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千年结》 楔子 靳远坐在躺椅上。 庭院光线充足,午后艳阳温暖宜人,悠悠清风吹拂额发,望著槐树凋零的落叶,他贪婪吸取闲暇的空气。 待在户外许久,深秋不免微感凉意。温道恒端了壶热红茶,倒一杯给靳远,在他旁边坐下。如此良辰美景,再浅尝几口红茶,靳远居然有些醉。 大约有二十年没这般闲情逸致,父亲自立门户后便惨遭黑道杀害,留下一屁股债务跟打不完的官司。他全都咬牙撑了下来,还将靳氏集团向外扩展,受到不少政商名流肯定。 但这也只是昙花一现。他知道并非自己实力不足,而是因为命运捉弄般,天时地利全与他背道而驰,工作至感情总是一波三折……好在身边有他的陪伴,才能力挽狂澜。 靳远握紧他的手,其实他可以再打拚个十几二十年,但他发现不需要,因为自己的儿子──靳任,比谁更能稳固公司大局,如同大地的根。 “少爷打来想问您购案的意见。”年近八十的路易声音依然浑厚有力,将手机递给靳远。 靳远只是挥挥手:“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然后躺进躺椅,戴上墨镜闭目养神。 儿子聪颖过人,交给他比自己更来得安心,何况靳远求的不是飘渺无垠的名利,他只想跟温道恒静静过完后半辈子,毕竟工作本来就为了享受退休。 他感觉眼前有一块阴影,慢慢地……他专心接受温道恒的亲吻。 远在法国的靳任叹息一声,对父亲提早退休有些无奈。该感谢父亲重用自己吗?他加入靳氏集团仅仅五年就要坚守重要岗位,而父亲对公司始终不闻不问。 靳任才二十六岁,还未尝试年轻人该有的贪玩不羁。从孩童时代起,他就觉得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鬼混,连最微小的迟到纪录也无,总把自己绷得紧紧的。课业繁忙,公司的未来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功的。但为了父亲,一切都很值得。 温道辰看著他的背影,非常担心他,他已经两天没有睡了。虽然伤肝的作息不胜枚举,温道辰还是舍不得他如此操劳。 正要上前关心,靳任冷冷说了一句:“走开。”然而,温道辰很习惯他的冷漠。 终于从朋友变成情侣,感情依旧若即若离。就算再怎么讨好,口中说不完的“我爱你”,他的反应依旧像个冰块。 爱一个人或许没有原因,但讨厌一个人起码有最最基本的理由。他们俩从青梅竹马认识到现在,靳任却说不出完整的理由。 到底是何时变成这样呢…… 靳任摸了摸额上浅褐色的疤痕,是他小时候撞到立钟留下来的,他对事发经过完全没印象,只觉得昏迷的半个月里……似乎做了很长一段梦,似乎长达好几年,相当真实的梦境。 也是在清醒后,变得很厌恶温道辰。每当想忆起梦境种种,额头就产生痛不欲生的阵痛,以致于从未找出原因。 对于如此冷漠的情人,温道辰却不懂得松手。他给靳任披了件毛毯,避免打扰他转身就要离去。突然靳任握住他的手,措手不及地,两人拥抱在一块辗转吸吮彼此,机密报告已经抛到脑后了。 他也不懂松手。 前世结未了,此生还清。为何物?只求一字“情”。 当做了重要且漫长的梦境,清醒后始终摸不著头绪,即可能是前世穿越了。大梦初醒后,或许是人生的转捩点。 第一章 我的名字叫靳任,九岁,正在读国小三年级,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好朋友温道辰,跟我的父亲靳远。 温道辰是父亲同事的儿子,在还没上幼稚园时就常常跟著父亲跑到温爸家吃饭,然后分享我的玩具玩在一块,将最喜欢的糖果送给他。 辰跟我同年,身高却矮我一颗头,他的头发像被太阳给烘得黄黄的,摸起来像羽毛一样软软的很舒服。大人们都很喜欢搔他的头,包括我在内!所以他的头发很少是整齐的。辰的眼睛圆溜溜,乌黑的眼珠抹著一层水,我很喜欢从他眼睛看到自己,而他的皮肤又白又光滑,看起来就像洋娃娃。 他的个性温和,是人见人爱的小孩子,谁看了都会想捏捏他抱抱他,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给骗走,所以我就像他的哥哥一样疼爱他、保护著他。 还没上幼稚园的小鬼都很笨,连跑步都会跌倒的年纪,我却懂得怎么礼让跟照顾别人,虽然都只对辰。但因为难得有个做哥哥的典范,所以大家都称呼我小大人、早熟的小鬼。我不是什么成熟或是提早开窍的小孩子,我也很笨,即使知道男生不能跟男生结婚,我还是把辛辛苦苦做的戒指送给他,当作我们两个的定情物,就算不能结婚,以后也要当永远的朋友。 如果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爱,愿意为一个人死去的话,或许可以称为早熟了吧?我是很幼稚的小大人。 打从我眼睛还没睁开时妈妈就跟人跑了,爷爷在路上被人杀害,父亲的兄弟姊妹不是意外身亡就是失踪,靳氏的血脉总是很坎坷。我的父亲靳远,一点也不避讳地把事情说给我听,也不管我小小年纪怎么听得懂。