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情不打烊》 楔子 春风轻拂,樱花初绽,一片片粉嫩花辦随风无边无际飘落,在空中轻盈飞舞,似梦似幻,映衬著一旁的高耸日式建筑更显古朴典雅。 屋内,一扇满月形的窗旁另辟了一方小茶室,室内中央安置著一座炭炉,炉上勾悬著一只盛满滚水的精致釜锅,锅内蒸气腾腾,白雾迷蒙浮动,给人一股安祥的宁静感。 俄尔,一名身穿紫藕色和服的年轻女子,从屏风後款款步出…… 女子美目微垂,仪态端庄,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脑後梳了一个丰硕的高髻,发色如缎,肤如凝脂,将一张稚气未脱、白里透红的粉脸儿增添了几分娇媚。 虽说年纪尚幼,但女子所流露出的气质,却不同於一般年龄少女,其一举手、一投足都隐含著一份娴静淡雅、端庄秀丽 只见娇容上一对梨窝乍现,向在座宾客们——盈盈为礼後即从容入座。 甫坐定,女子即优雅地将身旁一只镶著银边的梨花紫檀木匣开启,然後分三次将里头搁放的水指、茶碗、茶筅、茶杓、柄杓、盖置等茶道用具一一从木匣内拿出,并轻轻放置於席前。 待就绪,她遵循日本传统茶道中一定的方式摺叠袱纱,象徵式地抹拭茶器及茶杓,以示净化。 尔後,她左手持柄杓、右手打开釜盖,不疾不徐地杓起一泓热水,缓缓注於膝前碗内,续而将茶筅放入搅动,细细清洗茶筅及将茶碗弄暖,随後俐落地将废水倒去,再用茶巾拭乾茶碗。 当仪式进行到这里,一对清幽的眸微微一扬,恭敬地向宾客们再一次致意後,即开始著手沏茶。 沏茶的当儿,一对隐藏在穗般长睫下的瞳眸,不时用余光打量坐在正主位上那名安坐如塔、气度恢宏的俊伟男子。 就是他吗? 那个在不久的将来,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早在懂事起,她就依稀明白,当她还是个未满足月的小小婴孩时,家族里的长辈们就已经为她物色了一名未婚夫婿了。 虽是万般无奈,她却也能够理解,身为一位豪门千金,尽管集千般宠爱於一身,有些事儿……未必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好比——她的婚姻。 在豪门企业之间,往往为了丰厚利益、为了保固长存,联姻通常是作为保障彼此长期而良好的合作关系所额外附加的企业政策之一。 所幸,他长得还不错。 实际上,他拥有一张俊朗而鲜明的深邃五官,身材挺拔、气质出众,尤其是那抹始终悬挂在他性感唇畔的淡淡微笑,更教人观之怦然! 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长得那么好看! 出於女性本能,颜静绘更加好奇地窥视著眼前的俊容,却意外发现对方也正以一对炽热的双眸搜索著她,幽深如潭的黑眸银光闪动,其中包含著一丝戏谑佣懒的神态。 “呃!”赫然被逮个正著,一张匀净小脸霎时飞起朵朵红霞,急忙低头敛眸,这才收慑住心魂。 岂知,对方仿佛要令她更加尴尬似的,竟发出一阵低沉浅笑,教她再度羞红了双颊…… 呀!真是後悔死了,早知道会让自己陷入一片窘境中,一开始她就该专心沏茶,不该去偷看他的。 对於这段小小插曲,颜静绘选择假装不在意,仍是气定神闲、仪态优雅地为宾客们继续沏茶。 须臾,一抹带点苦涩气味的茶香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之中,令人闻之心旷神恰、暂忘烦忧…… 轻轻转动两下沏好的热茶,她将茶碗上印有花纹的图腾面对第一位主客。 “请。”柔软的女嗓充满娇嫩,悄悄泄漏了她花样般的稚龄…… 而回以这一份娇柔的,是一道沉稳而极富磁性的成熟嗓音。 ‘那么,我受用了。”说话的是台湾饭店业界龙头——齐氏集团最年轻的新任总经理齐仲凯。 同时,他也是美n这一期名人专访的封面人物。 只见他恭敬地接过茶碗,左手轻托碗底、右手浅扶碗身,亦转动茶碗两次,将碗面花纹再转向主人,并高举至额,以示还礼。 尔後,他遵循茶道精神,以三口半喝完碗内的茶,并礼貌性抹拭一下茶口,象徵性监赏了一下茶碗,随即双手奉还。 用茶完毕後,依照传统,身为正主客的齐仲凯得向主人提出监赏茶道具的要求,而身为主人家的颜静绘也欣然允诺,并一一为其解说。 在日本成长,受过一连串严格淑媛教养的颜静绘,举止优雅、语调轻柔,令在座每一位宾客都仿若深深沭浴在春风中,有著极佳的视觉与听觉享受。 待她逐一介绍完毕,整场茶会也暂告一段落…… “多谢小姐今日盛情款待,齐某受益了。” 齐仲凯柔柔一笑,此刻无论是眸底或脑海里,皆已经将她的美丽与无瑕深深烙印了下来。 “哪里。”怯柔地躲去凝视中的笑眸,颜静绘双颊微红,低眉颔首地细语道:“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犹记初见佳人,是在她刚满月的那一天,那张可爱的圆圆睡脸始终刻印在他心头,令他久久难以忘怀。 多年以後再见佳人,他那颗飘浮多年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著了地、落了根…… 她很美,无论是样貌、气质,都给人一种美而不艳、娇而不俗的感觉,只可惜身子骨纤弱得有些单薄,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将她整个人吹跑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在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蓦然,一股陌生的情愫向他席卷而来,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位女子产生过这样的念头——一个非好好守护她不可的念头。她是第一个,他相信她也会是最後一个。况且,得此美眷,他夫复何求? 齐仲凯苦涩地在心中低语,纵然这是一场非自由情感为基础而建立的婚姻,但他坚信眼前的女孩至少会是最温柔的妻子——他的妻子。 转念於此,他将一只包装精致的小盒缓缓推置她面前,语气简洁,却不失诚恳地开口。 “这是回礼,希望小姐能够收下。”小盒内静躺著的是一只价值不菲的银制手链,手链尾端的吊饰由许多晶灿碎钻镶嵌而成,那是一记象徵齐氏集团的家族徽记。 同时,它也代表了这桩婚约之中最重要的信物。 羞涩瞬间占据了颜静绘心中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深知不久的未来,她与眼前的男子将有一场势在必行的婚礼,但她的心依然为此而感到惶然不知所措。 心思缜密的齐仲凯似乎读出她睁底对於茫茫未知的将来感到无助与不安,於是,他再度柔声启口,像是安抚也像是承诺。 “别怕,女孩。”他轻声呢喃,眼光柔和而蒙胧,嘴角弯成一抹浅笑。“从今而後,我将视你如同我的生命一般,给你满满的呵护与宠爱,我保证。” 听得如此重诺,颜静绘心中一荡,所有担忧与无措竟如同轻烟般顿然消逝、了无踪影,留存於心头的只有满载的幸福与暖意…… 无语凝觑著眼前挺拔俊伟的齐仲凯,颜静绘在心中羞涩地低语:也罢!反正横竖都得嫁,那就嫁他,又何妨呢? 心思底定,颜静绘眼底不再有犹豫,依言收下那一份谢礼,一个属於她未来幸福与否的爱情信物…… 第一章 什么爱情信物? 都是屁!一只纤纤柔荑在精致的化妆台前翻找著瓶瓶罐罐的保养液,当不经意挖掘到一只丝绒小盒後,小巧的鼻先是皱了皱,然後极其厌恶地丢回抽屉最内层,接著像是迁怒般,重重将抽屉台上,砰地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须臾,像是附和她的余慍般,房门外跟著也发出一阵索命连环敲,砰砰砰砰砰砰…… 毫不客气地抡起拳头猛力击打眼前金碧辉煌的雕花大门,王茉希沉著一张臭脸,不耐烦地对著紧掩的门扉扯嗓大吼:“喂!臭八婆,你要的礼服我送回来了,还不开门?” 霍地,房门被开启了,犹然布满氤氲水气的室内缓缓出现一朵千娇百媚的出水芙蓉。 “茉希,辛苦你了,进来吧!”颜静绘以甜腻佣懒的嗓音邀请她最火爆的好友入内。 虽然听惯了,但迎面而来的娃娃音,还是让王茉希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喂,你可不可以让我拜托一下,下一回跟我说话的时候,别再用你那专门勾引男人、嗲声嗲气又令人浑身不自在的音调,你恶不恶烂啊?”害她每回总是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一阵恶寒袭身。 仿若没听见好友的讽刺般,颜静绘兀自旋身踏入房内,优雅地撩掀起蕾丝睡衣裙摆,大方露出一双白玉软足娇嗔道:“你别老杵在门边对我说教,还不赶紧将门关上,不怕我春光外泄呀?人家还得抹上一层瘦身霜呢!” 一向注重保养的她,可不想错过沐浴之後的黄金保养程序。 “啧!你都敢露了,还怕泄不泄?”这个有恃无恐的狐狸精!“对了,你养的那只小狼狗咧?” 王茉希搜寻的目光迅速在偌大的总统套房内兜转一圈,遍寻不著小狼狗的踪迹後,不禁打趣一问。 “该不会又让你给‘放生’了吧?”这一回的藉口是什么?个性不合?习惯不同?还是size不对? “算是吧!”颜静绘一双纤纤小手在梳妆台上挑拣了一阵,最後选中一瓶混合著淡淡茉莉花香的乳液,微弯著身子,与小腿肚上的赘肉展开厮杀,“三天前我和那男人就协议分手了。”啪啪啪啪…… “分了?”不会吧?那个有始以来被这恶女“恩宠”得最久、也获得最多青睐与好评的优质男耶?”我著实好奇,你怎么舍得了?”“无所谓舍不舍得。”颜静绘妩媚一笑,理所当然地又道:“再可口的美食,只要吃久了,总会觉得腻。” “所以?”王茉希抬了抬眉毛,总觉小恶女似乎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只见那粉唇儿一掀,喜形於色地又说了:“今晚我决定应邀参加一场角色扮演的时尚派对!”说到这儿,一对美眸笑眯了起来,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上泛著雀跃嫣红。 “听说这场派对特地邀请许多年轻又帅气的实业家,说不定能让我邂逅几位优质型男,进而发展一段浪漫恋情呢!”颜静绘一脸兴奋地说。 “啧啧……”王茉希双臂环胸,摆出一副不敢苟同的嫌恶表情:‘这么说来,你又想去‘猎艳’,以平抚刚刚失恋的创伤罗?” 她还真怀疑,这个总把男人当成家具摆设、流行配件,用过即丢的浪荡女,真有所谓的“失恋创伤期”吗? 凝觑著眼前不断穿梭在华丽首饰与挂满绚丽晚宴服更衣间内的花蝴蝶,王茉希不禁心忖,难道这便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犹记以前,她所认识的颜静绘,可是个心性拘谨、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虽说同样妩媚可人,但怎么也无法与现在的颜大千金相提并论! 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女人完全政变原本保守内敛的性情,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样急遽的转变,似乎是在六年前,她亲手结束第一段婚姻之後开始的吧? 在那之後,放浪形骇、以媚示人,俨然成为颜静绘的另一个代名词,她放荡态肆,镇日沉溺於情爱的追逐游戏,还为此乐此不疲。最令人头痛的是,她总是无谓蜚短流长,常常与不同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在她眼底,男人不过是季节性的装饰品以及用来解闷的工具,有时比一张卫生纸还不如,一旦没了新鲜感,往往被她毫不留恋地丢弃。 只是,说来也奇怪,明明知道这个小荡女一向恶名昭彰、身边的男人一个换过一个,但男人们一见到她,依然像是蜂儿见了花蜜似的,个个前仆後继,总要亲口听到她一声拒绝,才肯死心罢休。 随著时间一长,这样沉沦於醉生梦死、游戏人间的靡烂生活,让她们这一群真正关心她的好友们渐感忧心,忍不住猜想,难道这个小女人真是受到那一场失败婚姻的影响,导致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别将我形容得这样不堪,事实上,我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颜静绘已换穿上一袭合身的低胸礼服,对著化妆镜拢了拢及腰的波浪长发,一举手、一投足都透出自信的妩媚。 “对我而言,恋爱可是有保存期限的,时间愈久,它的新鲜度就愈差,何不趁彼此还有好感的时候做个完美的结束?往後见了面,或许双方还能保有几分情面也不一定呢!” 更何况,她只是享受恋爱、享受追逐的刺激,以及被男人宠溺在掌心的幸福滋味,这又有什么错? “是吗?”瞧这小妖女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也不怕闪了舌头?将一切看在眼底的王茉希,对於颜静绘所说的一切不予置评,仅是冷觎了她一眼,飘扬著一抹嘲讽的笑,冷不防丢下一句:“你确定你这样玩弄男人,游戏人间的态度,真的不是受到六年前离婚的刺激所致?” 她太了解她了!如果齐仲凯对她真的没有半点影响,她不会在与他签字离婚之後,像是逃避又像是疗伤般,短短不到一日的光景就躲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结果,她那荒谬的第二次婚姻,更是短暂得可怜,仅仅维持不到三天,就宣布寿终正寝了!王茉希简简单单的一席话,让颜静绘原本涂著艳丽蔻丹的白皙小手陡然怔愣了下,一对晶亮的眸也瞬间黯淡了下来…… 无法抑制地,原本早该丢弃的记忆,这时如同狂涛巨浪般再次深深席卷了她!没有人会了解,在那一场被深爱的男人所背叛的婚姻里,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在那之後,她看透了男人,也看透了虚伪不实的爱情,认为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情爱是可以夭长地久的。 就算有,也只是不切实际的可笑神话! 所以她选择相信自己,也唯有相信自己,她才可以完全避免不必要的伤害,她这是在保护自己! 思及此,颜静绘扯开一抹不自然的甜笑,极力稳住情绪,让自己又恢复平常的娴雅宁静,巧笑嫣然地反问:“茉希,你会不会也想太多了?你看我会是那种对过去念念不忘的女人吗?”她可不这么认为! “难道你不是吗?”王茉希就不信齐仲凯真的从她心中被剔除了。“当然不是。”颜静绘脱口而出,几乎完全没有思考。 “最好不是。”王茉希闷哼了声,将颜静绘每一个强掩的表情都默默看在眼底,“如果是的话,你就太为难自己了!” 这一次,颜静绘没有回嘴。因为她的喉咙抽紧了,两颊也顿时失去了血色,不得不承认,王茉希的一番话又再次击中她的心绪。 那是一段深藏在她心中长达六年的秘密,一直以来她都隐藏得很好,其间她更以艳色诱人、处处留情的浪荡举止,来让自己逐渐淡忘那个人、那场失败的婚姻、那场痛苦的背叛,并试图在一场又一场荒谬而短暂的情爱游戏里,渐渐抚乎心中那段曾经带给她无比痛楚的记忆。不料,这样的“用心良苦”,最後还是教王茉希给一眼看穿了…… 无语凝觑倒映在镜中那张妖艳灼人的绝美容颜,颜静绘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苦涩浅笑。 此刻,她除了厌恶这样的自己,还有深深的痛恨…… 踏进大厅,颜静绘一身艳光照人的绝美装扮,让宴会上每双瞠大的眼睛都纷纷投以惊艳的目光! 一群仪表堂堂,却个个淌著口水、只只如狼似虎般的男人们,如影随形地簇拥著她、尾随著她,为了赢得美人儿的注意,有的硬是抢去服务生的工作,为她取下大衣、为她亲切斟酒、为她拉椅调桌、为她大献殷勤! 然而,大多数的家伙,都是用著极尽夸张的华丽言词,盛赞她今日的穿著是如何地高雅出众,精致的粉妆是如何地亮眼时尚,气质又是如何地与众不同,每每逗惹著美人儿频频发出悦耳的银铃笑语。如此魅惑笑靥,霎时迷倒众生! 为了取悦她,男人们硬是让宴会上半数的女性同胞呆坐冷板凳,一个个杏眸圆瞪,对著那群狂蜂浪蝶死命地乾瞪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殊不知,此刻一对深幽如谜的眸光,正不动声色地紧随那缕柔媚身影,已有好些时候了…… 六年了!这个小女人从他身边逃开,整整有六年了!然而她的美,却依旧令他屏息、心中为之震荡不已! 此刻她一头秀发是放下来的,它的颜色就像记忆中那般璀璨耀人,犹如一块闪亮的黑丝绸,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之下,闪烁著火焰般的光泽。 而那一身性感的曲线,依然如此妖娆惑人,一袭轻柔的丝缎礼服,将她窈窕的身段表露得淋漓尽致! 她的双峰远比过去更加饱满浑圆,而她的肌肤看起来就像奶油色的缎料般嫩滑,雪肌映衬著火光,镀出了一圈圈耀眼的光辉…… 鹰隼般的眸,远远跳望著这一切,其间盛满了妒意的火馅,属於她的美好印记就像快门一样,一幕幕从男子的脑海中飞掠而过!六年的时间不算短暂,这些年来,他总是刻意追寻著有关她的一切消息——即便是负面消息;好似现在,他身边就围绕了一群善妒的女人,正叽叽喳喳、尖酸刻薄地对著他眼中的女神评头论足了起来…… “啧!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姓颜的小风骚!瞧她那一副骚浪样,我猜被她玩弄过的男人没有上千,肯定也有上百!” 其中一名身穿黑色小洋装的女子不屑地冷哼了声,毒舌地又批判道:“说穿了,她简直就是咱们名媛之耻!” “就是!就是!”另一名曾经惨遭颜静绘横刀夺爱的怨女藉机大发牢骚:“我上一任法籍男友,就是硬生生被那个小贱货给勾走的!”这时有个打扮俗丽的包打听,也兴致勃勃加入了“批颜大会”,并且贡献了一项惊人八卦。“喂喂,你们知道吗?咱们这位颜大小姐,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哦!” “是什么?”黑色小洋装女子问道。 “就是齐氏集团少东——齐仲凯的下堂妻啊!” “咦?这个我听说过哦!”被颜静绘惨夺男友的小怨女接续地道:“虽然这件新闻当年被刻意压了下来,但那女人可没把离婚当成是秘密!” 小怨女轻啜了一口鸡尾酒,才又喳呼道:“天知道,在她离婚之後,不但大把大把用银子狠砸牛郎夜店,还故意大刺刺地在齐仲凯所经营的饭店里包养一群年轻俊俏的小白脸呢!听饭店里的人说,她在大白天就大搞3p,真是淫乱至极……”她边说边眯起眼,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嘻嘻……”先前的黑色小洋装淑暖掩唇篾笑了会儿,暧昧说道:“看样子,除了床上的事,她大概都不感兴趣吧?” 真是够淫乱的了!那种毫无羞耻的女人,早就该被上流社会所除名。 “听说她上个月又甩掉一个企业小开,那个小开呀……” 听到这里,一旁的俊眸微眯,大皱其眉,再也听不下去。 本来听女人讲话就从来不是他的习惯,尤其是这样血淋淋的批斗大会,只会让他对这一群称之为“名媛淑女”的庸脂俗粉更加倒尽胃口! 但……那些蜚短流长,会都是真的吗? 虽然极不愿相信,一颗心却深深被谣言所盘踞的男子,迈开伫足已久的步伐,决定上前会一会他那久违的、性感的、迷人的—— 前妻。 第二章 她知道他在看她。 打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身上,即便那对魔魅般的眸子始终被一副神秘的黑面具所覆盖,但女性的强烈直觉告诉她,那家伙自始至终都在不远处默默地打量著她,仔细而彻底! 颜静绘忍不住又偷瞄了伫立於楼窗旁的男子一眼,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身上有股不寻常的迷人魅力,深深吸引著她。 但诡异的是,那股魅力并非完全基於他英俊的外貌或伟岸的体格,而是来自於一种内蕴的、不知名的熟悉感…… 现在,他展开行动了—— 男子步伐优雅,恍若林中黑豹,浑身散发著一股致命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横过舞池中央,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就像一个专业的男模,举止优雅而颇富诗意,一袭仿造欧洲十七世纪的公爵装扮,让他高挺俊伟的身形更具男性魅力。 他当然很帅,即使她早已看腻了男色,但他专注而深沉的凝视,却仍教她不由得一阵怦然,顿时乱了气息! 随著魁伟高颀的身形逐渐逼近,她这才发现,他不但高大得可以,更有一副掩藏於纯白宽松衬衫下的健美身材。 她失神地看著那叫结突起的胸肌好半晌,直到他停驻於她面前,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随著一抹醇厚、极富磁性的男嗓扬起时,这才令她为之一颤,勇气尽失…… “请问,在下可有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精灵公主共舞一曲呢?” 男子的声音极为温柔,沙哑低缓的腔调令人闻之神魂颠倒.,尤其是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杯温热的清酒,暖得醉人。 她不由得心神恍惚了起来,沉醉在他浅噙於唇边的性厌微笑中,优雅地递出一只纤纤柔荑。“我的荣幸,公爵大人。” 随著周围扬起一阵此起彼落的叹息声,她任由他领著,一步步走向绚丽的舞池中央。 她无法不去注意,当他紧握著她的手时,那厚实有力的大掌是多么具有占有欲。 不一会儿,悠扬的舞曲缓缓倾泄而出,他绅士地拥揽著她,并用他强壮的左臂承接她身子大部分的重量,让她可以轻盈而毫不费力地随著他流畅的步伐,在偌大的舞池里尽情旋转、滑行、舞动……随著脚下律动渐强,她整个人仿佛就快要飞起来一般! 在他俐落而不失优雅的舞步中,浪漫的舞曲一支接著一支,教她忘情地在舞池中央飞舞、旋绕,让世界在四周疯狂地旋转,让两人的眸光只有彼此。 这真是太完美了!这个男人不但长相俊俏,活脱脱还是个“舞林高手”呢!光是这样,就已经符合她心仪对象三分之一的要求了,只是,在社交圈里,她似乎从没见过他这一号人物…… 当颜静绘的小脑袋瓜子里开始不断臆测对方究竟是哪家企业董事、集团总裁,抑或哪个新兴崛起的实业家、时尚名流时,一个悠悠的、带著几分佣懒的嗓音扬起,中断了她飘散在空中的思绪。 “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 “咦?”闻言,颜静绘扬眸一觑,恰巧与他眸光相遇。 “我猜整个宴会上,至少有半数以上的眼睛正觊觎地猛盯著你瞧,难道你都没发现吗?” 男子俯下头,在她柔软的粉唇上低语,话里故意带点挑逗的味道,湛亮的黑眸则不断对著眼前的小羔羊闪烁著浓烈欲望。 “这令你厌到不悦吗?”她唇角泛起一个笑,嫣然反问。 男子挑了挑眉,目光徐徐荡过她细致光滑的脸颊,然後滑落充满光泽的甜唇上,坦承说道:“我是有那么一点嫉妒。” 