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王》 楔子 五年前 西粱国,祭祀天坛近郊。 一阵狂风吹来,扬起漫天沙尘,放眼望去,一片迷蒙。 西粱国皇族及朝中重臣,在举行完祭天大典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乘坐车辇返回皇宫。 途经一处悬崖峭壁,前头领路的御林军侍卫长,眼尖地发现山崖上的路旁,有一只醒目的绣花鞋。 他蓦地拉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止住奔势,后头的车队也一并停住。 行驶在最前头一辆装饰华丽的车辇,率先停了下来,车里走出一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的少年。 「怎么回事?」他声音清冷,俊秀脸庞不怒而威。 侍卫长马上躬身回禀。「启禀殿下,似乎有人跌落山谷,下官不知该不该救?」侍卫长恭敬地询问。 少年微瞇着眼,冷漠地瞥了一眼那只绣花鞋,眼中的神色如冰似霜。 一声「不」字还未出口,后头的官员们纷纷探出头来,想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须臾,他周遭就围满了一群人。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随即勾扬唇角。「救,当然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说得言不由衷,冰冷的眸子里丝毫没有温度。 救人?是麻烦事,他向来不屑为之。 只不过,若想顺利成为太子,他必须让眼前这班老臣心服,在众人面前,他必须表现出仁慈心善的模样,以博取良好名声。 「是,下官马上到山崖下救人。」侍卫长躬身抱拳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侍卫长将一名少女由谷底救起,众人在见到那张虽然带着伤痕,却依旧清丽姣美的脸庞,皆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 好美的女孩,美得彷佛不存在于这世间! 「她的伤势如何?」少年跨步走向前,语气里刻意掺杂着一丝关怀。 他撇撇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祥和善,但他眸中的冷意却泄漏出无情。 「启禀殿下,这位姑娘伤得不轻。」 少年走近她身边,黑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瞳底深处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她长得很美,或许,日后可以成为他的筹码。 他不可能白救任何人。 少女突然疼痛地低喊,全身蜷缩成一团,眼泪不停地落下,却还是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姑娘,妳很疼吗?疼的话就喊出来。」他轻声劝慰,眼神依然冷冰冰。 少女微睁开眼,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小手突地抓住他的大手。「救我……我要活下去……」她的低喃像无意识。 少年皱紧眉头,不自觉地想拨开她的手,却发现身后的人们全将视线投注在他身上。 他倏地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放心!妳现在很安全。」 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破绽,只好紧紧地反握住她小手不放。 即使意识不甚清楚,她仍然紧抓着他不肯放开,迷蒙的视线中,她直觉地认定眼前的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陷入梦呓,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叫声,他拍抚着她的背哄着。「别怕!没事了,我一定救妳。」 佟朝阳听到耳边传来醇厚低沉的嗓音,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庞,她揉了揉双眼,想将对方看得更仔细一点,无奈,她伤势太重,再加上数日未进食,她眼皮沉重得好像吊了铅块一样,虚弱得睁不开眼。 她怀疑自己在作梦,否则,她应该还在逃亡才对啊! 可是,他的声音像是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所有的恐惧与害怕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谢谢。」她勉强勾唇,因为敌不过倦意,便沉沉睡去。 少年凝视着她姣美的脸庞,神情复杂难测。 他从来不平白救人,又怎会为她破了例,他该好好地想想,日后,要怎么将这份救命之恩讨回来。 他握拳,黑眸直直地望着她,心想,从今以后,她的命只能属于他。 第1章 今日是永安王的生辰,信安殿里热闹非凡,宫女们全都忙得团团转,完全没有休息喘口气的时间,大伙儿兴高采烈地准备庆贺事宜。 一名娇俏可人的女官,在宫里熟练地指挥调度,比所有人都来得勤奋用心,她是五年前在郊外被救回一命的佟朝阳,五年来,她一直待在信安殿里服侍永安王。 「佟女官,所有的事项都按照妳安排的布置妥当了。」太监垂首,恭敬地禀报。 佟朝阳绕着前殿,仔细地审视一遍后,正色地交代。「再仔细巡视一回,务必做到十全十美。」 「是。」太监马上领命而去。 佟朝阳看着四周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内心里不由得愉悦起来。 说来,她还算挺幸运,五年前被救回一命后,就来到信安殿当女官,不仅永安王待她极好,连皇后也信任她。 她是个乐天知命的人,只要一生能在信安殿中平安度过,她已心满意足。 她踱步来到宫外,伸展手臂,舒展筋骨。 「佟女官真是尽忠职守,连本太子都不得不对妳衷心佩服。」一道低沉冷然的嗓音,伴随着清脆的掌声从身后传来。 当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出现时,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凉气。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朝阳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她垂下小脸,语气恭敬,而眉头却紧紧地蹙拢了起来。 他的出现,让她深感纳闷。 人人皆知,当今宫廷分成三派势力,即皇后和亲生儿子永安王姜承安一派;太子姜承琰一派;手握重兵的勤王一派。太子与永安王一向鲜少往来,今日他出现在信安殿,难道有什么企图吗? 「是本太子要来人不必通报,今日大伙儿为了皇兄忙碌,本太子不想扰了众人的兴致。」他唇边带着友善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得彷佛可以洞穿人心。 他投射而来的视线,让佟朝阳紧张地抿了抿唇,一股压迫感顿时梗塞在胸口,顿时觉得难以喘气。 「殿下请先入内就座吧!」她率先提步往殿内走去。 姜承琰扬起一手,快步拦住她。「不急!本太子还想在这花园里多待一会儿,好好欣赏一下这信安殿的景致。」 这座宫殿气势宏伟,彩色琉璃瓦搭配上好的纹石作砖,雕梁画栋,梁柱以金石刻成鱼龙及珍禽异兽,华丽的程度不亚于他的东宫。 他的皇后生母因生他时难产过世,后来的皇后偏宠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永安王虽是庶子,在宫廷中的地位却不逊于他这位皇太子。 「既然殿下有此雅兴,请你慢慢欣赏,朝阳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她恭敬地福身,接着提步欲走。 「急什么?本太子难得来信安殿,妳却急着走,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他气定神闲地淡道,盯着她的黑眸,闪动着复杂难测的幽光。 对于她,他感到好奇, 到底皇后及永安王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跟随。 「殿下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吗?」她暗中握拳,陪笑着。 「本太子想知道,佟女官预备了什么礼物要送给皇兄?」他泰然自若的随口一问,脸上的表情波纹不兴,彷佛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佟朝阳的心里打了个突,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她要送王爷什么东西,关他什么事呢? 见她沉默不语,他再补述了几句。「本太子只是基于好奇随口问问,佟女官若不肯说,也无所谓。」他随意地耸耸肩,摊了摊手。 佟朝阳深呼吸了口气,小心谨慎地回答。「朝阳只是一名小女官,没有能力送什么大礼给王爷,倒是殿下应该是有备而来的吧?」她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开来。 姜承琰先是一愣,接着,不怒反笑。「当然,本太子自然不会空手而来。」 他在心里赞赏,好个机灵的女子,皇兄能得够到她,真是如虎添翼。 她客气而疏离地低首说:「相信有殿下前来祝贺,王爷的生辰宴上肯定更添光辉。」 她心里由衷地希望,太子不是来闹事的,为了这场宴会,她可是耗费了许多时间跟精力在准备,只为了让永安王能度过一个愉快的生辰。 「佟女官下去忙吧!」他扬扬衣袖,和善地堆着笑。 见到他的笑容,佟朝阳完全没有安心的感觉,只感到浑身一阵冷颤。 当她正准备转身入殿,一名太监扯着嗓门来报:「皇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慌张地从佟朝阳的身旁跑过,不小心撞了她肩膀一下,只不过,他并没有停下脚步道歉,只顾着冲进殿内通报。 佟朝阳见怪不怪的摇摇头,站稳身子,缓步往殿内走去,却浑然不知道一个香囊正由她身上掉落。 待佟朝阳入殿后,姜承琰见到地上那绣着青龙图案的香囊,他弯身将之拾起,放进胸前的衣襟里。 「莫非这是妳要送给皇兄的贺礼?」他喃喃自语,视线一直望着她刚才离去的方向。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准备了什么礼物,偏偏被他给捡到。 这是不是代表,这份礼物不该属于别的男人? 他摸了摸怀中的香囊,唇角扯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殿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永安王的生辰宴开始后,祝贺的人潮挤满整座宫殿,气氛热闹得很。 「皇兄,本太子准备了一样贺礼要送你,希望皇兄会喜欢。」生辰宴进行到一半时,姜承琰朗声说道。 「殿下何必这么客气?」永安王戒备地弯唇一笑,毕竟太子的到来,着实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应该的。」话毕,他拍了一下掌,随即有三名绝色佳人从一旁走出,每人手中各持一种乐器,婀娜多姿地走进大殿中央。 三个美人非但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还穿着薄得不能再薄的纱质衣裳,曼妙身形隐约可见,举手投足间皆充满性感诱惑。 围坐在四周的众人都瞪凸了眼,永安王更是一脸尴尬,连忙别开视线。 佟朝阳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太子居然送了三名美人给王爷,她恼怒至极,却深觉自己没有资格置喙。 「皇兄不喜欢本太子的贺礼吗?」他故作失望地问。 他知道永安王不好女色,所以,故意送三名美人给他,想让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这么贵重的贺礼,只怕本王无福消受。」永安王僵硬地笑笑。 「皇兄别急着拒绝,先看完她们的才艺,再决定要不要收下她们。」他的长指弹了一下,三名美人开始弹奏弦律优美的乐曲。 三人琴艺高超,一曲变幻无穷,众人被琴声所吸引,个个皆听得如痴如醉。 就在琤瑽的琴音绕耳不绝之际,其中一名弹奏银筝的女子突然出了错,一慌,节奏乱掉不说,紧绷的琴弦还断开了。 太子马上拍桌站起身,怒骂。「放肆!竟敢丢本太子的颜面,妳不要命了吗?」 「请太子殿下饶命!」女子倏地往地上一跪,惊吓地频频发抖。 「来呀!拖下去。」姜承琰呼喝随他前来的贴身侍卫。「把她的双手给我砍了!」语气森冷至极。 女子吓得全身无力,她跪坐在地上,血色倏地从美丽的脸上褪去。 永安王见状,急急地阻止。「殿下,且慢,今日是本王的生辰宴,不想见血,你姑且就饶她一命吧!」 姜承琰不假思索地拒绝。「皇兄,这怎么行?她弄断了琴弦,分明是触霉头,本太子绝对不能轻饶她。」话毕,他扬起右手,示意侍卫行动。 永安王情急地看着佟朝阳,她为人处事向来机灵,此刻,他希望她能帮忙化解僵局。 佟朝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她不愿意蹚这浑水,但望见永安王求助的眼神,她自是不能拒绝,只好毕恭毕敬的走至殿中央,护在那名女子身前。 「太子殿下,今日是王爷的生辰宴,虽然断弦触霉头,但见血更是不吉,不如由朝阳代她将乐曲演奏完毕,请你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吧!」她的姿态谦卑,但澄眸里充满坚决。 姜承琰思忖片刻,才渐渐地缓下怒色。 「好,本太子就让妳来替她演奏。」他重新坐下,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解。 佟朝阳命人拿来一把完好的银筝,优雅地坐在殿中央,与其它两名美人共同弹奏方才的乐章。 她熟练地拨动着琴弦,那一根根弦彷佛有生命似的,优美地流泄在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姜承琰都听得如痴如醉,完全被她的琴声所吸引。 蓦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盯着佟朝阳美丽的脸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一曲演奏完毕,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与喝采。 姜承琰不禁赞赏。「想不到皇兄拥有这么一个才女,真教本太子羡慕。」 「朝阳能得到殿下的赞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永安王客气地回答,胸口突然急速跳动着。 因为佟朝阳太过耀眼,他怕,她会变成太子的猎物。 「皇兄,本太子正好缺少一名女官,如果能够得到像佟女官这样的人才,那才是福分修足了。」他说得客气,却意有所指地直视着永安王,眼中充满贪婪的企图。 永安王顿时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太子摆明了是想向他讨人。 「殿下,我……」永安王正想回话,但话还没说完,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后倒是先出了声。 「不过是一名小女官,太子殿下竟如此赞赏?」皇后貌似和善,其实心里也在琢磨着太子的用意。 太子声势如日中天,若她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上皇帝,非得使出一些手段不可。 「母后,妳的一名女官,抵得过东宫数名宫女。」姜承琰的黑眸深处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儿臣的生母早逝,确实需要一名机灵聪慧的女官来帮忙。」 皇后思忖片刻,才慢悠悠地道:「既然太子殿下都开口了,孤若不答应,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 「儿臣谢过母后。」他的双眼瞬间为之一亮,继而转向佟朝阳。「佟女官,妳听见了吗?皇后娘娘已将妳『送』给本太子了。」他故意加重「送」这个字。 佟朝阳沮丧地垂下肩膀,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弹奏了一曲,竟招来无妄之灾。 皇后犀利的目光及永安王沉痛的眼神,让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而太子那气定神闲的态度,更是让她气得牙痒痒。 皇后不停地朝她使眼色,她知道皇后娘娘及永安王对她有恩,她必须誓死回报他们。 「一切任凭皇后娘娘安排。」她说得有气无力,却悄悄合上眼,不敢再看向永安王。 因为,她只要一眨眼,悬挂在眼眶边的泪水,就会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她隐忍着不哭,是希望永安王不要为了她伤心。 「很好。」姜承琰满意地勾唇一笑,他觑着永安王面如死灰的脸庞,心中升起一股快意。 佟朝阳真是打击皇兄的最佳武器,带她离开对永安王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吧! 他也看得出来,佟朝阳对皇兄有着崇敬及顺从,这些,他迟早也会一并接收。 永安王的生辰宴,在尴尬的气氛下结束了。 原本只是打算来闹场子的姜承琰,却意外地带回一个女官,而且还是永安王最心爱的女官,想必皇兄今年的生辰过得万分痛心吧!一思及此,他的心情更加愉快了。 只是,佟朝阳像只丧家犬般的跟在他身后,那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让他颇为不满意。 他环起双臂打量着她。「回东宫吧!」 她抬首,瞪大双眼看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气我?」他声音上扬了几分。 「朝阳不敢。」她紧紧咬着下唇,原本红润的双唇,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 像是怕她不够愤怒似的,他悠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并且放在鼻端前嗅闻了一下。「好香。」他极为享受般的瞇起双眼。 佟朝阳惊讶地低喊。「那是我的香囊!」 「这香囊上面又没有写名字,妳怎么确定这香囊是妳的?」 「这是我花了几天时间缝的,是要送给王爷的贺礼。」她急得额上冒汗。 姜承琰继续嗅闻着飘着淡淡清香的香囊,完全没有归还给她的意思。 「唉!这就不巧了,先前问妳要送什么贺礼给皇兄,妳都不肯说,如果妳早点说,本太子就直接送到皇兄的手上了。」他悠哉地说着风凉话。 见她一副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感到刺眼。 「殿下如果介怀这件事,朝阳可以向你道歉,请你将香囊还给我,好吗?」为了拿回香囊,她不得不放软姿态,柔声请求。 她想将这香囊当成临别赠礼,送给永安王,希望他能永远记住她。 「到了本太子的手里东西,谁也别想再拿回去。」他将香囊紧紧地握住,眼神凌厉而坚决。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她佟朝阳已经是属于他的人,任何人都别想把她要回去。 她就像一件物品,曾经,他将她出借给永安王五年,现在,该是亲自讨回来的时候。 「殿下,请你高抬贵手,将香囊还给我。」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她好后悔稍早前对他不恭敬的态度,太子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此时,他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惩罚她。 他要她痛苦、悔恨、无奈,而他也真的办到了。 姜承琰迈步走向她,大手轻抚上她的脸。「佟女官,妳听清楚了,妳现在是东宫的人,从今以后,不许再提起以前的事,否则,别怪本太子翻脸无情。」 他的声音听起来轻缓,然而,佟朝阳却听得冷汗涔涔。 她毕恭毕敬的跟在姜承琰的身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好沉重。 此去是福是祸,她完全不知道,一切,只能交给上天安排了。 她只顾着发愣,没有注意前方的动静,才走没几步路,就撞到一个温热的后背。 姜承琰转过身来轻斥。「佟女官,妳走路都不看路吗?」 她的沮丧态度,让他明显地感到不悦。 「对不起。」她小小声地道歉,秀气的眉头一直紧皱着。 姜承琰撇撇嘴,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察觉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脸庞染上愠色。「妳又怎么了?」 「殿下,我、我是不是在东宫待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到信安殿?」她满怀希望地询问,心想,也许她只是去东宫支持一阵子,很快就能再回到信安殿。 「妳哪里都别想去,皇后已经将妳『送』给本太子了。」他再次强调。 「但是——」她仍然想做困兽之斗,但他并不给予机会。 「佟朝阳,将来整座皇宫都是本太子的,无论妳在哪里当差,妳都是本太子的人。」他霸道地宣示,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她还待在宫里,他就不会让她有机会回到信安殿去。 「宫里的女官何其多,殿下为何非要我不可?」她压下愤懑不满的情绪,闷闷地反问。 「本太子肯用妳,妳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高傲地转过身去。 她越想远离他,他就越要将她拴在自己的身边。 她的反抗,只会加深他想征服的念头,尤其是她那颗已经许给永安王的心。 佟朝阳明白自己即使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只能认命地向现实低头。 谁教永安王及皇后娘娘对她有救命之恩,这次被调到东宫服侍太子,她就当做报恩吧!这么一想,心情也就不再那般沉重了。 即使太子殿下再难相处,她都要去适应才行。 第2章 风和日丽,晴朗无云的早晨,一阵微风轻拂,卷起地上一片片落花,将御花园里的百花香味吹散,飘扬在四周,沁人心脾的味道带着些许暖意,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佟朝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她踩着轻快步伐,带领着一群新进宫女,正穿越御花园,准备到各处宫殿去熟悉环境,这是她例行的工作。 当年,她从东离国的美人养成殿逃出来,昏倒在西粱国境内,刚好遇见一群正要去太庙祭天祈福的皇族,被救回宫中的她,由于曾经读过《女诫》、《女训》等书册,因此在西粱国后宫当上女官,负责教导众嫔妃及宫女们言行举止。 原本美好愉快的心情,却在见到不远处的挺拔身影后,完全消失殆尽了。 太子姜承琰刚好也路经此地,他高大健壮的身影与身旁的护卫队们,形成一团巨大的黑影,朝她越来越逼近,让佟朝阳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他头戴冠冕,身着绛紫色纱袍、白花罗中单、方心曲领,腰束金玉带,脸庞像被工匠精心雕刻过似的俊美无俦,脸上的表情严肃,薄唇微抿,全身上下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皇族气质,他不怒而威的霸气让人对他存着敬畏之心。 记得五年前刚进宫时,她与太子及永安王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他们毫无顾忌的玩在一起,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小孩,没有任何阶级上的限制。 而如今,他们却各怀着说不出口的心思。 在经过一个回廊转角时,佟朝阳稍稍蹲低身子,躲到一群宫女身后,准备开溜。 她朝宫女们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打算转身往另一边的小径悄悄离开,她可不想在一大早就和太子打照面。 谁知,她才走没几步路,身后就传来宫女们的呼喊声。「女官大人,妳要上哪儿去呀?」 她惊吓得差点弹跳起来,转头朝宫女们再次比出噤声的手势,并压低声音。「我忽然想到一件急事得赶紧去办,妳们先到各处绕一绕。」 话落,她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低着头行走,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一样,却在经过一个拱门时,不小心撞到一堵坚硬结实的肉墙。 「啊!好痛!」她揉着额头,抬起头想看看自己撞到了谁。 在见到眼前人之后,她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 「太、太子殿下!」她赶紧低下头,朝他福了福身。 「妳是东宫的女官,却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溜走,佟朝阳,本太子真教妳害怕吗?」他语带嘲弄。 他挖苦的话,就像一根刺,刺在她心窝上。她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唇角微微上扬,尽量以平和的声量答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有急事待办,才抄快捷方式走,并没有刻意避开殿下的意思。」 「喔?是这样吗?」他往前跨了一步,与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花香,以及暖暖的气息,灵活圆亮的大眼点亮她小巧精致的脸蛋,红滟滟的菱唇微启,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纤细的身材曼妙轻盈,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神采飞扬。 