麒……回来啦?”她睁开眼睛。 薰香炉还透着烛火,是他又点上的吧? 她立即钻进了他怀里,在他胸前寻找舒适的位置,一颗浮在半空中的心安定 了下来。 “你好香……”她哺语着。 “你在流冷汗。”他蹙着眉心说道。 一进房赫连麒就感到不对劲,她睡得不安稳,那股躁动的气氛连在空气中都 感觉得到。 “我知道。”卓咏佟伸手搂住他的腰,轻轻的扬着睫毛,轻轻的笑了。“因 为太想你了啊,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很不安。” “你喝酒了?”他低首看了她几秒。 她绝不会为了他跟家里人聚会而不安,也不会无聊把酒当睡前牛奶,那么就 是…… “你看到杂志了?” “没有啊,什么杂志?”她装傻。 “承认你在意我有那么丢脸吗?”他搂紧了她,嘴唇凑到了她耳畔,笑意不 自觉的浮上嘴角。“那是朋友的妹妹,她喝醉了,男朋友又在洗手间,我刚好在 旁边就顺手扶住她,只是这样而已,就被记者胡乱作了文章。” 她的心脏一阵剧烈狂跳,她悄悄抬起头来看着他,不胜低回,“不知道你在 说什么,我又没看到。” “好,尽管去否认吧。”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颊,眼里闪烁着笑意。“是 不是难过了一整天?” 今天他一直待在厂里和研发工程师讨论进度,晚上又直接回家参加叔叔的派 对,现在才跟她碰到面。 如果不是在席间,表妹拿着杂志调侃他,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朋友的妹妹很漂亮、很动人。”卓咏佟迟疑了下下才如此说道,间接承 认她确实看了杂志。“她看起来像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看着她,说笑似的道:“所以,你很难过?没想到 还有比你卓秘书更漂亮、更动人的女人?” 她瞬了瞬眼眸,“对,所以我第一次感到不安。”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珍惜的把她拥到了胸前。“如果你知道你的不安带给我 多大快乐,你就不会再不安了。” 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心房也为之震动了。 第四章 第二天,卓咏佟终于知道自己前一晚的躁动难安从何而来了。 她父亲在狱中咬舌自尽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好几个小时,完全没有救 活的希望。 赫连麒陪着一脸惨白的她赶过去,天才刚亮,雾蒙蒙的一片,大雾让气氛更 加悲伤。 当她看到遗体的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 “您不是还在等阿姨的消息?为什么不等了?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哭得不能自己。 她觉得是自己让父亲没有活下去的力量,如果她早点把阿姨和弟弟带来看他 ,或许他就不会厌倦生命了。 “咏佟,别哭了,让伯父好好的走。”他把她紧紧的拥进怀里。 “我爸他不是个坏人……”她的心痛极了,让父亲用这种方式走完生命,她 真的好痛。 “我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与乱,虽然后事办得简单隆重,但该有的仪式还是不能少 ,依然有许多琐碎的事要她一一处理。 卓咏佟黯然神伤的处理着父亲的后事,不知道看着遗物发过多少次呆。 出殡之前,她去找过父亲生前心心念念的阿姨,但对方不肯见她,那一刻, 她第一次对她阿姨感到生气。 人都已经过世了,难道去上炷香也不愿吗? 不是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吗?况且他们还有个儿子,竟然听到她父亲过世的 消息还无动于衷,真的让她感到心寒。 好吧,不见不见,从此以后,大家是陌路人,她会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也 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丧礼结束之后,她瘦了一圈。 公司的同事都很关心她,除了致哀跟关心,他们并没有多余的猜测。 大家对她的事都一知半解,只知道她的亲人过世了,她请了丧假,回“老家 ”去奔丧。 回到工作岗位,日子看似平静,但笑容却在她脸上消失了。 虽然丧礼后,她再也没有哭过,但她就像枯掉的花,没了生气。 赫连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能再让她消沉下去了,不能再让她自责了。 他悄悄进行着一个能让她重拾笑容的计划。 星期五碰到国定假日,接连着周末两天,共有整整三天的假。 一早,他亲自做了早餐,在床上把她吻醒。 卓咏佟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了额头,声音懒懒的传出来,有种言语难 以形容的乏味。 “今天不是放假吗?我还想多睡一会……”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忽然之间,生活和工作都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她常常感觉到一股悲伤的情绪 充塞在心中,她在冬眠,不知道哪天才会好转。 幸好工作是驾轻就熟的,不会因为她的无精打采而有所影响。 “好吧,你再睡一下。”赫连麒替她把被子拉下来一点点。“我不太舒服, 去看个医生就回来。” 她立即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 么不早点叫醒我?” 他露出了一抹笑意。“胃闷闷的、怪怪的,一直反胃。” “还笑?”她蹙起了眉心,念起他来,“不是叫你少抽烟少喝酒少喝咖啡少 空腹喝茶吗?你看你,只会说我的胃,你自己也把胃给搞坏了。” “这样才跟你相配啊。”他赖皮地说,黑眸中满是笑意。 “什么啊?”她白了他一眼,很快的下了床,走进浴室,边走边道:“等我 一下,我陪你去医院,今天没门诊,可能要先挂急诊了。” 他凝视着她纤细的背景微笑。“老婆,你慢慢来,我还可以忍。” 浴室传来水声,他知道为了他,她这个效率极佳的秘书铁定三分钟就搞定盥 洗和换装,于是他先到餐桌坐下来等她。 果然,不到三分钟,卓咏佟就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面带笑容的看着她,她穿着t恤、休闲裤和连帽运动外套,长发垂在肩上 ,脸上脂粉未施。 “这……你做的吗?”她讶异的看着餐桌上那满满的食物。 光是面包类就有餐包、土司和可颂,果酱也有四种,圆盘里有荷包蛋、煎培 根和热狗、沙拉,居然还有一碟不搭的萝卜糕,这样算是满汉早餐吧? “是不是突然觉得如果错过我这样的男人很可惜?”他挑高眉,朝她抛去一 个微笑。 她用怀疑的眼神瞟着他,“你真的胃痛吗?我怎么觉得不像。” 是不是为了骗她出门,所以装病? “不要怀疑。”赫连麒立即痛苦的按着自己的胃。“我在强颜欢笑。” 他问过医生了,她的情况很糟,起因在她根本还没办法接受自己父亲自杀身 亡的事实。 她一定要出去走走,一定要跟人群接触,一定要见到阳光不然她的情绪会越 来越低落。 所以,他正在设法让她“出去走走”! 卓咏佟果然猜对了,也果然被骗了,他根本没生病。 车子往南下的交流道驶去,因为连续假期的关系,车子好多。 庞大的车流量让她厌烦,离开台北也让她不安。“回去吧,我哪里都不想去 ,我想回家睡觉。” 赫连麒从置物柜里拿出一个眼罩给她。“在车里也可以睡,到了再叫你。” “麒……”她蹙起了眉心。“我们回去好吗?我真的没有心情。” 他的方向盘一弯,上了高速公路,好整以暇地道:“你被我绑架了,人质是 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的,快睡吧。”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戴上眼罩,放平车椅,真的不理他,开始睡了。 行进中的车子大概有催眠的效果吧,她睡着了,直到他叫醒她。 她惺松地睁开眼睛。“到了吗?我们在哪里?” 他替她解开安全带。“休息站。” 蓦然看到阳光,她眯了眯眼眸,声音一如她的心境般酷寒,“我不想下去, 你想去洗手间吗?那我在车上等你。” “你这女人也太懒了吧?”他笑着捏了下她的腮帮子。“一起下去。” 虽然她不情不愿,他还是把她拉下车了。 休息站热闹得不得了,她像木偶一样的坐在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空位里。 她对周围的人没兴趣,对贩卖部门那些五花八门的伴手礼也没兴趣,她觉得 心烦,觉得耳鸣,觉得很闷,下意识的想走出去。 他去买咖啡了,不厌其烦的排在长长的人龙之后,还对她微笑。 她的心绪被触动了。 泪水蓦然涌出眼眶,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就是想哭。 她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她会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想哭? 她逼回泪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他端着托盘回来了。 “拿铁咖啡,蜂蜜松饼,奶油卷蛋糕。”他把一杯咖啡放她面前,笑笑地说 :“据说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我们来试试看。” 卓咏佟默默的喝着咖啡,默默品尝超甜的奶油卷,不再有奔回台北的冲动。 之后,他们又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往南开去。 她依旧戴着眼罩睡觉,让高速行驶的车身催眠她,直到赫连麒再度将她唤醒 。 再度醒来,她仿佛置身梦中。 车窗外已经是夜晚了,她发现车窗开着,阵阵带着海味的凉风吹拂进车里, 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这次比较有真实感了。 “我们在哪里?”她悠悠的问,不想起来,这样躺在车里好舒服。 “垦丁的南湾。”他的声音很轻快,宛如夜色中吹起的一阵和风。 “垦丁?”她怔忡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他们可能在中部,没想到居然来到了台湾的最南端。 她下了车,看到整个很西欧的民宿叫做“望月湾旅店”,五层楼高的建筑物 ,每一个阳台都看得到绿色植物,夜晚的灯光把整个花园打造得很浪漫,还播放 着悠闲的音乐。 “我们要过夜吗?我什么也没带。”她有点茫然的看着赫连麒,他一点长途 开车的疲态都没有。 “我什么都替你带了。”他俊眸带笑地打开后车箱,拿出两个中型旅行袋。 卓咏佟瞬了瞬眼眸。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反正她也不能逃走,就由他摆布吧。 他订的是三楼的海景房,正对着南湾海边。 房里墙壁是白色的,家具都是吝里岛风,她一走出阳台就感觉心情跟在台北 时有了些微不同。 她双手支在栏杆上,身子前倾,凝望着入夜后的海湾景致。 赫连麒走到她身后,一杯茶送到她面前。“民宿女主人亲自泡的花茶,夫人 尝尝看。” 她以为是红茶或麦茶之类,一入口,董衣草的香气和着蜂蜜弥漫在味蕾间, 很有度假感,她几口就把茶喝完了。 他接过她的茶杯,连同自己的一起搁在桌上,伸手拨开她脸畔被风吹乱的秀 发,把她拉进怀里。 他们的眼光注视着彼此,仿佛这阵子她的表现那么失常,他都能理解,尽在 不言中。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深深的吻了她。 稍后,他拉着她参加了民宿的户外party,民宿男主人背着吉他自弹自唱, 女主人穿梭其中,为每一组游客送上新鲜烤物。 大家畅饮着啤酒,为自愿献唱的人打节拍,虽然彼此谁也不认识谁,但玩得 很尽兴。 然而卓咏佟置身事外的坐着,气氛很热闹,她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赫连麒不时为她倒饮料,把烤好的海鲜送到她盘里,其余时间他忙着和别人 打成一片,他的态度很自然,仿佛她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隔天一整天,卓咏佟不想离开房间,她便在床上躺躺,有时在阳台上眺望南 湾整个沙滩和三座巨大的白色风车,有时发一阵子的呆。 赫连麒倒是没有刻意陪她,他自己去冲浪、玩帆般,还一脸阳光型男样的跟 青春无敌的比基尼辣妹搭讪,一起吃冰淇淋。 她没有半点吃味的感觉,因为知道他是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晚餐后,她终于肯跟他去海滩走一走了。 入夜的海滩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卓咏佟哀伤的望着海浪,心里一阵绞痛, 泪水终于溃决了。 “爸!”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大海大喊,一声又一声。 “爸——” 她应该更常去看他的…… 她应该用拖的也要把阿姨和弟弟拖去。 她应该亲口对他说,她并不怪他,而不是只在心里原谅他。 遗憾、懊悔,说也说不尽,但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赫连麒拥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倚靠着他。 哭丧着脸出来就好,他可以放心了。 出门前下了雨,感觉天气似乎要变了,卓咏佟回房替自己和赫连麒各拿一件 外套。 她把外套给他,像平常一样在玄关换上高跟鞋。 把室内拖鞋收进鞋柜里,一抬眼,看到他看着她,眼光很古怪,她不由得笑 了。 “副总大人,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看什么?” 三个月过去了,阴霾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消失,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动 人的笑容。 现在每个月她都会抽出时间去看看父亲,上一炷香、送一束鲜花,把自己的 近况告诉他。 她能这么快走过来,这都要感谢赫连麒,如果没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 会在难过之余做出什么傻事。 日子很平顺,大概是体谅她才经历了失去父亲的痛苦吧,赫连麒不再提起婚 事,她的心情也因此轻松了许多。 “我在看——你的制服。”他的眼眸扫过她的全身,慢条斯理的走向她。 卓咏佟看看自己,不解地问:“我的制服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的眉毛扬了起来。“我怎么没注意到我们公司女职员的制服这么性感?” 那包裹在及膝窄裙的俏臀是那么诱人,合身白衬衫让她曲线毕露,窄裙下的 修长双腿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哪里性感了?”她唇边带着笑意,扯扯身上的白衬衫。“一直都是这样啊 ,已经三年没改款式了。” 这男人,天天在出门前都表现得对她极度不放心,好像她一走出这个门就会 红杏出墙似的,叫她哭笑不得。 “是吗?”他搓着下巴。“那就是你太性感了,我得想办法让你不要那么性 感。” 她好笑的道:“你别闹了……” “你以为我在玩笑?”他冷不防把她揽进怀里,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的双 眸。