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登场》 楔子 台北粉灰色的雾气遮住这座无情的城市面貌,但屈湛青很清楚雾气消失后,会呈现什么样的世界。 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台北快速的城市生活步调,会让大部份的人喘不过气,更别提密密麻麻、如细针矗立的摩天大楼有多丑陋了。 但此刻教他心烦的绝非外在的环境。 事实上,对于这座到处充满成功机会,却人人没把握的城市,他向来处之泰然,生活过得甘之如饴,他跟着社会的变迁,掌握着经济的脉动……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然而所有的平静,却因三天前的一席谈话与一番思考之后,硬生生的粉碎——“湛青,你快三十了吧?”靳雷健一通电话将义子召回家吃晚饭,饭后区隔起家中其他的成员,与他单独在书房中品茗闲聊。 屈湛青顿了一会儿,“是啊,十一月一日一到,就三十了。” 他谨慎的回答,仔细的端详他每一个表情变化。 莫名的提起这个话题,非常诡谲,教他不乱想都难。 “嗯,也该是娶妻的年龄了。”啜了口茶,靳雷健径自下了个定论。 “干爹!”屈湛青背脊一正,确定自己没听错,干爹是说了要他结婚的相关字眼。 “浪韬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你再不努力怎么行?” “可是我……” 靳雷健一抬手,压回了他提至喉咙里的声音,“企业界都知道你是我靳雷健收的义子,也明白你对全毅集团的尽心尽力,这会儿我的亲生儿子都娶妻生子了,而义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外人会怎么想我——顾此失彼?!别人家的孩子就不疼,拼命压榨?!” “干爹,没有人会这么想的!”屈湛青连忙纠正他偏差的观念。 他不想要结婚,他无法想象走到哪儿,身旁都得跟着另一个女人的画面…… 一个人的日子多自由自在啊!他不想去做任何的更动。 “我不管,当初若不是浪韬先有了对象,先结婚的人一定是你。现在既然教我最头痛的人物已经解决了,当然就轮到你了!” “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种事不是有没有打算就能作准的,想想浪韬还没遇上瑶兵之前,放荡的他又岂有成家的念头?” “可是……”怎么脑子在这个时候全糊了,屈湛清努力思索着足以挽救自己命运的理由。“干爹,公司的事情那么忙,我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简直是乱了,全乱了,为什么他的计划完全走样了? 他失算了吗?义父的脑筋终究是动到他头上来了,原来这种事是有连锁效应的,不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就表示从此安全了…… “我是不清楚你和浪韬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什么他没去公司上班,而你一句怨言也没有,不过若是你有了交往对象,公司的业务就交给我来负责。”靳雷健为达目的,任何牺牲都无所谓,即便他已经退休了。 “你还没结婚,不知道结婚的好处,看看浪韬吧,他成天笑容满面,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模样,不是带着老婆逛街,要不就是看电影,日子过得多惬意啊!听说等孩子出生后,他还打算带瑶兵到国外去走走,你看他们那么幸福,难道不会羡慕吗?”来硬的若不行,无妨,软性攻势也派上用场了。 没错,靳浪韬的确过着快乐似神仙的生活,每回看到他都是神清气爽的模样,相较之下,整日困在文件数据间的他,则显得狼狈…… 靳浪韬的幸福是建立在他的辛苦之上啊! 而他最无法忍受的,莫过于那家伙讪笑的眼神,仿佛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原本他一直觉得无所谓,毕竟换来了宝贵的自由,他认为很值得,但干爹这么一提起,令他心里陡升起不甘心的愤然。 想着想着,他决心当个说话不算话的小人,整理了几套衣服,他离开了原本居住的公寓,离开了全毅,租了这间位于忠孝路上的豪华住宅,存心不让别人找着。 他真的受够了,认真分析后才发觉自己彻底输了,丢了时间任劳任怨的工作就算了,让浪韬落井下石的调侃也可以忍耐,但要他连自由一起赔进去,他是怎么也不肯! 就当他食言而肥好了,反正他不胖,身上还有很多空间可以承受违背诺言而生长的肥肉……就让瑶兵恨他吧,她的老公已经陪她太久了,该还给公司,换他休息了! 不过人真的是在享受之后,方知悠闲的生活是如此放松。 瞧瞧他现在过着不用开会、没有成堆公文、更毋须应酬的日子,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前天晚上到pub玩,昨天晚上则窝在公寓里看了一整晚的影碟,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该换别人羡慕他了吧? 谁说得有女人,才会有幸福? 1 标榜着全台北市最人性化的住宅公寓,月光微透过中庭的树桠,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块,正随夜晚沁凉的微风变幻着形状。 施乐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往大楼停车场入口处左侧的垃圾收集车迈去,嘴巴自在电梯里就不停的咕哝着。 “这算什么人性化,连倒垃圾都要自己出门!”在她心中,真正的人性化该是请个清洁妈妈,挨家挨户的收集住户垃圾,以方便他们这些居民。 “现在九月底还好,要是寒流来袭,难不成要我裹着棉被出门倒垃圾吗?”她持续发出不平之鸣,也不在乎周遭连只听她说话的猫狗都没有。 终于走到了垃圾车前,一看到堆得半山高、满坑满谷的垃圾,她不禁又皱起眉头。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倒垃圾?” 她努力想找一个空隙将垃圾叠上去,但前后左右梭巡了一圈,发现三台垃圾收集车已经被堆得密不通风,连一点位置也不留。 最后,她放弃当个好公民,下意识的转身观察四周,正打算将心里头的想法付诸行动时,眼角余光瞥见转角走来了一个人,她连忙将手里的垃圾握得死紧,深怕心思教人给看穿了。 怎知,对方根本连理也不理她,瞥了一眼已堆得满满的垃圾收集车后,将垃圾往地上一扔,回身就走。 此举,气煞了在收集车前苦思良久的乐乐。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屈湛青听到叫喊声,随即转头,“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孩,小妹妹或是小姐,他没有把握。 她可能十六或二十岁,他无法从她的外表来辨别,平时他用来判断女性年龄的标准对她并不适用。 “难不成这里有第三空间的无形物体?”乐乐心底的火苗开始猛烈燃烧。想装若无其事,门都没有! “有事吗?”屈湛青打量了她几秒钟,方才的不确定,这会儿有了较明确的答案。 乌黑的长发绑成了两把发辫,依偎在美得惊人的容貌旁,最后垂落在圆耸的胸部上。 这样的身材,稍显稚气的眼睛,应该是二十岁少女所拥有的吧! “捡起来。”乐乐指着地上那包垃圾,命令道。“你知不知道公德心三个字怎么写?” 她颐指气使的模样落入屈湛青的眼里,不觉恼火,只觉得好笑,“我念过书。” “是啊,幼稚园毕业吗?不,或许连幼稚园也没念完,否则五岁小孩都知道垃圾不落地,你却什么也不晓得!” 方才,她也兴起与他同样的念头,意图趁着没人注意的当口,将垃圾丢在地上就跑,哪知他竟挑这时候蹦出来凑热闹! 她慌张的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羞窘的惊怕他会怀疑她的举动,但她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这个男人不只大摇大摆,甚至还对自己乱丢垃圾的行为理直气壮,一点也不介意身旁有人亲眼目睹了他的恶行! 一想起她烦恼垃圾无处放、一颗心七上八下顾忌着被人瞧见的不安,林林总总加起来,她就闷了一肚子气! “我当然知道垃圾不落地,也知道台北市很积极的推动这项观念,但现在的情况特殊,算是例外。” 他注意到她手中亦拎着一包垃圾,想必正为不知该置于何处而苦恼。 “什么例外?”乐乐一双美眸刀光霍霍。 “你看到没有,现在垃圾车都满了,你若再扔一包上去,强迫性的堆叠,成功只能算是侥幸。依我看,它们皆呈饱满状态,失败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堆上去的垃圾只会将上头的垃圾给拖下来,这么一来,不是有更多垃圾落地了吗?”屈湛青分析状况给她听。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奉公守法,但至少还不会那么没规矩的乱丢垃圾,制造乱源,他这是经过缜密思考之后的作为。 乐乐的立场险些让他的这几句话给动摇了,“找借口!” 她才不会承认他的说词,正中她稍早衡量过后打消的想法! 原本她也想过将手上的垃圾再往上扔,却担心尖起的小山会一古脑儿的纷纷落地,到时候她就成了无辜的犯人了。 “要不然你打算怎么办,垃圾车都满了,不丢地上,难不成再提回家吗?”他反问她。 “你个子那么高,将垃圾叠上去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真的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男人,你不知道垃圾堆在地上,会有猫狗过来翻咬,届时又搞得一团脏乱,苍蝇、蚊虫飞来飞去!” 乐乐愈骂愈无力,她为什么要为了一包垃圾和这样一个无赖吵架,早知他是这种人,她也学他扔在地上就算了,干嘛还在这伪装成环保人士,对他宣导环保概念? “我不冒没必要的险。”屈湛青睇着她,不觉眉色轻轻地染上兴味的笑容。 他们竟在垃圾堆旁争执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经验。 让一个年轻女孩教训,他不曾有过,不过似乎挺好玩的。 实在看不出来她会是那种满口环保经的女孩,真的不像。 这年纪的年轻人在这个时间不都在外头玩乐吗?他们待过的地方通常会遗留下垃圾,公共电话、各个大型广场,常常可见饮料罐及塑胶袋。 乐乐被他无关痛痒的模样,气得胃部发疼,以匕首似的凶光注视着他,在内心默数到十,用力呼出了一口气,拼命忍耐胸中的怒火,“好,我丢给你看,胆子这么小,我来证明你有多没种!” 她在内心暗自祈祷着,凝住气息,手臂一个使力,将垃圾用力往上抛——结果,也不知是她今晚没吃饭,还是老天爷与她作对,她的垃圾不但未达垃圾车的顶端,连原本担心会受连累的垃圾一包也未碰着,孤单的应声落地。 落地就算了,没绑好的袋口在这个时候不合作的松开,里头的垃圾掉了半数出来。 “啊——”乐乐一辈子没这么丢脸过,发觉男人的视线正盯着地上的“垃圾”似笑非笑的,她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你看什么,都是你害的!”飞快的跑到他面前阻挡,她的两只脚不停的往后蹭着,试图聚集起分散的“草莓蛋糕”! 清楚的意识到身后的垃圾为何物,她真的想死,而且意愿非常的浓厚。 该死的洁癖! 什么时候不选,垃圾明明还没有很满,为什么就非得今晚拿出来倒不可,她的经期才刚过,厕所的垃圾桶装的当然全是沾满了经血的卫生棉! “告诉我,你什么都没看到!”不明白是想对他催眠,还是催眠自己,她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禁不住气、会如此的冲动! 她的冲动让她丢人现眼! “我不习惯说谎,因为我确实看到了。”屈湛青看到她脸上的红潮从垃圾落地后就一直没褪过,重温了已经忘记很久的女性可爱的一面。 他能明了她的尴尬,年轻女孩或许都是这样吧,使用过的卫生棉摊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她的难为情是应该的,咆哮似乎也情有可原。 “你——”他连安抚的欺骗也不肯施舍,她恨死这个男人了! 乐乐眯着眼睛打量他的鼻梁,想象它被打歪会是什么样子。 屈湛青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磨拳擦掌的蠢动,他用食指搓搓鼻梁,笑了笑。“应该会很痛吧,请你手下留情,我只是实话实说。” 乐乐拳头抡得更紧了,她不愿相信他居然看透了她的心思,“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管理室借支扫把来给我,要不是你,我的垃圾根本不会掉了一地!” “也对,如果我没有出现,第一包丢在地上的垃圾应该不会是我的,而是你的吧?”他了然的指出。 “你、你胡说什么?”乐乐心一凛,极端的惶然,回避着他那两道仿若能洞悉人心的眼神。 “我看到了,你将可以回收的沐浴乳空瓶和卫生纸丢在一块儿,真正的环保人士不会如此疏忽,所以我大胆的假设,你这会儿忿忿不平的怒骂,只是在气恼我破坏了你的计划,至于什么计划,我们俩就心照不宣nb462!” 屈湛青不疾不徐的轻吐而出,为自己的逻辑思考能力喝采。整件事情只要多花点脑力想想,她的心思如清水般透澈。 他真的看出来了! 乐乐恼羞成怒,“我警告你,不要乱按罪名给我,我……才不是那种人!” “是吗?都怪我太早来了,否则就能印证你这句话的真假了!”她的慌乱更让答案不言而喻。 “你——”乐乐气得浑身颤抖,几乎按捺不住想上前掴他一巴掌,却又惦记着身后的垃圾而裹足不前…… 老天,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 “其实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你的意图和我的行为不谋而合,既是一丘之貉,我会与你站在同一边的。”屈湛青凉凉的咧着嘴角,这个时间出来倒垃圾真的是选对了! 乐乐再也无法容忍,奋力往他的胸膛一推,“你负责把垃圾处理好,我不承认那是我的,不在现场的人无罪!” 顾不得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再待下去,她绝对让他有意嘲讽的眼神刺得千疮百孔,管他丢不丢脸,卫生棉用过就算了,她现在什么都不管了!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屈湛青笑出了声音,走至管理室借了扫把、畚箕,替她将散落一地的卫生棉清理干净。 会再见面的吧,因为他们同住在一栋大楼里。崧园名宅的大厅,流转着一个圆润的女音。 “我说老爹,人家难得放假休息,你就不要占女儿的时间嘛,小盼还在等我耶!”乐乐手持行动电话,对着话筒撒娇。 “我看你还是搬回来往吧,我不过两天打一次电话找你,你居然开始嫌我烦了,我就说台北那个环境复杂,瞧,把我的宝贝女儿都教坏了!”施弘福坐在台南家中的纯牛皮沙发里,不太高兴的发着牢骚。 心肝宝贝不喜欢他了,呜,他真的会哭死! “爸,你想太多了,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还说没有,你宁愿和朋友出去玩,也不肯多和我聊两句。”想他每天盼呀盼的,就是在等和女儿叙情,结果她竟如此冷淡的浇他冷水。 南台湾的天气虽热,但也不能这样啊,他的心会冷哪!父亲关心女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每次都这样,动不动就要我回乡下,人家听了当然会烦嘛!”乐乐娇嗔。她知道老爸喜欢听她撒娇,也受不了她的撒娇,于是她又重施故计。 “乐乐,不是爸爸对台北有偏见,只是那个大染缸真的不适合我纯洁的女儿居住……” “爸,别又来了!从高中开始,我都在这里住三年多了,不会有问题的啦!”她努力的安抚,重复着千篇一律的说词。 “而且清者自清,你要相信自己的女儿,我如果是那种会乱来的女孩,你早当外公了!” “乐乐!” “人家实话实说嘛!” “又不是只有我不赞成而已,你妈也不喜欢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当初若不是你坚持要考北区的高中联招,现在根本不会有这些聚少离多的问题!”说来说去,就是怪他们夫妻俩太宠这个独生女了。 “所以我建议过你们搬来台北住,是你们不肯的。”只是说说罢了,就是因为料准父母不习惯台北紧张忙碌的生活步调,她才会如此建议。 她不会那么笨,找两个舍监来监督自己的作息。 高中时期因为年纪还小,她只能乖乖的住阿姨家,任阿姨当父母的眼线。但现在可不同了,她高中毕业,也满十八了,能独立自主了,于是在她半哀求、半强硬的态度之下,如愿地向父亲要到了一间豪华公寓,从今年暑假开始,过着快乐的独居生活——高兴就带朋友到家里来玩,心情不好就在外头闲晃,累了才回家,无拘无束的,逍遥的很。 说她日子过得浑噩吗?应该不至于吧! 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将来大概也是一样,没有生涯规划、没有梦想,什么都没有——只是得过且过。 她的成绩是不会很突出啦,不过有句国文诗词她倒是背得滚瓜烂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所以啦,人生玩乐得及时,未来的事未来再打算吧! 现在她唯一比较明确的目标,大概就是考所好大学,毕竟她的父母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如此的疼宠她,她好歹得有番好成绩,教他们能够向左邻右舍好好炫耀一番。 “我愈来愈不了解你了,台南又不是没有补习班,为什么就不能回来这里补习?”施弘福发现女儿愈大,距离自己愈远了,尤其是这几年越来越明显。 “台北补习班的师资比较优良嘛,而且这间补习班还是妈挑的,有阿姨的儿子就近照顾我,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她绝不回南部,成天被那些老女人缠着问东问西,她十八岁的芳华早晚老化成八十岁的老态。 因此,她只能认命的进入母亲所挑选的圣林补习班,展开她的高四生活。 不过,她心里清楚,选择这家并非是经过千挑万选和经验分析下的结论,一切都是人情攻势。因为妈妈一个姊姊的儿子,在这里担任招生业务的工作,不知是业务关系还是真的是间好补习班,阿姨一直鼓吹她一定要来这家。 幸好高中同学兼好友的方昭盼也跟着报名同一家补习班,否则她真的得过着独来独往的独行侠生活,一辈子怨恨阿姨。 “好吧,你都这样保证了,爸再怀疑你,你一定要讨厌我了!”施弘福怕女儿和自己生气,连忙转移话题,“现在手边还有没有生活费,要不要我再汇几万块给你?” “不用了,我有在打工,银行里的钱根本派不上用场。” “乐乐,你就专心准备重考吧,爸又不是没钱让你念书……” 乐乐担心又是一段冗长的训词,急忙打断,“爸,我不会太过分的,我只是想学习独立,绝对不会影响到功课。” “你确定?” “嗯,我朋友在催了,我得走了,回来再给你电话,拜拜!”像是打完一场硬仗般,她吁出了一口长气。 “怎么了,伯父又要你回去了?”方昭盼从刚才就一直注意听着她的回答,一颗心吊得半天高。 “要不然你以为我爸还会有什么新话题吗?”瘫在大厅的沙发里,乐乐根本提不起劲出去疯了。 老爸就是会煞风景! “乐乐,你不会回去吧?” “小盼,朋友那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了解我,我当然不会回去,我不适合乡下早睡早起的生活。而且回去那种小地方,没有朋友,什么都没得玩。” 方昭盼放心的拍着胸脯,“那就好,那就好。” 乐乐是她的死党,虽然她不属于那种很懂得玩乐的街头女孩,但和她在一起,从来不会感觉到无聊;且常常因为有她,男人迷恋她漂亮的美貌,为了讨好,她这个好友顺带沾了不少光,不时有免费的零食、饮料可享用。 乐乐是她交过最不亏本,也是最贴心的好朋友了。 “咦,芝麻呢?”乐乐突然四下望了望,却寻不着爱犬。 “啊!”方昭盼此时才发现握在手中的狗链不见了,“我只顾着听你讲电话,没注意它跑到哪儿去了……” 她有些愧疚的搔搔后脑勺。 “快找它回来,要是被管理室的人看到就完蛋了,虽然这栋大楼可以养宠物,但若吵到邻居,在公共场所大小便,罚款可不低……”乐乐边说着,边站起身轻唤,“芝麻,臭芝麻,你快给我出来……芝麻?” 一堵肉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欺骗父母亲不好吧?”一个饱含兴味的男声窜进她的耳膜之中。 “你……”乐乐猛一抬眼,视线纳入了声音的主人。 “垃圾小姐,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屈湛青愉快地向她打声招呼。 他正想带狗出去散步,走到大厅凑巧见着正在讲电话的她,于是他就倚在一旁听完音量不低的她与她父亲的通话,顺便借机多了解她——原来她并非与亲人同住,而能够买下如此奢华的公寓,想必她家庭的经济应该不虞匮乏才是。 “离我远一点!”忆及几天前的那个夜晚,想起他的可恶,乐乐心下一把火霍地燃了起来。 “这样不对吧,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担下了你的难堪,帮你打扫那一地的草莓蛋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至于连一句道谢的话也舍不得说吧?” 清丽的容颜水嫩如上好的豆腐,有着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的独有特质。白天见她,屈湛青发现比夜晚所见更美。 已是秋初,然而她的味道淡柔轻飘的掠过他鼻间,却是属于夏天的香气,萃取自天然植物的精华,展现澄澈清丽之姿,若有似无的迷醉了他的感官,令他意乱情迷起来。 “不要再和我提起那晚的事!”他的微笑加深,笑容里加入了让人气愤的放肆。一阵没来由的颤抖窜过乐乐的身躯,她不容许自己退缩,在他邪肆的视线下移开视线,但紧握在身侧的手早因紧张而汗湿。 他的注视、他的眼神,教她莫名的不安,然后荒唐的紧张起来…… 不知什么原因,她的傲然与冷静,在看见他时总会突然失效,变得易怒而神经质。 “乐乐,他是谁啊?”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方昭盼怀着热切迎了过来。 乐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帅的男人了,高中男同学也好,如今补习班的男孩子也罢,没见过这般棱线有劲的俊美长相。 “该死的男人!”发现小盼一脸的崇拜爱慕,乐乐有些不是滋味,直觉受到背叛,“睁大你的眼睛,他年纪大的都可以当我们的叔叔了!” “可是你不是说成熟的男人才有魅力吗?”方昭盼不解,今天的好友脾气好大,平日的她不会这样子的。 对待任何一个男人,她的话向来不多,总是冷冷的保持着距离,她没见过对男人发脾气的乐乐。 “他是唯一的例外!”她几乎是用吼的。 屈湛青耸耸肩,冲着她邪笑,仿若被损得不痛不痒。“刚才听你说补习班,应该是升大学吧,这么算来,你们应该十八、九岁,而我今年将满三十,叫大哥哥无妨,喊一声叔叔可把我叫老了。” 