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惑》 楔子 知烨哥: 曾经, 我是你眼眶里的一滴泪, 总是刺得你心疼。 如今, 请你将我潇洒抹去吧! 如果, 注定只能当一滴泪, 我宁可自由地落在海上, 也不愿继续徘徊你眸底, 被那伤心的流言蒸发…… 搁下笔后,玄若霏双手微微颤抖,将不慎沾染到泪水的信纸折好,小心放进一只浅蓝色的信封里。 随即,她眼眶泛红,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行李。 再过半个月,就是哥哥的婚礼了。 因为怕自己会当场崩溃,她只好不告而别,提早离开玄家,离开台湾…… 飞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继续默默舔舐那痛入骨髓的伤口。 今天这样的结局,其实一点也不教人意外。 恐怕,早在他们爱上彼此的同时,就已注定这残忍的结果。 都怪她自己不认分,硬要与命运抗衡,才会挣扎得满心伤痕。 可是,她却不曾后悔。 因为,这辈子能够如此义无反顾地爱过,便值得她往后用力怀念。 剎那间,好不容易才暂停片刻的泪水,又放肆地弄湿她那张清秀却日渐憔悴的脸庞。 天啊!为什么她还没真正走远,思念便急着将她牢牢网住;甚至,压得她难以呼吸? 原来,这就是离别的滋味! 她凄凉地笑了笑,离开梳妆台,带着简单的行李和那只信封,悄悄来到隔壁房门前。 无奈叹息后,她含着眼泪,缓缓举起右手,贴放在毫无温度的门板上。 眼前,这扇紧闭的房门背后,住着她最爱的男人—— 他给过她许多的欢乐、许多的疼爱、许多的温柔、许多的美梦、许多的泪水、许多的挣扎,以及一份短暂得教人心酸的……幸福。 他们永远不属于彼此,就像磁铁的两极。 即便,因为固执一度拉近过距离;最后,仍旧必须各据一方。 伫立了好一会儿,她总算下定决心,将手上的信封塞入房门底下的缝隙。 「再见了,知烨……我亲爱的哥哥。」她哽咽说完,倾身将泪湿的脸颊靠在门上,禁不住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这一次,真的是彻底道别了。 从今以后,他们的人生,再也与对方无关,连一句问候都将失去资格。 良久,努力收拾好泪水后,她终于忍痛转身离去,独自前往未知的将来。 当她即将消失在楼梯口前,那道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再见了,霏儿……」玄知烨的双眼弥漫着浓浓雾气,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深情的唤她。 他一手使劲抓住门框,另一手则紧握着拳头,提醒自己别想再试图挽回什么。 放手吧!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走出他的世界。 他能给的,除了衷心的祝福,与永无止尽的想念外,根本无法再给予她任何东西了。 相信,少了他和这个家的牵绊,她能够活得更加自在、快乐。 这是他此生仅剩的愿望。 从今以后,他们的人生将永无交集,连彼此的名字都该从记忆中抹去…… 第1章 五年前 对玄若霏而言,今天是一个最特别、最值得庆祝的日子——她的哥哥终于结束漫长的留学深造,从维也纳回到台湾了。 她平日老爱赖床,今天居然不需要闹钟三催四请,便起了个大早。 经过一番梳洗后,她欣然换上一件水蓝色的及膝洋装,因为哥哥曾说过,水蓝色是最衬她的颜色——纯粹又柔和,如同澄澈透明的湖水,让人自然地放下所有防卫,就像她一样。 「不晓得哥会不会喜欢这件洋装?」 玄若霏站在镜子前,不停地自我检视,深怕有任何不完美。 距离去年暑假,跟爸妈一起去维也纳探望哥哥,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在这一段漫长的时间里,她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念他。 叩、叩、叩! 管家亲切的嗓音随着敲门声传来。「小姐,妳准备好了吗?先生跟太太已经在楼下等妳了。」 闻声,她心里一急,随手抓了件针织外套,匆匆忙忙地打开房门。 「芳姨,爸妈他们……是不是生气了?」她拉着芳姨的手,低声询问,一副担心挨骂的惶恐模样。 「别紧张,他们今天心情好得很,正在楼下吃早餐。我怕妳睡过头,所以上来看看妳。」芳姨含笑解释,顺手替她整理那头柔亮的长发。 「其实我早就起床了,只是还没决定好要穿哪一件衣服。芳姨,妳帮我看看,这件洋装适合我吗?」她像只粉蝶般在芳姨面前转了一圈。 「呵,瞧妳紧张兮兮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妳是要跟男朋友出去约会呢!」芳姨忍不住开起玩笑。 「芳姨!妳还没回答好不好看嘛!」她撒娇问道。 她与哥哥阔别多时,多么希望能在重逢的瞬间,让他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嗯,一百分,没得挑剔了。」芳姨由衷地称赞她。 「真的吗?芳姨,妳别安慰我喔!」 「真的很漂亮!我保证一定可以迷倒一大票男生。」 「我才不希罕!只要能得到哥的肯定,那就够了。」说着说着,她不禁害羞了起来,粉嫩的脸颊晕现一抹红润。「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她笑得灿烂,眼里有着满盈的喜悦,哥哥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喜欢的人。 从小到大,哥哥处处为她设想周到,将她当成心肝宝贝般疼爱;但父母亲对待她的态度,却明显冷淡得许多,亲子相处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自从,大她八岁的哥哥去了维也纳之后,这个家里最关心她的人,只有照顾她多年的管家芳姨。 虽然,身为「玄氏集团」的千金,在物质上都是高级的享受,但她鲜少有机会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她的父母永远有处理不完的公事,还有推也推不掉的各种应酬。 她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好像可有可无,因此,一心一意呵护她的哥哥,在不知不觉中便成为她心灵唯一的寄托,更是她每天期盼的希望。 桃园机场入境大厅 玄若霏用力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前方,无视于旁人的侧目,与性感美女大胆调情的英挺男子,居然就是她思念不已的哥哥?! 历经八年的聚少离多,她终于盼到玄知烨决定回台湾定居。 原以为,他们能重拾昔日美好时光,谁知哥哥却变得像陌生人般,对于她跟父母亲专程赶来接机,反应也是出奇得冷淡。 只见,他跟怀中衣着清凉的美女打情骂俏,丝毫不因家人的接近而有所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尺度也越来越令人脸红心跳。 玄若霏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但眼前令人害臊的画面却仍继续上演,顿时她的心像破了个大洞,失落感倏地汹涌而出……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拥有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俏脸孔,那墨浓的剑眉、漂亮却不阴柔的内双丹凤眼、挺直有型的鼻梁,再加上性感的丰唇;可是,一时之间,她却难以和记忆中的哥哥作结合。 那双微微往上勾起的细长眼眸,过去总不吝给予她温柔的目光;现在,却只顾着停留在臂弯中的软玉温香,无暇再多看她一眼。就连以往,他从不轻易展露的迷人笑容,居然也无限量地对那女子展现。 玄若霏闭上眼睛,调匀紊乱的气息后,仍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献出自己手上的花束,希望可以藉此拉回他片刻的注意。 「哥,欢迎你回来。」 玄知烨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捧花的双手继续僵持在那儿。 「哇,好美的花喔!」倒是一旁的女子忍不住脱口赞美。 「喜欢的话——」玄知烨面不改色地伸手拿走花束,稍嫌粗鲁地塞进女子的怀里。「送给妳。」 「谢啦!」女子眉开眼笑地抱紧花束,并在他俊美的脸颊上印下香吻。 「诚意不够。」他微蹙浓眉,并不满意这蜻蜓点水般的啄吻。 「要不然呢?」女子暧昧地望着他一笑。 「吻我。」他蛊惑道,深邃的眼神散发着一种魅力。 「可是……旁边还有人耶!」 「无所谓。」他丝毫不看旁人一眼,彷佛当其它人都不存在。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为了讨好眼前这位俊美的小提琴家,女子仍是乖乖地噘起红唇,配合他的要求。 玄知烨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当着双亲及妹妹的面前,放肆地加深了这个吻…… 玄若霏张大眼睛,瞪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受到严重打击,多希望自己能够立刻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净。 只可惜,双脚背叛了她的意志,僵硬得连一寸也无法移动,她多想抓狂尖叫,或是放声大哭,但只能努力咬住下唇,深怕不小心发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玄知烨的妹妹,根本无权插手哥哥的恋爱自由。 可是,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被人当面给抢走了。 这分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莫名地萌生出一阵恐惧,她还不清楚原因,但她不喜欢这股不安的感觉在心中流窜。 「知烨,你不介绍女朋友让我们认识吗?」玄母忍不住好奇的询问,并客套的给了对方一个不冷不热的微笑。 「她叫小莉,刚刚在飞机上认识的。」玄知烨表情淡然地简短介绍着。「小莉,我爸妈,还有妹妹。」他态度显得漫不经心,彷佛也没把身旁的女子看进眼里。 「伯父、伯母,您们好。」小莉大方地打招呼,挤出迷人的笑容,渴望讨好玄知烨的家人,最后,她的视线移向一脸错愕的玄若霏。「小妹妹,妳好!」 玄若霏只是微微点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听到对方并非儿子特地从维也纳带回的女朋友,玄氏夫妇只是点点头当作响应,不再多加理会,反正,他们一向很少干涉儿子的感情事。索性就跟往常一样,睁只眼、闭只眼,随他高兴吧! 「哇!你妹妹好可爱,还特地买花来迎接你,真教人羡慕。」小莉见场面尴尬,连忙找了话题圆场。 「有什么好羡慕的?喜欢的话,妳连她一起带回家好了。」但玄知烨却不怎么领情,甚至随口说了这样的玩笑话。 纵使只是玩笑,玄若霏仍是感觉到很受伤,他居然把她当作东西,可以随便送人?! 她不禁怀疑,这披着「玄知烨」外皮的恶魔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她的哥哥,来伤她的心?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以往那样宝贝她的哥哥,怎舍得一再做出让她伤心难过的事? 玄知烨不仅存心冷落她,就连正眼也不屑多瞧她一次,几乎将她当成空气。 「知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准备回家了。」玄母提醒道。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跟小莉去别的地方。」 他右手搁放在身旁女子的腰上,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即将「转战」到何种场所去。 「好吧!别忘了,晚上家里替你办了一场派对,要早点回来。」临走前,玄父不忘叮咛几句。 「好啦!」玄知烨不耐烦地随口敷衍,挥挥手就要转身道别。 「哥!」玄若霏鼓起勇气唤了他一声。 「干嘛?」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她完全不习惯面对神情、口气都如此不温柔的哥哥,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只好硬生生地吞回去。 本来,她只是很单纯地想告诉他,很高兴他终于回到她身边了。 