他的回答,令她不禁厌到有些莞尔…… “那真是怪了!”丰润的唇微噘,故意提醒了一句:“你不也与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对我好奇得很?” 这一句话说得辛辣! 但她挑衅般的言语。却令男子不由得发出一阵低沉浅笑,“的确,你的美丽足以令所有男人惊艳,就连我也舍不得将目光离开你一秒钟。” “你很会说话,先生。”她为他那短暂而性厌十足的笑声悄悄酡红了一张花颜。“这不是恭维。”倏地,他以拇指抬起她的下巴,然後脸庞缓缓低下,在她香馥软嫩的唇辦上低喃:“我不过是说出了肺腑之言。” 语落,他忽然吻住了她,以舌尖分开她的唇,缓慢而坚定地探人,并且暗施巧劲,让她柔软的身躯柔若无骨地偎向他。 瞬间,一股阳刚的男性气息偷走了她所有感官,在那调情似的热吻之下,她彻底降服,任由他灼热的唇一次次地侵略、蹂躏。 事实上,她并不保守、也不迂腐,更不认为与一个认识不到一晚,甚至彼此都还算陌生的男人亲吻,算是一件惊世骇俗、罪该万死的事儿,但这一记看似乎常的吻,开始有了剧烈的变化…… 一股危险的、浓烈的情欲在她体内迅速弥漫开来,几乎让她猝不及防!但男子并没有因此停止煽风点火的举动,而是在这一吻即将面临失控的瞬间,才任由她心慌地在他嘴里发出一声呜咽,拚命扭动著纤躯,防御性地将双肘抵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硬是将两人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先生,你逾矩了。”颜静绘娇怒地警告,心却战栗著,感觉自己像是悬在半空中,几乎被灼伤! 苍天可证,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足以令人沉迷的力量,稍有不慎即会迷乱了本性,胡里胡涂地任由他一路放肆下去。 轻喘调息之後,颜静绘此刻心中对於眼前男子的种种禁忌幻想,在男子下一秒的回应里瞬间灰飞烟灭! “別再言不由衷了,你应该很‘习惯’让男人这么对你。”男子唇角略掀,目光邪佞,语气里充斥著嘲弄的口吻:“况且,刚刚你的表情明明就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被他每一个羞辱性的无礼字眼气得浑身发抖,“你见鬼的看我怎么享受了?” 倘若一开始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绝世大色魔,她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接近她的机会! 至此,颜静绘原本参与时尚派对的兴致全无,只想早早离开这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但他不许,硬是将她紧紧揽抱在怀。 “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他柔声地建议,搂抱她的双臂依然没有放开的打算。 “你竟敢明目张胆地限制我的自由?”好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难道你不怕我大叫非礼吗?” 只要经她这么一叫唤,现场所有巴不得英雄救美的男人们,一定会义愤填膺地一起蜂拥而上,替她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礼的家伙! “别恼,我只是好心提醒。”他忽地靠近她的脸,坏坏说道:“除非你想让所有人看见你淫乱的模样!” 经他一提醒,颜静绘这才陡然惊觉,不知何时,她已经被男子巧妙拉到幽暗的角落,并藏身在一片及地的厚重窗帷之内,不但成功避开众人耳目,整个过程还荒谬地神不知、鬼不觉。 好个寡廉鲜耻的大色胚!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愤怒地扬起螓首,咬牙切齿地瞪著他。面对她怒不可遏的质问,他嘴角依然挂著傲慢的微笑,似乎很乐见她成为他手中的俘虏。 “做什么?”他邪邪地笑了,揶揄的微笑浮现在嘴角。“这还用得著问吗?这样暧昧的姿势,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淫秽的暧昧字句像是利剑,穿透了她心中的惧意。 “你敢?”她两眼泛著怒火,立刻还以颜色:“只要你胆敢再碰我一根寒毛,信不信我把全世界的人都喊来?” 她抬起下颚,好让他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哦?”他斟酌她所说的话,眉毛也狐疑地蹙了起来。“我不相信你真的想放弃我们难得的独处机会。” 男子嘴角飘著一抹难解的笑意,黑眸微眯,仿佛被她发怒的模样给逗得很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大情圣吗?“就算再怎么不堪,我颜静绘也不会去倒贴一个无耻之徒!” “是吗?”男子唇角略掀,嘲蔑的言语就像一盆冷水般泼下。“但据我所知,你这位颜大小姐偏偏独爱这种调调,尤其是像我这样神秘又深具危险性的男人,最符合你的胃口了,不是吗?” 他边说边故意将大半个身躯紧挨著半裸的她,将眼前妖娆的性感香躯包里在他与窗台之间,话里尽是挑逗的淫秽言词。 “别怕,我的小美人,接下来的时间,我绝对会让你很舒服、很享受,并且保证你将会情不自禁地一再想要我。” 如预料中一般,他的保证换来一连串的咒骂,非但如此,字字句句皆恶毒得令人几乎招架不住…… “放你的狗臭屁!你根本就是一枚人渣、败类、阴沟里的臭蛆虫,路边一坨让人见了就倒尽胃口的烂狗屎!你见鬼的有哪一点具有神秘感与危险特质啊?少在那里自拾身价了,不要脸的大色魔!” “呵呵……”男子浅浅发出一阵低沉轻笑,像是激赏,又像是回味般笑叹道:“你嘴上骂人的功夫还是那么流畅有力,相较於以往依然毫不逊色。” 著实令他想念的紧呀! “你……你说什么?”奇怪,对方口吻听起来仿佛与她挺熟稔的,尤其是那声调,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我说,我就是一头不要脸的大色魔,就是要在这里、这个时候,坏坏地将你吃乾抹尽,如果你真想将我俩恩爱的过程‘实况转播’的话,那你就叫吧! 宣示完毕,他唇微微一弯,立即夺去她所有的发言权,并取代稍早的那记柔吻,这一吻变得热辣而浓烈,其中更是盛满了浓浓的情欲! 他肆无忌惮地品尝著她,品尝她的唇,并趁她轻喘的时候,将舌头溜进与她纠缠、诱哄著,当她生涩回应时,他从喉间发出粗哑的呻吟,将她抱得更紧…… 第三章 淡雅的玫瑰花香混合著些许果橘的香甜气味,淡淡弥漫在四周的空气里,那是沉淀在记忆中的味道,有著令她心碎与怀念的味道…… 昏黄的灯光下,如穗般的长睫缓缓眨动,一抹挥之不去的昏眩感,依然如梦魇般侵扰著长睫的主人,令睡梦中的人儿不住轻顰黛眉,小嘴轻吐,浅逸出一抹不适的呻吟…… 约莫过了一分钟,终於察觉周围氛围不太对劲的颜静绘,这才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缓缓苏醒过来…… 迷蒙的视线,先是往床头柜上的精致台灯凝觑了一会儿,一束束淡雅的金色光圈,在水晶流苏的折射之下,闪烁著璀璨而惑人的绚丽光芒。 嗯……很熟悉…… 眸光调移,转向一旁落地窗的粉藕色透明舞蝶纱幔,随著晚风轻拂,纱幔上的舞蝶也仿若栩栩如生一般,摇曳生姿,翩翩起舞。 咦?也很熟悉…… 接著再扬眸一觎,天花板上那盏金光灿灿、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名家水晶吊灯,著实又令她无语凝视了片刻。 然而,熟悉归熟悉,她唯一能确定的重点是——此时此地,绝非她那间一向住惯了的总统套房。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满满的疑惑,直到一双大掌无声无息袭上腰侧,才惊动了沉思中的她,令她不禁低头一觑,将那始终紧挨著她腰际的“发热物体”端详个仔细。 结果不看还好,当赫然撞见那所谓“发热物体”的惊人真面目後,她有好几秒钟都无法思考、说话或呼吸,仅是感觉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了心脏,只差没再度昏死过去! 好……好个不要脸的该死男人! 惊骇过後,她气愤地推开腰间魔爪,瞪著眼前那张俊美天俦却又令人火大的熟悉脸庞,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该死!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也使得出来?实在太卑鄙、太没有格调了! 颜静绘气得涨红了脸,眸光四处搜寻,想要找样凶器投向那狡猾的家伙,但她什么都找不到,甚至连张折凳也没有,索性随手抡起枕头,劈头盖脑就往那张俊逸非凡的睡脸展开一连串猛烈攻击! “睡?你还睡!你乾脆睡死好了!” 颜静绘珠连炮似地高声咒骂,手中的羽毛枕每一下都是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巴不得手中紧握的是一支狼牙棒,好教她能当场击飞那张教人见了就生厌的俊脸。 蓦地惨遭袭击,男子很快从梦中惊醒,并闪电出手地夺去小野猫手中的“凶器”。 只见他一个俐落翻身,一来一往之际,便已将撒野中的小猫一把擒下,并且压抵在他壮硕的身躯之下。 “这是见鬼的怎么一回事?”齐仲凯一头乱发,狂怒地瞪著被压制在他身下的花颜,如子夜般的黑眸中布满因睡眠不足的血丝,不耐地咬著牙质问道:“臭丫头,你想谋杀亲夫吗?” 颜静绘艰难地呼吸著,在他有力的箝制之下,她只能低喘著气,徒劳无功地挣扎嘶吼:“齐仲凯,你丧失记忆了吗?我们早就离婚了!” 对於她的指控,齐仲凯仅是回以淡淡一笑。 “离是离了,只可惜……”他低头凑近她羞怒的娇颜,浅笑低语:“六年前我们所签定的离婚协议,根本不具合法性。” 不合法? “这怎么可能?”他得了老人痴呆,她可没有!颜静绘据理力争,“当年我明明还请了律师见证……” 高扬的争辩言词尚未落尽,即见到他开始大摇其头,一副“不是证人的问题”的表情。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就算今天要将她赐死,也该有个“罪名”,好让她死个明白、死个清楚吧? 一向自视优雅冷静,就算泰山崩於面前也不改颜色的她,此刻脸上难得出现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让他觉得很是生动,若不是欲向她解释现下两人的情势,他还真想拿一支笔补捉住这一刻她错综复杂的有趣表情。 事实上,当他得知两人的婚姻关系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时,他心中即充满暖洋洋的憧憬…… 他渴望与眼前的小女人再组一个美满家庭,然後拥有一对可爱儿女,让他们的婚姻圆圆满满,再也没有任何缺憾。 一想到这儿,一股强烈的希望便在齐仲凯心中涌起,令他声音变得沙哑而充满情感。 “当初我们的确进了教堂,完成了婚礼,但却忘了最重要的步骤。”也因为如此,今日他才得以藉著这一份“幸运的失误”再次挑战,赢回她的心。 “什么步骤?”颜静绘混乱的小脑袋里完全想不出八百年前,她不幸地与这家伙缔结姻缘时,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正确解答公布! “我们忘记到户政事务所补办结婚登记。” “咦?” “因此我们依然是夫妻。” “咦?!” 由於第二声的“咦”显得太过惊慌与错愕,加上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令齐仲凯不禁有点小受伤,轻拧著眉不悦地问:“怎么,这个消息听起来让你那么不舒坦吗?”瞧那一张脸,苦得跟什么似的,都可以榨出一红苦瓜汁了! “不然,我该感到庆幸吗?”拜托哦!听到这种消息,她简直是晴天霹雳、痛不欲生,哪里还舒坦得起来呀?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先补办结婚登记,然後再……” “办离婚?”齐仲凯接续她未尽的话。 “怎么样?”’柔嗓微微地扬高,语音里尽是期待。 “什么怎么样?”齐仲凯大打迷糊仗。 “离婚啊!”甜柔软嗓忽变河东狮吼,娇怒地提醒他。“别以为我会乖乖地继续当你的妻子。”下辈子吧! 然而,早就看透她心中盘算的齐仲凯,不愠反笑,更以无情的目光拒绝了她。“我不离婚。” 她当他这么傻吗?好不容易将她“逮捕归案”,他岂有再放过的道理?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她可没有兴趣与他继续藕断丝连、大玩你追我跑的暧昧游戏。 天知道,打从两人协议分手的那一天起,这种无聊的追逐游戏就没有一天停止,足足闹了六年,他不觉得腻,她都嫌烦了! “清醒一点吧!我们都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况且我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了,就算你锁困著我一辈子也没用,只会徒增彼此困扰,浪费时间罢了!” 困扰?他爱了她整整八年,包括等待她长大的十数年漫长守候,最後换来的……竟只是她一句困扰? 至此,对於两人未来原本还抱著一丝希望的齐仲凯,不禁将脸一沉,脑海中所有的憧憬全部灰飞烟灭,心中徒留一片死灰。 深深吸人一口气,齐仲凯将眸光从那张美丽却不带一丝情感的芙颜上扭开,并气闷地将身子往床面一抛,一手掩脸,将此刻撕裂在胸口的痛楚压抑下来。 一分钟过去了…… 紧接著,五分钟也过去了,苦等不到下文的颜静绘,不禁有些急躁起来,忍不住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对著敌人抗议低咆! “喂!别给我装死,你倒是说句话啊?好歹告诉我,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将所有失误都纠正过来,她连跟他迂回的兴致都没有了。却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恼怒已全数在紧锁的眉心表露无遗。 “你就不能判我缓刑吗?”她刻意伤人的话激怒了他,但他声音却控制得异常沉稳。“你刚刚要求我抱你、吻你的时候,可是巴不得我一辈子都黏在你身上;现在你满足了、达到目的了,就想将我一脚踢开?” 这未免也太现实了吧! “住……住嘴,我才没要求你咧!”她羞怒地瞪著他,反驳地道:“一开始就是你计划好,故意勾引我的!” “天地良心,我又怎么勾引你了?” “还装傻,难道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刻意安排好的?”她鄙视地盯著他,两眼绽著怒火。“包括那一场时尚派对,想必也是你一手精心策划,诱骗我自投罗网的华丽陷阱吧?” 闻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出於赞同和欣赏。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你真卑鄙!”果然是他干的好事,她早该猜到的! “那又如何?”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颚,稳住她的视线,并略施巧劲将她倨傲的下巴压低一些,“为了你,就算更卑鄙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尽管他表情看来是如此温和、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无害,但真正的齐仲凯绝对不是一颗软柿子——他是魔鬼,名副其实的。 “那敢情好,就算我已表明不再爱你了,你也无所谓?”这一回她说得简简单单,却深深揪痛了他的心。 他的唇扭成一抹痛楚的笑,虽然视线仍然停留在她脸上,却已经失去了焦距。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他倾以真心、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太可悲了…… 然而,最可悲的是,即便她如此冷情待他,他依旧爱她爱得毫无道理,情愿年复一年只为她一人忘了情、空了心,痴情地以为有朝一日她总会倦鸟知返。 於是,他放任自己在情感世界里一片荒芜,只为守候她一人;岂料,回以他这一片真心的,依然是她的决绝与无情…… 他心中一冷,轻轻松开了她,语调轻柔,但字里行间仍可嗅出浓浓的报复意味。 “对,无所谓。”他口气转冷,原本沉静的眸光闪出怒意。“即便我们从来就不曾真正相爱过,也无损於我们一开始就如同交易般的婚姻关系。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的话就像一记热辣的掴掌,重重甩落在她面颊上,令她的心不禁瑟缩了一下! 那是真的吗?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爱过她? 这个认知,让原本出言跋扈、咄咄逼人的颜静绘彻底静默了,就连稍早那副刁钻傲慢的态度也已不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比的失落感,深深攫夺了她的心…… 为什么她还会有心痛的感觉?为什么事到如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还能够轻易牵动她一丝一毫的心绪?为什么明明该感到万分庆幸,却还会因为他的冷言寡语而感到心碎莫名? 不该是这样的!经过六年刻意的沉淀与遗忘,她早该将他自心中永远剔除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教他几句话就搅乱一池平静心湖,让她的心再起涟漪。 为了摆脱心中那抹诡异的悸动,她颤颤开口,退而求其次地要求道:“既然如此,那我要求分居!”只要不再见他,她有把握一定可以将他忘得一乾二净! “不行。”齐仲凯微抿著唇,却为方才的口不择言感到有些懊恼,不禁放柔了语气:“至少,现在还不行。” 她为他的蛮横再度升起腾腾怒气。“不行?”这简直是世纪大笑话! “台湾是有人权的国家,你以为咱们的政府会赋予一个丈夫去软禁妻子吗?更何况,就如同你所说的,我们彼此之间根本就已经……” ‘奶奶就要回国了。”不等她把伤人的话再重复一遍,他打断了她,心平气和地续道:“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语毕,前一秒钟还叽哩呱啦炮轰个不停的颜静绘,下一秒钟整个人都被这一件噩耗所吓傻! 冷冷打了个寒颤,颜静绘用著毫无血色的双唇机械式地问:“你的意思是……那个老太婆要回国了?” 当他丢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後,一股恐惧的阴影立即由她心房扩散至冰冷四肢。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简直不敢想像,两人私办离婚一事一旦东窗事发了,那一向阴沉的老太婆将会有什么反应? 震怒是必然的,而且她有预感,当初主导这场婚姻的奶奶,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这个擅作主张并故意施予巧计诱逼齐仲凯签下离婚协议书的孙女。 至於眼前这个集奶奶宠爱於一身的贤孙婿,在这一场可预见的浩劫里,自然如往昔一般,毋需承担半点责任就能够全身而退。 反观她这个准炮灰,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快快快,帮我叫部车,我现在要去机场。”颜静绘难得失去平常的优雅,扯著娇嗓,一个劲儿地直跺脚。 “做什么?”齐仲凯微蹙著眉一头雾水地看著她,“深夜十二点就去接机未免也太早了吧?” “接机?”颜静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回道:“我吃饱撑著吗?”乾脆建议她带香槟、红地毯外加礼炮去放算了。 “那你三更半夜去机场做什么?”齐仲凯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难不成你又想逃难?” 被说中了心中盘算,颜静绘不禁俏脸一红,抿著唇,万分羞怒地死命瞪著他好一会儿,才又威吓道:“听著,基於道义,你绝不能让奶奶逮住我。” 接著,他便看著她一副言之凿凿地长篇大论了起来。 “齐仲凯,好歹我们也曾经夫妻一场,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万一让奶奶知道我们的婚姻早在六年前就结束了,你以为她会坐视不管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 “别怪我没警告过你,那个冷血专制的老太婆才没有你想像中那般慈眉善目呢!”事实上,那老婆子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见她既是恐惧又是胆怯的可爱表情,齐仲凯不禁感到有些莞尔,轻笑了起来! “天呀!奶奶真的那么令你感到害怕吗?”他薄唇略掀,磁柔的笑声飘散在空中。“我倒觉得她老人家其实还挺可爱的。” “少说风凉话了!我就不相信,当面对奶奶的指责时,你还能够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地说话?”未了,她大小姐还免费奉送了一记冷哼! “放心吧!”笑凝著她,他脸上悬挂著一丝戏谑的佣懒神态。“离婚一事我始终隐瞒得很好,至少在奶奶那儿,所有的消息都是封锁的。” 六年前,他们那段看似闹得满城风雨的离婚事件,早在事发的第二天就因他动用了在企业界的影响力,成功地强压了下来。 除了少部分深知内情的人,一般人只是猜测,或者将之视为一条酒足饭饱後用来闲嗑牙的企业花边新闻,鲜少人知道真正的内幕究竟如何? 只是对於这件事,许多年来,他始终都没说破…… 听闻他的保证,颜静绘仿佛从地狱里得到了特赦,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昭然若揭。 “真教人意外。”这家伙竟然没有将离婚一事向平日对他疼爱有加的奶奶全盘托出?“我还以为你会去告状。” 若换作是她,早就搬来有力靠山为她主持公道了。 “只有笨蛋才会蠢得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故意模仿她方才说话的语调:“我又不是吃饱撑著!” “那……”他如此费尽心机,又有何目的呢? 