他毫无预警的凑到乐乐耳边讲话,深吸了一口从她颈部传来的微香体味,脑子里尽是幻想,很想就这样把头凑下去,吻住那一片白皙…… 脑中的绮念叫他更是心荡神驰,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竟让他一夕之间成为满脑子色欲的男人。 “你偷听我讲电话?”乐乐挑起怒眉,此刻才一并想起他方才来时所说的第一句话。“要不要我借把尺给你量量你的脸皮有多厚,大哥哥?非亲非故的,不要乱攀关系!” “我不承认偷听,而且你到现在才顿悟,会不会有点后知后觉?” 乐乐死瞪着他,心气得拎至了喉间,紧抿住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形成一道反叛的线条。 不能动怒,这样轻易泄漏内心的情绪,只会更显示她的年轻不懂事…… 可是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这个男人存心要气死她! “小盼,快帮我找芝麻!” “它在那边!”方昭盼眼尖的看到好友的爱犬,正与另一只同品种的可卡,坐在大厅外的台阶上,状似狗儿间的谈天说地。 “芝麻!”急着找到狗儿,远离这个男人的气息范围,乐乐忘了住户守则之一——不准喧哗,而大喊着爱犬的名字。 “绿豆!”同时间,因见色忘狗而冷落了爱犬的屈湛青,也发现了狗儿而出声叫唤。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只见乐乐尖锐的眸光扫向了他,“你刚才喊什么?” “我在叫我的狗。” “它叫绿豆?” “没错,很平易近人又好记吧?” “你是冲着我来的?连狗名你也要和我作对?”乐乐气炸了,这人简直像一种搔不着的痒一样可恶。 她的狗叫芝麻,他的则取名为绿豆,很正常的名字,正常得让她觉得诡异,觉得异常的不舒服! 屈湛青叹了口气,她又生气了。“难道你就不能将此解释为我们两人有着绝佳的默契吗?有志一同的帮狗儿取个类似的名字?” 为什么她就不能用对她父亲的那一套温言软语对待他呢? “不能!”乐乐坚决的说。 “可是你看我们的爱犬处得多融洽,你的芝麻看上我家绿豆了,真是芝麻看绿豆,愈看愈对眼呢!”屈湛青示意她的视线关照一下正含情默默对看的两只狗儿。 可惜啊可惜,狗儿都跨出第一步了,而他们的主人却仍是不和,还有一方拿对方当仇人,恨不得千刀万剐,连他都不禁怀疑他们的梁子何时结得那么深了。 “什么时候有这一句了,你又在影射什么?”不知怎地,他的言行举止间总让她感觉另有所图,而且是那种不好的企图,邪恶的含意。 “有吗?怎么我自己不知道,这句话可以影射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乐乐咬着牙说道:“小盼,你带芝麻去吃饭!” “你呢?”方昭盼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抓不着头绪。 “她在生我的气,可能吃不太下吧。”屈湛青了解的帮忙回答。 闻言,乐乐为之气结,“谁授权给你当我的发言人了?!但你的确说对了,我已经被你气饱了!” 该死,她太容易被看透了,一个人的脸部情绪那么透明,是她家中没有镜子,让她忘了人们的脸部表情会泄漏他们的情绪吗? 2 “乐乐,你是怎么了,为什么对那个男人大吼大叫,人家又没得罪你。”一回到公寓,方昭盼跟着乐乐至厨房倒水喝,对她不寻常的火气感到莫名其妙。 就算人家的狗儿叫绿豆,也不代表什么啊,可是她大小姐却一口咬定他剽窃她的命名创意,她气呼呼的模样看在她眼里,只觉得小题大作。 事实上,整件事情的成员中,她认为最该生气的是那两只可卡狗,它们在同伴面前一定都抬不起头,因为任性的主人为它们取了个“特别”的名字,所以它们才会惺惺相惜的对看着…… 当了两个怪人的爱犬,她只为芝麻和绿豆的受宠感到同情、可怜。 “谁说他没得罪我,他就是那晚害我垃圾掉了满地的臭男人!”仿佛想发泄压抑许久的愤恨,乐乐拿出鲜奶,用力的甩上冰箱门。 “乐乐,你好恐怖!”看着她的动作,方昭盼瞪直了双眼。 “我哪里恐怖了?” “我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不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现在竟迁怒于无辜的冰箱上头。” “我……”乐乐被堵得差点无言以对,“如果今天被激怒的人换成是你,我就不相信你还能和颜悦色的和他嘻嘻哈哈!” 这对她来说可是全新的经验,她习惯了唯我独尊,从来不曾有哪个男人,有着让她紧张、动气的魔力。 莫怪她会那么讨厌那个男人,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你所形容的那么可恶啊……”方昭盼接收到好友瞪视的眼神,赶紧住了口,蓦地,像又想起什么事的惊叫了一声。 已经是负气喝着牛奶的乐乐,被她这么突然一叫,噎着了,“咳……” “乐乐,你没事吧?”方昭盼跳至她身后,帮她拍背顺气。 “如果你是蓄意谋杀,问这句话会不会太矫情了?”从第一眼见着那老男人,死党已清楚的让她感觉到她的欣赏之情,仅是一面,那男人的影响力就胜过她们三年来的友谊……这教她怎能不气! 他究竟哪里好了,不过是长相有型、身材颀长精健、气质出众罢了,其他的根本没有可取之处。 “不是啦!”说到那个男人,方昭盼眼睛都亮了,“人家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事。” “你如果想说就说吧!”其实她一点听的兴趣也没有。 “你说那个男人前几晚和你在大楼的收集车前吵架,而我们刚刚又在大厅遇见他,这不是说明了他就住在这栋大楼里吗?”她喜孜孜的发表自己的新发现。 “怎么,你到现在才知道啊!”乐乐脸色不太友善的瞟她一眼,“而且,你干嘛那么兴奋?”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方昭盼,我警告你,以后不准你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老男人,否则我就跟你断绝朋友关系!” 发现她不像在开玩笑的口吻,神情也是破天荒的严肃,方昭盼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啦、好啦,不说就是了嘛,你不要生气了!” “我已经哀悼过自己的倒霉了,庆幸他不是我的邻居,否则我岂不呕死!” “啊——” 陡地,又一声尖叫从踱步至小阳台的方昭盼口中逸出,这回乐乐侥幸只是刚拿起牛奶杯而已,否则真的会活生生给呛死。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鬼叫个不停!”乐乐顺着她惊异的眼神望去,没人啊,瞧她像见着星际怪物似的大呼小叫。 “乐乐……你旁边是谁家的阳台?”方昭盼试探的问。 “当然是我对面邻居的,要不还有可能是谁的,崧园每一层楼就两户人家而已。” “那你知道对面是谁住的吗?”不会吧,老天爷是在恶作剧吗?怎会这么刚好? “一对老夫妻。” “不是吧?”她没眼花啊,她发誓绝没有看错…… “怎样,你该不会看到隔壁有人在吧?”乐乐诡异的笑了笑,“小盼,那你真的得去给人收惊了,因为那对老夫妻一个月前就出国环游世界了,现在他们的房子正处于待租状态,依我所知,应该还没有人搬进去住喔。” “乐乐。”方昭盼突然正经八百的唤了声,希望给她一个心理准备。 “干嘛,你那是什么表情?” “对面已经有人搬进去住了,而且你的新邻居,很不幸的正是你最不希望看到的男人。” “你说什么?”不只四肢,乐乐连心都僵愕住了。“骗人!”恢复神智后,乐乐只能挤出脑海里充斥的这两个字。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看到他了,虽然只是侧面,可是连衣服都和方才大厅所见的男人穿着一样,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吧?” “可是我根本没听说有人搬进来……”这会儿,乐乐的笃定消逝无踪,急着探头望向隔壁的小阳台,惊觉好像多了几盆绿色植物出来。 “乐乐,老天爷好像没有听到你的呼唤……”看到她的表情,方昭盼只能出言安慰,“你们不过是邻居,又不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应该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该死的有关系!”他居然是她的新邻居,这是多么令人沮丧的事实!“我不要和那个臭男人当邻居!” 顾不得心防,顾不得陌生或熟悉,顾不得一切,她俏嫩的脸泛满红潮,猛然提高嗓音,只想摆脱纠缠在心头的那个臭男人! “但人家都把房子租给他了,除非你搬走……” “为什么是我搬走,不是他?别忘了,我有这间房子的所有权,而他不过是个承租的房客,依‘先入为主’的观念,崧园是我的地盘!” 除了向施伯伯要求留在台北之外,她似乎鲜少对事情如此坚持过。 “要不然你想怎样?” “小盼,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方昭盼愣了一会儿,“当……然。”好友都说话了,她只能向帅哥说对不起了。 “如果赶不走他,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无妨,我来证明给你看,老男人根本不若外表的伪装,我会让你看看他色魔转世的真面目!” 幻想着自己对他的恶作剧,乐乐将更多的大笑闷入喝牛奶的动作中,样子像个女学生,只是声音是险恶的,不是纯然的淘气。 她恨他,恨他总是高贵优雅,恨他总是从容自若,而最令她无法释怀的是,他愈有修养,就愈显示出她的小家子气。 “乐乐?” “我房间里好像还有很多宣传单吧?” “你该不会……” “宾果!”玩弄一个教自己恨得牙痒痒的男人,而对方却什么也不知情,乐乐光想就觉得兴奋不已。 “他应该不会打吧……”方昭盼直觉那个男人不是那种人。 “我们来打赌,我说他会!” 事情就因这么一句话揭开了序幕,开始了彼此的纠缠不清……屈湛青打开大门,一张宣传单飘落地面,他顺手捡了起来,心里纳闷着怎会有这种东西塞在门缝。 崧园以精密的设计与严谨的管理闻名,强调住户单纯不复杂,每个楼层只有两户,且每位住户除了自己居住的楼层外,其余的私人住宅,哪怕只是大门口,皆不获准停驻、进出,因为还有一道走道门限制,而这道门只有两户住家的磁卡设定了通行密码。 所以依此判断,崧园的住户都不能任意走动了,更遑论是外人至此发宣传单。且这种东西置放的地方,也该是楼下的信箱,而非他的大门口。 视线移转至对面的邻居大门,他没看见有相同的纸张塞着,事情好像渐渐明朗了,唯一的可能性只剩他们——但可能吗?他才刚搬来,没和任何人结怨,不至于就此被盯上,成为人家恶作剧的目标吧? 望着手里的宣传单,他不禁怀疑起如今的社会风气。 经过特殊设计的四个字——乐乐专线,说明了这张宣传单的招揽成员,也给了男人无限的想象空间。不论高或矮,不分胖或瘦,不管帅气或平凡,我只寻找招架得住沸腾体热的你! 一张储值卡三仟元,可通话五百分钟,一分钟才六元,比打0204更便宜,真人接听,绝对物超所值。 乐乐专线:02-2768xxxx满足你所有的性期待,成全你所有的性要求。 要快乐吗?请找乐乐! 详情请亲洽:台北市仁爱路168号七楼屈湛青看傻眼了,现在的色情行业已经泛滥至这番田地了吗? 真有那么多男人喜欢打这种电话,玩这种隔靴搔痒的挑逗性游戏? 算准了时间,躲在门后透过窥孔观察屈湛青一举一动的乐乐,以手肘推了推身旁的好友,“看到没有,你的俊男也不过如此而已!”她嗤笑了声。 “男人都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是一张宣传单而已,也能看那么久,依我看,说不定他现在脑子里,已跳闪过无数的色情画面!” 方昭盼听着她为帅哥的表情下注解,不敢乱搭腔,只能提醒她,“乐乐,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嗯,是时候了!” 对面的大门霍地被拉开,屈湛青的目光很自然的挪移过去,从里头步出的第一个女孩,让他有些惊讶,但最大的震撼莫过于接着走出来的那抹身影,他完全怔住了。 “嗨,这么巧啊,你就住在我的对面?”乐乐虚情假意的问候,营造出很吃惊的表情。 她过于做作的声音,适时理清了屈湛青的一些疑惑,她那种暧昧、似笑非笑的眼神,教他肯定了对自己恶作剧的人是谁了。 “我们真的不是普通的有缘!”或许是老天爷怕他这般放松的日子,仍过于平淡,所以安排了一个如此有趣的女孩来与他作伴,看来无聊这两个字势必会和他成为绝缘体了。 他一点也不排斥她和自己卯上,他反而十分乐意有这样一个邻居。 心虚是一种要命的情绪!乐乐在他饶富兴味的注视下心跳加速。 她讨厌、更排拒他看她的样子,那种眼神,宛如瞧着竹笼里的天竺鼠,纯娱乐而已。 人类的心理就是如此矛盾,如果己方一心想挑拨人生气,对方却恍若未闻,一点也不为所动,则气恼的程度绝对比对方回嘴更厉害。 “小盼,我们走!”气恼的抓着愣在一旁的好友快步离开,她知道自己终会扳回一城的,而且就快了!“王八蛋,他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明明一副有兴趣的样子,动作却拖拖拉拉的!” “乐乐,我看我们还是回去补习班吧,他不会来的。”方昭盼愈来愈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楚的告诉她,她们已经跷了三堂数学课了,她担心缺课通知寄达家里,她又要挨骂了。 乐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以前除非心情不好,否则她不会轻易跷课,而今天她却因为一个陌生人,因为一股不知如何解释的怒气,而一口气跷了三小时的课程。 “我不信他不来,我绝对要你对他的幻想破灭!”乐乐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计划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发誓要报复他再三的揶揄。 她要躲在暗地里玩弄他,然后再公布真相,看他难堪狼狈的样子……一切她都想好了,他怎么可以不跨出第一步来配合她?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欣赏之意了,你是不是愿意放弃?”她的执拗若肯放在最不专精的数理科上,相信她早上大学了,根本毋须当个重考生。 “不可能,你懂‘恨之入骨’这四个字的意思吧,我对他已经恨之入骨了!”乐乐不容置驳,“要是你怕缺课太多,就先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在这里等他。” “那怎么行?”方昭盼一副两人不离不分的坚决,“我们说好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两个人一起的!” “嘘!”乐乐看到监视器的荧幕终于走进了她所等待的男人,一身休闲的衬衫加牛仔裤,衬托出他的帅气,“来了,他来了,真是一匹狼,终究抵挡不住诱惑!” 现在她们正坐在仁爱路上的公司休息室,在这里可以看到来公司买储值卡的男人。 往往公司内部的小姐,若是觉得哪位男士的言谈不俗,都会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电话中的对方再次登门换购新的储值卡,以便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倘若看到的男人长相还过得去,就答应出游的要求,反之,则维持电话交友的关系。 而现在,她利用这个方便,打算“对号入座”,向柜台小姐打听他的储值卡号码,以便到时候液晶显示号码时,会认不出是他的声音。 方昭盼望着荧幕里走至柜台前的男人,心底油然生起一股同情。他没来,乐乐不高兴的大骂,这会儿来了,她也批评不断,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无所适从吧。 “小姐,请问储值卡是否在这边买?”屈湛青向柜台询问。 “是的,我先为你介绍一下本公司的消费制度。这张储值卡三仟元,而这是本公司小姐的名单与电话,先生可以选择你所想交谈的对象,先拨通电话,然后依照指示输入卡片上的编号,还有你的身份证字号,完成这些手续便可尽兴的与小姐谈天说地。一张卡片可使用五百分钟,若是金额用完,欢迎你再回本公司换购新卡,我们给予旧客户九五折的优惠。”柜台小姐很尽责的详细解说,顺便拿出一张基本资料卡给他填写。 “好,我先买一张。”屈湛青毫不nb462嗦的掏出三张仟元大钞。“我可以请问一件事吗?”他接着导入正题。 “没问题。” “贵公司的柜台有分早晚班吗?” “有,早班由我负责,晚班则是本公司的老板娘坐镇,所以无论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会有人为你服务。” 屈湛青是来这儿印证一件事的,不过一听完她的回答,他明白自己的猜测错了。 因为狐疑对面的女孩不该有这类的宣传单,直觉她应该在这儿打工,谁知竟不是他所预料的答案。 他向管理室打听过她的姓名,但那栋大楼真的管得滴水不漏,连一点口风也不肯透露。 “我可以再请问一下,乐乐专线的负责小姐,本名叫什么吗?”就说是男人的第七感吧,他认为他的小邻居和乐乐专线有着绝对的关系。 柜台小姐防备的盯着他,“先生,关于这点请恕我无法回答,公司小姐的资料我们绝不外泄。” “好吧,我不勉强你。”他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乐乐专线不太好打喔,她是本公司最红不让的小姐,曾经创下二十人同在线上等待的记录。” 屈湛青只是回以一笑,带着有点困惑却又清晰的思绪离开。 他前脚一走,乐乐立刻从休息室走出来,对着柜台小姐说:“小惠,麻烦你了,将他的储值卡号码给我。”乐乐一打开门,就听到乐乐专线的电话正响着,她连鞋子都来不及脱,门也未关好就冲了进去。 急忙拿起话筒,兴冲冲的瞥了一眼液晶显示器上列示的号码,发现与自己倒背如流的七个数字不同时,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你好,我是乐乐。”连声音都有气无力,和适才的精力充沛迥然不同。 “乐乐,是我,阿贤,记得吗?我三天前才打过电话给你。”话筒的另一方报上自己的姓名,“怎么了,今天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喔!” “没事。”怕他到公司去告状,乐乐强打起精神应付。“你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找我喔!” “你记得我?”阿贤受宠若惊。 笨,刚才不是说了三天前打过电话来吗?意即这两天都没消息,根本不用人家记住他,自己都坦白了。 “当然,我们那晚聊得很愉快呢!”乐乐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摇控器,打开了音响听歌。 她早忘了和他聊过什么事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肯定要过她了——每个打电话来的男人,十之八九都是来找她做爱,透过电话、声音的传递,空中做爱。 “我今天想要,你愿意给我吧?”阿贤毫不拐弯抹角的坦承意图。 “你说呢?你来找乐乐寻欢,我当然得满足你的需求,是不?” 用过晚餐回来的屈湛青,打开了走道门,看到对面邻居的门扉半掩,不断的传来甜腻、性感的声音,于是好奇的趋近倾听,半晌,他愁困多天的疑问,全因女孩特别的诱惑软嗓而解开了。 不出他所料,乐乐专线确实和他的小邻居有关,但她即是本尊的事实,却令他有种不能接受的惊讶。 她故意设下诱饵,引他上勾,是何目的他不想深究,不过若是她那么想和他玩游戏,他非常乐意奉陪。索然无味的日子,激起一些波涛应该不错吧! 耳朵仍送进她讨好男人的声音,他沉下脸,一声不吭的故意按了门铃,教门铃的音乐声中止他们的调情。 透过半开的大门,乐乐很容易的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阿贤,有人按门铃,我先去开门,你等我一下。” “和男朋友讲电话啊?”语调或许仍轻松活泼,但向来面对她的微笑却收敛起一半,只凝着一双冷眉冷眼。 “你管我!识相的话,就不该打断人家的情话绵绵。” “就算是情到浓时,至少也将门关上吧,你这样门户大开,不怕坏人入侵吗?” “怕,我当然怕,我怕死你这个恶人了!”记得线上仍有人等着,但乐乐并不急着回去听电话,她知道会打第二次来的男人,多半是恋上她伪装出来的声音,还有她挑情的技巧,他们会愿意等她的。 而等待时虚度的这些时间,仍会不停的扣减储值卡的金额,她还是有进帐,所以她常常找遍各种理由,就为了减少和对方哈啦,有时候一成不变的情话,一天说上十几遍,连她自己的耳朵都快要长茧了。 “你和男朋友的感情好像很好?”既然已经知道乐乐专线的负责人是谁了,他当然不会任买来的储值卡荒废。 平日总是对他尖声嚷叫的她,面对客户却是另一种风情,他也想听听只针对他的诱人音嗓。 “我不用向你报告私人的感情生活吧,充其量,你不过是住在我对面的邻居罢了。” 他的浓眉极贴近眼眸,分外墨秀,直挺的鼻子魅惑异常,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特别注意到他刮得齐整的胡痕,在唇上、下巴及耳腮旁渲染成一片的胡针青痕,很性感。 “不只吧,我还是帮你清除垃圾、收拾残局的恩人耶,而且我还知道你现在正在补习考大学,自己独居……” “够了没有?”乐乐瞪视着眼前的男人,几乎想上前撕下他脸上那抹笃定的笑容,她不是会被轻易激怒的人,但是他的几句话,竟然惹出了她空前的怒火。 “只要你告诉我你的芳名。”屈湛青的好心情回来了,他知道从明天晚上开始,乐乐专线他会一人独占。 “你鬼鬼祟祟的笑些什么?”他的笑又搅弄她的心了! “没什么。”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弧高深莫测的笑意。“可爱的小邻居,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听说过邻居就得互相自我介绍。” “我不能在每次找你时,弹个手指或吹个口哨吧,那会很尴尬。” 弹手指、吹口哨?!他当她是条狗吗?“你没事找我做什么?” “联络感情啊!”屈湛青笑看着她暴冲成血红色的脸庞,疼惜的轻点她的俏鼻,“常生气对身体不好喔!对了,电话不要讲太久,早点休息。” 惊慌的拍掉他的手指,乐乐抬眼一望,陷落在他涌动着光彩,却荡人心魄的双眸里。“你……干什么?” 声音因心律的惶乱而失去镇定。 “我也想知道我会干什么,而你应该也会知道的。” 以往他情愿让脑子盘据着数字、企划,也不分点空间容纳女人的点滴,而最近,他却满脑子悬念着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女孩。 “你在玩什么绕口令?” 乐乐恨自己被他搞得心神不定,而他还是一副从容自若、毫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我要出去吹吹风,你尽速解决掉那个男人,赶快去看书。”才从外头回来,连家门也未开,屈湛青又出去了。 乐乐听得一头雾水,却不能苟同他以大哥哥的口吻和她说话。她不要当他的妹妹,她才没有一个这么自大又无礼、只会惹她生气的哥哥! 他最该死了,买了那张储值卡却一通电话也不拨来,她甚至怀疑他改打给名单上其他的女人了! 甩上大门,室内回荡着缓慢的西洋摇滚情歌,有个女歌手和男歌手在小盘子里面,唱得爱恨不分、生离死别。 相爱的声音为什么非得嘶哑着嗓子向人报告不行?