“这样好了,把你的制服改为裤装。” 卓咏佟噗哧一笑,“只改我一个人的吗?那很奇怪耶。” “谁叫你太吸引人了。”他把她拥得紧紧的,惩罚的咬了下她的唇。“别以 为我没注意,那个新来的业务经理一直在纠缠你,害我开始想公私不分的踢掉他 。” 她扬起睫毛,瞅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他在问我纪秘书有没有男朋友,他 想追的是纪秘书。” 赫连麒蹙起了眉心。“他真没眼光,你跟纪秘书他竟然不知道要选择你,看 来我是非开除他不可了,为你讨回公道。” 笑意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角唇边满溢出来。“你呦——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快点放开我,我要迟到了。” 她这个秘书至少要比他这个副总早个十五分钟到办公室,一面同时进办公室 太可疑了。 “吻吻我才可以走。”他提出了交换条件。 她很敷衍的吻了他的唇角。 “就这样?”他扬高眉毛,非常的不满意。 她的眸子盈采流动,笑着挣脱他的怀抱。“对啊,就这样。” 他来不及把她捉回来,要她重新吻过,她已经扬着顽皮又得意的笑,一溜烟 地出门了。 大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合上了,他却微笑出来,因为她完全恢复正常了 ,这正是他殷切期待的。 就在卓咏佟好不容易渐渐走出父亲过世的阴霾之时,她那避不见面的阿姨张 琦美却冷不防找上她,要求跟她见面。 “有什么在电话里说吧,我已经没必要见面了。”她悍然拒绝见面的要求。 对于这个女人,现在她还没办法原谅。 “咏佟,出来见个面,不然我去你那里找你也可以,我要跟你谈小佑的事, 你连弟弟也不要了吗?” “到底是什么事?”一想到父亲一定放心不下那唯一的儿子,她就觉得自己 好像被威胁了。 “见面再说。”张琦美却只是再三保证是关于小佑的事。“小佑生病了,详 细情形,我们见面再告诉你,很紧急,你马上出来可以吗?” 卓咏佟叹了口气。“好吧。” 她们约了见面地点,她任命的起身要去拿外套。 小佑跟她有一半血缘相同,就算她气那个女人,她也不能不理这个弟弟。 “怎么回事?”赫连麒拉住她。 他一直坐在她旁边,看到她接起手机之后,先是笑意从眼底消失了,接着脸 色越绷越紧。 他们正打算看一部两个人都想看的得奖影片,她还亲自炸了薯片和肉丸子, 调了鸡尾酒。 “我阿姨叫我出去,她说要谈小佑的事。” 赫连麒警觉心顿起,“她不是不肯见你吗?” 卓咏佟的好心情早已一扫而空了。“谁知道呢?可能她良心发现吧,或者小 佑真的有事要我帮忙。” “我陪你去。”他站了起来。 她摇头。“不用了,我已经不把她当一家人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的事。 ” “我陪你。”他比她更坚持。“你们那么久没忘来了,没人知道她这段时间 跟什么三教九流的人在一起,我不放心你跟她单独见面。” 他说的没错,卓咏佟迟疑了一下,“可是……” 他面不改色地道:“我们可以分开进去,我会找一个离你们近一点的位置, 要走的时候,你让她先走。” 她同意了,因为她也隐隐感觉张琦美突然找她找得这么急,不会有好事。 见面地点约在速食店,他们到的时候,照事先说好的,她先进去,他过几分 钟才入内。 “咏佟!”张琦美先发现她,忙不迭的招手叫她。 卓咏佟沉着地走向她,四下座位里,只有坐着她。 “小佑呢?”她坐了下来,直接询问道。 这么久不见,阿姨变了,以前从来不化妆的人,现在脸上浓妆艳抹,衣着也 很怪异,不符合她中年妇女的年纪。 “他在打电动,不想出门。” 这答案令卓咏佟蹙起眉心。“你不是说小佑生病了?” “对啊,所以需要一笔医药费。”张琦美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咏佟,你爸 应该有保险金吧?他是在狱中过世的,这样应该有国赔吧?” “什么?”卓咏佟气极反笑,她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不过情况跟她猜测的 相去不远,这女人是为了钱而来。 “我说,你爸应该留了一笔钱吧?”张琦美身体往前倾,急切地说:“我是 你爸的合法配偶,到他死前都是,那笔钱应该属于我。” 卓咏佟觉得她的胃开始痉挛了,她冷如寒雪地说:“阿姨,你比谁都清楚, 我爸的钱都被你带走了,他死后没留下半毛钱,反而还欠了一笔丧葬费,你是他 的合法配偶,你要不要帮忙负担一点?” 张琦美微微一愣,接着就发火了。“咏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独吞那笔 钱就是了?” 卓咏佟隐忍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什么钱,所以你也别期待了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再见了,以后别再找我。” 她站了起来,后悔一时心软出来见这个面。 “你站住!不要走!”张琦美也马上起身,她气急败坏的拦住卓咏佟的去路 。 “我去你公司打听过,你同事都不知道你爸是强奸杀人犯吧?还畏罪自杀了 ,你想,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样?你还能在那间大公司待下去吗?” 卓咏佟闭了闭眼。 好可笑,也好悲哀。 她以为父亲在狱中自尽是她生命力最悲惨的事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小佑 妈妈跑来向她要钱,真是够荒谬的。 越过张琦美,她瞥到了坐在后面一桌的赫连麒。 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直线,冷峻的黑色眸子像要看穿背对他的张琦美,如 果张琦美转头看到,大概会不寒而栗到项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 他一定很生气。 “怎么不说话?怕了吧?担心饭碗不保对吧?”张琦美胜利地扬起嘴角。“ 我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要你把该我的给我,你就不会失去工作。” “阿姨,你可以丧尽天良没关系。”卓咏佟惊异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冷静。 “但我不会任由你宰割,大不了我辞职,我可以到别的地方找工作,到一个 你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你死心吧!” 走出速食店,她气得全身簌簌发抖。 他们曾是一家人啊,她和小佑之间有相同的血脉,而她又是小佑的妈妈,她 怎么可以跑来威胁她、勒索她? “不值得为那种人难过,我们回家吧。” 随后出来的赫连麒拉着她上车。 卓咏佟把脸颊埋在手心里,愤怒之中又很心痛。 “麒,你能告诉我吗?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爸死了,阿姨马上翻脸 不认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懂是什么时候开始走样变调……”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也给她力量。“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去追 根究底,那是宿命。”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眼里有泪水,还有更多迷惘。“宿命?” 赫连麒坚定地拭去她睫毛上的泪珠,保护性的把她搂进怀里,沉沉嗓音在她 耳畔响起——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接那个女人的电话,也不要心软,不然你会 替自己惹来大麻烦。”他的声音坚定的安抚了她混乱的心绪。“至于怎么对付她 ,你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她不懂他要做什么,但她相信他,于是她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五章 “现在还不可以告诉我吗,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车外华灯初上,霓虹灯管闪闪烁烁,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赫连麒在开车,而她是在公司的停车场里被他硬拉上车的。 幸好当时没有别人看到,不然一定会以为她这个秘书做错什么了,他竟对她 使用暴力。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母亲和奶奶在豪华邮轮上为他举办生日派对,邀请了数 不清的名媛千金参加,美其名是庆生,实则相亲意味浓厚。 “时间很多,你可以猜猜看。”他带着赖皮的味道,轻率的微笑,遵守一切 该遵守的交通规则,甚至可以超车的时候都不超车,实在有拖时间之嫌。 “唉……”她无奈的看着他,他是在让她摸不着头绪又提心吊胆。“派对八 点开始,现在都六点半了,你是主人,也是主角,还不赶过去吗?” 她真的很怕他不去赴约。 那么多人为他一人齐聚一堂,他却搞失踪,会有多少人气炸啊? “时间还早,我们再去垦丁吧,你不是对那间民宿念念不忘?”他兴匆匆的 提议。 卓咏佟简直坐立难安,苦恼的对他哀求,“停车吧!麒,拜托你,我可以搭 计程车回去,你赶快过去码头。” 他哼了一声,紧紧握住她的左手。“明知道那里有多少女人在等着我,你却 毫不留情的要把我送走,我实在无法了解你这个女人,你真的爱我吗?” “不要在这种时候为难我。”她无奈的说道:“夫人、老妇人,她们都在等 你,我当然爱你,但你必须去。” 赫连麒笑了,握住她手的大掌微微一收。“如果接下来的时间里,你都听我 的,不再有任何意见,那么我保证我会在派对开始之前抵达。” “真的?”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他母亲,奶奶是不能刺激的。 他朗朗地笑,“骗你的是小狗。” 她蹙起了眉心,一阵心烦。“这算什么发誓?你根本不在意在我面前当小狗 啊。” 他沉沉的笑了起来,“你说得对。那么我以赫连这个姓氏保证,这可以相信 我了吧?”卓咏佟这才放心下来。“成交。不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不是说都听我的,不能有任何意见。”他捏捏她的手心,对她咧嘴一笑。 “所以我的老婆大人,你就什么都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对我阿姨做了什么?她为什么消失了?”她 退而求其次地问。 原本她还担心张琦美会再用小佑当借口来骚扰她,但没有,她没再出现过。 “我给了她一笔钱。”他说。 她惊讶的看着他,瞬间情绪激动起来。“给她钱?为什么要给她钱?这样不 是被她威胁成功了吗?” “那笔钱不在她手上,我交给律师,开了一个专户,将来只有跟你弟弟有关 的开支才能动用那笔钱,而且要经过律师盖章才会生效。” 听他这么说,她总算放心了。“谢谢你,你想得很周到,可是,她怎么会这 样就满足了?她应该很气不能一次拿到那笔钱吧?” “她确实对此很不满意,但我警告她,如果她敢到公司乱放话,让你受到伤 害,我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她的儿子,让小佑的同学知道他爸爸是强奸杀人犯, 也要他在学校待不下去。” “噢……”她感到一阵难受。“你真的那么说?” 他点了点头。“她再怎么坏也还是个母亲,她很爱小佑,我说要伤害小佑, 她就怕了,答应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卓咏佟微微失神的靠向了椅背。“虽然这方法不太好,但我想只有这样,她 才不会再来骚扰我。” 难怪赫连麒说交给他,如果是她永远没办法拿小佑来当筹码。 卓咏佟这才明白,赫连麒为什么不事先透露目的地了。 如果先知道,她大概情愿让他去放所有人鸽子,也不会任由他摆布。 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想要去参加选美比赛,微露香肩的上衣是香槟色的缎 面材质,白色高腰花苞裙,金色的腰封和同色系的高跟鞋,更别说耳上、颈上、 手腕上成套的名贵首饰了。 “你应该不是要带我去参加派对吧?”她整个人很不安。 打从他把她带到时尚精品馆挑衣服外加化妆之后,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 上了车之后,他车子又往淡水码头开去,让她更加忐忑。 “忘了约定吗?”赫连麒的嘴角往上完成一个隐约的微笑。“你又开始问东 问西了,这样算是违反约定哦。” “好吧,不问。”她有点无奈的看着他。“知道吗,我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 。” 一抹淡淡的笑浮上他的脸。“错了,你是一直在贼船上,没有下去过。” 半个小时之后,卓咏佟看到码头在望,证实了她的猜测,她的心跳得好快, 不安的望着赫连麒。 他若无其事的根本不看她,自顾自俐落地把车停下,泊车人员立即小跑步过 来。 “二少爷,我来替您把车停好。” “好,麻烦你了。” 他帅气的下了车,大步走到驾驶座旁替卓咏佟打开车门。 她叹了口气,下车。 放眼望去,一整排的名贵轿车像是名车展示会一般,停满了码头。 雪白船身的邮轮非常优雅,船上灯火通明,登船后,派对会场里穿梭者衣香 鬓影的宾客,服务生来回走动着。 “老妇人和夫人已经在等两位了。”盛装的何秘书微笑走过来。 卓咏佟认得何秘书,她是赫连夫人的贴身秘书,专为活跃于社交界的夫人处 理大小事。 也就是说,就算她现在想逃也来不及了。 “不要让她们等太久,我们快过去吧!”赫连麒微微一笑,泰若自然的把手 伸向她。 卓咏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把手交出去,那一眼中恳求意味浓厚,希望他不 要乱说话,千万不要乱说啊。 “两位请跟我来。”何秘书带领他们前进。 卓咏佟看着四周,场面如同她的想象,看得她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夫人对她疼爱有加的小儿子出手阔绰,请了一流的饭店大厨来负责今晚的餐 点,演奏的乐团也是上上之选。 如此深厚的疼爱之心,怎么受得了心爱儿子的女友是杀人犯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真的紧张到快不能呼吸了。 “副总,您不要忘了夫人和老妇人对您的期望。”有何秘书在,她只能用暗 示性的话语提醒他。 他笑笑道:“我没忘,卓秘书大可放心。” 卓咏佟不安的看着他,无法捉摸他在今晚把她带来的目的是什么,她不该出 现在这里,唉…… “奶奶、妈,我们来了。” 听到他笑盈盈的打招呼,她心脏不由得“咚”的一跳,连忙回过神,抬起眼 来。 “原来我们二少爷今晚的神秘女伴是卓秘书啊。”赫连夫人笑瞅着她。“我 要我们二少爷邀请百益建设的洪小姐当今晚的舞伴,这孩子却说他已经有人选了 ,我还怕他带什么女明星来会有失格调呢,是卓秘书我就放心了。” 卓咏佟有礼的颔首。“老夫人、夫人,两位好。” 她觉得很心虚,她比女明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连女明星都不如。 “平常辛苦你了,卓秘书。”赫连老夫人拉起她的手轻拍着。“要伺候这孩 子很不容易吧?你的精神压力一定很大。” “没有那回事,老夫人。”