然而,她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谎,因为眼前这个「哥哥」,令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相反的,还有一种比分离时,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心痛。 难道相见不如怀念吗? 是不是这些年来泛滥的思念,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将哥哥的形象过度美化了?要不然,他个性的前后差异,为何这么悬殊? 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若霏,妳还杵那儿发什么呆?」玄母回头催促她跟上脚步。 「喔!我马上过去。」玄若霏情不自禁,又回头贪看了哥哥几眼,才赶紧加快脚步追上父母。 玄知烨望着那抹水蓝色的背影,逐渐远离……逐渐模糊…… 刚刚那么恶劣的态度,肯定很伤霏儿的心吧?他拧紧眉心,苦涩地想着。 天知道,他多想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却无法坦率表现出来,甚至,还故意反其道而行,专做一些让她感到难过的事情。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玄知烨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毫无眷恋地抽回自己的右手,任由顿失依靠的女子,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讨厌……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松手,害人家差一点跌倒。」小莉嗲声嗲气地娇嗔道。 哪知,他非但没半点怜香惜玉的愧疚,还径自甩头走人。 「欸,你要去哪里?」小莉捧着花束慌慌张张地追上去。 「不关妳的事。」他的表情冷漠,继续大步向前,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愿,与刚刚的热情判若两人。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过,要跟我去别的地方吗?」她一脸期待地追问。 「那是刚才。」他的眉头一皱,连语气都瞬间变得冰冷。 「玄知烨,你在耍我吗?」小莉感到羞恼,顾不得轻声细语,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大吼。 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向她,害得她差点撞上他的胸膛,那高大挺拔的身躯,明显带给人一股危险的压迫感,他瞇起那双迷人却冷漠的凤眼,严厉地看着她。 小莉见状,忍着心中的恐惧,依然放声大喊。「你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太过分了啦!」 「妳——」他回头,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浅笑。「凭什么要求我把时间浪费在妳身上?」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搂我、亲我?」小莉愣了下,却又故作镇定。 「『逢场作戏』没听过吗?总之,从这一秒钟起,妳我互不相干。」 不等对方作出任何反应,他昂首阔步,像一位国王般骄傲地离去。眉目间,有着天生霸气的玄知烨,俊俏的外型,融合了阳刚与优雅。 虽然性格看似叛逆反骨,脸上也常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但是在他心里。仍有令他无法割舍的两项无价之宝。 一是他视为生命般重要的小提琴;另外一样,则是比性命还要宝贵的—— 秘密! 为了庆祝玄知烨载誉归国,玄总裁夫妇特别在家中设宴,替他洗尘。 然而,派对才进行到一半,身为主角的玄知烨居然擅自离席,准备躲回自己的房间,好图个耳根清静。 那些虚情假意的应酬话,一向教他恶心反胃,所以,为了心理健康着想,能不听就尽量不听,管别人背后如何说他,高傲也好、孤僻也罢,他完全不痛不痒。 「哥,等我一下。」玄若霏脸蛋红扑扑的,一路紧追在后,终于在楼梯转角处,趁着四下无人时,出声叫住他。 「干嘛?」他的声音略微干涩,虽然停下脚步,却没立刻回头。 「哥,你在生我的气吗?」她低头扭绞着手指,如履薄冰地试探着。「要不然,今天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理我?」 上午在机场,她以为哥哥正专注于身边的美女,才会没空多跟她互动,结果,傍晚回到家里后,他还是照样对她爱理不理,让她无所适从,忍不住假设自己大概在无意间惹哥哥不高兴吧? 他们最近的联络次数,比起他刚到维也纳的头几年,总主动对她嘘寒问暖的热络,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一年来,他们除了偶尔几次视讯联络以外,根本没有其它接触啊! 「妳想太多了。」他的口气一样冰冷,避重就轻地回答她,依旧不愿回头多看她一眼。 「可是,哥以前从没对我这么冷淡过。」她瘪着小嘴,一阵委屈倏地袭上心头。 听出她话里的落寞,玄知烨闭了闭眼,幽幽吐气,随后,勉强挤出一个理由。「我心情不好,想静一静。」 「今天你在机场,不是跟那个火辣的姊姊有说有笑的吗?」她嘴里像含着颗青梅似的,说起话来酸溜溜,心里除了怪他见色忘妹之外,似乎还有着更多不该有的醋意。 「那是我的事。」玄知烨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迈开略显沉重的步伐,继续往楼上走。 「哥,我还有话要说。」她慌忙追上前,拉住他的手。 一瞬间,他彷佛怕被烫伤般,蓦地用力甩开她,害她险些自楼梯口摔下。 她惊吓地惨叫一声,双手下意识地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小心!」他屏息警告,神情无比惶恐。 千钧一发之际,幸亏他及时出手解救,一把搂住她那摇摇欲墬的温软身子,否则,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此刻,因为紧紧拥抱而靠近的两颗心,同样加速狂跳—— 尽管,理由不尽相同。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松开怀抱,退后一步,眼神有些痛苦、有些飘忽。 「哥?」顿失温暖的她莫名怅然,有种瞬间由云端上跌落地面的错觉。 「别再跟着我了。」俊美凤眸剎那蒙上一层阴郁。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乎她的程度,早已超过一个作哥哥的范围。 他不能说出任何一句真心话,除了怕吓坏她,更担心往后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自在地相处,因此,他选择与她保持距离。 虽然在回台湾之前,他努力告诫过自己要调整好心态。可是,见到越发亭亭玉立的玄若霏,才惊觉他的心其实从未调适过来,就像一颗被弄乱的毛线球,依旧理不出任何头绪。 话声方落,他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逃进自己的房间。 哥哥如此反常的举止,实在令她感到难以理解。 「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似有若无地苦笑着,对着空荡荡的走道,喃喃自语。 她觉得好沮丧,却不知该如何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心慌地看着玄知烨离她越来越远…… 哥哥现在似乎很讨厌她吧!甚至,不愿意跟她有所接触。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改变,究竟是为什么呢? 唉…… 第2章 窗外风雨交加,强风吹得玻璃窗咯咯作响,树影随风摇晃得厉害,电视里不断地报导着台风来袭的新闻,玄若霏心烦意乱地关掉屏幕。 雷声持续轰隆作响,滂沱大雨中闪电的银光,不时在天际间倏然亮起又熄灭,营造一股惊心悚然的氛围,好似恐怖影片中,最常出现的阴森画面。 恐怕是天气过于恶劣的缘故,玄若霏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尤其是雷电交加的作响,更让她不停地冒着冷汗。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她决定起身,去隔壁房间找玄知烨求救,希望他能够像小时候一样,收留害怕雷声的她一晚。 须臾,她忐忑不安地站在哥哥的房门外,壮起胆子,敲了敲门。只是,已经过了几分钟,却不见门内有任何动静。 哥……大概是睡了吧? 她不免失望地低着头,幽幽叹了声气,打算认命地回房间,继续躲在被窝里,独自抵抗心中的恐惧。 岂料,才刚转身,整条走廊竟在瞬间遭到黑暗吞没。 不会吧……居然停电了?! 玄若霏整个人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与玄知烨的房间虽然紧紧相邻,两道房门之间,却间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她不禁犹豫到底是该摸黑回房去,自己捱到天亮?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敲哥哥房间的门? 正当她还在彷徨之际,屋外又传来一声轰天雷响—— 「啊!」 她忍不住尖叫一声,整个身子立刻瑟缩地蹲在走廊上,连强忍许久的泪水,亦在瞬间夺眶而出。 「哥……救我。」她下意识地细声呜咽着。 早知道,就自己乖乖窝在房间里,这下子进退两难,情况反而越来越糟了。 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玄知烨的房门,缓缓开启。 「是不是又想跟我挤一张床了?」漆黑之中,他脸上的表情更令人难以捉摸。 但是,那被压抑担忧的话语底下,还是泄漏出几分浓浓的无奈。 「哥……对不起,我也想要勇敢一点,可是……打雷还是好可怕!」她哽咽地解释,自己的确已经尽力了。 玄知烨无奈地叹了口气,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其实,早在她前来敲下第一声房门起,他已预测到眼前这个局面。 刚刚他故意装睡,企图要回避掉与她深夜独处的机会,毕竟,黑夜的魔力难以抵挡,稍不注意,很有可能会铸下无可挽回的遗憾。 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狠下心来,一听见她的尖叫声,他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直冲到门边,挣扎着想要出去看看她。 紧接着,当她那绞人心肝的哭泣声音,瞬间划破寂静,也彻底摧毁了他仅剩的一丝理智。 最后,玄知烨还是无奈地打开房门,向她正式宣告投降。 「起来吧!」他伸出大手,拉起蹲坐在走廊上的她。 「谢谢……」她吸了吸鼻子。 窗外断断续续投射闪电亮光,玄知烨紧紧牵着她的手,穿过一片幽黑空间,最后停留在他的床边。 「妳先坐着。停电的时候,最好别到处乱走动,以免碰撞受伤。」他柔声叮咛。 「嗯!」她听话地落坐在床沿边。 「妳乖乖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手电筒,或是蜡烛之类的东西。」话一说完,玄知烨便准备转身离开。 「好——」孰料,她才刚说到一半,一记震耳欲聋的雷声,竟猛然响起。 轰隆! 玄若霏立刻由床上弹跳起来,像只无尾熊似的,整个人巴住玄知烨不放,纤弱的身子,因受到惊吓而颤抖不停。 「妳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小,那么害怕打雷?」他环抱着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 他不禁想着,自己不在台湾的这些年,柔弱的她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先前每个雷雨频繁的台风夜里,她是不是像方才那样无助地暗自啜泣?无需亲眼目睹,那孤伶伶的可怜画面,光想象就可以让他心碎。 「除了这点一直克服不了之外,其余的事情,我都尽量靠自己去完成。」她急忙替自己澄清,不愿被最崇拜的哥哥看扁了。 「学习独立固然好,不过,既然我回来了,今后所有的困难与麻烦,我都会帮妳扛下。」