乐乐觉得他们一定是在乱爱,不过这时候换小唱片是有点麻烦,就任凭他们去纠缠吧! 屈起膝盖,她窝在沙发里坐着,思绪百转的发起呆来,彻底忘了电话线上仍有一个呆瓜在等候着她。 3 嘟……嘟…… 半梦半醒之间,乐乐隐约听见电话铃响,模模糊糊的伸出手接了起来,“喂?” “你好,请问是乐乐专线吗?”一个低浑的男性声音窜进了她的耳膜。 赫! 乐乐专线?! 乐乐的瞌睡虫瞬间吓跑了三分之二。 扫了眼墙上老爸送的凯蒂猫挂钟,九点十七分,天啊,她居然算数学算到睡着了! “哈nb462,你就是乐乐吗?”没有听到回应,对方又唤了声。 “我是,先生怎么称呼?”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保持头脑清醒。视线不经意的停驻在显示器上的号码时,她的心房震颤了一下。 这七个数字怎么这么熟悉?比她方才所背的任一条公式,还要更清楚的浮在心海…… 老天!是他! 不自觉的,她握话筒的力道加重了许多,因这突来的惊讶——那个老男人居然挑在她最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打电话来! “青。你就喊我青吧,青青校树的青。”屈湛青的音调里饱含戏谑。天知道他从昨晚听到她如何款待电话那方的男人后,就一直期盼着今晚的到来。 乐乐的眉间兴起波涛,鄙夷的扯高嘴角。 青,不管这是他的真名或化名,不过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电话女郎,他一开口就要求人家这么叫他,这种男人除了恶心,她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 胸口的不悦沸腾地燃烧着,她差点就破口开骂,但理智终究是压下了她的冲动。 稳住阵脚啊,乐乐。千万不要教他听出不对劲,否则讪笑、讥嘲的计划岂不泡汤了。 “这是我第一次打这种电话,你的宣传单就塞在我住处的门缝,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我去买了储值卡,经过一番思量后,还是决定打电话和你聊聊。” “真的吗?我也是第一次呢!”她以甜腻的声音回答。 这当然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来作弄一个男人。 “你都是如此和客人对话的吗?”声音倏地阴沉,在他之前,有多少男人打过这支电话了? “那可不一定,倘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来已让我觉得猥亵,我连交谈聊天的机会也不给,二话不说就挂上电话!”这点她可是事先就与老板谈过了。 “那么看来我是通过第一关了?你并不是那么讨厌我,对吧?”屈湛青苦笑了一声。挂上电话的另一个现实生活里,她却是巴不得扒了他的皮,啃了他的骨。 “或许。” 见鬼!若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才不会作贱自己去迎合他。 “你们这种聊天热线,提供哪些服务?会不会有人第一次打电话进来,就要求和你那个?” “哪个?你是说做爱吗?”说得那么含蓄,在她面前装绅士!她就不信活了一把年纪的他还会是个处男,这年头男人的性经验简直已经泛滥成灾了。 “当然有了,十个男人里头有八个是没耐心的,他们买了一张卡会打完名单上头所有的电话,要每个专线的小姐和他做过一回,然后再比较优劣,挑出其中最好的一位,固定和她通话。” 她丝毫不扭捏、豪放的用语,让屈湛青皱起了眉头,“你的那些客人都如何要求?” “舔啊、吸啊、抚摸、套弄……应有尽有,他们就在话筒的那边交代,我则在这方提供性服务。” “不管什么方式,你都会?”喑哑的嘶喊自他喉中逸出。是他的观念守旧,或是只针对她? 他认为十八、九岁的豆寇年华,不该懂太多男女之间的性事。她应该回乡下去,纯朴的小地方才不会有那么多的污秽…… 她的双亲知晓自己女儿口中的打工在做些什么吗? “包君满意!”乐乐停了两秒,“你喜欢哪一种啊,青?” 她强迫自己将他视为一般的客人对待,反正他又不知道话筒的另一方,其实就是他的对面邻居,她有什么好羞窘、难为情的。 而且她的目的就是要引出他淫荡的一面,然后跑到他面前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用力的嘲笑他是一只名副其实的色狼…… 他得赶快去冲个冷水澡,他不想就这么射在自己的裤子里,费事的拿卫生纸擦拭就算了,还必须多洗一套衣服。 乐乐不解,连忙叫住他,“为什么是后天?” 这当口,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像在向他撒娇,求他的垂爱怜惜。 “你想想看,一个男人每天晚上都来这么一下,很快就会变成山上的枯树了。” “是吗?你们男人不是有秘诀,可以保持性的能力?”否则怎会有天天打电话报到的熟客。 “秘诀?有秘诀的话,你教我好了。”他不想使用过度,而让自己提前老化。耳畔依稀还回荡着自她口中逸出的叔叔二字,年龄已经造成他们之间的距离了,他不希望外表也无法与她匹配。 “我收线了,拜拜!” 挂上电话的屈湛青,一刻也不逗留地直冲浴室,将水龙头转往冷水的方向,任冰凉的水自莲蓬头洒泄而下。 咬牙忍受着欲求不满的痛楚,他大骂自己咎由自取。 谁会相信,他居然和一个小丫头在电话里做了起来,认识他的人肯定都要大呼不可思议吧! 别说旁人了,他自己也不敢置信,他的情欲就这么被一个未成年少女挑动了…… 那厢——乐乐丢下话筒后,没有时间咀嚼自己说过了什么话,飞快的跑到厨房,将冰箱里的矿泉水全搬了出来,咕噜咕噜的猛灌着。 平日她不是个容易口渴的人,但这会儿她却口干舌燥,整个人热得不得了。 十月天了,为什么还会这样?“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屈台懋望着办公室的门板一会儿,迟迟等不到另一个男人进来,他询问着助理。 “董事长,我没有在全毅集团找到屈先生。”助理知道老板的出身,也领教过他发飙时的恐怖,所以句句小心,就怕扫到台风尾。 “怎么可能,他明明就躲到靳家的公司当老板了,你没看到他屡次风光的出现在商业周刊吗?”提起侄子的胳臂如何的往外伸,他就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气。 “那个浑球,枉费我栽培他到国外去念书,还运用关系、动用势力替他逃避了他认为浪费时间的两年兵役,结果他拎了风光的学历回来,竟不是回来自家的公司效力,而是跑去认别人的老爸当爹,替人家撑起庞大的公司业务!” “董事长……”助理原想告诉他,事情已经不是这样了,哪知气头上的他一副不吐不快,又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最教我生气的,莫过于他居然对外界隐瞒起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屈台懋用力地拍了桌面一记,“他的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养他长大、教育他成材的伯父?” 伯父又不等于父母,助理在心里嘀咕着。 “是他自己说若要磨练一个男人,他的生长环境已足够,毋须再去当兵……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是庆幸自己出生在一个黑道家庭吗?这会儿却以自己的背景为耻,坚决不透露自己和圆月食品的关系……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长进又不懂得利用机会的侄子!要是他受访的时候,多说几句圆月的好话,替圆月打免费的广告,我还可以原谅他,谁知他只字也不提!” 助理听着,只觉得董事长的要求很荒唐。全毅走服装业,和圆月的食品业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若是屈湛青在受杂志记者访谈的时候,三不五时的提起圆月两个字,除了记者会听得一头雾水,读者更会有看没有懂。 或许这就是黑道人物的霸气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手,不管外界的眼光与评论。 听说圆月里,不论是生产的工厂或负责行政的台北总公司,里头的员工绝大部份延揽自当年帮派里的成员。 这种黑道害怕七分,白道礼遇三分的公司组织,经营不起来才怪! “他根本不会惦念我这个伯父,除了逢年过节回来吃顿饭外,每回只要我和他提起交接一事,就飞也似的逃开,也不想想这间公司迟早是他的,当年他父母和爷爷被人暗算死于非命,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拔长大,连老婆也没讨,现在我都快六十了,他还不打算让我退休,是不是存心想让我劳累而死?” “董事长的身体那么健康,不会有事的。”助理硬撑着笑容,静静的听着这些他一个月至少要“温习”个四、五回的牢骚。 “对了,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终于换他说正事了。“我听董事长的指示到全毅走了一趟,可是这回招待我的人不是屈先生。” “干嘛,那个臭小子连你也不见了?”屈台懋扯开了喉咙,怒冲冲的大吼。 “不是的,”助理连忙解释,“现在的全毅换回第二代作主了,靳浪韬很生气的告诉我,屈先生已经不在那儿上班了。依他的反应,好像也不知道屈先生和圆月的关系,还交代我若看到他,得通知他……” “这是什么意思?” “董事长,屈先生现在已和全毅毫无瓜葛了,他离开工作岗位半个月了,可是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打。” 离开全毅了?为什么他一点消息也没听说?既然都离开外人的公司了,又为什么不回来?“那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助理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因为……董事长说不要打草惊蛇,所以我不敢请征信社调查……” 屈台懋大手挥了挥,打断助理的解释,兀自沉思,“这小子又想给我耍什么花样了,他会不会又在打算进入别人的公司帮忙?帮我找公关部的卓经理过来,他会有办法的。” “是。” “还有,请人事部的陈小姐寄封信给阳龙帮的各个弟兄,要他们下个星期日到总部集合,就说我有事情要宣布。”假日ktv,一个可以容纳五十人的大包厢里,聚集了男男女女,长型桌上摆了两个大蛋糕、一堆各式各样的零食,当然,还有年轻人的聚会活动里,少不了的啤酒和香槟。 “真羡慕,沈蔷薇一移民美国,就不用参加大学联考了,她摆脱了梦魇,而我们却还在这边挣扎、奋斗!”方昭盼端着一个盛满香槟的纸杯,一屁股窝坐在好友的身旁。 “乐乐,我想最呕的人一定是你吧?” “怎么说?”乐乐无精打采的就瓶喝着啤酒,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糟透了,一点也无法融入大伙儿的快乐之中。 补习班的沈蔷薇办了个party,除了庆祝她的生日,顺带请朋友来为她饯别,因为她一个月后就要搬到地球的另一边——美国了。 其实她和沈蔷薇并不十分熟稔,但因为人家盛情难却,小盼也一直在旁鼓吹着一道来凑热闹,否则她真的宁愿待在家里,她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因为你家比沈蔷薇有钱啊!人家都说移民是有钱人的专利,可是施伯伯、施伯母却从未动过这种念头。”她自顾自的说着:“我记得你说过施伯伯不太满意台湾的杂乱,不只环境,还有人心……且施伯伯最疼你了,我本来还以为他会舍不得你准备联考的痛苦,而将你送去国外念书……” “小盼,我爸爸很难适应新环境,我想这辈子除了台南外,他不会有第二个想定居的地方。还有,就算他再怎么疼我,也不会答应让我一个人到国外求学,想想我一个人住在台北,他们都不放心了,遑论是得坐飞机才能到达的外国。” 关于这点,乐乐很有自知之明,人家是没钱无法移民,而她则是有钱也去不得。 “哎!”方昭盼同情的叹了口气,施伯伯的索命连环电话,她也见识过其厉害,有一个这么关心女儿的老爸,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不过这样也好啦,我们两个好朋友可以一辈子不离不分!”她搂着好友的肩膀,又宣誓了一次。“对了,你的邻居打过乐乐专线了吗?” 乐乐闻言,心头一悸,“打了……”紊乱的心绪又让她的一句问话,给掀了开来。 “真的?”方昭盼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的,情绪马上被挫败给取代,“好吧,愿赌服输,我欠你一个星期的数学笔记。不过我还是想不透,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会拨那种电话的男人……乐乐,你和他聊了什么?” 乐乐的双颊倏地闷烧起来,“和平常那些男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她避重就轻,草草的回答。 这回她无法将那些情色内容与好友分享,一丁点儿也没办法。 以前,她喜欢将那些男人淫色的一面说给小盼听,然后两人一起取笑男人的下流,可是这次不一样…… 想起昨晚,当她喝完冰水静下心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淫荡的好事,虽然以往她也是这样招呼来电者,但她从未感觉自己下流…… 比老男人更猥琐的人比比皆是,不管那些男人如何挑逗,她仍是丝毫不为所动,毫无感觉,可昨晚他却让她像是真和他发生了关系似的! “那他有认出你的声音吗?” 乐乐心跳漏了一拍,“怎么……可能?” 前几次的见面,她总是被气得不计形象地对他大吼大叫,和昨晚的娇声软语、温柔体贴,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你别忘了,以前你是班上公认真人声音和电话中一模一样的传奇人物!”传奇人物?!小女孩就是夸张渲染的本事一流。 “我和他又不熟,他不可能认得我的声音!”她不相信他会和一个邻居侃侃而谈男女性爱。 这种事情就是找陌生人才有快感,若和熟人玩,彼此都了解对方,快乐自动折半。男人的心理都隐藏着劣根性,还有一些变态的因子,喜欢透过各种方式寻求满足,于是电话交友于焉产生。 而他就是解释这些行为的最佳代言人,否则凭恃他的外表,她不相信他会找不到女朋友,就算是床伴吧,肯定一招手就跑来一堆。 这个解析后的答案,教一股酸意翻涌地跃上她的喉间。 想也不想,她拿起啤酒又往嘴里送,意图压抑莫名的酸涩。 “乐乐,你怎么了,又不是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干嘛猛灌酒?”方昭盼替她倒了杯香槟,可是她却不领情,又开了新的一罐啤酒。 “别理我,我在发泄课业压力!”她赌气似的嚷着。 “可是你又不太会喝酒,等会儿醉了怎么办?”借酒浇愁,难道是真的?这么喝,压力就能减少些吗? “那你最好保持清醒,送我回去。” “那我怎么办?你发泄了压力,我呢?补习费那么贵,若我明年没考上,肯定会被拖去工厂当女工了……” “小盼,我心情不好,你不要在我耳旁nb462嗦了!” 她不要那个盘据在脑海里的影像,不要记住昨晚的交谈内容,她想喝醉,醉到把所有烦心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要陪你!”因为一句不离不分,方昭盼将香槟扔至一旁,和她一起喝着啤酒。 和那群笑闹的男女区隔开来,两个女孩坐在包厢的角落,怀着各自的心情,扫光了剩下的啤酒。 4 屈湛青的公寓大门半掩,使用免持听筒的电话功能,不停的按下重拨键,重拨着同一组号码,然而电话的那一头却始终无人接听,只传来语言讯息:“找乐乐聊天吗?对不起,我有事不在家,请您稍候再拨,或者明天再打。谢谢!” 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又或被下了什么蛊,明明看到对面小邻居的灯是暗的,尚未回家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百,可是他就是不放弃的拨着乐乐专线。 一时颇觉荒谬,他很难想象自己竟也有神智不清的一天。就像个守门的怨妇,任由大门开着,就希望她一回来,自己马上知道…… 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他的脑子不知闪过多少幻想画面,并且像钟摆一样,迅速地由欲望摆荡至否认,再由否认回到欲望之上……被她挑起的欲火,冷水怎么也浇不熄,只想赶快再听到她的声音。 说好今晚不打电话给她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什么担心老化,变成山上的枯树……所有的理智在看到电话、她家的大门,想起昨夜的片段、想起她的声音,全化为乌有! “喔!干嘛锁门,开门啊……” 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屈湛青霍地站起身,步伐是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急促。 “奇怪,我的卡片呢……我的卡片怎么不见了?”乐乐被关在走道门外,从双肩背包中找着她的通行磁卡。 屈湛青一靠近她,就嗅到自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酒气,“你喝酒了? “嗯!”乐乐打了个酒嗝,眼神涣散,整个人荡来晃去,连站都站不稳,“你好面熟耶,你好啊!” 她懒懒的打了个招呼,“帮我开门好不好,我找不到我的卡片……” 门一开,屈湛青一个用力,一把将她从门外狠狠的拖了进来。“你还笑得出来!” 她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吗? 乐乐已经站不稳的双脚,让他这么一拉,整个人就踉跄地扑在他的身上,使得那挺直的鼻梁不得已地压在他的颈侧,喷着热呼呼的气息。 “你找不到卡片,刚才怎么坐电梯上楼?”通往住户大楼的大门,还有管理员可以帮忙打开,但他不相信管理员会那么好心的帮她刷电梯门,让她坐电梯上来。 “我爬楼梯啊,所以现在好热哦!”她并拢手指当扇子,扇着风,并不急着逃开他的怀抱。 酒精迷惑了她的神智和思绪,她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了。 “爬四层楼不会那么热,我看你是喝太多酒了!”屈湛青没好气的斥责,“一个女孩子喝醉酒,成何体统?” “你很nb462嗦耶,我满十八岁了,就算去便利商店买酒,人家也会卖给我!”她的嘴贴在他的耳下继续说道:“而且我今天心情不好,很不好……碰巧是补习班同学的生日兼送别会,多喝了点根本不过分。” “一个年轻人谈什么心情不好?”该心情不好的人是他吧,干等了她一夜!“而且你不只多喝了一点,你是多喝了很多!” 不过幸好她醉酒,否则他们根本无法这么平心静气的交谈,她也不会泄漏这么多日常生活的琐事给他知道。 换作是清醒时候的她,一定讲没三句话就吼了起来,丝毫不将他长了她十多岁的年龄差距放在眼里。 “你不懂的啦,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她嘟哝着。 屈湛青的双手伸至她身后的背包里,替她找到了放在皮包里的磁卡,开了大门,“你喝得那么醉,没人送你回来吗?” 乐乐摇了摇头。 “你那个朋友呢?”他怀疑她怎么有办法顶着混沌不明的脑子回到家。 “你说小盼啊?”靠着他胸前的身躯因笑而频频颤动,“她比我更醉呢!嘻嘻,我们比赛看谁喝得比较多,结果我赢了。” “我要知道你怎么回来的?”屈湛青黑着脸,沉声问道。居然向他炫耀比赛喝酒,她还真行啊! “坐计程车啊!”乐乐回答得理所当然。 他一个动作将她拉离,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你一个人坐计程车回来?”喝醉酒会让一个机灵的女孩变笨吗?“你难道不怕被载去荒郊野外强暴?” “不会啦,我一上车就跟司机说,我的行动电话业者有提供乘车保护功能,谅他也不敢乱来!” “你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屈湛青闻言哭笑不得。她不防范陌生人,却拿他当仇人看待,多靠近一步也不行。 乐乐打了个呵欠,一双眼晴因焦距不对而笼罩着惑人的烟雾,飘忽不定的望着他,“我好爱困,我的房间在哪里?” 屈湛青呼吸一窒,“你醉得连自己的房间在哪儿都忘了?”她那双微眯带媚、令人心悸的勾魂美眸,是男人无法抵挡得住的诱惑。 “你就不要凶我了嘛,我真的好累,好想睡觉喔!” 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她的撒娇,“你有办法自己走吧?” 乐乐的双眼霎时燃起期待的亮光,“你抱我好不好,我好久没让人抱了。”说着,她又自动贴上了他的胸膛。 屈湛青横抱起她,走过一间书房,一间杂物间,最后进入流动着她平日散发夏日气息的房间。 他把房间扫瞄了一下,很高雅的设计。 床头正上方挂了一幅大大的绿椰子树海滩图,图框旁各挂有一盏细孔镂金的夜灯,左右两个床头柜上也都立了一具淡绿罩的台灯,每一片墙都有贴切的图画或饰物。床上铺了浅绿的床单,有幻花溅水的抽象图,配在金质床栏干旁,十分新潮。 “是这一间吧?” 当他将她放到柔软的床上,拿开她圈着他颈项的手时,她自酒意的深沉中浮了出来,睡意惺忪地对他微笑。“好软的床,这是我的床没错。” 屈湛青快速的别过脸,不让自己被她撤下心防的甜笑蛊惑。 比她美的女人很多,但她拥有一种最能抓住他的“质”。 她很娇小,但她的精神和独立形成了一种少见的组合,令他敬佩,也令她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源自内在的性感,一种小女孩的性感——在她走路、瞥视、扬头之际,也在她修长手指的碰触……和窈窕身形的每个姿势中展现。 而最奇特的是,她对这些毫不自觉,更使它们凭添一种纯真而清雅的魅力。若要她做自我评量,她必定会自认为是自信与骄傲的人,如果她知道他正因可望而不可及而备受折磨,而且为她深深着迷,不知她会怎样的惊讶。 未满二十岁的小女孩,若他染指了,是不是会被周遭的朋友耻笑,甚至冠上一个摧残国家幼苗的讥嘲? “我好热哦,你帮我开冷气好不好?”她软声恳求着,话语才落,马上就推翻了自己的要求,“还是不要好了,老爸不太喜欢我睡觉吹冷气,他怕我半夜会踢棉被……” 突然,她坐起了身子。 “你干什么,不是喊困吗?” “我全身黏答答的,都是胃ktv里头的烟味,还有酒味,好难闻!” “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臭得像头猪,那还算清醒嘛!”承认自己受一个黄毛丫头吸引,仿佛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屈湛青的口气显得有些冲。 “我想去洗澡。”她下了床,眼前却是模糊一片,教她直往落地窗撞去。“喔,好痛哦……”她边笑边抚着撞痛的手肘。 屈湛青咒骂了一声,拎着她丢回床上躺着,“你都醉成这样了,还洗什么澡?等会儿在浴室里不是撞上莲蓬头,就是往浴缸跌去,你想摔得满身乌青吗?” 酒精真是个害人的东西,更会麻痹一个人对痛的知觉,瞧,他分明听到好大的撞击声,而她却还笑着,他根本不知道她喊痛是真或是假? “可是我好热……” “热不会脱掉衣服吗?”