她公式化地说:“副总是个好上司,他的能力很 好,对我们的领导有方。” “是啊,奶奶,我可是个好上司呢。”赫连麒亲密地搂住祖母的双肩。“你 不知道我平常对卓秘书有多好,我对她可说是呵护备至、照顾有加。” 赫连老夫人不以为然但很亲爱地摸了摸他的脸。“你这孩子,不要说得那么 好听,我跟你妈都听说了,你对卓秘书简直比训导主任对学生还严,卓秘书没被 你吓跑,你要感激不尽了。” “我怎么可能会吓跑卓秘书?”他一脸笑意地说:“告诉你们吧,对我来说 ,卓秘书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生命也没有意义, 我是绝绝对对不能少了她,所以我会对她很好很好。” 卓咏佟的心“咚”的一跳。 虽然大家都笑了,也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也知道,他是认真的,无比的认 真。 她蓦然了解到他的用心良苦了。 如同绑架一般的把她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也可以为他过生日。 他不要她寂寞孤单的待在家里等他回去,想着他在做什么,自己一个人排遣 这个夜晚。 卓咏佟……她叹息着告诉自己。你拥有他的爱,今生足矣。 今晚赫连麒约会的对象是百慕达集团的千金——关怡臻小姐。 卓咏佟亲自订了法蓝琪餐厅,据说对方对吃的很讲究,但愿法蓝琪餐厅能合 她的胃口。 赫连麒不在,她也没有下厨的动力,简单替自己下了碗面,打发了晚餐。 整理好厨房的一切琐事,时间还很多。 她开始整理两人的衣物。 每次换季,他们都会不厌其烦的把过季衣物打包到她租的小套房里去放,再 把需要的衣物搬到他们的家。 如此一来,他们的家就宽敞了很多,摆得下一张按摩椅,还有他每天必跑的 跑步机以及她的踏步机。 十点的时候,她总算把衣物都整理好了,这可是个浩大工程。 洗过澡,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她替自己热了半杯鲜奶,吃了几块同事送的手 工饼干,眼睛忍不住又瞟向时钟。 好奇怪,他今晚怎么没消没息的? 以往他相亲时,总会趁女方去化妆时拍他们吃的大餐给她看,不然就是会用 手机录一小段影片给她看,辗转表达他虽然在相亲,但心里只有她。 可是今天却很反常,他不但没有主动发讯息,连她忍不住传了短讯给他,他 都没有回音。 难道是关小姐太迷人,所以他太忘我了吗? 不,绝不可能,她相信不是那样。 大概是关小姐一直没离开座位,所以他没机会传讯息给她,一定是这样。 上床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她惶惑的看着时间,他还是没回来,也没有任何 消息。 凌晨一点,她忍不住打了他的手机,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相亲的日子里超过十 一点还没回来。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未开机,请您稍后再拨……” 她呆了,头发昏,身体发软,心跳快得很难受。 他不曾在相亲的时候关机过,从来没有…… 一瞬间,她的心情陷入了极度的焦躁和不安里。 不死心,再打一次。 答案仍然一样,未开机。 夜色已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床的,心里像有几十把刀在翻搅着。 他跟关小姐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关机呢? 为什么? 她未曾阖眼,一直在等,从一点等到两点,从两点等到三点,从三点等到四 点,然后是五点、六点…… 天亮了。 他还是没回来,手机也还是打不通,而她一夜未眠。 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难看的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才一夜,整个人憔悴不 已。 她仔细的化妆盖掉黑眼圈,再打一次他的手机,仍然关机中。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无需再多问什么。 他跟关小姐过夜了。 他们……在一起了…… 那位关小姐果然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她听过关怡臻在社交界交游广阔, 不管男女都会被她的美丽与风趣的口才给吸引。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麒也会是其中之一。 轻易被一名第一次见面的女人给吸引,然后一起过夜了…… 他应该会直接到公司吧?今天早上他还要主持销售会议,就算被温柔乡冲昏 了头,也不至于会把会议给忘了吧? 她食不知味的吃着早餐,内心深处充盈着痛楚、难受和失望。 在公司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恭喜他终于有满意的对象可以结婚了?还是恭喜他终于可以让他奶奶和母亲 开心、放心了? 她怎么还有办法想这些?她根本连公司都不想去了,她所有的知觉都陷在一 份被背着的痛楚里,绞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是她一起不肯点头嫁给他的,还让他不得不用不断的相亲来保护他们的关系 。 把他推向别人怀抱的始作俑者是她,但是当他真的投入了别的女人的怀抱里 ,她却难过得快死掉了。 到了公司之后,她勉强振作自己,做她身为秘书该做的事。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进办公室,一想到会跟他打照面,她就一整个坐立难安 。 她佯装无事地在茶水间里煮赫连麒的咖啡,不知道游魂一般的自己是怎么走 进这里来的。 什么洒脱大方、漂亮潇洒,全都是狗屎,她的心阵阵发痛。 他跟关小姐过夜之后,一切都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了,她是真正的、真正的失 去他了。 “咏佟!”纪慧菁走了进来,奇怪的看着她。“今天还要煮咖啡啊?你家副 总应该没办法喝了吧?他怎么样了?度过危险期了吗?” 卓咏佟惊慌的抬起头来。“你在说什么?” “你家二少昨晚出了车祸,你不知道啊?” 她的脑子轰然一响,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会知 道?谁告诉你的?” “我家大少刚刚说的啊,好像是昨晚要去相亲的途中出的车祸,夫人和老夫 人哭得肝肠寸断,怕他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还没说完,卓咏佟已经奔了出去。 原来他出了车祸,根本没去相亲,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怪了他一夜…… 老天啊! 如果老天爷真要是在今天带走一个人,那么就带走她吧,千万不能让他有事 ,千万不能,不然她也活不下去…… 病房里,赫连麒的意识清醒了,他微睁酸涩的双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几张 焦急的面孔。 “醒了、醒了,没事了!” 他困难的集中注意力,润了润干燥的嘴唇,身体不知道是哪部分让他微感撕 裂的痛苦。“卓秘书……” 赫连老夫人立即关心地倾身采看。“你这孩子,怎么一开口就要找卓秘书,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公事要交代她啊?” “奶奶……”他咽了口口水,虚弱地说:“奶奶,把卓秘书找来,我有重要 的事要交代她。” “知道了。”赫连老夫人万般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奶奶马上派人去公 司接卓秘书过来,你别急,都伤成这样还记挂着公司里的事,要叫你爸爸给你加 薪水才行……”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赫连夫人一个眼神,何秘书去开门。 “卓秘书?”何秘书讶异的看着门外喘息不已的卓咏佟。“你们真有默契, 二少正在找你呢。” “副总的伤势怎么样?严重吗?”她迫切地、颤抖地问,压根管不了自己的 态度不对,一个秘书绝对不会这样关心上司,绝对不会。 一路上,她做了很多最坏的假设,假设他摔坏了脑袋,忘记她了,假设他被 撞断了腿,假设他的俊脸毁容了。 不管哪种假设,她的答案只有一个——她要陪着他! 不管他变成怎么样,她都要陪着他! “你不要急。”何秘书露出了笑容。“外伤很多,肇事者还在昏迷,不过二 少他福大命大,已经清醒了,你快进来吧,二少好像有重要公事要交代你。” 卓咏佟如释重负的透了口气。“没事就好,太好了。” 一看到她,赫连麒瞬了瞬眼眸,对其他人说道:“抱歉,大家可以先出去吗 ?我要跟卓秘书谈些公事。” 赫连夫人挽住婆婆的手。“妈,守了一夜,您也累了,不如我陪您去吃早餐 。” “也好。”赫连老夫人对卓咏佟道:“卓秘书,他才刚醒,没什么元气,不 要让他太累了。” 她恭敬地垂下了眼眸。“是的,老夫人,我知道怎么做。” 她默默的目送所有人离开,直到房门关上,她马上转身奔到床边,急切地摸 摸他缠满纱布的额际和手臂,眼眶红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怎么会呢?”她真恨不得自己是他,可怜代 替他受伤。 “我也不知道车祸是怎么发生,想不起来。”他反握住她的小手。“手怎么 这么冰?眼睛怎么这么肿?我的手机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昨晚你一定急坏了吧? 有没有一直胡思乱想我跟关小姐在做什么啊?” 问着,他居然扬起了薄薄的笑意。 “怎么可能担心你?”她故做轻快地说:“我——巴不得你跟别人过夜。” “真的吗?”他笑着拉她的手到唇边一吻。“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你 的眼神也不是这样说,它们在偷偷告诉我,你整晚没睡,你难过得快死掉了。” “是啊,我是难过得快死掉了,高兴了吗?”虽然拼命忍住泪水,但她又想 哭了。 赫连麒深深的凝视着她,拭去她的泪。 “傻瓜,我的咏佟,我永远不会爬上别的女人的床,你到死都无需担心这个 ,我爱你,我只会爱你一个。” 她梗塞地、瘩咽地说:“就算你跟别人上床,我也可以忍耐,但车祸——答 应我,你再也不可以、再也不可以这样吓我了!” 她止不住的泪如泉涌。 他叹息一声,温柔的揽住了她的颈子,将她拉向自己,声音低而温柔,“知 道了,我对你保证,我赫连麒这辈子不会再出车祸,让我心爱的女人卓咏佟担心 受怕。” “你还真的保证啊?”她含着满眼眶的泪水,又哭又笑的。 叩叩叩—— 听到叩门声响起,他们连忙分开,卓咏佟吸了吸鼻子,站在床边,看着进来 的一对男女,是赫连文和他老婆。 “两位好。”她颔首致意。 她的脸色一定相当奇怪,激动、潮红,希望来人不要看出异样才好。 “卓秘书也在啊。”孙雪伦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在意,眸光兜回病床上的 赫连麒。“还好吧?” 赫连麒微笑,“谢谢大嫂关心,小弟脑袋尚在,四肢健康,应该是死不了。 ” 赫连文愁眉苦脸的看着弟弟。“你把奶奶和妈给吓死了,爸爸到现在还不知 道你出了车祸。” 他笑道:“做得好,千万不要告诉爸,我不值得他大老远从上海飞回来。” 孙雪伦皮笑肉不笑地说:“阿麒,你太客气了吧,怎么会不值得呢?你现在 是公司最红的要角,你不会不知道吧?” “大嫂太抬举我了,要说红,大嫂娘家的孙家长公子应该更红吧,我怎么跟 大嫂的堂哥比?”赫连麒不疾不徐地说,笑容始终挂在唇边。 孙承亨这阵子卷入召妓风波,应召女郎频频爆料,加上精彩光碟,整个孙氏 家族沸沸沸扬扬,每天都有新闻上报。 “其实你也不输我堂哥,女人没断过,不如趁这次住院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 性方面的疾病好了。”她冷笑地反讽回去。 “老婆——”赫连文皱起了眉头。 赫连麒压根不放在心上,“没关系,大嫂是一片好意,我是有很多女人是不 争的事实,所以检查一下也无可厚非。” 卓咏佟紧紧抿着唇瓣看他们斗嘴。这里没她说话的余地。 就是这个厉害的大嫂,因为丈夫的无能,她想尽办法打压赫连麒,生怕自己 丈夫的太子地位不保。 如果自己跟赫连麒结婚,最高兴的莫过于孙雪伦了。 “我说阿麒,连市值千亿的致方集团独生女,你都不肯好好跟人家交往,你 到底要娶哪家千金才甘心,我很好奇。”孙雪伦挑着细眉,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话里火药味浓厚。 “是啊,我也很好奇,我未来的老婆到底是谁。”他笑了笑。“不过,我猜 应该是家里卖水果的吧。” “什么?”她不解了。“为什么是卖水果的?难道你想娶水果大王的女儿? ” 就算那水果大王再有名,但会比上市公司集团的千金好吗? 她真的无法了解赫连麒,不过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日期渐威胁到她的丈夫,她 才懒得去了解他的想法。 “俗话不是说,捡来捡去,结果捡到一个卖龙眼的吗?”他嘻笑道:“所以 我才说可能是家里卖水果的,因为龙眼是水果的一种嘛。” 孙雪伦脸色很难看,觉得自己被耍了,卓咏佟则心跳不已,尤其他又有意无 意的看向她。 他、他、他——要命!她家以前正是水果行啊! 第六章 这阵子赫连麒都眉头深锁。 赫连老夫人无预警的检查出了肝癌,生命只剩半年,还可能提早离开人世, 唯一心愿是看着他结婚。 他的烦恼都落入卓咏佟眼底,她看得很清楚……唉,是太清楚了。 如果是为了成全老夫人死前的心愿,只要他开口,她会嫁给他。 但她知道他们有着相同的顾虑,要是知道他的结婚对象是她,这会刺激老夫 人的病情吧? 他们知道,老夫人对他的期望有多高,她一直替他物色名门富豪家的千金小 姐,生怕他的妻子会不如长孙的娇妻。 当他绝口不提要她同意结婚却又为老夫人的不久人世那么苦恼时,卓咏佟就 明白了,是自己该离开他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她,为了最疼他的老夫人,他会心一横,跟家人安排的对象结婚。 另一个原因是,他是目前晨星集团光芒最炽的人,赫连文再没有出息下去, 他早晚会被拱出来当继承人。 到时,自己的存在势必成为他的绊脚石,更可能被他大嫂炒作成丑闻。 她很明白,他们两个再耗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她父亲是强奸杀人犯,这点一 辈子也改变不了,她再拖着他就不是爱他,而是害他了。 “麒,过年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四天的时间?我想跟你一起去泰国度假。 ” 她若无其事的与他商量。 他想了想。 这阵子他奶奶用坊间的气功疗法和针灸疗法,好像有点成效,气色好多了, 不但吃得下,精神也不错,还常吵着要出去走走呢,这着实令整个家族的人放心 不少。 “应该没问题,我会把时间空下来,你来安排吧。”他给她一记神清气爽的 笑容。 她着迷的看着他。 那样的笑容有好些日子没出现在他脸上了,为了赫连老夫人的病,赫连家全 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出国之前,我跟你一起去看老夫人吧,以秘书的名义问候她老人家。”因 为以后她将没有机会再见到老夫人了。 “抱歉,咏佟。”他把她拉进怀里,歉然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她能以孙媳妇的名义去看奶奶该有多好,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奶奶绝不 能受到任何刺激。 “不要对我说抱歉,现在老夫人的健康最重要。”她的双手环住了他腰际, 低语道:“听说泰国的四面佛很灵,我们一起去为老夫人祈福。” 他喜欢她的提议,像是充满了希望。 于是农历春节时,他们来到了曼谷,第一个行程就是到香火鼎盛的四面佛为 赫连老夫人祈福。 空气中充满了拜拜用的香火气息,整个广场烟雾缭绕,他们依循传统方式礼 佛,四周还有大批民众在朝拜,信徒川流不息。 “等奶奶康复时,我们再来还愿。”他知道拜四面佛的规矩,如果愿望达成 了,一定要回来还愿。 “好。”卓咏佟垂下眼睫,有种不胜欷吁之感。 到时他得一个人来了,或许跟他的妻子吧…… “在想什么?”赫连麒发现了她的沉吟。 他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她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了一道弧形的阴影, 小巧的挺鼻不是他百看不厌的柔和嘴唇,此时有些落寞,有些黯然,但又十分动 人。 卓咏佟回过神来,抬眸对他灿烂一笑。“没什么,只是肚子饿了,想吃甜的 。” 他也扬起了笑意,轻轻用指背拂着她的脸颊。“那还不简单,我们去找好吃 的。” 他挥手叫了一辆街头随处可见的嘟嘟车,两个人对坐着,请司机送他们去市 中心最知名的甜品店。 “麒,你看!”她指着路边的麦当劳,笑眯了眼。 他看过去,看到双手合十的麦当劳叔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满搞笑的, 日本人应该弄个鞠躬九十度的麦当劳叔叔才对。” 看着他朗笑的俊颜,她又是手机、又是相机、又是dv的记录下来,忙得很。 “你在干什么?”他莞尔地看着她。“你这种拍法,人家看了会以为我是什 么微服出巡的大明星。” 她嫣然一笑。“在我心里,你是大明星没错啊。” 她要将他的各种神情铭记在心。 赫连麒露出一抹笑意,这情话倒很动听。 “来,看这里,笑一笑——”她又不厌其烦的举起相机,以各种角度帮他拍 照。 没多久,甜品店到了。 卓咏佟一眼就喜欢这间时尚感十足的甜品店,还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光是店 里悠闲的气氛就有六十分。 她兴致盎然的在蛋糕吧台研究着畅销单品,最后点了服务生向他们推荐的加 热麦片咖啡蛋糕,搭配两杯黑咖啡,两个人很好奇会是什么样的蛋糕。 “两位慢用。” 蛋糕送上来了。 “好漂亮——”她赞叹的看着蛋糕。 蛋糕淋上核桃糖浆,再加上鲜奶油,点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那模样真是美 极了,光看着就有幸福的感觉。 看她这么开心,赫连麒微笑着,有感而发地说:“等奶奶康复了,我们再到 欧洲旅行,那里有很多古董级的咖啡馆,你可以品尝蛋糕品尝个够。” “好啊。”她嫣然一笑,知道不会有那一天了,她的心微微痛着。 后面几天,他们一起去逛跳蚤市场,逛得汗流浃背,却什么也没买,只享受 那种挑挑拣拣的趣味。 卓咏佟不厌其烦的替他拍了许多照片,两人也自拍了很多。 逛累了,往小巷弄钻去,总有惊奇美味等着他们。 赫连麒最满意虾肉炒河粉,河粉的跟台湾的不同,超q的。 两人还分食一碗鸡肉椰奶汤,把汤喝完了再抢着刮里面的椰肉吃。 每天,她都会用吻把他唤醒,催促他一起下楼吃早餐。 她很喜欢饭店餐厅,挑高两层楼的设计让空间感很空旷,乐师在楼梯上方弹 奏着吉他,大片落地窗外是风光明媚的湄南河,倍感环境的舒适优雅。 饭店准备的自助式早餐很多样化,她特别喜欢热热的奶油松饼搭配大吉岭红 茶,一共有三种果酱,分别是草莓、玫瑰、柚子酱,其中尤以玫瑰酱最得她欢心 。 最后一天夜晚,他们在饭店房间喝红酒,看着窗外的湄南河,赫连麒将双手 搭在她肩上,轻轻一握。 她的心一紧,转身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最后的纪念,卓咏佟早已停吃避孕药了,心里打算着,如果能偷偷留下 一个有他样貌的宝贝,那会是她往后的寄托。 “你今天好热情……”他感觉到身体紧绷不已,浑身火热了起来。 “我爱你。”她再度堵住了他的唇。 感受到她的迫切,他的热情也随之燃起。 他的双臂箍紧了她,嘴唇滑到了她的颈项,她纤细的身体在他怀中迅速软化 ,倾身迎合他。 狂热的吻一点一滴的落在她身上,她的衣物被他撩拨地褪去了,朦胧的听见 自己在呻吟。 他不断的冲刺,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直到一股热流自他体内急涌而出。 年假过后,卓咏佟马上请了七天的假。 “只是去南部,一定要这么多天吗?” 他实在不想让她请那么多天,如果他能陪她一起去就好了,偏偏才刚放完年 假,很多事要他亲自处理,他根本走不开。 “是我妈过世二十年的忌日啊,我想回去久一点,顺便陪陪外公外婆,还要 去拜访舅舅、阿姨,他们也很想我。” “我应该陪你回去才对。”他吻着她眼角,真有说不尽的歉意。“我也想认 识你母亲那边的亲戚。” 她父亲那方的亲友,原本联络频繁,自从她父亲入狱之后,所有亲戚就跑得 不见人影,非常现实。 “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她用手理着他的头发,抬眸理性 地说:“你有新车发表会,是关键时刻,加上老夫人的病情又恶化了,你还是不 要随便离开台北比较好。” 她知道他父母已经开始对他施加结婚的压力了,这也表示老夫人的情况不妙 ,随时会撒手人寰。 “那么答应我,”赫连麒深深的凝视着她的双眸,“天天给我电话。” 她微笑的点点头,“当然,我当然会天天打电话给你。” 两天后,他送她去机场,他还要接待法国来的厂商,因此没办法陪她等到起 飞就返回公司了。 第一天晚上,他接到她的电话,很吵的背景。 “你在哪里?” 她愉快的说:“外公家啊,舅舅,舅妈他们办桌替我接风,表弟表妹全围在 我身边问东问西的,我在享受天伦之乐。” “好一个天伦之乐。”他嗯哼着,“不过,在开心之余,不要忘了我这个老 公也在想着你,在等你回来。” 她忍俊不住地笑,“报告副总,我的假有七天,这才第一天而已。” “没错,第一天,才一天你那个小助理就把我的行程顺序搞得天翻地覆,她 可真行……不,”他更正道:“应该说你们两个女人可真行才对。” 她笑意盎然,“小茹怎么了?” 小茹在一个小时里,通常会花十几分钟来想自己的事,她猜想赫连麒一定很 受不了这一点。 “一个十足白目的小女生,不值得一提。”他似真还假的责备道:“倒是你 ,如果知道自己要离开工作岗位这么久,就该把助理调教得机灵一点才对,不要 让我在这里欲哭无泪。” “知道了,下次改进。”她笑意深浓。 第二天,她如常来了电话,往后几天都是如此,跟他闲话家常,说些母系亲 友的事,说乡下空气好,人单纯,她好想永远留下来,不走了。 “不要胡说了,明天是你休假的最后一天,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速速销假 ,快回来上班。” 然后上司的身份退场,换情人的身份上场。 “飞机晚上八点到台北没错吧?我会去接你,台北气温比较低,你记得多准 备一件外套下了飞机穿。”他柔声叮咛。 几天不见,他真的好想她。 没有她的公寓格外冷清,没有她的馨香,也没有她做的饭菜香,晚上睡觉的 时候更是常常孤枕难眠。 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在乎到明知道奶奶快不久于人世了,仍不肯点头 答应为了奶奶举行一场令她老人家满意的婚礼。 他知道自己不孝,他死了会下地狱接受惩罚。 然而,他宁可下地狱也不要让她痛苦,如果不能跟她结婚,那他就不会结婚 ,没有第二种选择。 “好。”卓咏佟感动又感伤的拭去滑下眼眶的泪,吸了吸鼻子道:“不过, 你要是忙,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了,你不要为了我忙东忙西的。” “我就要为了你忙东忙西。”唉,这女人,一定要表现得这么不想他吗?“ 听好,我排除万难,空下明天晚上的时间,就是为了去接你,我要第一时间见到 你。” “知道了。”她笑了笑。“对了,老夫人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他蹙起了眉心,“气功和针灸都失去疗效了……电话里说不清 楚,回来再说吧。” 她幽幽然的叹了口气,“董事长和夫人一定向你下最后通牒了,对吧?” 他顿了一下,才道:“那些事你不用担心,就算我马上结婚,也不能改变奶 奶的病情。” “我知道,我只是……问一问。”她的眼里又蒙上一层泪雾,心情很复杂。 当然不能改善病情,但他们都心知肚明,那是让老人家走得安心,走得安慰 的唯一方法,他却没去做。 他一定承受了很多责难,一定…… “问了只是多难过,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什么都不要想。” 隔着手机,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不要她听出任何变化,给 她带来负担。 “麒——”卓咏佟依依不舍地唤他,满腔的酸楚无法化解。 “怎么了?我觉得你怪怪的。”他敏感的问:“老婆,你在哭吗?” “怎么会?”她笑了笑,“我跟家人在一起很开心,怎么会哭?” “说的也是。”他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早点 睡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她迟疑了一下,蓦然有些激动的低语,“麒,我爱你! ” 赫连麒笑了,“我也爱你,老婆。” 时间早过了八点,事实上现在已经十点了。 赫连麒一直在松山机场等着,就是不见他要等的人走出来。 他查了旅客名单,没有卓咏佟。 奇怪的是,他打她的手机,系统竟然告诉他,这支门号暂停通话。 她在搞什么啊? 难道真的神来一笔,留在乡下,不回来了? 就算她还不想回来台北也该先跟他商量呀,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上演失踪记 ,她知道他有多急吗? 看来她是不会出现了,再等下去没有意义,他一脸寒霜的回到他们的家,暗 自希望她已经在家了,没在机场出现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他失望了,也生气了。 她不在家里,还音讯全无。 着急也于事无补,她的手机连语音信箱都不能留话,他能对着暂停通话的系 统开骂吗? 他不能,那么做像个神经病,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过了一晚。 隔天,一进公司,他马上调出资料,她外公家的电话。 “孔朗云先生?”对方很直接的说:“我们这里不姓孔哦,打错了!” “咔”一声,挂了。 赫连麒拿着话筒,又急又生气,整片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头顶。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连她外公家的电话都换了? 她是想跟他来个避不见面是吗? 以为他会这么算了? 不,他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不死心,他照着地址到南部逮人。 那什么乡什么镇什么村的,全靠卫星导航才找到路。 “咏佟?你说咏佟?”她的舅舅很困惑的看着他,“咏佟没有回来啊,她已 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快疯了。“请问,上星期不是咏佟母亲过世二十年的忌日吗?” 对方一个否认回给他,“不是啊。” 他还需要问下去吗? 这其中大有问题,只是他现在完全摸不着头绪。 如果不是她母亲的忌日,她为什么要骗他? 她到底跑去哪里了? 这七天来,她到底是在哪里跟他讲电话的? 他一路思索着这几个问题,连夜开车回到台北,台北正在下雨。 他希望一开门会看到她的笑脸,然后她会告诉他,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罢了, 到时他要把她抓起来打屁股。 几分钟之后,希望再度落空。 他打开公寓大门,没有任何人在等他。 或许她在她自己的套房里……这灵光一现的念头让他兴奋了起来,他马上找 出套房钥匙。 他如风般冲到三楼,用了磁卡却打不开门,门外搁着一把他没看过的雨伞。 叮咚! 他按了门铃,整个人难熬得像快沸腾了一样,焦虑,不安,生气,兼而有之 。 “哪位?”门里的人拉开了大门,但勾着门链。 看到陌生女子,他心一沉,“冒昧打扰,请问你是哪位?住在这里吗?因为 这里之前是我女朋友的住处。” “哦——那她搬走了,我上个月十六号租的。” 上个月十六号? 她在上个月就把套房退租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再也无法松开一分一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七章 不管人们怎么感叹时间的无情,时间永远不会等人。 五年,一段很长的时间,长得足以好好经营婚姻,然而他终究还是离婚了。 卓咏佟无法正确分析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内心纷乱得不能好好思考。 对她而言,赫连麒从来没有远离过,虽然事实上,他们心上的距离已经不只 一个太平洋。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前妻的姐妹淘,一位自称s的小姐在自己的部落格里披露的内幕,一则 比一则耸动。 首先,s 小姐直指这段五年的商业联姻,他根本没碰过妻子。 接着,她很明显的暗示赫连麒根本是同志,他的情人是他的男秘书,他对女 人不只没兴趣,甚至是冷淡,从来不看哪一个女性一眼。 最后一个爆炸性的内幕是,她说赫连麒因为五年前的一场车祸,失去了过去 所有记忆,也就是说,他的记忆仅仅只有车祸后的这五年。 所以,她离开他之后,他变成同志,还失忆了? 文章里提到的车祸,绝不是她所知道的那场车祸,那场车祸之后,他们还一 起到曼谷度假呢。 那么,在她走了之后,他又发生了一场车祸?而且非常严重,所以他才会连 记忆都失去了…… 噢,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应该要过得很好,她也一直以为他过得很好。 在他离婚消息没曝光之前,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她,走上了正确的道路,拥有 了受到家人祝福的美满婚姻。 毕竟她走后的一切就如她所想的一般发展,如今她怎么会料得到,事实竟然 与她的设想相去甚远。 她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之后,不久,他和国内第一大半导体集团,也是世界 第一的半导体集团——威扬集团的总裁三女结婚。 那可谓是场世纪婚礼,王子与公主的结合,她在周刊上看到老夫人和双方父 母笑得阖不拢嘴,他并没有特别开怀的表情,倒是新娘明艳动人,一直笑容可人 ,深受媒体好评。 两个月后,老夫人在睡梦中病逝,走得很安详。 之后,赫连文因为一项错误决策而被无情的驱离晨星集团核心,赫连麒升为 集团总经理,威扬集团和晨星集团签定合约,展开合作的里程碑。 再两年后,赫连麒由董事会决议,升任集团副总裁,赫连文和不满他的妻子 孙雪伦正式分居,自己隐居法国,不再涉及集团事务。 当卓咏佟看到这则新闻时,她认为自己的牺牲值得了。 他的岳家那么挺他,他在晨星集团又一路扶摇直上,把赫连文远远抛在后面 ,成为集团的接班人是迟早的事,外界都在等着看。 所以她认为她看到的就是幸福,只差没有看到他为赫连家添丁的消息。 尽管那样,她也认为那是因为他和妻子还想享受两人世界的缘故,并没有想 太多。 如今一切都赤裸裸的摊在阳光下了,他要怎么面对? 昨天晨星集团对外发了一则新闻稿。 