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妳以后不必那么勉强自己。」 「哥,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她骤然退离他温热的怀抱,声音显得有些沮丧。 这八年来,少了玄知烨的陪伴,她总是不断提醒自己必须变得更坚强,不要稍微遇到挫折,就眼巴巴地等着别人伸出援手,这样她永远都长不大,终究只会变成他的负担。 不!她不要成为牵绊住他自由翱翔的包袱。 打死也不要! 哥哥对她的付出与呵护,早已超过她所能回报的程度,因此,玄若霏一直希望可以为他尽一切的努力。 「我努力了那么久,就是希望你能看见我这几年来的成长,没想到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她垂下脸儿,哀伤的语气充满失落感。 「妳想太多了,霏儿。」即使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他依然可以透过她的声音,感觉出她的悲伤,心里不免也跟着难受,连忙柔声安抚她。「我只是觉得像妳这么天真又单纯的女孩,应该要活得轻松一点、简单一点。」 「天真又单纯?哥,是因为我看起来,像那种无脑的单细胞生物吗?」信心低落的她,不禁有些自暴自弃。 「单细胞生物?呵,这么无厘头的形容词,亏妳想得出来。」玄知烨听见她的自我形容,忍不住失笑。 「哥,我已经长大了,别再动不动,就把我当成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小朋友,好吗?」玄知烨的笑声让她脸颊涌上一抹燥热,她连忙刻意强调着。「好歹我也满十八岁了,应该算是个成年人了。」 「真正的成熟,不是光靠嘴巴说说而已,必须具备更沉稳的表现才行。」噙在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有改变,像是要霸道地宠溺她,不愿让她长大。 玄若霏不明白哥哥的言下之意,只是轻轻地叹息。「唉!说到底,在哥眼中,我跟八年前似乎没什么两样吧?」 「那当然。」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因为……对他而言,不论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她都是那么地重要,只不过,这个「秘密」永远不能让她知道。 「哥未免也太坦白了!」她无力地嚷嚷道,心里更是沮丧了。「哥,你前几天都不理我,是因为我不够成熟吗?」 「别胡思乱想,快躺好睡觉。」他软言安抚她,深怕再与她聊下去,连自己好不容易隐藏的心思,都会难以克制地倾诉而出。 既然,玄知烨还不想告诉她原因,她也不想硬逼着他说。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她忽然对他撒起娇来—— 「哥,你拉小提琴哄我睡觉吧,好怀念以前那种幸福的感觉喔!」 「整个屋里都黑漆漆的,拉什么小提琴?」 「拜托你嘛!人家想念你的琴声已经想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了。」一口气连说了八个「好多」,她的语调显得夸张,却让玄知烨的笑容泛得更深。 玄若霏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向他撒娇,但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酸得她心头涌起阵阵腐蚀般的疼痛。 八年了,日夜期盼这一刻整整八年了……然而,我对你的思念,却远比八年还要漫长。 听见她刻意在声音里添加许多「渴望」,企图动之以情,一向将玄若霏当宝贝呵疼的他,现在想不认输都不行。 「好吧!妳留在这里等我,别乱动。我去隔壁拿小提琴,很快就回来。」 这层楼一共规划成四个主要区域,由前而后,分别是一大片空中景观花园、玄若霏跟玄知烨两人所属的超大卧室,以及一间宽敞明亮、设备顶级的练琴室。 那间练琴室是兄妹俩的秘密基地,他们各自保管着一把钥匙,其余闲杂人,全都不被允许踏进一步,包括他们的父母在内。 因此,他在维也纳留学的那段期间,练琴室里所有的打扫工作,自然由她一手包办。 过去,每当他努力不懈地练习着小提琴时,她总习惯性的待在里头陪伴他。 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等待,她都只是安安静静,在旁边做自己的事情,绝不会吵闹,或者嫌过一声无聊。 「那,你要快一点喔!」她不放心地交代,唯恐雷声再度逼近。 「知道了。」他含笑应道。 玄知烨找来了一盏精油烛台,点上微微的熏香烛光。 他英挺地站在床畔,借着晕黄的微弱光线,缓缓拉起小提琴—— 流泄的琴音,柔柔带出动人心弦的主旋律,那旋律既甜美又悲伤,彷佛怀着爱恋的美梦,能嗅到茉莉花般的馨香。 音符起起落落,身不由己的被拍子推拥着前进,有如他们只能被命运往前推行,任由思念的弦哀伤低语…… 「真好听!」玄若霏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赞叹。 趁着玄知烨全神贯注在演奏上时,她望着他的身影望出神了。 纵使烛光摇曳、视线不佳,她也能清楚地描绘出他那俊挺迷人的身形。因为,他始终被深深刻印在她心底。 她侧过身,不着痕迹地嗅闻着他的枕头,遗留在上头的是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玄知烨惯用的古龙水,她曾经私下购买了几瓶,藏放在那间主人曾经漫长缺席的练琴室里。 每回,只要抵挡不住思念他的狂潮,她总喜欢一个人躲进练琴室,对着空气喷洒着香水,让自己沉浸在散发着熟悉味道,也留下他们最多回忆的地方。 在练琴室中,因为孤单寂寞,或心情不好,她也曾失控地痛哭过好多回,就好像以往有任何委屈的事,总习惯找哥哥诉苦一样。 只是,没有哥哥的响应,她只能借着相同的气味寻找一丝安慰。 听起来或许令人匪夷所思。可是,这些年里,练琴室却象征一个能够安全收纳她少女情怀的秘密基地;一个永远不希望被人窥见的潘多拉宝盒。 一曲结束,玄知烨突然抬起眼眸,注视着侧躺在床上的她。 「霏儿,我现在才晓得,妳居然跟鱼一样是睁开眼睛睡觉的。」玄知烨不由得戏谑道。 「什么?」她匆匆回过神来,尚未进入状况。 「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睡得着才怪。」他笑着解释。 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启口。「哥……」 「什么事?」他挑眉问道,暂搁下小提琴,走到床沿边坐下。 她坐起身来,不自觉地清了清喉咙。「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还愿意对我这么好吗?」 话一离口,她便觉得后悔,甚至,怀疑自己被今晚的雷声给吓傻了,才会胡里胡涂,说出这种尴尬的话。 「妹妹」这个称谓对玄若霏而言,已变得太过沉重,重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兄妹关系彷佛是层最安全的保护色,让她可以恣意靠近玄知烨。 但是,也仅仅是靠近而已。 其余的,不能妄想。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他不免暗自紧张,以为自己曾在无意间,透露出任何可疑的讯息。 「因为,我同学她们的哥哥都没这么疼妹妹。」她略微害羞地解释。 「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没什么好比较的。我要怎样疼妹妹,那是我的自由。」他酷酷地回答,藉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可是……我忍不住好奇。」 「有什么值得好奇?」他不动声色地试探。 「难道,只因为我是你的妹妹,你就愿意无条件地对我好?要是我始终无法回报,你岂不是太吃亏了?」她良心不安地问。 「为妳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心甘情愿,从没打算要向妳索取回报,妳不必觉得有压力。」这些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坦白说,这辈子除了她以外,他还不曾对谁那么好过,就算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也无法卸下心防。 对她的好,根本不是他一贯冷淡处世的原则。 不希望将气氛给弄僵了,她赶紧扬起唇角,故作轻快地转移话题—— 「其实,能够拥有像你这么出色,又疼爱我的『好哥哥』,我真的比中乐透头彩还要幸运。」 她的笑容到了唇畔,显得有些僵硬,只因她心里明白,这样的「幸运」,总让她在夜深人静时,不晓得自己到底该为此而哭,还是为此而笑? 「妳真的认为,当我的妹妹很幸运?」他嗓音莫名紧绷。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庆幸停电了。否则,他脸上那充满矛盾与挣扎的复杂神情,肯定会透露了他的心事。 「那还用说?你这样的好哥哥,不知有多少女孩抢着要呢!」她煞有其事地说,语调显得有些夸张。 只不过,那堆有兴趣抢破头的女人当中,绝对不包括她。 倘若,他们不是亲兄妹,那该有多好! 但是,血缘不是自己想断,就能断得干干净净,她痛恨命运的安排。 他不禁沉吟了下,才鼓起勇气开口。「那妳呢?」 「我?」 「如果有下辈子,还希望继续跟我当兄妹吗?」语落,他屏息以待。 趁着灯光昏暗,他遂大胆地转头紧瞅着她,深邃眼眸里偷藏了许多心事,却无法直接对妹妹倾诉。尽管,那些心事全都与她息息相关。 「当……当然,如果还有这个荣幸的话。」她只能口是心非地回答。 听完她的答案,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胸口彷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给压得突然喘不过气来;更像有千万根针,一齐往他心头扎下,让他连出声呼救的力气也没有。 「原来,下辈子妳只希望我们是兄妹。」他苦涩地自嘲着,似乎受到莫大的打击,声音里尽是让人难以解读的挫折与忧郁。 「哥,听你的口气,好像不太开心。」她忍不住质问,语气显得有点慌乱。「难道你不想再当我哥哥了吗?」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竟觉得紧张不已,以往她只顾着埋怨老天爷恶作剧,让她沉溺在永远也没有结果的感情里,却未曾想过,玄知烨也许早就对照顾她这个「妹妹」,感到厌倦不已了。 「不是这样的……」他很想安抚她的惶恐,可惜脑子里面一片凌乱,只好拚命深呼吸,试图缓和自己那复杂的情绪。 别说下辈子,即便今生今世,他都巴不得能够跟她撇清「兄妹」关系。 「哥,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当个听话的好妹妹,绝对不会让你为我伤脑筋,所以,请你不要讨厌我。」她急忙向他保证。 他沉默不回答,两人再度陷入无言的僵局。 一种即将被他厌倦的恐慌,骤然包围住玄若霏,她突然失控,由他身后紧紧圈抱住他的腰,过去八年来的那种空虚、寂寞,她说什么也不愿再温习了。 「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正当她彷惶得不知所措,他却出乎意料地大笑了起来—— 「哥?」她呆了下,不自觉地松开了双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态度为什么前后差别那么大?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霏儿,放心吧!现在,就算妳嫌我碍眼,我还是坚持赖在妳身边不走。」他迅速用指尖揩去眼角的零星泪沫,假装是狂笑过度的杰作;其实,那是他心如刀割的证据。 「可是,刚刚……」 「刚刚,我是故意闹着妳玩的,只是想测试看看,妳到底在不在乎我。」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不想泄漏自己的脆弱。 「呼!差点被你吓死。」她下意识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哥,你应该是喜欢我这个妹妹的,对不对?」 「对,我喜欢妳。」他莫名地停顿了几秒。「因为妳是我最可爱,也最重要的……妹妹。」 当「妹妹」这两个字艰涩地从他嘴里迸出,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 为了不被她察觉自己的忧郁,他像个有体无魂的稻草人,仅靠着本能,再度拉起小提琴…… 琴声依旧悦耳动听,然而,演奏者的心里,却塞满无奈的叹息,再也找不出一丝空隙。 