他很自然的提出建议,但话一出口,他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正准备听她愤怒的吼骂,哪知她像接受了他的意见,嘴角又挂着令人失魂掉魄的恍惚笑意。 “对喔,我差点忘了,我习惯裸睡的……难怪我会觉得热!”乐乐连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观念都让酒精洗去,搞不清楚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男子,动手就脱去了t恤。 她一气呵成的动作,让屈湛青吓呆了,他的双脚像黏在未干的柏油地上,动弹不得。 直至一阵干呕声震进他的脑子里,方重新恢复了运转。 他忙着背过身子,惊慌却爱莫能助的问:“你有没有怎样?”如果她不脱掉衣服,他就能过去替她拍拍背…… 该死,这丫头根本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 “我要喝水……”乐乐干呕后,接着咳了几声。 “好,我去倒!”他赶紧去帮她倒水,手忙脚乱的程度简直和小学生无异。 不到一分钟,屈湛青端着一杯温开水重回她的房间,但双眼所受的震撼,教他死握着手中的玻璃杯,以图镇定。 她居然全身脱得精光,只剩一条内裤,甚至还阖上眼,一脸安逸的贴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若非她被酒精洗礼过,他会认为她是在蓄意勾引他犯罪! 将水杯放在梳妆台上,他的双腿像有着自主意识的将他带至了床沿,而他的眼睛,即使深知孔子非礼勿视的叮咛,却无法自她姣好的身材线条上挪开。 她的皮肤细致洁白,如同他印象深刻的那截白嫩颈项………… 他不乱搞男女关系,但她却屡次逼得他失去控制,像个毛躁小子,渴望嗅闻她的少女馨香,如同没女人不能过活的色欲男子,成天只想将她搂进怀中,爱她一遍又一遍! 面对一个自己不排斥,也备觉可爱的女孩,他是愈来愈不懂得分寸拿捏与道德礼仪了。 除了肉体的吸引,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情感掺杂其中吗? 下身围了一条她的浴巾走出来,看着布帘半敞的落地窗外,显现远远的摩天大楼,明亮的办公室窗口,透出灿灿的灯光。 月光呢,早被灯光给逼走了,居住在都市想要见着月光很难。 收回视线,“该死!”看到对面住户站在阳台上,鬼鬼祟祟的瞥望这个方向,他一回身才惊觉床上的人儿全裸! 用力拉上了她的窗帘,愤怒的将男人的视线阻隔在外。 他在心里不断浮现出怀疑——她习惯裸睡,是否会发生过类似今晚的经验,窗帘忘了拉上,常常饱足了对面的男人?暗夜是点点滴滴流进来,也是点点滴滴撤退的。 大清早的晨光如白雾,开始渐次飘浮,从落地窗的窗帘微缝,浮流而入。 雾光流泻在美丽的地毯上,以及地毯面所铺陈的一张软皱折凸的白被单,棉絮般的晨光又漫过了一个双手交抱,侧睡如攀树无尾熊的白皙裸体女孩。 流光再抹上了趴睡着的倒三角形裸背,健壮的肌肉此时全然放松,他的两只手伏陷在枕上,弯成了芭蕾舞者惯有的手部弧形,围住了自己侧歪的脑袋。 拿出刷卡开了走道门,眼前门户大开的两户人家教施弘福一颗心开始扯紧。 “乐乐这丫头怎么这么粗心,连门也没关好!”于秋满指责女儿粗枝大叶的个性仍未见改善。 “阿满,你没看到吗?对面住家的大门也是开着的。”施弘福的脸部表情显得很慌张,抢过老婆手中的阳伞,忘了自己有只不方便的跛脚,一拐一拐的冲进公寓里。 “难道遭小偷了?!”于秋满跟着跑进去,一颗心提得高高的。 女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惜女如命的老公一定要怨死她了,因为她把关不严谨,拗不过女儿的要求,答应她留在台北补习、过着独居的生活…… “乐乐……”施弘福边跑边叫,声音直至女儿的房门,消逝在他的喉间。 后头跟来的于秋满,就这么撞上了他的后背。“阿福,怎么了,乐乐呢?我没看到公寓里有任何被翻弄的迹象……啊——” 从老公的背后移步至他的身侧,视线望进了房间内,让躺卧床上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吓得尖叫。 而这一叫,唤醒了床上的一男一女。 屈湛青清醒过来,目光一看到门口的陌生中年人,连忙拉来棉被盖住惊坐而起,睡意未消、一脸茫然的枕边人。 “乐乐,这是怎么回事?”施弘福捂住了妻子的嘴巴,声音颤抖的问道。 他的宝贝女儿竟然和一个他完全没见过的男人,一丝不挂的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对他是多大的打击啊,她连提也未曾对他提过! “乐乐,你和这位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没告诉爸妈?”于秋满终于能正常说话了,虽然语调还是充斥着不敢置信。 “你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吧,床单上没有你落红的血渍痕迹!”她指证历历。 爸一言、妈一句的,敲醒了乐乐混沌不清的思绪,她的头迅速侧转,看到身旁只在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的男人,她顿时惊叫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色狼,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敏感的意识到他浑身散发而出的阳刚,对自己体内某些神经的反应感到气恼不已。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单下备觉凉意的赤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母会误会他们的关系了。“我的衣服呢?你什么时候脱掉我的衣服的?” 知道父母的眼神都锁定在自己身上,深怕他们以为她不自爱,她急着要老男人澄清。 “衣服是你自己脱掉的,你有裸睡的习惯,你忘了吗?”屈湛青好不容易有了开口的机会,用着甜死人不偿命的温煦口吻。 “你们确实交往很久了,他连你的习惯都知道。”于秋满径自下了定论,“乐乐,你太不应该了,交男朋友这等大事也瞒着我们!” “对面的,你不要愈描愈黑,你快告诉我爸妈,这一切都是个误会!”乐乐一听到他说话的口气时,差点没昏倒,他是巴不得事情愈闹愈大吗? 天知道她父母的联想力,堪称世界一绝! “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我就告诉过你了,我不习惯说谎。”屈湛青有力的手指滑过她的鬓边,然后目光回到中年夫妻身上。 “原来两位是施爸爸、施妈妈,我想以我的年龄喊你们一声伯父、伯母可能太过分了些。”他斯文有礼的问好。“不知道你们今天会从南部上来,没能早起做早餐给你们用,还请两位见谅。” 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误会,于是便顺势自导自演了下去。 当小邻居的大男朋友,他应该能胜任愉快吧? 于秋满差点拜倒在他的男性魅力之下,“也没什么啦,就是乐乐前几天打电话说她的身份证不见了,我们夫妇俩昨天到户政事务所拿到新的,就帮她送过来,顺便来看看她……只是没想到好像来得太早了!” 女儿的眼光真是不错,男朋友的条件样样一流耶!身材一级棒、长相俊俏、气质温文、待人有礼……总之,好像没有缺点似的。 “妈,你干嘛和他解释那么多……” “乐乐,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女孩子家要留些给人家探听,你平常不是这么蛮悍的女孩,为什么在男朋友面前却这么泼辣?”施弘福板起脸来教训她。 “爸?!”乐乐闻言愕然。 从她出生到现在,爸爸一向宠爱她,捧在手心里怕她摔了,含在嘴里怕融了,照顾得无微不至,根本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而今天却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他尚未搞清楚身份的男人,而凶了她一顿…… 至于妈,就更不寻常了。方才她看老男人的眼神,几近崇拜,和小盼第一眼见着他时的表情如出一辙,拜托,妈都四十好几了,而且老爸就在身边,她居然还敢如此放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施弘福不理会女儿的抗议,忙着了解未来女婿的身家背景。 “我叫屈湛青。” “你哪里毕业的?” “我是哈佛管理学院的双料博士。”屈湛青故意对那快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大窟窿的愤恨眼神视若无睹,答案道来是不疾不徐。 施弘福拧着双眉,“哈佛?”他只听过哈佛幼稚园,不知道哈佛也创立了一所管理学院。 “施爸爸,哈佛在美国,是属一属二的一流学校。”这是事实,他绝对没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他看得出来眼前晒得一脸黑红的中年人没念过什么书,听说南部有很多大地主,或许他正是其中之一,所以方有能力买下一栋价值不菲的大坪数公寓,给女儿居住。 “爸,你别听他吹牛,他不可能那么厉害的,哈佛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而且他根本没有出身哈佛的气质!”乐乐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连篇,不管他欺骗她的父母有何企图,她都不会让他如愿的! “乐乐,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于秋满从女儿的衣橱里拿了一件大t恤,兜头帮她穿上。 现在他们正在审核屈湛青是否有资格当施家的乘龙快婿,谁都不可以打扰。 “能否请你再告诉我,你目前在哪里高就?”施弘福一听是从国外留学回来,喝过洋墨水的,就觉得他的学历超越了女婿条件的最高标准。 “前些时候,我在全毅集团担任副总裁一职,但最近因为有些倦勤,所以放假休息。”屈湛青不打诳语,说的都是事实。 “全毅集团?!”施弘福赞佩的惊呼,“我知道、我知道,我曾看过电视新闻报导过,那是一家跨国公司吧,海外不是也有设厂吗?”他忙着强调,想证明自己并非孤陋寡闻的乡下土包子。 “你能在全毅任职副总裁,想必能力不错吧?”真是丈人看女婿,和丈母娘一样满意。 “爸,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给骗了?”乐乐试着忽略太阳穴里恼人的胀痛,但眼前这团混乱,却逼得她更痛。 老爸居然和他聊起来了,而且还相谈甚欢?! “他说谎!他连房子都是租来的,而且成天无所事事,只会调侃女孩子,这种男人说的话,可信度等于零!”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的状况正在犯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将使得她难以摆脱这个人的纠缠。 施弘福还是对女儿的咆哮置之不理,“屈先生会娶乐乐吧,我不反对你们婚前同居,她只身住在台北,我本来就不放心,如果交了可以照顾她的男朋友,我和她母亲待在台南家中,也不用为她而时时挂虑了。” “爸!”乐乐闻言再也无法将此事等闲视之,“你们糊涂啦,他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今年才十八岁,不可能去交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当男朋友!” 她瞪向一旁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男人,“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妄想老牛吃嫩草吗?” “乐乐,收敛点!”施弘福斥喝道:“三十岁怎会老,男人都是从这个年纪开始稳重的,而且先生年纪大点才会疼老婆,以后幸福的人是你,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施爸爸别生气,她昨晚和我闹别扭,所以现在脾气大些。”屈湛青笑拥着她的小蛮腰,乐乐像拍苍蝇似的,毫不留情面的挥走他的魔手。 “你少造谣生事,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有,也只是仇人的敌对关系!” 施氏夫妇没听见女儿的声音,两人心照不宣的对看着,心底同时浮现一个声音:吵架吵到床上去解决,的确有罩咱家女儿的本事! 虽然女儿才十八,现在就交男朋友,且对方还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了,可想而知,距离女儿出嫁的日子不远了。施弘福即使不舍得,也得懂得学会放下,毕竟他再怎么疼女儿,她终究得嫁人。 既然现在觅得一个条件极佳的对象了,当然就得好好把握。 “爸妈,你们干嘛不说话,你们都不怕我吃亏吗?”没人站在她这边,乐乐几乎要欲哭无泪。 “女儿,湛青会对你负责的,我们也都相信你的决定,若非心甘情愿,你不会和男人乱来。” “什么乱来?”昏了,昏了,她说了十句,而她的父母一句也没听进去,完全已经打定主意要他当女婿了。 “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和他胡来?爸、妈,你们理智一点好不好?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耶,你们不听我的实话,却误信谗言,这根本不对!” “乐乐,爸妈不是老古板,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用什么honey互叫,我听得懂啦!”施弘福多少听过几句英文。 “要不是你交了男朋友,我和你爸这回上来,还打算要接你回家里去住,左右邻居都要忘了我们有你这个女儿了!”于秋满的话意很明确——因为女儿身边有个可以照顾她的男人,所以能继续留下。 “好了,别说了,让他们小俩口再睡个回笼觉吧,他们昨天晚上一定很累,需要好好的休息。” 听出了老爸的话中所指,乐乐的脸色像喷洒了一整罐的红色颜料,红得彻底,恨不得钻入宇宙黑洞,永生永世再也不要面对他们。 这是个超级大误会,老男人刻意造成的误会,而她真的被误会了,可是没有人相信她,这当口,她甚至连抬头辩解的勇气也没有…… “对了,施妈妈,我发誓时间一定是个男人,它和施爸爸一样,也深深爱慕着你,它一直对你很好,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已经有个十八岁的女儿,还是非常的年轻貌美。”叫住了中年妇人,屈湛青进行最后的奉承。 第一次见面,总得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吧! “真的吗?”于秋满闻言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好啦,该走人了,要让女婿赞美,以后多的是机会。”施弘福拉了妻子一把,“我们赶快回台南吧,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那些朋友,我女儿交男朋友啦,还是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好男人……” 声音愈来愈远,乐乐的怒气也愈来愈明显—— 5 “你——” “原来你的名字就叫乐乐。”乐乐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其他的声音全让语调中洋溢着兴味的屈湛青给截走了。 “你给我住口,现在起没有你开口的余地!”乐乐觉得自己的脑子愈来愈无法正常运作了。 她常常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浓而重、厚而沉的邪魅气质;但有时候,他又显得斯文有礼——她真的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不管是哪一面,他都令她讨厌,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粉身碎骨! “乐乐,你看起来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邪异的笑容点亮了他的俊美。 “就算我被熔岩烧死也用不着你管!”她一向善于控制自己的脾气,可是每每与他相处时,要这样控制自己,简直是要火山不爆发的困难。 “你到底想怎样,说那么多谎,不怕下地狱吗?” “你呢?”她倔强的神情落入屈湛青眼中,霎时,兴味盎然的低笑声飘扬开来。 “我怎样?”笑什么,笑得活像狗在吠似的! “怕不怕?”他离开床铺,远离她的氛围,拉开了窗帘。 “怕什么?”陡地,她暴跳如雷,“你不要和我玩拐弯抹角的游戏,我不是幼稚的三岁小孩!” 他总爱以逗弄的语气和神态,引得她焦躁不安,犹如一只踩中猎人陷阱的母狮子,进而发出苛刻的言语攻讦他。 而他,绝不会恶声恶气的回嘴,径自挑着笑笑的唇角,让她更恨不得能抹掉他那副毫不在乎的神情。 “下地狱啊,若我的统计数字没出错的话,你也说了不少的谎话。”她耐人寻味的矛盾,让他舍不得就此结束掉与她之间的剑拔弩张。 “我……哪有?”她质问他,声音在自己的耳中听来,都怪异地虚弱无力。 他的快乐,令她害怕。 那蕴含其中的揶揄,仿佛他早已读出她的思绪,且因她的不安而自得其乐。 “乐乐专线的乐乐小姐,古代欺瞒君王是杀头之罪,现今蒙骗父母可是大不逆之事喔!” “你早就知道了?”半怒半怯的情绪很难控制,它堆积了一大串的话在她的舌尖,却难以出口。 “你是指什么?”屈湛青轻笑,尽情地观赏她难掩嫣红的俏颊,“如果你说的是乐乐专线的负责人,即是我的小邻居一事,我确实一开始就知情了。” “你——” “我叫屈湛青,显然我刚才的自我介绍你没听清楚。”他又接口续道,阻拦她的怒气发作,“不过,乐乐专线的负责人本名就叫乐乐,我是刚刚才知晓,忆起你的朋友亦是如此唤你,我还怨自己蠢得没有早点察觉呢……而且这张身份证更是坦白的告诉我你的姓名。” 看着小长方形纸上那张清丽的脸庞,他顺口念出:“施乐乐,民国七十年六月八日出生……” “小偷,还我!”乐乐扑了过去,用力抢回了自己的身份证。 “哎,真是一夕之间改变甚大啊!”他矫情的叹了一声,“记得你昨晚也曾这样扑进我的怀里,那时候你可是窝靠的很舒服,不停的在我耳旁呢哝撒娇,舍不得离开呢!” “骗人,我不可能向敌人投怀送抱!”他俊美的笑容极具危险,有瓦解一切戒心的魔性。 “要不然你告诉我,昨晚喝醉酒找不到磁卡的你,是怎么进门、怎么找到房间睡觉的?” 乐乐脑袋里的排列组合公式不断变换计算着,却寻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答案。“我就是有办法!” “是啊,我差点忘了,你练过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变进来的。”他瞳中乍放的幽光充满侵略性,与脸上恬淡的笑容成反比。 将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她质问道:“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电话中我们怎么做,昨晚就依样演练了一次。” 怔愣了半晌,“说谎,你这个狡猾的骗子,我们根本什么也没做,床上根本没有我落红的证据!”她想起了母亲的话。 “喔,原来你还是处女啊!”屈湛青嘴角露出一抹笑弧,显得有些满意。“对,没错,你仍保有处女之身,因为我们没有执行最后那个交合的动作,不过我的嘴巴和手指,都一一光顾过你的身体了。” 明了她的身体不若她的嘴巴给人的观感,他证明了自己的眼光没有出错。 “下流胚子!”乐乐怒不可遏的尖声怒骂,“无耻!” “乐乐,我又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当然有牙齿。”他悠哉的坐回床沿,看着她像只刺猬的可爱模样,“其实我一点也不下流,要不你昨晚就失去贞操了。而且那种事本来就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做起来比较有乐趣,你觉得呢?” 她与他所熟识的女性朋友不同的是,她的每一个心眼与她身躯的每一处,同样令他着迷。 他仍无法解释自己想诱惑她的念头,只是单纯的觊觎她的娇躯吗?恐怕不止,他隐隐感觉到心底深处蠢动的渴望。 乐乐觉得自己只差一步就要气炸了,她拼命的调匀气息,“好啊,你真的要娶我吗?” 堵死你,让你露出马脚,揭穿你虚伪、裹着蜜的假面具。 “如果你愿意现在嫁给我,我们可以先去公证结婚,你要嫁给我吗?”屈湛青不假思索的开口。 别问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因为他也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竟想玩这么危险的游戏。但看到她就近在眼前,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以及开心。 “我……”他是故意的! 因为知道她不可能开口说要嫁他,所以方敢如此大胆的提议! 她哪可能不清楚他不过只想玩玩罢了!但既然她早已明白,为什么还险些被骗去,而且分析出他的意图后,心头竟因此闷闷、沉沉的…… 她摇头抖落低落的心情,不,她一点也不在意他! 屈湛青噙着笑,打量着她每一秒的表情变化。 乐乐一抬眼,见他凝视着自己的样子,尚未平息的怒火,又掀起了轩然大波,“闭嘴!” “我有说什么吗?”他微侧着头,不解自己又哪里冒犯她了。 “你不必说,那个笑容就够可恶了!”她现在是看他哪一点都不顺眼。 “对不起,言语可以控制,笑容就难了。” “你给我滚出去,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她排拒他、憎恶他,只想缓和胸口莫名的不安感。 “是吗?但你昨晚好像还挺喜欢我的,我抱过你哦,还是你亲口要求的呢!我拗不过你,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这么一说,乐乐竟荒谬的感觉到皮肤上,仿佛残留着他拥抱的温度,“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我爸爸了!”她倔强的辩驳。 屈湛青脸色迅速地垮了下来,“你不会把我当成你的父亲。”语气凉飕飕的没有一丝温度。 乐乐让他倏然一变的表情吓得语不成句,“你……干嘛?该生气的人是我,害我和爸爸吵架,你很得意吗?任何有知觉的女人,本来就都会把你的触摸视为一种侮辱……” 无法探知他为了什么而敛色,她语无伦次的将什么都搬出来说了一回。 “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其实不像你所形容的。”屈湛青朝她逼近,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教人瞧不出他心底的情绪。 