若将她比喻为旭日初升的朝阳,那他便是夜幕笼罩的黑夜,他们两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一点儿交集也没有,难怪她会这么不想见到他。 但,一想到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他的心里就感到不舒坦。 他不懂,为什么她对皇后及永安王可以死心塌地,对他却始终持有成见,甚至还带着畏惧与疏离。 「妳该不会想溜回信安殿吧?」他一脸不悦地质问。没发现自己在说这些话时,表情看起来有多么地阴郁,黑眸中甚至笼罩着一团黑云。 他没有将内心的不满表现在脸上,然而毫无温度的话语,已经流露出一切。 她不该如此厌恶东宫,多少女子想待在他的身边,却苦无机会,她不仅不懂得把握机会,还想方设法要逃离他,难道他真的恶名远播吗? 不!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事实,他是储君,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佟朝阳疏远他,是因为她太无知,总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对于自己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她脸上闪过窘迫的红潮。但,她还是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请别误会,我并没有要去信安殿。」 「喔?若真是这样,妳就随本太子回寝宫吧!」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这些话时,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 她越急着逃离他,他就越想将她强留在身边。 只要是他看上的物品,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抢夺过来,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一定会夺到手,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基于竞争的心态,他不由得将她当成一件战利品。 他对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受及莫名的执着,她让他热血沸腾,彷佛回到了血气方刚的年少时代。 这五年来,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她压根不知道,他打听过不少有关于她的事。 因此,他对她更加感到好奇。 他要慢慢与她周旋,让她发觉他比永安王更值得追随。 佟朝阳望着他那双高深莫测的深邃黑眸,心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惶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永安王的身边了。 「殿下忘了吗?我之前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你让我这么亲近在身边,难道不怕吗?」她挑眉望着他,眼中丝毫没有畏惧,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试探,但实际上却是在陈述事实。 太子突然低笑出声。「本太子若是怕事之人,就不会让妳待在东宫。」 他刻意压低的猖狂笑声及放肆语调,让佟朝阳听起来觉得很刺耳。他狂妄自大的神情,更让她气得牙痒痒。 她不相信他愿意让敌人的心腹待在自己身边,这无疑是自讨苦吃。聪明狡诈如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没想到,他的答案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哈,在本太子眼中,妳只不过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猫而已。」他勾唇嘲笑。 佟朝阳听出他话中隐藏的污辱之意,暗暗咬着下唇直视他。「感谢太子殿下的赞美。」她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 「不管妳愿不愿意,妳已经是本太子的人了。」他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地希望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他期盼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而且期盼了好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她是否还能保持淡漠。 「王爷自小有心疾,需要伶俐之人在身边侍候,请你收回成命,让我回去照顾王爷吧!」她恳求着。 「办不到。」他说得霸道,眼神却分外坚决。 「这几年来,我尽心尽力侍候王爷,皇后娘娘非常信任我。也许,过阵子娘娘会接我回去。」 「佟朝阳,以本太子的观察,皇后只是在利用妳罢了。」他太了解皇后的为人,她心思狡诈,不在他之下。「本太子不想跟妳争辩,时间会证明一切!劝妳好好把握机会,想要飞黄腾达,还是要落得凄惨,就端看妳的表现了。」他说得铿锵有力,好像凡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佟朝阳紧咬着下唇瞪着他,像是想用黑眸中的怒焰向他抗议似的。 「我相信皇后娘娘。」她信誓旦旦,双眸中写满执着。 「是吗?那咱们就等着看吧!」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佟朝阳定定地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他贵为太子,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只有他要不要做而已。 她边想边打了个冷颤。 同时,姜承琰缓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扩大,只要一想到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感到愉快。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她已经是他的猎物了,除非他放手,否则,她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佟朝阳来到东宫已有数日,她仔细地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坐以待毙,她应该想些办法逃离这里。 既然太子要她在身边侍候他,那么,她就来个紧迫盯人的策略,成天在他耳边唠叨,看他会不会烦到将她赶出去。 她想,没人希望身边有个比娘亲更啰唆的女人,随时在一旁管束着自己,相信太子也不例外。 因此,除了吃饭、睡觉、如厕的时间之外,她都紧紧地跟在太子的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 这夜,太子待在书房研读奏折,直到深夜还不睡觉,佟朝阳也不敢先睡。 「佟女官,妳先去休息吧!」他精光闪烁的双眸随意地瞥了她一眼。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佟朝阳赶紧将低垂的小脸抬起来,睁大沉重的眼皮,轻咳了声回答。「侍候殿下是我的职责所在,更何况,我也不觉得累。」话毕,她赶紧用手摀着嘴,免得又想打哈欠。 「妳可别逞强,要是累出病来,就算妳想随侍在侧,恐怕也力不从心。」他故意说风凉话。 「我的身体很好,请殿下宽心——」话未竟,她突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冷风从敞开的窗外吹了进来,带来一阵阵寒意。 姜承琰原本不想关窗,但一思及她若不小心病了,就没有人成天跟在他身边唠叨,他的生活岂不是失去了乐趣? 也许,一般人觉得被人整天唠叨是件烦事,但他一出生就失去母亲,从没享受过被人叮咛关心的温暖,如今佟朝阳的行径,反而带给他一种不同的感受。 「大话可不要说得太早。」他说得像风凉话,心里却布满了担忧。 「我的身体很好,刚刚只是鼻子有点痒。」她逞强地揉揉鼻子。 姜承琰没再答腔,只是淡淡地道:「妳可以先小憩一会儿,本太子再看几本奏折就回寝宫。」 「谢谢殿下。」 书房里再次陷入安静的气氛,只听得到翻阅奏折的声音,佟朝阳听着听着,竟然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突然惊醒,在直起身子时,肩膀上滑下一件属于男子的外袍。 是太子的衣服? 没想到,太子竟然会怕她着凉,特地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她的心头一暖,或许,太子并不如她想象中得蛮横无理。 她往桌案望去,发现他并未坐在桌前,她连忙站起身,在书房四周绕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他的人,她索性走到门口,远远地看到太子站在一棵大树下,抬首望着天空。 「太子殿下!你怎么跑出来了?天冷也没多加件衣服,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她随口叨念了几句。 太子不怒反笑。「嗯,妳这个女官倒是当得挺称职。」 他的揶揄,让佟朝阳的双颊瞬间被染红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想甩去由胸口上升起的一股莫名愉悦。 她如此唠叨是为了要激怒他,让他将她赶回信安殿,此刻,怎么反而与他相处得愉快自然?霎时,她对自己感到迷茫了。 「殿下为什么要出来?」她不解地问。 「本太子在赏月。」他抬首,望着天空。 「赏月?」她更加疑惑地拧眉。「月亮被乌云给遮蔽了啊!」 「本太子可以等,总会等到月亮再出现的时候。」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天空。「妳不觉得本太子很像明月吗?」也许是气氛使然,他突然有感而发。 「怎么说?」她眨了眨卷翘的长睫。 「虽然,本太子现在是众星拱月,但有时候,也会被乌云给遮蔽,身为太子,并不是像外人所想象的那么风光。」他轻浅地叹了口气。 佟朝阳静默地望着他,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她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很寂寞? 是错觉吗?他怎么可能寂寞? 只是,胸口闪过一抹疼痛感,是因他而起吗? 她不是想要被他讨厌的吗?怎么同情起他来了? 「回宫吧!」他突然出声唤道。 「回宫?」她吶吶地回应,像只九官鸟一样重复着他的话。 「跟本太子回寝宫。」他转身,迈步往前走。 「回寝宫?」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要她跟他回寝宫,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妳不是说要随侍在侧?本太子想睡了,妳来帮本太子换衣服。」他回望着她,话说得理所当然。 佟朝阳的心口突然急速跳动着,而且越跳越大声,她故意放慢脚步,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他听见。 回到寝宫后,姜承琰站在床榻旁,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佟朝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应声。「是。」 她手脚僵硬地移动步伐,往他面前走去。有生以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 等她站定后,他沉声命令。「先把腰间的龙纹玉带解下。」狡猾的他,已经事先将玉带的银扣移到腰后。 「是。」应完话,她的双手开始在玉带上游移,却怎么也找不到玉带的银扣,只好将双手往两旁伸,绕到他的腰后。 当她终于摸到银扣时,她挪动脚步往前移,却蓦地发现她与太子靠得好近,近到几乎躺进他的怀里了。 「殿下,冒犯了。」她抬起头,乍然见到他的俊容,心跳倏地漏跳一拍。 她鼻端盈满他独特的男人味,两人只要再靠近一点,就可以吻上彼此,她为这令人脸红心跳的贴近而心慌。 太子故意用双手环住她,让她贴近也不是,后退也不是,羞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妳好香。」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在她耳朵旁嗅闻着。 佟朝阳一动也不敢动,像尊雕像一样。她怕自己一动,反而会与他肌肤相触,这是不敬的行为。 「殿下,玉带解下来了。」她一边动作,一边悄然松了一口气。 「帮本太子把上衣全脱了。」他嗓音低哑地命令。 「殿下,入夜后晚风越来越冷,你若把上衣全脱了,恐怕会着凉。」她又开始唠叨不休。 「本太子一向怕热,又浅眠,若没睡好觉,妳打算怎么负责?」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垂下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是,我这就帮殿下更衣。」 她微微地拧眉,不敢惹怒他,只好替他将上衣一件件地给脱下来。 当他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时,她赶紧别开眼,双颊顿时飘上两朵红云。 老实说,他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浑身散发着男人的阳刚气息。 「妳觉得本王的身材跟永安王比,谁比较好?」他微瞇着双眼,好奇地询问。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才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无法回答?还是不想回答?」他追问。 「我根本没有看过王爷的身子,你教我如何回答?」她冷着声说着,很想抬头瞪他一眼。 永安王跟太子的个性完全不同,他才不会硬逼着她看他的裸身。 「是吗?」他心情愉悦地扬起唇角。 他完全没想到皇兄是这么拘谨守礼的人,这五年来,居然一直对她待之以礼,连将她拐上床的心机都没有。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她的话语里带着焦躁不安。 心知再不赶快离开,今晚怕是无法脱身了。 此刻,他的心情不错,不想再继续为难她,于是对她挥了挥手。「下去吧!明天一早再来见本太子。」 「是。」她头皮发麻地应完话,赶紧一溜烟似的跑掉。 她心想,她真是自作孽,没事跑来招惹他做什么?她还是乖乖当她的女官比较自在一点。 若耍心机,她绝对不是太子的对手,看来,要离开他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这晚,佟朝阳失眠了,便起身来到后院,欣赏皎洁的月亮。 一直找不到适当的理由离开东宫,心情越来越郁闷,连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前几天,皇后派人捎来消息给她,要她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帮助永安王能够顺利登基。可是,她并不想卷入宫廷的斗争,只想单纯地待在永安王身边。 何况,她这阵子待在太子身边观察,并不认为太子的行为有失体统,他只是比较有自己的想法,思想比较叛逆而已,并不像皇后形容得那样残酷无情。 正在冥想的当口,她突然听到树丛旁传来耳语声。 「殿下,人家这么久没来,你的态度好冷淡哦!」女人娇柔酥软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诱人。 「澐儿,东宫最近来了一名女官,本是皇后身边的人,本太子的行为得收敛一点,这阵子妳就忍一忍,嗯?」男子放低音量,低沉而沙哑的嗓音醇厚。 佟朝阳心下一惊,认出这应该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这么晚没睡,究竟跟什么人在后院见面? 她悄悄地往前挪近,躲在另一边的树丛后偷窥。 在见到那名女人的时候,佟朝阳震惊地倒抽一口凉气。 她、她、她不是永安王的嫔妃——澐妃吗? 为什么这么晚了,她会出现在东宫的后院?还和太子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他们两人怎么能做出这种违背礼教的事来? 她想步上前去,揭穿两人的奸情,此刻,澐妃突然低泣一声,双手搂抱住太子的颈项。「殿下,澐儿不想待在永安王身边,求你赶紧想想办法,让澐儿到东宫来侍候你。」 佟朝阳气怒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痛难当。 她分不清胸口涌起的一股酸涩,是因为太子偷情?还是因为澐妃不守妇道?这种感觉很陌生、很矛盾,让她整个脑子乱烘烘的,根本无法思考。 太子以手掌轻轻拍抚着澐妃的肩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澐儿,妳再忍一忍,等我登上皇位,妳就不必再受苦了。」 夜色昏暗,连澐妃本人都没发现到,太子的脸上闪过一抹嫌恶的表情。 他那信誓旦旦的深情口吻,让佟朝阳的心口像被针刺了一下,微微刺痛着。 他身边虽然不缺女人,但他从不轻易对女人付出真情,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喜欢的人居然是永安王的嫔妃?这教永安王情何以堪。 他在澐妃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澐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当他转身之际,佟朝阳从树丛后方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带着愤怒。 「殿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姜承琰愣了一下,身子顿时变得僵直。 第3章 姜承琰微皱了一下眉头,但神色泰然自若,脸上表情波纹不兴。 “佟女官也还没睡?”他挑眉望着她。 在昏黄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小脸精致得像不属于人间的仙子。 “若我先睡了,不就错过殿下这场好戏了吗?”她意有所指地嘲讽。 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可是他是太子殿下,她只是一名小女官,只能忍下所有的怒火。 她的粉拳紧握,下唇被咬出一圈红痕,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发火的模样,意外地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将视线移开。 “刚才……你都看到了?”他明知故问,想激起她内心更为不满的情绪。 “看到了,而且看得一清二楚。”她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太子的脸上丝毫没有愧色,让她看了更加火大。 他怎么能把偷情视为理所当然? 她真是错看他了。 “本太子无话可说。”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觉得不必向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无话可说?你跟王爷是手足至亲,怎么可以……”她无法将那龌龊的字眼说出口。 难道,身为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她怎能容许这种乱伦的事在宫里出现,对两人的奸情视而不见? “佟女官,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你是本太子的正室。”他微微一哂,笑意爬上眼底眉梢。 她的双颊因为怒气而染上红霞,看起来格外迷人。 这阵子,她不是唉声叹气,就是垮着一张小脸,此刻,她的黑眸燃起怒火,反而点亮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为了让她回复成原本朝气蓬勃的样子,他绝对不会告诉她,澐妃只是他安排在永安王身边的眼线,替他随时监视皇后的一举一动,他对她压根没有感情,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你何必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万一将来永安王有什么不测,依据我朝的律制规定,他的嫔妃可由本太子接纳,所以这合情合理,只是早晚问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说得理所当然。 佟朝阳气愤得眼眶泛红,弥漫着一层水雾。“殿下自己犯了错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诅咒永安王?”她握紧双拳,全身因为怒气而颤抖着。 此刻,她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自制力了。 他不该诅咒她最崇敬的永安王。 “哼!全宫里的太医都说永安王的心疾已经病入膏盲,能活得了多久没有人敢断定。”他不疾不徐地道,像在陈述一项事实。 五年前,他就是因为同情永安王患有心疾,而且无药可医,才大方地让佟朝阳待在他的身边服侍他,但现在,他后悔了,他有权利随时将她给讨回来。 “王爷不会有事的,他吉人自有天相,他会长命百岁。”她说得肯定,然而,她的内心却非常不安。 永安王有心疾是事实,宫内群医束手无策也是事实,可是,她就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如果,他先一步离开……” 话未竟,佟朝阳就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不会,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她边说边哽咽地吸了吸鼻子。 姜承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佟朝阳,你别忘了,你是本太子的人,你的心只能向着本太子,再也不许提起永安王。”一股怒火在他胸口猛燃烧。 如果,五年前,他没有与皇兄订下约定,或许,现在她死心塌地跟随的人将会是他。 她对永安王的忠诚及情义,让他既羡慕又嫉妒。 他好后悔,不该让她离开五年的时间,害得他们渐行渐远。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掠夺气息,让她感到畏惧,从他黝黑深幽的眼眸中,她看到他眸底的决心及信念。 姜承琰见她不肯答话,他不悦地拧眉,冷哼一声,倏地松开她的手。 “你对永安王那般死心塌地有什么用?如果你妄想坐上王妃的宝座,本太子劝你别痴心妄想了。”他冷漠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我从来不敢这么妄想。”她急急地驳斥。 “没有最好,劝你还是安分一点。”他冷嗤一声。 佟朝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满腹怒气,婉转地说:“殿下,为了你自己的声誉着想,今后请不要再跟澐妃见面了。” “办不到。”他不加思索地拒绝。 “殿下若是不听劝,那我必须将今晚的事告知永安王。”她咬了咬下唇。 她无意破坏皇子之间的感情,只是,她不能任凭太子胡作非为,逼自己视而不见。 “无所谓,你想说就说。”他顿了一下,脸上的更有得阴鸷。“不过,你得想清楚后果,可别忘了永安王有心疾,他禁不起刺激。” 他斜觑她一眼,眸中的神色复杂而深沉。 看着他那双晶亮而充满算计的黑眸,佟朝阳泄气地垮下肩膀。 每次与他争论,最后屈居下风的人总是她。 他永远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永远都能够轻易地打击她。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为何痛苦难受的人却变成了她? “就算我不说,也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为了保全太子之位,请殿下自重,不要继续做出伤害手足的事情。”她垂下眼,说得有气无力。 “佟女官,只要你寸步不离地待在本太子身边,本太子就不可能有机会做出逾矩的事来,不是吗?”他定定地直视着她,眸中闪动着灿亮而炽热的火焰。 难得她肯为他着想,他心里涌起一股感动,急欲得到她亲口保证,承诺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我会尽己所能地待在殿下身边。”她言不由衷地回答。 想到今后必须时时刻刻监视着他,她就觉得好无奈。 可是,为了永安王,她会硬着头皮撑下去。 因为佟朝阳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两人相处时间变长,彼此互相了解的机会也渐渐增多。 这晚,姜承琰捧着一本书,倚在长榻上翻看,佟朝阳则坐在离他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以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免他又去私会澐妃。 “佟女官,你有必要坐那么远吗?”他懒懒地抬头望了她一眼。 “我怕打扰到殿下看书。”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希望跟他共处一室,她会离他越远越好。 “我手上这本书,你应该有读过吧?”他将书本举高,让她看见书名。 “没看过。”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真的吗?”