一曲接着一曲,直到玄若霏沉沉进入了梦乡。 沉默地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在睡梦中的满足笑靥,玄知烨的心中,布满了许多复杂的感受。 虽然绕了一大圈,还是什么事也无法改变。但,至少他们可以像童年那样朝夕相处,用不着再分隔两地。 烛光逐渐转弱,不一会儿,无边无际的黑暗占据了整个屋内。他如同着了魔般,缓缓弯下身子,温柔地印上那渴盼多时的唇瓣。 窗外的台风,似乎有慢慢减弱的趋势。可是,他的内心世界,却因为玄若霏方才不经意的一席话,正开始雷电交加,再也不得安宁。 玄知烨的思绪混乱,纵使精疲力尽,却仍旧了无睡意。 回忆匆匆倒带,时光彷佛回到十六年前—— 第三章 那是个飘着细细雨丝的初夏夜晚。 玄知烨刚结束小提琴演秦会,与父母搭车返回自家别墅。 “陈叔,快停车。”车子转弯开了坡道。始终无聊地盯着车窗外看的他,却突然出声命令司机立刻停车。 “知烨,你到底想做什么?外面正下着雨,你出去会淋湿的。”玄母连忙出言制止。 然而,一向固执的玄知烨,根本没把母亲说的话放在心上,迳自打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向路旁那片树林里。 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有东西在动。他难掩兴奋地想着。 原以为是流浪的猫、狗,没想到走近一看,赫然发现一个穿着粉红色洋装,有一个头像棉花糖似蓬松卷发,长得像洋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无助地坐在地上哭泣,双膝还有着血迹斑斑的严重擦伤。 “少爷,你感冒才刚好,千万别淋到雨啊!”雨势虽然不大,但司机老阵还是在第一时间内,尽责地下车替少爷撑伞遮雨。 “陈叔,你看。”他指着一点钟的方向。 “老天啊!”老陈于是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却狠狠地被吓了一大跳,眼前居然有个疑似被人遗弃在郊区的小女孩! “把她抱上车,我要带她回家擦药。”他指挥着老阵,随即抢过雨伞。 “可是……”老阵迟疑地回头,看了看车上的老板夫妇,不敢自作主张。 “你不肯帮忙也没关系,我自己来。”他随手丢开雨伞,卷起衣袖,就要伸手抱起小女孩。 “少爷,别这样,我立刻抱她上车就是了。”拗不过小主人,老陈只好亲自动手,抱起地上那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果然,一回到车上,马上引来老板夫妇的责难,幸好玄知烨及时承揽下来,否则他冷被骂到臭头不可。 回到家里,玄知烨还坚持要亲自替小女孩消毒、擦药,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呜……痛痛。”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揉着双眼。 “乖乖,不哭喔!等一下就不痛了。”他难得发挥耐心地哄道,动作更加小心翼翼。 一旁围观的大人们,莫不张大眼睛和嘴巴,呆呆瞪着眼前这一幕,真令人难以置信——平日总是冷漠不理旁人的玄知烨,竟对一个被人丢弃在路边的小女孩那么温柔。 擦完药后,小女孩伸出白嫩的小手,怯怜怜地拉了玄知烨的衣袖,向他点头答谢。“谢谢‘格格’。” “不是‘格格’啦,是哥哥。”他含笑纠正。“来,再跟我说一遍——哥哥。” “格、格。”她眨了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发音不准地学着他说话,模样甚是可爱。 “哥哥。”玄知烨目光柔和地笑互睇着她,而心地重复了一遍。 “格、格。”她依旧改不过来,嘟起小小的嘴,噙泪的双眼满是迷惘。 “算了!算了!”他像宣告投降似地朝她挥挥手,望着好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以后有时间再教你吧!” 闻言,玄氏夫妇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不待父母反对,玄知烨立刻转身对他们说:“爸、妈,我决定要把她留下来。” 他指着身旁笑得可爱的小女孩,而且,所使用的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知烨,别闹了!她可是个活生生的小孩,不是一件玩具。”玄母第一个提出反对。 “是啊!况且,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孩,怎么可以随便留在我们家里?待会儿,还是叫老陈把她送去警局吧!”玄父同样不赞成。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留下来,当我的妹妹……” 那年,他才十岁,却非常坚决地要求父母,务必收养被人狠心遗弃的她,唯一的理由,竟是因为希望有个能供他排遣无聊跟寂寞的“宠物”。 这么多年过去了,事实也证明玄若霏的确是他专属的宠物—— “宠”爱至极的宝“物”。 他不仅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呵护她,还纵容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日渐壮大,甚至,凌驾于小提琴之上,成为他在维也纳深造时,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八年的朝夕相处,再加上八年的深刻思念,总共十六年来的漫长岁月累积,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生命里已经缺少不了玄若霏。 表面上,她看似十分依赖他这个哥哥;但实际上,他也上瘾地享受着妹妹的全心依赖。 当所有人为他那精湛的琴艺喝彩时,只有终日听她,能够体会他舍弃玩乐、勤练小提琴的辛苦与枯燥。 或许,他真有音乐方面的天分,可是,如果没有她一路的鼓舞,他极有可能会在任性中荒废或放弃。所以,如今他所获得的任何荣耀,一半以上应该归功于她。 无奈,随着年纪增长,他厌倦了“哥哥”这个身份,渴望突破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又气馁地发现时机尚未成熟。 毕竟,他们之间整整相差八岁,对于爱情闹革命懵懵懂仅的玄若霏,怎么承受他那压抑在心底已久的澎湃热情? 在她长大之前,他只好选择继续在维也纳多待两年,希望借此转移注意力,以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甚至,冲动地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后来,他因为空虚而学着游戏人间,也曾尝试交往过几位女友,但每段恋情总是维持不久。 只因为他的脑海早已被玄若霏占据,再也无法对任何女人轻易动心。 学期末的最后一天。 玄若霏带着些微落寞的心情,一如往常,穿过绿树步道,缓缓走向校门口,等候家中的司机来接她下课。 明天开始就是暑假了,虽然她是高中毕业生,但就读的是一所直升大学的贵族学院,所以不必烦恼升学问题。 方才,同学们热烈地讨论着要飞往哪个国家度假,只有她一个人,始终安静地在座位上发呆,看起来闷闷不乐,与周遭的欢乐气氛明显格格不入。 因为没兴趣参与同学们的讨论,玄若霏收拾好书包,便迳自默默地离开教室。 一路上,她不停想着同一件事——玄知烨已经回国一阵子,他们兄妹之间的疏离感,却仍然一直存在着。 也许是因为生理时钟还暂时调不回来,所以哥哥的作息时间,几乎都和她相反,完全成了夜行性动物。自从,那一晚他以琴声哄她入睡后,两人想碰个面,都变得十分困难。 哥该不是故意闪避她吧?蓦然想到这一点,玄若霏不禁失落地停下脚步。 此时,身后一路尾随着她的大学部深长,也跟着停顿了一下,最后终于决定鼓起勇气,上前开口搭讪。 “学妹,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闻声,她回头一看,随即微微错愕了下。“呃……什么事?” “你好,我是大学部二年级的康永贤,也是刚上任的学生会会长。”对方立刻上前一步,积极自我介绍。 “康学长,请问有什么事吗?”玄若霏只是礼貌性地微笑询问,对他毫无印象。 “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快一年了,只是一直不敢向你告白。”康永贤羞赧地向她表白,连眼睛都不敢直视着她。 “喔!”她的笑容,忽然变得不太自然。 眼前这种状况,当然并不是清秀可人的她第一次面临。 但是,每当得知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竟莫名奇妙地将感情寄放在她的身上,那种无形之中的压力,总让玄若霏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为,在她心目中,根本没有人比得上近乎完美的玄知烨。 “我希望,能有机会跟你做个朋友。” “……”她不免为此感到很困扰,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没关系,你不必急着马上给我答案,可以慢慢考虑。”康永贤温文儒雅地笑着,很有诚意地恳求她考虑。 她正烦恼着该如何婉拒,才不至于伤到对方自尊心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 “省点力气吧!我现在就可以代替她,直接发你一张好人卡。”语比,突然现身的玄知烨,还刻意撂下严厉的警告。“记住,以后没事最好离她远一点。” “哥?”她满脸惊喜,转身望着越走越近的哥哥,心跳竟也蓦地加速起来。 这一刻,对玄知烨虽贸然打断别人向她告白,她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还有一丝掩不住的窃喜。 因为,这证明了玄知烨真的很在乎她。 “哥,你怎么会突然来学校?”她眸光晶亮地注视着他,嘴角悄悄扬起了笑弧,目光里只剩下他的俊逸身影,完全将一旁的康永贤当成透明人。 “我刚好路过这附近,顺道接你回家。”玄知烨语气平淡地说着,瞄了胆敢“肖想”他妹妹的康永贤一眼,随即又将眸光挪回她漂亮的脸上。 事实上,他今天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经过这阵子的反复思考,玄知烨终于能够从容不迫地重新面对妹妹。 也许,对任何人来说,他确实深不可测。然而,玄若霏却是这世上,唯一掌握他内心钥匙的人,他没有把握可以轻易骗过她;与其继续漫无目的地逃避、伤害她,他宁可勇敢面对。 因为,他实在舍不得让心爱的妹妹受任何委屈。 “陈叔人呢?”她发现玄知烨今天的精神格外温柔,心情也随之感到轻松。 “我叫他先走了,今天我送你回家。”他刻意用眼角余光,瞄了瞄旁边碍眼的家伙,语气陡地沉下。“或者,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她笑吟吟地上前挽住玄知烨的手,兴奋不已地撒娇,然后转向对康永贤说:“学长,真抱歉,我要跟我哥一起回家了。” 于是,他们相偕离去,完全不在意一脸错愕、沮丧的康永贤。 “时间还早,想不想顺便去逛逛街?还是看场电影?”回到车上后,玄知烨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态度似乎又恢复成以往,那样的温柔和亲切,教她感动得差点流下眼泪来。 “可不可以两种都选呀?”玄若霏忍不住贪心地要求,恨不得一次补回这阵子所失去的亲情。 “没问题,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行。”他一脸宠溺地说。 “呵!”她满足地笑了,仿佛先前所受到的委屈,都被此时的幸福冲淡了。 “哥,你真的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了吗?” “傻瓜,我活生生的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他轻捏了捏她那水嫩白皙的粉颊。 “谁教你前阵子都不肯理我!”她的眼眶蓦然热了起来,情绪也变得激动,深怕这一切只是梦。 “唉!”玄知烨小心翼翼,亲吻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对不起,我现在才回来。” “哥——”她声泪俱下,回抱住哥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喔!” “别哭了,我都知道。”