小脸上藏不住疑惑,教人一眼就看穿,不待她开口询问,他旋即轻叹口气,无奈地道:“我知道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在你心底从来就不曾认真地看待过这一段婚姻,尤其是我。” 她微噘著小嘴,对於他的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但你无法否认一点,我们都是爱奶奶的。”他试著继续动之以情、说之以理。“身为一个孙女,你也不想见她老人家在有生之年,还得承受另一次失望的打击吧?” 齐仲凯的一席话,不由得救她忆起与他这段婚姻的起源…… 其实,最初该嫁入齐家的,应是她的母亲——佐藤彩子。 但母亲却在婚礼前夕毅然决然放弃了所有,选择与相恋多年的情人逃婚,最後还不顾一切生下了她。 为此,奶奶曾经有好几年都不跟母亲说话,也不承认她这个“血统不正”的外孙女儿。 直到父亲为了讨奶奶欢心,答应让尚未满月的女儿与齐氏集团再续前缘,订下一生鸳盟。 说穿了,这根本就是母债女还,一点也不公平! “那你想怎么著?假装我还是你的妻子,好让奶奶安心?” “用不著假装。”他提醒她:“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後,现在的你依然是我齐仲凯名正言顺的妻子。” “暂时。”她强调:“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又不是头壳坏去了,她才不会笨得又让自己掉进万劫不复的婚姻坟墓里咧! “你这样百般逃离我,是因为‘那件事’……还牵绊著你吗?” 随著她脸上答案的显现,他不禁苦涩地闭上双眼,再次为自己辩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就不曾真正背叛过你。” “我不想谈这个。”她逃避地说。 “都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证明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的人格?”他追问。 “彼此彼此。”她挑衅地盯著他,语气里包含著嘲弄,“直到现在,你不也认定我是个红杏出墙的坏女人?” 那是一场血淋淋的背叛,无论是谁先挑起的战争,在她心中,他早巳被判了死刑。 若真要怪,只怪当初他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当事件发生後,不曾冷静下来去抽丝剥茧,为何原本一向温婉娴静的妻子,竟会有如此激烈的挑衅行为? 只知道她为了报复他,宁愿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的身子也可以作践出卖,竟当著他的面,荒唐地与一个陌生男子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当时他简直气疯了!发狂的他,倾尽一切最恶毒的字眼来批判她,更羞辱她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高级娼妓! 那时候的他,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妒夫! “也许……你说的对。”摇头苦笑了下,他的眼神飘渺,像是去捕捉一个遥远的记忆。“对於感情过分执著的我,的确太不理性了。” 他的话在她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你的意思是?” “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他不再坚持。“在不久的将来。”他保证。 “真的?”她故意问道:“包括我要你再签下一张离婚协议书?” 久久,他才震颤地深深吸入一口气,点点头,回以一抹苦涩的笑。 “包括你要我再签下一张离婚协议书。”老实说,他从不认为她会轻易地放过他。 “虽然你现在这么说,但谁知道哪一天你不会突然反悔,又企图将我捆绑在身边?”她很小人地说。 “是啊,如果我还有那能力的话。”他也不避讳,坦言以道:“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把你永远捆绑在身边,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哪怕是一分钟也好、一秒钟也罢,他多么渴望在她的心三,他偶尔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你这是恐吓吗?”她眼眸半眯,不解风情地小嘴紧抿。 “不……”他轻声笑了,但笑声中依然充满苦涩。“尽管你是我生命中最难以磨灭的一段记忆,但不久的将来,我会还给你想要的自由,并将有关於你的一切,永远摒除在我记忆之外 第四章 虽然齐仲凯这么说,不知为何,颜静绘就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对杏眸含怒带怨,瞪著眼前颀长俊挺的伟岸背影,从一个钟头以前,这个画面就一直没变过。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耳边只是不断听著那背影的主人轻扬著醇厚的磁柔嗓音,不厌其烦地对著紧紧跟随的饭店经理交代东、交代西,一下需注意这个、一下又必须留意那个,饭店内外的每一处角落,几乎都逃不过他最严格的审查。 “就这样,都明白了吗?” “是的,总经理。我都明白了,我将尽快处理您所交办的一切事宜。” “嗯!” 待饭店经理街命而去後,她这才款款走近他这个大忙人的身旁。 “你都忙完了?”她脸上明显露出因长久等候而略显不同的神情。 “你累了?” 这岂不是废话吗? “我从来就没有那么早起过。”微噘的小嘴抱怨著,“真是不懂你,才凌晨六点,就把我从被窝里挖起来干嘛?”头痛死了,人家还没睡饱啦! 更气人的是,他还一路拉著她到公司旗下的饭店里进行例行巡视,拖著她逐一检视饭店每一层的楼面状况,也不管她吃不吃得消,当她体能很好就是了啦! “早上空气好,有益身心健康,比你以前日夜颠倒的糜烂生活强上太多了。”他可是为她好呐! “是哦?”颜静绘翻眼向天,妩媚的小脸上多了一分冷凝、两分不耐、三分厌烦。一大清早的,她才没兴致听他精神训话咧! “那么,伟大的齐总经理,倘若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可否容小女子到盥洗室补妆一下?”她笑得很压抑,凝视充满了挑衅。 “补妆?”他挑高一眉,仿佛听见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是啊,拜您所赐,我脸上的蜜粉都快掉光了。”她埋怨,顺手取出提包内的蜜粉盒,左看看、右瞧瞧,怎么看就是不满意。 “怎么,你这盒蜜粉的品质不太好吗?”才一个早上,她就已经足足补妆了三次,平均一次花费一小时又二十五分钟,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该换化妆品了? “哼!你用不著挖苦我,若不是你一大早就拉著我跑百米,我又何苦跟著你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占地千坪的饭店裏东奔西跑?”可怜她一双纤纤小足,都快磨出一层水泡了! 这还不打紧,偏偏她又是天生娇养、不耐劳动的体质,没走几步路就已是气喘吁吁、筋疲力竭了,哪里还可以像他这咩,巡视了一整个早上还如此精神抖擞、健步如飞? “身体力行是身为饭店管理者的必经之路。”他微笑建议:“同样身为继承人之一的你,尽快进入状况,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拜托哦!又是这一句,她听都听腻了…… “啧!我才管不了这么许多呢!” 颜静绘小脸一皱,随意挑张沙发坐下来,再也顾不得所谓淑女风范、名媛仪态,愠怒地将脚下一双名牌高跟鞋踢开来,微弯著身子,不住搓揉著酸软发麻的小腿肚,大发牢骚。 “对於企业管理我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你胆敢统统放手丢给我管,我就敢统统变卖掉,省得我还得劳心劳力去管理……”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摆明就是整人嘛! 看著她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齐仲凯轻叹口气,认命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工作。 就这样,他一身西装笔挺、纡尊降贵地跪在她面前,无视饭店大厅内往来好奇的目光,细细为她按揉起酸疼的小腿,最後还拣来被她胡乱踢到一旁的高跟鞋,绅士地为她套上穿妥。 这样温柔的举动,令颜静绘的小脸蓦地涨红,不禁微扁著小嘴,不领情地嘟嚷道:“你用不著对我这般好,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淡淡回应。 “也不会继续与你维系婚姻关系,即便是让奶奶看出了破绽,我还是会坚持到底。”她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对她这么好啊? 像她这样一个软硬不吃又难搞的前妻,他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尽是为她做些吃力又不讨好的苦差事,不但得不到她万分之一的感激,还被嫌弃得一无是处,碰得一鼻子灰…… “只要你一天还是我齐仲凯的妻子,我就不会漠视你的痛苦。”他看向她,将她的视线锁在自己的目光里,“这一向是我的原则。” “很高尚的原则。”只可惜她是唯一跟他离过婚的女人,否则她会很乐意跟他下一任妻子推荐他这项优点。 “你还可以走吗?”他扶起她站起身来,但她表情仍略显痛苦。 “不行,如果你想我下午两点出现在机场的话,现在就给我一间房间,我要好好休息。”她坚定地看著他,不容他反对。 看著她失去了平日高雅的气质,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他还敢出声拒绝吗? “我知道了。”他微微颔首,无奈地在她的缺点栏里加了一条——骄纵成性。“一切都听从你的安排!我高贵的妻子。” “前妻。”她总是不忘再三强调。 “即将,但还不是。”对於这一点,他也相当坚持。 “随便你!”她冷哼了声,顽固地婉拒了他的搀扶,迳自走到柜台旁,以齐氏股东而非总经理夫人的名义要了一间套房。 看著她如此铁石心肠,他忍不住心想,两人之间原本看似美满的幸福婚姻,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难以收拾的田地? 是六年前那场令他百口莫辩的外遇事件吗?还是另一个极可能教他永远选择埋葬唯一幸福的秘密? 他,好为难啊…… * * * * * * 傍晚时分,齐仲凯接获一通特地由日本打来的电话,说明颜老夫人因心律不整,故而延宕一日归国,颜静绘即在前夫……嗯,算是“半个前夫”的建议之下,提著简单的行李,从一向住惯了的饭店套房搬回离婚之前一同居住的豪华大宅。 这是权宜之计——齐仲凯是这么说的,为了不在长辈面前拆穿两人早已离异的事实,这一出恩爱夫妻的戏码,怎么也要演足了戏分才行。 对於这一项建议,颜静绘虽没举双手赞成,却也没有多表意见,并认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才算是一对夫妻该有的正常生活。 於是,她难得放弃原先的坚持,暂且鸣金收兵,决定与帅帅的前夫联手一同对抗“外侮”。 踏进熟悉的大宅,仿佛也踏进了记忆里的长廊,这里的一景一物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一如六年前,她挥别这裏的那天之后…… 像是受到牵引般,颜静绘转身踏上精美的木雕回旋楼梯,来到位於二楼主屋的一扇雕花房门前。 她伫足了好半晌,最後才鼓起勇气,轻轻推开眼前的阻隔…… 门扇缓缓往两旁滑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馨的紫罗兰色调卧房——曾是她最爱的颜色。 落地窗外植满嫩白色的铃兰,枝身随风摇曳,可爱讨喜,那同时也是她最爱的花卉。 放眼望去,房内所有格局与摆设依然还保留著当初她离开的模样,就连衣橱内她当年来不及带走的衣裳,也一一被完整保存了下来。 身子一松,在铺著气味乾爽的床单的床上落坐後,她的视线很快又被床几上两瓶排列整齐的透明饮品所吸引,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欣慰的笑…… 他记得她所有的习惯。 以前的她,总会在半夜里起床找水喝,又绝对不碰一般毫无口感的白开水,所以体贴的他,总是会在她伸手可及之处.特地放上两瓶气泡式矿泉水,供她随时补充水分。 这一份温柔,令她不禁想起王茉希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其实齐仲凯待你不错,若不走你当初使诈,他会气疯了头,答应跟你离婚吗? 只是,当记忆跌回六年前,经历那场几乎击溃她的背叛後,对於他的体贴与温柔,也转为憎恶与痛恨,所有的感动全部化为乌有,半点也不剩! 因为,就算记忆烧成了灰、化成了一滩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她特地为他准备了午餐,满心欢喜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在踏进他办公室的那一刹那,巧遇他与贴身秘书的暧昧私情…… 当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就像个失去理智的妒妇,不发一语地扑上前去,狠狠揪扯著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的头发,在那坏女人身上发了狂似地倾泄自己愤怒的情绪。 原以为目睹这失控的一幕,他会慌乱地急於向她解释、认错,并请求她的原谅,但他没有。 他仅是面无表情地攫住她发狂的双掌,阻止她再对他的女人动粗,并且冷冷地告诉她,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早已怀有齐家的血脉。 那时候,他看著她的目光是如此冷凝,对那女子又是如此爱怜,她将一切看在眼底,直到她的心就像燃尽的余灰,冰冷而毫无知觉。 直到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无论如何的情深意重,一旦有了二心,男人也会变得像女人一样善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强抑住心中的悲伤,面对他的坦白,她毅然地扭开脸承受,却不让泪水自眸中抛洒而出。 也从那一刻起,她便将他自她的生命中永远地驱逐出境…… 忆起往事,她心中不免一阵隐隐抽痛,对一个妻子而言,丈夫外过已经够教人心碎的了,他竟还厚颜地要求她去承受这一切丑行? 这样的要求太过荒唐、太过残忍、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事实上。她对婚姻没有洁癖,但要她接受一个属於他、却完全不属於她的孩子,这样的考验对她实在太难,她无法接受,於是断然求去。 尔後,她穿梭在许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渴望寻找真爱,却又不曾让自己真正地爱过谁,因为她心底明白,尽管让恨意占满了心扉,他的影子依然紧紧盘踞在她胸口,始终未曾离开…… 扭开浴室的水笼头,简单做个蒸浴之後,颜静绘换穿上一袭舒适的真丝睡衣。 沐浴过後,一向注重睡眠时间的她。原本想早早上床睡个美容觉,但这几日烦心的事太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索性披起一件罩衫,溜下床去,打算到他书房里借本书来看。 幸运的是,当她踏近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房的门并未完全阖上,从门缝间还可以看见齐仲凯倾靠在书案旁的硕长身影。 而他,似乎正透过一台电脑主机,与萤幕上的人视讯…… “告诉我,现在你的情况有多糟?”一道陌生的男嗓简洁有力地由萤幕里扬出,其中还掺杂著一丝焦虑。 “我不确定……”齐仲凯单手支额,双眸微合,面露一丝疲态,“有时很清楚,有时几乎是一片模糊。” “那么平时有头疼的症状吗?”男嗓又关切地问。 “有的,大多数都发生在清晨的时候。”他像是个听话的病人,对於询问一一据实以告。 萤幕襄的男嗓中断了半晌,最後才又沉吟地道:“同学,我不想欺瞒你,依你目前状况来看,非常的不理想!如果短期之内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的话,我必须建议你尽早动手术。” “动手术?”齐仲凯略显惊讶地从掌心裏抬起头来,“我的情况有那么糟吗?” “相信我,你的视力已经开始退化了,若不及时加以控制的话,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回,男嗓中带了点急促,虽然教人无法细听他们交谈的内容,然而那股抑扬顿挫的优雅男声,却让站於房外倾听的颜静绘觉得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 须臾,当她回神过来,齐仲凯也准备结束视讯了,於是她轻敲了两下门板,礼貌牲地示意後即旋身迈入书房。 “这么晚还办公?” 娇嫩的嗓音突由身俊扬起,令齐仲凯措手不及,连忙转过身来,用身体阻挡她不经意凝向萤幕的视线。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背过身,一手关掉电脑萤幕,一脸错愕地瞪著她。 “刚刚。”由於他过於慌张的神态,让她不禁蹙起了眉。“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惊骇过後,他艰涩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找了个藉口,“我刚刚在开会。” 他声音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但她却神经大条到以为他紧绷的神情是因为刚才的会议进行得不顺利。 “是公司出了什么状况吗?”瞧他一脸愁色,大概是碰上什么重大的棘手案子了吧? “没什么,就是一些并购案的事……”他从她询问的面庞上收回目光,倦极地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不会有兴趣听的。” 并购案? 那就等於是男人和男人在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老实说,她的确没有多大兴致去探究。她眉儿微皱,现下,连继续发问的好奇心都没了。 “我可以向你借几本书吗?我睡不著。”她绕过他,迳自在书柜上挑拣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书。 看著她在书柜前专注地挑书,齐仲凯猜测自己方才与吕医师的视讯谈话内容,她应该没有听得很清楚。 这个可能性,让齐仲凯紧绷的面颊缓和了不少…… 抹了抹脸,他轻踏著步伐靠近娇柔的身躯,将她手中环抱的书统统放回书柜内,建议地道:“还是别熬夜看书了,我帮你泡杯牛奶吧!喝些热牛奶,你会好睡一些的。” 也好,熬夜嘛,原本就是美容的大敌,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因此让自己熬出一对熊猫眼! 於是,她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那就麻烦你罗!” * * * 结果,颜静绘居然喝到一杯咸牛奶。 “你是不是把糖跟盐巴搞错啦?” 闻言,齐仲凯怔仲了下,接过她手中的热牛奶浅尝了一口,一股咸涩的滋味在舌尖迅速蔓延…… “我再去泡一杯。” “不用了。”摆摆手,她婉谢了他的美意。“你看起来很累,我还不至於没良心到去使唤一个快累垮的男人。” “应该还住得惯吧?”屋里的一切大多都没改变,大部分都保留了她以前的习惯…… 一抹微红爬上粉艳的双颊,说她全然不为他的细心与体貼所感动,那是骗人的! 事实上,她很感激他还保留了这间屋子原来的模样。 “谢谢,它几乎一点也没改变。” 没改变,是因为他刻意的保留。 没改变,是因为他的死心眼。 没改变,是因为他忘不了这个他曾经深深爱过的女人…… 唉!天底下,就是有他这种人,明明被狠狠地抛弃,却因为想挽留最後一丝属於她的记忆,硬是将屋内所有一切都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一秒! 不管是窗帘的颜色、梳妆台上保养品的摆放、遗留在衣柜里来不及带走的衣裳,都成了他思念她时的慰藉。 每当他因繁忙时工作而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他总会拖著一身倦体回家,平躺在两人曾经度过无数甜蜜夜晚的大床上,然後肆无忌惮地想念她、感觉她,想像她依然还依偎在他怀里,用著她迷人的柔嗓,在他耳畔述说著甜甜情话,为他驱赶一天的疲惫…… 以前的她,总是埋怨他的爱给得很吝啬,非得要她苦苦企盼,他才愿意施舍一点点。 但她又怎会明了,当他在圣洁的教堂内对她许下一生的承诺後,他对她的爱就一天比一天还要坚定、还要执著? 即便到了後来,她为了一场他永远也无法解释的误会,毅然提出离婚的要求,他整颗心都碎了。虽然在最後的权衡之下,他成全了她,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却也判了自己永远的死刑。 从那一天起,他的心仿若被扯破了一个大洞,再也没有任何情感可以填补这份缺口,只能任由它不时隐隐作痛,在每当他想起她的时候…… “你能习惯就好。”点点头,齐仲凯站了起来,原本想结束对话,但一阵晕眩袭击了他,令他几乎站不稳步伐。 “仲凯!”一旁的颜静绘见状惊讶地低呼了声,在他颓然倒地之前展臂环抱住了他。 突然瘫软的庞大身子,整个颓然依附在她身上,沉甸甸的重量,显示了他意识浅薄,几近昏厥。 “天!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你听见我说话吗?仲凯?仲凯?” 