但我却懂得,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知道他把我看得很重要,当然我也是啦。 父亲很忙,有时候天还没亮就出门上班,到隔天晚上才回来,一直以来都是管家路易照顾我的生活。路易像我第二个爸爸,但是我不会因为缺少父亲的陪伴觉得寂寞,更不会对父亲闹脾气,因为他总是在下班第一时间来看我,在我吃饭或是看电视的时候跟我聊天。其实说是聊天,比较像他在自言自语,小到天气大到公司,我也总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在公司像国王般的父亲,却跟我这个小鬼抱怨,让其他人看到一定会笑掉牙!我知道他不知该怎么跟孩子相处,他是真的很外行,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意,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满分的爸爸了。 有个我最喜欢的朋友温道辰,跟我最敬爱的父亲靳远,我想我会是个快快乐乐长大、幸福的孩子吧! 听说是秋老虎的关系,所以今天晚上很热,即使房间已经开了空调,却还是让我身体发热。我流著汗在床上翻来翻去,等好不容易快睡著的时候,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在摇晃,震得门窗喀喀响。我才九岁,真正开始有记忆还不满九年!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地震,虽然不知道这地震算大还是小,但时间久到连抽屉都被摇了开来,害得我渐渐恐惧起来。 但我不是在怕地震,也不怕会不会有东西砸到我影响生命安全,我是在担心辰。辰是个连蝴蝶都会吓得哇哇大哭的人,这样的地震他一定很害怕吧!比起自己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房间,我更担心辰在家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房子还在慢慢地摇晃,我还没穿拖鞋就赶快跑下楼,拿起话筒按著我最熟悉的电话号码。 号码还没按完,就被身后奇怪的声音转移注意力。 “哈……哈……”像是运动过后,非常粗重的喘气声,跟著桌椅被摇动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奇怪了,地震已经停了啊,怎么还是有摇摇晃晃的声音呢? 这么晚了,谁还会在厨房里呢?我脚步放轻,偷偷摸摸地走到亮著灯的厨房,脚步越来越近,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楚,桌椅互相敲击的声响震得我心脏跟著乱跳,“啊啊……啊啊……”刺耳的喘息声我从来没听过。到底在里面干嘛呢? 终于我来到厨房门口,眼前的画面看得我瞪大眼睛,脑子有炸弹爆了开来,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张著嘴巴讲不出话来,直直盯著桌子上两个男的。 我的父亲靳远,我最深爱的父亲!为什么没穿衣服地……被另一个男的压在身上! “好了!够了……”父亲叫著。我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平常的样子严肃得像个大人物,有时粗声大笑,私底下总是用温柔的眼睛看著我的父亲……现在居然流著眼泪,眉毛挤成一团对身上的男人哀求? 而身上的男人是……“呵呵,你这样子好迷人。”是温爸? 怎么可能!我做出惊吓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揉揉眼睛想看得更仔细。确实是温道恒,只是拿下厚厚眼镜的他……让人觉得有点陌生,大大的眼睛,眼尾往上勾,有点像女人才会有的漂亮眼睛,却又带点男人才有的凶狠光芒,配上他细长的眉毛,有说不出来的好看。以前的温爸就跟辰一样看起来呆呆的,像只温柔的小绵羊,怎么会…… 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接受眼前的画面! 中间温爸好像有对父亲说什么,但我没去听,在他们还在继续互相磨擦的时候,我飞了似地赶快离开厨房。在乌漆抹黑的走廊跑著想冲回房间,脑里全停留在刚刚的画面……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父亲看起来明明那么痛苦,凭他高大的身材,怎么可能赢不过瘦弱的温爸!他干什么咬著牙被温爸欺负,父亲对他们父子俩那么好,温爸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气得脑袋吧吱吧吱响,从厨房到房间需要绕过好长一段走廊,还要上回旋梯,我摸著黑踏著乱七八糟的脚步,凭著习惯的路线跑著,完全没注意前面有个刚摆上不久的立钟,就这么给一头撞上了。 我来不及大叫,连痛觉也来不及感觉到,只知道我躺在地板上,眼前一黑。