他一脸扼腕的频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他倏地站起身,又是重重一叹。 佟朝阳也跟着站起身,“可惜什么?” “本太子对这本书有些部分不甚了解,既然你没看过这本书,我只好去找澐妃问了,她同你一样喜欢读书。”他侧转过身,作势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佟朝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唇角微微抖了两下。 她咬着下唇,不甘不愿地说:“殿下别出去了,我想起来了,我读过这本书。”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没读过?”他轻快地坐回自己的长榻上。 “过来替本太子解释一下这段话的意思。”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 佟朝阳戒备地看着他,见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偏僻跳跃着一抹算计的诡谲光芒,她起身的动作变得迟钝起来。 “怎么?不想过来?”他猛地站起身来。 佟朝阳赶紧出声制止。“我过去就是了。”她的眼神看起来既慌张又无奈。 可恶的太子,总是有办法将她玩弄于掌心,让她气愤难消,却又不能反抗。 她缓步走到他的身旁,却僵直着身子,不肯坐下。 “坐下。”姜承琰的声音已经有点不耐烦。 她慢吞吞地往下一坐,然而臀部都还没碰到长榻,姜承琰又是呼喝一声。“等一下!” 她一脸莫名奇妙地瞪着他,心里不解,他一定要这么戏弄她吗?要她坐在他旁边,却又不准她坐下? 姜承琰勾扬唇角,微眯着眼,对她扬起无害的笑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坐到我的腿上来。” 佟朝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怎么会要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成何体统! 她没有依言行事,反而挪动臀部,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不想坐?不愿坐?”他凉凉地逼问,但一点都没有发火的迹象。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然而,心里却有点害怕,深怕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本太子是觉得深夜寂寥,没有澐妃这个美人可以抱,身子都觉得冷了,想借你的身子暖和一下,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配合,既然如此,只好去找澐妃……” “好、好、好,我坐、我坐就是了。”她赶紧出声截断他的话。 唉!被吃点豆腐,总比让他去与澐妃偷情来得好。 她僵硬地移动身子,慢吞吞地坐在他大腿上。 姜承琰理所当然地伸出双手环抱住她。 突然被他抱住,她心慌意乱地挣扎着。“殿下,你只命令我坐到腿上,没说得让你抱着。”她越说小脸越红,红得像天边的云霞一样。 姜承琰贪看着她红晕的小脸,大手将她揽入抱着更紧。“只是坐着怎么取暖,你都愿意坐本太子的腿上,让我抱一会儿又何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 佟朝阳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却招来他的警告。“劝你不要再乱动,否则,待会儿可不是抱着就可以了事。”他声音低沉,黑眸危险地眯起。 佟朝阳不敢再随便再动,整个人坐得直挺挺的。 “如果,本太子能够天天抱着你,那澐妃就派不上用场了。”他半开玩笑地低语着。 “殿下,请你别开这种玩笑。”她娇斥一声。 他的话太暧昧,害她全身都感到不自在。他该抱的女人是他的枕边人,可不是她。 一想到澐妃曾经可能睡在他的身旁,被他所拥抱,两人甚至做更亲密的事,她的心情陡然变得有点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反应? “本太子从不开玩笑,更何况——”他高傲地微抬起下巴。“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能说,本太子心里有数,宫中是个是非之地,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每天活在阴谋算计、权利斗争之中?” “殿下可以选择自己要的生活。”她意有所指地暗示。 “不!你说错了,本太子的生活是身不由己,不过,只要你肯加入,或许不再那么枯燥乏味。”他的黑眸瞬间亮了起来,炯亮的双眸直视着她,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 今夜,她总算见识到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他。 “朝阳身份卑微,哪有什么能力可以改变殿下的生活?”她心虚地别开眼,不敢直视他。 她发现,自己对他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越了解他,她竟然越觉得他并不是那么地讨人厌。 “答应我永远留下来,别再想回信安殿。”他的口气温和,不再咄咄逼人。 与她相处一阵子,他明白她不是冷情的女人,相反的,她重情重义。 佟朝阳微张开嘴,有一股冲动想要答应他,但一想到永安王殷殷期盼她回去的眼神,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现在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不过,将来你一定会答应的。”他自信满满地戏着她。 她没有马上拒绝他,已经让他感到心情愉悦了。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揽抱得更紧。 总有一天,他会打动她,让她的心向着他。 为了怕太子与澐妃私会的事被传开,佟朝阳总是在他与澐妃相见时,跟在一旁监看。 “殿下,时候不早,你该回宫了。”站在一旁,离两人有一小段距离的佟朝阳,冷冷的声音打扰了正在耳鬓厮磨的两人。 姜承琰淡淡地扫她一眼,抱着澐妃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就让本太子与澐妃多相处一些时间,回到东宫冷冷清清的,一点温暖都没有,更何况,有你在一旁把风,不会有人发现。” 佟朝阳低垂着小脸,紧咬着下唇,内心里涌起一股罪恶感。 她现在的行径,等于变成太子的共犯,她这么做对得起永安王吗? “殿下,宫内禁卫森严,若不小心被人瞧见,可会引起轩然大波,将危及你的太子之位。”她耐着性子婉言相劝。 姜承琰存心逗弄她,让她感到紧张,因此没听进她的话。“你若觉得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不必继续待在这里。” “这怎么行?我若不离开,岂不是失职?”她拒绝。 “既然不想离开,就给本太子乖乖地站在原处,好好注意四周的动静,不要再打扰我们。”他板着一张脸交代。 “是。”她勉为其难地回答。 她身份卑微,她哪有资格管太子的事。 她感到痛苦、无奈、惆怅,却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吹冷风,替两人把风。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此刻,她的胸口充斥着复杂的感受,有对太子的不满,也有对澐妃的妒意。 妒意? 她怎么会对澐妃产生妒意呢? 该不会,她也渴望太子的呵护宠爱? 不、不可能!她对太子一向没有好感,怎么可能会渴望他的疼爱?她一定是吹夜风吹太久,脑子都被吹晕了。 就在她兀自发愣的时候,姜承琰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冰冷的小脸。“发什么呆?走了。”他面无表情地越过她,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要不是他想知道信安殿那边的状况,他何必大半夜出来吹冷风,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布局。 皇后把她安置在他的身边,利用她当内应,他也如法炮制,叮嘱澐妃紧盯皇后及永安王,若他们有什么行动,要马上向他禀报。 见佟朝阳还杵着不动,他干脆主动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本太子不想跟你站在这里吹一夜的冷风。”即便身强体壮,夜风吹久了也会忍受不住。 佟朝阳迈步往前走去,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双手环住自己的手臂搓了搓。 突然,一件外袍丢在她的头上。 “把外袍披上,你若着凉了,谁来替本太子把风?”化险为夷中带嘲讽,但却掩不住话里对她的关心之意。 “可是你……”他是天之骄子,若受凉了,她可担待不起。 “我若受凉了,就无法跟澐妃私会,这不是正好让你称心如意吗?”他凉凉地反讽。 佟朝阳一时间愣住,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对他的感觉又再次复杂了起来。 虽然,他表达关心的方式很傲慢,不过,她还是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一路上,即便夜风再强、再大,她也不觉得寒冷。 因为太子的关心温暖了她,让她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她盯着他的后背,突然发现他的肩膀宽阔得足以撑起一片天。 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太子派人送来一些书册。 “喜欢本王送你的那些书册吗?”姜承琰眉眼带笑,态度和善,像是瞬间变了个人。 她直视着他,很惊讶他居然知道她喜欢哪些书册,其中还有已经绝版的。 当下,她有些感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如果你喜欢,本太子可以把整座书库都送给你。”他大方地淡述。 “殿下是借此想收买我的心吗?”她冷然的轻哼了一声。 “你好好地想清楚,现下得势的人是谁,你跟着本太子,只有好处。”他弯低身子,靠在她耳边说。 她感受到一股热气迎面吹拂而来,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没想到,不管她往哪个方向移动,太子斗嘴呢是有办法靠近她。 她索性站着不动,直接与他面对面,与他靠得如此近,她才猛地发觉他长得极为好看,斜飞入鬃的剑眉,搭配上炯炯有神的黑眸,有棱有角的脸庞像是由工匠精心雕琢一般。 她正了正心神,放软身段,婉言相劝。“朝阳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官,起不了什么作用,太子何不让我回去信安殿。” “佟女官聪明慧点,善解人意,将皇后及永安王照顾得无微不至,本太子能得到像你这么尽忠的女官,怎舍得让你再回去呢?” 这一番吹棒的话,任何人听了都会欢欣莫名,但对于悬念信安殿的她而言,只当太子在说场面话。 “殿下,你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就把我牵进来。”她大胆直言。 “谁说本太子是为了私人恩怨,才非得到你不可?”他咬紧牙关,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情绪起伏。 难道,她就不能往另一个方向想,他是真的需要她,才会将她留在东宫的。 “请殿下恕罪,我只是想不通,强留我下来一点好处也没有。”她坦白地说。 “本太子留你下来,自然有我的理由。”他语带保留。 他想好好地与她相处,让她慢慢发现到他比永安王好太多了,甚至,比他还要优秀。 “本太子也想不通,皇后明明只想利用你,为何你还对她忠耿耿耿?”他残忍地道出事实真相。 “不,皇后娘娘不是殿下说的那样。”她紧握双拳,小脸涨红,神情看起来有点激动。 他握住她的肩膀摇晃。“你清醒一点吧!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谁才是真心对待你的人吗?”他激动地说着,不自觉地加重手中的力道。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一再地容忍她,就算她心中有人,他还是耐心地想改变她既定的观感。 难道,她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心意? 还是,她只是在装傻? 不!她绝对不是那种善于心计的女人。 “殿下是什么意思?”她感觉得出来他欲言又止,今天他似乎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你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本太子把话说白了。”他的眼中有微光闪烁着。 他不想直接把自己心中的情意告诉她,因为,他们相处已有一段时间,对于他的感情,她不该一无所知才是。 “殿下,恕我愚昧。”她的身子变得紧绷,连说话都显得拘束。 她隐隐察觉得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甚至有点害怕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朝阳,你真的爱皇兄吗?”他咄咄逼人地直视着她。 佟朝阳愣了下,眼底眉梢逐渐染上怒意。“殿下,朝阳不敢有非分之想,请你不要问我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管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他的确是打击到她了。 若是在以前,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她对永安王是真心真意的,而现在她却无法再这么笃定了。 是什么原因动摇了她的心志?是因为他吗?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渐渐影响了她,曾几何时永安王的身影在她心里,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怎么可以背叛永安王呢? 她震惊得差点站不住脚,踉跄地想转身离开。 姜承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想让她逃开。“不要再逃避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对皇兄的感情已经变质了。”他的眼神充满笃定。 “我没有、我没有!”她挣扎着想脱离他的箍制。 他真的猜对了吗?她的感情已经产生变化了? 她不敢、也不想再证实自己的心意,只想马上逃开。 “朝阳,你听仔细,我对你——” 此刻的她,心里已经够乱了,她慌张地甩开他的手,急匆匆地跑掉。 姜承琰伸出手,想再抓住她,却扑了个空,他的心,顿时充满了惆怅。他轻声一叹,心情变得沉重与无奈。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他的感情? 他喜欢她,他真的喜欢她! 第4章 姜承琰躺在床榻上睡不着,索性起身下床,在寝宫里来回踱步。 他思忖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早知道自己现在会如此在乎她,五年前,他就不该跟永安王订下什么约定。 她并不知道这五年来,他的心情是如何煎熬。 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亲近她,这种痛苦让他时常难以成眠。 他已经无法满足于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他要将她搂在怀中,真实地感受她的存在。 就像被下了魔咒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往佟朝阳所住的小房走去。 一见到他突然驾临,正在喝茶的佟朝阳差点呛着,她猛吞了一口水,也把即将到口的尖叫声给吞回腹中。 “太、太子殿下,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不肯过来,本太子只好亲自来找你,看你会不会回心转意。”他半开玩笑地自嘲。 他的话,让佟朝阳错愕得连嘴巴都无法合上。 “殿下,请你别开玩笑,你的身份尊贵,不该到这种地方来。”她拉下脸,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 姜承琰先是顿了一下,接着低笑出声。“佟女官,本太子不是你训练的宫女,省去那些长篇大论吧!”他以长指捏了捏她尖细的下巴。 她这一副正经的模样,让他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殿下,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请你尽快离开吧。”她边说边移动脚步,想与他拉开距离。 “本太子的床榻曾让你睡过一晚,你不知报恩也就算了,现在还急着赶本太子走?”他夸张地嚷嚷着。 佟朝阳紧张地用手盖在他的唇上。“嘘!殿下,我求求你小声点,万一惊扰了隔壁房的女官,咱们俩都会遭殃的。” 姜承琰趁机握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手背上亲了下。 她正想大声抗议,他随即不怀好意地提醒。“小声点!否则,若被其他女官发现咱们俩的奸情,你恐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奸情”两个字让她羞窘地涨红了脸,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像是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她只好暗中施力,希望能将自己的手从他大掌中抽出来,但他反倒握得更紧了,她冰凉的小手触感柔滑,让他握了就舍不得放开。 “殿下,请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小手传来一道温热酥麻的感觉,她心一慌,使尽力气将手从他大掌中拔出来,没想到,却因为力道过猛,不小心打到床架,发出一声很大的碰撞声。 “唉哟!”她眯眼缩肩,咬牙忍受着手指头打到床架的痛感。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惹到他这只狡诈的豺狼。 见她痛得龇牙咧嘴,他赶紧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抱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小手,在指腹上吹气。 “很痛吗?本太子马上传太医过来。”他的黑眸中充满焦急与担心。 “不!千万不要。”她连忙地劝阻,宁愿疼死,也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好,不传太医,你别激动。”他温声妥协。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半晌后,她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他怀中,她慌张地挣脱他手臂的箍制。 见她防卫心依然这么重,他不禁摇头叹息。“今晚,咱们没有阶级地位之分,敞开心胸把话谈清楚。” 他的薄唇抿成一直线,她刻意与他疏远的态度,让他感到灰心。 “殿下不该说出这种有失身份的话来。”她恭谨地低下头。 “跟我谈话,真让你感到为难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但即使被逼得必须面对他,她仍然不肯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姜承琰轻叹一口气,“你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朝阳没有权利知道。”她赌气地咬着下唇,态度变得更加冷漠。 姜承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害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我只在乎你,这座皇宫之中,我最在乎的人只有你而已。”他紧紧搂着她,深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佟朝阳因为不敢置信地愣了下,接着,慌乱地推开他温暖又结实的胸膛。“殿下,朝阳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官,不值得你如此看重。” 她的回答生疏有礼,尽量让话里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彼此身份地位悬殊,他怎么可能如此看重她?此刻,她的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你不相信本太子?”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我不敢有非分之想。”她如实回答,不想隐瞒。 望着他那真诚的表情,她内心竟然有一点动摇及不确定,只不过,他为什么对她如此执着,她实在搞不清楚? 或许,他只是在开玩笑,想要弄她罢了。 “到底要本太子怎么做,你才肯相信?”他懊恼地蹙紧眉头。 在宫廷的斗争里,他从不将对手看在眼里,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屈居下风的一天,唯独佟朝阳让他永远无法掌握。 “殿下,我早已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待在王爷的身边。”她直言不讳,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 她随即打断他的话。“殿下,请别再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他不甘心地问。 “也许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名病弱的王爷,但他心地善良,曾经救我一命,没有他,就没有我。”她眼中蕴满柔情。“所以朝阳早已下定决心,要一辈子伺候王爷,以报当年的救命之恩。” “佟女官,你对永安王的爱太盲目了,你怎能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不是恩情?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他吗?”他缓慢地问。 佟朝阳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泰然自若的神色。 “不管我对王爷的感情是哪一种,我都不会离开他。”是恩情或爱情,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差别,她想待在他身边,不管是以女官的身份或是以女人的身份。 “本太子真该为你可贵的情操喝彩,只不过,你可曾想过自己的下场?如果你是聪明人,就该选择本太子。”他的黑眸闪过一道狠绝的戾色,眸底深处隐藏着一股落寞。 “朝阳心意已决,请太子殿下成全。”她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闻言,姜承琰的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地重击了一下。 “你还真是忠贞不二。”他哼笑一声。 佟朝阳倏地地屈膝往地上一跪,并且大胆地握住他的手。“殿下,求求你,让我回到王爷的身边,你可以留住我的人,却无法留住我的心,请你成全吧!” 她卑微的姿态,可怜兮兮的请求,让心肠冷硬的他,再也无法无动于衷。 她最可贵之处,不就是那一颗纯真而诚挚的心吗? “假使,五年前你最先遇到的人是本太子,你也会这么死心塌地吗?”他咬着牙,闷闷的问。 当下,他有一股冲动,想将五年前的真相说出来,可是他不能。 他曾经许下承诺,他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会,如果五年前我最先遇到的人是殿下,我一定不会背弃你。”她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很好。”他凄凉一笑。 这样的答案虽然不满意,但却可以接受。 要怪只能怪当年他的决策失误。 他选择了江山,将她当成筹码,送给当时对她一见钟情的永安王,并且命令所有的太监宫女,不得告诉她真正救她一命的人是谁。 原以为自己的计策完美无缺,没想到,自己却爱上了她,甚至爱得无法自拔。 原先他只将她当成一件物品,一点都不懂得珍惜,直到看到她对皇兄无怨无悔的付出后,他才发现自己错失了什么。 可惜,他悔悟的太晚,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一步错,步步错,他注定要失去她。 “殿下。”她直视着他,不明白他眼中复杂的神色代表着什么? “好,本太子放你走。”他勉为其难地道,眸中瞬间失去了光彩。 “你愿意放我走?”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对!放你走,记住,往后别出现在本太子的面前。”他正色地警告后,拨开她的小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 佟朝阳走到门口,望着他僵直的背影,心口好像被利刀给划了一刀,无声地淌着血。 伤害他并非她的本意,可是,她不能让他对自己抱着无法实现的希望,那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此刻,她自由了。 