她慌乱地在他耳畔低唤,但他气息粗重喘促,双眸始终痛苦地紧闭著,层层汗水不断由他额间渗出,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乾了一般。 终於,她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双膝一软,重心不稳地环抱著已呈现半昏迷状态的他,一同跌向大床上! 当她撞见他俊容上那抹骇人的苍白时,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看起来好憔悴,深邃的眼眶下有著淡淡黑影,不经意贴上他胸前的双掌,也可以从掌心裏的触感,感觉他不如以往的挺拔厚实,他变得单薄、削瘦,整个人形同枯槁。 “我没事……没事。”他喉中逸出一句呻吟,嘴裏不断呢喃,像是要取信於她,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说谎!你看起来根本不像没事。” 他听到她弥漫恐惧的嗓音,不觉苦涩地浅叹了声。 当晕眩过後,他缓缓睁开双眸,静静地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痛苦神色,却在她尚未察觉之前,又很快地消逝。 “只要我还能感觉你、看见你……就没事。”他耳语般的、浅浅的、低低的用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喃道。 “你到底怎么了?”只见他嘴巴一直在动,她却连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累了。”他勉强支撑起压覆在她身上的重量,轻喘调息,“我想休息了,你也休息吧!” 语落,他几乎是用逃的,逃离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第五章 折腾了近六个小时,天微微地亮了。 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一夜未合的酸涩眼皮上,让颜静绘看起来不但精神极差,也充满了倦容。 她又失眠了! 如果记得没错,昨晚是她继向众家姊妹宣布与齐仲凯正式离异之後,第二次的失眠。 失眠的原因,依然为他。 佣懒地坐在镜台前,颜静绘眉尖有著淡淡的愁绪,心中却有更多的疑惑与忧惧。 此刻在她脑海中萦绕的,是昨夜他一脸憔悴的灰白俊容,还有他那突如其来的晕眩,再再都令她感到惶恐莫名心慌不已! 难道……他病了? 这个可能性,教颜静绘心中一惧,内心逐渐被心痛的感觉所紧攫,几乎令她透不过气来! 如此惴惴不安的心绪,直到他朝气蓬勃地出现在房门口,并用著一贯俊朗有力的嗓音亲切地邀她一同下楼用餐时,才稍稍平复了下来…… “你体力的恢复迅速得惊人。”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副病佩撅的垂死模样。 闻言,齐仲凯仅是微微一笑,对於她的赞佩没有多表意见,仅是绅士地领护她下楼,并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在餐桌前落坐後,才将一杯温热的鲜奶轻轻搁置在她面前。 “吃吧,我知道你草餐只吃蔬果沙拉外加一杯脱脂鲜奶。” 然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位子,在椅背上取来搭配西装的领带,俐落地打好了领带。 一面轻啜著香甜纯浓的鲜奶,颜静绘一对滴溜溜的亮眸无语地静凝著他打理著自己,其动作是一贯的优雅,一举手、一投足都透著一股专属於男性的迷人特质。 她从不否认,齐仲凯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个十足性感的男人!就算没有那副挺拔伟岸的身材,光是凭他的长相,就足以引来许多女人觊觎与垂涎的倾恋目光。 颜静绘暗暗心语,她究竟有多少年没见他沐浴在朝阳下的俊挺模样了? 犹记往昔,她总是迷恋著清晨时候的他,清爽、迷人、有朝气,看著他如黑玉一般的发色在晨曦里闪烁著炫目而惑人的无数小火光……那曾是她的最爱。 像是享受著一场视觉飨宴般,她一直盯著他,看他的脖子从洁白的衬衫领口处冒出来,那是一道长而高雅的性感弧线,由於他肩膀宽阔、体型俊美,一袭笔挺的西装更能展现他完美的男性体魄。 习惯性地将目光下移,她看见的是一片乎坦结实的腹部小肌,以及他窄小的性感臀部,而西装裤前部凸起的部分,则充分地表明他绝对是个“苏醒中”的真正男人。 颤颤抽了一口气,腼著他修长的大腿间好一会儿,最後颜静绘为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感到十分羞窘。 “对、对了……”清了清嗓子,她试著与他谈论别的话题,并努力将视线调回自己的餐盘上。“昨晚你怎么一回事?” “昨晚?” 她拿著叉子,无心地搅动著餐盘上的沙拉,佣懒地提醒:“你昏过去了。” “哦……”齐仲凯声音隐没人空气中好一会儿,接著勉强扯了个理由。“可能是最近公司事务太繁忙,有好一段时间都没能好好休息,大概有些体力透支了吧!” “可是……”会是这样吗?记得以前,他为了能在事业上全面冲刺,三天两头彻夜不眠是常有的事,却不曾见他如此憔悴过。 满满的疑惑深深盘踞著颜静绘的思维,正打算继续盘问下去,他却抢先一步打断了她。 “别那么多话,赶紧填饱你的肚子,别忘了今天奶奶会从日本搭一早的班机回国,她会希望我们一同出现在机场迎接她的。” 说著,他正想为自己取来西装外套穿上,她却柔声喊住了他。 “等等。”优雅地搁下手中刀叉,颜静绘跟著站起身来。 “怎么了?”他转身看她,俊眉微蹙。 “你一定很期待奶奶回国吧?”她眸儿微眯,促狭地反问。 “怎么说?”他挑高一层,不解她话中语意。 “瞧你。”她眸光淡扫了他领带一眼,碎念道:“就连领带打反了都不知道。” 随著她的提醒,他伸手一摸,很快地发现自己的失误,不禁苦笑了下,顺手解下领带,打算再重打一遍,她却在这个时候倾身上前,接下他手边的工作。 这般不经意的温柔,令他眸中有著一抹受宠若惊的讶然,她却浑然不觉,一张小嘴叨叨絮絮地轻责著他的粗心,恍惚之间,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一份他曾经体会并渴望再度拥有的幸福…… 只是,那一段美好的日子,还会再有重现的契机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奢望,只想好好珍惜现在还能看见她、感觉她的每一天,这对他而言,就已是奢求了…… “谢谢。” 当她完成一切,他轻轻在她粉额上留下一个啄吻,没有任何越钜的暧昧,也没有任何情欲的味道,仅仅表达他的谢意,别无其他。 “哪里,举手之劳罢了。”感觉额心淡淡的吻触,轻得就像一道微风吹过,连一点温度也没有留下,却意外将她整颗心都熨烫了起来! 这才发现,他今天的表现就像个绅士一样。 迷人的黑眸里,少了前一晚的浓烈激情,交谈到现在,也没有说出任何挑逗的言语,有的只是合宜的举止,谨守分际的谈话,以及一份令她无法细说的疏离感…… * * * * * * 舒适宽敞的宾士房车内,气味清新乾爽,一如往昔,没有任何不适的怪味。 “真好,是甜橘的味道。”一股酸甜香气沁人脾肺,让颜静绘的嗓音也变甜了些。“你在车子里放了甜橘吗?我要吃!” “别逗了。”齐仲凯柔声一笑,回道:“那是汽车香水,不能吃的。” “还是那个品牌的汽车香水?”颜静绘挑眉一问。 “嗯,用惯了,就懒得换了。” 其实,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味道,她曾经告诉过他,如果有一天她会死於毒气室,那么她希望毒气的味道会是甜橘的果香味。 当时她把他新购的蓝保基尼车内的崭新皮革味形容得像是闷在毒气室里,最後在她的要求下,他另外添购了一系列汽车果香芳香剂,只为她那诡怪的“毛病”。 没想到离了婚之後,这一股淡淡的甜橘香气,却成了他思念她的味道,舍不得换下,只为在每天早晨驾车抵达公司的这一段路程里,还能感觉她不曾离去的存在感。 倏地,齐仲凯隐隐感受到一旁无语的凝视,不待颜静绘开口,即识相地问:“怎么了,这味道让你觉得不对?” “不是味道。”颜静绘摇摇头,目光还是锁著他。 “不是味道,那是什么?”齐仲凯微蹙著眉,头依然没抬,很是专注地批阅著手中文件。 “是你。” “是我?”齐仲凯的注意力不觉转移到她身上,眉毛也询问地蹙在一起。 “我记得以前无论去任何地方,你总是习惯自己开车的,今天怎么……”怎么突然想开了,不再事事躬亲,愿意当一回真正的饭店大亨,让司机载著跑? 对於她的疑问,齐仲凯仅是摇了摇手中一叠厚厚的卷宗露出一脸苦情上族的嘴脸。“你没瞧见吗?我手边还有许多公文得批,况且去机场路上的风景我早就看腻了,不如将这时间拿来办公。” 他哪有她那么好命哟!茶来伸乎、饭来张口,明明身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她却什么事也不管,每天吃好、穿好、睡好,闲来无事开开派对,简直是标准米虫一枚。 “不是我爱说,你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从以前就是。 “是啊!”他皮笑肉不笑地反将她一军。“若我这个工作狂一天不二十四小时拚命工作,怎么应付你这些年来笔笔惊人的消费?” “喂,有必要动用到‘惊人’二字吗?”拢了拢及腰的波浪长发,颜静绘小嘴微噘,嘟嚷地说:“不过就是拿了你几千万。” “一年两百万。”他无奈地叹口气:“往往不到半年你就会花个精光。” 她听了更羞,急言道:‘拜托,吃喝不用花钱吗?” “一年吃掉四百万?” 离婚之後,她为了要气他,故意挑选昂贵的顶级饭店长住,其中不但聘请了私人管家、佣人、司机,就连三餐皆是由知名法籍主厨一手包办。 除此之外,她还有所谓的置装费,一年四季每一件衣裳不是由欧洲空运来台,就是请国内知名设计师亲手量身订作。 其余的,就别说她有多挥霍了! 打从离婚那一天起,经由她名义所举办的奢华名人派对,就夯不啷当数百场了,每每帐单由她那儿送达他手中签收的时候,他都忍不住会被上头那一排骇人的数字给弄得哭笑不得…… 虽然,他每一次都买单。 “听著,颜颜。”思及此,他语重心长地道:“你必须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连吃饭都成问题,而生活从不虞匮乏的你,更应该要懂得惜福,而不是永无止尽的挥霍。” “别向我说教。”她娇嗔了声:“我吃垮你了吗?” “没有。”他摇头,再问:“那你想吃垮我吗?” “当然。”那正是她的目的之一。 面对她的诚实,他在浅叹一声之後结束了对话。 俄尔,他又将所有注意力调回公司的卷宗上,全神贯注阅览手中文案,再三确认之後,才在文件右下角谨慎地签上名字。 原本对於公司的营运状况,她向来有三不政策——不理会、不干涉、不过问,加上也没有多大兴趣与天分,索性乖乖闭上嘴巴,不再打扰他办公。 只是,当她不经意瞥见他那怪异的签名方式後,还是忍不住发出一点点小小的质疑。 “你习惯在签名栏下签字吗?”她指出了心中的疑惑。“看,你都把名字给签在栏下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话甫落下,颜静绘即明显感到齐仲凯整个人僵硬了下,随即“咕”地一声在她面前匆匆合上手中文件,并将眸光调向窗外,神情看起来很压抑,唇角微抿,似乎生怕被她看透些什么。 “你……怎么了?”她总觉得他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故意避开她追问的眸光,他将身子往後一仰,躺靠在松软舒适的皮革座位上,双眼微阖地假寐。“抵达机场之前,我想先休息一下。” “搞什么嘛……”她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气闷地轻哼了声:“怪人!才懒得理你!” 她赌气地将目光转向窗外景色,不再多看他一眼。 这时,齐仲凯微微睁开假寐的双眸,在一片蒙胧的视线中,看见一旁的她一天比一天更模糊的美丽身影,俊眉微皱了下,才又轻轻阖上双眼,直到抵达目的地之前,他都没有再与她说上一句话。 * * * * * * 一道严厉的冷峻眸光,先是扫过齐仲凯俊朗如煦的灿颜後,然後不悦地落在颜静绘平坦得可以一手折断的纤细小蛮腰上。 紧接著,一个熟悉且明显被激怒的声音响起—— “我真不敢相信,结婚了八年,你居然连一个子儿也没给我蹦出来!” 好个死丫头片子,敢情把她当初的耳提面命全当成耳边风啦?瞧那副瘦不拉叽的身子骨,看了就有气! “说说,你这丫头究竟打算什么候才愿意给我这个老太婆生出一个曾孙儿来?难不成,要等你年华老去、七老八十。再也生不出个渣秄儿来的时候?还是等到我驾鹤归西的时候?” 眼见颜老夫人连“驾鹤归西”都说出口了,一旁的齐仲凯连忙缓颊,笑语打著圆场。 “奶奶,颜颜还年轻,况且我们还不急著有孩子。”他唇边镶著一抹温和笑容,体贴地搀扶著颜老夫人从座车内踏出,三言两语便乎息了颜老夫人大部分的怒火。 “你不急,可我急呀!难不成等我钻进了棺材,你们才如我所愿?” “但颜颜今年才二十四岁……”平常人家中,这年纪的女孩或许还是父母眼中任性的孩子呢! “而你已经三十四了。”颜老夫人带著不满的腔调,阻断了齐仲凯一再为她那没“出息”的孙女儿告饶,峻声苛责:“一般男人到了三十四岁,孩子都成群了,有哪对夫妻像你们这样,一点也不懂得体谅长辈的期望?” 颜老夫人的固执是出了名的,一旦认真起来,任凭天皇老子也没办法让她消停!然而,最好的压制办法,就是趁她尚未真正发飘之前,将一切都平息下来。 而乖乖听话通常是讨好老人家最好也最直接的方法。 “是,奶奶教训得极是,往後我与颜颜会努力的。”齐仲凯神色恭敬,一奉正经,不似说笑。 “嗯!”颜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建言道:“最好生个六胎,这样刚刚好。” 什么刚刚好?我又不是母猪! 走在後头的颜静绘一听,小脸当场垮掉一半…… “是,就生六个。” 结果,面对这样无礼的要求,那家伙还是一脸认真地搭腔,惹来她一阵白眼。 有没有搞错啊?六个?!这……这是要组篮球队还是排球队啊?他干嘛不乾脆跟老太婆承诺要跟她生一打孩子算了! 被甩在後头的颜静绘忍无可忍,高高举起小腿,冷不防就朝开仲凯狠狠踢了一脚! 当他吃痛地蹙眉转身瞪向她时,正好接收到她一脸“要生你自己生,我才不奉陪咧!”的娇怒眼神。 这个死丫头,他是在救她耶!居然还恩将仇报,不知好人心,真是太过分了! 此刻走在前头的颜老夫人完全感受不到身後一触即发的紧张关系,又兀自说了起来。 “如果可以,六个统统生男孩,男孩值钱。”男孩养大了,可以管理两大家族的庞大产业,往後娶了媳妇儿,还可以开枝散叶,壮大家族声势。 “臭老太婆,我才不会生孩子咧!”颜静绘噘著嘴,悄声嘀咕了一句。 岂料,她嘟嚷的话才说完,前头颜老夫人的脚步随即一顿,停了下来。 “你这个死丫头,刚刚说了些什么?”颜老夫人冷冷回眸,贡问了句。 “没呀!我说了什么吗?” 刚刚她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别说站在她身旁的齐仲凯了,就连她自己也听得模模糊糊的,就不相信那个远在六步开外约死老太婆耳力真的那么好,能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臭老太婆,我才不会生孩子咧!”颜老夫人一字不漏,原原本本重现颜静绘刚刚所说的话,就只差没模仿她的声音说出来,令颜静绘当场烧灼了脸。 “哼!我人老了,耳朵可不聋。”别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身後嚼舌根,她可听得清楚的很! 好个老太婆,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她也甭跟她客气,杀杀她的锐气先! “那好,孙女儿不妨告诉您,事实上我和仲凯……”她接下来的话全被齐仲凯突然伸来的大掌堵回咽喉里去,只能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正有生育的打算。”他微笑地替她接续了未完的话,“只是颜颜脸皮薄,不爱人家催促她这档事儿。” “唔……唔……”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根本没这回事! “她太害羞了,即使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她还是像个小女孩似的……” “唔……”你去死啦!好家伙,连这种不实的谎言也说得出口? 无视於颜静绘杀人的目光,齐仲凯持续扯著漫天大谎,为了证实他所言不假,还故意微倾著挺拔身子,将下巴亲昵地贴上她的耳际,说著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 “我想,顺利的话,我和颜颜之间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他露出一抹坚定的灿烂微笑,迷惑了众人的目光。 当然,也包括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颜老奶奶…… “很好,我会很期待的。” 第六章 “你疯了吗?” 一抹压低的女嗓,在静谧的空间裏迭声诅咒个不停! “一开始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只要我配合你瞒骗过奶奶,你会找机会跟奶奶解释有关於我们早在八百年前就离婚约事!现在倒好,你居然还承诺她生孩子的事真?” 说到这里,颜静绘杏眼怒睁、小嘴紧抿,怒不可遏地又道:“很抱歉,我可不配合你生孩子。” “用不著紧张,这只是缓兵之计,下个月奶奶就要回日本了。”齐仲凯说得无害极了,颜静绘却听得胆战心惊。 “哼,别傻了,你以为那个狡猾的老太婆今年才三岁吗?她哪有那么好唬弄?她会这样放过我们吗?”才不咧!她太了解奶奶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性了。 想当初,她的婚姻就是在那老太婆一手独揽专权下的产品,为了稳固两大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在她年满十六岁那一天,硬是将她嫁进了齐家。 现在倒好了,就连她要不要生养孩子,她也硬要来凑一脚,这……这还让不让人有好日子过啊? “注意你的措词。”什么叫狡猾的老太婆?“这样太没礼貌了!” “你还纠正我?”颜静绘上前一步,两眼绽著怒火。“我就快变成你齐家的生产工具了,我还管个屁礼节啊?” 她狠狠瞪著他,巴不得能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摇晃出他的愧疚感——如果他还有的话。 “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他不置可否,觉得她太过杞人忧天了。 拜托!她不激动行吗?一旦想到那个鬼老太婆竟要她连生六胎,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 “我不管!”颜静绘忿忿地威胁道:“如果你没那胆子坦承一切,那就由我去!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个老太婆,我们早就分居了,要她别再痴心妄想!” 她气冲冲地横过他,大步向书房门口走去,正想扭开房锁,却发现他始终没拦阻她,还将身子随意倾靠在书案边,兀自点燃了一根菸,并优雅地吞吐了起来,表明了无意干涉。 “你不阻止我吗?”她望著他,眼光热辣辣的。 闻言,他抬了抬眉毛,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我为什么要?”他才懒得瞠这淌浑水。 “难道你不怕我将一切抖了出来,让那老太婆气得爆血管?”她咬著牙冷声威胁。 原以为她的恐吓或多或少会令他有所顾忌,不料这几句呛声,却惹来他一阵轻笑…… “你都不在乎了,身为‘前孙女婿’的我,又何必太挂心?况且,事情总要有个起头,我很乐见你这样身先士卒的表现。” 意思就是先让她去当炮灰,了不起,他多费点心思善後就好了。“算了。”她气闷地走了回来,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用力坐了下来。“我才没那么笨,傻得去当箭靶。” 看她一脸气呼呼的表情,他长叹了口气,其中掺杂著深深的无奈。“就一个月,要不了你多少时间的,你就是装装样子,讨她老人家欢心也好。”更何况,那还是她亲奶奶。 “我就是装不来!”也不想想,今日她会落入这般两难窘境,究竟是谁惹的祸啊? 听著她一再排斥与透著厌恶的口吻,他捺著性子聆听,僵硬著肩膀,嘴唇紧抿著,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片冰寒极地,只差没被冻成冰雕。 “难道爱我真的有这么困难吗?”他眼睛遇著她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别扭地延展著。 直到她不自然地别开眼,躲去他的逼视,并将脸上答案显现後,他眼底不自觉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是继六年前,他与她签字离婚後,再度尝到绝望的滋味 他茫然地看著她,任由悲伤爬满俊逸的脸庞,尔後短促一笑,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揪心的沉默。 “好吧,就三天。”他倍受挫折地捏熄了手中的菸,并胡乱爬梳微乱的发,将心碎的眸光从她脸上扭开。 这样也好,他安慰著自己,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将她强留在身边,所以两人早一天或者晚一天结束婚姻关系,对他而言根本没影响。於是,他大大缩短了她的刑期。 “三天後,我会还给你自由,并且以人格担保,那绝对会是白纸黑字的自由。” “仲凯,我……”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他别开了头,拒绝承接她投射而来的歉疚目光。“我还有文件要看,今晚大概都会待在书房裏。” 远远望著他,她默然半晌,嗫嚅说了句:‘那么……我先去睡了。” “去吧!”尔後,他用沉默驱赶她,直到她的身影消逝在门廊转角处,他始终都没有再抬头看她一眼。 * * * * * * 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 难得起个大早的颜静绘,心情极佳地踏著优雅步伐,嘴里轻哼著小曲,准备移驾餐厅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 岂料,尚未踏进餐厅,远远就听见一阵炮声隆隆! “徐嫂都告诉我了,昨晚你彻夜都待在书房里,压根就没与那丫头同床共枕过,敢请你们夫妻这些年来时生活都是这么过的?” 