听得到很多人的脚步往我这里靠近,但连听觉也开始慢慢失去了…… 奇怪的是,在我身边的立钟,齿轮与齿轮相扣,滴答滴答地旋转,居然听得那么地清楚……其他什么都听不见,就只能听到时间在移动的声音。 我的身体好像在往下沉,穿过了地板跟泥土,像是没有底,不停地往下坠落……我没办法动弹,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是要死了吗?想不到撞到东西,连痛都还没感觉到就这么死去了……听父亲说人死后的世界有天堂跟地狱,我这么往下掉,是不是就要下地狱去了呢? 第一次那么地害怕,身体往下掉的时候心里也很难过,我再也看不到父亲了吧,也看不到我最喜欢的辰了…… 现在的世界都是黑的,黑暗中陪伴我的只有时钟的滴答声,然后我也失去了害怕跟难过,睡著了般,时间停止的感觉。 我死了吧?我应该已经死了。但怎么有慢慢醒过来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用湿毛巾擦我的皮肤,脸上温温的好舒服…… 原来我还活著!一阵鼻酸,第一次因为自己还活著的事想哭。眼皮好重,被胶水黏住一样很难张开,我笑了一下,干脆就闭著眼睛继续睡下去。 太好了,我又能见到辰跟父亲了。 “喂!你醒了吧,是的话赶紧睁眼啊!” 是我不认识的人说话的声音,我可能被送进医院了吧。在旁边的人不停地摇我叫我,但我好累、眼皮好重……我闭著眼睛不想理他。 结果啪地一声,右边脸颊先是刺痛,然后火辣辣的感觉跟著上来。 我被打了?连父亲都没打过我,是谁胆子那么大! 我气得挤出全身的力气,连额头都冒汗了,为的只是想睁开一只眼睛!过了好久的时间眼睛才张开一条细缝,但看得有些模糊,手脚没什么力气根本动不了。 前面人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没看过他,他小小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嘴巴张得开开的,里面两颗小兔牙都露了出来。是医院里的人吗?但是他穿的衣服不是白色的,比较像咖啡色的浴袍,但又有点不一样。 再看看四周……虽然我没去过医院,但我还知道医院是什么样子,这里完全看不到白色的东西!很多都是用木头做的桌子、椅子、窗户!比我家厕所还要小还要破烂! “傻子,终于醒著啦!俺以为你这辈子要睡下去啦!”前面的陌生人这么对我说。 我这才想到刚刚这人打了我一巴掌,还有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傻子!我全身都动不了,只能瞪著他:“大哥哥,你刚刚干嘛打我啊?” 大哥哥一听非常生气,两颗暴牙露得更明显:“你胡说啥,俺都没过十五呢──怎看都是俺叫你声大哥吧……”讲到这他突然像被噎住喉咙不说话了,把我当成怪物盯著我看,小小的眼睛被撑得好大。“你……你方才说些啥?” “什么啥啊……”这个大哥哥有病,讲的我都听不大懂。“大哥哥你是谁啊?这里是哪里啊?” “天、天、天啊──”大哥哥后退几步,然后推开破破烂烂的木门跑了出去,大叫著:“快来人啊──傻子醒啦,自个儿说人话呢!小雨啊!你胞弟醒啦──” 小雨是谁呢?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哪来的弟弟,干嘛看到鬼的样子大呼小叫的? 唉……想不到刚醒来就看到怪人,可惜我没办法动,不然我好想去看看父亲,看看辰…… 躺著没多久时间,就有一堆人挤在小小的房间,全部都是我没看过的人,也都穿著像灰灰土土的浴袍。 他们看著我都不说话,即使面对那么多陌生人,但这样我看你你看我的,每个人身上的怪味道都闷在这小房间里,更让我生气得大叫:“看什么看!你们是谁啊!这里是哪里,我爸爸呢?辰呢!” 才刚叫完,房间里的人开始在底下讲悄悄话,房间忽然变得很吵很乱。 “这傻子真的会说话……” “是有人教他学?” “傻子睡了半年你怎会不知?怪哉!好久以前教他说话识字,连一字都不成呢!” “莫非这一撞开了窍?” 他们说的傻子都是在指我吗?我昏迷了半年?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好奇怪,不仔细听都听不太懂。 就算九岁能遇到的事不多,但一醒来全都是不认识的人,喜欢的人不在我身边,又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大我好几岁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的。我越来越难过,眼睛都转著眼泪:“叔叔……哥哥……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好吗?带我去见我爸,带我去看辰……” 皮肤黑黑的大叔跳出来说:“傻子,好歹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是被你弟带到这儿的,你亲戚只有小雨这么一个,没有你说的父亲跟辰……” “我爸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没有弟弟!