但为什么她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反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望着他融入夜色的落寞身影,她的心仿佛也笼罩了一层阴霾。 佟朝阳回到皇后及永安王的身边后,往日乐观开朗的性情完全变了,脸上也甚少出现笑容。 永安王虽然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日,她正在替永安王倒茶,没想到,一恍神,不仅杯子里的茶水满了出来,还将桌子弄湿了。 “朝阳,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对不起!我马上把桌子擦干净。”她心一慌,急忙要善后。 “等一下!别忙,你先坐下,本王想你聊一聊。”他温和地唤住她,示意她坐下。 “是,王爷。”她的心情有点乱,却还是温顺地落坐。 “咱们来聊一聊太子吧!”他微勾唇角,状似随口一提。 听到“太子”两个字,她的心中陡然加快,神情显得局促不安。 “王爷,我突然想起有件要事还没办妥,请容我先退下。”她垂下眼禀报,没有勇气抬头直视他。 一提及太子殿下,她就显得六神无主,一股思念的心情突地急涌而上,占满她的胸口。 原来,她对太子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她故意忽略而已。 永安王察觉她似乎心神不宁,却不愿意逼近她说出实情。 “你去忙吧!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他温柔叮嘱。 虽然,她的人回来了,心似乎还遗落在某处。 “谢谢王爷。”她赶紧低着头跑开。 数日后,上天似乎有意跟她开玩笑,她竟被迫接下一道圣旨。 诏书中明白指示,她必须待在太子的身边,以行监视及劝导的责任,万一太子做出任何不符身份之事,将会失去储君的资格。 现下皇上卧病在床,凡事纵容皇后,所以才会答应颁布这封诏书吧! 接下这封诏书,她的心情感到无比沉重。 宫廷里的斗争,她愿想置身事外,无奈,还是无端地被卷了进来。 当今的西梁国,国势强盛,宫中的三个派系中,太子的实力远远超过其他人,也威胁着另外两个派系。 皇后及勤王一直在想尽办法打压他,随着皇上的龙体欠安,皇后的手段也更为激进了,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永安王能取而代之。 原本,她以为太子是个罪大恶极之人,才会树立那么多敌人。可是,依她这阵子的观察来看,太子并非那般可恶,为什么众人都眼巴巴地期待他被废掉? 也许是天生的正义感使然,她莫名地为他抱屈。 就在重返东宫的这一天,她不停地深呼吸,并悄悄地告诉自己,不能慌张,要镇定一点。 谁知,才一踏进东宫,一个价值昂贵的前朝花瓶却迎面砸来。 她俐落的闪身,幸运躲过被砸伤的命运。 “太、太子殿下!”她扯了个虚伪的笑容,牙齿还在为刚才惊险的一幕打颤。 “你还有脸回来?”姜承琰咬牙切齿地睨着她。 他好不容易才答应放她走,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每夜都难以入眠,好不容易才释怀些,怎知,她竟然又回来了! 她是故意耍着他玩吗? 佟朝阳盯着他略显瘦削的脸庞,及下巴新长出来的胡髭,心口莫名地揪痛了一下。他之所以变成这么狼狈,是因为挂念她的缘故吗? 她深吸一口气,呐呐地开口。“殿下,朝阳这次是奉了皇上之命,特地回来照顾你的。”她扯唇,僵硬地笑着。 姜承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又是皇后的把戏吧?”他从鼻子冷哼一声。 “不、不是……”她被堵得有点哑口,肩膀无力地往下垂,眼神充满了无奈。 都怪她,狠狠地伤了太子的心,才又回头来找他。她从没看过太子这么失意的模样,教她感到歉疚及不舍。 这次,她是奉旨回来,而且还有任务在身,但这些她都不想管了。往后,她会真心地服侍太子,只因为她知道自己真心想为他这么做。 “真不敢相信,你这么体恤我这个太子。”他自嘲,眸色变得深幽而冰冷。 在宫里,他一向孤立无援,若非靠自己暗中谋计布局,根本无法支撑到今天。 父皇及皇后一心向着永安王,勤王则是野心十足,他的处境堪忧,除了极力拉拢宫内数位重臣之外,他还得随时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太子之位,他坐得并不轻松。 更残忍的是,他连自我放逐的机会都没有。 夜里,他借酒浇愁,白天,他又得恢复成精明干练的太子。 他的日子过得可真痛苦。 气氛正在紧绷之时,一名宫女怯怯地开口。“太子殿下,奴婢端茶来了。” “端上来。”他不悦地低喊。 “我来吧!”她一把将宫女手中的浓茶端过来,走到太子面前。 姜承琰双眸微眯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波纹不兴。 佟朝阳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挺直背脊走向他。 即便外表看似颓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王者气息,仍然让人望之生畏。 “太子殿下,请用茶。”她定定地直视着他。 姜承琰咬牙望着她柔美的脸庞,大手一挥,将她手中的瓷杯给打翻。 瓷杯碎了一地不说,热烫的茶水还喷溅到她的手,造成一片红痕。 她赶紧蹲下身,捡拾地上的碎片,深怕他会不小心踩到。 姜承琰下颚紧绷,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的身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我再去端一杯茶过来。”将地上的碎片处理好,她站起身想走开。 她能明白他发怒的原因,也明白他此刻并不想见到她。 如果可以,她不想伤害他。 先前她执意离开,狠绝的中伤了他的心,如今,她可以理解他不友善的态度,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怎能容许自尊心受到打击。 “站住,本太子不必你惺惺作态了,你回来的目的人尽皆知。”他讥讽地冷笑。 她这副真挚诚恳、任劳任怨的模样,让他看了觉得讽刺。 她这是要演给谁看? 如果不是真心回到他的身边,就不要再来搅乱他平静的心湖。 “不!我没有,我是真心想回来,绝对没有任何目的,请你相信我。”她苦着一张脸,心里感到委屈。 虽然与他的立场不同,但她绝对不会伤害他。 况且,跟太子相处过一段日子后,她早已对他改观,不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甚至,她还时常惦记着他。 “本太子凭什么要相信你?”他闭上眼,大手揉抚着不断泛疼的额际。 那是宿醉造成的后遗症。 她主动走上前,温柔地凝视着他。“殿下是不是头疼?我替你揉一揉。” 她深吸一口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他,怯怯地伸出手,想触摸他。 没想到,他却嫌恶地躲开来。“不准碰我!”他怒斥一声,冷漠地别开脸。 刚才,有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让他震惊。 他竟然还渴望她的碰触。 即使自己不断地压抑,甚至推拒她,但内心还是深深被她吸引着,她的一举一动,仍然牵动着他的心。 “殿下,我没有恶意。”她的声音又轻又柔,任何人听了都会放松戒心。 他不怒反笑,笑容凄凉且带着冷意。“你听好了,不要将对皇兄的那套用在本太子身上,没有用的。” 一想起她曾经这么柔情似水地对待永安王,他的胸口就燃起一把无名火,隐隐闷烧着。 他要的是全部的爱情,不稀罕她剩余的柔情。 “殿下,请你别这样想。”她着急地想解释。 “那你希望本太子怎么想?想像自己才是你心中的唯一吗?”他笑得更冷情、更嘲讽。 其实,他是为自己曾经有过这个念头而觉得可笑。 “我对殿下与对待王爷并不同。”她定定地直视他。 姜承琰的黑眸闪烁了一下,但随即沉下脸。 若是以前,他一定很渴望听到她这样的保证,但现在,他已经很难再相信她。 已经破了洞的心,要怎么缝补? “哪里不同?”他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她迟疑了一下。 她的迟疑,正好给姜承琰打击她的机会。“说不出来?还是,在你的心里,皇兄才是最重要的?”他脸上的表情又更冰冷了几分。 “我会做给殿下看的,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她语带诚恳。 “你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你走!别出现在本太子的面前。”他扬起一手,嫌恶般的挥了挥。 “殿下,恳请你让我留下来!”她苦苦哀求,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离开的意思。 他不明白,佟朝阳究竟在坚持什么?她是为了永安王而来的吗?他以锐利的黑眸盯着她,想用眼中的寒芒逼退她。 “哼!本太子等会儿就派人把你送回信安殿去。”话毕,他一甩袖,迈步往前走去。 佟朝阳情急地拉住他的手臂。“不,殿下!请你让我留下。” 他坚决推拒她的态度及语气,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她希望留下,以弥补自己的过失,不希望永远被他误解。 手臂倏然被她拉住,他侧转过身,怒吼。 “放手!”他盛怒之下,用力地甩动手臂。 佟朝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脚步不稳地跌坐在地上,忍受着身上的疼痛,她跪坐在地上,泪水已在眼眶打转。 “殿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为何不肯相信我是真心要留下呢?”她的喊叫声带着哽咽。 她已经真心感到后悔了,为什么他不肯给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佟朝阳,本太子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放眼朝廷,没有一个人值得本太子信任,全都是些虚情假意的家伙,就连你也是!”他语气森冷,面罩寒霜。 他高高地抬起另一脚,欲往她的身上踹去。 佟朝阳没有闪避,只是以澄眸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没有畏惧之意,却有着一丝凄凉。 “无论殿下怎么想,我都会留下来。”她闭上眼,微抬下颚,决心豁出去了。 “你!”他顿住了,放下左脚定在原地,又气恼又无奈地瞪着她。 她是他见过最固执的女人,却也教他的心又动摇了。 他的外表强硬,内心却无法对她绝情,她说得没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面对她,他所有的决心都不管用了。 “留你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冷哼一声。 曾经,他以为她的出现会让他的生活变得快乐,但事实证明,她的出现只会带给他痛苦。 “殿下,我会帮你登上皇位,今后,你不是自己一个人。”她伸出手,想拍抚着他的肩背,他却一脸嫌恶地躲开来。 “佟女官,别睁眼说瞎话了,你是皇后派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帮本太子?这次你奉皇带出回来,不就是来找出本太子不适任的证据吗?”他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佟朝阳的内心闪过一抹刺痛,原来他的心被她伤得这么彻底。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常常在半夜里想起太子那笼罩在夜色之下的孤单身影。 她知道他表面上风光体面、有权有势,私底下,他只是一个孤独又好强的男人,教她情不自焚的心疼着他。 “不管殿下相不相信,我都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来。”她的姿态卑微,语气轻软,眉心微微聚拢。 她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让他心生疑惑。 “哼!你以为还有机会伤害本太子吗?”他扯着喉咙大喊,“好,本太子就让你留下,让你好好看清楚与我为敌的人,都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他发誓,今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打击他的机会。 现下,他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太子这位了,他会拼命保住自己的江山。 既然无法得到佟朝阳的心,最起码,他会守住自己的荣耀。 他对她的态度,让她的鼻头涌起一股酸涩感,此刻在他心里,她已经成为一个无法信任的女人,他甚至变得比从前冷绝了。 但,她怎么可能会出卖他? 他孤独的神情,让她泛起一阵不知原因的心疼。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恨她而起,今后,她会更努力地获得他的原谅。 佟朝阳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重返东宫后,日夜跟随在姜承琰的身边,嘘寒问暖从未间断,即使他未曾给她好脸色看,她也没有丝毫怨言。 清晨,天才蒙蒙亮,她就起了个大早,并端来一盆温水给姜承琰盥洗。待他上朝,她就在东宫里做些事,等待他回宫。 这天,他上朝之后,就没再回到宫里,随身的太监也未回报行踪。他没有回宫,佟朝阳显得提心吊胆,一直等到深夜,子时已过,他还未回宫,她根本寝食难安,只有站在宫门口,焦急地等待他归来。 夜凉如水,寒水阵阵,吹得她全身瑟瑟发抖,她的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中,怎么也无法放下心来。 终于,她看到他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太子殿下,你回来了。”她欣喜地迎上前去。 见到他,她不仅松了一口气,内心里还充斥着一股喜悦的情绪。姜承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脸上的起来平静无波,事实上,他的心潮里已经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不可讳言的,有人等着他回来的感觉真的很好,尤其,等待自己的,还是他最在乎的女人。 “本太子没要你等我回来。”他边走边说,明明心中波涛汹涌,语气却冷漠而低沉,像是在指责她似的。 佟朝阳不以为意,恭敬地回答。“殿下尚未回宫,朝阳担心得无法就寝。”她实话实说。 姜承琰心中又是一顿,但他挑了挑眉,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本太子不会感激你的尽忠职守。” 他走进温暖的殿内,佟朝阳主动走上前替他脱下外袍,他的手指碰到她冰凉的小手,浓眉顿时打了个浅浅的结。 “在外面站多久了?”他状似随口问道。 “从入夜后,就站在外面了。”她据实回答,不敢隐瞒。 他的黑眸瞬间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眸底深处隐藏着一抹心疼,但随即隐藏。 “你若是不小心病了,本太子也不会让你偷懒休息,所以,你最好别再做这种傻事。”他冷着脸警告。 “殿下请放心,就算我病了,我还是会随侍在侧,绝不偷懒。”她微勾唇角,听出他话里隐含的关怀之情。 太子其实还是关心她的,只是刻意压抑着情感罢了,与他相处越久,她越能了解他内心想法。 “你可以回房歇息了。”他急急地赶人。见他似乎还不打算就寝,她疑惑地问:“殿下,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 “本太子的作息,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他口气不善地斥责。 她垂下小脸,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我只是关心殿下的身子。” “不必你多事,若真为本太子设想,就赶快退下,省得让人看了心烦。”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他忍不住思忖着,从前,她待在永安王身边时,是否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一有了比较心,他的心情就更加烦燥了。 没有等她离开,他就拿出放在床榻旁的一瓶酒及一只酒杯。 “殿下,这么晚了,你还要喝酒?”她的眉心微微聚拢,不敢直言劝阻,怕惹他不高兴,只好婉转地探问。 “怎么?难道连喝杯酒都要你允许?”他不悦地反问。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请殿下不要误会,我只是……” 他迳自截断她的话,“你只是关心本太子,是吗?” 先前,他渴望得到她的感情,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如今,他愿意成全她与永安王,她却来搅乱他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湖。 因为对她先前的离去耿耿于怀,这次他不再错放感情,以免又会遍体鳞伤。 见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窘样,姜承琰的眼中闪过一道光,瞳眸瞬间灿亮了起来。 “好,如果你愿意喝一杯酒,本太子马上就寝。”他的唇角微扬,神情充满挑衅。 “好,我喝。”她爽快地允诺,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你确定?”他再次询问,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记得佟朝阳是滴酒不沾的人,此刻,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点迟疑的表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姜承琰突然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比较妥当。 她对他的关怀,让他好不容易才筑起的一道心墙,渐渐地瓦解。他想排斥她、疏远她,怎知,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影响。 “别以为这么做,本太子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即使已经为她折服,他仍拉不下脸来承认。 “殿下不必对我另眼相看,你只要早些休息,别让自己的身体累坏了,我就心满意足了。”她低下头,语气恭敬。 姜承琰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暖意,一时间他还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倒了一杯酒给她,语气不耐烦的说:“少废话,喝!” 他知道她吹了一晚的冷风,也该喝杯酒,暖暖身子。 佟朝阳乖顺地喝下这杯酒,喝完后,还朝他绽开浅浅一笑。 “酒喝完了,殿下请准备歇息吧!”她柔声催促。 她相信,只要自己有耐心,绝对能够重新得到他的信任。 姜承琰僵直地转过身子,像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朝床榻重重地躺下,他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全是她绝美的笑靥。 他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有一种饮醉的茫然。 没错,他醉了,他的心醉在她温暖而娇美的笑容之中。 第5章 隔天,姜承琰很早就起床,穿上轻便的常服,准备出宫去。 才走到宫门口,佟朝阳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愉悦而甜美的笑容。 “殿下万福。”她一如往常地向他问候请安,脸上的笑意比外头的日阳还要灿烂。 “免礼。”他面无表情觑了她一眼,想起昨夜她喝酒后的娇美模样,他的黑眸瞬间亮了几分。 “殿下要出宫吗?”看他穿着常服,状似要出宫去,她好奇的柔声询问。 姜承琰面色一凛。“本太子想去哪里,不必跟你报备。” “我绝不敢干涉殿下,只是你的身份尊贵,至少,也得带几名侍卫保护你的安全。”她垂下眼,淡淡地述说,眸中没有丝毫怒气。 姜承琰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迳自往外走去。 佟朝阳仍不放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没几步,他倏地停下来,转过身,板着脸面对她。“这么跟着本太子,莫非你打算一起出宫去?” “我——”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就继续迈开步伐,往前走去,她只好小跑步地紧跟在后。 当她来到马厩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姜承琰停下脚步,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五年前,她曾经与他们一起骑马,却不慎摔下马背,还差点被马儿给跺死。自此之后,她就再也不敢靠近马儿。 “不是说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本太子身边?怎么这会儿却不想跟了?”他故意冷嘲热讽。 “我、我只是脚酸,步子变慢而已。”她逞强解释。 只是,双脚像是绑上了铅球一般地沉重,她觉得腿软得几乎快站不住了。 姜承琰隐忍着笑意,他的黑眸满是嘲弄。“本太子要骑马到效外溜一溜,你要跟吗?” 佟朝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骑……骑马?” 自从几年前摔下马背之后,她想自己这辈子都不敢再骑马了。 “不敢骑马就不要跟着本太子,你回宫吧!”他面无表情赶人。 见她为难,他实在不忍心再强逼她。 佟朝阳深吸一口气,挺起脸膛迎视他。“我说过要寸步不离地待在殿下身边,我会说到做到。”她的澄眸蕴藏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好,你很有志气,这马厩里的马,任你随便挑选一匹吧!”他爽快地拍了下她的肩头。 佟朝阳看着马厩里又高大壮的马儿,双脚开始微微发抖。 心想,若被那结实有力的马腿踢到,不死恐怕也去了半条命。 “本太子把‘黑妞’让给你,如何?”他指着前方一匹毛色黑亮的宝马。 这匹马是他最钟爱的一匹马,跑起来就像风一样快。 佟朝阳看着那匹精悍的马儿,额际不禁流下几滴冷汗。 她勉为其难地笑笑,赶紧摇头摆手婉拒。“感谢殿下的美意,我的骑术不好,不配骑这么优秀的马。” “要不,就选这匹最矮小的好了。”他的目光在马群之间梭巡着。 “这是最矮小的马?”她惊吓得差点掉了下巴,连声音都在发抖。 这匹马的个头只比“黑妞”矮了一点,光是这样的身形,就足以将她吓得牙齿打颤。 “怎么?还是不要吗?这么啰唆,你干脆别跟着本太子了。”见她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让他的心情莫名地愉快起来。 原来,逗她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 “不!我要,我要。”佟朝阳看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想,今日她是在劫难逃了。 “想不到你这么迫不及待,本太子比真要对你另眼相看。”他开玩笑地揶揄。 她明明就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却硬要逞强,实在让他看了想发笑。 “麻烦……殿下帮我上马。”她声如蚊蚋地请求。 “没问题。”他回答得很爽快。 他扶着她的身子,让她顺利地上了马。 她屏气凝神地抓着马匹颈项上的鬃毛,害怕到不敢发出声音来,这种高度,让她回想起当初落马的情景,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圆亮的大眼直瞅着他瞧。 正当她边发抖边发愁时,姜承琰的身子往上一级,落坐在她的后面,两人共骑一匹马儿。 “殿下,这……”她错愕地回头望着他。 他拉住缰绳,大腿往马腹一夹,马儿嘶鸣一声,扬蹄往前飞跃而去。 “看你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本太子就大发慈悲饶了你,要不然,你若是不慎落马了,谁来寸步不离跟着本太子?”他朗声大笑,笑声透过起伏的胸膛,传达到她的后背。 姜承琰用双臂牢牢地圈住她,以温暖的体热,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被他圈抱在怀里,她渐渐忘却曾经落马的恐惧,一股安心油然而生。凉爽的风和着他身上独特的男人气息,钻进她的鼻端,让她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怎么样?在原野上驰骋是不是很过瘾?”他问,语气带着愉悦。 出了宫,他就像是被放出笼中的鸟儿,心情随之轻松愉快起来。 他好想与她就这么一直骑着马跑下去,直到倦了、累了为止。 大自然的美景从眼前急速掠过,快到让他来不及捕捉,并好好地记在脑子里,而怀中的小女人,让他体会到快乐的感受。 “好……好特别的感觉。”她发现自己终于能够说话了。 因为他,她克服了骑马的恐惧。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经摔过马,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畏惧骑马,反而急切地想要驾驭马匹,我就是这么不服输的人。”他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风吹散,变得有点飘忽。 然而,坐在他身前的佟朝阳却听得很真切。 没错,她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永远不再去尝试,这样会错过原本值得珍惜的东西。 