就说嘛!哪里有那么古怪的事儿?明明两夫妻都是身强体健的,怎可能一拖拖了八年还蹦不出个胖娃娃来? 这两个年轻人,明摆著就是不打算生育嘛! 思及此,忧心抱曾孙恐没著落的颜老夫人神情一凛,寒著脸又说:“可别到这节骨眼了才告诉我,从头到尾你们根本就没打算生孩子,奶奶我可不允许!” 不待齐仲凯解释,翩然踏进厅内的颜静绘小嘴一抿,立刻四两拨千斤地顶了回去。“谁说没睡在一起,就不能生孩子?” 这个死老太婆,背地里偷偷使唤下人打探他们的闺房隐私不打紧,一大清早的居然就开始严刑逼供,简直是无法无天嘛!最教人火大的是,面对老妖婆无礼的要求,齐仲凯却还是一副必恭必敬、不敢违抗的戒惧模样,教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孙小姐……”见著颜静绘,徐嫂立即欠身请安。 而回以她的,是一声不屑的冷哼。 好个与奶奶一丘之貉的老东西,就不要有把柄落在她手里,否则看她怎么整治这个老家伙! 面对颜静绘严厉的瞪视,徐嫂惶恐地蠕动了一下嘴唇,自知理亏,一脸惭色地低下头。 绕过徐嫂,颜静绘一脸笑意盈盈,舞动著飘逸的裙摆,婀娜多姿、万分妩媚地走向齐仲凯。 此刻她眉在笑、嘴在笑,但一对美眸却隐含著腾腾怒焰!只有天晓得,她早已受够老妖婆一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了。 为了让老妖婆永远闭上嘴巴,她故意当著众人的面,出其不意地将身子一矮,大刺刺地坐到齐仲凯的怀裏,热情如火地将一对藕臂勾揽在他性感的锁骨间,娇媚地抗议。 “若不是昨天还得应付奶奶的‘大驾光临’,我与仲凯或许现下还在床上腻著呢!你说是吧?亲爱的。”示威完毕,她回眸看他,却意外撞见他俊脸上泛起一丝暗红。 真的假的,他居然还会脸红?!他甚至像个初嫁的新妇般,羞窘地躲开她干娇百媚的凝视,直教她著实看傻了眼! “别闹了……”他清清喉咙,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跑了几百公里般,气息紊乱得可以。“饿了吧?该吃早餐了。” 他腾出一只臂膀环抱住她的腰,想将她放下来,但她不依,反将他脖子揽得更紧。 “我现在的确很饿,但我想吃的……是你。”妩媚的眸角不断暗示着,既然是演戏何不演得逼真些?她可是在帮他呀! 只可惜,一来他既没学过读心术,二来她的举止实在太过反常了,就算是以前,她也从未如此大胆地撩拨他,尤其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齐仲凯挺著身体,极力控制她的靠近所带来的生理影响,忍不住将俊脸一沉,压低著嗓子质问:“该死的,你究竟在玩什么……” “把戏”两字尚未由喉间滚出,他的唇旋即被一堵温热触感所袭击,硬生生将他的质问又塞回他艰涩的咽喉里。 她竟强吻了他?!齐仲凯措手不及,只能呆愣当场。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大胆举动,他显得有些无措,直到这一吻就像春天的微风轻抚,亦像夏日的艳阳般熨烫著他的嘴,为他带来一丝丝幸福暖意後,他才放松了僵硬的身子,任凭她对自己为所欲为。不一会儿,耳边即听见“受害者”传来一声声压抑的喘息,那就像是听觉上的性感爱抚,让“加害人”更加浑然忘我,不知不觉加重这即将擦枪走火的一吻。 “嗳,这……这……”一旁的徐嫂看得满脸通红,尴尬地欲出声阻止。“孙小姐、齐先生……” “别!”颜老夫人举手阻止长年跟随身侧的徐嫂,细声嘱咐:“就这样,别打扰他们。” “太夫人,这……这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吧?”在徐嫂守旧的观念裏,这几乎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呵呵……不打紧。”体统算个什么东西?只要她抱孙有望,就算两个年轻人直接在她面前上演“妖精打架”的戏码,她额头部不会皱一下! 须臾,两位年近八十的老妇悄悄退场,让出一整个私密空间,让浓情蜜意的小俩口尽情发挥。 这一头,吻到难分难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四周已经静默了许久,直到意犹未尽地结束这一吻…… “老天……”齐仲凯颤巍巍地长吁了一口气,微温的气息抚上她仍显得湿亮红肿的嫩唇,性感地问:“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大胆?” 他拖长的声音让她心跳加速,教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禁不住心头小鹿一阵乱跳…… “我看不惯奶奶老是对你颐指气使的。”她将两只小手抵靠在他坚挺平滑的胸前,垂著长长眼睫,娇艳的模样紧紧诱惑著他的视线。“就这样,别无其他?”俊层轻拢,她的回答破坏了他眸底片刻的感动。 “我……”其实她想告诉他,她很後悔昨天夜里对他所说的那些话,几乎是一离开就後悔了! 但她却无法向他解释,当她转身离去後,自己随即被一抹酸涩的失落感所侵袭的感觉! 一整夜,闷痛的心绪就像梦魇般,沉甸甸地挤压著她的胸口,每当想起他怅然的表情时,那种感觉又会再加剧一些,仿佛……她又快要失去他一样。 而她还不想被他推开,至少……现在还不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颚,用拇指轻抚她的唇辦;柔声在上头低语:“而我喜欢那个吻。”闻言,她眼睫一掀,甜甜的笑了。“真的?” “真的。”他继续用拇指轻揉著她的唇,全部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这缓慢的动作上,“这种事没必要说谎。” “那你想再体验一次吗?”她盯著他微弯的性感薄唇,跃跃欲试。“不。”他严词拒绝了她。 “为什么?”小脸蓦地一垮,眉宇间写著不解。 “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指尖轻轻滑过她胸前高高鼓起的优美曲线,从性感的锁骨一直蔓延至引人遐思的乳沟上,喃喃低语:“我怕我会失去控制,当场就在这裏要了你。” 闻言,她粉颊顿时飞红,倔强地反驳:“哼,别说大话了!究竟是谁要了谁还说不准呢!” “要试试吗?”他眸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他能感觉她气息喘促,心脏也鼓动得厉害,而那娇媚的小脸上一抹显而易见的澎湃情欲,则让他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了起来。 她听到他短促的、轻轻的呼吸就吹抚在她的面颊上,目光热辣辣的,闪烁不定,低哑的醇厚嗓音则充满了性的渴望。 他眼睛紧紧盯著她的,将她的脸托得更高,她心脏战栗著,加速狂跳。在清晨静谧的空间裏,她的心跳声显得那么鼓噪、吵闹,甚至震耳欲聋! 骤然,一股禁忌的兴奋窜起,像火焰般自她体内点燃,在他充满柔情的眸光注视之下,她渐渐迷失了自己,轻轻合上长睫,献出了她的唇。 只可惜,正当他拎起刀叉准备开始享用大餐之际,她大小姐却很是杀风景地喊了一声暂停。 “仲凯……”她羞赧地用小手捂住他一再进犯的嘴,怯柔地道:“我们不能在这里。” 蓦然被拒,齐仲凯喉间逸出一声压抑的低吟,很不情愿地将理智又从远处收了回来,没好气地瞪著她:“那就不要在我身上点火!” 一大清早的,寻他开心吗?有力的手蓦地一扬,只是轻轻一带,就将她抱离宽阔的胸膛,让她悬晃在半空中已久的莲足再次落了地。 打发了小火焰,他站起身来,顺手抽走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准备出门上班,却瞥见她紧紧尾随在後。“你今天也要陪我进公司?” “想得美咧!”她当场又浇了他一盆冷水:“我才没那兴致陪你在饭店跑百米,折磨自个儿的腿。” “那你……”死命跟著他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还没办结婚登记吗?”她提醒他:“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等著她继续说下去,感觉她应该还有话尚未说完。果不其然…… “你想想,如果我们不赶紧补办结婚登记,届时怎么办离婚登记?”这点法律常识她还是懂的。 “还以为你有多念旧呢!”他嘴角抽动了下,饱满的唇阴郁地抿成一线。“原来你还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我?”他真的有那么令人厌恶吗? 颜静绘原本就是个激不得的小女人,见他口气回得酸,也不甘示弱了起来。“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之间还有个未完的约定。”她回得理直气壮,然而目光却是避开他的。不知为何,她就是见不得他一脸失望的表情。 “你知道吗?”齐仲凯嘲讽的语调里有一抹苦涩的怒意。“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残忍得近乎可怕!” 颜静绘因他的话再次扭紧了心扉,但她故意把心一横,不去理会他语气中的讥讽,冷声质问:“难道你想破坏约定?” “放心,我会履行与你约定的每一件事。只是……”他的唇扭成一抹痛楚的笑,她昨夜刻意伤害他的那些话又从脑海深处翻腾出来,然後猛烈地激荡著他。“下一次别吻了我之後,才又告诉我,你有多么想离开我,那对一个男人而言,就跟凌迟没什么不同!” 第七章 齐仲凯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 如颜静绘所愿的,他在百忙之中特地抽空偕同她前往户政事物所补办足足迟了八年的结婚登记。 因此,从今天起,他们才算是名正言顺的真正夫妻,而今晚更是他们真正的新婚之夜。 只可惜,她这个“新娘子”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躺在床上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仍是翻来覆去,保持著睡前的清醒,怎么也无法安然入眠。 此刻她脑海里不断想著今早齐仲凯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别吻了我之後,才又告诉我,你有多么想离开我,那对一个男人而言,就跟凌迟没什么不同! 她伤害他了嚼? 她不懂,在分手多年以後,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还可以那样真诚、那样深情款款、那样充满了眷恋? 最初先背叛这场婚姻的人,不就是他吗?为什么他还可以对她露出那样心碎的目光,仿佛她随意一句话,都能轻易将他击垮似的? 满满的问号,教颜静绘再也无心於睡眠,著实好奇,她对于他究竟还拥有多少影响力? 黑暗中,门锁突地被扭了开来,一道颀长身影背著光线缓缓走了进来,中断了她飘散在半空中的思绪…… “怎么还没睡?” 瞥了跟半卧於床头的她,顶著一头微湿乱发的齐仲凯打趣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美容觉时间已经超过很久了。” “我知道。”她红著脸,沒想到他还记得她一向的睡眠习惯。“可我睡不著。” “哦?”伸手随意把半乾的发梳往脑後,他凝视著她,漫不经心地问:“是因为从今晚起我们将同榻而眠吗?” 身受奶奶之命,徐嫂这几日对他几乎算是紧迫盯人了,每当下班回到家,怎么也不让他有藉口在书房逗留超过一小时。 “放心。”他在床旁松软的躺椅上坐落,身子朝後一仰,疲倦地闭上眼,“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碰你的。” 语毕,他兀自闭目养神,没有再多说话。 “可是,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成为他的妻子。 他咕哝了声,双眸依然微合。 不知怎地,今晚光是看著他,她的一颗心就像是擂鼓般悸然跳个不停,心中像是揣了只小兔,扑腾乱跳,全没一刻安宁。 难道是方才的思维在她心中发了酵,迷惑了她? “你不认为今晚……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吗?”她嗫嚅地问。 黑暗中,齐仲凯睁开了双眸,却没有将目光调向她。 “想想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紧紧的。“你在引诱我吗?” 他的语气相当缓和,语意却略显讽刺,原以为脸皮薄的她会为此而恼羞成怒,开始责备他的狂妄与自大,然後听见一连串诋毁他的粗劣字眼和叫嚣。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没有,却说出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对他说的话来…… “如果我说我是呢?”粉红色的脸颊映著火光,散发著掩不住的怯意,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开口“邀请”一个男人。 一个四肢健全,对她的欲望指数高达百分之两百,只要一声令下,轻易就可以将她啃得连一根骨头都不剩的男人! 只是,被唬弄多了,让齐仲凯再也不将她的话当作一回事,仅是翻了个身,再度将眸子合上。 最多,意思意思丢下一句警告,以聊表心意。“不要随便戏弄男人,这样很危险。” “那又怎么样?”她故意刺激著他。“难道你这样一个大男人,就连我这样一个小女子也应付不了?” 话落,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须臾,他缓缓启口,“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 他声音平板,也透著澈骨寒意,皮质沙发随著他的动作嘎吱作响,他缓缓转过身来,靠著椅背凝视著她,她无法闪躲,被他的目光牢牢攫住。 “如果你心里已经没有我,就不要再给我任何机会,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还可以对你有所期待。” 他声调轻缓,不带任何感情,但目光却锐利得可怕,野蛮的怒意笔直灼烧她的心口,令她有一瞬间的怔然! “听著,我成天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不想在被疲劳轰炸了一天之後,还得被你耍得团团转!”怒气开始慢慢扩散到他的声音裏,声音裏的火药味,足够让他的小妻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你知道吗?我宁可你给我一个痛快,也不要再继续承受这样的折磨,我已经为你受伤太多次了,那种滋味并不好受,不要再做出令我更加痛恨你的事!”他真是受够了! 只是脾气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齐仲凯,一旦冷静过后,烦躁的心绪也逐渐淡去,他轻轻叹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我失控了……”他困难地站了起来,疲惫地丢下了一句:“今晚我到书房睡。” “不。”她阻止了他,赤裸著一双纤足奔至他面前。 他转身直视她,眉头询问地蹙了起来。“还有事?” 此刻,她的凝视充满了挑衅,一抹他难以解释的坚决在她眸底打转,他眨著眼睛,心底自然而然地衍生出一股防卫之心。 看见他一副设防的表情,她微微地笑了。 “你不是要我给你一个痛快?”她问著,声音轻柔而刚毅。 齐仲凯一头雾水,猜不透眼前的小女人那颗小脑袋瓜子里又在打著什么鬼主意? 无预警地,在他的注视之下,她扬手放下一头如云秀发,并在他面前脱去睡袍,展露一身如白壁般无瑕的粉嫩胴体。 现下,齐仲凯的表情就像被雷击中了般! “你做什么?!”他寒著脸,大皱其眉。 “我要你抱我。”她搂著他的脖子,用一丝丝柔情缠住了他。“以一个丈夫的身份。” 齐仲凯下颚微微一抽,平静的表情立刻像镜子般裂开! “你还没玩够吗?”苍天可证,就算他有著钢铁般的冷静意志,也无法继续忍受她的刁蛮了。 “我是认真的!”她反驳:“对你,我绝不是一时冲动。” 好吧,她承认,眼前这个决定是来得有些急促、有些教人摸不著头绪、甚至还有些些儿戏,但此时此刻,她对於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异常冷静—— 她要他,也要这一场婚姻。 这个决定清晰而鲜明地在她脑海中翻腾著,尽管她还没来得及向他分享这项突如其来的“了解”。 但他愈是抵制她、愈是想将她推开,反而更加激发她战胜他的决心! 他还能坚持多久?而她,是不是该适时地用一些小策略来突破他最後的防线呢? “你最好不是。”他有点冒火地瞪视著她,并以森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警告,“否则我会很乐意亲自动手将你那可爱的小脖子给扭断!” 他俊秀的脸孔扭曲成一团,声音低沉、克制又充满怒气! 但她无所惧怕,反而向他逼近了一步。“如果,我们之间真的只存在著彼此利用的合作关系,无关乎於爱情,那么……” 她伸手温柔地拂开他额上的发,令他上臂颤动,而她暖暖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则刺激著他的耳朵和神经。“你的心绪,为何总是那么容易受我所左右?” “我……” 她不让他思考,柔声打断了他:“因为你爱我;而且,从不曾改变……” 此话一出,宽敞的主卧房瞬间变得紧绷、狭隘不已! 加上他猛地扭开视线,这个动作告诉她,她的话已经正中他的下怀。她看得出来,他极力回避著不去看她,所以她更有信心地一步步靠近他、诱惑他。 当她的柔软触及他胸口的那一刹那,他呻吟了声,忿忿地心忖著:好一个该死的鬼丫头! 她明明知道他多么渴望她、需要她,还故意这样肆无忌惮地勾引他、迷惑他,让他心智浑沌、神魂颠倒,几乎把持不住控制力。 他不懂,这一回她又想做什么?心中又有何盘算?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两人的关系就如同两块相斥的磁铁,总是一个跑、一个追,绝不可能发生主动投怀送抱这类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受过太多次亏的齐仲凯深知,从这个小女人身上太容易得到的温柔,绝对是非奸即诈,断然不可尽信! 如此极尽能事地媚诱著他,想教他因此而卸下心防,在对她无所防备之际,再一次将他赶尽杀绝吗? 不,没那么容易!齐仲凯暗暗警惕自己,这一次,他绝对不再愚蠢地掉进她充满瑰丽颜色的陷阱里去了。 “你真的要我?”他按捺住火气,既然她想玩,那么他就奉陪到底。 她什么也没说,仅是朝他微微一笑,那红润的、微微弯曲的粉唇,在迷人的微笑中更具诱惑力。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他灼烫的气息逗惹著她敏感的耳壳,一阵酥麻快感让她有点不能控制自己,好似他这般的温柔,是一种她不曾注意过、被巧妙隐藏起来的秘密武器。 他的大掌徐徐熨烫过她泛凉的背脊,他的爱抚缓慢且极为细致,似乎要将她娇媚的身形一一刻印在他记忆里。 “记住了,这是你要的,就算中途反悔了,哭喊著要我停,我也停不下来哦!”他目光闪烁,用指关节摩挲著她美好的下巴曲线,专注的神情似乎正在衡量些什么。 “我绝不会後悔。”她享受般地半眯著眸,像温驯的猫儿般沉醉在主人温柔的抚触之下。 ”很好……他目光显示热切凝视着她微阖的眸,荡过她嫣红的双颊,尔後是她水嫩的唇。 他几乎有些犹豫不决地缓缓俯下头,用嘴封住那两片柔唇,并趁它微启之际,让他的舌尖冲进去,品尝其间的温润与甘美…… “回答我!”他命令,“难道你对每个男人都如此热情吗?” “不……我只想要你。”一股撩人的淡淡香气,在她吐纳之际弥漫开来,令人迷恋而沉醉不已。 “如果这是谎言,也真是够美的了。”他盯著她,唇角逸出一抹讽刺的笑,尽管她此刻妩媚惑人,浑身盛满了甜美的激情,并且不断撩拨著他,但一旦想起她心底打算的鬼主意,又令他感到一阵刺骨冰寒。 “我没有说谎……”她柳眉微蹙,娇声反驳:“你不信我?” 他爱抚的手倏然停止了,她能感觉到他身子一阵紧绷。 “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还存在著一场未完成的交易,却还不断引诱我、挑逗我……这,又是何居心?”他慢慢地、几近残忍地推开了她,完全无视於她湿润的唇辦,依然呢喃著热情的呻吟。 “我不是笨蛋。”突然,他往後退一步,好似他必须与她保持距离,不然就会完全失去控制。他瞪著她,深深吸人一口气,恨声说道:“不要再拿我当玩具,我可不是你在外头豢养的男宠,如果你真的那么‘需要’,我没有栓著你,你大可去找那些愿意奉承你、愿意受你摆弄又不会令你感到困扰的新欢们,而不是我!” 言毕,他生硬地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徒留下一身狼狈的她怔怔呆立原地,任由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抛洒,泪溢不止…… * * * * * * 由於一连几日表现得相当出色,让颜老夫人真的以为小俩口确实有心增产报国、努力“做人”。 於是,某天午后,颜老夫人忽然意外地宣布提早离台,决定回日本继续安养天年去了。 虽说专制的西太后离台是喜事一桩,可自从那晚两人不欢而散後,他对她的态度变得愈加疏远及冷淡,两人之间更是出现了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在奶奶面前,他依然扮演著好好先生、好好丈夫的模样,但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立即换上一张冷漠的脸庞,始终与她保持著一段距离。 就好比现在…… “你还要摆著那张臭脸多久?”一阵微怒绷紧了颜静绘的嘴角。 “不会太久的。”齐仲凯全然漠视她的歇斯底里,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手表淡道:“再一个半小时你就可以解脱了,而且……” 他略一停顿,转过头来面对她,薄唇略掀对著她微微一笑,但那笑是阴郁的,目光则似冬天的寒雪。 “你永远都不用再看见我这张臭脸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是不?”