还有别叫我傻子!我叫靳任!九岁!” 房间又突然变得跟菜市场一样吵闹。 “二十好几的人,说自己九岁……” “窍是开了,智商却低得跟娃子似。” “啧,哎……前年傻子脑袋瓜连娃儿都不足呢!这是喜事,喜事啊。” 大家看著我在底下唏唏嗦嗦,但都只是把我当博物馆里的东西一样,没人在意我的心情。我好像失去一块浮板,心中害怕得不得了,眼泪就这么稀里哗啦流出来,却没力气擦干。 这时房间慢慢安静了,我转头看过去,大人们往两旁挤出一条细缝,有个高大的人出现在门前,那个人挡住门口的光线,不太亮的房间变得更暗了。 那个人背对著黄昏的阳光,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他大概是很重要的人物,大家都抬头叫了声:“靳主!” 被叫靳主的人随便嗯了一声,边走路边抠著脸……动作看起来像街上常能看到的混混。我开始紧张起来,直到那个人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才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心中呼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让我见到我想看到的人,我开心地哭得更大声。 “哇!爸!太好了,那些大人都好奇怪,我好害怕……”如果我可以动的话,绝对会马上冲过去抱他。 父亲看到昏迷半年才醒过来的儿子,不但没有高兴,还一脸吃到酸梅的表情:“他奶奶的!老子活那么久,还不记得生过你这么大个儿子!” 旁边的人好像忍住笑捂著嘴巴,我可不觉得哪里好笑,觉得有块大石头落在我的胸口上:“是我啊……我是靳任啊,你唯一的亲生儿子!”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操!”父亲大骂著,跟著旁边的哥哥叔叔们哈哈大笑。 “笑什么笑啊,我还知道你叫靳远!是我啊……我是小任啊……” 之前帮我擦脸的暴牙哥哥忍住笑说:“整座山谁不知主子就叫靳远。你只是个傻子,从胡同里捡来的,怎能冠上靳氏呢!” 我看著父亲,把他当作我最后的希望:“爸…这里好可怕,你快点带我离开这里……” 父亲好像在脸上抠出什么东西,随便往个地方弹:“行!你都叫我爸了,我就把整帮的人当成亲兄弟也很有意思!靳香啊,你把这……”父亲眼睛朝天花板看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低著头对我说:“你说你叫啥来著?” 父亲真的不认得我了……“小任……” “小任?小任是吧!从今以后大家就叫你小任!靳香,你把他身上的病医医,等他能走了,他想去哪逍遥就去哪!”父亲袖子一甩,笑著大步大步地走出门。 想不到父亲就这么丢下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满脸疤痕、汗臭,看起来又脏兮兮的哥哥叔叔们里,我呆到连怎么哭都忘记了。 后来人群又让出一条路,一个与满脸灰土不一样,皮肤白白亮亮看起来很干净的女人走过来,靠过来的时候都能闻到她身上甜甜的香味。 这是我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女人,跟父亲长得有点像,却比父亲还要漂亮多了,跟旁边的人比起来,就像泥土中长出来的花朵。 “小雨呢?”她淡淡地问著,声音很小却比底下粗厚的声音还要清楚。 “去市集挑菜还没回来呢!”某个大叔回答她。 她叹了口气:“难得傻子醒了,做弟弟的还在外头混那么晚……好了,你们也看得够多了,大伙都出去把门带上吧,让他好好歇歇。”大姊姊说完,大家就乖乖出去,房间也终于变得安静多了,只剩下我跟她两个人。 我有点害怕的看著她:“大姊姊……请问你是谁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很喜欢她。 大姊姊笑了一下,将大大的袖子往上抖了抖,露出细白的手臂:“你我年纪差不多,别叫我姊姊了,叫我靳香吧。” 她把我扶起来,让我背对她坐在床上。我感觉到她把手掌贴在我的背上,她的手掌非常温暖,被碰到的地方开始热呼呼的,然后整个背上都在发烫,热气就像水流一样在我身体里滚动,全身上下都温暖了起来,我舒服地闭起眼睛。 “身体好点了吧?” “嗯。”太神奇了,突然觉得精神都好多了,原来生病可以不用打针吃药。“靳香姊姊,我是生什么病吗?” 靳香继续用手传热气给我:“你没病,只是睡了半年,躺在床上四肢太久没活动,人醒了可筋骨没醒,所以现在身体不灵活。我帮你度度气,早晚请个人煎药给你喝,不出一个月就能行动自如了。” 我听不太懂,只能点点头地问:“这里是哪里呢?” “靳山庄。” “山?我怎么会在山上?” 