马匹不断地往前奔驰,直到来到一处有飞瀑流泉的山谷前,才停了下来。 “好美。”佟朝阳不由得发出赞叹声。 这座山谷地处隐秘,终年云雾袅绕,如仙境一般的景色,让人仿佛置身梦境,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姜承琰率先下马,然后将她抱了下来。 “听父王说过,这处山谷是我母后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他的视线定定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缅怀什么。 佟朝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默不作声地看着前方。 她知道太子一直没有享受过母爱,之所以会来这个地方,大概是因为太过思念娘亲的缘故。 她忽然睁大双眼偷觑着他。 他愿意跟她分享这个秘密之地,是因为他信任她吗? 他愿意相信她的真心了? 他将她抱下马,两人站在山谷前极目远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树叶,有一片枯叶落到佟朝阳的头发上。 “别动!”他突然出声,打破了宁静温馨的气氛。 “怎么了?”她慌张地刷白了小脸。 他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道促狭的光芒,存心逗她。“你的头发上有一只毛虫。” “毛虫?殿下!救命!”她动也不敢动,只有眼巴巴地向他求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没想到,他不但没马上动作,反而还云淡风轻地说:“怎么办?本太子的手只要一碰到毛虫,就会红肿成一片。”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下,她惊吓到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那怎么办?该怎么办?” “好吧!为了你,本太子的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抚她害怕的心绪。 “可是——” “别动,本太子帮你把毛虫拿掉。”他正色地盯着她的头顶。 她不敢乱动,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 他伸出大手,将她头上那片落叶拿下,平放在掌心上让她看。 “喏,拿下来了。”他隐忍着笑意,停止继续恶作剧。 “殿下?”她不敢置信地睁大水润的大眼。 没想到他竟然耍弄她?她气得鼓起双颊,却又不能发怒。 “没办法,谁教你这么好骗。”他哈哈大笑。 他清脆爽朗的笑声,顿时震撼了她的心,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看得她怒意全清了,她喜欢他如此率真的一面。 突然他伸出双臂,从她身后抱住她,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心。 她没有拒绝他,任由那温热的暖意,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胸口,她感到全身一阵酥麻,四肢百骸变得虚弱无力,如果不是被他紧紧抱着,说不定她会因此而软倒在地上。 两人就这么站着不动,静静地享受这难得亲密的一刻。 他们的心中都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这么自然。 头一次,她发觉与他在一起,可以完全地放松自己,不必顾虑彼此的身份,这是她待在永安王身边时,从未感受过的自在。 她突然觉得若能永远待在他身边,似乎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佟朝阳与姜承琰在朝夕相处之下,关系越来越融洽。 每日一大早,佟朝阳总是会亲自前来伺候他起床。 “太子殿下!”她扯着嗓门大喊。 他故意充耳不闻,拉高棉被,盖住自己的头。 逼不得己,佟朝阳只好掀起棉被—— “啊!”掀被之后,被吓到的人反而变成了她。 “别叫!本太子这不就起床了!”他站起身,裸露出末着衣裳的精壮身躯。 佟朝阳以双手捂着眼睛,羞窘得不敢直视他。 “殿下,请快点穿上衣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意。 姜承琰恶劣地大笑出声。“你真是不懂得情趣,本太子给你福利,你却不知道感恩。” “殿下请自重。”她摆出女官的口气劝告。 “这不是在穿了。”他故意慢条斯理的动作,惹得佟朝阳又尴尬又羞窘。 他们的一天,就从这么有趣的互动展开。 但,就在她对太子的好感与日俱增时,突然发生一件令她震撼不已的事——永安王被人暗杀了。 听到这消息时,佟朝阳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去,想见永安王最后一面。 无奈永安王的尸首却被人偷偷地盗走,唯一的证据,就只有宫殿里留下的斑斑血迹。 皇后终日以泪洗面,食不下咽,而且,皇后还哭着告诉她永安王是被太子派人暗杀的。 一开始,佟朝阳不敢相信太子会做出这种事来,但因为皇后指证历历,她也不得不半信半疑。 “永安王遇害的凶手抓到了吗?”坐在桌案前的姜承琰,头也不抬的询问。 他的口吻泰然自若,仿佛兄长的死,对他来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她看得一阵心寒,心里更是充满怀疑。“殿下,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 姜承琰的黑眸倏然变暗,眼中有余光瞥见殿外闪过一道黑影,他顿时明白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他的神情与口气冷漠而淡然。“他死了,我该感到伤心吗?”他不以为然地反问,甚至微勾起唇角。 他的满不在乎及冷血无情,教佟朝阳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第6章 她握紧双手,双颊涨红,眼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苗,胸中涌上一股无法抑止的怒气。 “王爷乃是殿下的亲兄弟,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她眼眶盈满泪水。 姜承琰咬牙,猛地抓起她的手腕斥骂。“佟朝阳,注意你的身份!” 她居然为了永安王而指责他,一点都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 他的黑眸因为妒意而闪动着熊熊怒火,下巴绷得紧紧,额际的青筋隐隐跳动,锐利的视线像是一把利刃,可以杀人于无形。 “正因为朝阳的身份卑微,仍知道亲情伦理,殿下贵为王储,怎能如此暴戾无情呢?”她不畏不惧地直视着他。 永安王被杀,她的心好痛,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依赖的男人,竟然可以如此狠心无情,全然不顾手足之情。 “本太子要当怎样的人,轮不到你来管。”他厉声斥责。 自从她来到东宫,从未用这种大不敬的态度跟他说话,永安王的死真带给她很大的打击,足见她的心里,始终把永安王看得比他还重要。 “殿下!宫里谣传永安王遭杀害是因为……”她别开脸,不愿意直视他。 原本,她对他的观感已经渐渐改变,但他此时的表现,却让她不禁怀疑他的所做所为。 或许,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的无害。 在这充满贪婪的宫廷之中,为了争权守位,谁都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来。 “是因为什么?”他挑高眉,试探性地问。 她以双手环住自己的手臂,以沉默来代替回答。 见她不答话,他索性自言自语。“不必你说,我也知道那些谣言是什么。” 佟朝阳倏地抬眼看他。“那是真的吗?” 她的愀然变色,让姜承琰的黑眸变得阴惊而深沉。 她竟然怀疑他?与他相处已有一段时间,她竟然怀疑他的人格? 突然间,他觉得好愤怒,因为任何人都能怀疑他,唯独她不行! “你认为怎样就是怎样,本太子懒得向你解释。”他的回答云淡风轻,口气淡得仿佛事不关己。 “殿下,我真是错看你了。”她懊悔地拧眉,声音听起来无比沉重。 原本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他是如此阴险残暴的人。 一股浓浓的失落感,顿时充斥在心中,她的心里很难过,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你怎么看待本太子,一点也不重要,谁都别想阻碍本太子的前途。”他侧过身,全身散发出一股强悍霸道的气息。“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寻找。” 想与狡猾的勤王及擅用心机的皇后对抗,并且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妇人之仁只会害惨自己。 他的答案,教她哑口无言。 一想起两人过去相处时的种种,她的心就没来由地感到揪痛。 她对他彻底地失望了。 “我一定会查清楚王爷的死因。”她眼中噙着泪。 “如果,真是本太子派人杀了永安王,你预备怎么做?”望着她那盈满泪雾的澄清双眸,他握紧双拳,逼自己力持镇定地面对她。 如果可以,他压根不想伤害她,见她伤心流泪,他比任何人都还要难受。 佟朝阳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道:“如果幕后指使者真是殿下,我绝对会替永安王讨回一个公道。”她信誓旦旦地直视着他,口气坚决而笃定。 “你只是一名小小的女官,怎么斗得过本太子?”他的神情充满嘲弄。 她视死如归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与他拼命似的,那种豁出一切的决心,让他胸口微微震动了一下。 她对永安王的那份忠心,教他既羡慕又嫉妒。 究竟要到何时,她的心才会向着他? “你当真对他如此情深义重?”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就是被她那股重情重义的性子给吸引了。 她与他的个性相反,但却深深地吸引了他。 “我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不顾一切为王爷讨回公道。”她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姜承琰震惊地睁大眼,震慑于她那股不容质疑的决心,却仍力持镇定地轻哼。 “哼!你的命根本不值钱。” 如果能保她周全,这股风暴之外,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就算让她恨他一辈子也无所谓。 佟朝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卑贱,所以,我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查出元凶,替王爷报仇。” “既然你这么固执,本太子可得将你软禁起来,以免你做出什么错事。”他以冰冷的口吻说着。 “不……”她慌乱地想大喊。 姜承琰伸出手,迅速地捂住她的嘴。“是你不知变通,休怪本太子无情。” 他无奈又心痛地箍制住她。 他不会让她瞠这趟浑水,更不愿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只要他软禁佟朝阳,勤王一定会更加笃定刺杀永安王的人是他,并且提早暴露出他想篡位的野心。 这一切,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只是,他算不到自己望着她的泪眼,那仿佛想将他千刀万剐的表情,他的心竟然抽痛得这么厉害。 在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无奈,他却伤她最深。 就在众人纷纷将元凶的矛头指向太子时,守卫又在信安殿找到一枚属于太子的玺绶。 因为这项铁证,让皇后更加确定凶手就是太子。 被软禁在东宫的佟朝阳,在经过天人交战之后,决定要以自己的方式,偿还永安王对她的恩情,并替他报仇雪恨。 入夜后,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太子的寝宫。 她站在床榻前,看着已经入睡的他,那模样依然能教她心魂一震。 她幽黯的双眸满是痛苦,僵直着身子,双手因为怒气与恐惧,而隐隐颤抖着。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才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姜承琰一向浅眠,他察觉身旁有轻微的声响,倏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并俐落地从床榻上弹跳起身。 “大胆!你想干什么?”他口气不善地质问,黑眸迸射出危险的火光。 打从她一进入他的寝室,他就醒了,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已经醒来。 “三更半夜来到殿下的寝室,你想我能做什么?”她不畏不惧地直视着他,既然被他逮住,她不想做无谓的反抗。 “如果,我是来投怀送抱的,本太子可以饶你一命。”他拧笑,握着她的手微微加重力道。 明知她来者不善,他却故意讥讽她,想激怒她。 “请殿下放手!”她怒目瞪视他,小手不停地扭动挣扎。 他表现得越是不在乎,她的心里就越愤愤不平,痛恨他怎能如此泯灭天良,怎能将她对他的信任弃如敝屣。 他没有放松力道,反而将她抓得更紧,并倾身靠近她。“要本太子放手,除非你保证不会做出傻事来。” “殿下若光明磊落,何必担心我做什么傻事,莫非你心虚了?”她反唇相讥。 姜承琰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转为铁青色。 “今夜,你是前来质问本太子的吧!”他无所谓地嗤笑。 自从永安王出事之后,他就已经料想得到,她早晚会有所行动。 “没错,今夜,我确实是来找出真相的。”她直言不讳,望着他的澄眸跳动着晦暗不明的微光。 当她看着他的脸时,她的心好痛,甚至不敢相信,他真的会是凶手。 她怕自己万一伤了他,会再犯下无可饶恕的错事来。 但,她又急着想得到事实的真相,这样天人交战的煎熬让她好痛苦,让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找什么真相?难道你依旧认定永安王是本太子杀的?”他咬牙瞠目瞪她,下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全身更因为愤怒而变得僵直。 不管怎样,她还是认定他是凶手。 这项认知,让他感到胸闷气恼。 在她的眼中,他真是一个不顾伦常道义的卑鄙小人吗? “事到如今,勤王手中已经握有你杀害王爷的证据,铁证如山,殿下为什么还不肯认错?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呢?”她冷哼一声,无情的话语像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的一样。 “本太子从来不必向人认错。”他答得狂妄,其实心里淌着血,她的质疑、她的愤怒,是令他难以承受的折磨。 “原以为殿下若肯悔悟,或许还有机会回头,没想到你竟然——”她的话语,一句句都带着刺,直直地刺进他的心窝里,让他疼痛难当。 “住口!本太子不需要你来管束。”他大手倏地一放,松开对她的特制。 “殿下,朝阳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是杀死永安王的凶手吗?”她的问话带着些微哽咽,眼中盈满泪雾。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哼!你是被勤王给骗了!他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其实,他的野心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他不由得扬高音量警告她,眉头紧紧地聚拢。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殿下是凶手,为什么殿下敢犯下滔天大罪,却不敢承认自己的所做所为?”她激动地紧紧抓住了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快穿透衣服,直达他的肌肤。 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他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那不是本太子做的事,信不信由你。” 他真的不想对她说谎。 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对她的误解,唯独她,他希望能得到她的信任。 只是,由现在情势看来,她压根不可能会相信他。 “王爷已经遇害了,我欠他的恩情已经无法回报,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吗?殿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凶手?”她言之凿凿地直视着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渐渐濒临失控边缘。 这几日,她都在煎熬中度过,内心交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直到那枚太子玺绶在信安殿被找到,完全打散她对他的信任。 她对他失望透顶。 甚至,她恨透了他。 “本太子言尽于此,如果你坚持相信宫中的谣言,相信那些捏造的是非,认为本太子是杀人凶手,那么——”他握拳,冷漠地别开眼,他要赌一赌,看自己能否得到她的信任。“本太子就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与他为敌,只要她肯相信他,他就会继续坚持下去。 于是,他丢给她一把匕首,要她做出决定。 她双手颤抖地握紧短匕,看着他毫不认错的神态。 明明知道自己舍不得伤他,但一想起永安王死于非命,想起他生前对自己的再造之恩,她就无法原谅太子的作为。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高举起手,往他的手臂上刺去。 但她下不了重手,刀锋只是轻轻划过他的手臂,当鲜血顿时从他的肌肤涌出,染红他的衣袖,她的心仿佛也淌出了血,也痛得几乎让她昏厥。 姜承琰的心寒了,他使力推开她,眼神里有着说不尽的凄凉。“为了皇兄,你真想杀了本太子吗?” 他虚弱地扬笑,那笑容带着苦涩及失望。 佟朝阳愤怒又痛苦地呐喊一声,便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丢,仿佛那匕首热得足以烫死人。 看着他手臂上不深不浅的伤口,她胸口深深地揪痛着,那沐目惊心的鲜血,刺得她的双眼染上泪雾。 “为了死去的王爷,我应该恨你,应该杀了你,但我没办法下手……”她惶恐地缩着肩膀。 她用尽全力想要替永安王报仇机会就在眼前时,她竟然下不了手,甚至后悔自己刺了他一刀。 原本想报仇雪恨的心情,瞬间变了调,她对他的担心,已经远远超过一切。 她不断地摇头,感觉胸口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小手冰冷得好像没有温度一样。 “哼!你以为这么说,就能除去你刺杀本太子的重罪吗?今夜你胆大妄为的举动,本太子一定让你后悔莫及。”他正色地警告。 其实,心里因为她方才的不舍之情,而暗暗地悸动着。 她因为伤了他而内疚,那是否表示她对他仍是存有感情?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无奈,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察觉出她似乎是吓傻了,姜承琰没有先处理自己的伤口,反而朝她走近,伸出大掌,拍了拍她的脸颊。 当她回过神来时,她睁大眼,小脸涨红,连忙往外头跑了出去,那把匕首早就被她给丢在地上,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她边跑边思忖——原来,她已经爱上他了。 第7章 当太子的亲信查探到,皇后及勤王已经将物证交给皇上,皇上打算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于是,他将佟朝阳逐出宫,以刺杀太子未遂的罪名,将她囚禁在宫外。 这么做是为了保她周全,以免被宫变波及,让她不再被勤王及皇后利用。 佟朝阳在出宫后,得知太子被废,姜承琰被迫搬到偏远的宫殿,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即使心里还很气他,但也被担忧的情绪所掩盖。 经过几天的冷静思考与观察,她隐约觉得整件事大有蹊跷,却又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劲。 遭逢丧子之痛的皇后深知大势已去,而现在连太子也被废位,眼下只有勤王的势力正逐渐扩张,举动十分明显,莫非自己真被勤王给利用了? 她想起那夜刺伤太子一刀,他不闪不避,还因此将她逐出宫外,他这么做,难道全是为了她好,是想要保护她?他想凭一己之力对付勤王吗? 一思及此,她的心思开始焦急了起来。 “来人!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她不停地拍打小屋的大门,无奈,门外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不停地拍着门板,即使拍得双掌通红也不在乎。 良久,门外才传来不悦的低沉嗓音。 “佟女官,你别再拍了,就算拍到手断了,你还是不能出去,太子殿下交代,除非有他的口谕,否则,你必须一直待在这间小屋里,哪里都不能去。” 说完,门外又是一阵静默。 “这位小哥,可否请你告知我,殿下他怎么样了?我听其他奴婢说殿下已经被废了,这是真的吗?”她语带焦急,还有不舍。 她不该怀疑他会做出残杀手足的事来,不该听信那些谣言,她该相信他,一如他也敞开心胸信任她一样。 她,一直都很担心他,甚至无时无刻都在想他。 想知道他过得如何? 是不是对她感到失望? 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她? 她依稀还记得当自己怀疑他时,他那心灰意冷的模样。 当时的他,一定是万念俱灰吧! 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而她却选择相信谣言,忽视了他的声音。 她错了!错得离谱,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个错误。 “佟女官,外头局势纷乱,太子殿下交代过,务必将你留在此地,确保你的安全,所以,请你耐心的待在这里,别再为难我了。”守门小哥慰劝的嗓音,匆匆唤回她飘远的思绪。 她沮丧地垂下肩膀,身子靠着门板滑坐了下去。 内心的罪恶感不断地在心中扩大…… 事到如今,太子已经自身难保,却还一心想要保护她,他的真心教她无地自容也悔恨莫及。 看来,她真的误会他了,她该怎么办才好? 得不到宫内的消息,她只能不断地胡思乱想他可能的处境,镇日沉浸在惴惴不安之中。 她无奈的思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出去? 她由衷的希望还有机会能够见到他,能够弥补她无知的错误。 永安王被暗杀身亡、太子被废后,勤王更加肆无忌惮地着手谋反计划,他拉拢朝中大臣,买通御膳房,在皇上的膳食里下药,让他的病情加重。 幸好,姜承琰早有防范,他在皇上的身边安排数名亲信,要他们随时注意周遭的变化,并随时回报给他。 勤王急欲拢络的大臣,也事先被姜承琰以利益收买,他手中握有勤王意欲谋反的书信,姜承琰要求皇上将勤王关入地牢等候审判,及时阻断勤王加害皇上,企图登上皇位的野心。 勤王的党羽心有不甘,暗中集结散布谣言,让群臣以为姜承琰确实杀害自己的兄长,并有意弑父,以篡夺皇位。 皇上病重,竟听信谗言,有意把太子逐出宫、贬到关外。 就在圣旨发布前永安王突然出现了。 原来永安王联合太子暗中策划暗杀事件,他不希望皇后为他争权夺利,而造成手足相残的局面,他更不希望姜氏一族的江山,因此落入外姓勤王的手里。 勤王因为战功彪炳,才获得先皇赏赐封号,他跟皇族压根没有血缘关系,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太子及永安王给摆了一道。 此外永安王也向姜承琰表明,愿意助其登上皇位,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将佟朝阳还给他,并衷心地祝福他们两人。 姜承琰陷入两难,在登上皇位与得到佟朝阳之间难以选择,他决定尊重佟朝阳的意愿,想让她自己决定去留。 他将佟朝阳接回宫后,她得知永安王还活着,心里固然欣喜若狂,但永安王提出的条件,却让她感到不知所措了。 “殿下早该让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之前对你不敬的态度,我在这里郑重道歉。”她诚心地朝他欠身。 “过去的事,本太子不想与你计较了。”他扬了扬手,接受她的道歉。 只是,一想起她当时满是怀疑的愤怒神情,他依然觉得心里有些刺痛。 “谢谢殿下大人大量。”佟朝阳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久违的一抹笑容,教他看得有些恍神了。原来不管经历多少磨难,也磨不去她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她总能轻易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发现自己的恍惚,他连忙回过神,清清喉咙,转移话题。 “想必,佟女官已知道永安王要你回去的消息,不如说说你的想法为何?” 他猜想,她一定很想马上见到永安王吧! 一思及此,他便觉得心头笼罩一股乌云,仿佛又要阴天暗地。 “我听说了。”她回答得云淡风轻。 事实上,知道永安王还活着,她的确非常高兴,但并不急着想见他一面,在她的心中,太子的安危竟远比永安王来得重要许多。 “既然如此,你不妨实话实说,如果你想回信安殿,本太子一定成全你。”他放慢速度说着,想让她听得更真切。 他之所以问她,只是想亲口听到她的回答。 先前,她不信任他,让他感到心灰意冷。 这一次,他要测试她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真心? 佟朝阳低垂着小脸,沉默了半晌,心中正在思忖着太子与永安王之间的交易。 太子虽然对她表明过爱意,但此时是他能否登上皇位的关键时刻,只要永安王肯助了一臂之力,皇上很快就会把皇位传给他。 “我……”她的心里已有答案,却迟迟开不了口。 她的存在,很可能妨碍太子登基。 虽然,她只想留在太子身边照顾他,但她更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补偿他。 一想起过去那段相处的日子,她就觉得很感慨。 他待她极好,不仅帮助她克服心中对马儿的恐惧,还在宫内情势紧张的时候,将她送出宫,以免被宫变波及。 他背负着杀害永安王的罪名,即使被她误会,也选择顾全大局的个性,让她深深地感到佩服。 就算永安王要他在江山以及自己之中择一,他也没有仓促地做出决定,而是先询问她的意见。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教人倾心? 这样的男人,她怎能再成为他的累赘呢? “好了,本太子知道你的决定了。”不待她回答,他就迳自替她接话。 她之所以考虑那么久,应该是怕伤了他的心吧! 如果,她的心已经向着他,根本连考虑都不需要考虑。 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让他胸口难受极了。 不过,经过这阵子以来,宫内接连发生的变化,也让他彻底想开了。 他已经了解到感情无法被勉强,只要她能过得幸福快乐,他愿意成全她与永安王的未来。 “殿下……”她想解释,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一样,接下来的话全都哽住了。 “算了!其实根本不需要询问你的意见,本太子真是自作多情了,佟女官的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永安王,你应该很想回到他的身边吧!”他自嘲的苦笑。 明明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却还想自欺欺人,希望她的心中有他,能为了他而留下来。 佟朝阳愠怒地拧眉,对于他迳自误解她的想法,内心感到不悦,可是,她又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殿下不必猜测我的想法,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她口气显得无奈,眼底有着失望。 她满腹委屈,却什么也不能说。 她的心已经给了太子,怎还能回到永安王身边呢? 但是,即便能顺利留在太子身边,却会害得他又得卷入皇位之争。 他的误解,让她很难受,可他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还继续咄咄逼人。 “先前,你三番两次恳求本太子让你回到信安殿,如今,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你不感到开心吗?瞧你方才眉开眼笑的模样,是你的心思掩不住,休怪本太子猜得出来。”他答得不以为然,但她一心想回永安王的身边,让他深感挫败。 他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女人,唯独她,是他始终放不下的牵挂。 他被她伤得太深、太深了,今后,他再也不想继续为了她而心神俱碎,只要别再见到她,他就能平静地过日子。 “殿下既然答应了,那我就准备离开。”她的口气带着不舍与无奈。 姜承琰的胸口揪痛了一下,却还是隐忍着心中的痛苦,随意挥了挥手,侧转过身去,不想再理会她。 佟朝阳看得出来,这次,他是铁了心要赶她走。 她落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小房收拾衣物。 一刻钟后,她擒着一个小包袱前来向他道别。 “要走就走,不必特地来向本太子报告。”他的语气带着不耐烦。 然而,乍见到她出现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有一股冲动,想开口留下她。 他多么地希望她能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多一刻钟也好。 但他说过要成全她的幸福,成全她的希望,那是他爱她的唯一方式。 “殿下,你又喝酒了?”她的鼻头动了动,嗅到四周飘散着一股酒味,让她心下一惊。 “都要走了,还管本太子做什么!”他以锐利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她,然而,深邃的黑眸却不似以往清亮,而是带着迷蒙。 他是有点儿醉意,但还不至于醉得失态。 佟朝阳见他身形有些不稳,她朝他走近一步,想扶住他,却被他一手甩开。 “殿下,我扶你到床榻休息吧!”她好声好气地安抚。 她明白,每当他心情不好喝醉时,最好不要拿话刺激他。 她也因此意识到自己的离开,让太子一样感到痛苦。更或许,他的痛苦比她还深、还浓。 “你都已经要走了,不必假惺惺地担心本太子,往后,你该担心的人是永安王而已。”他扬高声量怒斥。 她故意在离开前来向他辞别,是想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吗? 她带给他的折磨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保留给他? 她这一走,他发誓,今后他再也不想见到她。 “殿下,在我还没真正离开之前,照顾你依然还是我的职责所在。”她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地应道。 他的表情越痛苦,就代表他越不想让她走。 此刻,只要他开口,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为了他留下来。 但,她若真是这么留下了,岂不是变成他的累赘吗? 陷在走或留之间挣扎,佟朝阳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好!既然你如此尽忠职守,本太子若拒绝你,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佟朝阳握了握拳,便迈着小步子朝他走去。 对不起,殿下,朝阳知道你有多难受,再让我陪你走这一小段路就好…… 越靠近他,她胸口跳动得越急促,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紊乱。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臂,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沉重,高大的身躯对她而言,形成一种沉重的负荷,她吃力地搀扶着他,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就在只差一步便能到达就要沿时,姜承琰一个身形不稳,笨重地往一旁倒下,佟朝阳虽然及时扶住他,但还是因为力气不够,与他双双倒下。 幸好,两人同时倒在床榻上,并没有受到任何碰撞。 “殿下,你有没有怎么样?”她着急地询问,小手扶着他的手臂,仔细地察看他,深怕他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姜承琰看她脸色陡变,好像真的很担心他哪里受了伤,他心中涨满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 他一把抱住她,将她搂得紧紧的。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怪本太子!”他抱着她往下躺,自己则直起身子,双手放在她的娇躯两侧。 他们两人的距离靠得好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互相缠绕着。 望着他俊美脸庞,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殿下,你……”她不解地眨着羽扇般的长睫。 她娇美的模样,让姜承琰顿时情生意动,再也无法掏地俯身,薄唇贴住她的红唇尽情地吮吻。 她的唇就像沾上了蜜,那么地芳香迷人,让他一吻上就欲罢不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现在就躲在他的床榻上。 他的思绪越来越混沌,将现实与梦境混淆在一起,他分不清此刻的她是真实的,还是他日夜相思下的幻想。 不过,他并没有停止吮吻的动作,反而越吻越深入,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佟朝阳被吻得晕头转向,全身虚软,胸口的气息都快被掏空了,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或者,她也不想推开他,她心底有一股渴望渐渐地涌出来,她的手攀住他的颈项,甚至回应着他的吻。 “殿下。”她轻声喊着他。 如果可以,她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即使他们今后不能再相见,她仍然愿意为他付出最珍贵的一切。 她是那么地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把自己的身与心都献给他。 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甘之如饴。 蓦地,姜承琰停住了亲吻,压制下自己满腔的热情,痛苦地咬牙,他掩面嘶声喊道:“你走!快走!” 再不走,他真的会无法克制地要了她。 但,她的心属于永安王,即使要了她的人,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他不能借着酒醉而要了她,已经答应放她走,就再也不能反悔。 佟朝阳迅速地直起身,爬下床,头也不回地往外头冲去。 她也不敢让太子看到她同样渴求的模样,她觉得好丢脸,她竟然渴望他的吻,甚至渴望进一步…… 差一点她就让情欲焚烧了理智,造成不可弥补的大错了。 她知道唯有尽快离开东宫,才能够保持清醒。 于是,她仓惶地跑着,任寒冷的夜风刮伤她的脸颊,她试图恢复理解,然而,脑海里浮现的仍然是太子那带着火热欲望的俊容。 看来,要忘掉他,简直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佟朝阳回到信安殿后,便待在永安王的身边侍候他。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留在这里照顾永安王,报答他的救命之恩,自己应该也会感到开心,没想到,她仍然镇日愁眉苦脸,仿佛都忘了要怎么笑。 永安王见她镇日闷闷不乐,心中虽然感到不解,但他善解人意,心里大概也猜想得到原因了。 这日,佟朝阳坐在莲花池畔,小手在池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池水,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仿佛看到了太子的倒影。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一道醇厚的嗓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她倏地转过头去,不自觉地喊道:“太子殿下!” 永安王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让你失望了,本王并非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佟朝阳小脸一白,慌张地站起来,赶紧向他欠了欠身。“王爷,朝阳不是有意冒犯,只因为你的声音跟太子殿下有点相似,所以才会……”说着,她垂下脸,自觉这个理由实在很虚伪,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她懊恼地拧眉,怪自己不该将永安王的声音错认成太子。 “没事,你别那么紧张,本王不会怪你的,你能回来,本王高兴都来不及了。”他跟着站起身,并拉住她的手,黑眸中蕴满柔情。 经过一阵子的分离,她变得越来越娇美,恍如一朵盛开的牡丹,散发着高贵艳丽的美,举手投足万种风情,深深吸引着他的心。 佟朝阳不自在地想抽回手,但他却反而握得更紧。 她不敢甩开,只好任由他握着。 “王爷,这段日子,你的身体怎么样?心疾是否还有再复发?”她以担忧的眼神望着他,他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人也没什么精神。 “还是老样子,你别担心。”他朝她倾身,伸出一手想揽住她的腰,却被她巧妙地躲开。 “王爷,现在宫中局势已经稳定,再过不久,太子殿下即会登基,宫内应该不会有任何变化了。”她柔声转移话题。 “若太子登基,你认为他会对本王不利吗?”他试探性地问,眸底深处闪动着复杂难解的幽光。 从小到大,他们彼此一直暗中较劲。 论文,他在太子之上;论武,太子则在他之上。 他们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唯一遗憾的是,他天生患有心疾,让他错失登上皇位的机会。 “王爷,太子殿下若想对你不利,老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登基之后才行动,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她信心十足地说。 “看来,待在东宫的这段日子,似乎让你对他了解颇深。”他的语气带着微微的酸涩。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由佟朝阳的反应看来,她对太子的观感变得很不错。 他记得,她以前挺讨厌太子的。 “王爷别误会,我是就事论事而已。”她急急地辩解。 但,看在永安王的眼里,却有点欲盖弥彰。 若她对太子没有感情,为何她的情绪变得如此慌张? 现在的她,似乎已经不是以前的佟朝阳了。 “朝阳,等太子登基之后,本王想奏请册立王妃,你认为如何?”他别有深意的望着她,眼中煅烧着炙热的火焰。 在他的心里,佟朝阳一直是王妃的最佳人选。 “王爷想册立王妃,这是好事呀!不知王爷心里中意的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小姐?”她满脸笑意地反问,脸上没有半点嫉妒的表情。 永安王突然激动地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肩头。“朝阳,你是真的不懂吗?”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此刻,他甚至有些生气,因为自己对她的心意,她应该很清楚才是,不该故意这么装傻。 “王爷……”她声如蚊蚋并悄然往后退了一步。 永安王朝她倾身,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朝阳,自始至终,本王的心里只有你一人而已,册立王妃的人选当然是你。此番的心事,你应比任何人都懂才对!” 佟朝阳惊讶地睁大眼,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爷想册立的王妃是她? 若是从前她听到这些话,应当是高兴得不得了,但现在…… 不!不行!她的心中已经有太子了,根本没有办法当他的王妃,这次回到他身边,她只打算以一个婢女的身份,侍候着他而已。 她着急地劝退。“王爷,朝阳出身卑微,自认不配成为王妃,请你另外考虑人选吧!我只要能留在我身边,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就够了。” 她仓惶的神情,让永安王误以为她在嫌恶自己,他的脸上带着微愠的神色,却仍然力持镇定地扯唇。 “朝阳,你到底怎么了?自从你回来后,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对本王如此冷漠,究竟是为了什么?” 望着他深情的眼眸,她瞬间哑了口。 她怎么能够狠心地告诉他,她爱上太子殿下了。 这种话,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爱上太子殿下,等同是背叛王爷的真心,她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然而,她虽然嘴里不说,永安王却已经猜测到她的心思。 他们相识五年多,她的一颦一笑,他都再熟悉不过,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会猜不出来吗? “你爱上太子了,是吗?”他道出她不敢说出口的话语。 由表面上看来,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事实上,他的心湖已掀起滔天巨浪。 虽然太子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她会喜欢太子也是理所当然,但,事实真的发生时,他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 “我……”她的红唇开合着,不知道该坦白,还是该隐瞒。 永安王是她的恩人,更是她一直敬爱的男人,她做不到欺骗他。 “你爱他。”永安王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以长指勾起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朝阳,本王不是别人,你不需要欺骗,尽管说出你心里的想法,本王答应你,绝对不会为难你,甚至,本王愿意成全你的幸福。”他的表情严肃,眸中的热情渐渐转冷。 有了永安王的承诺,她的心稍稍安定了,她相信他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她不必担心他会去为难太子了。 “是的,我爱他。”她坚定地迎视着他,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圆亮的大眼被水雾氤氲,变得一片雾蒙蒙的,鼻头也红通通的,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唉!最终本王还是输了。”他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见到她的泪水,他冷硬的心肠逐渐软化,胸口涌起心疼不舍的情绪。 他早有预感迟早会失去她,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佟朝阳倏地抬头,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王爷,你说输了,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却格外地迷人好听。 永安王的眼神放柔,直勾勾地凝着她。“本王输给太子,彻底地输了,而且,在五年多前,就已经输给他了。” 她一头雾水地眨动着卷翘长睫。“朝阳愚昧,还是听不明白。” 他微眯着眼,眼神有点飘忽。“五年多前,当本王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而当时太子只当你是一个筹码,我们做了一个约定,那就是由他被立为太子,你则成为本王的人。” 她惊讶地瞠大眼,一时之间哑口,无法回应。 他接续说道:“当时,父皇对太子人选犹豫不决,他以你作为交换条件,让自己顺利地当上太子。” 良久,她才呐呐地挤出话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因为本王对你一见钟情,为了你,宁愿放弃一片江山,还以为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你就一定会爱上本王,但事实证明……唉!”他颓丧地垂下肩膀。 她咬着下唇,一脸窘迫。 她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没有资格得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爱。 “事到如今,本王也不想再继续隐瞒真相了。朝阳,这五年来,本王一直以你的恩人自居,将你留在身边,其实,本王根本就不是你的恩人。”他慢悠悠地道出实情。 “什么?王爷不是我的恩人,那谁才是我的恩人?”她惊讶地捂着唇,又是一脸震惊。 这五年来,她一直相信永安王是自己的恩人,如果不是他,那当初救她一命的人到底是谁? “其实,当年是太子救了你,没有告诉你实情,是怕你会离开本王。”他坦白告知,既然她爱的人不是他,他再紧守着这个秘密也没用了。 “我的恩人是太子殿下?”她失神地喃念,胸口涌起复杂的情绪。 如果她的救命恩人是太子殿下,那为什么他不告诉她实情?如果太子早点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冲突与误会了。对于佟朝阳的默不作声,永安王猜测她应该是想见太子,想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于是,他心冷地挥了挥手。 “去见他吧!你的心已不在本王身上,强留着你只是徒增彼此痛苦罢了。”他故作潇洒地扯唇一笑。 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地痛苦。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第8章 近来,太子忙着准备登基大典,根本无暇接见任何无关紧要之人,但一听到佟朝阳晋见,却还是破了例见她。 因为,好一阵不见她,他对她的思念藏都藏不住。 他没有一天不悔恨自己将她送还给永安王。 当再度见到她时,他必须极力掩饰激动的情绪,才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 “怎么了?永安王待你不好,想重新回到本太子身边吗?”他仰高下巴,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可一世蝗霸气,俨然已像王者之尊。 他思忖,如果她是前来表示忏悔之意,他可以重新接纳她。 毕竟,他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识时务的人都会选择巴结他。 “殿下,我来找你,是想澄清一件事。”她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尊贵,而变得特别谄媚巴结,语气依然一派正经。 他的黑眸骤然变冷,“你想问什么事?” 他完全没想到,她对他的态度竟然不冷不热的。原先以为,他即将成为当今皇帝,身份地位不同了,她对他的态度也会改变,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我想请问殿下,当年,将我救回宫的人是你吗?”她压抑着激动情绪,尽量以持平的声音问着。 她很想表现得热络一点、亲切一些,但当她看到他目空一切,仿佛早已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模样时,她的一颗心瞬间变冷了。 他即将是一国之君,可以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想必她这名小小的女官,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价值了吧! “是或不是,对你来说有什么差别吗?” 他淡淡地反问,思绪却飘回到从前—— 如果,让她知道真相,那她会回到他的身边吗? 也许她会,但,他却不希望她是以报恩的心态回来,他要她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没有丝毫的勉强。 “请殿下让我知道真相。”她的回答带着一点迟疑。 若她的恩人真是太子,她也不知该怎么反应,毕竟,他将是万民景仰的人物,压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在乎她。 “告诉你真相也无妨,当年的确是本太子救了你,怎么?你打算报恩吗?还想借这个理由回来?”他的眼神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炙热。 “殿下会希望我回来侍候你吗?”她清亮的眼,顿时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如果,你能够彻底忘了永安王,本太子就让你留下来。”他直视她的眼,想看清她真正心意。 她对他,到底有没有真感情? 还是,她只是纯粹想报恩而已? 她接二连三的伤害过他好几次,如今,她的态度与表现,他都必须重新评估。 他无法再容忍她丝毫的背弃。“永安王虽然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这五年来,他毕竟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仍算是有恩我,因此,我无法彻底地忘了他。”她痛苦的闭上眼,不愿意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不必把话讲得这么好听,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回到本太子身边,你只是想报恩而已。”他冷哼一声。 她的迟疑,代表着无论他拥有多么高的地位,依然还是不及永安王在她心中的位置。 一思及此,他的胸口燃起一把无名火,烧得他理智渐失。 只是,他不容许自己的情绪又为她失控,他握紧拳头,强忍下这股怒火来。 “殿下总是喜欢曲解我的话。”她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此时,她不能忘记永安王,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等她偿还了永安王的恩情,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爱着太子殿下,一辈子待在他身边。 “如果是误解,那么,你现在马上回来,本太子就相信你的心意不假。”他霸道地命令。 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是他心中的想望,尤其在见到她之后,对她的占有是有增无减。 他好想光明正大地将她拥入怀中。 “殿下,现在还不行,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现在,她又何尝不想回到他身边? 只不过,她没有办法马上离开永安王。 因为,她坚持有恩报恩,这是她做人的原则,她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你还需要准备什么?你对本太子根本无心,既然无心,就不要随便许诺。” 他以锐利而森冷的眸光直视着她,话中带着寒意。 若不是为了尊重她,他早就下谕旨,强行命令她回到自己身边。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只可惜,她根本无法察觉他的用心。 他苦苦地等候她五年多,好不容易真相大白,在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动脉后,竟然还是对永安王依依不舍,可见,她对永安王的感情,不单单只是恩情而已,还有他渴求不到的……爱情。 这是不是代表,他真的该死心了? 他是不是不该无止尽地迷恋着她? 佟朝阳一次又一次地伤着他的心,已经超出他能够容忍的范围了,他很想把自己遗落了五年多的心,彻底地从她身上拿回来。 可是,他还是办不到,还是忍不住想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好,就再给你一段时间,但本太子正式登基那天,一定要见到你,否则永不会再相信你。”他正色地命令。 他要让她参与他最风光的一刻,这份荣誉,是他牺牲一切换来的。 “殿下的登基大典是宫内最重要的大事,我绝对不会缺席。”她信誓旦旦地允诺。 他终于能成为一国之君,她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可惜,目前她无法时时刻刻随侍在侧,分享他这份荣显。 “记住你说过的话。”他挑高浓眉,黑眸直勾勾地盯视着她。 鹰隼般的利眸,带着骇人的寒芒,仿佛能将她纤细的身子瞬间刺穿一般。 她以双手环住自己的身子,感觉一股寒气由脚底往上窜起,直达头顶。 他全身散发出的威严及气势,几乎让她不敢逼视。 “我、我不敢忘记。”她小小声地回答,懦弱地不敢抬眼看他。 不过数日不见,他就像彻底换了个人似的,让人无法亲近。 她不禁怀念起以前的他。 只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他们只能朝各自的路往前行。 登基大典这天,被打入冷宫的太后突然传出身染急病,永安王一时慌乱,心疾也跟着复发。 佟朝阳在冷宫与信安殿之间来回奔波,心系永安王及太后的病危,根本无法遵照约定,参与姜承琰的登基大典。 身着龙袍的姜承琰,在庞大的仪队前神情显得异常严肃,不仅眉宇深锁,全身的肌肉几乎都绷得很紧。 黑眸中燃烧的熊熊怒火显而易见。 他抿唇低咒。 该死的女人! 她失约了,她竟敢失约。 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他忍到登基大典及祭祖典礼结束,等到入夜时,才来到信安殿外等待佟朝阳,准备跟她好好地算帐。 累了一整天,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踩着缓慢的步伐往信安殿走去。 途经一处树丛时,猛地被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捂住口鼻,往一旁拖去。 她想大喊出声,却惊恐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手里原本护着的那碗汤药,药汁全都洒光了。 “是朕!”刻意压低的低沉嗓音传至她耳中。 她倏地转身,在看到姜承琰的那一刻,双眼睁得更大。 他放开对她的箍制,拉下脸,一脸不悦。 “陛下,你怎么会来信安殿?”她仓惶地望了望四周,小小声地询问。 她压根没想到会在信安殿见到他,真怀疑自己是否在作梦? “为什么没来参加朕的登基大典?”他的声音冷,表情更冷,全身因为怒气而僵硬得像一尊雕像。“你压根没把朕的话放在心上。” “请陛下恕罪,我今天忙着找太医及煎药,实在走不开。”她垂下眼,温顺地说着。 “你根本没有心要回到朕的身边。”他语带谴责,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 “陛下,我是真的有事。”她无奈地回答。 “有什么事比朕的登基大典还重要?”他的黑眸危险地半眯着。“胆敢对朕失约的人,你是第一个。” “请陛下恕罪,实在是因为太后突然得了急病,王爷又正巧心疾复发,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啊!”她的声音充满着深深的无奈,小脸低垂,不敢直视他。 他身上散发出冷冷的气息,让她不寒而栗。 “若太后及永安王出了事,应当会有人来禀报朕才对,怎么今儿个完全没有消息?”他挑起浓眉,脸上的表情带着深思。 “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谁敢破坏你的兴致呢?请陛下务必相信,太后及永安王今日确实身体有恙,我才会忙得走不开,这不是借口,大可派人查一下就知道了。”她正色地解释,说得有条有理,他不禁被说服了。 姜承琰紧锁的眉头终于悄悄地放松。“不管怎么说,你今日确实失约了,你说!朕该怎么处罚你?” 他往前走近一步,触地无声,身形像只危险又凶猛的老虎。 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远离他所造成的无形的压迫。无奈,她后退一步,他就往前逼近一步,全然不给她喘息的空间。 “今晚,朕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是不可能回宫的。”他猛地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让两人的身子紧密相贴。“朕要你补偿我。” “补、补偿?陛下想要我怎么补偿?”她怯怯地问。 “拿你的一辈子来补偿朕,一辈子都待在朕身边。”他以霸道的口吻宣布。 “陛下,我说过时机未到,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苦着一张脸解释。 在她还没偿还永安王的恩情前,她不能离开。 但,姜承琰以为她只是想留在永安王的身边,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怒气,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既然你对永安王这么死心塌地,朕不勉强你,不过,前两天,番王献给朕数名美人,朕要你密集地调教她们,三天后,你从其中选出一人为朕侍寝。” 他锐利而深沉的眸光直直地射向她,带着一抹算计的光芒,双手紧握成拳,下颚的肌肉仿佛隐隐抖动着。 他要惩罚她,让她尝到被人抛弃的痛苦滋味。 盛怒中的他,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佟朝阳悄悄地搓了一下手臂。 姜承琰要她为他选美人侍寝,分明就是想折磨她,看她痛苦。 她痛苦的闭上双眼,轻声回答。“好,奴婢遵旨。”语毕,她觉得鼻头及眼眶酸酸涩涩的,好像有一股热流即将涌出来,她紧咬着下唇,力持镇定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姜承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他深邃的黑眸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只是,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僵着身子离开。 只是,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佟朝阳心碎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悲苦的情绪,愧疚感充斥在胸口,让她连呼吸都感到痛苦。 她并非存心伤害他,只是,她待在永安王的身边五年多,就算要离开,她也必须了无牵挂的离开,她不忍心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在两难之中,不得已伤害到姜承琰,她感到很抱歉。 只是,他并不知道,伤害他,比伤害她自己更加痛苦。 夜深沉,她的心情更加沉重,思绪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很快的,三天就这么过去了,这天,佟朝阳强打起精神,来到美人们居住的寝宫里。 她必须从数名美人中选出一名侍寝的美人,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她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这教她情何以堪? 望着那几名年轻姣美的女子,她的一颗心跌落在谷底。 她明白,他是一国之君,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是很正常的事,但她就是没来由地感到难过。 此刻,明明美人之中有数名天姿绝色的佳人,她却感到不满意,将这些女子通通送到内教坊学习歌舞。 头一遭,她利用职权满足了私心。 稍后,当消息传到姜承琰的耳中时,他差人找来佟朝阳准备兴师问罪。 “佟女官,你是故意的吗?”他沉声质问,心里虽然生气,但一思及她有可能是因为妒意而这么做,他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愉悦感。 他微眯起双眼,黑眸锐利地审视着她。 瞧她一脸不高兴地模样,莫非她真的吃醋了? “陛下,我已经尽力了。”她回答得像在赌气,丝毫不畏惧他的怒气。 “你敢说已经尽力了?你没有为朕选出一个侍寝的美人,这样还敢说大话!” 他倏地捏住她的下巴,但却没有弄疼她。 佟朝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身子微微地抖瑟了一下。 她原先以为,他会打她一巴掌。 她深吸一口气,力持镇定地解释。“陛下,请你先别发火,听我解释。”她怯怯地迎视他愤怒的黑眸,感觉有一点心虚。 “好,朕倒想听听你要怎么自圆其说!”他用力地甩袖,往宝座上走去…… 佟朝阳偷瞄了他的背影一眼,却在他转身时,两人的视线交会,在空中激荡出肉眼看不见的火花。 她定了定心神,以不疾不徐的说:“陛下,此次入选的美人姿色虽然不错,但在资质上,却无人有资格匹配陛下。” “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挑起剑眉,长指摩挲着下巴,饶富兴味地盯着她。 他故意找她麻烦,目的是想让她将醋意全都表现出来。 她的神色泰然自若,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唬弄他,他就姑且听听她要如何解释。 “陛下英明睿智、文武双全,自然不会屈就一般庸脂俗粉,今日这些美人空有美貌,却个个反应迟钝,如果不够聪慧敏捷,怎能让陛下龙心大悦呢?”她竟有所指地暗示。 姜承琰拧眉沉思片刻,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而且,他的确感受到她话里微微的醋意。 他僵直的身躯陡然放松,神色也和缓许多,“哈!瞧你这张小嘴还真是能言善道,难怪皇兄一直霸占着你,怎么样也不肯放手。”他的语气带着嘲讽,还有一丝丝的……羡慕。 平心而论,他心里想要的美人就是她,只可惜,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陛下,我已经将这些美人送到内教坊学习歌舞,等她们将来有所表现,我一定会替你找到适合侍寝的女子。”她恭敬地低头禀告。 事实上,她看到那些美人会有一股冲动,想将她们全都送出宫去。 姜承琰倾身向前,近距离地觑着她。 “你说这些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场面话?”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像是在研究她一样。 “我是真心真意的。”她说得理所当然。然而,她的心底深处,却好像有一根针在刺着她,让她感到刺痛。 她真的好想大喊——她,不想做这件差事! 姜承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必了!这件事先缓一缓吧!朕不急,侍寝的事先搁下吧!” 看在她会吃醋,对他还算有情的分上,他就暂且不以此事折磨她了。 毕竟,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人,根本不想临幸其他女人。 “陛下不选美人侍寝了?”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刚才明明还生气地质问她,现下却看似平静许多。 但扪心自问,她真希望他身边有侍寝之人吗? 当然不! 以私心来论,她希望待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只是,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在她狠狠地伤过他的心之后,她早就失去这个资格。 “你走吧!什么都别再说了。”他转过身去,以背部面对她。 僵硬而冰冷的背影,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佟朝阳恭敬地福身后离开。 当她迈开步伐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回头看他,每回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她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她真的好希望,有一天可以飞奔到他的怀抱中,告诉他,他并不寂寞,今后,她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她想一辈子都待在他身边。 第9章 佟朝阳因为在他登基大典时失约,再加上搞砸选侍寝一事,心里对他一直很过意不去,因此,想送他一件别具意义的东西做为补偿。 她牺牲睡眠时间,打算绣一个鸳鸯枕套送他,即便眼皮已经沉重地张不开,她还是强撑着,想尽快完成这件绣品。 这份礼物代表着她对他的歉意,还有心意。 鸳鸯枕套是成双的,暗示着她想与他成双成对,她希望他能理解她送这份礼物的用意。 她心想,当他收到礼物后,他应该就不会再气她,心情一定会变好。 她真的好渴望再见到他脸上出现笑容。 当她辛苦赶工了几天几夜后,终于将鸳鸯枕套完成。 趁着皇上刚下朝,她来到他的寝宫,想亲手将礼物送到他手上。 “参见陛下!”乍然见到他,她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下。 他端坐在宝座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察觉不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你执意见朕,到底想做什么?”他站起身,迈步朝她走去,动作优雅,触地无声。 “我、我想送陛下一件礼物。”她小小声地回答。 她好怕,他会对她的礼物不屑一顾。 “送朕礼物?为什么?”他狐疑地问,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着她,仿佛想看进她的眸底深处。 “希望陛下能原谅我。”她回望着他,澄澈的水眸充满担忧。 他与她站得如此靠近,然而,她却无法得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将手中绣好的鸳鸯枕套送到他手上。 “陛下,这是我精心绣制的鸳鸯枕套,代表我对你的歉意,希望你能收下。” 她真心诚意地迎视着他。 他接过她手中的鸳鸯枕套,同时发现,她的双眼下方有着淡淡黑影,双手的指腹上,有着许多小小的伤口。 他的心,顿时像被针给刺了一下,隐隐作痛着。 为了绣鸳鸯枕套,她一定花费了很多精力,甚至把手扎得布满了伤口。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此刻,他好想紧紧地抱住她,好好地怜惜她。 “你希望朕能原谅你?”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上好的美酒,让人深深地迷醉。 她盯着他的眼,缓缓地点头。“是。”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伤害,不是用一件礼物就能轻易抚平,但她还是希望他能收下她的心意。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让他知道,她已经后悔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她会更加认真的补偿他。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朕要的是你的心,不是任何物品。”他坦白告知,眼神蕴满深情。 “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希望陛下能够收下它。”她说得真挚而诚恳。 “好,朕就收下这个枕套。”他强而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寝宫里。 她高兴得双眼盈满水雾,鼻头也红通通的,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由自主的走向他。 她的小手搁放在他手臂上,嗓音带着一点点颤抖。 “谢谢陛下,你肯收下它,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愿意原谅她了? 这是不是也代表,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呢? 他紧紧地把握住她的小手,口气带着笃定。 “傻瓜!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朕一定会收,这阵子虽然气你,但朕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还是深爱着你,更无法看见你痛苦。” “陛下……爱我?”她的小脸带着迟疑,声音满是不确定,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以长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怀疑朕所说的话吗?” “我、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失神地摇头,还未自震撼中回神。 姜承琰紧紧地抱住她,紧到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骨里,他要证实自己所言不假。 他爱她,爱得可以化作她的骨血,只为她失了心魂。 “你的命是朕救的,今生今世,你只能属于朕一人,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如此在意你。”他以霸道却温柔的口吻宣示。 他不由分说地吻住她,以舌尖细细地描绘着她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品尝,汲取着她唇齿间甜美的味道。 滑溜的舌,钻进她的檀口中,狂肆地掠夺她的呼吸,舔吮她口中每一寸软嫩。 他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纠缠着她的粉舌,动作狂猛,几乎掏空她肺里的气息。 直到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以额抵住她的额,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脸颊上。 “陛下……”她轻轻地推抵着他的胸膛。 他身上独特的男人味,让她感到晕眩,她眷恋着他的吻,希望他再吻她一遍又一遍。 她羞涩的反应,让姜承琰将她搂抱得更紧,恨不得也让她听见他狂乱的心跳。 “说,你也爱朕。”他朝她倾身,用着低沉且魅惑的嗓音蛊惑着她。 在意乱情迷之中,佟朝阳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欠永安王的恩情,忘了所有羁绊着她,教她不敢往前的疑惑。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爱你。” 长久以来他对她的爱,让她感动,让她愿意抛开一切顾虑,大胆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爱意。 “朕要你证明。”他得寸进尺地命令。 “证明?”她纳闷地反问。 “就像朕刚才做的一样。”他低声诱哄。 明知他在引诱她沉沦,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踮高脚尖,以两手捧住他的脸,将自己的红唇印上他的薄唇。 她蜻蜓点水似的浅吻,压根无法满足他强烈的渴望。 他抢回主导权,深深地吻住她,动作虽然蛮横,力道却不重,他小心地斟酌力量,以最温柔却又狂肆的激情,将她卷进情欲的世界里。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甚至能望进对方的眸底深处,周遭的一切再也无法干扰他们。 “朝阳,到朕的身边来,朕不想再失去你了。”他半强迫地命令。 佟朝阳原本想答应,但脑海中突然浮现永安王苍白的脸庞,以及虚弱的身影,她急急地推开他。 “怎么了?朕弄疼你了?”他紧张地握住她的肩膀,视线在她身上梭巡着。 直到发现她身上并无异状,他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她低垂着小脸摇头,深怕他察觉出自己的心思。 她不能在此时离开永安王,她不能什么都还没做就离开他。 “朝阳,回到朕的身边吧!朕会册封你为皇后,只有你才有资格母仪天下。” 她放下身段,温声劝哄。“陛下,朝阳明白你的心意,也万分感激,但我说过了,时机未到,在尚未偿还王爷的恩情之前,我无法离开他,何况,王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他需要我的照顾,我不能马上离开。”她的语气笃定。 “你……每次要你回到朕的身边,你总是搬出皇兄当挡箭牌,难道你真的这么爱皇兄?这么舍不得离开她?”他气怒得眉头皱成一团。 说来说去,他在她的心中,还是比不过永安王。 “对不起。”她垂下眼,不想再费心解释,因为他压根不会轻易地相信她。 “不要每次都跟朕说对不起!”他不耐烦地低吼。 他真正要的是那句“我爱你”,并且用行动证明给他看。 “我不是故意要惹陛下生气。”她委屈地咬着唇。“请陛下体谅我的苦衷。” “算了,朕已厌倦再为了永安王和你吵架,也不想再听你解释。”他不悦地别开脸。“你走吧!既然你那么想待在他的身边,不要再来见朕了。” 他的声音冷然而不带一丝温度,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陛下!”她拧眉望着他,一颗心痛苦地扭在一起。 他身躯僵直地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原以为,她会回心转意,重新回到他的怀抱,谁知,又是白欢喜一场,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她多次地拒绝他的情意,已经让他再也无法忍受。 这次,他要狠下心来,让一切都回归原点,回到当初互不相识的时候。 即使应该恨佟朝阳,但姜承琰却还是放不下她,暗中派人盯着她在信安殿的一举一动。 根据他所派去的眼线回报,佟朝阳近日积极地寻找良医,想将永安王的心疾治好。 得知此消息,他派人到全国各地遍访名医,终于找到一名住在嵩山的神医,此名神医专治心疾,妙手回春。 于是,他将消息透露给江太医知晓,再由他告知佟朝阳。 佟朝阳亲自到嵩山拜访此名神医,以诚心感动他,进宫替永安王医治,虽然无法彻底治好病根,但却成功地控制住病情,让他不再发病。 “朝阳,多亏你,本王的病情才能够控制住。”永安王握住她的手,真心地感谢她。 “王爷,快别这么说,照顾你是我的职责所在。”她恭敬地垂下眼。 永安王倏地放开她的手,语气淡然。“你在信安殿的责任已了,回去皇上身边吧!” “王爷……”她的眼神透出一抹迷惑。 “朝阳,你的心思本王还不明白吗?你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报恩,现在,你已经偿还所有的恩情,你可以走了。” “我……”被他一语道破心事,她突然语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皇上需要你,你回去他身边吧。”他好声好气地劝说。 “现在就算我愿意,陛下也不会希望我回去,他恨我,因为他以为我爱的人是你。”她咬着下唇,一脸委屈。 “那么,你更应该回到他身边,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总有一天,他会感受到你的爱。”他温和的开导她。 “也许,我待在陛下身边,带给他的只有痛苦而已。”她无奈地闭上眼,不敢让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 永安王伸出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温声安抚。“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非得让他看见你。” 佟朝阳抬眼看他,眸中的疑惑更深。“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这么聪慧,应该不需要本王说太多才懂,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端看你怎么运用,你的身份是女官,那就好好地运用它。”