他略微沙哑地哄慰着。 毕竟,这八年来,他也承受着同样的相思,甚至,是更深的折磨。 其实,他大可以更早一点回台湾,只是心底越来越深的顾虑,教他难以真正付诸行动,他像在跟时间进行一场危险的赌注—— 赌时间会一切回到最初的平静,又或者,纵容他继续往爱她的炼狱里沉沦。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已彻彻底底的离不开她。 只不过,为了她,他心甘情愿,输得一点儿也不冤枉。 “我好害怕,怕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她无助地哭诉着,放纵自己如断线的泪珠,不断地浸湿他的胸前。 她紧紧环抱着他,将所有的惶恐不安,还有满腹委屈全都一倾而出,殊不知,那如雨水般绵绵不绝的眼泪,迅速渗入了他无力再招架的心房。 “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他心疼的抚着她的背,多渴望对她说出心底最真挚的情意。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成功的逃避她,然而,那只是他一时异想天开罢了。他们的生命,一开始就注定要紧紧绑在一块了。 “那你答应我,别再离开了永远……留下来。”她含着泪水,抬头看着他,神情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无助可怜,只不过,他的心里却比当年多了更复杂的情愫,那是远远超越同情与亲情的爱啊! “我答应你。”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的请求,也顺从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 过去的他,实在是太傻了,把自己放逐得再遥远又有什么用?他的心,根本从没有离开过她半步。 “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一张泪痕斑斑的小脸,紧瞅着他不放,希望能够从他那双迷人的眼眸中,得到更具体的保证。 “我发誓。”他不是个随便将诺言挂在嘴边的人,一旦亲口说出来,就算必须拿生命作交换,也绝对会尽力去兑现。 “太好了!”她又哭又笑地欢呼着,再度激动地抱紧玄知烨。 上帝啊!如果可以,我宁可让生命静上在这一分、这一秒里……她在心中暗自想着。 只要可以独占这份温柔,哪怕仅有匆匆片刻,玄若霏也甘心为此付出最大的代价。 尽管,她对哥哥的情感是世俗不允许的禁忌永远也不会被认同,她依然决定要将这份悸动,收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 就这样,承受着不能说出口的恋爱,一辈子…… “我对公司营运又不感兴趣,干嘛一定要我出席股东会议?”玄知烨不耐烦地对父亲发完牢骚,忍不住打个大呵欠,显得无精打采。 一夜未合眼的他,此刻正觉得头昏脑胀,压根儿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听那些董事们的长篇阔论。 “你不想进公司也没关系,先听我把话讲完,之后随便你高兴去哪,就去哪。”玄父的神情略显严肃。 “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话题,不能直接待在家里面说?”玄知烨边说边闭目养神,并揉了揉两侧太阳穴的位置。 “是有关你们兄妹俩的事。”玄父开门见山地说完,并暗中留意着宝贝儿子的反应。 闻言,玄知烨仿佛触电似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但转瞬间,他又恢复了冷静,下意识地强迫自己要压下所有不安的情绪。 “什么事?”他试着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平静无波,不教父亲看出任何端倪。 “佣人说,上回台风的隔天早上,看见若霏穿着睡衣走出你的房间。” “那又怎样?”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应该晓得我的意思,不需要我再挑明着说。”玄父脸色十分难看。 “那晚一直打雷又停电,霏儿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因为如此,她就可以不要脸的跑去你房间睡?真下贱!” “爸,请注意你的措词。”玄知烨不开心地提醒着。“还有,是我主动叫她到我房间睡?想算帐的话,就冲着我来!” “哼,这么急着把责任全揽过来,是怕我们故意找那个丫头麻烦吗?”玄父冷冷一笑。 想当年,他们夫妻愿意收养那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小鬼,正是希望能够借由她来约束住孤傲的儿子,没想到,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哼!“好”到他们觉得非常后悔。 玄知烨蓦然睁开眼睛,目光变得锐利无比。“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不管你们那晚发生什么事,总之,孤男寡女同睡在一张床上,自然会让别人在背后说闲话。” “我们是兄妹,没关系。”他淡漠地回应,讽刺的是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却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玄父不理会他这一套说词。 “可是,霏儿深信不疑。”想起她说过,希望下辈子他们还能继续当兄妹,他的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 “我看得出来,你对若霏有不一样的感情。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不要忘了,在法律上、在世人眼中,甚至她本人的认知里,你们是一对亲兄妹。” “我知道!我知道!”他莫名烦躁地狂吼着,他知道父亲说的一切,这些,该死的,他全都知道! “我承认,我这几年来,我们对若霏付出的很少。但是,我们心底都很清楚,她是一个非常单纯,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说重点吧!”情绪的不安让他不耐烦地打断父亲的训话。 想起这些年来父母对待玄若霏的态度,他不禁一肚子火,他们所给予她的只是锦衣玉食的华丽牢笼。 偶尔在公众场合作秀,伪装出一副模范父母的模样,多半时间对她都是不闻不问。这也是玄知烨愿意倾全力弥补,加倍疼惜她的主因。 “我的意思是,万一若霏晓得自己只是个被亲人遗弃的孤独,跟我们一家人,尤其是你这个一向最保护她的哥哥,完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玄父稍微停顿了下,并故意叹了声气。“像这么残酷的打击,柔弱的她撑不撑得住?” “我会尽力保护她。”玄知烨一脸认真地宣誓,也深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让她的身世,成为永远的秘密。”玄父语重心长地提醒着他。 让若霏的身世……成为永远的秘密?这么一来,今生他们岂不是注定有缘无分了?玄知烨顿时惆怅不已,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父亲。 沉默了片刻,玄知烨终于再度开口,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开口。“如果,我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我相信,你不会拿她的幸福开玩笑。”玄父从容应付。 “失去的手足亲情,我可以用加倍的爱情来补偿。”他就不信,靠他那满满的爱,无法治愈她心中的缺憾。 “万一,她需要的并不是你的爱情呢?”玄父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插进玄知烨的心脏。“也许,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这并不表示她能接受你的爱情。” 痛苦地消化完父亲话里的意思后,玄知烨深受震撼,突然连一丝反击的力量也没有,只能狼狈地紧紧皱着眉心,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口翻腾着。 “停车!”他骤然喊道。 一记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后,玄知烨忽忽下车,快速地逃离车子,然后,仿佛缺氧似的,仰头大口呼吸着车外的新鲜空气,直到逐渐平静下来,才全身无力地瘫坐在路旁。 父亲方才说的种种风凉话,何尝不是他长久以来的矛盾症结,他怎么有勇气拿她作赌注呢? 况且,有关于她的身世,他该如何开口才能将伤害减到最轻? 难道,维持现状真的是最好的安排吗? 第四章 玄若霏抬普通法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将近凌晨了,玄知烨却依旧还没有回到家。 “到底又跑去哪了?真教人担心。”她不禁嘀咕道。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 自从,上回玄知烨跟父亲一同出门之后,他又像刚回国的那段时期,成天不见人影。 先前因为她还在学校上课,总认为他应该是有时差的困扰,才会作息时间不太正常,可是,现在放暑假了,她整天都待在家里,还是很难跟他见上一面。 这几天,连他有没有天天回家,她都不敢确定了。 以往,他每天都会抽空练习小提琴,但最近却没见他踏进琴房一步。 就连她在三天前写好,并刻意放进琴盒里的信,至今也还原封不动。 今晚,玄若霏实在是被逼急了,干脆冒险跨过相邻的三楼阳台,直接闯入他的房间里埋伏,希望能遇上失踪多日的他…… 假使,他肯回家的话。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苦苦等等的玄知烨,却还是迟迟没个踪影。 “哥,你为什么又丢下我不管……”她趴在哥哥的枕头上,哭着哭着,居然不小心就累得睡着了。 不知经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人缓缓打开。 一打开房门,床头边柜上亮起的那盏小灯,立即吸引住玄知烨的目光。 拖着微醺的疲倦身子回到房间,他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上锁的房内,竟意外多了一位甜美的不速之客,而且,还不客气地私占他的床位。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却在床铺前停下脚步,深怕惊醒了床上的小公主。 柔和灯光下,她眼角的泪痕仍清晰可见,教他看进眼底,心里着实舍不得。 难得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这几天他不断思考同样的问题,却苦思不得期解,依他目前的状况,实在无法装作苦无其事,继续默默守候在妹妹身旁,只好整天过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来面对她。 此刻,她明明近在眼前,他却不能往前靠近一步,这种莫大的煎熬酷刑,想爱却不能爱的挣扎,是多么生不如死的折磨! 明明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爱玄若霏,为什么她却只能当他一辈子的妹妹,而不是白首偕老的伴侣? 说到底,他终究是不敢冒任何失去她的风险,亲口告诉她事实的真相——说她是被收养的,他们彼此毫无血缘关系;还是跟她说,他对她的感情,其实早已偷偷变质,不再只是单纯的手足亲情。 这两件事,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怎能随便说出口? 多讽刺又多可笑啊! 世间到处是相爱容易相处难的怨偶,他们兄妹俩却是相处容易相爱难。 “哥……”微弱的梦呓声传来。 闻声,他的心律霎时乱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却不慎撞倒桌上的一只相框,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哥?”玄若霏猛然惊醒,反射性地弹坐起身来,一看见玄知烨,简直又惊又喜。“哥,你总算肯回来了。” 