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讽刺极了! “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 如果是她哪里得罪了他,他有嘴巴,可以对她说呀!老实说,她宁愿他对她大发一顿脾气,也不愿继续面对他漠不关心的对待。 面对她的指责,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咀嚼著这一份痛苦。 对於这一段婚姻,他何尝不愿能再乘云布雨,挽救沉沦?但想著有关她的一切,每一份记忆都在他心上刻画下一道伤痕,如此的苦涩与悲伤,让他爱她却也恨她! 见他没给下文,一向耐性极差的颜静绘正想扬声,耳边却传来一阵轻脆的敲门声…… “齐先生、孙小姐,您们准备好了吗?老夫人已经在大厅候著了。”是徐嫂的声音。 “好的,我们马上出去。”当他回应门外的声音时,脸上的表情恰颜悦色多了。 但也就那么一瞬,待徐嫂离去的脚步声走远後,他又恢复先前冷凝的神情,讲话时甚至懒得费神看她。 “现在,我们必须一同送奶奶到机场去,至於我们的事……”他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不带一丝温度地道:“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交代?怎么样的一个交代?一张离婚协议书吗? 她看著他,愤怒的泪水刺痛了眼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满是旁徨与无助,心中不禁暗想:多么讽刺啊!她好不容易坦承了自己的情感,换来的竟是他的冷嘲热讽与不屑! 她该怎么办?是该继续让自己沉沦下去,还是努力挣脱这场禁锢她多年的情感枷锁?或者……签下那张要命的离婚协议书? 第八章 齐仲凯没想到颜静绘竟会临阵脱逃! “难道齐太太对这一份协议书的内容不满意吗?” 不满意?微蹙的眸光由律师脸上移开,缓缓调向桌面上一式两份的合约,那是一纸上亿资产转移的证明,只要签了字,她至少可以从他身上挖走一半财产。 而这一份可观的财富,足够让她衣食无虞地挥霍好几辈子了,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手机还是没接通吗?” 眉头微拧,他沉声询问一旁的秘书。 “夫人好像关机了。” 该死!那个小女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一开始是她自己百般排斥这一场婚姻的,现在他如她所愿了,她却大搞失踪的把戏?她想怎么样?恶整他吗? 齐仲凯唇角一抿,脑海中不断盘算著那从不按牌理出牌、一向任性惯了的千金大小姐可能的去处…… 日本的娘家?不可能,精明如她,绝不可能不知道,一旦挑在这节骨眼回日本,绝对会让刚返日的奶奶起疑心的。 欧洲的别庄? 也不可能,上个月她才在那儿差点被他逮个正著,绝不可能笨得又躲到那里去。难道……她还在台湾? * * * * * * 事实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从上午从机场藉口离开之後,颜静绘直接就在机场外拦了一部计程车,大刺刺地返家了。 不但没有搞失踪,也没有选择刻意回避,经过一夜未眠,她想了许久,哪怕前方荆棘遍布,她仍执意与他延续这场未尽的婚姻。 这不但为了自己,也为了一圆空了六年的遗憾。 她要试著让那个男人知道,她这样的决心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况且,她真的很想知道,经过这些年的分离,他心中是否依然还有她的存在? 若有,她愿意与他再次携手共老;若没有,她也绝不勉强。 只是心中疑虑尚未厘清之前,她绝不能就这样被他不明不白地休离,尽管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放手…… 返家後,决定稍稍梳洗一番的颜静绘,换上一袭雪纺洋装後,便手捧著几天前向齐仲凯借来打发时间的书本,打算送回他书房里去。 踏进飘散著原木香气的书房,她绕到厚重的书柜面前,由於眼前的书柜又高又厚实,为了将书本安全送达它们原本放置的位置,她必须取来一架阶梯,好让她的手可以构著书柜最上头的那一排。 嘿咻!嘿咻!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颜静绘踮著脚尖,努力想将一本本原文书放回柜上。 “讨厌啦,没事订制那么高的书柜干嘛呀!”又不是给巨人用的。 她娇嗔地埋怨著,却没注意脚下已然踩空,一个不留神,整个人便由阶梯上摔跌了下来! “砰!”地一声,这一跌,不但跌散她捧抱在胸口的书,连带也扯下书柜上一排厚重的档案夹。 午后的微风透过窗棂,抚开了白纱窗帷吹送了进来,散落一地的文件资料也随著微风的轻抚一页一页在她眼前吹开。 霍地,一张亲昵的情侣照映人她眼帘…… 是她?! 照片里笑得甜美的女子,是颜静绘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人。那女子曾是他公司的秘书,同时也是导致她婚姻破裂的第三者。 然而最令她感到震愕的是,原本该站在女子身後亲昵搂拥著她的男人却不是齐仲凯,尽管那男子的模样与齐仲凯有几分神似,但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们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因为,远在六年前,在她与齐仲凯隆重的婚礼上,那个人还曾为她的婚姻做了完美的见证…… * * * * * *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 在重新踏人齐家大门的那一刻起,颜静绘就十分怀疑,难道齐仲凯不担忧他那个小情妇会吃醋、会发火、会责怪他又藕断丝连,又将前妻请进家门与她对垒吗? 结果,她在屋里不但遍寻不著一丝有关於她以外的女子听留下的足迹,就连一根头发也不见! 真不知道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真如她所见,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从未有过第二任女主人进驻的样子,一如她当初离开的模样。 除了这一张数人心生疑窦的照片…… 循著照片後的地址,颜静绘独自一人驾著车,来到一处乡村小镇,镇上距离市区稍远,却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儿到处洋溢著宁静的农家气氛,三三两两的孩童们在田埂边追逐玩耍,大人们则是挥汗忙著农务。 绕过一片田寮,她驱车驶进一座僻静的住宅区里,那是一片传统式的公寓建筑,楼高不过四层,加上住户不多,她很快便找到照片上的地址。 停妥了车子,颜静绘仰觑眼前一座座因年代久远,粉墙外观已经开始斑驳的公寓,不禁微蹙著眉,狐疑地暗付:这会是一个饭店大亨的情妇该待的地方吗? 这……这未免也太简陋了吧? 虽是这样想著,颜静绘还是举手按下了电铃,很快的,门内有了动静,应门的是一抹记忆中的熟悉女嗓…… “是谁?” 一名模样清丽的少妇,怀中抱著一名莫约五、六岁左右的男孩,隔著一扇铁门扬眸觎向门外出落得艳丽妩媚的颜静绘。 少妇先是怔了怔,半晌才喁喁轻道:“小绘?我……我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 “相信我,我也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再来找你的一天。”颜静绘对著眼前少妇微微一笑,眸中早已没了往昔对她的深浓恨意。 “不请我进去坐吗?” 她眨了眨眼,突又笑问。 “哦!当然……请进!” 少妇拉开大门,亲切地招呼贵客入门。 甫坐定後,颜静绘细细环视周围的环境,虽不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却能够肯定,居住在这样一栋宽敞、舒适、视野景观良好的屋子里,其生活绝对不虞匮乏。 “看来,他将你们母子照料得很好。”颜静绘点点头,轻柔地笑笑,语气中绝对没有讽刺的意味。 只可惜,少妇还是误解了她…… “你别误会。”少妇涨红著脸,期期艾艾地说:“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你与仲凯之间的婚姻。” “你不用紧张,今天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颜静绘涩然一笑,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一年发生在三人之间的风暴,缓缓将目光调向一旁兀自玩耍的可爱男孩,笑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嗯!”轻轻点了点头,少妇微扬著一抹笑容,轻声道:“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根本不想再继续活下去。” “是因为身为第三者身份的关系吗?”尽管颜静绘问得很直接,但口吻轻柔,没有印象中的咄咄逼人。 “小绘……”当她们还是无所不谈的朋友时,她总是这样唤著颜静绘。 “雅琪,我今天真的不是来翻旧帐的,事实上,截至目前为止,我和仲凯仍保有婚姻关系。” 几乎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少妇才又缓缓重拾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与仲凯根本没离婚?” “不。”颜静绘否认,“离是离了,但没成功。” “咦?” 少妇一脸困惑。 对於那荒谬的原因,颜静绘一点也不想多费唇舌解释。 “总之,这不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她优雅地打开手提包 ,从里头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搁在桌面上,缓缓推向少妇“这个,才是我想要得知的答案。” 当少妇看清迎面而来的相片後,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眸底盛满惊讶与恐惧,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你、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她声音宛如卡在喉咙中。 “先别管我从何得到这张照片,我只想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跟仲凯的父亲在一起?” 少妇的反应像一只吓坏的小白兔,血色自她脸上完全褪去,内心不断交战,最後才以认命的语气回道:“你都知道了,是吗?” 乍闻少妇坦然的语气,颜静绘心中一紧,微倾著身子急问道:“难道,那孩子真的不是你与仲凯的?” “对。”少妇极力稳住情绪,“你猜的都对,小威……的确不是仲凯的孩子。” “但他们仍然有血缘关系。”颜静绘压迫著心中激荡的情绪,勉强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一字一句地问:“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那个孩子……是仲凯的父亲与你的私生子?” 当迎接她的是一片永无止尽的死寂时,她才骤然领悟到一个事实——她是真的错怪了他、错怪了那个用心爱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为了保护家族名誉、掩饰父亲的丑闻,他被残忍地逼迫在爱情与亲情之间选择,而当他忍痛选择了後者,独自一人承担父亲对於婚姻的不忠时,却也让自己成了背叛婚姻的罪人。 记忆仿佛一块烧红的铁,不断灼烫著颜静绘的心房,一想到当初两人签字离婚时,他看著她的眸光是那样地无助、那样地痛不欲生,她心头便感到一阵绞痛。 曾经,她是这样狠狠撕裂了一个男人的心…… “你好自私,为了成就自己的爱情,你情愿牺牲别人的婚姻,让一向最重视你的上司、同时也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背负了对婚姻不忠的罪名。曾雅琪,你就是这么对待曾经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对你伸出援手的朋友吗?” 怨怼地瞪著眼前一脸愧色的女人,颜静绘任凭愤怒的泪水刺痛了眼眶。 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为了她那份不容於台面上的爱情,害得她白白牺牲六年幸福的婚姻生活,教她只能天天在痛楚与憎恨中煎熬度日。 她倒自在,坏了人家的美好姻缘後,啥也没解释,拍拍屁股便带著孩子浪迹天涯,浑然不觉外头的世界早已被她搞得乌烟瘴气、天下大乱了! “真的很抱歉……”少妇的嗓音里有著深深的悔恨,语气忽然变得好落寞萧索。“但这些年来,我也为我错误的选择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虽同是父子,但齐霆钧却不像儿子齐仲凯那般专情,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情感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个安於室的人。 除了她之外,齐霆钧还分别拥有三个情妇,其中一个才二十岁,还是某知名大学的学生。 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直到她独自在医院产下儿子时,才辗转由他人口中得知,当她忍著剧烈的阵痛,耗尽心力产下婴孩时,齐霆钧还假借应酬之名,大大方方地在酒店里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 这时她才恍然,原来心中所谓的情郎、永远的情人,根本就是个烂人一枚! 错误已经造成,再也无法挽回,看著曾经令她痛恨如厮的第三者,神色如此落寞、语气如此萧索,一时之间,原本气忿难平的颜静绘也无言了。 轻轻别开怨怼的眸光,颜静绘冷声说道:“你放心吧,这个秘密我会让它仍然是个秘密,但……” 她顿了顿,扬起眸来,用著最严厉的口吻向对方寻求保证,“我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能公开这个孩子的身世,你应该明白,一旦孩子身份曝光,将会为齐氏集团带来相当严重的伤害。” “这些我都明白。”所以她才会带著孩子隐姓埋名躲到这儿来,为的就是远远避开所有是是非非,让孩子在最单纯、最自然的环境下成长,不让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侵扰了孩子幼小的心灵。 “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会让这个孩子成为齐家的负担。” “对不起,原谅我必须这样要求你,虽然这样的要求近乎残忍……” “不。”曾雅琪摇摇头,淡声以回:“即便没有这样的要求、我依然会做这样的安排。”这对她与孩子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点点头,颜静绘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继而又问:“孩子的父亲……”她那个没有担当的花心公公。“他常来看孩子吗?” “孩子的父亲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曾雅琪眸中露出一抹郁抑的笑,“他始终只当自己多了一个孙子。” “看来齐仲凯将一切丑闻掩饰得相当彻底!”他就是这样一个爱将一切麻烦往自己身上扛的笨男人。 “我是这么要求他的。”曾雅琪歉疚的眸光转向颜静绘,苦涩地说:“仲凯也认为唯有如此,才能将一切伤害降至最低。” 也对,集团少东外遇,顶多被渲染成对媒妁婚姻不满,故而转向外头寻求发展、寻求藉慰:但堂堂一个集团董座——一个在商业界享有爱家好形象的半百男人,一旦爆发了与自家公司秘书有染,不但名誉不保,也会大大重创优良企业的完美形象。 因此,仅仅牺牲刚进门不久的新媳妇,却能保住集团长久的优良形象,怎么说都划得来! “他还真是聪明伶俐。”帮他那个风流老爸收拾烂摊子已经够离谱的了,他还做到如此尽善尽美,不但口风紧、防堵严实,就连她这个妻子也成功地被蒙骗过去。 “这些事打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当初仲凯原本想找机会跟你解释,只可惜你怎么也听不进去,後来……” 後釆急恐攻心的颜靜绘,撞见自己丈夫出轨后,什么理智都没了,满脑子除了报复还是报复!没几天也弄来一个赤裸裸的男人躺在身边,妄想以齐人之道还治齐人之身,逼负心汉签下一纸离婚协议书。 往事已不堪回首,眼前最重要的是,她要如何挽回一颗一再被她误解、也一再被她深深伤害的男人心? 所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失去过他…… 颜静绘漂亮的眉尖有著深深的释然,仿佛解开心中长久的结,整个人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想不到跌跌撞撞绕了这么一大圈,到头来,他依旧是我唯一的真命天子。”颜静绘脸上终於出现一抹久违的璀璨笑容,但曾雅琪的眉宇间却仍悬挂著一抹淡淡愁思。 很快的,颜静绘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禁微蹙著眉问道:“怎么了?难道你不这样觉得?” “不不……”曾雅琪连忙否认,“我当然乐见你与仲凯重归旧好、恩爱如昔,但……”她欲言又止,似乎斟酌著该怎么将未尽的话语说出口。 “但是什么?” 忽见曾雅琪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颜静绘下意识便觉得接下来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必定不是什么让人太过欣喜的事。 果然,当曾雅琪面带一丝犹豫,向她亲口证实另一桩不为人知的秘密时,她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直到过了许久许久,仍然无法从一片震愕中间神过来…… * * * * * * 视神经萎缩症?! 回家途中,颜静绘整个人仍然深陷一片恍惚之中,脑海中不断咀嚼著方才所听见的噩耗,并将之消化…… “剩余不到百分之三十的视力?” 这是什么意思?这表示他快瞎了吗?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最近的习惯都改变了吗? 脑海里忽又响起临离去前,曾雅琪对她提醒的那几句话,教她匀净的小脸上又多添了几丝惨白。 “改变习惯?” 蓦地,她想起他怪异的签名方式、中断了多年自行驾车的好习惯以及容易疲惫的精神,加上好几次晕眩的症状……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视力……就快不行了吗? 晚餐时间,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即使面对满桌的丰盛菜色,她的眸光仍像是钉死了一般,紧紧黏著对面端坐如塔的齐仲凯。 她细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动作是一贯的优雅与慢条斯理,怎么也看不出是个损失将近百分之七十视力的人。 终於,察觉有异的齐仲凯抬眸看向颜静绘,“怎么,我脸上沾到饭粒了吗?” “呃?没……没有。” “那……是菜色不合你口味?” “也……也不是。”颜静绘摇头否认。 “但你一口都没有吃,而且从刚才就一直猛盯著我瞧。”最可疑的是,那眸光还不是普通的怪,仿佛他身上长了三头六臂似的。“我哪有一直,你‘看见’了吗?” 说完,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心中大声谴责自己太过心直口快,将话说得太急的结果,自然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现在,即使她低垂著螓首,也可以感觉到他正凝神思索看著她,从他脸上微僵的表情看来,她刚才说的话已经击中了他的要害。 气氛像是被冻结住似的,对於她的失言,他没有马上予以回应,反而静默地等待著,让她的视线与他再度相连。 沉默在他们之间无限地延伸著,而他那对搜索的双眸,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任何此刻写在她脸上的表情。 天啊!他感觉出来了吗? 颜静绘在心中无言地呐喊,早知道就应该再冷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仓皇无措的模样,他是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看穿她心中的恐惧。於是,她试著压抑惊慌,下唇却开始颤抖起来,她不禁用牙齿咬住下唇,让自己保持冷静。 须臾,齐仲凯先打破沉默,眉头也询问地蹙了起来:“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他忽然想起几个小时之前,他被她恶意放鸽子的经过。 “我以为你会很期待今天的签字。”为了这一项承诺,都不晓得她忍受了与他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多久了? “说真的,你毋需担心我会反悔,你应该知道,我从不赖帐的。”他平静地说:“事实上,只要你准备好,我随时都可以签字。” 他看起来也许镇静如常,但心中那层薄冰般的伪装正在瓦解,他的痛苦显而易见,就像一头负伤的雄狮,悲伤的心绪难以隐藏,一一清楚地被摊在她的面前。 “对不起,今天我突然有事。”颜静绘紧咬著下唇,故意不去看他一脸憔悴的神情。 “哦?我著实好奇,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足以令你暂缓摆脱这场令你憎恨已久的婚姻?” 就是你! 颜静绘在心中怒喊,但齐仲凯听不见,也猜不透此刻她脑海里盘旋的思绪,仍继续嘴边的嘲讽。 “如果你已迫不及待向众多追求者宣布你这项惊人的‘好消息’,是不是该在那之前,好好确定一下,自已是否已经恢复单身的身份,以避免下一段婚姻有重婚之嫌呢?” 