永安王意有所指的暗示。 “去吧!回皇宫去,这是本王的命令。”他难得的板起面孔来。 望着他肃冷的脸庞,佟朝阳感受到他的用心,感动得眼中盈满水雾。 “是,奴婢遵命。” 王爷说得没错,她已经偿还他的恩情了。 她肩上的重担已经可以卸下。 今后,她将不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坦然地表达她对姜承琰的爱意。 再也没有什么外力足以阻挡她的爱了。 佟朝阳调回宫中,在皇上的金龙殿当女官。 不过,调职这等小事,她并未让皇上知道,她也不希望皇上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只是,从日常的生活细节,姜承琰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有些微妙的转变,但具体的转变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最近朕的常服多以紫色居多,你们怎会知道朕最喜爱紫色?”他边着装,边问着身旁的贴身宫女。 “启禀陛下,这是女官大人交代的。”宫女怯怯地低首回禀。 “哪一位女官大人?”他随口问。 “女官大人说这只是一件小事,陛下无须放在心上。”她的声音明显地带着惧意。 姜承琰虽然心里纳闷,但也没有继续追问那句女官是谁。 “那么,每次用完膳,总是会多出一碗甜品,这也是女官的交代?”由于这项贴心的举动,让他每次用完膳都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宫女刷白了小脸,轻轻地点头。 他又问:“每天早晨盥洗用的水,改成温水,也是她告诉你们朕不喜欢洗热水?” 不等宫女回答,他又喃喃自语。“朕每晚入睡前,都会看一些书册,每到这时,宫女们便会很识相地离开书房,想必,这应该也是她交代的。” 到底是哪位女官,这么熟悉他的习惯与嗜好? 他突然如遭雷殛,僵立在原地,脑中倏然闪过一道身影。 难道……会是她? 可能吗? 这些小细节,应该都是佟朝阳当初服侍他时,默默记在心里的。 如今,她悄悄地为他做了这一切,却不想让他知道。 他的心里感到震惊,也有喜悦。 只是,如果她真的回来了,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 每晚,当他入睡以后,佟朝阳便会来到他的寝宫外,远远地看着他。 站在门口的她,总算能够深刻的体会到深浓的思念,究竟有多么折磨人心。 想见却不能见,见着了却又不能说上话,那种痛苦每天都煎熬着她,可是,她一点怨言都没有,因为,这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即便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她也心甘情愿,毕竟,能够再见到皇上,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这是她亏欠他的。 她打算用一生来偿还。 姜承琰由于太过思念佟朝阳,在入睡前喝了一点酒,醉意朦胧的他,趴在桌案上睡着。 佟朝阳站在门口,迟疑着该不该前去扶他到床榻上歇息。 思考了半晌,她买决定鼓起勇气上前,因为他明日还得上朝,若今晚睡不好,明日肯定很没精神。 她以极轻、极缓的脚步走到他身边,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陛下,请醒一醒!” 他已经醉了,就算见着她,隔天醒来,大概也会忘记。 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面前。 姜承琰半眯着眼,咕哝着,“什么事?”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前的视线模糊,只隐约看得到对方的模糊身形。 “陛下喝醉了,奴婢扶你上床歇息。”她刻意低垂着头,并压低声音,希望自己不会被他认出来。 但姜承琰即使喝醉了,听力却还算是敏锐。 “你是谁?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他闭了闭眼再张开,想将她看得更仔细一点。 无奈,体内的酒液正在发酵,他的视线无法集中,怎么就是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么熟悉的声音,真像是他日夜思念的女人…… “奴、奴婢是刚调来金龙殿的女官。”她回答得忐忑不安,深怕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 她好怕皇上会在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去。 “女官?”他心里顿时打了个突,猜测着,这名女官会不会就是佟朝阳? “你、过来,让朕好好地看看你。” “陛下,你喝醉了,还是赶紧歇息吧!”她将头垂得更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她好怕自己会被他给认出来,此刻,她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 既然她不肯过来,姜承琰只好站起身,往她走去。 只是,才走没两步,他的身子就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佟朝阳赶紧飞奔过去,揽住他的腰,帮他站稳。 “陛下,让奴婢先扶你到床榻。”她的口气充满担忧。 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虽然视线依然模糊,但他可以肯定这是佟朝阳身上的气息。 “也好。” 这次,他没有拒绝,反而让她扶着,整个人几乎都倚靠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朝阳真的回来了吗? 他怀疑这只是他酒醉后的幻想而已。 朝思暮想的女人,现在就在他身边,与他靠得好近,让他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是谁,他也不想戳破她。 他怕吓走她,只好继续佯装不知情。 他搂住她的纤腰,故意将脸埋进她的粉颈处吸气,享受着这难得的亲密距离。 打从佟朝阳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无法停止对她的思念,每日每夜,他都在为自己当初的暴怒而后悔,他该多点耐心,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而不是将她逼得离他越来越远。 等了她这么久,她终于回来了,这次,他不想再放她离开。 “陛下,小心。”她小心翼翼地扶他在床上坐好。 姜承琰的大手仍然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 两人的身子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你让朕想起一个女人,朕最爱的女人。”他像是有感而发地轻叹一口气,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 “啊?”她感到惊讶,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她是让我不断前进的动力,失去她,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船只,找不到可以靠岸的停泊处。”他深情款款的低语,一字一句都敲进佟朝阳的心坎里。 “陛下如此尊贵,何须为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官伤感。”她嘴里不甚同意的反驳。 然而,她的心里却微微地悸动着。 没想到,他一直都对她心心念念,未曾放下。 原来,她在他的心中占着如此重要的位置。 他可知道,她思念他的心情,完全与他一模一样。 “你不懂,她身上有一种特质,坚韧果敢,一旦认定对的事,便不畏艰难地持续下去,她就像是明亮的阳光永远没有黑暗的一面。”他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 “不!她离开陛下便是不够明智,这么傻的女子,不值得陛下怀念。”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 她好后悔,自己不曾把握住这份幸福。 如果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她一定不会再这么傻。 “朕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他淡淡地推测,眸光幽黯。 虽然无法明白她不肯坦然面对他的原因,但他可以等,等她真正愿意与他相认的时候。 五年的时间都等了,他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间。 “陛下不恨她吗?”她有点激动地握紧双拳。 她宁愿他恨她,也不要这么包容她。 他这么宽宏大量,只会加深她心里的罪恶感而已,并没有让她比较好受。 “朕的确是恨过她,但朕更没办法控制自己爱她的心意。”他懊恼地皱了一下眉头,浑浊的黑眸定定地直视着她,眸中的坚定,让人深深动容。 他要借着酒意,把心里的感觉都告诉她,不希望两人之间再存有误会。 “怎么会……”她不敢置信地以手捂唇。 她的心跳猛然加快,赶紧别开眼,深怕自己地忍不住与他相认。 佟朝阳以为他会恨她,所以,她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只敢当个能够照顾他的女官。 虽然他现在说的一切,让她深为感动,但毕竟是他酒后的醉语,她不敢保证当他明日清醒之后,他还会这么认为。 “陛下,你真的该歇息了,你的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是太累了。”她抬起手,想抚摸他的眼窝,却又觉得不妥而放下。“陛下,你该为了天下苍生而振作。”她柔声劝说。 “你说得没错,朕是一国之君,不该为了一名女子而伤神。”他附和道,眼底幽微的光芒慢慢地淡去。“朕若能早日立后,也许,日后的生活会变得不一样。” “立后?”她顿了一下,没想到两人的话题会突然转变,一听到他要立后,她的心突然慌张了起来,但她却不能阻止他这么做。 “最近朝中大臣都劝朕早日立后。” “陛下……或许真该认真考虑了。”她说得言不由衷。 一想到会有其他女人名正言顺地与他朝夕相伴,代她照顾他一辈子,她的心就没来由得感到一阵揪疼。 那是一种无奈又心碎的感觉。 他原本想激出她的醋意,但她的提议,却让他火热的心顿时掉入冰窖,看来她还真懂得怎么打击他。 佟朝阳误会他是真的有心立后,老实说,她好希望自己能够再陪伴他久一点。 一旦他立了后,就再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她知道自己卑鄙,可是,她真的好想拥有他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她强忍着无奈与痛苦,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陛下若立了后,或许,就会忘了佟朝阳,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这些话,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同时也是违心之语。 在说这些话时,她必须压抑住情绪,才不至于难受得掉下泪来。 将他推给别的女人,是一种残酷的折磨,但她非得这么做不可。 她的身份太卑微,根本就配不上他,而且,她又狠狠地伤过他的心,今生今世,她已经没有资格陪伴在他身边。 姜承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朕明天就答应立后吧!”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见她眼里染上愁苦,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于此同时,心疼的情绪也逐渐在胸口蔓延。 虽然有心惩罚她,但也不忍心见她难受,既然她已经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不可能再放开她了。 他不会让她再逃离自己。 第10章 姜承琰不喜欢她躲在暗处,默默为他付出关怀,他要她光明正大且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 近日,樊丞相有意推荐自己的女儿进宫面圣,目的当然是希望女儿能成为皇后之选。 姜承琰不仅没有推辞,还欣然接受。 得知此消息,佟朝阳的心里悲喜交集,喜的是,皇上终于肯正视立后一事,悲的是,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底把她遗忘了。 为了把握能够与他相处的时间,她终于愿意出现在他面前,并且更加尽心照顾他。 对于她的出现,他故意装作漠然,仿佛她在哪里任职,根本与他无关。 对于他冷淡的反应,佟朝阳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自己伤他极深,他不可能不恨她。 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跟他呕气了,再过不久,他将要立后,而她也准备离开皇宫,不再继续打扰他的生活。 所以,当他半夜睡不着觉,她也不敢入睡,坚持待到他就寝为止。 有一段时间,姜承琰忙于公事,忙到很晚才能就寝,那段时间,佟朝阳也调整自己的作息,很晚才回去自己的小房休息。 这夜,他本来已经准备就寝,却发现有一本奏摺似乎忘了批阅,于是,又再到书房,找出那本奏摺仔细研读。 当佟朝阳要回房休息时,赫然发现他书房的门没有关上,房里也发出微暗的光亮。 她站在书房门口,偷偷望了一眼,看见姜承琰正坐在案前读奏摺。 “陛下,你怎么还没就寝?”她放轻脚步走进书房。 他以朱笔在奏摺上加以圈点后,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 “朕待会儿就会去睡。” 佟朝阳看他看得有点痴了,他这么认真专注的脸庞,如此勤奋于国事,让她的心里微微悸动着。 “陛下,你这么用心,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明君,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开创出属于自己的盛世。”她的澄眸微微闪动着灿亮的光芒。 “即使你只是在恭维朕,朕也觉得很受用。”他扯动唇角,状似很满意。 “这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话。”她诚心的说着。 他轻叹一声,苦笑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为她而做的改变,她应该全都看到了。 为了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他已经尽力将所有的恶习都改掉了。 为什么还不能感动她? 为什么还是换不得她的心? 随着时间过去,佟朝阳虽然感到疲倦,却不敢离开,深怕他没人服侍。 “你若觉得累,就先去休息,别管朕了。”他温声劝说。 “不行,陛下没睡,我不会睡的。” 此刻的情景,让她想起两人从前相处的时光,胸口倏地涌上一丝甜蜜。 “那好吧!再等朕一会儿。”他继续埋头在奏摺之中。 佟朝阳静静地站在一旁陪着他。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她去沏了壶茶,才回到书房里探看,却发现他已经累得趴在案上睡着了。 “陛下。”她轻唤着他。 他依然熟睡着,仿佛真的累极了。 她轻唤了几声后,也不忍心将他吵醒。 书房里的窗户微敞,阵阵冷风从窗外灌了进来,让书房内的暖度降低许多。 她连忙替他披盖一件外袍。 她放轻脚步,慢慢地往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怕不小心吵醒他。 她将外袍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但此时,姜承琰突然动了一下,外袍便落到地上。 她弯身拾起,想重新为他披上时,不期然地撞进一双蕴满复杂情绪的黑眸。 “陛、陛下!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她蓦然睁大眼眸,显得慌乱及仓惶。 “朝阳,其实你还是很关心朕!”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微微泛疼地拧眉。 他倏地往前一拉,让她顺势躺进他的臂弯之中,她被拉到他大腿上坐着,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姿势看起来很暧昧。 “陛下,请你放开我。”她细声地请求。 “朕不放!朕就是因为放过你太多次,今日才会这么痛苦。”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大手将她牢牢地圈抱住。 她不停地扭动身子,想挣脱他的怀抱。 “陛下,请先听我说。”她越动,他就将她揽抱得更紧。 他身上的气息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感到有一点晕眩。 再次嗅闻着让她依恋的熟悉味道,她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的气息,胸口油然而生一股心安的感觉。 “你就在朕的怀里说,朕会用心听清楚。”他霸道地以双手圈住她的腰身。 她还是不停地挣扎,动着动着,突然感觉到臀部似乎传来异样的感受,她惊吓得不敢再乱动。 “你如果再继续动下去,朕可能会克制不住,当场在书房要了你。”他的嗓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情欲。 佟朝阳顿时涨红脸,身子僵硬得跟雕像一样。 “陛下,请你不要开玩笑。”她正色地劝道。 “对这种事,朕从不开玩笑。”他的声音越来越哑,黑眸更是深浓了几分。 他渴望她已经渴望了好久,若不是自制力惊人,他早就克制不住自己,强要了她,他只是不想伤害她,才会一再尊重她的意愿。 “陛下,算我失言,请你先放开我好吗?我不会跑走的。”她柔声请求。 姜承琰深深化地望了她一眼,才勉为其难地放开她。 “朕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行事这么扭捏的女人,一点都不爽快。”他撇嘴,一脸不悦。 “是指我先前不出面一事?”她心有所感,隐约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气。 “不然呢?还有哪件事?”他蹙眉反问。 “陛下,我是有苦衷的。”她垂下眼,眼中充满歉意。 “这次,别再拿永安王当借口,朕已经听腻了。”他轻哼一声。 “我之所以回来,其实是王爷鼓励的。”她坦白告知。“王爷要我回到你身边。” “他提出什么条件交换?”他冷着声问。 “没有条件交换。”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难不成他想耍什么把戏?”他的黑眸瞬间沉吟了几分。 “不!”她着急地反驳。 “那是为了什么?”他挑眉,根本不相信永安王会那么好心。 “王爷会让我离开,那是因为……因为我爱你!我真正爱的人是你。”她扯着嗓子嚷叫,就算会喊破喉咙,她也要将心意说出来让他知道。 她已经厌倦继续躲在暗处关心他了。 即使他恨她,她也认了。 “你说什么?”他朝她倾身,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要我说几次都行,我爱你、爱你、爱你……”她闭上眼,不停地说着。 下一肯,她的红唇就被薄唇封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激动地吮吻着她柔软的唇瓣,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美妙的芬芳。 两人拼命地纠缠着彼此,谁也不想放开谁,他们似乎想将对方的呼吸吞没,与自己的气息融为一体。 一股温热酥麻的暖流,瞬间传递到四肢百骸,若不是姜承琰一手扶着她的腰,她可能会脚软地跌坐在地上。 当她几乎无法喘息时,他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我也爱你。”他以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而充满珍惜。 “我知道。”她微弯唇角,绽放一抹甜美的笑靥。 他以额抵住她的额。“为什么让朕等这么久?” “我说过要偿还王爷的恩情,如今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我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来到你身边。”她依然眉开眼笑。 姜承琰以长指轻捏她尖细的下巴。“那朕呢?朕才是你真正的恩人,你却这么伤我的心,今后你要怎么偿还我?” “我会用一生来偿还你。”她的话语轻快而愉悦。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他严肃地说。 “绝对不后悔,只是——”她欲言又止,眉心打了个浅浅的结。 “只是什么?”他不解抬起她的下巴。 “陛下即将立后,我怕皇后会容不下我……”她的眼中充满担忧与对未来的不安。 “你放心!皇后绝对不会容不下你。”他拍着胸脯保证。 “怎以说?”她纳闷着皇上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朕的皇后就是你。”他一字一顿地说,想让她听得更加真切。 “我?不可能的!你要立后的对象,不是樊丞相的女儿吗?”她微张小嘴,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樊丞相的女儿已经指婚给别人,朕要樊丞相收你为义女,从今以后,你的身分就是樊丞相的千金,也就是朕的皇后。”他朗声宣布。 他明白她的心思,知晓她对自己的出身自卑,于是便想方设法改变她的身份地位。 佟朝阳惊讶地睁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切的转变,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了。 “为了得到你,朕可说是费尽心思,无所不用其极。”他半开玩笑地自嘲。 “对不起。”她小声地道歉。 “朕不喜欢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此刻,朕比较希望听到‘我愿意’这三个字。”他的黑眸凝视着她,眸中深情满溢。 “我愿意。”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然后,扑进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抱住他。 这次,她会好好地抓住自己的幸福,再也不放手。 姜承琰俯首吻住她,以无限柔情,勾诱出她内心潜藏的情欲。 他的吻极轻、极柔、极缓,一点儿也不躁进。 因为,他还有好多时间可以吻她,他要好好地将她吻个够。 最好,吻到地老天荒。 日子在期待中飞逝而过,终于盼到了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在行完古礼,喝完交杯酒后,佟朝阳却坚持不让姜承琰碰她。 “我的好皇后,你这是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春宵苦短,他可不想玩着装傻的游戏,便担白招认。 “莫非你是为了皇兄的事在生气?”他勾扬唇角,笑容看起来很心虚。 “没错。”她瘪了瘪嘴。 “朕昨夜已经到信安殿向他敬过酒了,礼数周到,你还有什么不满?”他的大手改环住她的纤腰,作势要偷香。 佟朝阳却一转身,出乎意料地闪躲开来。 “昨晚陛下故意把皇兄灌醉,让他无法参加今晚的宴席。”她紧咬着下唇,美眸散发着怒火。 “朕只赏赐他喝下‘十日醉’,还没有赏他‘百日醉’,已经很有良心了。” 他高傲地微仰起下巴。 “陛下不希望王爷来喝喜酒吗?” “既然你都猜到朕的心意,又何须多此一问?”他咧嘴一笑。 说到底,他就是爱吃醋。 他不想让永安王看见她时,又露出一副伤心欲绝,心痛如绞的模样,万一佟朝阳又心软,想回到永安王身边,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下,你不需要防皇兄防得像贼一样。”她好声好气地劝说。“何况,臣妾已经认永安王当义兄了,你更可以放心相信他。” “义兄?朕可不会承认,你已经贵为皇后,还跟他成了义兄妹,那他岂不是朕的国舅,哼!这成何体统?”他沉下脸斥喝。 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希望她跟永安王有任何牵扯,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陛下的心眼原来只有一丁点儿大。”她语带嘲讽,心里却涌上一点点甜蜜的感觉。 这个骄傲的一国之君,连吃醋的样子都挺可爱的。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朕就算变成大醋桶也不打紧。”为了她,他连君王的面子都可以不要了。 姜承琰将她抱得更紧,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休想觊觎。 “臣妾真拿你没办法。”佟朝阳虽然懊恼,但听到这样的情话后,心头的火顿时消灭了一大半,实在不忍心再苛责他什么。 他以温柔的笑,掩饰那充满算计的眼神,大手开始在她的腰际上游移。 “皇后,春宵一夜值千金。”他笑得暧昧,趁她不注意时,已经为她褪去红袍嫁衣。 “我、我还没准备——”话未竟,她的红唇就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 新房里,渐渐没了说话声,取而代之的是缠绵的呢喃。 寝殿里的温度不断地上升,春色弥漫。 两颗火热的心,终于彼此心意相通,心心相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