谁知,满怀的惊喜,却在转瞬间被硬浇了一盆冷水—— “我明明有锁门,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故意冷着一张脸质问。 “我从隔壁阳台……偷偷爬过来的。”玄若霏难为情的解释。 “谁准你偷跑到我房里?还有,像攀爬阳台这种危险的事,也不准你再做了,听到了没?”他略微提高音量,语气充满责备。 其实,他真正气愤的,不是她的不请自来,而是她居然不顾安危的爬过阳台,万一摔伤怎么办? “听、到、了。”她不甘愿地点头。 要不是,玄知烨最近又突然化身成“藏镜人”,她又何必拿自身安全开玩笑,又不是嫌命太长、活腻了。 “好了,我现在很累,想要马上休息,请你离开。”玄知烨随即下逐客令。“记得从门口出去时,顺便把房门反锁,谢谢。” “哥,我们已经好多天没见了,难道不能陪我多说几句话吗?”她眼眶泛红,抬头望着他那张冷漠的脸。 她忍不住要怀疑,他是否有双重人格?要不然,怎么可能在短时间里,说变就变,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可寻。 “我困得要命,没空听你讲些没营养的话,出去!”他毫不怜惜地赶着她。 “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凶?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滚烫的泪水,顷刻又弄湿她敏感的眼眸。 “我本来就是一个善变的人,是你自己没搞清楚。”他冷笑着,还故意往前一步,教她闻到他一身的酒气。 “你喝酒了?”她微蹙起眉心,不可置信地说:“你以前从来不喝酒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只要我高兴就好,谁也管不着。”他的语气虽然轻佻,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悲伤。 “哥,你真的变了好多……”她语带哽咽,觉得玄知烨变得好陌生。 “变了又怎样?活在这个充满遗憾的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一瞬间改变。” 是残酷的现实逼得他改变,倘若,不彻底破坏他们以往所累积的浓厚情感,他根本没有力气再往前走。 他目前迫切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好好疗伤的空间,玄若霏最好尽量远离他的视线,别再来勾动他心中那尽早得斩断的情弦。 或许,若干年后,当他学会笑着去面对有关她的一切,心里的痛楚才能随之减轻,而现在,他只能选择远远地避开她,用冷漠来武装自己。 “可是,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玄若霏立刻予以反驳。 “没错,你确定都没有改变过。”他讥笑道:“还是那么幼稚、无聊、烦人,不管我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你、你好过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她双手捂住嘴巴,只用一双泪盈盈的雾眸,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她的目光瞅得他心疼也心虚,瞅得他忍不住恼羞成怒。“不喜欢听就快滚,没人欢迎爱哭鬼。”他指着门口,大声吼道:“滚,立刻!” “你真的好可恶!”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逃出这令人难堪的房间。 趁着泪水彻底模糊视线以前,玄若霏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房间。 泄愤似的甩上房门后,她背靠着门板喘息,身子却不自觉地缓缓滑下,最后,只能无助的坐在地毯上,抱膝痛哭了起来。 看来,哥嘲笑得一点也没错,我的确是个爱哭鬼,好没出息! 她只是希望能够多亲近他,就这么单纯而已,为什么无法如愿呢? 她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玄知烨只需要一记绝情眼神,或是几句冷言冷语,便能轻易将她推入绝望谷底。 近来,玄知烨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异常态度,教心思单纯的她大感吃不消,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奢求太多,才会遭到老天如此严厉的惩罚。 是不是因为她贪得无厌,妄想得到玄知烨更多的关爱,以致让原本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无情地被收回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落寞地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呵,今晚这一切难堪的书面,原该都怪我一厢情愿。 玄若霏忍不住凄楚一笑,暗暗嘲讽自己的无知。 原以为只要自己隐藏着真心,不让人察觉出她对玄知烨的执着,这份感情便能一直隐瞒下去,永远不用被迫割舍。 也许,她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才会在不经意间,被哥哥眼尖地发现到任何破绽,否则,他怎么会突然疏远她,甚至露出一副视她如蛇蝎猛兽般,恨不得尽快逃离的惊骇模样? 既然,他的态度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她若再缠着他不放,恐怕连彼此间最基本的手足情分都会保不住。 因此,她决定要毅然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忍痛退回到“妹妹”的位置上,默默地在心里祝福他,能够得到一份她今生无缘为他付出的真爱。 为了让自己有“正常”的感情寄托,她竟破天荒答应跟康永贤约会。 只不过,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她脸上始终挂着勉强的笑容,甚至还压抑着浑身不自在的感觉,熬过当日所有的约会行程。 她单纯的以为若能将注意力转移,自然可以逐渐放下对哥哥的那份错误执着。 然而,经过这几个钟头的“约会”,只是证明了更令人沮丧的结论——她根本放不下玄知烨。 到海边观赏夕阳的时候,她无法放松心情投入,只因哥哥的身影,始终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吃晚饭的时候,她完全食不知味,连自己到底吞咽过什么都不记得。 更糗的是她居然不只一次,对康深长脱口喊出“哥”,虽然,因为声音很小,对方并未曾留意到,但,她仍旧为此感到过意不去。 晚间,护送她回到家门口后,康永贤仍然迟迟舍不得离去。 “学长,谢谢你带我去白沙湾,我玩得很开心。”她微笑致谢,不忍辜负对方一片好意,她不得不说了善意的小谎言。 “如果,你下次还有任何想去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不用客气。” “嗯,时间不早了,你自己开车回家,小心安全。”这句话其实也算是含蓄的逐客令。 “不能再多聊一会儿吗?” “不太方便耶!我要是太晚回家,爸妈会担心的。”她礼貌地说着借口。 其实,她现在只想赶快回自己的房间,摘下脸上那戴得痛苦的假面具。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再保持联络。” “嗯,拜拜。”她轻轻挥了挥手。 自从,辗转要到玄菲霏的msn帐号后,这星期以来,他几乎整天都守在电脑前面,随时等机会向她献殷勤。 昨晚她才随口说起,很久没到海边散心时,他便马上主动表示愿意陪她一起去看海。 原以为,应该会遭她拒绝,谁知道,她停顿了几分钟后,竟然传给他一个代表同意的微笑表情符号,让他开心得整晚睡不着。 临走前,康永贤依然恋恋不舍,最后更壮起胆子开口。“若霏,我能不能在你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晚安吻?” 亲吻……她的额头?玄若霏不禁错愕了下,这一向是玄知烨的特权,怎么可以随便让其他人取代? 可是,转念一想,假如她连这一点心理障碍都无法突破,又如何证明自己真的下定决心要放下?几经挣扎后,她总算点了下头,表示默许了。 “晚安,祝你今晚能有个好梦。”康永贤兴奋地缓缓靠向心上人的额际,准备要印下一枚礼貌性的浅吻。 “晚安。”玄若霏紧张地闭上眼睛,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把将对方推开。 “又是你这个家伙?我不是警告过你,没事离她远一点吗?”一句震天咆哮乍然响起,吓得康永贤不敢再轻举妄动。 玄知烨今晚难得没出门,却枯等不到妹妹归来,心烦意乱下,索性放弃练习小提琴,迳自跑到庭院里抽烟解闷。 他平时很少抽烟,只是偶尔特别焦躁不安的时候,才会借助尼古丁来缓和一下情绪。可是,自从下午起床到现在,他出人命掉整整一包烟了。 因为下午他听芳姨说,有个男孩子开车接玄苦霏出去玩,还说他们俩有说有笑,模样非常登对…… 从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就浑身不对劲,拉起小提琴也格外用力,好像手上那把琴弓是刀子,而小提琴正是情敌的脖子似的。 方才,就在他踩熄烟蒂,信步走出大门口后,却意外接见妹妹和其他男孩的亲密画面。 他怎样也咽不下这口怒气,不分青红皂白便冲上前去,打算先痛揍那听不懂人话的臭小子几拳。 “哥!别这样。”敏感察觉到玄知烨的暴怒,玄若霏赶紧出声阻止,可惜一切已来不及了—— 眨眼间,康永紧的左脸挨了一记力道十足的拳头,整个人眼冒金星地跌坐在地上。 “哥,你怎么可以随便乱打人?”玄若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平日敬爱的哥哥,居然会用拳头来处理事情。 “这是他自找的。”玄知烨神情异常阴沉。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讲,非得动手动脚的?康学长是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莫名奇妙地出手打他?”略为激动地向玄知烨抱怨后,她旋即转身,关心一旁无辜受伤的康永贤。 “学长,真的很抱歉!我哥平常不会这么失礼。”她一脸歉疚的扶着他。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康永贤不禁逞强地说,就怕被当成“肉脚”一枚。 “没事就好。来,我扶你起来吧!”她稍微放心了些,并主动抬起学长的一条手臂,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谢。”康永贤顿时感到一阵窃喜,可以趁机接近与她的距离,这拳挨得值得啊! 冷眼看着他们如此融洽的互动,玄知烨胸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菲儿,你给我过来。”他大步上前,使劲一扯,将玄若霏拉回自己身边。 “哥,你干嘛这么用力拉我,没看见学长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吗?”她简直快被玄知烨的无理取闹给气昏了。 哥该不会又喝酒了,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度”,一直故意找人麻烦吧? “我只看见一个该死的混蛋,趁机吃豆腐吃得很爽!”玄知烨目光炯炯地瞪着康永贤,一副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的凶狠模样。 “你胡说,康学长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拼命扭动身子,企图挣脱哥哥的箝制。 “若霏说的对,我不是那种小人。”康永贤理直气壮地出声反驳。 “我刚刚明明亲眼看见你想亲她。”玄知烨觉得对方不可原谅,居然胆敢侵犯他独享的领域。 “那是晚安吻,是我同意的。还有,我已经成年了,今后,我想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请哥不用插手。”玄若霏的话里有种赌气的意味。 先前明明是玄知烨对她爱理不理,甚至恶言相向,现在凭什么回过头来对她管东管西? 她是有血有肉、有知觉的人,不是乖乖任由他支配的洋娃娃。 他高兴,就抱在怀里疼;玩腻了,就随便丢一边。这样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是啊,就算你是若霏的哥哥,也没权力干涉妹妹谈恋爱吧?”