集团副总裁赫连麒因个人因素,留职停薪,时间未定,职务暂由总经理代理 。 这让她很不安。 他在苦思对策吗? 还是他没办法面对各界蜂拥而至的猜测和指责? 离婚风暴对他的形象是有影响,但不若s小姐直指他是同志来得深。 现在人离婚率高,豪门离异也时有所闻,这根本没什么。 但糟就糟在,他竟然在婚后没碰过妻子,让妻子内心饱受折磨,这让很多舆 论同情他的前妻,认为她是不堪冷落而要求离婚的。 要是假如他有私生女的事再被爆出来,那么他在晨星集团的多年努力就会付 诸流水,形象势必跌落谷底…… 不,绝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她要保护他,她一定要保护他…… “卓姐,玫瑰花的刺都处理好了,花材也都装进桶子里了,那我走罗。” 穿着连身牛仔工装的年轻人走出来,依依不舍的背起搁在椅子里的背包。 “有空回来看我。”卓咏佟连忙站起来,拿出围裙里的薪资袋。“这是到今 天的薪水,我多放了五千,替你妈买点补品。” 小伟眼眶红了。“谢谢你,卓姐,抱歉走得这么急……” 她拍拍他的肩,“不要这么说,我都了解,倒是你要保重哦,你妈还需要你 照顾。” 小伟的母亲因心血管阻塞入院,所以单亲的小伟不得不辞掉工作去照顾母亲 。 “卓姐,你要快点征人,不然你会吃不消。”他也舍不得这份工作,卓姐对 他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很关心他,他真的很不想走啊。“我知道。”卓咏佟 送他到店门口,叮嘱道:“有空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们,不然琪琪会吵着叫我带她 去找你玩。” 小伟一直是个好帮手,年轻,肯吃苦,跟着她两年了,对花艺很有兴趣,替 她分担了不少工作。 可惜不能继续帮她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啊,她得重新找人了。 下午,卓咏佟在店外的玻璃窗贴上一张征人启事,强调要找的是能够把吃苦 当成吃补的好帮手,因为花店这一行,看似浪漫,实则是吃重的工作。 不管是进货或是送货,都不是弱女子负荷得了的,更别说每天要替鲜花换水 ,整理新批进来的花,玫瑰花还要用机器把刺除掉,另外做新娘捧花,插花篮, 也都不轻松。 “我来罗——”沈慧妮端着两杯咖啡进来,“小伟是今天离职没错吧?忙不 忙?” 卓咏佟双手不离正在扎的花束,抬眼看了好友一眼,“还好,这束花弄好就 没事了,你坐一下,我马上好。” 几分钟之后,她把花束装进长型透明礼盒里,扎上粉色缎带,打了电话叫宅 急便来收。 待会琪琪就要放学了,她走不开,唯一下策就是叫宅急便送,也只能暂时这 样了。 “有空啦?”沈慧妮把一杯咖啡给她,“榛果拿铁。” “谢啦。”她打开盖子,啜了几口,“怎么有空过来?现在不是你们店里最 忙的时候?” 沈慧妮是隔壁轻食坊的老板,她们是因为同在这条街上开店才认识的。 尼尼轻食坊的鲜花由她的琪琪鲜花坊供应,而沈慧妮则三不五时进贡咖啡和 小点心给她,琪琪在的时候,她还会亲自烤琪琪最爱的葡萄松饼过来。 葡萄松饼可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店哦,那是出自琪琪的构想。 爱吃葡萄干的琪琪有天突发奇想,叫慧妮阿姨把葡萄干丢进面糊里一起烤, 结果出乎意料之外的美味,现在已是尼尼轻食坊的招牌了。 “还不是我家那位害羞的大侠叫我过来的。”沈慧妮眼眸闪亮亮的。“怎么 样?有考虑跟我家大侠交往吗?” 卓咏佟连眉头也不动一下。“不考虑。” “噢——到底是为什么嘛?”沈慧妮挫折地看着她,“你们很相配啊,为什 么不考虑交往一下?” “什么地方相配了?”她好笑地问:“他是没有婚姻纪录的单亲爸爸,我是 没有婚姻纪录的单亲妈妈,他年近四十,而我也三十好几了,他有一分稳定高收 入的工作,而我是花店老板,所以我们很相配?” 慧妮的堂哥,人称大侠的教授,温文儒雅,带着十年前女友为他生的女儿一 起过日子,半个月前来看慧妮,顺便看到了她,然后就一见钟情了。 “不是吗?”沈慧妮不解的看着她,“你到底不满意大侠哪一点?说清楚, 这样他才会死心。” “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卓咏佟淡笑一记。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哪一型的男人?”沈慧妮缠着她问。 一抹模糊的笑意浮上她的唇畔,“帅气的,霸气的,很有主张,但又温柔得 要命,像酒一样,叫人沉醉。” 而且世上独一无二,他叫赫连麒,沈慧妮那位堂哥叫沈人华,光是名字她就 不喜欢。 沈慧妮听傻了,“琪琪的妈,你在耍我对不对?你是一个孩子的妈妈,择偶 条件怎么可能那么梦幻?” “信不信由你,那是我真心话。”卓咏佟笑了,收拾起空咖啡杯。 沈慧妮拿她没辙,也只好无功而返,回店里去忙了。 卓咏佟把冰箱里的百合拿出来整理,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身影,纤细,苗 条,跟没生孩子前没两样,甚至更为纤瘦。 至今她还留着披肩长发,因为她的麒一向喜欢长发,即使夏天热起来,她宁 可整日用大发夹固定也不愿剪短。 没错,她的外形确实很吸引人,一点都不像个超过三十岁的熟女,上帝待她 很好,她平时根本没在保养。 不过,她早已无心去注意男人了,不管是条件再怎么跟她相配的男人,她都 不会动心,也没有任何感觉。 现在的她,要得很简单。 把琪琪抚养长大,在远处默默关心赫连麒的消息。 就是这两样,这样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群*聊*独*家 征人广告贴出去几天了,一直没人来应征。 卓咏佟看着电脑里满坑满谷的订单,太阳穴隐隐作疼。 最近是结婚旺季,每天至少涌进五张大订单,如果再找不到帮手,她大概会 过劳死。 看来光把征人启事贴在店门口是行不通的,她该去人力银行登入了,或许很 快就会有好消息…… “有人在吗?” 一道男性的嗓音扬起,她抬起眼眸。 刚做完最后一批订单,她才悠闲了没几分钟,正坐在加高的木质工作台上喝 茶,这是她特别请木工订做的。 “我看到门外贴着征人启事,没经验可以吗?”赫连麒泰然自若的走进这间 名为琪琪花坊的店。 走进来的男人让卓咏佟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是幻觉吗? 这阵子都是他的新闻,太想他了,所以才以为自己看到了他? 是这样吗?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震动又迷乱的看着他。 不,不是幻觉。 他不是幻觉。 他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了。 她被催眠般的下了工作台,距离他还有好几步,她却已无法动弹,他倒是毫 不迟疑的朝她走过来。 她闭了闭眼,下意识的扶着桌沿。 老天,她快昏倒了。 他一点都没变,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应该说,自己对他的外貌一直很熟悉才对。 她天天关注他的消息,还做了好几本剪报,像个追星的少女。 即使如此,他和以前还是有些微的不同了,比如他的穿着。 白色t恤,低腰牛仔裤,白色布鞋,显得年轻有活力。 如果说,上帝没有让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他更是。 发型非常利落帅气,肌肤更古铜了一点,像是经常在户外运动,短袖下的手 臂健结有力,一看就知道锻炼过,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了。 她方寸大乱的看着他。 她该怎么办?他好象完全不认识他。 那么,他不是专程来找她的? 如果不是寻她而来,那他怎么会走进来? 难道他是误打误撞,真的是来找工作的? 晨星集团说他留职停薪,他不在家里好好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却跑来这里 找工作? 要命!他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这种时刻,他应该立即进行危机处理,挽回他的声誉才对啊,他怎么可 以对s小姐的发言默不作声,形同默认一般,反而跑到外面找工作呢? 还是,他被逐出家门了? 这个闪过脑海的理由让她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是这里的老板?”赫连麒问。 卓咏佟吞了口口水,点点头。 她确定了,他不记得她,他真的不记得她。 这个事实让她的内心波涛汹涌,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里是不是不用男性员工?”他微微挑眉,无所谓的一笑,“没关系,我 到别的地方去找工作。” “不,不是的。”卓咏佟总算从初见的迷乱中回过神来,她不能让他就这么 离开。 “那么,我可以面试吗?”他问。 她深吸一口气,“不用面试,你录取了。” 不管如何,先留住他再说,或许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或许他是身无分文的被 赶出赫连家。 “真的?”他笑了开来。 她一阵晕眩的看着他的笑容。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着他笑了,跟在电视上和报章杂志里看到的感觉完 全不同。 她的眼眶立即染上了一层泪雾。 她以为没差的,以为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自己就像在他身边一样。 但今天一见,她才发现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是熟悉的陌生人,那感觉深深冲击着她的心,叫她几乎无法承受。 “你叫——什么名字?”她艰难地问。 他露齿一笑,“赫连麒。” 她几乎被他直截了当的承认吓得半死。 赫连麒就是代表晨星集团,这已经是公认的了,他竟这样大剌剌地说出自己 的名字? 噢,老天!他怎么可以这么高调? 他知道他这样毫不隐藏自己的名字会替自己找上多大的麻烦吗?现阶段的他 应该低调一点才对啊。 心里虽然替他着急,但卓咏佟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不认识他”,而他也 只是一个来找工作的人罢了。 她暗自叮嘱着自己—— 卓咏佟,你千万不要露出端倪,让他发现两人原来是认识的。 就算他暂时离开了晨星集团,可一切还未定案,他可能会回去,所以她和琪 琪的存在对他就是一大威胁。 更何况他根本不记得她了,若是知道她是他过去的情人,还偷偷生下了他的 孩子,他会做何感想? 他一定不能接受这件事,也一定会感到匪夷所思,因为对他而言,她只是陌 生人。 打定主意之后,她才道:“这里工作时间很长,一天要工作十二小时,旺季 的时候,像是毕业或情人节等等,甚至要工作十九个小时,你可以吗?” 他笑了,“没问题。” 答应得真爽快啊,她在心里苦笑一记,“好,那……薪水是两万三,视情况 调薪,可以吗?” 他一点意见也没有。“可以。” 她如释重负的透了口气,“换你了,你有问题要问吗?”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像在思索着什么。 蓦然之间,她的心跳加快了。 他会不会问她一句,“小姐,我觉得你很眼熟,感觉很熟悉,我们在什么地 方见过面吗?” 唉,她的心情真的只有五味杂陈可形容,他忘了她,忘了她…… 他们的公寓呢?他也不记得了?没去过了? “只有一个问题。”赫连麒仍然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要供我吃和住。” 她感到一阵心痛难忍。 果然,他是被逐出赫连家的。 太过分了,就算他跟威扬集团的总裁千金离了婚,他也还是赫连家的一分子 啊,怎么可以无情的把他赶走? “好,知道了,你就住下来。”卓咏佟有点在和无情的赫连家赌气的意味。 “随便你要住多久都可以。” 事后她想,她真是疯了才会加后面那一句! 第八章 花店打烊后,卓咏佟把赫连麒带回家,她就住在同一栋大楼的二楼。 她煮了碗面给他吃,自己到社区保姆家去接琪琪。 这里的上班族多,有一间名为“鹅妈妈”的合格保姆机构在帮人照顾小孩, 最晚可以十二点再接走孩子,方便晚下班的父母,非常贴心。 琪琪目前就读幼稚园中班,每天娃娃车会把她送回店里,她在忙的时候,琪 琪就会在起居室里自己写功课,写完功课自己看故事书,自己玩,非常独立懂事 ,从来不会吵她。 小伟离职后,她有时要外出送货,不方便带着琪琪,又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 店里,因此才会暂时托“鹅妈妈”照顾。 “那个——我去带我女儿回来,我是——单亲妈妈。”出门前,她这么告诉 赫连麒。 一个只有女人和小孩的家,这点非常明显,屋里没有半点男人的空气存在, 但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多问,是她自己忍不住解释起来。 不过她也觉得奇怪起来,就算失去了记忆,他对她这个陌生女人,这个陌生 环境都没半点疑问吗? 对于她这轻易的把他这个陌生男人带回家,他一点都不感到她也太大胆了吧 ? 要命,她现在的思绪还乱得很,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时间好好静 下来想一想。 或许等晚一点,事情都忙完了,躺到床上去的时候,她就会理出个头绪来了 。 现在去接琪琪最重要,已经快十点了,明天琪琪还要上学呢。 “琪琪,家里有个叔叔,因为小伟哥走了,叔叔是花店的新员工,要帮忙马 马的,因为他没有地方住,要暂时跟我们一起住,懂吗?” 琪琪圆滚滚的眼睛 转啊转的,“那他睡在哪里?跟琪琪一起睡,还是跟马 马一起睡?” 对厚,她倒还没想到这个问题。 公寓房间只有两间,一间是她的,一间是琪琪的。 她可不忍心叫赫连麒睡客厅。 但是,她的房间又藏着太多关于他的东西了,他的衣服,他的剪报,他的照 片,他们的合照,他的所有影带等等。 或许他不认得他以前的衣服了,但自己的照片总认得吧? 所以绝不能被他发现。 “琪琪跟马马一起睡,你的房间暂时借叔叔睡好不好?”她跟女儿打着商量 。 “没问题。”琪琪甜甜一笑,“幼华老师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 们要对客人很好很好,对不对,马马?” 她莞尔地亲亲女儿,“琪琪好聪明。” 她常觉得女儿跟他好像,反应很灵敏,常常笑逐颜开,嘴巴很甜,很有主见 ,这些都不是遗传自她。 接下来她要担心的是,他看到琪琪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琪琪跟他简直像是同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尤其是一双会笑的眼睛和那双 浓浓的眉毛,跟他一模一样。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先回家再说。 进了门,看到他还在吃面,但随即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他瞬也不瞬的看着琪琪,看得卓咏佟胆战心惊。 她感觉自己手心里一直盗汗,心脏像要跳出胸口了。 好不容易她才定下神来,下意识的润了润嘴唇,清清喉咙道:“这是我女儿 琪琪,琪琪,叫叔叔。” “爸比——哇!爸比,你终于来看琪琪了。”琪琪一看到他,立即迈动小腿 跑向他,抱着他的大腿。 “琪琪!”卓咏佟吓得魂飞魄散,她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赫连麒把琪琪抱 了起来,像是很习惯抱孩子一样。 “那个——”她困难的解释道:“因为孩子没有爸爸,所以她看到男性都会 幻想对方是她的爸爸,然后叫对方爸比——” 要命,她在说什么? 她泄气的命令女儿,“琪琪,下来,不准对叔叔没礼貌,叔叔还要吃面。” 唉,琪琪没有错,错的是她,她不该常指着他的照片跟琪琪说,这是爸比。 她怎么知道有一天,他真的会闯入她们母女的生活空间呢? 她又怎会知道,琪琪智商已经足够把照片和真人联想在一起了。 是她设想得不够周到,她应该帮他租间套房才对,不该鲁莽的把他带回家里 来。 “琪琪,你叫琪琪是吗?”赫连麒笑意深深的看着琪琪,根本没在听卓咏佟 的解释,迳自跟琪琪玩了起来。“你喜欢爸比吗?爸比好喜欢你。” 琪琪撒娇的靠着他,“琪琪喜欢爸比,琪琪爱爸比,也爱马马。” 卓咏佟看着他们,她快疯了。 就算琪琪不懂事乱叫他爸爸,他也不该随便认个陌生孩子当女儿吧? 他怎么可以那么随兴,那么无所谓,他根本就不认识她们母女的不是吗? 还是,他对每个叫他爸爸的孩子都那么亲切,来者不拒? “琪琪,下来,你该洗澡睡觉了!”她有点生气的要从他怀里抱走女儿。 “爸比,今天你睡琪琪的房间,琪琪跟你睡。” 琪琪这番话让卓咏佟更崩溃。 虽然他们是父女没错,不过名义上他们是陌生人啊,她怎么可以让女儿跟一 个陌生男子一起睡,虽然她很想,也觉得父女见面的第一晚一起睡很温馨,但她 不能真的同意,那样太奇怪了。 “琪琪今天要跟马马睡,我们约定好的,你忘了吗?”如果她不知道怎么降 服女儿,那她这几年就枉为人母了。 “对厚——”琪琪拍拍自己的脑门,对赫连麒粲笑一记。“爸比,那琪琪明 天再跟你睡哦。” “好。”他顺势亲了她颈子一下,惹得她咯咯笑。 卓咏佟心中的烦躁瞬间飞走了,看着他们父女亲爱的模样,她眼眶一红,鼻 子发酸。 是她害琪琪没有爸爸的,也是她害他的麒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的。 她还害他有了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如果追究起来,恐怕连他失忆都是她造成 的。 这几天她仔细查了资料,发现令他失忆的那场车祸,时间点与她离开他时相 符。 他酒后驾车,冲撞高速公路护栏,车毁人重伤,在医院住了将近三个月才渐 渐康复。 车祸的消息被赫连家全面封锁,因为他的酒测值超过标准,怕有损晨星集团 的形象,所以她是直到s小姐披露他失意的消息才知道他曾发生严重车祸。 他是因为她的离去才借酒浇愁的吗? 那场车祸真是意外还是他意图自杀? 她不敢深入去想,真的不敢。 如果是因为失去了她,他就寻死,那…… 想到这里,卓咏佟浑身发颤,冷汗直流,不敢想象如果那时他真的死了,自 己要怎么办? 她一心一意想要让他走上没有她阻碍的康庄大道,周详计划。 她让自己隐居在茫茫人海里,默默的关注他,却百密一疏,没想过他会因为 失去她而了无生趣…… “马马,你怎么了?怎么哭了?”琪琪发现了母亲的异样,以为是自己让母 亲不开心的。“琪琪马上去洗澡,洗完澡马上去睡觉,马马不哭。” “好,马马不哭。”她从他怀里接过女儿,吸了吸鼻子,已经不晓得怎么跟 他解释自己的异状,干脆不解释了。反正从她答应他住进来就是个疑点了,也不 差再多几个。 一个没有男主人的家,带着女儿的单亲妈妈却毫不考虑安全上的问题,同意 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来,他应该要起疑才对,但他什么也没问。 “爸比,明天见。”琪琪甜甜地挥手。 赫连麒也给琪琪一个笑容。“明天见。” “浴室只有一间,你要等琪琪洗完澡才能用,以后你就先睡琪琪的房间,累 了可以先进去躺一下,我再叫你。” 他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眼眸一直盯着她,深思的眸光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卓咏佟回避着他过度叫她不安的眼神,连忙带琪琪去洗澡了。 洗完澡,一个床边故事还没说完,琪琪已经睡着了。 她替琪琪盖好被子,将空调调了适当温度,走出房间。 赫连麒在看电视,西片电影台,自在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坐在沙发里的姿 势就如同过去一样懒洋洋的。 她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是他最爱的频道啊,至今没变。 可是现在不是沉浸过往幸福的时候,自己可是他的老板,老板就该有老板的 样子,不然他早晚起疑。 “赫连麒,你可以去洗澡了,我帮你准备好了新牙刷和新毛巾,放在浴室里 。” 他的视线从电视萤幕转向她,“我没有换洗衣服。” “什么?”卓咏佟微微一愣。 她这才注意到,的确不见他携带任何旅行袋或行李箱。 所以,他什么都没带就从赫连家出来了? 还是,他们什么也不准他带? 这两个原因都让她的心迅速揪成一团。 “等我一下!”带着激动的情绪,她匆匆回房里拿了几套衣服出来,包括内 衣裤。“是琪琪爸爸的衣服,号码应该刚刚好,你就将就着穿吧,明天我先预支 你一个月的薪水,你自己再去买需要的东西。” 那是他以前的衣服,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说来好笑,她离开时,行李里有一半的衣物是他的。 总要有点可以让她想他的思念啊,不然她怎么度过没有他的漫长岁月? “怎么了?不喜欢吗?”她询问道。他在翻动那些衣物,脸上的表情叫她猜 不透。 “很喜欢。”赫连麒起身,抱起衣物,“我去洗澡了。” 她目送他修挺身躯走进浴室,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充盈着她。 她的唇角终于微微扬了起来。 好久不见了,幸福。 第二天,卓咏佟打电话到晨星集团找赫连麒,她佯装自己是德国重要厂商的 翻译秘书。 因为以前担任过秘书,她演起来有模有样,还秀了一段德语,唬住了赫连麒 的现任秘书。 如同流言一般,他的秘书真的是男的。 得到的答案如同晨星集团对外公布的,赫连麒因私人因素,留职停薪,不方 便接电话。 “那么,你知道赫连先生目前人在哪里吗?”她追问下去。 “副总裁目前在国外度假。”秘书公式化地回答。 没必要再问下去了,恐怕连公司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副总裁已经离开了赫连 家,现在变成一名小小的花匠吧? 一整天,几次望着他,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好想问问他,为什么要用男秘书?难道他是因为打击太大,真的改爱男人 了吗? 对于他的出现,她有满腹疑窦解不开,却因为他失忆了,所以她一个问题也 不能问。 倒是他对花店的工作,不管是进货,扎花或送货,全都学得很快,为她分担 了不少工作,这点让她很惊讶。 “你以前在花店工作过吗?” 明知道答案是没有,她还是忍不住的问,至少这是她唯一能问的。 “你说呢?”0赫连麒笑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把烂掉或太开的花瓣剥掉, 洗茎,放进桶子里,动作驾轻就熟。 他那莫测高深的笑容让她的心怦然一跳。 每当他用那种眼神看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会产生浓浓的疑问。 他真的失忆了吗? 然后没多久,她又会骂自己太多疑了。 如果没失忆,他怎么可能跑到她的花店里找工作?对于一声不响离开的她, 他应该恨之入骨才对。 那么 ,他这样重新闯入她的生命又算什么? 她就当成上天给她的礼物吧,让琪琪有机会跟自己的生父相处,用这种方式 让她们母女待在他身边,这真的是很大的恩赐。 有一天,等他自我放逐够了,回去他原来的世界时,至少她还可以想念这段 他们三个人的幸福生活。 这么一想,她心里舒坦多了,也比较能自在的面对他了。 黄昏,她惯常在快五点的时候走出去等娃娃车,没想到他也跟了上来。 卓咏佟被他过于理所当然的举动给吓一跳,“你干么也出来?” 他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姿态轻松,眉眼闪烁着笑意。“你不是要出来 等琪琪吗?” “是没错,但你是员工,应该在里面工作才对。”她也没办法对他凶,耐心 地说道:“虽然琪琪不懂事,叫你爸爸,但你不能真的回应她,不然她会当真, 我这样说,你了解吗?” 他笑了笑,不回答也不反驳,一双迷人的黑眸专注的望着往来车辆,直到一 部娃娃车缓缓停下来。 “爸比——”琪琪立刻选择对母亲视而不见,笑盈盈的投入赫连麒怀中。 赫连麒弯身把她抱起来,亲了她一下。 “原来是琪琪爸爸啊。”随车老师笑睇着他们父女,“琪琪长得真的像爸爸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吧,琪琪妈妈?” 卓咏佟简直像被魔杖点到,不会动了。 “你怎么会想要开花店?这工作并不轻松。” 这天下午,赫连麒一个问题丢过来,震得卓咏佟七荤八素。 他的语气太过像以前的他,而且他从不称呼她,连最基本的卓小姐都不曾叫 过。 “是不轻松,但利润还不错,可以养活我和琪琪,而且我对花还满有兴趣的 ,刚好有机会顶下这间店,什么都是现成的,就接手做了。” 离开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也决定要生下来,因此她做了万全准 备。 以前,他坚持生活费由男人负担,每月还一定要给她零用钱,不要他会不高 兴,理由只有一个——她是他的女人。 所以她哭笑不得的接受了。 也因此,只进,不出,多年下来,她存了不少钱,加上她自己的投资精准, 报酬率都有百分之三十以上,说她算是小富婆也不为过。 她在台中市中心买了一间刚落成的套房,交通生活机能都很方便,最好的是 饭店式管理,不怕她昏倒在家没人发现。 五年前,她向他请了事假之后就直接住到套房去了,直到生产前,她除了去 妇产科之外就很少出外走动,生怕被他找到。 生下琪琪之后,她在产妇之家坐月子,琪琪由专人照顾。 之后的两年,她亲自照顾琪琪,在房市正好之际,卖掉小套房赚了三百万, 她随即搬回台北。 然后就是目前的现况了。 她顶下花店,在同栋大楼买下两房公寓,跟琪琪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最大 慰藉就是留意他的消息。 “怎么不去公司上班?”赫连麒问。 他正在汇整电脑里的订单,安排隔天的送货路线。 “一样是为了琪琪啊。”卓咏佟笑。 她一样在忙,正在把一朵朵百合花的花蕊拔掉,这样卖相比较好,还可以防 止花粉沾到花瓣烂掉。 他们就这样各据一方的聊着,秋阳淡淡的洒进室内,空气里除了花香,还有 她刚冲的咖啡香。 一种纯然的幸福包围住了她。 她想起了一件事,心情极好,语调轻快地说:“今天没什么事,等琪琪回来 就打烊,我们一起去吃大餐,我这个老板请客。” 赫连麒握着滑鼠移动订单页面,“怎么没事?明天有张大单,爱与恋婚友社 订了二十六束九十九朵玫瑰,不先准备吗?” 他是外行没错,但看过她扎九十九朵玫瑰,绑起来很费力,手还会刺到,更 何况订单注明上午九点就要送达,人家集体结婚要用的。 “你看错了。”她靠过来抢走滑鼠关掉视窗。 今天是他的生日。 就算失去记忆,不会连生日都忘了吧? 五年没替他过生日了,她真的好想再为他过一次生日。 而且他还不知道呢,女儿跟他同一天生的,他们都是天秤座,俊男美女的星 座。 她没有刻意选日子,就刚好那天阵痛,比预产期晚了一星期,恰恰赶上跟他 同一天生。 “不然你跟琪琪去吃吧,我来顾店。”他抢回滑鼠,重新打开视窗。 她气结地看着他。 这个人一定要在这时候展现他对花店的忠诚吗? “老实告诉你,今天是琪琪的生日,平常你们那么好,如果你一起为她过生 日,她一定会很高兴。” “今天是琪琪的生日?”他的视线立即从电脑萤幕上移开,看着她的黑眸惊 喜不已。 卓咏佟无法不看他。 他没有说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他当然不会说,跟老板讲自己生日干么呢? 她清了清喉咙,“这样你还要自告奋勇留下来顾店吗?” 直到现在,她还是弄不懂他对琪琪的喜欢从何而来。 以前的他,绝不是一个会为可爱小孩驻足的男人。 但打从他见到琪琪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他宠溺着琪琪,不是大哥哥或叔 叔,真的就像一个父亲在宠女儿。 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宠琪琪?又为什么会在她们母女身边待得那么怡然自得? 他不回赫连家了吗?不回晨星集团了吗? “我出去一下。”赫连麒站了起来,脸上有愉快的表情。 “去哪里?”她愣愣的看着他这突兀的举动。 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去,嘴里吹着口哨,“替琪琪买生日礼物。” 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耶,他这个员工要外出,就只是对她这个老板交代一声 哦? 当然,她这个老板也没有老板的样子,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打从第一天起, 就不是老板与员工。 他跟小伟不同,跟过去来工作过的员工都不同。 他就是他,赫连麒,她老是觉得他在用赫连麒的身份跟她相处,老是觉得他 ……并没有失忆。 第九章 昨天的生日过得很愉快,餐厅是卓咏佟选的。 琪琪爱吃牛排,她当然知道赫连麒也是,所以她选了一间道地的牛排馆,看 他们父女俩吃得开心,她也开心了。 琪琪整夜抱着赫连麒送的小熊娃娃不肯离手,一直说这是爸比送她的第一个 礼物,她要永远抱着它。 私底下,卓咏佟一直没有对女儿否认赫连麒是她的爸比,但她也没猪头到对 女儿说,他就是她的爸爸没错。 现在小孩可是很精的,如果她那么说,搞不好琪琪会去对赫连麒说,我马马 说你是我爸比没错! “请问卓咏佟小姐在吗?” 一名戴眼镜的斯文中年人提着公事包走进花店。 “我就是。”她连忙擦干手迎上前去。 店里只有她一个,赫连麒去送货了。 她不知道他那么会开小货车,以前他都开自家品牌的轿车。 在买货车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买了晨星集团的车子,那是因为他啊,他正 是晨星汽车的灵魂人物。 “你好,卓小姐,敝姓宋。”他给她一张名片。 “原来是宋律师啊,您好。”她看看名片上的字样,抬起头来,笑盈盈地问 :“您要订花吗?” “不,我不是要买花。我是有事要跟卓小姐谈。” “这样啊,您请说。” 宋律师道出来意,“有一间公寓,六年前就登记在卓小姐名下了,相关文件 都在我那里。” “我不懂您的意思。”她惊讶不已,“我的名下怎么会有公寓?” “六年前,赫连麒先生拿了您的证件和印章,办理了过户,一直以来,房地 契都在我那里,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他拿出一张磁卡,“这是公寓的磁卡 ,密码未变,相信卓小姐你知道地址。” 一瞬间,卓咏佟感觉到心跳加速了,仿佛看到一团迷雾缓缓散开。 她清了清喉咙,努力镇定波涛汹涌的情绪,“请问,是谁请您来这里找我的 ?是赫连麒吗?” 宋律师推了推眼镜,眸光闪烁着,“很抱歉,这关系着客户隐私,恕我不能 奉告。” 她迟疑的接过那张磁卡。“所以,现在我可以自由进出那间公寓?” “是的。” “谢谢您跑一趟,我会去的。” 宋律师走后,她陷入长长的沉思之中。 她一直以为公寓在他朋友名下,他为什么要把公寓转到她名下,难道不怕被 查出来,被他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到底赫连麒是什么时候委托律师找她的?是他还没失忆的时候吗?因为她行 踪不明,所以律师直到今天才找到她,也才得以把磁卡交给她? 是这样吗?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回来了。”赫连麒一进花店就脱下工作帽。 