乐乐对他阴沉的这一面感到十分陌生,迭步后退,试图用声音来武装自己,“你干嘛……对我死缠烂打,那么会缠人,怎么不去火车站前卖口香糖?” “我不需要靠叫卖维生。” “谁知道你哈佛的学历是真是假,不过你去做这一行倒挺适合的,包准你赚翻了。”她退至床头,发现他还是趋步靠近,索性跳上了床铺,躲到床的另一边。“那些卖口香糖的人舌灿莲花,缠人的工夫一流,就和你一样!” “我答应令尊会照顾你,日后我们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强调不容她刻意想忘记的事实。 “照顾我?!好个牵强附会的说法,谢谢你,不用了,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至少一个人醉酒时,不会被扒掉全身的衣服……” 屈湛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个动作,在她噘嘴之际,挡在她的面前,让她没有移动的空间。 “你……干什么?走开!你干嘛站得那么近……”她一惊,反射性的伸手推他的胸膛。 “乐乐,别忘了,是你先塞了宣传单至我的门缝,开始了我俩之间的纠缠,是你起的开端,我焉能不领情的拒绝?”屈湛青执起她细尖的下颚,魔魅的下了一记战帖。 不出所料,她两眼含怒,但她细致的小手一巴掌掴上他的面颊,却是出乎他的意外,他及时逮住她的手才免遭第二个巴掌。 屈湛青一动也不动,倒是出手者却惊愣住了,但她又不想示弱的道歉,只能继续恶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睡觉时最好睁着一只眼,我保证你将会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的睡眠向来不沉,尤其身边欺近一个女人时,警戒心更会很快的发挥作用,我欢迎你到我的床上来找我报仇,若是你不担心自己的贞操在我的床上被我夺走的话。” 屈湛青不气她赏了自己一个耳光,反正并不怎么痛,而且试问哪个女孩会对自己的父亲出手的? 她还敢说她对他的感情非关男女之情吗? 这种陶陶然的感觉……好像满愚蠢的,他也不想承认自己这么荒唐,但就是会情不自禁的放任自己蠢下去。 “你!”乐乐被他的话激得无法回嘴,虽然他仍旧可恨,但看到他脸上不怎么明显,却烙痕在她心上的五爪印,她就觉得心虚,替他感觉疼痛…… “只是——乐乐,女孩子家要懂得使小性子,才能逗得男孩子又慌张、又惶恐、又喜爱的心痒难耐,从此对你死心塌地,懂吗?” 留下意味深长的这么一句话,他走到浴室拾回自己的衣物,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兀自围着她的浴巾,离开了。星期六下课后,圣林补习班的教室里,仍有一些用功的学生留下来自修。当然,这些人包括平常就用功的学生,还有一些临时抱佛脚的投机取巧者。 除此之外,另有几个留下之意不在读书的女同学。 “尘恩,你教我这一题数学,好不好?”自称保证班a班之花的温庭筠,缠住了班上的数理王子——唐尘恩,一屁股就坐在他的身旁。 “这一题我昨天不是才教过你吗?”唐尘恩看完题目后,纳闷的问着她。 “是吗?”温庭筠从迷恋他的思绪中回过神,发觉习题上还有他的笔迹,暗暗叫了声,知道自己糗大了。 她只想来和他聊聊天,随便抓了个题目作为接近的借口,哪知居然这么不小心……这下可好,丢脸丢到老妈的娘家去了! 他还问的那么大声,其他的同学肯定都听到了! “哎唷,你也知道我的数学程度很烂,虽然你教得很好,但我还是不太明白,所以能不能请你再解说一次?”她试着想圆滑的化解自己的尴尬,而她确实成功了,因为他从抽屉拿出了计算纸——她才正襟危坐的想佯装出认真的模样,哪知他一声借过,拿着纸笔、还有一本笔记本,走向了教室最前面一排。 “小盼,你的笔记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什么我都看不懂?”乐乐盯着打赌赢来具有一星期分量的数学笔记,发现洋洋洒洒的六大张纸里,完全不知所云。 “乐乐,你这不是怀疑我的用心吗?”方昭盼喊冤,“你也知道我的数学比你还烂,为了担心你看不懂,我努力的埋头苦干,将老师上课抄写在黑板上的东西,全记录下来了。” “可是你写得乱七八糟,要教我从何看起?”乐乐瘫在椅背上,望着那些飞舞的数字和图形,让她直觉一个头两个大。 “要模拟考了,可是我的数学却和七月的大学联考一样,毫无进展!” 没错,她们就是临时抱佛脚团体内的其中两位成员。大考将近,暂停逛街、享受小吃,只能留在补习班里准备功课。 “哎,我又何尝不是。”方昭盼跟着摇头叹气。 “小盼,你确定你不会吗,刚才老师教的那题数学呢?”乐乐不死心的问,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方才两只眼睛死盯着白板的好友。 刚刚她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看着小盼的脸想着无关课业的其他琐事。 “乐乐,你傻了是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方昭盼狠心的浇熄她满怀的期待,“数学老师说那是高二的内容,可是我死盯着题目、看着他解题,怎么努力就是想不起我对它有印象,我不记得自己学过!” 于是,两个人齐声叹气。 “西施,你有习题不会解吗?”唐尘恩站在两人的面前,低头询问。 他的出现无疑是两人黯淡生命中的光亮,她们急忙坐直了身子。 “不要叫我西施,你可以喊我乐乐。”面对即将成为救命恩人的唐尘恩,乐乐还是很义正辞严的纠正他的称呼。 补习班所有的男同学,知道她的,都喊她为西施。每封写来的情书,开头的称谓语,不是西施就是亲爱的西施,要不西施甜心也常见,男同学喊得浓情蜜意,女同学则讥嘲讪笑,搞得她不晓得大家来补习班究竟图的是什么。 “唐尘恩,你手里拿的那个是什么?”方昭盼眼尖的看到他另一手拿着的簿子,觊觎了起来。 “喔,这是数学笔记,借你们看吧!”他大方的献上。 “真的吗?”方昭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有乐乐在,要什么都方便。 她是那种在酒吧中或公司里,很多蜜蜂和苍蝇会自动靠过来采蜜的娇艳水仙。当然,这是以前啦,这阵子动不动就发脾气的乐乐,可能当不了温柔的水仙了,不过喜欢她的人,却仍然没有减少。 “可是我们可能会借很久喔,快要模拟考了,你没有笔记没关系吗?”即使乐乐只是个情场新手,也看得出他欣赏她。 他曾将她的牙齿比喻为盖上白雪的高山,让她躲在家中大笑不已,因为她原本期待至少是无瑕的珍珠这类的比喻,谁知道他竟欠缺诗情画意到运用起地质学的名词来。 “乐乐!”方昭盼连忙接过唐尘恩的笔记,就怕因为好友的一句话,他会打消主意。“哇,你的笔记写得很详尽耶,你数学不是很好吗?怎么连解题的公式也一并附上了?” 她诡异的睨着他,“不简单喔,你是所有追乐乐的男同学里面,最有诚意的一个,这本笔记根本是为了数学白痴的乐乐量身准备的嘛!” “哼,真做作!”温庭筠冷笑的介入,“平常怎么不见你那么认真,看到尘恩教我,就来抢走,还真当自己是西施啊!” “庭筠,你怎么这么说话?”唐尘恩一副护花心切的模样。 “尘恩,你不要被她给骗了,施乐乐才不是你喜欢的那种温柔女孩……” 尚未骂得过瘾,温庭筠亲卫队的其中之一,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后头还伴随几个尖嚷的声音,“筠筠,补习班楼下有一个帅哥在卖口香糖耶!” “是啊,长得好帅、笑容好迷人喔!你看,这是我好不容易向他买到的口香糖!” “我也买到了!天啊,我根本舍不得吃……” “真的吗?”温庭筠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筠筠,你赶快跟我们下去吧,现在他被其他班的女同学团团围住,再迟一步,说不定你就买不到帅哥的口香糖了!” 温庭筠禁不起煽惑,抛下唐尘恩,还有刚刚未竟的泼辣骂街,下楼去了。 “筠筠?!也不知道是谁的绰号比较恶心!”方昭盼一待泼妇离去,甩落一身鸡皮疙瘩的抖着双肩,皱着鼻头扮鬼脸。 “乐乐,你要不要下去看看?”她也被那群八婆勾起好奇心了。 “有什么好看的,好手好脚的男人居然来赚这种钱,我没兴趣!”乐乐鄙夷的嘲哼了声。 用这种伎俩拐骗一群花痴的钱,真是可耻! 发现心怡的对象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唐尘恩连忙紧张的问:“西施,你要回去了?” “叫我乐乐!”她耐心的重申一次。就因为有他们这些劝不听的男孩子,她才会成为镖靶,被女同学们攻击。 不过因为唐尘恩是个好人,所以她一直不排斥和他做朋友,但她真的不希望再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你的笔记改天再还你,我今天没心情读书了。”正午的阳光像利箭似的,乐乐一步出补习班,立刻一支支地扎在她露在制服外的其他部位。 “小盼,我们先去吃冰,然后再吃午餐,好不好?”台湾的天气真是奇怪,秋天一点也没有古诗上所形容的微凉,反而热的要命! 方昭盼的心思根本不在吃的上头,“乐乐,你说那边被女同学包围住的男人,是不是住在你家对面的那个?他不会那么刚好就是卖口香糖的帅哥吧?” 乐乐的视线随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刚好迎上了男人对她的挥手示意。 “小盼,你先走,我回去再打电话给你!”心底突生一股气,她二话不说的朝屈湛青走去。 “对不起,各位小妹妹,我今天的营业到此为止,我女朋友来了,我们要走了。”屈湛青笑着打发围在他面前好几个圈的年轻女孩。 十几个女孩同时看向了他眼神的目的地,一起异口同声惊诧的问:“她是你的女朋友?” “她不是保证班a班的施乐乐吗?” “是啊,那个抢走我们风采的风骚女人!” “男同学不是都叫她西施吗?” “施乐乐,你认识这个帅哥?”终于,挞伐的声音中,出现了一抹较为熟悉的不怀好意。温庭筠挥开众人,跳至站在三步之遥的情敌面前。 抢了唐尘恩,连这个口香糖帅哥也要和她抢,羞不羞耻啊,她不懂得做人要知足吗? 乐乐不愿趟入这团混乱之中,恶狠狠的瞪了屈湛青一眼,愤窘的回身就走。 “你们得罪我的小女朋友了!”屈湛青推开如八爪鱼似的女孩们,口气不若方才的温和。 “乐乐,等等我!”他快速地跑至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臂,隔开了和大家的距离。 “放开我,你别碰我!”乐乐生气的甩开他的手,“你究竟想把我害得多惨才肯善罢于休?先是让最疼我的父亲因为你而指责我,现在又跑到我的补习班来捣乱,非要我成为大家攻击的目标,你才高兴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屈湛青的手指卷弄着垂落在她胸前的头发,心疼她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仍怒红着脸。 “你干什么?”乐乐以手肘去撞他的肋骨,逼他把手移开。“为什么要对那群花痴说谎,她们全都看上你了,你告诉她们我是你的女朋友,会害我以后很难在补习班立足,再也没有平静的日子可过!” 一群女人就这么围着他,他却一点也不晓得要害臊,他又不是什么青春偶像,竟宇宙超级不要脸的霸占了骑楼,严重阻塞别人的通行…… “你本来就是我的女朋友,她们应该祝福我们,而非巴望着想当第三者。”屈湛青以陈述而平稳的口吻说道。 她和其他补习班的学生一样,身穿样式呆板的制服,他从不认为这种衣服有吸引人之处,但一穿在她的身上,效果便完全不同了,它强调出她细致的五官,颈线也显得更为修长纤细。 一头墨黑的秀发自然地中分往下垂,披散在美丽无瑕的纤臂上,没有上妆更显得她青春洋溢,丰满挺立的双峰丝毫不受那一身衣物的影响——事实上,它的功用正在于突显穿着者的身材——现在的小孩发育真好! 她与他真是鸡同鸭讲!“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意兴阑珊的问道。 “卖口香糖啊!虽然你建议我到火车站去,不过就在贵补习班楼下做生意,收入也不错呢!我用不着舌灿莲花,口香糖就销售一空了!” “那是因为你出卖色相!”可想象未来几天,他肯定成为圣林女学生最为津津乐道的男人。 “这么说你是承认我的长相不赖nb462?不错喔,乐乐,这是你第一次称赞我,我会虚心接受的。”他吊儿郎当的逗弄着她。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都不跟你计较……”乐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都不跟你计较你看过我赤裸的样子,但请你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于我的生活中了,就连在崧园凑巧的遇上也不要打招呼,就当作彼此不认识对方!” 施乐乐,你在紧张什么啊? 再一次对峙,她不该这么惊慌失措的,她应该是言辞机灵,应该是从容不迫或干脆不以为然,严厉地瞪他一眼,而不是在他的注目下,心律不整啊! “虽然你不跟我计较,但我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的观念很传统的,一旦见过哪个女人的裸体,就会对她负责。” “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口,如果你真的是这种男人,你的老婆用一辆公车来载,都载不完!”鬼话连篇,以为这种甜言蜜语就能软化她的态度! “没遇到你之前的,纯属生理上的发泄,我们就不谈了,不过我的传统观念自现在开始生效——我说我会娶你的。” 看来他不只贪图逗弄她的乐趣,更是喜欢这个小辣椒,又或者是爱上她了,他也很莫名其妙,事情会演变到这个他想象不到的发展方式上头——昨晚他想了一夜,得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然后又奇怪的不排斥这样的想法,甚至非常乐意接受两人在一起的结局。 他简直爱煞了自己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下,所确定的心态,原来所有浪漫撼人的爱情故事,都是从一次阴错阳差的机缘开始——因为一包垃圾,将他们凑在了一起。 她做到了多年来没有女人能做到的事,她触动了他的心——让他再也不觉得和女人谈情说爱,是件浪费时间的事了。 乐乐闻言一震,“就因为看过我的裸体,而要娶我?!免了!”她才不接受这样的求婚,仿佛一切都是急就章给逼出来的承诺似的! “我不是那种保守的女孩,因为被看过裸体就死缠着人家不放。而且你根本什么也没对我做过,不是吗?”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想忽视被他牵动的心悸,他令她感到惶恐不安,因为他凝望她的方式,好像她的人、她的意见对他很重要,而他们是同一个硬币的两面! 事实却不像她所说的那样! 屈湛青也不急着对她解释自己的心意,“好了,我是来接你下课的,你午餐想吃什么,我们吃完再回去。”他溺爱的搂着她的纤肩。 他看到她左耳的上缘穿了个耳洞,还闪着一个晶亮的银环,比一般穿在耳朵下方的人,更显出一份俏皮的风味。 不过他不太喜欢打扮这么年轻、流行的她,因为相对之下,会显现出他的老气。他不要她太过于突出,这样会让男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 乐乐肩部一缩,躲开了他的碰触,“屈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我已经说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了,也请你不要对我毛手毛脚!” “明天开始,你的大门不要再锁上了。”屈湛青突兀的蹦出一句话。 “为什么?” “不是说好要同居吗?你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根本不像一对情侣。” “什么不像,我们本来就不是情侣!再者,谁要和你同居了?”这人简直有理说不清。“你成天游手好闲,我父母让你骗了,我可不,凭你这副德性,如何给我幸福、美满的生活?” 屈湛青充满自信的笑着,“你尽管放心,无论在床上,或物质生活方面,套用你那晚在电话中的形容——包君满意。” 他双眸中如魔鬼似的闪光,令乐乐顿觉慌张、狼狈。“我……不屑!” “乐乐,难道你喜欢人家威胁你吗?”善变,你的名字叫女人,或者那一夜甜蜜的诱惑,只是他所做的春梦? “你又想怎样了?”他是个谜样般的男人,黝黑英俊,有一些狂野,但是看起来又不失稳重,而且像似能保护人…… “听说是因为我这个男朋友,你才得以留在台北……乐乐,你不想回乡下去吧?” “你少往你脸上贴金了,我父母都赞成我继续留在台北!” 屈湛青愈见邪气的勾视着她,“那是因为有我,你忘了吗?施爸爸觉得我能照顾你,所以允许你留下来。不过,今天若是你不想和我交往,而你打工的工作内容又传到他耳里的话,不知道……” 等她那混沌的脑袋终于想通了他这话的意思之后,两眼不禁瞪得老大。“你卑鄙!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威胁我!” 真是一针见血,说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我也不喜欢这样威胁你,谁让你这么教我头痛。而且有我让你利用,不好吗?”他试着以她能接受的说词,换另一种说法,来看待这件事情。 几次交手下来,他已逐渐了解,当她用这种特别的语气时,最好是暂时撤守并另辟途径,以达到他的目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男女同居会发生什么事吗?我根本亏大了!” “我都说了,我会娶你,施爸爸和施妈妈不也对我们的未来乐观其成吗?”他用婉转的语气说道:“而且你自己住,也需要人照顾,我会好好疼宠你的。” 乐乐硬声的反驳,“屈先生,你真像一只老母鸡,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疼宠?骗鬼,害她背上芒刺生疼才是真的! “二十岁才成年,你显然距离成年还有一大段距离。”屈湛青将圈锁住她的眸光收回,“我想过了,你应该得到最好的。” “那么请你告诉找,经过你精心的考虑后,我应该得到什么?”乐乐讽刺的问,咬紧牙关,喀喀作响。 “当然是白马王子,还有优雅美丽的追求过程。” “我不会相信你的屁话!” 屈湛青双眉斜飞,指正道:“淑女不该这么说话。” “又来了,你又沉溺在自以为是的假设中了,谁说我是淑女来着?” “不管你是不是淑女,这件事已经成定局了,若你不依,那么就认命的回到你不喜欢的乡下吧!” 6 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乐乐终究屈服于屈湛青胁迫的手段里,不过,经过她的讨价还价,两个人达成了两点共识! 一、一天换住一个人的房子。 二、男的管做饭、女方则负责其他的家务。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同居生活。第一天,猜拳的结果,先住在男方的房子里。 清晨,为了安全起见,独霸主卧室、穿着一身短袖休闲服的乐乐,感觉到某种东西爬在她的身上。 她在曙光中眨了眨眼睛,东西爬到她身上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尖声大叫,慌乱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同时抓起枕头拍打蟑螂,但她并没有打到,反而惊恐的注视着它自由地飞翔,最后降落在她的手肘上,她赶紧挥手甩掉,它继续又飞往他处。 屈湛青被她震耳欲聋的叫声吵醒,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客房冲了过来,紧张的寻找危险的源头。 因为小时候生长环境的影响,养成了他一点风吹草动即草木皆兵的神经质,更遑论现在如此声嘶力竭的尖吼了。 “乐乐,怎么了?”他的目光全集中在她那奇怪的跳脚动作上。 可以看出她眼皮下眼球慌乱的转动,当睫毛如初学飞翔的雏鸟,笨拙的拍动羽翅挣扎时,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 “屈湛青!”恍若在载浮载沉的大海中,看到了一截浮木,乐乐的哭叫声中,带着厌恶和惶惧,几乎脚不着地的,她像无尾熊般贴抱上他。 “快帮我杀死它,不,踩死它……呜,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快点让它死!” 深怕那只怪虫会飞来栖停在她手臂够不着的后背,她用惊人的力量挣脱他的怀抱,跳至他身后躲着,只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 屈湛青认为她已经发狂,但仍要求自己要有耐心。“怎么回事,乐乐,它是什么?” 他试着想将她拉到身前,可是她紧抓着他的t恤不放,说不动就是不动,他可以感觉到她揪紧自己衣服的手指正在颤抖着。 “它跑掉了吗!它跑掉了吗?”乐乐从他背后探出了一只眼睛,望向方才怪虫停靠的墙壁,“天啊,它还在!”她吓得更加紧贴在他身上了,好像将他当成是个蟑螂绝缘体似的。 “什么东西跑掉没?”屈湛青虽然很欢迎她的柔软,但她声音里的惊吓过度,却逼得他不得不先压下男性蠢蠢欲动的欲望。 “你看!”她闭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指,胡乱比着。 “到底是什么?”他就着她的指示望去,只看到枕头。 “蟑螂!”她浑身打着哆嗦的告诉他。 “蟑螂?”屈湛青闻言,大叫一声,脸色因无奈而僵硬,一个旋身面向她,双手紧抱着她的头,“就只为了一只蟑螂,害得我减寿十年,还吓得头发灰白?” 他仔细梭巡了房间,在墙角发现到让她七魂吓飞三魄的始作俑者。 “它不是一只普通的蟑螂!”乐乐带着尊严吼叫。 “难道它有名字吗?”屈湛青没好气的问。 “它会飞!”她对他嘲弄的口吻颇不服气,因为那好像在取笑她很胆小似的。 笑声从他的胸膛传了出来,仿佛他正乐不可支。“原来施乐乐的天敌竟是微不足道的小小蟑螂啊,我终于知道了。以后你若不听话,我有办法教你乖乖顺从了。” “你恶不恶心啊?”眼前突然浮现他抓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蟑螂,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乐乐吓得手脚发软,决定杜绝这种事再度发生。 “谁说我怕来着,我只是不喜欢而已!” 为了顾及颜面,她矢口否认,也为了自己往后的安全着想,她不容许有弱点握在他手中。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解决掉它吧,我回去睡觉了!”屈湛青故意打了个呵欠,回身就要离去。 “等等!”乐乐急得抓住他的衣摆,“我和你换房间睡!”她边说,眼角余光边打量着怪虫的动静,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为什么? “我讨厌看到蟑螂,而且……我不杀生,所以这个房间我待不下去了。”她胡诌了一个理由。 “喔,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就我所知,我的公寓里好像不管何处都有蟑螂耶!”