康永贤不忘跟着她回呛。 闻言,玄知烨的心霎时扭绞成一团,几乎血肉模糊。“所以,你已经答应哪他交往了。”他抓着她纤细的右手腕逼问,不敢相信她属于别的男人。 她闭眼深呼吸了下,随即睁开双眸,绽放出一抹令人屏息的清丽笑容,让在场两个对立的男人都为之震撼。 尤其是玄知烨,他肩膀猝然一垂,怔怔望着她的笑靥,喉咙却像被异物哽住似的,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刹那间,倏地掠过脑海的报复念头,让一向习惯将委屈往肚子里吞的她,突然生出一股反抗的冲动—— “没错,我们正准备开始交往,你有任何意见吗?”受够了玄知烨一连串的冷漠伤害,她再也不愿傻傻屈于弱势的一方。 她就是要故意唱反调,玄知烨越不高兴她做的事,她偏偏越要做给他看。如此一来,他才会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若霏,你真的愿意接受我了?”康永贤惊喜不已,完全处在状况外。 玄若霏并未下面回应学长的问题,反而以一种充满挑衅的眼神,直瞅着哥哥。 她刚刚所说的,当然都是赌气话,无非是想激怒哥哥,让他也跟着不好受。 过去,为了讨好父母和哥哥,她总是乖乖顺从他们的安排,不敢有丝毫叛逆,到头来还是得不到任何肯定。 父母依旧以冷淡疏离她,哥哥则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如何不让她心灰意冷?难道她的存在就如此多余吗? “霏儿,你在开玩笑?”玄知烨的声音略微沙哑,表情很不自然。 她却不甘示弱。“我是认真的。”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他莫名奇妙地坚持。甚至,不停地说服自己。 “我长大了,当然有恋爱的自由。”语毕,她迳自挽着学长的手臂,状似亲密。 “他不适合你。”这是玄知烨唯一能想到的烂理由。 “适不适合,等我跟他交往一阵子自然就明白了。”她将视线投往身旁的“活动道具”上,还带着一抹令玄知烨几乎心碎的甜笑。 “玄大哥,你放心,我保证会好好对待若霏,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殊不知,自己正犯了大忌,康永贤竟自作聪明,卖力讨好着心上人的兄长。 “臭小子,你少作梦,只要有我在,你休想继续缠着霏儿。”他杀气腾腾地撂下警告。“否则,后果自己负责。” “哥,请你对康学长客气一点,很没礼貌耶!”她忍不住抗议。 “怎么,我这样对他,让你很心疼?”玄知烨俊眸微微眯起。“现在,这小子比我更重要了?” 他简直难以接受,没想到,他十六年来的付出,居然轻易的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家伙取代。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悲哀的事吗? “回答我!在你心目中,他的分量是不是已经胜过我?”玄知烨再次攫住妹妹的手腕,力道之大,害她立刻皱起秀丽小脸。 “好痛……”她的眼角,顿时泛起泪光。 “喂,你这样会弄伤若霏的,快放手啊!”康永贤实在看不过去,连忙出声阻止。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这外人插嘴。”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推开情敌;然后,继续逼迫她。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霏儿,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当真被我给猜中了,所以无话可说?” “哥,拜托你先放开我,好吗?”她含泪哀求,模样楚楚可怜。 相信任何有恻隐之心的人,都应该会就此心软松手。然而,坚持等待一句否定答案的他,却宛如走火入魔,完全跳脱常理。 “玄大哥,你再不松手,她的手腕就要被你给扭断了。”康永贤在旁大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节骨眼上,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出一丝端倪—— 这对兄妹之间,好像不如表面上的寻常。 他们明明很介意对方感受,却又忍不住互相伤害、折磨,像是……情侣闹别扭时的症状?但,他们是一对兄妹,如此表现会不会太……康永贤暗自想着,忽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回答我!”玄知烨仍不死心,双眼遽然发红,决心逼问到底。 他明白用这种手段对待柔弱的玄若霏,确实很残忍。可是,他已经被嫉妒完全吞噬了,根本无法平衡极度不安的情绪。 “快回答我!”他沉声命令。 哪怕,只是一句谎言也好。 对他而言,失去她是早晚的事,但,至少再多施舍他一个月的时间吧! 只要时间一到,他会重新放逐自己,几年内都不再回台湾一步,更别提再见她一面。 “哥……我的手,好痛。”她的眼盈着泪水,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教她快要痛晕过去了。 “啊,你没看到她很痛吧?”见玄知烨这样紧抓着她不放,一旁的康永贤再也忍不无可忍,他气愤地冲上前,硬要将这对分开。“快放开她!” 一阵拉扯后,视彼此为眼中钉的两个男人,终于爆发了更激烈的肢体冲突—— 他们的身形差不多,起初不分上下,谁也不肯让谁,战况非常紧张。 一会儿,受悲愤力量驱策的玄知烨,终于占了上风,毫不留情地连续攻击敌手,甚至,使着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狠劲。 “你们、你们快住手啊!”玄若霏面色惨白,心急如焚地在一旁喊着。 他们并未因为她的阻止而停止互殴,反而越打越激烈。最后,康永贤仿佛已精疲力竭,骤然推动反击能力,像个沙包似的,只能一再处于挨打的弱势。 “哥,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他了……”她用力哭喊,浑身颤抖不止。 岂料,她声嘶力竭的哀求,非但没让玄知烨就此罢体,反而更加重出手的力道。 就像恶性循环,她越想替康永贤求情,越刺激到玄知烨的情绪,场面也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 玄若霏捂着胸口,怵目惊心的暴力画面让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事情演变远远超乎她所想像,如果她一开始别意气用事,就不会连累康永贤跟着遭殃?此刻,她真是后悔莫及。 况且,玄知烨真的误会她了,她急着劝阻无非是想保护他的名誉和前程。眼看情势逐渐失控,为了避免铸成更大遗憾,她必须及时阻止他。于是,她毅然挺身而出,挡在鼻青脸肿的康学长和玄知烨中间—— “霏儿,小心!”玄知烨一见到她突然扑上,不禁心惊大喊。 混乱之中,他急忙回身,让自己来不急收势的拳头,硬生生落在一旁坚固的围墙上…… 第五章 右掌手指部分关节,粉碎性骨折? 听完医生开刀前的初步评估后,玄若霏呆若木鸡,久久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万万没料到玄知烨的伤势,居然比她预期的还要严重好几倍。 这下子,玄知烨除了重创自己最宝贵的右手,也错失了才刚接任的交响乐团小提琴首席。 玄氏夫妇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不禁大为震怒,甚至不顾形象地在手术室外,直接痛斥玄若霏—— “玄若霏,我真是太低估你了,看你平常乖得像只小猫,居然有本事搞得两个男人为你大打出手?”玄父脸色铁青。 “万一,知烨的右手有任何差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爱子心切的玄母,不惜当面恐吓。 “爸、妈,对不起……”她低着头,哽咽道歉。 今晚发生这样的憾事,即使爸妈没怪罪下来,她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尤其,一想到玄知烨的音乐家生涯极有可能因此葬送,她恨不得此刻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她。 生平第一次的反抗,竟连累哥哥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她心中除了后悔,还是数不尽的后悔。 “你以为光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事情了?”玄父气得赏她一记耳光。“现在可好了,打伤人家康立委的公子,肯定是吃不完兜着走。” 她捂着又痛又麻的脸颊,含泪保证。“我会去拜托学长,请他们不要对哥提出告诉。” “哼,最好是这样。我警告你,这件事情要是摆不平,你永远休想再踏进玄家大门一步,听见了没?”本来还想再多打她几巴掌泄愤,却又担心儿子被提告,只好暂时放她一马。 “听见了,爸。”她吸了吸鼻子,回答得战战兢兢。 “天啊!真是家门不幸,才会养到你这专扯后退的死丫头。”玄母欣欣然地说。 这些年来,玄若霏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早已赢过她这个当妈的许多。甚至于,在玄母的想法中,玄若霏根本不是单纯的“女儿”,而是抢走儿子所有感情的“小偷”,难怪她始终无法发自内心去疼爱这个养女。 即使,为了讨好儿子,她可以勉强在表面上对养女好,但私底下,他们夫妻俩却从没真心喜爱过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 玄若霏轻扯了下衣角,怯怯地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造成的……” 今晚她的罪已经够深了,唯一能宽心的是康永贤只是皮肉伤,上药、包扎之后,目前已经转往普通病房,观察是否有脑震荡的现象而已。 “废话!如果你自爱一点,不要随便带男生回家,会弄出这么麻烦的事吗?我看你今晚可以滚出去了!”玄母右手一挥。 “妈,您要把我赶出去?”她清秀小脸瞬间苍白。 不可能的!妈妈刚刚说的,绝对只是气话,不是认真的。 虽然,她和父母的感情一向不亲,但他们终究是一家人啊!哪有作母亲的会狠心将子女赶出家门? “没错。”玄母积压已久的不满,霎时爆发开来。“你这忘恩负义的死丫头,这十几年来,算我们白养你了。” “雪蓉,别说了。”玄父见妻子越说越激动,连忙出声喝止,还对妻子使了个警告眼角。 之前,为了阻止儿子越陷越深,让单纯的兄妹之情公然变调,沧为社交界的一大笑柄,他们早已私下约定好,要紧守着玄若霏的身世秘密,直到她乖乖嫁进他们相中的豪门,为“玄氏集团”换来最大利益。 “哼,我偏要继续说下去,最好让她羞愧得抬不起头来。”玄母已经气得丧失理智,多年来的怨气未泄,如今又加上儿子受了伤,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玄若霏脸上毫无血色,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玄若霏,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当年是我们好心收留你,否则你早饿死在路边,或是被送到孤儿院,哪有机会过这么舒服的日子?结果……你是如何回报我们的?”玄母神情无缘激动,紧掐住养女的两边手臂。 “妈……”她嗫嚅道,抖如秋风落叶。 母亲那镶着美丽水晶的彩绘指甲,无情地抓伤了她细致的肌肤,奇怪的是,她却浑然没有任何知觉。 因为,此刻,真正令她感到痛不欲生的,是母亲脸上的那股恨意。 这一刻,玄若霏总算懂了,那些从前一直想不透,却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原来,一切的冷落、疏离,以及差别待遇,并非父母重男轻女,而是在玄家,她根本是多余的一个,她跟他们任何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连累我的儿子为你吃尽苦头,老天啊!为什么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不是你?”情绪激动的玄母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将养女的手臂抓得破皮流血。“早知如此,我宁愿你从来不曾出现。” 