她出神地望着他。 好吧,就赌一赌,如果能唤回他的记忆…… 她握着公寓磁卡站了起来,“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问题。” 他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连问要去哪里都不问就答应了。 再度回到住了好几年的大楼,卓咏佟看着没什么大改变的周围环境,内心激 动无比。 当年她离开的时候,她没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更没想到会是跟赫连麒 一起回来的。 “听说有人把一间公寓登记在我名下,所以我过来看看。”车子熄火前,她 简略对他说明。 他根本什么都没问,是她觉得什么也不说太奇怪了。 当然,不可否认,他也很奇怪,一般人听到这种事都会详加追问吧,他却像 没听到似的,连点反应都没有。 既然他没有反应,自己总不能对他吼——我知道你是赫连麒,也知道你失去 了记忆,不过,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两人沉默的进入电梯,卓咏佟看到守卫眼里一闪而过的讶异。 物换星移,守卫当然不认得她,那就是他认得赫连麒了? 她的眼皮蓦然不安的一跳。 守卫认得赫连麒? 也就是说…… 来不及细想,电梯门开了,赫连麒率先走了进去,她也只能跟进去。 她按了楼层,又看了他一眼。 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必须假设他什么都忘了,她对他来说也只是一间花店的老板娘,没有别的 意义。 叮咚—— 电梯门开了,他很自然的走在她身后。 卓咏佟感觉自己在颤抖,近乡情怯就是这种心情吧?她明明很想再回来看看 的,步履却如此沉重。 事实上,当她看到他离婚的消息时,她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该单方面决定离开他,迫使他结婚,迫使他过了五年不快乐的婚 姻生活。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绝对不会轻易的离开他,绝对不会…… “就是这里。”她停在一扇大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但她没勇气回头看他的表情。 等一下会怎么样? 看到熟悉的景物,他会有什么反应?会唤回他过往的记忆吗? 如果他的记忆回不来,那她该怎么办?她要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女人吗?他 又会相信吗? 就算相信了,但失去记忆的他,对她并没有感情啊,她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 “我……曾经住在这里。” 她在心中接了一句,你也是。 她打开了大门,入眼的摆设第一时间让她眼眶发红,心涨得好痛。 “怎么都没变?”她喃喃自语着。 她把每一扇门都打开来,包括浴室的,又惊讶又困惑的发现屋里每一样东西 都跟她离开的那天一样。 难道她离开了之后,他也不住这里了?而且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然怎么东西 都在原处? 不过,如果多年来都没有人进出,应该布满了灰尘啊,可是空气里散发着淡 淡馨香,室内一尘不染,洗手间也显得洁白,连她以前养的水耕植物也还活着。 她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四处走动,充满疑惑时,赫连麒没有移动半步,一直站在玄关,只用一 双深沉的黑眸看着她。 她有口难言的避开他的视线。 她能问他吗? 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她还是得找宋律师,如今能够解开她疑惑的只有宋律师了。 又待了好一阵子,直到琪琪放学的时间快到了,她才依依不舍地说:“走吧 ,我们该回店里了。” 从头到尾大约待了两个小时,赫连麒就任由她感伤的摸摸床单,黯然的看着 一对马克杯出神,颤抖的打开衣橱,拿出一套黑色西装来。 他也不催她,也不吵她,迳自走到阳台抽烟。 “谢谢你陪我来。” 最后,卓咏佟关上了大门,设定了密码,两人走进电梯里。 她的情绪还很激动,打算回到花店就立刻联络宋律师,她要尽快跟对方见一 面,否则她今晚绝无法安心睡觉。 叮——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去。 这次换赫连麒走在前面,双手插在裤袋里,她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心事重重 的走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蓦然停了下来,她差点撞到他。 “怎么回事?”卓咏佟抬起头,看到他的视线和迎面走来的一位女子交会。 对方时髦漂亮得难以形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毛茸茸的皮草背心为她增添 了一股冷艳的矜贵风采,脸上妆很浓,很像明星。 卓咏佟看到她不齿的扬起了嘴角。 “这么快就带女人回来过夜,是要证明你不是同志吗?” 赫连麒平静的看着她,“对你,我很抱歉。” “不必了。”贾欣郁毫不领情。“我过来不是对你还有留恋,是因为还有东 西没拿。” 他完全认同。“当然,你当然不是因为留恋我才来的,我根本不值得你留恋 。” 她恨恨的看着他,尖锐地说:“曾经我因为可以跟你结婚而开心,你却让我 过得跟寡妇一样,赫连麒,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别想我会向你道歉,我要把 孩子生下来。” 卓咏佟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孩子—— 他们是什么关系?还牵扯到了孩子…… 她瞪大眼睛看着赫连麒,他的眼底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湖泊,她无法得知他此 刻的心绪,也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你需要向我道歉,我也没资格干涉你要不要生孩子。”他直 勾勾的注视着对方,未曾回避。 “我会举行一个盛大的满月酒,到时会发邀请贴给你。” 贾欣郁咬着唇,脚步急促的越过他们,进入电梯里。 直到电梯开始上升,他才淡淡的对卓咏佟说:“那是我的前妻。” 虽然心里有数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震撼不已。 “孩子——”她忍不住问了。 当年离开的理由,说是要让他安心的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如今蓦然 得知他可能跟别的女人有孩子,心里却像打翻了好几种调味料,混在一起都不知 道是什么味道了。 “不是我的。”赫连麒看着她,俊眉扬了起来,眸底沁出浅浅笑意。 “噢——”她的眼睛眨了两眨,俏颜涨得通红。 终究,说成全是假大方,假理性,她根本不能接受他跟别人生孩子。 不过,这么有损男人颜面的事,他为什么大方对她说? 是她多心吗?为什么她老是觉得他没有失忆,他分明知道她是谁,他在捉弄 她。 “我冷落她。”他主动说道:“她后来开始和父母反对的前男友联络,在我 们离婚前就怀了那男人的孩子,所以主动要求离婚,平常跟她在一起泡夜店的姐 妹淘替她放话,她们唯恐我把真相说出来,所以恶人先告状,打击我的形象。” 说完,俊颜一贯的淡然平静。 卓咏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看来他的婚姻生活比她想象的还糟,他的前妻简直恨他入骨了,竟然扬言要 把男友的孩子生下来,还要盛大宴客。 她蓦然想到他在这里顶楼的那间豪华公寓,难不成他婚后就住这里? 她恍然大悟的看着他。 一定是啊。不然怎么会遇到他的前妻? 他住这里,然而他们两人来到这栋大楼之后,他却什么也没表示,没说他也 住在这里,显然是刻意要隐瞒她。 是啊,他为什么要对她表明他的身份是晨星集团的副总裁? 为什么要对她这个花店老板娘说他现在只是暂时离开工作岗位而已,随时会 回去,而花店的工作只是他一时的自我放逐罢了。 他没理由对她说这些。 至于他到花店应征,应该真的只是巧合,而他疼爱琪琪,只能解释为父女天 性。 可能他也纳闷自己为何会喜欢一个陌生孩子吧? 这个问题只有她能回答他,因为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卓咏佟黯然的叹了口气。qunliao 看来他真的失忆了没错,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否则他不会直截了当的对她 说那女人是他的前妻。 如果是她的麒,他会顾及她的感受,他不可能大剌剌的说出口。 他不是她的麒,不是她的了。 群*聊*独*家 气象报告说有个台风迅速增强为强台,直扑台湾而来。 卓咏佟忧心忡忡地看着外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街景。 狂风卷起了人行道上的落叶,飞得半天高,好多机车骑士被吹歪,路况险象 环生,一年比一年强烈的现象叫人恐慌不已。 打烊之前,赫连麒在玻璃框边门钉上木条,虽然有铁卷门,还是担心玻璃会 有所损伤。 越晚,风雨越大,根本没人来买花了,很多订单也都被取消,因为各县市政 府纷纷发布明天不上班,不上课的消息。 风灾过后,花价跟菜价一样,必定跟着起涨。 除了必要的婚丧喜庆用花,买花的人也会锐减。 不过卓咏佟并不担心,她的经济情况很稳定,就算一整年花店都不赚钱,她 也不会感到焦虑。 “今天我们提早打烊吧。晚上来包水饺。”她宣布道。 花店一向九点半打烊,现在才七点半,但外头天色黑得吓人,路上一个行人 都没有,雨大得快要成河了。 “好棒!”琪琪第一个欢呼,她跑着去找赫连麒。“马马说打烊了,要包水 饺,爸比,我们回家玩!打水仗!” 赫连麒把钉木条的工具收好,转身抱起她,“没问题,我的公主。” “爸比,我爱你——”琪琪亲了他一下。 “爸比也爱我们琪琪。”他开怀的回亲她,每次都故意用刺刺的胡碴亲她, 逗得她咯咯笑。 卓咏佟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嘴角浮上微笑。 如果说,没有拒绝琪琪叫爸比的他很奇怪,那默许他们这样称呼的她不是更 奇怪? 他只是花店的员工,还“来路不明”,她却收留他,让女儿喊他爸爸,没有 加以阻止…… 一开始,她是想要阻止,但看琪琪喊得那么自然,她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开 始阻止起。 再说,他确实是琪琪的爸爸没错啊,她怎么能让琪琪喊他叔叔呢? 今生无法让他知道琪琪是他亲生女儿就罢了,至少让琪琪喊他一声爸爸,这 样她心里会比较好过。 “可以走了吗?马马!”琪琪急着想回家。 她回以女儿一个笑容,“可以了。” 她牵琪琪左手,赫连麒牵琪琪右手,三个人一起离开店面,一起搭电梯回家 的感觉太温馨了。 每当这时候,卓咏佟总会想要拍一张照片做纪念,又怕他会觉得奇怪而做罢 。 倒是他睡着时,她偷拍了他不少照片,有几次琪琪一定要跟他一起睡,她替 沉睡的父女俩也拍了很多照片,那相似的脸孔常让她又开心又心痛。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通了要回去,这天上掉下来的幸福,每一分每一秒,她 都很珍惜。 “马马,琪琪和爸比也要帮忙包水饺,我们三个人同心协力。” “好,三个人同心协力。”她笑瞅了他一眼。 他会想帮忙吗? 他应该不喜欢衣服沾上面粉吧? 不过,就算他不帮忙,像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家里有他在真好,就像多了 个守护神一样。 她不若以往的慌张,忙着准备蜡烛和手电筒,反而悠闲的下水饺,煮琪琪爱 喝的玉米浓汤,煮他爱的清炖牛腩汤。 因为多了一个男主人,虽然外面刮着强风,下着大雨,但屋里的气氛却是轻 松又宁静的。 收拾碗筷的时候,卓咏佟发现赫连麒的手臂上多了一道血痕,她惊呼一声, “你受伤了?” “没什么。”他不甚在意,“只是刮到,不会痛。” “还是要上药。”她不放心地说,“你洗完澡,我帮你擦药。” 他点点头,蓦然露出一记笑容,“对了,牛腩汤很好喝。” 她眨了眨晶眸,“你喜欢?” “明知故问。”他的眼光闪烁的停在她脸上,然后什么也没再说了,走进浴 室去洗澡。 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她的脸整个燃烧了起来,心脏快跳出胸口了。 老天,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明知”? 没错,她是知道他喜欢喝她煮的牛腩汤,但问题是他怎么会晓得她知道? 除非—— 除非他没有失忆,他什么都记得…… 第十章 赫连麒才进去浴室十分钟,卓咏佟却像等了十年,一直眼巴巴的看着浴室门 ,越等心跳越来越快。 今天她非问个清楚不可,太多疑问,太多谜团了。 去过公寓之后,她见过宋律师,但宋律师还是什么都不肯透露,只把房地契 交给她,所以能解开她疑问的只有赫连麒了。 浴室门终于打开,她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眼神跟随着他。 老天,她要怎么问呢?直接问,你究竟有没有失忆吗? 她吞了口口水,“我去拿医药箱。”她的心跳异常强烈,声音却软弱无力。 她匆促回房,看见琪琪已经睡着了。 她替女儿把被子盖好,凝视了她好一会儿。 她一直觉得对不起琪琪,知道他离婚的消息之后,也觉得对不起他。 既然她这么愧对他们,何不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弥补遗憾呢? 她不是也在得知他发生过重大车祸时深深颤栗,懊悔自己离开他,如今他好 端端的在她眼前,她怎么能再让幸福溜走? 就算事情的结果是他真的失忆了,那又如何? 她可以努力唤回他的记忆啊。 或许他的家人根本没有为了唤回他的记忆而尽力,或许只要她把那些影带, 照片给他看,他就会一点一滴的想起来了。 时间又过了这么久,谁还会追究她父亲的事? 而且,如果不是发生婚变意外,他已经稳坐晨星集团接班人的位置,在公司 的主要性和地位都无可动摇。 还有,他至爱的奶奶已经过世,过世前也含笑看到他结婚了,他们如果再在 一起,无需再顾虑会刺激到谁,顶多是让他父母很不满意罢了。 而他们的不满,或许可爱的琪琪,这赫连麒家至今为止唯一的下一代,可以 消弥…… 想到这里,多了些勇气,她提着急救箱,匆匆走到琪琪房间。 赫连麒正套上一件t恤,见她进来,看了她一眼。 “风雨越来越大,待会你先睡,我去店里看看有没有淹水。” “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勇气就跑了一半,心跳让她整个人热烘烘 的。 她打开急救箱,垂眸拿出碘酒,“我先帮你消毒。” “过来吧。” 他坐在床沿等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在想什么,这让她举步维艰。 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包围了她,卓咏佟心跳加速地走到他面前,空气里尽是 他身上干爽的气息,属于他的男人味。 她的心怦怦乱跳,垂眸努力专心为他消毒,然后贴上ok绷。 “好了。”她的声音低幽如梦。 她没有出去,反而抬起眼来看着他,自认为不着痕迹的深深呼吸,她已经做 好心理准备了。 “你是要去打仗吗,老婆?”赫连麒看着备战状态的她,唇边泛起一个似笑 非笑的角度。 “老婆?” “哦……” 她闪动着睫毛,泪水一下子冲进了她的眼眶里。 无需再问了,他没有失忆,没有忘了她。 