他状似无辜地胡口瞎掰。 “你说什么?!”不只有一只?!乐乐吓得恨不能双脚腾空,防范着无时无刻可能从床底下爬出来的蟑螂。 “都是你!”她突地破口大骂,“因为你的衣服都乱丢,小狗的排泄物也不清理,才会有蟑螂!” “我记得我们曾约法三章,由你负责整理家务……” “我昨天太累了!”乐乐愤怒的截断他的话,“早知道你家那么脏,我昨晚就回去自己的房间睡觉!” “你想违反信诺?”屈湛青绝不同意两人的同居生活,只维持一天不到,就结束了。“你吃了我煮的晚餐,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是答应和你同居,但同居人不包括蟑螂!”乐乐咬着牙,不再落入那与他争辩不休,最后仍惨遭取笑的陷阱。 “如果你那么讨厌蟑螂,今天趁着你去补习的空档,我可以帮你全数消灭,不过,因为清洁工作原本就是由你负责,所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请求。” 为了日后得以过着安宁的生活,不在换住他的房子时,提心吊胆……“我答应你!”乐乐快速的点头应充,因为她看到深棕色的丑虫又开始展翅高飞了。 “只要蟑螂消失,我什么都答应……”她躲进他的胸膛里,以为看不见,她就不会害怕了。 她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不杀生吧,听她的语气,简直是恨不得将蟑螂碎尸万段!“先说好,你不能骂我卑鄙、下流或无耻。” “快点,我求你不要再废话了!” “乐乐,履行承诺时,要很情愿喔!”他报以最邪恶的微笑,缓慢、只有一边嘴角扬起,带有无限的暗示。 “屈湛青!”乐乐跳脚吼道,耳朵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但脑子却失去了解读能力。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事。“呼,终于死了!”当耳朵传来屈湛青将蟑螂的尸体,冲进马桶的声音时,乐乐紧绷的四肢,以松散的大字型陷入床铺里。 “你已经躺好在等我了啊?” “赫!”因为他的声音就近在耳旁,因为鼻翼让一股热息侵袭,乐乐霍地睁开双眼,惊见屈湛青的脸大剌剌地停在她面前,且距离不到一寸! “你干什么?”她两掌共十只手指头开始推拒他。 屈湛青的双手撑在她头颅的两侧,稳如泰山,令她无法撼动分毫。“乐乐,履行承诺时,要很情愿喔!” 咦?怎么这句话这么耳熟,好像刚刚才听过而已…… “乐乐,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要求?” “小气鬼,不能先欠着吗?”就算是地下钱庄也不会当天讨债! “恐怕没办法。”屈湛青苦笑,“你躲蟑螂的时候,不停的在我身上摩蹭来摩蹭去,让我已经蓄势待发了。”说着,他让自己胯下的肿胀擦过她的大腿。 欲望战胜了理智,他只想再次品尝她成熟的身躯,就在她意识清晰的此刻。 “你……要求……”了悟他的意思,乐乐的话语在恐惧中变得结结巴巴。 “你亲口答应我了,这次我没有胁迫你喔,这是杀蟑的报酬,你决定才通过的。” “可是……”在她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所说的话怎能当真? 该死,他一脸的势在必得,她该怎么说服他放自己一马? 他似乎常把决定权交在她手里,却仍有能力掌握整个大局,让她不禁怀疑,事情真的是由她来决定的吗? 跟他在一起时,她所筑起的谨慎之墙便宣告消失,令她一无所有,没有可依靠的地方! “今天的数学课由我来帮你补习,你不用去上课了,我保证教的比补习班的老师来得好……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来温习国中健康教育课所学过的东西。” 他眼里炽热、催眠般的光芒,让她血液直往脸上冲,她伸出一只手抚上喉咙,觉得呼吸困难。 “屈湛青,我们先……谈谈好不好? “等会儿再谈,要谈多久我都陪你。” 他潦草的打发,教乐乐有种不受尊重的感觉,就算他已经准备好了,又如何?虽然是她自己亲口答应的事,但拨点时间听听她最后的挣扎会怎样? 她犹作困兽之斗,看在他眼里是不是显得很滑稽? 不,她才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孩,反正电话性爱都做过不下百余次了,这回不过是真枪实弹罢了! 以前在电话里,那些淫男要她演处女,希望听她被插入时痛呼的声音,久而久之,她都尖叫成精了,要怎么痛都痛过了,不可能真的做时,还会痛到哪里去吧! “你的表现最好好一点,你应该知道我虽没亲身体验过,但男人会有哪些技巧,我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听说男人普遍无法忍受床上工夫被挑剔,不过我这个人和你一样不说谎话,若是你的表现平平,差强人意,我可是会不留情面的批评!” “欢迎,但我恐怕没机会听到你不好的评语。” 屈湛青有些讶异于她的心理调适的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愿意将自己交给他,他原本以为还得忍耐上一些时间和她沟通…… “自吹自擂!”乐乐又羞又窘,气恼自己居然立刻联想到在成人网站上,看到的男女交欢画面! 屈湛青径是笑着,二话不说地脱掉自己的衣物,“我离开全毅后,早上到楼下的室内游泳池,假日开车到海水浴场玩水,所以这阵子晒得满黑的,不知道你喜欢何种肤色的男人?” 乐乐端量着他的裸体,忘了女孩该有的矜持,也忘了要收回自己的视线,只能怔然的望着他。 如果这里是美国,她会说他一定常去席维斯史特龙锻练身体的健身房,但他的身材并不是一块一块夸张的惊爆,反倒是种匀称的结实肌理。 若他要一张评估表,她会排除两人之间的不同点,说他的身体超级健美——结实有劲,该宽的宽、该窄的窄。 他应该是常晒太阳,除了小腹到大腿上的那一环带,他的身体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看来他比较喜欢穿短裤下水而非泳裤。 “乐乐,你不喜欢吗?”一双淡琥珀色的眼睛,斜斜地翘上眉梢,挤出一些忧郁的气息,放射出迷人的魅力。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收回心神,翻了个白眼,乐乐暗骂自己的恍惚。 “当然重要,你是我的小女朋友。”他的唇压上了她的樱红,辗转流连。 那谁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乐乐吞回了几欲出口的问题,不让他误以为自己在吃醋。 他的舌头软而温柔,卷进了她的口中,在她的上颚与齿舌间来回摩擦、旋刺、舔吮,她因太过亢奋而叫了出来。“嗯……” “乐乐,我爱慕你的嘴,它天生就是等待人亲吻的。”离开了她的唇,屈湛青弯起的指背在才滋润过的唇瓣上,戏耍着…… 7 两人同居的日子,堂堂迈入第八天了。 星期日,是乐乐上数学课的日子。如同上个礼拜,她还是没去上课,因为屈湛青的数理程度,的确比补习班的老师来得高明,他的教导方式,不会让她听得一头雾水,左耳进右耳出。 嘟……嘟……电话铃响。 “喂?” “乐乐吗?我是阿贤,你还记得我吗?” “阿贤?”乐乐差点将手中的话筒如烫手山芋般甩了出去,她根本忘了自己还有这支专线。 这几天,一下子住屈湛青的房子,一下子窝回她的窝,她已经好久没听到这支电话响了。 也许是因为那些男人太没耐心了吧,打了几次没人接后,就失去了耐性,不过这个阿贤如此努力不懈,真令人刮目相看。 “我这几天一直打给你,可是都没人接听,你是不是很忙啊?但我想再怎么忙,星期天也得休息,所以就拨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家!” “是啊,我最近真的有点忙,好久没接乐乐专线了……”乐乐好不容易才答了一句,就看见朝着她走来的男人,脸色宛若笼罩着暴风雨,让她看得只能呆坐着,嘴巴不敢动,身体不敢动,连心跳都暂停了。 “谁准你再接这支电话的?”屈湛青简单的几个字,构筑成极冰、极冷、极寒的问句。 “乐乐,怎么不说话,我好像有听到男人的声音,那是谁?” 话筒里不停传来的喳呼声,更加慌乱了乐乐的镇定,“他……我……” 屈湛青夺过她手中的话筒,对着话筒大吼,“我是乐乐的老公,以后别再打来了,乐乐专线从今天起废除了!” “这位先生,乐乐今年才十八岁,怎么可能已经嫁人了?在她还没结婚之前,就算你是她的男朋友又如何,大家都有机会公平竞争!”阿贤没被他严厉的声音给吓得屁滚尿流,相反的,还吊儿郎当的戳破他的自以为是。 屈湛青无法容忍自己还得和其他男人一起竞争她的芳心,手臂青筋暴凸,再次大吼,“我看你没有这支电话,怎么和我公平竞争!”他发疯似的拔掉电话线,将特制的电话设备用力甩至墙壁。 “屈湛青,你干什么?”乐乐惶恐的看着他暴力的发泄情绪,缩在沙发里不敢接近。 “你居然背着我偷接色情电话?”屈湛青眯起眼,阴凉的寒意穿透过空气,传导至她周身的每一寸。 “这是我这几天来接的第一通……我根本不知道他会打来……”她着急的想辩驳,双手不停的扭绞着,但在换了口喘息急促的气后,才发觉自己根本没必要向他解释什么。 “你凭什么骂我,我又为什么不能接电话,这是我的工作,我们同居之前你就知道了!” “我不准你再继续!” “我在赚钱!”乐乐回吼,“和你这个专使威胁伎俩的男人住一起,我什么都怕!说不定以后又搬出那一套威胁我,逼我拿钱出来倒贴你这个小白脸……你说我不想办法存钱,行吗?”她不会让他为所欲为,而自己逆来顺受,她不会! 她所让步的还不够多吗?若不是方才的那通来电,她真的忘了自己这几天的时间全被他霸占,生意没做、甚至彻底忘了还有乐乐专线这支电话。 不过几天而已,她已经决定恨他一生一世。可是,他却拥有一种奇特的影响力,不管他如何激怒她、惹恼她……只要两人一靠近,她就觉得晕眩,她的心脏就以新的节奏跳跃、她的血液以倍数奔流。 屈湛青闻言几乎无力,怒气硬生生被折断了一半,“我不是小白脸。”他踱回自己的公寓里搜出几本存折、定期存单,还有几十张股票外加两栋房子的所有权状递给她。 “我绝非无所事事,我只是在休息,几年来第一次可以好好放松自己的身心……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过圆月食品,现在圆月的董事长是我的伯父,自从我留学回来后,他就不断游说外加威胁的要我回去接管家业,可我对食品实在没啥兴趣,因此一直跑给他追、让他找不到我……” 他又续道和好友之间的赌约,“因为不想结婚,所以,我亲手断送了自己一年半的自由,之后又不甘心做牛做马,只好不负责任的逃走。”他静静的说,仿佛正向一个小孩子解释事实一般。 他不想结婚……冗长的一段话里,乐乐只得到这个结论,一颗心活像绑了船锚似的直往下坠。 可是他却告诉她的父母、对她承诺,他会娶她——虽然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明白那不过是他为达成目的而使出的一种甜言蜜语手段罢了……但现在从本人口中听到实话,却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 “乐乐,相信我,我有足够的能力养你一辈子。”这几天,家务就像一个不需要他帮忙的陀螺般顺利地运转,他真的爱上家里有女主人的感觉了。 “我不需要你来养,我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她冷漠的应道。 不,她才不要依赖这种以嘲笑他人为乐的人,她也不是弱者……她从来不曾觉得自己需要依附别人。 “好啊,那你就回去乡下让你父亲养吧!”她的固执虽然教人生气,但不讳言的,却是相当的可爱。 乐乐全身的细胞怒张着,“你以为我会一直因为这点,让你吃得死死的吗?你真以为我没反抗的能力?” “你说呢?”屈湛青不正面回答,反问着她。 “你去死吧!”她磨着牙迸出声,因为除了任由他威胁,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真的翻不了身了,除非那些三姑六婆全搬家,否则她绝不回去住在台南。 原想躲回书房看书不理他,但肚子实在饿得咕噜叫,她睇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可恶男人。 “不要这样!”她握拳捶着两旁的抱枕,又恼又窘。 “不要怎样?”扫了眼挂钟,屈湛青大概能明白她为何而喊叫了,合该是她肚子饿的时刻到了。 这妮子体内有个平常人没有的吃饭时钟,时间一到,就会饿得头昏眼花,且食量还大得惊人。 “净坐在那里,好像你昏迷不醒似的,太阳已经下山了!” “而我好像应该做些事?”他不是老王,当然不会夸自己卖的瓜甜,不过从她每每将他烧的菜,收拾得碗盘朝天来看,不难知道她对他的手艺上瘾了。 “当然。” 他懒懒地一笑,又靠回沙发里,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不要让我妨碍你。” 这回乐乐纳闷了,“妨碍我什么?” “妨碍你去想我应该做什么。” 乐乐顿时气血逆流,扬起了一个抱枕掷向他,但却不偏不倚的落入他的双掌之中。 “屈湛青,我们说好了,三餐该你负责的!”因为她想证明自己有能力,所以硬不接受老爹的好意,逞强的将他的金融卡寄回家,现在可好了,这阵子一点收入也没有,为了省吃俭用,她不得不三餐都回家吃饭…… 好啦,她承认,老男人的手艺好的没话说,这也是她不想吃外面的原因之一。听说,曾在国外念过书的学生,都会变得很擅长厨艺,由此点来看,她多少可以相信他真的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 “女人啊!”他脸上闪过一丝了解,“开会的时候,总站在那儿喊着男女平等、女人比男人优越,等把她放到荒岛上,女性至上的小姐就开始要男人做所有的事了。” 乐乐假装没听见他的贬论,“你想说话不算话吗?”倘若她会煮饭,早自己下厨了,干嘛还要在这边看他的脸色! “去念书吧,一会儿就可以出来吃晚餐了。” “算你识相!”睨了他一眼,乐乐才放心的回房温习功课。 只是不知不觉中,她仿佛又让步了一项,又成功的教他收服了本是因他而生的锐气。“西施槟榔,卖槟榔的女孩长得像槟榔西施,嘿,名字取得好喔!”一个从酒店出来的中年男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乱叫。 “大老板,你很有眼光喔,我的朋友绰号就叫西施耶!”向来负责招呼客人的方昭盼,指了指总是杵在一旁当花瓶假笑的乐乐。 “真的吗?”男子邪邪的笑着,“不过西施啊,在这里卖槟榔能赚多少钱,酒店小姐不是赚的比较多吗?如果你肯下海,我保证你一定立刻与酒国四大名花齐名……” “对不起,她不卖槟榔了,也不可能下海去当酒家女!”无声无息地走来,屈湛青像标示所有权似的,揽住乐乐进自己的怀抱。 “乐乐,你和他……”方昭盼的视线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就搂靠在好友胸脯上方的男性手指。 “屈湛青,你放开我!”发觉死党无法置信的背叛眼神,乐乐忙着挣脱。 她和小盼约定过,重考期间不谈恋爱、不交男朋友的,若让她知道自己甚至背着她,和屈湛青发生过关系了,她肯定马上和她划清界限。 “你马上和我回去!”屈湛青拉起她的手,转身就走。 他不过上大卖场一个多小时,哪知回家后,已不见该在书房复习功课的她。一看到她留下来的字条上写着:我到名流酒店做生意。他一刻也不敢懈怠,开了车就追过来。 酒店,看到这个名词,他的思绪便无法归定位,只能不断怀疑她究竟到酒店做什么生意。 结果一找到名流酒店,发现站在门口卖槟榔的她,他得拼命压下怒气,才不至于将她吊起来打——她的衣着性感却不暴露,火红的衣料紧裹在身上,强调出她丰满的曲线,但是并未让人有种淫荡的感觉,反而看来仿佛带着一丝纯真无邪的味道。 而就是那抹气息,教经过的男人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焦着在她身上,迟迟不肯移开! 本是他专属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 “我不要,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乐乐在好友的热切关注下,用力甩开了他的掌握。 因为小盼最近缺零用钱,约了她再到酒店外卖槟榔,她们向来合作无间,所以利润颇为可观,只要没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赚钱方式即是这个。 屈湛青恼怒她在这当口还与他闹别扭,“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待在这种龙蛇杂处的酒店外,成何体统?人家会用什么眼光看你? “你凶什么,我还有小盼作伴!” 一辆轿车在酒店前停下,“西施,小盼,你们做完生意了吗?要不要过去了?”唐尘恩自车内走出,踏入了有些吊诡的气氛之中。 “他是谁?”屈湛青打量着年轻男孩,冷然的戒备。 “西施,他是你大哥吗?”唐尘恩被他的目光瞧得全身发颤,但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强自振作的说:“施大哥,我叫唐尘恩,是令妹补习班的同学,我这次模拟考成绩第一名……我想请你同意我和西施交往。” 屈湛青的眼底霎时射出利箭,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 “乐乐……”方昭盼趁着他不注意,吁出憋在胸坎的那口气,有些惊怕的唤着好友。 乐乐的邻居怎么变得这么可怕,在她印象中,他是个很温和的男人啊…… “你们要去哪里?”屈湛青按住了乐乐的双肩,逼问着。 “模拟考刚结束,我们要去pub玩……”乐乐甫开口,身子就被用力摇了起来。 “你还敢去玩,你知不知道自己考得有多差?除了数学有进步之外,你的各科成绩根本惨不忍睹,你爸爸花钱给你补习,不是让你浑噩堕落……凭你这种成绩考得上大学才有鬼!” 瞧着他的唇,一张一阖,一阖一张,她语出冷冽的话句,“放开我!”乐乐扳着他的手掌,挣开他,她不喜欢他像凶狠的恶魔般对她吼叫,她也不喜欢被人家这样抓起来乱摇。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有何资格管我这么多,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爸根本没有赋予你这么多权利!” 她生气了,因为他的污蔑。 成绩退步,都是她的错吗?他难道一点责任也毋须负担? 每次只要一翻开书,满脑子就出现他的身影,甚至倒映在书本上。即使他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还是会想他……她根本无法专心看书! 而她的数学又怎能不进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明白她并非不可雕琢的朽木,为了听到他的称赞,她用心的听他解题,将全副心神都放在数学上头,逼得自己不再那么讨厌已经恨了好几年的科目…… 他什么都不懂,就只会责怪她的不是! 自那晚他告诉她,他爱她后,已过了两个多礼拜,他不曾再重复那叫人难信的宣告,她知道那是他在情热时分说的激情语句,在那一刻或许是真的,但过了那一刻,其涵义便在性欲的热力中烧尽。 她告诉自己并不在乎,可是每次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好难过…… 屈湛青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一张脸冷得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该说你天生就喜欢被男人轻薄、调侃,电话中玩玩还不过瘾,干脆跑到酒店外头来钓男人,顺便让人家吃免费的豆腐?” 啪! 乐乐一扬手,一个耳光便烙在他的脸颊上,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 他们像两块兜不上的拼图僵在那里,男的阴狠,女的决绝。 “屈先生,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让男人玩,我天生就是犯贱,否则早该在你威胁我的时候,就收拾东西回南部去,而不是留在台北让你轻薄、调侃、吃豆腐!”他什么都不懂,若不是她愿意,没有男人可以像他这样,对她为所欲为! “唐尘恩、小盼,我们走,不是还要去pub玩吗?”一坐上唐尘恩的车,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没有人敢和她说话,因为谁也不曾见过她如此凶悍却又脆弱的一面。我是乐乐,现在无法接听您的电话,请留言,我会尽快回复。乐乐,是我,对不起,我刚才口气太冲了。 乐乐,回来吧,我道歉,我是口不择言才会说出那些话,请你原谅我。 乐乐,还是我,你开机好不好,我不想再对机器说话了,难道你真的不肯接受我的道歉? 乐乐,体谅我一下好吗?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朋友被其他男人过度注意?我是被嫉妒冲昏头了,我真的不喜欢你和我以外的男人在一起…… 乐乐,相信我,我是因为爱你才会说出那么重的话…… 夜色渐渐四起,捱到了七点钟,屈湛青仍旧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客厅里抽烟、喝酒,不知道她的人影在哪里。 当他再度燃起新烟,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 她回来了!他倏地起身,看到了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便移开的女人。 “乐乐,我有话跟你说……”他跟着她走入了书房,受不了这样凝窒不说话的她,“原谅我,乐乐。原谅我的醋劲,我真的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重话……只是想到你瞒着我打算和朋友出去玩,我荒谬的居然有种被你抛弃的感觉……” 头一回爱上一个女人,没想到居然搞得自己一身狼狈,他的行径和时时追踪丈夫行踪的怨妇何异?他自嘲的想道。 也许他是算计了好友,但至少成就了一对美眷,老天爷不该给他这种责罚吧,让他的情路走得如此不顺遂! “乐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屈湛青试着靠近她,发现她没有拒绝,于是放胆的吻上了她的后颈。 “不要——”乐乐惶然的将身子贴向书桌,躲开他双唇的温度。 灼烫的吻、诚恳的歉意,攻占了她心头最后一处柔软的隅角。 心仿若跌到了谷底,冷入骨髓,屈湛青神情落寞的问:“乐乐,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了?” “对不起……我明天还有小考,我得准备功课……”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她昨晚住在小盼家里,今天也没去补习班上课,但她知道他在找她,而且找得很慌、很急。手机里有他的十多通留言,她听到了他拼命赔不是的声音,感觉到了他的诚意与歉意。 而这让一切都乱了,因为他又说了一次他爱她的话,他搅乱了她的心。 她接受了他的道歉,但在听着他的诺言时,她仍感觉到某种不安。 他是年长她许多的三十岁男子,阅历丰富又有权势。