好家伙,他分明是在嘲讽她那有如儿戏般的第二次婚姻,但她并非泥塑雕的娃娃,任凭他左嘲右讽却丝毫不反击,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灵光一闪,她忽生一计,遂而顺著他的话说道:“多谢你的提醒,既然你都如此建议了,我也不想再继续彼此‘耽误’下去。”她一语双关地又道:“择日不如撞日,那么就明天,可以吗?” 闻言,所有挫败的感觉再也压抑不住冷静的情绪,全部显露在齐仲凯那张苍白的俊容上。 活该!没理由总是让她一个人哑巴吃黄莲吧?偶尔也该让那言不由衷的家伙吃吃苦头才行! 颜静绘气呼呼地又道:“明天签字,我一定会到。” “很好。”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齐仲凯困难地咽下梗塞在喉头的苦涩,哑声回了一句:“明天,我恭候著你大驾光临。” * * * * * * 虽说如此,但当齐仲凯知道颜静绘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一个钟头抵达律师事务所的时候,他的脸当场就绿了一半。 “我没想到你那么急。”看来,她巴不得能立刻甩掉他。 “该解决的总是要解决,不是吗?” 她说得惬意极了,仿佛他们今天讨论的不是离婚协议,而是天气的好坏与否。 齐仲凯没有说话,仅在她对面缓缓坐了下来。 这时,一抹低沉的男嗓扬起,字正腔圆地清楚说道:“齐先生、齐太太,如果你们双方对於这项契约所附加的财产分配没有任何异议的话,请在协议书上头签字吧!” 尔後,她看见他很快地在上头签了字,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这令她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不敢相信几天前,他还那么渴望她能留在他身边。 心有不甘的她,沉声问了一句:“这是我们第二次离婚,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还想从我嘴里听见什么呢?” 他机械式地抬起头来,脸色显得苍白且压抑,所有属於男人的骄傲与自信全在他俊朗的脸庞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载的失落与痛苦。 “还想听见我低声下气地请求你不要离开我吗?不……”他摇头苦笑了下,低哑地说:‘相信我,我不会再那么自讨没趣了。” 相反的,如果能够让他忘了她,他情愿付出所有,哪怕是一生的记忆,他也不要再让自己深陷情感的泥沼了。 “恭喜你,这一次你真的自由了。”语落,他起身离开了她。 待他的脚步声远离,她这才将涩涩的目光缓缓移向桌面那张写满密密麻麻的条文、却非离婚协议书的文件。 静静盯凝著他苍劲而充满愠怒的字迹,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令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真的……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了! “齐太太,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颤巍巍地轻叹了一口气,她语气中掺杂著许多无奈与痛苦。“我必须这么做。” 这是她唯一可以再挽回婚姻、挽回他的办法,即便这样的手段显得太过极端…… ’ “但这是欺瞒的行为。”律师清清喉咙,严肃地提醒。 “这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她柔声辩驳:“况且离婚这件事就算我不主动提起,依他那性子,在得知自己即将失明的事实之後,他也会这么做的。” 她太了解那个男人的心性了,说不定为了成全她,他会让自己从此消失在她面前,让她永远也找不到他。 她绝不要这样! 她宁可让他恨她、埋怨她无情,也不要他像是染了瘟疫一般躲著她,她受不了这样! 所幸,在所有可预见的悲惨遭遇之前,她已经成功打了一支预防针,手中这一份非离婚协议书、却经过律师见证的文件,可是将来稳固她婚姻的最佳利器。 一想到她即将展开的计划,一丝微笑不禁掠过她的脸,放柔了原本郁抑的神情。 “事实上,我很感激你,翟律师。”她轻柔地笑笑:“因为刚刚……你已经挽救了我的婚姻。” 第九章 瞪著眼前的女人,王茉希脸上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没好气地质问:“说吧!这一阵子你究竟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在人间蒸发了咧!” 王茉希语气明显一顿,原本她心里想的,是这女人太过滥情,一次劈数男的结果,不小心东窗事发了,结果让恼羞成怒的男友们谋杀街头,不知给弃尸在哪个不知名的山坳裏了。 “我回到齐仲凯身边去了。”觑了多日不见的好友一眼,颜静绘朱唇轻启,中断了王茉希血淋淋的幻想。 王茉希用力掏了掏耳朵,很是认真的问:“对不起,刚刚你说……你回到谁的身边去了?” “齐仲凯。”颜静绘又重复了一递。 这一次,王茉希乾脆直接将大半身子往窗外伸,仰著头。不断对著天空猛瞧。“你在干嘛?” “ 看看外头下红雨了没呀?” 搞不好,明天的太阳还会打西边出来咧! “别闹了,我不是开玩笑的。”颜静绘柳眉微拢,一本正经不似玩笑的神情令王茉希不得不收敛了些。 “你确定?” 王茉希难得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缓缓在颜静绘身边坐下,以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可别告诉我,你这个浪荡女这一回真的打算“从良”啦?” 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口,就没一句话中听的! “你乾脆说我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留恋‘草丛’算了!” 颜静绘皮笑肉不笑地说。 结果她这一句无心玩笑,却意外引起王茉希的全神贯注。只见她眉头深拧,内心交战了许久,最後才脸色凝重地问:“你就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齐仲凱手上了?” “没有啊!”柳眉又是一皱,感觉自己与王茉希的对话著实牛头不对马嘴极了!难道恋爱中的女人,真的都会变笨、变迟钝吗?“没有了’王茉希冷哼了声,“那就真是活见鬼了!” 若什么都没有,这个小恶女会蠢得放弃一整座森林,就只为了一个男人?这种话骗骗三岁的小孩还行,想骗她?门儿都没有!拜托,这个小恶女是谁?她可是颜静绘耶! 是那种男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把男界第一翘楚、女王中的女_王呐! 而这样意气风发的她,真的会只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曾经惨遭她抛弃的前夫,进而放弃眼前源源不绝的众多追求者,心甘情愿地从一而终吗? 谁信啊?!“你就坦率地承认吧!你是不是受到什么严重的打击,才让你转了性,又嗑起回头草来了?” 王茉希眼眸微眯,不待颜静绘启口,又兀自臆测道:“不然,就是你平日穿得太单薄、太暴露,著了凉,所以脑袋给烧坏了!”否则这一切就太不合理了! 认真地想一想,若要将眼前一向以“博爱”闻名的浪荡女与忠贞女子画上等号,等於是逼她相信占书里的潘金莲是个忠於婚姻的贞洁烈女一般,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我调查了一些事。”不理会王茉希的天马行空,颜静绘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有关於六年前仲凯那桩外遇事件的所有始末……” 颜静绘匀净的小脸上露出鲜少出现的沉静表情,令一旁的王茉希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当个百分之百的好听众; “就如同当初他所辩解的,他的外遇事件确实是被有心人所利用,至於那个私生子……” “不是他的?”王茉希猜测地问。 颜静绘先是缓缓地点点头,半晌,又淡淡地摇摇头。“就算不是他的,那孩子身上流的血液,也是齐家的。” “你在绕口令吗?”王茉希听得一头雾水。 “总之,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经过多少年,现在的我,依然是齐仲凯唯一的合法妻子。” “那么……我该跟你说一声恭喜吗?”王茉希愣了好久,最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不,现在还不到时候。”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我刚刚又跟仲凯签字离婚了。” “你……什么?!”王茉希苦著一张俏脸,不断消化眼前的小恶女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总而言之,茉希,我希望你能帮我!”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怎样帮?”王茉希睨著眼前的小女人,“把你脑子弄得更正常些?”“我想知道一些有关於视神经萎缩症方面的医学资料,愈仔细愈好!”‘视神经萎缩症?”身为医学系的高材生,王茉希不用查阅,即可为好友解惑一番。“那是相当严重的眼疾,一般人只要病发,视力通常会在短短的半年或一年之内接近全盲的程度。” “全盲?”“就是慢慢的什么都看不见了。”王茉希又强调一句。“那……已经失去的视力,还有补救的可能吗?” ‘那得经过专业医师的评估。”论及医学,王茉希难得换上严肃的表情,“若是先天的视障者,要恢复视力几乎不可能;但若是後天的视力减退,则端看引起的病因为何?但最後的结果,失去的视力想要恢复过来,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说到这儿,王茉希将眸光调向眼前的娇娇女,恰巧撞见她一脸苍白的表情,不禁探问了声:“别告诉我,你刚刚发现自己得了视神经萎缩症,那会很吓人的。” “不是我……”突然,颜静绘小脸一皱,嘤嘤低泣了起来。“是……是仲凯,而且我能感觉……他就快看不见我了。” 接著,便是一阵崩溃的痛哭。“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他,我还想弥补他……弥补这些年来我对他的亏欠,我不要他看不见我!” “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太过惊慌。”王茉希冷静地分析道:告诉我,根据你判断,目前齐仲凯的情况如何?他开始使用视胀者的辅助工具了吗?好比拐杖之类的?” “没有。”她仰起一张哭得梨花带泪的小脸,将一张签有齐仲凯名字的文件摊在王茉希面前。“瞧,这是今早他签给我的离婚协议书,我亲眼看见他一个人走进律师事务所,然後在没有人搀扶之下,亲自签下这一纸协议书。” 王茉希好奇地瞥了一眼桌上所谓离婚协议书、却从头到尾不见“离婚”二字的文件,疑惑地反问:“喂!你拿错了吧?这一张好像不是离婚协议书。”看起来还比较像爱妻守则,还足足有一百条! 听完,颜静绘又是一阵莫名的号跳大哭。“对,你知道不是,我也知道不是,但……但他不知道。那时我谎称这是一纸离婚协议书,要他在上头签字,他居然看都不看就在上头签字了。”“难道他都没发现?” “如果有,我会像现在那么难过吗?”她宁可他休了她,也不要他变成盲人,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之中。 “如此看来,齐仲凯或许还保留了些许模糊的视力?”王茉希判断道:“就像个近视千度的半个瞎子一般。” “那我该怎么帮助他?” “视力的损失,应该是可预见的了,除了要他持续配合诊疗医师的追踪病况之外,你也可以在一旁帮助他,让他渐渐习惯视障的生活。”沉吟了一会儿,王茉希又道:“这样吧,今晚以前,我会将如何辅助视障者的资讯整理成册,然後再交给你。” “恩,谢谢你。”颜静绘站起身,状似欲要离开。 “你还有事?”王茉希微微扬眉,难得看见一向优闲自适的小女人显露出一副匆促忙乱的模样。 “嗯,我决定去应徵。”“你是说……你要找工作了?”这样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娇女,她能做什么大事业啊?“可不可以请问一下,大小姐你踏入社会第一份工作的内容是……” 只见颜静绘头也不回,匆匆忙忙地旋身离去,隐约飘散在空气中的,只有一句——“特助!” * * * * * * 他可能是全天下最失败的男人吧?无论他付出了多少,她依然坚决离开他,那么决绝、那么无情、那么残忍…… 但,这样也好,他就快瞎了,距离不能视物的日子愈来愈近,他却无法力挽狂澜,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离开,反而符合了他的期待,如果不能拥有,他愿意放手让她自由……只是,他的心依然隐隐作痛。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无预警地响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像个弱者,离婚之後,齐仲凯依然一如往常地进公司上班,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异状。只见他身手俐落准确地按下通话键—— “总经理,您要面试的特助已经来了。” “特助?” “是啊,是一位小姐,她说她跟您约好了今天下午的面试。” “我今天根本……”陡地,他心弦一震,蓦地将舌尖否认的话语咽下,吩咐道:“好,你先让她进来吧!” 事实上,他从不亲自面试新人,尤其是特别助理这个职位,在十项全能的他看来等於是个闲职,可有可无;不过真正令他感到好奇的是,究竟是哪个小天才,连程序都不懂就大刺刺跑进一家公司直接挑明应徵总经理特助? 须臾,办公室的门被开启了,齐仲凯端坐在沙发皮椅上,側耳聆听,一阵由远至近的高跟鞋声清脆而有力地接近,直到他办公桌前才停顿下来。 “听说,小姐是来应徵特助的?” ‘是的。”女子捂著遮掩了大半清秀脸庞的口罩,模模糊糊地挤出一个名字来。“您好,我……我姓林,林美绮。” 齐仲凯蹙紧了眉,将眸光调向眼前模糊的身影,“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如此熟悉? “我有一点重感冒,您不会介意吧?” 齐仲凯点点头,体贴地为她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沙发,请坐!” 女子点点头,依言在距离他稍远的沙发椅上落坐。然而,事实上,这一名捂脸盖面的女子,正是颜静绘所假扮的! 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汗颜?虽然是自家企业,但从不插手管事、又鲜少进公司巡视,加上离开多年,这一回踏进总公司里,里头的职员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她这位堂堂的总经理夫人! 不过,为了以防身份暴露,她还是在踏进总经理办公室前戴上一层厚厚的口罩。所幸,截至目前为止,他依然没将她认出来,她心痛得几乎可以确定——他真的已经失去视力了。 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两人各据一方,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诡谲,直到齐仲凯沉声开口,正式切入了主题。 “抱歉,可否容我先询问一下,林小姐为何会来本公司应徵特助一职呢?”他从容却相当缓慢地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微笑地道:“据我所知,本公司尚未有特助的职缺……” “噗!”由於长时间带著口罩太过闷热,藉机取下口罩想喝口水解渴的颜静绘,乍闻齐仲凯的问话後,口中含的热茶竟很不淑女地全喷了出来! “咳咳……”呛咳不已的她,双眸直瞅著端坐斜对面的齐仲凯,害怕露馅地又将口罩给戴了回去。 “我……我是久仰齐总经理的处事风格,想在您身边学习如何经营与管理。”说完,她不禁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 “哦?”湛黑的眸笑眯了起来,又问道:“这么说来,你对饭店的经营很有兴趣罗?” “是啊,我一直梦想能够拥有一家饭店。” “很好。”只见齐仲凯点点头,似乎也相信了她的话。“挺有抱负的,很不错。”身为饭店经营者,就是要比别人多一份野心。 “对了,你说你叫……” “美绮,刘美绮。”她脱口而出,几乎没有思考。 “刘?”齐仲凯微蹙眉尖,不确定地问:“我一直以为你姓林。” 糟了!她记错姓氏了。 “那是因为……呃……因为我冠双姓!”她随口胡謌:“一个是爸爸的姓、一个是妈妈的,两大家族就生我一个女孩,所以都希望我能同时继承两家产业。” “原来如此。”他恍然地点点头,“那么,你一定感到很辛苦吧?” “还好啦!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她吐了吐舌尖,暗暗心忖又逃过了一劫。 “真难得,你是我见过最上进的女孩。”他由衷赞叹,“看来,我若是不录取你的话,倒是折损了一位未来饭店界的管理人才。” “那齐总经理的意思是……”她眸儿一亮,心中雀跃不已! ‘恭喜你,你录取了。就从明天……” “我可以从今天就开始上班吗?”她想早一点在他身边照顾他。 他挑高一眉,“我从没见过一个新人对於工作像你这般有热忱。” “那您已经见识到第一个了。”她笑得很无力。 “当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没有意见。”他耸耸肩,并不排斥新进人员积极的工作态度。 结果,直到晚间结束了所有工作,他这才发现,这位天外飞来的小特助的确帮了他不少大忙。 有她分分秒秒紧随在侧,他终於不用战战兢兢地一再确认公文内容,因为她总是主动地整理过後,再仔细朗读一遍给他听,然後再让他裁决。 之後,大至举凡洽商、开会、巡视,小至批文、用餐、喝水, 无一不经由她在一旁细心辅助,才得以让他轻轻松松、毫无後顾之忧地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虽然这一切过程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永远是那么的怪…… 第十章 “你的意思是……你无家可归?” 扬起浓密的睫毛,齐仲凯和颜静绘视线相遇,眸底闪烁著一丝冴异,“那你昨天住哪里?” 宾馆?旅店?公园?还是街头啊? “别把我说得那么可怜,我只是尚未在台北找到住所,希望总经理可以收留我一晚而已。” 其实这只是个藉口,待他让她住下之後,她绝对会找出一百个理由,让他答应永远将她留下。 只可惜他脸色有异,她只好识相地问了句:“怎么,不方便?” 他也不矫情,直接回了她一句:“确实有一点。” “可是我是女孩子耶!”况且现在外头还下著大雷雨,他怎么舍得将她拒於门外? 对於一点,齐仲凯确实无法狠下心来,同时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婉拒一个巧妙解决他因渐渐模糊的视力而诸多不便的好帮手。 但他心底更清楚,一旦答应收留她,要不了多久,她肯定会察觉他那极力隐藏的天大秘密。 而他现在就可以开始想像,一旦秘密东窗事发,他将可预见,他一定会被迫提早退休,然後在渐渐模糊的世界裏,一个人独自品尝孤寂。不!他绝对不让自己变成那样子,那种辱没对他而言就跟死没什么不同! “你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为难。”她明知故问:“难道是因为尊夫人的关系?” “事实上,今天早上我才刚离婚。”他坦然,却有些硬涩地说道:“这还是个秘密,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会替我保管好这个秘密。”她耸耸肩回道:“我不是个大嘴巴。” “很好。”他俐落地阖启了大门,她却抢先一步钻了进去,令他怔愣了一下。“你怎么……” 只听见她皮皮地回道:“既然这间屋子尚无女主人,总经理应该不会介意我搬进来吧?我会付房租的!” 这简直是霸王硬上弓!齐仲凯轻巧地关上了身後的大门,没好气地回道:“得了,我不要你的房租。” “那就是免费罗?” “我的意思不是……”这丫头简直是得寸进尺! “那就谢啦!就知道总经理您最有爱心了。”在她一阵抢白之下,他连回绝的机会都没有。 唉!算了,为了隐瞒他罹患严重眼疾的秘密,今早他才刚刚这散了一批佣人,整个家里空荡荡的,忽然来个下属兼心腹,老实说也挺不错的!至少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个人可以照应。 只是他才正这样想著,耳边忽然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最教他疑惑的是,那股声音似乎跟某个人还挺相似的…… “哎呀?” “该死,你怎么了……”话未落尽,一抹软玉温香已经扑上身,非但一点也不避讳,还紧紧搂著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发生什么事了?” 他感觉她在发抖。 “好像停电了。”她抖著嗓音说:“怎么办?” “可能是保险丝烧坏了。”闻言,他挽起袖子,说道:“我去修理吧!” 就这样,他领著她,虽然脚步略显缓慢,却毫无障凝地绕过黑漆一片的客厅,来到长廊墙角的转角处,在他打开变电箱前,他无奈地低头看向死命拽著他袖角不放的胆小鬼。 “你还要抓著我多久?” “我怕黑。” “那就让我尽快把电路修好,别一直抓著我。” “拜托!现下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哪里还有办法修什么鬼东西啊?” 她建议道:“我们应该先找到一支手电筒才对!” “那种东西对我毫无用处。” “怎么会毫无用处?难道……你是看不见的?” 她感觉揽抱在怀的手臂蓦地一紧! “有那么明显吗?”他冷冷一笑。 “没有一个视力正常的人,在突然面对黑暗的时候,几乎不用适应,还可以畅行无阻绕行整个屋里大半圈的。”她强调地说:“就算是一个长期待在屋内的人,也绝不可能对屋内的种种摆设、距离熟悉到这般程度。” 