她的手还贴在我身上,但温度却降了下来,而她的口气也变得很冰冷:“你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装傻?” 什么啊,我一个小孩被丢在这么陌生的环境,没在地板上打滚乱哭就不错了,我干嘛去装呢!“别再说我傻子好吗?你们才是怪人吧,你对我爸爸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现在不认得我!” 她叹口气,手上的热度又传到我背上:“靳远收了你们兄弟俩当下人,派小雨山上采药,结果你跌进山谷,撞到了头,是靳远救了你的……” “你少骗人了!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在房间里睡觉,睡到一半有个很大的地震,我下楼就看到……”说到这里我就脸红了,当时父亲跟温爸两个人都没穿衣服,抱在一起……“我是在家里撞到大时钟晕过去的!” “钟?”靳香收回手掌,哈了一口气,扶我躺回床上:“我看以后不能叫你傻子,应该叫疯子。” 听她这么说我,我都快气死了!以前大人们都称赞我很聪明,是个小天才,怎么这次大家就傻子疯子地一直叫! “你先睡吧,小雨等下就回来了。” “谁是小雨啊,我说过我没有弟弟!”小雨小雨的,到底要让我说几次。 她恶狠狠地瞪著我,明明那么漂亮的脸,现在却变得好恐怖。“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忘了!当时靳远救你一命,要是你敢忘恩负义拍拍屁股走人,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被她吓得说不出话来,真是上一秒对你笑,下一秒吓死你!难怪第一眼看到她就不怎么喜欢。 我跟靳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时候木门吱吱嘎嘎地响起,一个看起来高高瘦瘦,虽然沾了点泥土但还是看得出皮肤白皙又光滑的男人,背著装满菜的篮子站在门口。 这个人……虽然跟原来的样子不太一样,身高长高了很多,已经是大人的样子了,但我认得他! 像是抹了一层水,又大又黑的眼珠子,被太阳烘得黄黄的头发,白白净净的皮肤,像个容易碎掉的洋娃娃……是我认为世界上最可爱,最重要的人…… “辰!” 他的篮子掉在地上,绑好的青菜全都散了开来。辰皱著眉毛问我:“你说什么?” 不会吧!父亲不认得我就算了,连辰也不认得我了!我难过得要死,不管我身体还没有恢复,就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下床,两腿一软,跌了个狗吃屎:“辰!你是辰啊!是我……我是小任!”如果连他都不记得我,那干脆让我睡一辈子吧!我醒著还有什么用呢! 他们马上把我抱回床上,靳香不停傻子疯子地骂,辰只是脸色发白皱著眉头看著我。 当辰帮我盖上被子的时候,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痛哭起来:“辰,连你也不记得我了?我们还没读幼稚园就是好朋友了啊!你还记得我们每天一起牵手上学,我还送你戒指,你记得吗?” 靳香把我从他身边拉走,辰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醒来就这德行,还把主子当成他爹,又说没有你这个弟弟,虽然你的名字是念错了,但我想他应该还记得你吧。” 什么?辰就是小雨,小雨就是我弟弟?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辰的眼睛从没离开过我,但他好像不怎么高兴,表情闷闷的。 “小雨,晚点我开帖子给你,你明早下山请黑宝抓药,早晚喂他喝,每天帮他动动身子,等他身体好转后,就让他跟著你一块干活吧。” “靳香姊,感激不尽……”辰点点头,看著她走出房门。 等房间又恢复一片安静后,辰对著躺在床上的我笑了笑。他即使是大人的脸,笑起来脸颊两个小酒窝还是那么可爱。他摸著我的脸说:“听说你全都不记得了,这是真的?” 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把我当成傻子?我难过地大叫:“才不是呢,我全部都记得啊!” “你记得?”辰抬起一只眉毛,手背滑在我的脖子上,被他搔得有点痒。 “你跟我是青梅竹马,我们感情很要好……我是靳任,你是温道辰,不可能会搞错的!”虽然才半年他不可能就长得那么大,但他的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你叫靳任,我叫温道辰?”辰叹了口气,握著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你刚醒来别胡思乱想了,我先去帮大伙儿烧饭,你先躺著吧,待会我端菜给你吃?” “嗯……”我却紧抓他的手,舍不得放开。 今晚发生那么多事,要我别胡思乱想似乎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