当她还在读小学时,他已经只身到国外念书,留下了足迹;当她高一时,他已在商场纵横,而这样的男人真的会喜欢她这样的黄毛丫头吗? 在他眼中,她是不是就只是一个任性、没教养的小女孩,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好?昨晚她也有错,是她把气氛弄得更僵凝的,她其实没有答应要到pub玩,她宁愿在家里算数学,就待在他的身边…… 是她一直用话在刺激他,那些因为害怕他、害怕自己所引起的反应,而爆发出来的话。她应付不了这种情况,倾靠在他身上的欲望太过强烈,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 他说他爱她,不是用认真无比的方式说出,几乎像是为了道歉而临时编出来的甜言蜜语,但那却是她期待了很久的一句话。 屈湛青对她冷漠的反应显得有些心伤与黯然,“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打扰你的时间了。”他郁闷的离去,走到房门口时却开口询问:“吃过晚饭了没?” 他体贴的关心话语,教乐乐紧咬下唇,不敢让感动的声音逸出。 她想摇头告诉他,说她一整天任何东西也没吃,因为方妈妈煮的菜不合她的胃口,她还是喜欢他的手艺、她吃惯了他的手艺……但她终究没这么做。 “我去煮饭。”他叹息的将空间留给了她。 8 屈湛青,你在搞什么,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吗?盼到她回来了,她也愿意听你说话、给你道歉的机会了,你为什么就按捺不住吻她的冲动? 现在吓着她了,距离一下子又拉远了,你到底想怎样? 昨晚话一出口他就开始懊恼了,甚至告诉过自己,只要她能原谅他,她要怎么凶他、怎么骂他都无所谓……结果仍敌不过心底害怕失去她的空虚感,以为只要碰触到她就能确定她即在自己的身边,却反令她更加的排拒他……欲速则不达,活了三十个年头了,为何仍不懂这句话的道理? 仰头再灌了一口酒,酒液袭入他空无一物的胃囊,他微微地皱着脸。 这一团乱,他该怎么解决?他宁可听她吵、看她闹,也不想面对一尊不说话的娃娃。 天啊,他快累死了,他的思绪猛然运转,每碰到一个死巷,太阳穴就痛得令他几乎要崩溃。 “喔,该死!”一声痛呼响在热气氤氲的厨房。 心绪飘忽之间,真以为自己是刀法熟练的大厨,看也不看手部动作的后果,就是让菜刀割上了自己的手指。 出来倒水的乐乐,听见他的声音,疾步走进厨房,“你怎么了?” 屈湛青有些愕然她主动与自己说话,“没……事。” 将手伸至背后,他不希望她看到自己因为分心而弄伤的血痕。 “你在煮什么东西?”乐乐看到砧板上染着红色的白萝卜,猜想他一定割伤手了。 而他不让她审视伤口,重重的刺疼了她的心。同居的这些日子里,他总是纵容她的撒野、泼辣,鲜少大声和她说话,对她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可是现在都因为她的脾气,让两人的关系落入尴尬的境地…… 何时开始的?她的心灵巳渐渐撤防,习惯于他的存在、增加了对他的倚赖,以一种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方式进行着。 “你不是喜欢萝卜排骨汤吗?” 不到一个月,他已经将她的喜好探得明明白白了!“但我不喜欢吃加了色素的白萝卜,还是其实你想煮红萝卜炒蛋?” 她是在揶揄、取笑他,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刀子仿佛刨在她的胸口般,令她备感心疼……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还肿了?你哭了?”屈湛青的心一揪,他真的伤到她了。 “让我看看你的手,我就告诉你。” “我没事!”他似打发的语气避开她,并跑到客厅坐着,仍旧携带铝罐啤酒。 乐乐跟着他的脚步,看到长方形玻璃茶几上放了一只瓷碗,里头躺了好几根烟蒂,“我记得你不抽烟,也没看过你喝酒。”所以,他们两人的家中都找不着烟灰缸这个器皿。 “我昨晚又重新与它们温存了一阵,发现气味好极了!”屈湛青一只手拿着杂志,把脸藏在后面,好像在刻意赌着气。 “喝酒要有节制,不然就别喝,这样对你自己没好处。”她将酒拿走,放在茶几的最角落。 “要劝人之前,先想想自己,你甚至曾经醉到连走路都不稳。” 红潮冲上乐乐的脸,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他面前袒胸露乳,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你肯让我替你上点药粉止痛,你就不用像僵尸一样坐在那里了!” “你会用你的床边礼仪来影响我的思想。”屈湛青举起手制止她必定会有的回答,“我不想听,也不想上药粉,非常感谢你,我只要有酒喝就行了。” 她如果不肯原谅他,就不要更靠近他,和他说话了,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心急的将她压在身下,用肢体动作来取代语言的解释。 她如果不肯原谅他,就不要更靠近他,和他说话了,让他安静的思索能够得到她原谅的解释,用冷静的头脑来镇住昏乱的思绪。 “顽固的男人,用酒精来镇痛并不好,那只是个神话。”乐乐抢下碍事的杂志,因为他方才抬手的动作,让她看见割伤滴血的手指了。 血液以这样的方式流着,她知道伤口肯定不浅! “那么也倒是个该死的好神话。”他别过了脸,不看她。“把酒给我!” “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气控制不了自己,硬是把气氛弄凝了! 乐乐不置一词的找出医药箱,半跪在他跟前,“求你,让我帮你上药……”她看到伤口的血落在比利时白地毯上,形成触目惊心的火红,心被狠狠扭紧了。 “你其实在生我的气吧,气我不听话……你一定很痛吧,都是因为要做我喜欢吃的东西才会割伤的……” 哭腔更浓,震垮了屈湛青心房的一角,逼得他只能正视她垂泪的脸庞,“你真的哭了……”即使知道碰触她会引发什么后果,他还是心疼的拭去她的泪水。“嘘,不要哭……” 笼罩在两人之间的冰层,好像因为这一抚触,全化为一滩水。 “我没有生气。”他有些口是心非而言词闪烁。 “骗人,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说谎的三岁小孩……”乐乐破涕为笑,就只因为他紧绷的表情。她小心的替他消毒伤口,包扎起手指,踏实感又回来了。 喜欢被他抚摸的感觉,好喜欢被疼宠的感觉,她不要再和他吵架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下流,你是个考生,而我却满脑子只晓得要和你做爱……欲求不满又窝在厨房被炉火烘着,更热!” “那……一点也不绅士。”这么露骨的言词,惹羞了乐乐的粉脸。 “乐乐,我不是个绅士,从来也不想要当个绅士。”遇上她之后,他早已和这个名词道再见了。 “但我是个淑女。” “我对你来说显然不是绅士,而你自称自己为淑女也还有待评估。我好像记得某人说过自己不是淑女,哦?”屈湛青调侃的轻掐她的嫩颊,极爱手中那种似水的柔细触感。 静静的,也慢慢的,乐乐整个人仿佛陷入某种深沉的思索,反刍着重要的课题一般。 须臾,她开口了,“对不起……”手指抚上他的左脸,“痛不痛?我昨晚太任性了……我只是很生气,气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才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抛去所有的成见,也不管两人的未来,他确实是个很体贴的男人,他对她真的很好、很好。如果他的那番恶言全因醋火使然,他已经让她的心载满甜蜜了…… 她话锋一转,屈湛青才明白事情尚未结束,“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对不起,乐乐。” 他执着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庞。他真的爱惨这个磨人的小丫头了,否则怎会像个初尝恋爱滋味的毛躁小子般,禁不起一些外在因素的刺激,动不动就发怒? “我喜欢你刚刚那个气鼓鼓的样子,好可爱。” 屈湛青闻言,啼笑皆非,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居然被形容成可爱? “以后要去哪儿,得当面知会我一声,不要留着字条就跑出去,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他真的拿她的莽撞和一意孤行完全没辄。 “对不起嘛,小盼突然打电话来,我不能不去。”她贴着他撒娇。 “这句话出自你口中显得很奇怪。” 乐乐微怒,“为什么,我给你的印象太过骄傲,连错误都不肯承认?” “乐乐,先挪开你贴着我大腿的胸部,否则我没办法回答你。”屈湛青感觉到她柔软的胸脯,就压在自己的大腿外侧,嗄声地给予君子的警告。 “啊!”乐乐连忙退开身子,但看到他忍耐僵硬的表情又心生不舍,“青……那个……” “去看书吧,菜一会儿就好了。”屈湛青不自然的起身,往工作岗位——厨房走去,一只小手怯怯的抓住他。 “我不饿……如果你也不饿……我们就……做好了,总不能让你去洗第三次冷水澡吧,现在天气比较凉了,你会感冒的……”因为他曾提过,所以她知道。 而就是知道她醉酒那次,他明明有机会非礼她,夺走她的清白,却没有下手,所以她才会更确定他其实是个君子。他并不像嘴巴表现出来的那么惹人厌…… “乐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屈湛青有些喜出望外,她这么快就和他尽释前嫌,打算与他恢复邦交了? 他发现自己好喜欢她讲这话时的害羞含蓄,真是可爱啊! “你如果不要就算了!”乐乐为自己的主动遭拒绝而恼羞成怒的旋过身。 “不,乐乐!”屈湛青将她拉进怀里,呼吸因她有意的挑逗紧凝。“我从刚才就开始渴望你了,怎么可能不要你!”“你手里拿着什么?”乐乐其实看清楚了,他跑去厨房拿了一包奶油出来,而她不知道做爱关奶油什么事。 “乐乐,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接连打了我两巴掌很不好意思?”屈湛青一脸算计的笑容,“毕竟从小到大,只有我打别人,没有别人打我的道理。” “我……跟你道过歉了…”谁教他那时候那么可恶,她管不住自己的怒气嘛! “如果我说不够,你愿不愿意以我指定的方式赎罪?” 好诡异!“你说吧。”说来说去,她都不该动手打人,那种野蛮的行为根本不像她。 “你除了萝卜排骨汤外,最喜欢吃什么?” “奶油nb823虾。”乐乐不假思索的回答。尤其是他做的,更胜大饭店大厨的手艺,爽口不腻,好吃极了。 屈湛青满意她的答案,正是他所期待的。“我做了几次这道菜给你吃?” 她嘟嘴想了半晌,“我不记得了。” “那你应该记得这道菜每次全部落入你肚子里吧?” 乐乐很难为情的笑着,“你不是在埋怨我不应该这么自私吧?你也喜欢吃虾子吗?” “很不巧的,刚好是。”他邪气的盯着她,轻柔地将中指指尖塞入她双唇之间,她的嘴濡湿了他手指,他又用指沾湿她的嘴,来回拂拭,等她双唇变干,他又进去弄湿。 “青……”他好像很喜欢这么逗她,而她总是很没用,他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引得她心跳加速。 屈湛青认为她可能在颤栗,另一只手来到她的颈后,果不其然,轻柔微妙的颤栗传遍她全身,好像微风沙沙吹动了小树的嫩芽,跳跃着动人的风采。 “你想到弥补我的方法了吗?” “你刚才是不是打算也煮奶油nb823虾给我吃?” “没错。”他隔着衣服寻找到她的乳头,掐着爱抚。 “可是我们还要做……爱,等会儿再煮可能太花时间了,要不然这样好了,你明天煮,我不吃,全部留给你!”她心一横,慷慨的说。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弥补我。”屈湛青摇摇头,语调透露着暗示。 “那你……想怎样?”为什么他的笑愈来愈怪了? “我要你当我的虾子,接受我用奶油洗礼,然后摆在床上供我享用。”他说出自己的意图。 “你说什么?!”乐乐的心漏了一拍,终于了悟他如何拐了一个弯,迂回地完成自己的目的。 “我想看你。”屈湛青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 “你看过我……”她抓着他的手臂,兀自慌乱。 “我要在白天看你,我要一次又一次的看你……看你……” 宛若一道魔咒,钉牢了乐乐的视听能力,眼睛所看是他,耳朵所听全是他不容置驳的话语。 “为我脱掉,乐乐。” “我办不到……”她几乎要在他的眼神下融化,然而他看得她全身发热,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求求你……”如此轻柔的语气,却带有一种蛊惑的力量。 她无法再回拒!脑袋一旦跳到最后的结论,身体立刻付诸实行,乐乐颤抖的解开束缚…… 夜,开始了序幕。 9 “你们这是干什么,摆出这等阵势,管理员肯定认为我绝非善类了,一看就知道是黑道。” 很可笑,究竟是谁规定黑道的穿着不是黑就得是白,根本就明白的把黑道大哥写在脸上了。 “青哥,阳龙帮本来就是黑道。”卓尚剀毕恭毕敬的回答。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屈湛青把背往交谊厅的法式宫庭椅一靠,只拉开了食指、拇指,撑了半边下巴,手肘沉沉的压在椅子扶手上。 “伯父派人偷偷跟踪我有好一阵子了吧?”这几天,他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在他上超市、出门运动时。 “董事长是为你好。” “怕我出事?”他嘲弄的咧开笑意,“告诉他,只要他别对外公布我和阳龙帮有任何的关系,我相信我会长命百岁,活得好好的……等等,你怎么改口了,出了公司大家不是喊他帮主的吗?”危险! 这几年虽然由卓尚剀负责处理帮内的事务,当起代理帮主的角色,然实权却仍握在他伯父的手里,大家对他始终尊敬有加。 “青哥,董事长已经召开过帮会,通过大家的同意,选你为阳龙帮的下任帮主,我此次前来,就是请你回去继承大位。”卓尚剀衷心期望今天的拜访,会有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虽说能者多劳,但老是只有他一个人圆月食品和阳龙帮两边跑,体力上真的有些吃不消,而且,代理帮主这个名衔听起来也许很耸动,威震八方似的,可其实他的胆子经过这几年,已经被吓得剩下不到一颗米粒大了。 “真的很奇怪。”屈湛青扫了眼声势浩大的两排男人,“阳龙帮明明已经半解散了,还要个帮主做什么?那些老头就那么恋栈昔日的风光吗?” 他知道阳龙帮的存在是为了那些所谓的长老——自有阳龙帮,他们即存在的老不死,每天到总部喝茶、下棋、闲嗑牙是他们生活唯一的重心。既然这样,创个老人喝茶会不就得了,为何非得延续令人闻风丧胆的帮派? “董事长说了,只要黑道的另一个势力——阴虎帮存在一天,阳龙帮就不会解散。” “怕他们一党独大,是不?”其实不只是政治,就连大家印象中有情有义的黑道,亦流行着勾心斗角。 “青哥,你……什么时候回去?”卓尚剀试探的问。这趟总不能白来吧,真那么回去是会被董事长叫嚣的口水给淹没的。“除了帮里的弟兄需要你,圆月的员工也等着见未来的主子。” “再说。” “青哥……”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屈家财富增长一倍或一贫如洗,他都不在乎。 “回去吧,我的小女朋友回来了,别吓坏她了。”屈湛青看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走进了大厅,嘴角不自觉地扬高,起身迎了过去。 “今天好像比较早?”他帮乐乐拎过背包。 “嗯,最后一堂课数学小考,因为那些题目你都教过我,所以我很快就交卷了。”乐乐的视线飘向那群无论穿着、气势都引人侧目的男人,“他们是谁?” “朋友。”屈湛青简单的回答,搂着她的肩走入中庭。 “一黑一白,真像黑白郎君,若不是知情,我真会当他们在拍电影。”乐乐禁不住好奇,又回头望了几眼。 刚才他的神情好严肃,正经的样子也让她几乎不认识,那番神态的屈湛青,好像距离她好远、好远…… 最近他们相处融洽,依旧过着同居的生活,她享受着被呵护的感觉,向他撒娇、拿他当出气筒……他像个好好先生似的,只要她不过分,他都纵容。而就是这样的他,让她爱上了。 真的爱上了。 可是她怎么可以愈陷愈深,他不想结婚,只是和她玩玩罢了……她知道现今的社会里,有太多游戏人间的男女,屈湛青便是其中之一,但她不是啊。若是她能让自己的想望仅限于肌肤之亲,像他一样做个感官主义者,是不是会比较好? 很多人的初恋不等于永远,他们都视最初的爱情为往后的一个经验,她却期待最初也是最终,这样的心态说出去,是不是会让人取笑? “怎么了,平常下课后不都像放出笼的小鸟,叽叽呱呱的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今天这么安静?”她的寡言教屈湛青觉得不对劲。 “没事……”乐乐收起哀伤,朝他甜甜一笑。 他眼神所透露出的眷宠,像旧式菜市场里挂在铁勾子上的猪肉,牢牢的勾死了她那一块心头肉。 对待历任的女友,他都是这么体贴的吗? 她这个小女朋友,任期又能否长些?下课钟响——“乐乐,我去你家温习功课,好不好?” “不行!” “乐乐?”她的断然拒绝教方昭盼顿时找不到台阶下,只能愣望着好友。 乐乐也惊觉自己的回答太启人疑窦,更刺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死党,连忙将语调放软,“小盼,我是说我今天可能不会做功课,我好久没带芝麻去散步了,所以……” 闻言,方昭盼心里舒坦了些,“没关系,那我也不要念书好了,以前我们都一起带芝麻去玩的……想想,我好像好久没看到芝麻了。乐乐,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中午休息钟一响,就冲回家去,你又不会自己烧菜,回去吃什么?” “哎呀,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的手帕交是交男朋友了,所以才会见色忘友,将你这个死党晾在一旁,没时间搭理!”温庭筠挑拨离间的插了话进来。“她和那天在补习班楼下卖口香糖的男人关系匪浅呢,大家都亲耳听到了,那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声音充斥着嫉妒与不满。 一语道中事实,让乐乐一时忘了要反驳。 “乐乐,真的吗?”方昭盼这次无法再将温庭筠的话当屁话了,因为乐乐最近实在变得太离谱了! 原本她们下课后还会一起去逛街,但现在她好像爱上只住着她一个人的空荡屋子,钟一打就飞奔回去,连多说一句话的闲暇也没有。 而且,她和对面邻居的关系真的很可疑。虽然乐乐解释过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说他只是个好管闲事的老男人,叫她不要想太多,可她的转变就从老男人介入她的生活开始,要她怎能不多想? “小盼,你信我,还是信她,谁才是你的好朋友?”乐乐有些生气温庭筠的唯恐天下不乱,就算她说的是事实,也不该在此时开口。 她第一次感觉到好友的不信任。 难道她真的变了吗?是不是她的眼神,或是她的态度中透露出,她已深深被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所吸引,而大家也都明显的感受到了? 站在屈湛青身边,她有着严重的虚荣感,知道其他的女人都垂涎着他,而他的眼里却只有她,这样的认知总会让她窃喜许久。他像是一种毒品,不仅诱惑了她,更使她上了瘾。 认识他之后,她好笑的发觉自己竟耍起心机来了。因为不喜欢补习班的女同学觊觎他的目光,所以她坚持不让他再现身补习班送她上下课……她的心眼很小,他是她一个人的…… “乐乐,只要你提出证明,我就相信你没有背叛我们的约定!”方昭盼不想因为第三者的煽弄,破坏两人的友谊,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怎……么证明?” 方昭盼眼尖的看到唐尘恩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拉着她的手就跑去拦阻,“只要你敢搭他的车回去,就表示你和老男人没关系,我就相信你没和那个男人谈恋爱!” 小盼……她怀疑了!方昭盼在好友上楼后、车子离去之前看到了,她看到了乐乐的邻居牵着两只狗瞪着唐尘恩的车,而那其中一只是芝麻! 屈湛青望着车子扬尘而去,冷着一张脸上了楼。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 “你……看到了?”审问的口吻,乐乐一听就明白了。 “为什么还和那个男的有牵扯?”屈湛青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臂,狠狠的握紧。 “青,你抓痛我了……”乐乐拧着脸,奋力想扳开他的手指头。 “说!”怒气在他心内缓慢、持续地燃烧,那股炽焰超乎他的想象。 她和那年轻男孩交谈的画面煞是和谐,宛若一对学生情侣似的,在他的心底植下痛苦的果子。 “我和唐尘恩同一个补习班,不可能不见面的!”他究竟在气什么,难道又吃醋了吗? 但他又不是真的爱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送她回来而生气?乐乐苦涩的想。 “你不让我去接你下课,是因为他?你们该不会已经背着我偷偷来往很久了吧?” 气息一窒,“道歉!我要你道歉!”乐乐不经思考的又扬起手,但这回让他给截住了。 屈湛青冷峻的睇着她,“我不会让你再打我第三次,这次错的一方不是我,是你!”她背叛了他至深的感情。 “我不准你污辱我的人格,现在就道歉,否则我们玩完了!”蛰伏在内心深处的叛逆个性又开始反弹。 她这么小心谨慎的经营他们的爱情,他怎么可以用如此无情的指控,来伤害她? “我说错了吗?”体内翻涌的愤怒呼啸着,屈湛青冷声质问:“如果你和他没有暧昧关系,为什么要独自搭他的车回来?” “我不是一个人,小盼也在车上!” “那为什么不是她坐在前座?” “小盼一直推我去坐前座,我没办法拒绝她……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坐后面,那唐尘恩算什么,他不是计程车司机!”她原本还庆幸他今天没在大厅等她回来,得以逃过小盼会有的逼问……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却带来了不在预料中的争吵。 “倘若你这阵子的听话是因为你爱我,也认同我们之间的和睦相处,更愿意承认我们就像一对情侣同居在一起,你就不该背着我坐上另一个男人的车!”他一直以为她接受他了,也在等一个适当的机会向她提结婚的计划,岂料…… 他将一切想得太美了! “我坐唐尘恩的车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没办法在这时候让小盼知道,我交了男朋友。”乐乐知道自己会告诉好友的,在她发现之前。可是她尚未想好该怎么说、如何解释,她才不会生气,毕竟她们说好不因爱情荒废课业,所以绝不在这一年谈恋爱…… 她渴望爱情的滋润,却又担心友情远离,她爱得这么辛苦、掩饰得如此疲累,为什么他不肯体谅? “为什么不能?”翻覆了,潜藏在屈湛青心底的畏怕,就这么被揭开了,“因为觉得我年纪太大,和你不配?怕说出来丢脸,被同学耻笑?” 