他是个工作狂,当然不会经常待在家中,除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足以令他适应生活周围中的一切,否则他不会撑到现在,让身边的人对他已经失明的事实都未看出破绽。 “没想到你的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你……真的是看不见的?” “还不到百分之百。”他看向她,深邃的眸有些失去焦距,坦承道:“不过说穿了,现在的我,跟个瞎子也没什么不同。” “但你看起来就像正常人一样。” 今天她在公司里观察了他一整天,除了阅读与使用电脑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吃力的,但其他时候他仍与一般人无异。 “我真的很好奇,失去视力之後,你如何让自己还像个正常人一样?”“适应,还有摸索。”他喃喃低语:“其实对我而言,这些还不算太难。” “但一天之内,总会发生一些突发状况不是吗?倘若不在你预期之内,发生了棘手的事,你通常会怎么进行危机处理呢?” “嗯,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他勾动唇角,挑高一眉,语气缓和却略显讽刺,“通常我会选择置之不理,或者……一把‘她’带回家。” * * * * * * 他居然暗示她是个麻烦?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嘴里虽是这样碎念著,但瞧瞧她手里在做什么?她居然还主动弄晚餐给他吃,这若是让王茉希知道了,肯定又要大肆糗她了!话虽如此,这一顿晚餐却是颜静绘有史以来吃得最安静的一餐!为了避免真实身份曝光,若非必要,她总是尽量不与他多加交谈。 “你好像很了解屋内的一切?”他突然问道。 “咦?”她停下手中的进食动作,不解地望向他。 “好比物品的摆放位置。”他点出一个事实。‘你似乎都了若指掌?”“你……‘看见’啦?” “我没聋。”他将目光调向她声音来源的方向:“我还听得到。”“哦……”听说视障者的听觉比正常人还要灵敏,看来此言不假! “你害怕吗?”虽然不是完全的失明,但处在一片模糊的世界中,一定会感到相当不安吧? “怎么,现在我们打算进入感性的话题了吗?”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不让身边的人知道你的病情……”她心虚地避开他投射而来的眸光,低头假装喝著汤,一边又问道:“难道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一个人这么过的?” ‘你似乎很关心我。”揶揄的微笑浮现在他嘴角。‘为什么?” “这……”她总不能回答他,她是为了赎罪而来吧? 她敛著眉,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才脱口说道:“这是人之常情,你对我这么好,给我工作、又肯收留我,我总得表示一下吧?” “你倒很懂得人情世故,但……”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因为早在五分钟之前,掌中紧握的银制手链,已经偷偷向他坦承了她的身份! 为了亲自下厨,她怕银链沾了水,特意取了下来,还“习惯性”地搁放在餐厅一角那尊平日用来装饰的人偶瓷器上,清脆的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刹那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她多年以前的习惯,而那条银链就算化成了灰,他也知道长得什么模样,因为,那正是他最初赠送给她,作为两人立下婚约誓言的订情证物。 “除了人之常情以外,你对我这个刚失婚的男人,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虽然不知她为何而来,但早上才与他签字离婚,下午又追著他回到家里来,想必没有什么令人太期待的好事。 “想法?” 她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你是指哪一方面?” “譬如,你喜欢欲擒故纵的感觉?或者,你想知道你对一个男人的影响力有多少?再不然,就是你病态地想看见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如何地崩溃,嗯?” 他对她微笑,但那抹微笑是阴郁的,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流露著刚硬的痕迹。“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她企图装傻,但他充满敌意的眼神却像一盆冷水般泼向她。 “别再演戏了,静绘,你并不是个好演员。”他早就将她看穿了。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不是这条手链,我恐怕还被你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要得团团转。”他以一种绷得紧紧的声音说道。 这时她才骤然想起,自己方才遗忘在人偶上的银链。 “还我!”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隐瞒,伸出手欲取回私人物品,也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都已经离婚了,你还留著这一堆废铁做什么?”他眸中混合著复杂的感情——挫败与痛苦、愤怒与怀疑。“用来证明你曾经狠狠打击一个男人两次的战利品?” “今天我们根本没有离婚。”她不理会他语气里的讥讽,丢给他一个事实,“今天我们签下的……不是离婚协议书。” “天!”闻言,他苦涩地狂笑著,“你居然还戏弄了我!” “我只是想确定……” “确定我成为一个废人了没有?”他冷冷打断了她,声音里有著苦涩的怒意。“现在你看见了,也证实了,你可以离开了。” “我只是想帮助你。” “很好。”他平淡的声调朝她泼去一盆冷水。“那就离开,走得远远的,别再令我感到难堪!” 接著,两人之间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一直瞪著他,不敢相信他一直想将她推开! “我不会离开。”久久,她打破了沉默,像是赌气般任性地说:“只要我一天还是你的妻子,我就要待在你身边,你摆脱不了我的!” * * * * * * 颜静绘是说真的,她的确没有离开的打算。 非但如此,她所有的行为举止,也有愈加乖张放肆之势…… “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裏?” 在静谧的密闭式空间里,齐仲凯独特的磁柔嗓音更显醇旱低沉,轻缓地缭绕在充满氤氲的雾气中,让人听了不禁心醉神弛,充满了催情作用。只可惜,此刻他脸上的愠怒表情,却和性感迷人的嗓音成了强烈反比。 “我都说了,这一辈子我是赖定你了,就算你想撵我走,我也不会乖乖听话的。”所以,认命吧!” 之後,她威胁他说,他那隐藏多年的秘密,她都已经——知晓,既然知道当年他的背叛是无心的,那她就勉为其难判他一条无罪开释。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要他一辈子都得乖乖听她的舌,好好爱她、疼她,与她一同分享快乐与悲伤,还强迫他得跟她分享他心中的秘密,不让他再一个人闷著受苦。 听完,齐仲凯几乎不敢相信,今天早上自己明明还是那么绝望、那么抑郁,任谁也猜想不到,到了夜晚时分,他的心情却有了这般莫大的转折! 若不是他心脏够强,任谁也抵挡不了这个小恶女折磨人的手段,尤其这些年来,她刁蛮的性情又练得更加炉火纯青了! “好,既然你坚持,我也不想再罗唆,但……”他一手紧拉著腰际临时抓来遮羞的浴巾,一手抚额,声音里充满了咬牙的不耐。“你也用不著一路跟著我到浴室里来吧?” 还有,把门上锁是什么意思? “地板湿,人家怕你会滑倒嘛!” 都不知道她有多贤淑哩!还这样不知好歹,真气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温柔体贴了?” 他勾动嘴角,神态不再那么严厉,性感的嘴角甚至还有些上扬。 “我从以前就是,只是你都没发现。”她噘著小嘴,又顶了回去:“那时候你只顾著拚事业,哪裏顾及家里原来还有一个妻子存在啊?” 当时她这个如花似玉的新婚娇妻,对这个永远将事业摆第一、十足十的工作狂人而言,不过是家中某个会自由走动的漂亮家具罢了。这一次,他没有反驳。因为以前的他,确实如她所言,是个不懂得何谓珍惜的大蠢蛋。 总是以为,身为妻子的她,本就应该配合丈夫的脚步,所以自私地要她日复一日地独守著空荡荡的屋子,却忘了问她快不快乐? 总是以为,她离不开他,所以任意挥霍了她的信任,却夜夜带著一身应酬後的酒气回家。 总是以为,她深爱著他,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事业上冲锋陷阵,却忘了再怎么娇艳的花朵,一旦失去了爱的灌溉,总有一天也会慢慢地枯竭、萎靡而死。 他深爱著她,却醒悟得太晚,当她开口要求离婚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婚姻早已陷入了泥沼,再也挽回不了。 “是我不对。”想起过去的荒唐,他的嘴唇扭成一抹苦笑。“那时的我……简直是个混蛋。” “可不是?” 她轻哼了声,顺手抓来一块香皂,轻轻搓揉起泡後,便往他光裸微湿的身上抹。 “你……你做什么?” 光裸的胸膛忽被一股滑润的触感所侵袭,他吓得连忙往後退了一步。 “帮你抹肥皂啊!”有必要反应那么大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他只是看不见,又不是行动不便的糟老头。 “你用不著害羞,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裸体的模样!”若不是这几年因误会而分开,依她与他长达八年的婚姻关系,说不定最大的孩子都已经上小学罗! 拗不过她的鸡婆,他只有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被她呼来喝去,直到她拉著他坐进浴缸里,任温热的水掩盖他赤裸的身体,他才稍稍释怀了些。 “好了,你可以……”“出去”两个字还没来得及从他嘴里吐出来,耳边立即又听见她甜甜地丢来一个命令。 “转过来吧!我帮你刷背。”她一手握著松软的海绵,一手搭在他结实的胸肌上,眸光却相当不老实地紧瞅著他光裸性感的上半身。 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而言,他的裸体是相当养眼的!说胸是胸、说腰是腰,小腹平坦,双腿长而有力,虽然他从头到尾都坚持不把腰间那块碍眼的浴巾取下,不过光是这样,就已经够教她脸红耳热了。 尤其是,当他那双迷人的黑眸若有似无地望著她时,她可以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正无声无息地吞噬著她的身体,就连发梢似乎也要烧灼起来。 她的心跳加快、呼吸变得急促,洗涤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僵硬,汗水自她锁骨间流下,空气突然变得沉闷,像蒙了一层丝绒似的! 当她微倾著身子绕过他耳侧,为他刷洗肩後的肌肤时,她能感觉他温热的气息就喷吐在她饱满发烫的雪乳上,一股渴望著被触摸、被撩拨、被吸吮的情欲如排山倒海般席卷了她…… 一吻结束,她的视线迎上他,那对深邃的眸子里依然燃著尚未平息的火焰,尽管它们看不见,但她却能感觉他锐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唇上。她用指尖轻触著那才热烈吻过她的薄唇,忘情地在上头低语,“我爱你。” 语落,她感觉他庞大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对她充满情意的倾吐有些意外,过了好半晌,才淡淡回应。 “我以为在强吻你之後,你会考虑再跟我谈分手的事?”他轻描淡写地说,语气中多少带点嘲弄的意味。 她听出来了。“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撵我走?”面对他的冷漠,令她愕然莫名,双手不觉地紧握成拳。 难道,她对他而言,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难道,现在她在他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个大麻烦? 难道,两人过去的种种遗憾,他都打算在未来让她一个人去承受吗? 愤怒与失望霎时充满她的脑袋,感觉她的心像是罩上一层厚霜,变成了冰,如果他可以这么无情,那么她也可以! “好,我走!”她赌气地站起身,临走前还示威地撂下一句:“你最好不要后悔,因为这一次我离开後,就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永远不会!”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的,他的沉默激起了她的腾腾怒气,她咬著牙,急得一个纫地眯脚,”那我走罗?真的走罗?”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死寂。 她被击溃了,内心充满了无助与绝望,不敢相信曾经那么渴望著她的他,居然会对她冷漠至此。 “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她语带呜咽,失望地伫足原地,茫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因为我曾经误解过你、伤害过你,所以你想藉机惩罚我、令我难堪,你……不爱我了吗?” 她的语气变得好落寞。 终於,她孤寂的嗓音惹来他一声长叹,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将眸光调向她所伫足的方向,哑声回答:“别向我寻求任何保证。”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疲倦,“……我什么也没有。” 现在的他,连基本生活都出现了重大障碍,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若是他还私心地想将她锁困在身边,那么要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承受不了种种压力,再度向他开口要求离开。与其教他终日惶惶然地等待那一天的来临,他宁可现在就放手,也好过再被她残忍地撕裂一次又一次。 她渐渐回过神来,仔细揣摩他所说的语意後,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她脑际——他害怕失去她!就是因为害怕,所以他宁愿不相信她心底依然还有他的存在。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他急著想将她自身边一把推开。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他再也不敢爱她、要她…… 因为他害怕……再度失去? 她静默了,早先的自怜自艾在她粉嫩的脸上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冷静与一股油然而生的决心——她要再次征服这个男人。 无论是用任何一种方法。 齐仲凯真不敢相信,颜静绘就这样离开了? 走得之洒脱,就连他也望尘莫及…… 他无声地、苦涩地笑了笑,将大半身子沉人温热水裏,藉以躲避她甩门而去的巨大声响,也让自己混乱的思绪随著平静无波的温水渐渐沉淀、平息下来。 但这一片宁静很快被追中断,莫约过了半响,一道用力开门、关门的声音重重地惊动了他! 一脸错愕的齐仲凯尚未意会过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立即在他正前方响起,并随著浴缸内的热水夸张地左右摇动、震荡! 就这样,本该是他一人独享的水泽,却意外遭受到“外物”野蛮的入侵。 “谁?”猛一抬头,一只柔唇便覆了上来,让他防备不及,硬是被偷走一个吻。 随即一抹暖暖的、略带沙哑的笑声在他耳边柔柔扬起,刺激著他的耳朵和神经。 “除了你可爱的妻子,还会有谁?”她边说,一双小手还不忘边在他光裸的性感胸肌上下其手,猛吃豆腐。 “颜颜?” 他被她孟浪的举止给骇住了,正想伸手隔开两人暧昧的距离,却意外摸著她不著一物的裸臂,还不及吞下讶异的喘息,一片更教他错愕的软嫩触感旋即贴上他的胸前—— 她居然是不著片缕的! 他的嘴唇突然觉得很乾,她性感的胴体让他吞咽困难,一种说不出的战栗和燥热穿透他全身,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奔腾著。 “你……你又想做什么?”’因为压抑,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荒腔走板。 ‘做什么?还用问吗?这种姿势还能做什么?”她顺势将双臂圈上他的脖子,将他锁困在自己香馥柔软的怀抱里。 “你又想拿我当玩具?我可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他极力抗拒她显而易见的引诱。 “谁说我跟你是闹著玩的?今晚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可都是真真切切,出自肺腑……”她一边用指尖缠绕把玩著他黑亮湿润的发,一边千娇百媚地偎在他颈窝边柔声低喃,突然话峰一转,媚声说道:“猜猜我刚刚上哪去了?” 他坐在那里,沉默著,一动也不动。 於足,她再度佣懒地开口,“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日本的奶奶,告诉她老人家有关我们夫妻的‘秘密’。” 闻言,他俊眉一皱,脸上的表情写著震惊与不信,“你告诉她我们离婚的事?” “拜托,我没事跟她扯这些于嘛?”她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皮在痒了!” “那你说了什么?”除了这一件事,他著实好奇,他与她之间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只是告诉她,我有了。”她轻声说道,眼中带了一丝淘气。 有了?他不解地问:“有什么?” “当然是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啊!”不然还会有什么? 她说得理所当然极了,而他却听得一身冷汗。“你不该向长辈撒这个谎。”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根本是无中生有。 “我没撒谎,我只是预告一下。况且……” 她逗著他,在他耳边吹著气提醒,“你真能肯定此时此刻,我肚皮底下……真的没有藏著你的骨肉?” 记得不久前,他们曾在灯光好、气氛佳的情况下,情不自禁发生过亲密关系,认真地屈指一算,她这个月的生理期似乎已经晚了几天…… “难道你没有动过大脑认真想过吗?继续跟我在一起,对你而言将会是个沉重的负担。” 他试著将理智敲进她那颗顽固的小脑袋里,“更遑论一旦我们之间有了孩子,那么你将会……” “我将会义无反顾地爱他、照顾他,不离不弃,就像我现在对你一样。”她截断他的话,语气裏透著坚定。 “你推开不了我的!” “别将话说得太满。”他无力地笑了笑,音调中出现一丝痛楚。“这样心血来潮的关系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那就试试看,我们能维持多久!”她仰首奉送了一记热情缠绵的吻,诱惑似地轻咬舔吻著他的唇,趁他轻喘的时候,香舌溜进去与他纠缠…… 激情过後,她低唤著他的名字,指尖搜寻著他的唇,在上头倾诉了自己深浓的爱意…… * * * * * * 一年後 “那么,齐先生,我现在就要为您拆线了!” “好的,麻烦您了。” “一开始可能会有畏光的情况,您要慢慢睁开眼睛,千万不要急。” “是,我知道了。” “那么,现在请慢慢睁开眼睛,然後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齐仲凯慢慢睁开被纱布整整缠绕了一个星期的眼帘,四周仍是一片雾茫茫的模糊,不一会儿,所有模糊的物体渐渐开始变得清晰、有色彩了起来! 经过漫长的等待,加上一连串冗长、严谨的医疗控制,虽然只有一边视力的恢复,他已是心存感激! 须臾,他听见一声虚弱中带点焦急的柔声呼唤,伴随著那声悦耳的女嗓,是一阵小小婴儿的啼哭。 於是,他把视线调向那几乎令他视为天籁的来源方向,映人睁底的是,他心爱的妻子虚弱地倾靠在床头,怀中抱著一名甫出生的婴孩,用著充满期待的目光温柔地看著他。 “仲凯,你看见我了吗?” 他只是微笑,什么也没说,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然後毫无阻碍地笔直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来,正确寻找到她因讶异而微张的唇,在上头烙下一个吻。 “久违了,亲爱的……” “你看见我了?” “还有我们的孩子。”他逗著妻子怀抱中的婴孩,看著可爱的小天使一边吸著母奶,一边好奇地抓握他修长的食指。 “她真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闻言,颜静绘噗哧一笑,纠正丈夫道:“你女儿躺在你身後那张婴儿床上,这一只是你儿子。” 是的,为了此生最挚爱的男人,她不顾产後身材变形、皮肤下垂、体脂肪爆增的危险,努力产下了一对龙凤胎。 虽然生产过程历尽千辛万苦,在漫长数月的怀孕期里也差一点累垮了她,但此时此刻亲眼看见心爱男人脸上那深情而充满感激的眼神,她便再也不觉得辛苦了。 “她好软,像块棉花糖似的。” 甫为人父的齐仲凯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儿抱在怀里,眼里、心底都充满了深深的感动。 “谢谢你,虽然迟了两天,但我还是想对你说,辛苦你了,还有……”他将唇亲昵地抵靠在她耳际,哑著声低语:“我爱你,一生一世。” 此生,他与她的圆已臻至完美,往後有心爱的妻子与宝贝孩子们的陪伴,纵然没了一半视力又何妨?他再也无所求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