她的心掠过一阵震颤的喜悦,忘形的投入他怀里,他笑着把她接个满怀。 “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骗我?”她用手环抱住他的腰,哭了起来。 他把她拥紧,冤枉,“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他轻拂她的头发,吻她的太阳穴,拍她的背,直到她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 卓咏终止住了哭意,拭去泪水,抬起泛红的眼眸指控他,“你假装失忆,跑 来这里找工作……” 他轻柔的微笑,“你可要想清楚,我一直都没说我失忆。” 她实在不服气啊。“那你为什么装做不认识我?” 他抚着她的发,好笑道:“你再想清楚,我没有装做不认识你,是你自己认 为我不认得你,所以待我客客气气,经常欲言又止。” 她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 是呵,没错。 一直以来,他就是他,未曾叫过她一声老板娘或卓小姐,对她的态度也从来 不是一个员工。 是她先入为主,自作聪明的认为既然他出现在她眼前,一定是因为失忆了, 一定是因为他根本忘了她,才会上门找工作。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他又笑着点头,“包括小伟。” 卓咏佟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我给了他一笔钱,叫他找个重大理由立刻辞职,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你。 ” “所以,小伟的母亲没有住院罗?”她惊愕地问。 他徐徐一笑,“我想是没有。” “噢——”她挫败的蹙起了眉心,“怎么会这样?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他 居然被你的钱收买,你究竟给他多少钱?” “秘密。” “好,秘密,好一个秘密。”她为之气结。“总之,你把我骗得团团转,我 被你骗得好苦。” “你老公我又何尝不是?”他吻住了她的唇,一边吻,一边低喃她的罪状, “一声不响的离开我,骗我说要去参加母亲的忌日。还过分到偷偷生下我的孩子 ,让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你说你的罪会比我轻吗?” 卓咏佟又再度哑口无言了,只能任由他吻着,爱抚着,摆布着,最后他一个 热烈的长吻,吻得她浑身瘫痪。 他把她压进了单人床里,空间顿时不够用。 雨点般的吻落在她身上,体内的骚动再也无法忍抑,赫连麒用力的抱紧了她 ,迷失在她久违的柔软身躯中。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但雨停了。 刚刚新闻报导说,这个台风已在高屏地区造成水患,如果大雨再不停,后果 不堪设想。 卓咏佟把平底锅里的蛋翻面,把另一边的炉火转小。 室内安静无比,两个房间里的人儿都在睡觉,不过她预计他们不久就会起床 ,毕竟已经十点多了,今天是幸福的台风假啊。 等一下要下楼去店里查看有没有淹水,还要跟供应商联系,看看后续的进货 有没有问题。 这些烦琐的事,今天想起来却一点也不烦,她甚至边烤牛排边哼歌。 这顿早午餐,她要发挥手艺,弄得很丰盛,把他们父女俩喂得饱饱的。 几分钟之后,她听见了动静,嘴角不禁微微掀起。 那不是琪琪,琪琪醒来必定先喊马马。 她没有回头,心情享受屋里有男主人的感觉,听到他在浴室里冲澡,她连忙 把拌好的沙拉从冰箱拿出来,再把牛排翻面。 “怎么不多睡一下?”赫连麒从后面拥住了她,抵着她脖子后面说话。 窗外初晴的味道,屋里飘香的味道,家的感觉盈满了他的心,五年来的黯然 都值得了。 “我去把琪琪叫起来,我们一起吃。”卓咏佟漾起柔美的微笑,把炉火关掉 ,牛排装盘,五分熟,色泽刚刚好。 “等一下,让我先吻吻你。”他把她转过峰,再把她揽进怀里,香躯入怀之 后,他低首攫住她的唇瓣,深深吻着。 她满足的轻叹一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两人的唇舌相互纠缠着。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她的唇。 她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如梦似幻的叹息道:“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在我家里 ,还吻着我?” 赫连麒托起她的下巴,望进她眼中,“这份美梦你早就可以拥有,只是你笨 得把它推开了。” “我是很笨。”她深深的回望着他。“我已经后悔了,你肯原谅我吗?” 他浅浅的牵动嘴角,俊朗微笑,“只要你不再推开这份幸福,答应嫁给我, 我就原谅你。” “我不会再推开了,永远不会再推开了。”她忙不迭的保证,接着难过地说 :“当我知道你因车祸而失忆之后,我整个人心碎得快死掉了,我不知道你是装 的,我以为你真的忘记我了……” “其实,我真的失忆过。”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慵懒的笑容。 “什么?”卓咏佟愣住了。 “不过时间并不长。”他的表情柔和极了,像在说别人的事。“大约在车祸 半年后,我就渐渐想起来了。” 她困惑了,“那么,为什么你的前妻不知道?”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我恢复记忆这件事。”他深深的看着她,“你认 为我会因为你的离开就跟别人结婚吗?” 她回望着他。 老实说,她曾想过这件事,但她不敢细想,在她离开后就娶了别人的他,对 她真的有感情吗?如果爱她,他怎么能轻易放下她?就算为了老夫人的心愿,他 也不会那么做才对。 “车祸之后,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的‘未婚妻’就是在那时候蹦出来的。 ” 他笑容一敛,“奶奶的病情越来越重,我跟未婚妻结婚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那段时间,我真的忘了你。” “噢……”她悸动的轻抚他的唇,感觉心里一阵紧缩。 什么都不记得,任由别人摆布,那种感觉一定很恐怖,而她却该死的不在他 身边。 “当我渐渐想起来你的容貌,想起一切的事,我已经结婚一年了,而且也找 不到你。” 听着他的叙述,她的心更痛。 当他发现事实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她,还多了婚姻的枷锁,他一定很痛苦, 而这都是她带给他的。 “我原本就感受不到自己对贾欣郁的感情,婚是为奶奶结的,我们一直同床 异梦,直到我想起一切,她根本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开始跟她分房睡。” “难怪她如此恨你……”她喃喃地说。 他温柔的拥紧她,“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对方,结束婚姻关系对我们而言才是 好事。” 卓咏佟紧锁着眉心,“可是这件事影响了你的事业,现在怎么办?你被赶出 晨星集团……” “等等——”他扬起了俊眉,啼笑皆非地反问:“谁说我被赶出晨星集团? 我并没有被赶出晨星集团。” 这下换她错愕了,“你没有被赶出晨星集团?” 他摇头,“没有。” 她困惑地问:“可是,如果不是他们把你赶走,你怎么会丢下公司,弄什么 留职停薪?” 赫连麒笑了,黑眸闪烁,“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留职停薪不是因为绯闻 在接受公司内部处分,是因为我必须来把你找回去。” 她焦虑了起来,“可是,难道总裁和夫人就任由你做这种荒唐事?” 他的手臂紧环着她的腰际。“谁说接你回赫连家是荒唐事?尤其在他们知道 你还为他们生了一个宝贝孙女之后,简直欣喜若狂。” 她心跳失速地看着他,“你是说,总裁和夫人知道琪琪的存在了?” 他清清喉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现在要改口叫爸妈了。” 群*聊*独*家 婚礼的这天,一本由赫连麒亲手撰写的自传出版了。 他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 很少不到四十岁,而且不是白手起家的企业人士为自己撰写自传的,他这创 举着实令同业大开眼界。 不过,书里并非深谈他的丰功伟业,而是描述他的罗曼史。 他的文笔很细腻,详细描述了他在大学时看见了一个女孩的眼泪,为她心动 一辈子的故事。 书里披露了他们从交往,到隐瞒关系的内情,以及她飘然离去,他车祸失忆 ,经历了结婚又离婚,终于找到偷偷为他生下女儿的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过程 。 书里写到,女主角因为父亲是强奸杀人犯,配不上身为大集团接班人的他, 所以对这段感情几度怯场,最后甚至选择默默离开他。 “你真的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公开我们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卓咏佟看完最后一页,合上这本长达两百页的自传。 说她不感动是骗人的。 他居然连微小的细节都记得,全都详实写进了书里,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 真的认识赫连麒这个男人,因为他远比她想的还要爱她。 “如此一来,你就不必再担心有人会挖出你爸爸的事,对我造成影响了。” 他把她拉进怀里,闪闪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她可不像他那么乐观。“但爸妈……他们会很不高兴吧?” “高兴与否,要看市场反应。”他微微一笑,“刚刚出版社打给我,说官网 的留言塞爆,大家都被我们的故事给感动了。要我们加油,还有很多人为你打气 ,叫你不要因上一代的事而逃避爱情,那是弱者的行为。” 卓咏佟眼睛亮了。“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人嘲笑我们?没有鄙视 我?没有人怪你伤害了贾小姐?” “没有。”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傻傻地问。 他笑道:“她知道我们今天举行婚礼,所以不甘示弱的发表了一篇真爱宣言 ,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爱的一直是前男友,因为父母反对才分开,她已经决 定要跟前男友结婚了,也快做妈妈了,请大家祝福她。”但卓咏佟不觉得好笑, 只觉得松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对他造成无可弥补 的损失和伤害。 如今他的前妻能有圆满的结局,她总算可以放下心中大石。 “老婆——”赫连麒把她拥进怀中,带着诱哄语气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她沉迷在他的目光里,几乎要陷溺。“你说。” 她早发誓,经历离别,往后她什么都会答应他。 “不要爱我爱得战战兢兢。”他目光深刻的凝视着她,“不要害怕我会因你 而受伤,从现在开始,心安理得的在我身边待着,我要把我的一切都与你分享。 ” 除了感动,她还能说什么?她的心思都被他给看穿了。 “好,我答应你。”卓咏佟点了点头,一颗心悸动得有些疼痛。“从今以后 ,我不会再胡思乱想。” 他微笑的注视着她,声音极低微,“还有一件事。” 她有些意乱情迷的看着他,“什么事?” 他搁在她腰际的手收紧了,正色柔声道:“好老婆,我的咏佟,你还没叫过 我一声老公呢,现在叫叫看。” 她也笑了,有些腼腆的出声:“老公。” 这声老公来得好晚,不过,他们总算成夫妻了。 “真是天籁。”赫连麒轻笑低首吻她。“我爱你。” 这么幸福的恋曲,还想再被多感动几回吗?请看—— 笨笨牛-甜蜜桃系列061——偷偷复制你之一《晚到新婚》。 笨笨牛-甜蜜桃系列126——偷偷复制你之二《早到宝贝》。 祝寿 简璎 每年到了九月底,就是璎家三姐妹为美女萱祝寿的日子。 按照惯例,不管美女萱怎么死也不要过生日来提醒美女她又老了一岁,三姐 妹仍然无情的提着蛋糕直闯美女萱的香闺为她祝寿。 记得去年为了不奴役寿星,所以三姐妹的璎姐很英明的提议到四朵花都粉爱 的瓦城泰式料理吃一顿,然后再去看海角七号。 今年璎自告奋勇要准备一切,寿星本人以及祝寿团团员璎姐跟简小薰什么都 不必准备,只要在美女萱大寿当天中午到美女萱家就行了。 璎姐:“是不是又来披萨,肯德基,麦当劳的老梗?” 璎:“保证不是。” 小薰:“该不会你自己煮吧?” 璎都还没回答…… 璎姐&薰:“准你自己煮。你没有味觉!” 璎:“吼——知道啦,我不会自己煮,可以了吧?” 然后—— 萱:“真的什么都不用准备?” 璎:“对。” 萱:“你到底要弄什么啦?” 璎:“不告诉你。” 萱:“该不会你自己煮吧?” 璎:“吼——放心啦,教主跟简小薰已经警告过我了,不准我自己煮。” 萱:“那到底是什么?” 璎:“不告诉你。” 当天—— 璎载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到萱家,因为太多了,叫美女萱下来帮忙提一半。 萱:“怎么这么多?到底是什么?你该不会去瓦城外带吧?” 因为璎在好大好大的购物袋上面还盖了一条浴巾,所以美女萱什么都看不到 。 上楼之后,璎把东西全提进厨房里,把美女萱赶出去,叫她下楼去接到了璎 姐跟小薰。 然后璎就一阵忙乱,把美女萱整齐干净的厨房搞得乱七八糟,这时寿星跟团 员们进来了。 “瓦城——我闻到瓦城的味道——”嗅觉很敏锐的璎姐才一进门就马上“闻 味辨菜”。 然后她们开始好像璎不存在房子里一般的讨论了起来,也不想想厨房拉门又 没有隔间效果…… 璎姐:“我早就猜到她会去买瓦城。” 萱:“她一来我就问她是不是去外带瓦城了。” 小薰:“还说绝对不是老梗。” 厚,这三个女人……我的耳朵又没有聋…… 为了雪耻,璎立即把菜一盘盘的端出去。 璎姐:“啊哈哈哈哈——怎么会这样?” 小薰:“哈哈哈——太好笑了,怎么会有这个?外带连盘子都可以外带哦? ” 美女萱在旁边笑到不行。“她没有跟你们说她有很多瓦城盘子哦?” 放眼望去,桌上一盘盘瓦城的招牌料理,月亮虾饼,花枝沙律,绿咖喱椰汁 鸡,风味椒麻鸡,马莎蔓猪肉,虾酱空心菜,酸辣海鲜汤,除了汤以外,全部盛 在有瓦城logo的盘里。 “跟你们说不是老梗门——”璎得意地说。 四朵花汤足饭饱之后,紧接着就是残酷的蛋糕时间了。 璎拿出二十八岁的蜡烛。 萱:“怎么一下子多了十岁?” 璎:“去年是十八岁吗?” 萱:“对啊。” 璎:“好吧。” 为了让美女萱这生日过得心服口服,璎立即味着良心把二的蜡烛拿掉,只插 了八的蜡烛。 才八岁的美女萱满意了,祝寿团开始唱生日快乐。 ……偶们的生日快乐通常是这样唱的…… “祝你生日快乐!打小人!打小人!祝你生日快乐!打小人!打小人!祝你 生日快乐!打小人!打小人!” 大家边唱边顺手拿起身边任何可以当棍棒的东西来往桌面打,当然重点是要 把自己想打的人的名字喊出来,因为对象通常都是我们同业的假想敌,所以边打 边喊场面爆笑又诡异,唱完也笑到肚子疼。 蛋糕一切好,寿星美女萱又忙着服务来为她祝寿的成员,起身去煮咖啡伺候 我们。 吃完蛋糕又哈啦了一下,成员一起告辞,珍重再见,期待明年的祝寿大会。 此次祝寿大会又步上之前的老路,以祝寿为名,奴役寿星为实,留下无数外 带餐具以及无数要洗的餐盘跟厨余。 可怜的美女萱,你就好好洗盘子吧…… 下本是“偷偷复制你”终回《早叫老婆》,下本见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