他生气了,怒气却无法完全发泄出来,因为他真的怕…… 年龄真的令他有股如刀割般的不安全感。当她在他怀里时,是否想着其他年轻男孩?她还年轻,长得又甜美动人,她有很多选择机会,而不是让他这么一个长她十二岁的男人霸占…… 这种自卑的心态,从未出现在他身上。 “你不能质疑我的心意,不能……”乐乐的喉腔霎时干涩发紧,眼眶热热的想迸泪,“那是我的害怕,不是你的,该生气的人是我!” 因为你不是真心爱我,你只是不高兴自己的玩物看上比你年轻的男人……但我不一样,我是真心爱你,所以我不想承认自己对你而言,只是个短时间的玩伴,不想承认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远不及年纪成熟的女人…… 含着泪,挥开他的钳制,她跑回了自己的公寓,落上了一个多月来未曾动过的门锁。“你说浑小子交女朋友了?”屈台懋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派去跟踪的人没告诉他? “是的。”卓尚剀奉上一本毕业纪念册,翻至某页,指着一个女孩,“就是她。” “不会吧,这是国中生还是高中生?”屈台懋更加无法置信了。 “她叫施乐乐,十八岁,今年才踏出高中校园,现在在圣林补习班准备明年重考大学。” 屈台懋看着下一张生活照,“那小子想老牛吃嫩草吗?”啧啧出了声,“不过也难怪他会被这小丫头迷去,瞧瞧,她长得多漂亮啊,连身材也不是盖的!” “青哥很疼她,像个家庭煮夫似的,每天亲自料理三餐……我想他拒绝回来接管家业,也许是怕被公事拖着,会没时间陪她吧,毕竟她还年轻,外头诱惑多。” 每当脑海浮现屈湛青手牵着施乐乐,侧脸看着她时的疼宠,还有两人甜蜜的背影,他就兴起想讨老婆的冲动,而且老婆人选还得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女孩。那种似情人爱恋又似父亲疼惜的情感,他应该也会像青哥一样游刃有余吧? “是吗?”嘴角掠过了一抹诡笑,从商多年的屈台懋,脑筋动得很快,心里已然有了算计。 “董事长若亲眼见过青哥,就能明白他的改变有多大……” “尚剀,”屈台懋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准备将帮务转移了,我会让臭小子乖乖坐上帮主的位置……终于让我逮着了他的弱点,我等这一天等得差点都要睡着了,不过老天怜我,它终究还是来了……不晚、不晚,一点也不晚!” 他哈哈的笑着,卓尚剀不甚明白,却依旧陪着笑。“董事长,你要不要先去吃饭,我们好像来得太早了。” “有耐心点,年轻人这么浮浮躁躁的,怎么成大器?”屈台懋睨了司机一眼。 年轻司机在心里暗骂了十几句脏话,但碍于他的身份只能敢怒不敢言,“出来了,董事长,她出来了。” “怎么眼睛肿成那样,是不是没睡饱?”屈台懋望着步出补习班的女孩,心疼的说:“功课压力有那么大吗?真可怜!” 事情若依着他的计划走,她就再也不需要那么疲累了,每天窝在家里,当个无忧无虑的贵妇人……他愈想愈满意,看到成功就在眼前,也愈发得意。 “请她到前面的小公园,记住,不要吓着人家了。” 乐乐一只脚才踏上马路,立刻就被几个穿着黑白西装的男人,“请”到了一个老年人的面前。 “瞧你吓得都说不出话了,肯定是我的手下吓坏你了,我回头会好好骂他们一顿的,我明明叫他们对淑女得有礼貌……来,坐在伯父旁边,好不好?”屈台懋拍了拍身旁的铁椅,一眼就爱上了这个细皮嫩肉的女娃儿。 “我……”乐乐看着他和蔼可亲的态度,不好拒绝,但她又不太敢和陌生人说话,于是杵在原地矛盾着。 她的心跳比往常快三拍的速度跃动着,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为什么这些日子她的生活中,老是出现穿着黑白西装的男子,不知是否她想太多了,那些男人里会不会有几个就是出现在交谊厅的其中几位? 可是怎么可能,他们的排场看起来就像是黑社会,屈湛青怎么可能和黑道扯上关系……,黑社会?!一细想,乐乐才惊觉电影上的黑道人物都是这么穿着的! 脑子突然清晰了,她开始怀疑了,那天她确实看到屈湛青和他们说话,且那些男人对他的态度很是敬畏! 这是为什么? 屈台懋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偷偷斜瞟着两侧的人,“乐乐,千万不要以为伯父喜欢引人注目,我有太多身不由己的苦衷,人在江湖,想要我死的人很多……但人不犯我,我的手下就不会伤害人,他们只是保护我罢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当然得知道了,我是屈湛青的伯父,屈湛青你认识吧,听我的手下说,他刚好是你的男朋友。”他终于有一回能认同侄子所做的事了,臭小子交的这个女朋友他太喜欢了。 让他划开了还来不及愈合的伤口,乐乐点点头又摇摇头,昨天傍晚吵了那一架后,他们还是男女朋友吗? 她记得他不允许冷战的情形发生,所以只要两人一有口角,他一定会先来道歉,说说笑话逗她笑也好,讲些贴心的情话让她开心也罢,反正自从那次酒店的事件后,他们就不曾再有隔夜仇…… 但这次的争执太严重了,他没来按门铃问她好不好,也没问她饿不饿…… 他们是不是要分手了?好快,才一个多月而已…… “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这么不喜欢看到我?”屈台懋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忙着掏口袋,发现自己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纸巾的习惯。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没看到未来的帮主夫人哭了吗?还不赶快拿面纸过来?”他对着门神似的保镖飙吼。 “不……我只是……帮主夫人?!”恍惚间,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她的心脏。乐乐忘了要接受眼前多只送来纸巾的手,惊愕的望着屈台懋。 “浑小子还没告诉你吗?”屈台懋有些讶异,“其实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没听说他交过女朋友,就我的手下观察,他对你很疼宠,想必一定很重视你,你说的话对他肯定具有绝对的影响力,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劝他回来接管圆月食品,阳龙帮也不能一日无主……乐乐,你不希望未来的丈夫无法给你安全感吧?” “对不起……阳龙帮是……黑道帮派吗?”乐乐站立的身子害怕的抖瑟着,声音也在颤抖。 不会的,不可能,屈湛青不会那么残忍的对她,不可能…… “乐乐,别害怕,阳龙帮虽为社会大众惊惧的黑道,但我们不干法理不容的坏事很久了。” 乐乐的脸色倏地刷白,“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屈湛青,更不是他的女朋友!”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某种易碎品,如果她脸上的肌肉稍微牵动,可能整张脸都会破碎掉落。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要马上见到屈湛青,把事情给解决,就像扯掉伤口上的纱布,虽然暂时会感到剧烈的疼痛,但它很快就会消失。“乐乐?”屈湛青看到冲进公寓,满泪痕的惨白脸蛋,一颗心拧成一团。 她的眼睛红肿,眼下是两道黑影,他一夜未阖眼,她也是吗? “你是阳龙帮的下一任帮主,是不是?”乐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一路流泪,祈祷老天爷告诉她,这是一场同名同姓的乌龙误会,和她同居一个多月的屈湛青,绝不是那个老伯的侄子,也和阳龙帮毫无瓜葛…… 可是她记起了他曾经对她坦白的说词,她记得他提过圆月食品……而她不认为台湾会有两间同名的公司,开发的还是相同的食品市场! 屈湛青的表情,就像明明看见迎面而来的石块,却仍未闪躲而被击中了一般。 “消息传出来了吗?” 他还没有答应,他们就对外放出风声了? “你是打算等到消息传出来再告诉找吗?如果你的身份一直成功的掩饰着,我是不是就像个傻瓜被你蒙在鼓里?”眼泪如洪水般地涌了出来,啜泣让她纤细的身躯晃动着。 “若不是你的伯父刚才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肮脏,居然和一个我讨厌、唾弃的黑道人物同居,甚至龌龊的发生多次关系……”将脸埋在双手里,乐乐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 “乐乐,你究竟在说什么?”屈湛青冷森着表情,她后悔他们曾有过的欢爱与无忧的生活? “我恨你!” “你只有在我说出实话的时候恨找。”十八岁的她是不是从来就不属于他? “为什么要骗我?”乐乐捶打着他的胸、他的肩,恨他在事态严重的时候,还不可饶恕的保持着理性。“你知道我爸走路为什么会跛吗?那是你们黑道的残狠杰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暴力……” “十年前,他出去和人家谈笔土地买卖,根本不知道竞标的对手有谁,一径的增加价钱,结果那块土地他如愿到手了,却也被输不起的黑道警告,他们打断了我爸的脚……”双肩颤动得更厉害,她的手无力地滑下他的胸膛。 “你们黑道就是这么的蛮横不讲理,我爸不识字,他能做的工作只是炒作地皮,赚钱来溺爱我这个独生女……以前他最爱陪我玩捉迷藏、跳格子,但自从他跛脚后,每回我默数五十声完,他仍拖着不方便的脚,努力想找一个藏身之处,你知道那看在我眼里,是多么不舍得?当他硬撑着一长一短的脚和我玩跳格子,我有多难过?我为什么要来台北,不肯住家里,因为我怕看到他的跛脚,我会心疼、我会想哭……” 泪水流下了她的脸颊,她语音破碎的呜咽、尖叫。 “乐乐……”屈湛青被那感同身受的痛楚缠紧,回忆被掀开重现,小时候的他也有段伤心的过往。 “放开我!”乐乐逃开他温暖的怀抱,仿若那是个罪恶的深渊,“骗子,你是个大骗子!”他当着父母的面编造两人的关系时,她就知道他是个骗子了,可为什么还是甘心为他所骗? “我鄙视你们黑道人物,我恨你!” “乐乐,在你大肆指控之前,你或许该先听听我的解释……”她的询问是有理由的,她会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还是被盘问得很不舒服。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的解释会是一般浮泛的辞藻,真实会有若挑沙捡金的稀少难见。“藏起自己最恶劣的身份,来玩弄我这个小女孩,很有趣是不是?” “我否认答应接下帮主一职,阳龙帮也从不涉足土地买卖,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试着保持冷静招架她如火的质问,但心却无法避免的让火给灼伤了。 他在生自己的气,他并未刻意要隐藏身份,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知道。阳龙帮已形同虚设,他和它更是许久未曾有过交集了,根本没有提起的必要……可是他不知道她是如此忌讳。 多年来第一次,他享受着只是一个男人的乐趣,身边没有争夺、无关利益,更嗅不到血腥味,他是如此爱恋着这种感觉,但她好像没有! 年轻的心,他不懂的主张,早忘了那种情绪…… “一样,都一样!你们的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那是黑色的血,眼里只有自己的无情!”她是那么喜爱两人每次的高潮过后,享受在他怀中的那份恬静与托付。然而这个男人不爱她,她也不能爱! 笨,她真的笨透了,她根本不懂童话故事的第一条守则,她根本不懂小女孩绝对不可以爱上邪恶的王子。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屈湛青的笑容逐渐透出一丝苦涩,好像一段美妙的回忆突然变质似的。 “你一定不相信,其实我也很讨厌黑道,因为我的父母就是死于帮派仇杀,在这么多年以后,我甚至不知道凶嫌是谁,我只能不去听、不去接触帮派,才能不让自己想起……”沉潜的忧伤思绪被摊平在阳光下,接受曝晒致死的极刑。 “但现在你提醒了我一件事,逃避并不能解决事情,阳龙帮曾经也是我父母的责任,就算它不再做非法的勾当,终究还是属于屈家,而今我伯父年纪老迈了,我会回去担下责任的。” 一席谈话听进乐乐耳里,竟然激起了涟漪,泛出了同情的泪…… 一尺的距离现在好像有一里之遥,她觉得好孤单,却只能硬挺着。原来她不了解他,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过。 “冠上阳龙帮帮主的头衔,你会更恨我吧,因为你的心底埋着盲目的恨意……不过乐乐,我等你,等你愿意接受我的身份,等你年轻的心玩累了,窝回我这颗不会再更移的心,那时候我还是会告诉你:我爱你——” 10 “乐乐,你回来爸妈很高兴,可是你这样一天说不到三句话,可是会急死老爸,如果你不喜欢台南,就回去台北好了,我宁可看不到你,却知道你很快乐。”施弘福望着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扒着饭的女儿,叹了口气。 “是啊,你什么都不说,又一个人跑回来,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于秋满探问。难得女儿今晚出来吃饭,而不是躲在房间里,她发誓要把事情弄清楚。今早在菜市场听到的八卦,可教她震惊了许久,杵在市场入口像地标似的,动也不动。 “妈,不要和我提起他!”声音闷在盛满米饭的碗里,乐乐冷冷的回道。 “乐乐,你真的和湛青吵架了?”少一根筋的施弘福终于信了老婆的猜测。 “爸,不要叫得那么熟稔,他是个人面兽心的男人,是我们家的仇人,你的脚就是被他们那种人害的!” “怎么说?”前阵子打电话上台北,听声音就知道两人处得很愉快,怎么一下子就吵翻了? “他是阳龙帮的下一任帮主!他是黑帮老大!”乐乐吼道,她恨他,却更恨自己竟然忘不掉他。 满脑子都是他最后的深情告白,这次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心,吐露了对她的爱意,她感觉不到虚伪,甚至还要责怪起自己的小家子气来…… 可是她仍旧无法漠视心底的疙瘩,因为他的欺骗,因为他的身份,还有父母可能会有的反对…… “这么说我今天在菜市场听到的,是真的了?”于秋满并未因听到女儿的话,而愤怒于屈湛青的欺瞒,声调里只有惊讶。 “你听到什么了?”施弘福发出疑问。 “我本来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没想到那个屈湛青真的就是乐乐的男朋友。” “究竟是什么事?”卖什么关子,施弘福有些沉不住气的发问。 “我在菜市场听人家说,阳龙帮下一任准帮主——屈湛青,因为女朋友排斥黑道人物,所以坚决不接位,结果那个赫赫有名的传奇大哥大屈台懋,也就是他的伯父,被气得脑溢血,中风住院了!” “这等大事电视新闻怎么没有报导?” 于秋满以眼神耻笑丈夫的愚蠢,“那些记者又没拍到屈台懋被送进医院的画面,哪敢胡乱报导,又不是不要命了?我想这一定是从阳龙帮内部传出来的消息,毕竟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乐乐手中的筷子突然掉落在餐桌上,发出一声声响,而她脸上的平静仅是一张面具,遮盖了心里的激动,颤抖的身躯绷得紧紧的,不愿意让旁人看出分毫。 那个健朗、幽默、风趣的老人中风了,而她是最不可原谅的间接刽子手?! 屈湛青不是说要回去接位了吗?怎么还会忤逆他、惹他生气? “乐乐?”聊八卦正在兴头上的于秋满,彻底忘了自己的女儿正是传言男主角的女朋友。 这回施弘福的脑子清楚了,他知道女儿为了什么回来,明白小俩口是因为他而吵……呵,他的女儿就是这么窝心啊,窝心得教他舍不得! “乐乐,听爸一句话,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出生的家庭,湛青没有错,打瘸我的人不是阳龙帮,你不要再迁怒于他了。”他担心的挪坐至女儿身旁。 “就爸所知,阳龙帮这几年几乎要退出江湖了,且这年头靠帮派维生的不多见,我相信湛青坐主位只是一个传统,不过是个仪式罢了,他不干坏事,你不能这么排斥他,这对他不公平!” “爸……”乐乐顿时哽咽了,他不埋怨自己跛脚,也不责怪她爱上一个有着黑道背景的男人,还鼓励她回到屈湛青的身边…… “爸是个好人,我好幸福能当你的女儿……”她靠着他略为发福的肚子,眼泪流了下来。 “我的乐乐当然幸福了,除了老爸,还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疼宠……你啊,被我们宠得任性,连谈恋爱也不服输。湛青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是真心爱你才能容忍你所有的缺点。”施弘福牢牢地抱着女儿,“爸爸好久没抱你了,以后可能也不太有机会了,你已经是另一个男人的了……” 说着,他忍不住也愁愁的抽咽,落入于秋满的眼里,根本不晓得他在发什么疯。 “我喜欢老爸的怀抱,屈湛青太骨感了,被他抱起来不舒服……”乐乐抽抽鼻的说。 “口是心非,你向来不喜欢吃肥肉的,怎么会喜欢我肚子上的肥油?” “爸!”她娇嗔的抗议。 “乐乐,别再介意那件陈年往事了,有阳龙帮帮主当女婿,很风光呢,光排场就很吓人,而且从此以后,还有谁敢得罪我,你说是不?” 乐乐表情陡然一敛,方才的释然已不复见,“可是我回来好几天了,他连一通电话也没打来,他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了?” 施弘福点了点她的鼻尖,“看来湛青比你这个主人还懂你的心喔,他知道气头上的你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能等你冷静下来,自己分析事情的对错……” “我说你们父女俩是好了没,就把我摆在一旁当雕像吗?”于秋满不悦的撇嘴,“女孩子家这么冲动,以后结婚不是三天两头就得回娘家一趟吗?”她放下碗筷,推开座椅,“去去去,回去台北,找你的男朋友也好,会会你那个叫方昭盼的同学也罢,省得她每天打电话来,向我哭诉她不怪你交男朋友,只要你赶快回去,不要放她一个人无聊……我干嘛像个老妈子……”叨叨絮絮的声音掩入了房门。 “爸,妈怎么了?”乐乐不懂母亲的反常。 “没事,别理她,大概是更年期快到了!” 施弘福径自笑着,他相信阿满现在一定躲在房间里偷哭,因为他们的女儿要离开他们羽翼之日已在眼前……哎,假装不在乎,何必呢,像他,还能抱抱女儿呢!乐乐进入那一道没有关上的大门,却看不到她想见的男人,急得叫了起来,“屈湛青,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她找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最后颓坐在沙发上,“屈湛青,你到底跑去哪儿了?” 急了,只能用哭来发泄心里的紧张。 阳龙帮在哪里,圆月食品又在何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的他就只有在崧园里,就住在她的对面,或者住在她的房间里…… “乐乐?!”屈湛青突然冲了进来,表情又惊又喜。 如同前几次,他的听觉神经似乎只为她一个人而发达,只要是心上人回来,他都能立即知道。 “你跑去哪里了,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奔入他的温暖怀抱,乐乐用力的抱着他。 她爱他好久好久了,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决了,她只想爱他更久更久。 “我在你的公寓里……”伯父为了弥补自己的弄巧成拙,承诺绝对会想办法将乐乐带回他的身边。今天他打了通电话到总部给他,说是她已经从南部坐车回台北了,要他立刻到崧园等着…… 他以为他只是安慰他这几天的失落,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他的乐乐真的回来了! “我的门不是关上了吗,你怎么进去的?” “对不起,我向管理员威胁……可是我真的得看到你,即便只是一件衣服也好……”他以下颚抚摩着她的秀发,“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去了,我又好想好想你,只能出此下策……” 没有她的这几天,就像缺水闹饥荒的生活,让他难以度日。 乐乐明白他所谓的威胁指的是什么,想起他的身份,令她的愧疚重新燃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屈大伯会恨死我的,都是我不懂事乱闹脾气,不接受你的出身,你才会和他作对,导致他中风……怎么办?我是个罪人……” 屈湛青起初听得一愣一愣的,之后立刻领会老家伙使了什么诡计让她回来了。 “妈妈叫我的脾气要收敛,老爸说你很爱我……我刚才在车上也反省过了,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孩子脾气,每次吵架都霸道不讲理?如果你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我从今天起就开始改变自己……但你可不可以叫屈大伯不要生我的气?” 苦肉计,看来挺好用的,屈湛青心想。他的丫头懂事多了,这次真的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乐乐,别改,我喜欢的就是这样不做作的你,千万不要改变了自己的个性。”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的蛮横,她若换个样子,他不是又得重新认识,两人又得重头吵一回? “你也别为大伯担心了,他不会怪你的,是因为你我才愿意接管圆月,他喜欢你都来不及了。” 他得给她安稳的生活,虽然他有的是钱,但一个窝在家里煮三餐的先生,不明白的同侪难免会取笑她,以为他是个倚靠她娘家的窝囊废。 猛然惊悟了某事,乐乐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没去医院照顾屈大伯?”他看起来不慌不急,一点也不难过,怎么会这样? “我们一起去吧,我想他会很高兴你去‘探病’的。”屈湛青莫测高深的说。现在这个时候,老头应该在阳明山的别墅里,喝着悠闲的下午茶吧,杀他个措手不及也好。 “他真的不会恨我吗?” “我保证。”他的手指眷恋着她嘴角上诱人的梨涡。“别谈他了……告诉我,你想我吗?”轻轻的问,这句话似乎是硬从嘴里挤出来的,含些青涩小伙子的畏怯成分。 乐乐的手抚过他长出杂乱胡渣的性感颚线,“想,好想。现在我窝进你的心了,也想告诉你,我爱你……” 屈湛青的唇触过她的眼角,她感觉到他吻过自己的太阳穴、下巴和颈项——“最后一个问题,乐乐,你确定你要被一个老家伙绑住吗?” 乐乐睁大了眼,略带惊讶,然后她笑了起来,“我刚好喜欢老一点的型,最好那个男人就叫屈湛青。” “唔,看来这个叫屈湛青的男人,是全世界男人最嫉妒的幸运儿!” “你说呢?” 十八岁的她,找到了一辈子的真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