玄若霏霎时惊愕万分,久久无法言语—— 我宁愿……你从来不曾出现…… 母亲……不,是养母这句残忍的话,终于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每一个字都像是荆棘上的一根刺,在她心上不停鞭挞,一遍又一遍……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任由泪水扑簌直流,却不敢哭出一丝声音来。 意外得知自己并非父母的亲生女儿,她原先所认知的世界,仿佛也在一夕之间,全然变色。 今晚,绝对是她所经过最漫长的一夜。 没想到,哥会为了她而受重伤,音乐家生涯岌岌可危。 更没想到,她原来并不属于那个家。 她的心像是瞬间坠落万丈深渊,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她却再也没有力量爬起。 当玄若霏几乎承受不住,差点当场崩溃之前,手术室门口上方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手术结束了。”玄父率先松了口气。 在场其他人,也不禁跟着如释重负。 随后,玄知烨平躺在病床上,被两名护理人员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由于是部分麻醉,他的意识仍旧很清醒,一出手术室,他的目光,即刻搜寻着玄若霏的身影。 方才,在手术的过程中,他心里始终挂念的都是玄若霏,担心她在手术室外被父母无情辱骂。 他太了解父母的脾气了,今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们肯定暴跳如雷,他更担心万一他们一时气不过,当场说出她真正的身世……天啊!光是想到后果,就让他的心七上八下,不敢再往下想。 “知烨,还痛不痛啊?”玄母第一个奔上前去,泪如雨下。 玄父则皱着眉头责问:“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你忘了自己的双手有多重要吗?”“这又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后面那个扫把星!”玄母说完,还恼恨地回头瞪了养女一眼。 暂时无暇理会父母的关心和责备,玄知烨顺着母亲的视线,找到了心里所系的无助女孩。 只见,她苍白、泪湿的左脸上,还烙着一记清晰的掌印;原本澄澈的双眼,此刻哭得又红又肿;两条白皙手臂上,那一道道怵目惊心的抓痕和斑斑血迹…… 她的模样,简直可怜得教人目不忍睹——看样子,他恐惧已久的恶梦,最后还是应验了。 恨不得立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拼命地保护她,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霏儿,过来。”玄知烨命令道,声音却略微虚弱、沙哑。 听见哥哥的叫唤,玄若霏当然很想马上靠过去,可惜,玄氏夫妇同时回头瞪视着她,仿佛用眼神阻挡着他们兄妹,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别怕……有我在。”他将音量稍微提高,用尽剩余力气给予保证。 她踌躇下片刻,最后,仍是情不自禁地依了玄知烨的话,绕到病床的另一侧。 “哥,对不起!”嘴巴一张开,她又哭成了泪人儿。 “乖,别哭!”他缓缓的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握住她伸来的冰凉小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哭得惨兮兮,着实教人舍不得。 “这不是你的错。”他柔声安慰。“还有,别哭了,好丑。” 听到玄知烨这么说,她赶紧用另一只手,胡乱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然后,吸了吸鼻子。“好,我听话……不哭了。” “很好,这才是我最喜欢的霏儿。”他嘴角微微扬起。 其中一位医护人员,突然出场打断他们的交谈—— “麻烦各位家属让一让,我们要先送病患到病房休息。” 玄若霏原本也想配合其他人,移动自己的脚步,却被玄知烨抓着手不放。 “哥?”她睁大水汪汪的眼睛,不免有些疑惑。 “陪着我,不准走。”他坚决要求,完全不容拒绝。 “可是……”她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既然,病患本人有所要求,又在合理范围之内,医护人员们也就不再坚持了。 “小姐,那就请你帮忙,一起将病床推进电梯里吧!” “没问题。”她点点头,立刻动手。 待一切都安置妥当后,稍早替玄知烨执刀的医生,还专程来说明手术之后,需要特别留意的相关事宜。 “我只要霏儿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吧!”玄知烨突然决定道。 “知烨,这扫把星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敢叫她留下来陪你?”玄母根本不赞成。“我看,今晚还是妈待在医院照顾你好了。” “除了她,我谁都不要。”他心意已定,更加握紧玄若霏的手。 这一夜,他绝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频,否则,难保她回家后,不会再受到更残忍的对待,也许,她还会被连夜逐出家门……不,他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我担心……”玄母还是不想妥协。 “雪蓉,今晚就先顺他的意吧!再争论下去,只会让他的情绪失控,影响伤势复原,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玄父冷静地劝着妻子,并对她使了个眼色。 玄母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暂时妥协。“好吧!你这个死丫头,好好照顾知烨,要是再有闪失,你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她转而恐吓一旁的养女,从头到尾,玄母完全不顾念一线情分,再三出言伤害玄若霏,就像践踏地上的蚂蚁一样,麻木得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我知道了……妈。”玄若霏气若游丝地回答,眼神近乎空洞。 终于,病房内只剩下兄妹两人。 “妈全都告诉我了,原来……我们不是一家人。”一见到所有人离开,玄若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她痛彻心扉地说着,泪水粉粉滑下眼眶,滴落在两人紧紧纠缠的双手。 “你都知道了?”玄知烨坐卧在病床上,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妹妹”。 他不忍心玄若霏必须突然接受自己的身世,毕竟这个秘密已经藏了十多年,今晚却在这种状况下,被无情地揭穿了,她的心碎与难过,他能体会,甚至也同感悲痛。 但是,换个立场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竟产生了一丝期待,渴望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哥哥”。 若有机会,她愿不愿意试着接受他的感情?他迫不及待想要好好爱好,不再以哥哥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爱她的男人来呵疼她。 “霏儿,我们还是一家人永远都是。”他温柔地安慰她。 “但我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啊!”她悲恸地含着眼泪反驳。 面对玄知烨温柔觉悟的目光,此刻,她的心里好矛盾啊!她难以接受自己竟然不是玄家人,却又不禁暗自庆幸与玄知烨不是兄妹。 这代表从今以后,她不必再为了暗恋“哥哥”而觉得罪恶了。 “血缘又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他连忙住口,犹豫着该不该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今晚她所承受的一切,已经够沉重了,他怎么能再自私地增加她内心的负担? 但这些年来,他压抑得够久、够辛苦了,巴不得尽快让她明白,他对她的感情有多么浓厚。 他已经不想再等了,决定把深埋心底多年的秘密,一次说出来。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珍惜的霏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专注地望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自己的手。 他要一直牵着她,往不可预知的未来勇敢前进,只要她愿意,即便,前方有再大的风雨与阻碍,他也毫无畏惧。 他不容置疑的保证,总算让她稍微冷静下来,不再急着甩开他的手。 她眼角悬着泪珠,迎向他的视线,忐忑不安地问:“从今以后,你还会继续对我好吗?就算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正因为我们毫无血缘关系,我会对你比以往更好。”谁知,他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不懂……”她顿时迷惘,只是失神地望着他。 刹那间,被泪水浸湿的闪亮瞳眸里,只剩下他那双教人沉溺的俊美凤眼。 “霏儿,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愿意无条件付出,并不只是因为你是我妹妹。”玄知烨微微使力,将她拉近自己。“你知道最重要的理由是什么吗?” “是什么?”她被动地反问,尚未意识到自己整个身子,几乎贴在他的胸前。 担心掌心的薄汗,将会泄漏自己的紧张,他轻轻抽离自己的左手,改圈住她的腰。 “首先,我必须跟你说抱歉。对不起,这阵子对你忽冷忽热,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他喟然叹息。“其实,我自己也很难受。” “既然你自己也不好过,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她都被搞糊涂了。 “因为我心中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让我不知不觉迷失了自己。”他的语气似乎很无奈。 “秘密?”她竖起耳朵,等着聆听即将揭晓的谜底。 “那个秘密……就是你。”他终于排除心理障碍,诚实地说出答案了。 “我?”她猛咽了下口水,心跳莫名加速。 他说——她是他心中偷藏的天大秘密?是指他们并非亲兄妹这件事吗? 过去,她仗着“妹妹”的身份,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疼爱和照顾。如今才知道,他从前为也所付出的那些心力,有多么难能可贵。 要是她早知道自己的分量,绝对不敢再对他有所过分要求,让他倍感压力。 “霏儿。”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向她吐露心声。“我一直希望跟你可以不只是兄妹。” 未料,他的深情告白,反而让她呆了半晌,久久没有反应。 为什么听完他的话,她整个人都傻住了?难道,他真的太操之过急了? “霏儿,我是不是吓着你了?”他焦急追问,心中懊悔不已。 约莫经过了三分钟,她才逐渐回魂,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看。 最后,她竟缓缓伸手,贴放在他的额头上,再掐了掐自己泪痕末干的脸颊。 “你在干嘛?”他不由得啼笑皆非地睇着她。 方才一瞬间,他还以为她准备伸手赏他一巴掌,顺便,唾骂他一声“下流”。 因为,他居然对可爱的“妹妹”起了非分之想,简直是疯狂得无药可救。 “我想检查看看,你有没有发烧?还是,自己在作梦?”她一脸认真回答,丝豪没察觉自己的反应很无厘头。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胆一刻,她还往凄凉的深渊里下坠,才短暂几分钟之隔,天堂竟开始向她招手,令她受宠若惊。 听完她荒谬的结论,他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你竟敢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宇。 “不是怀疑,只是,不敢相信。”玄若霏实话实说,赶紧缩回自己的手,深怕再度触怒他民。 “为什么不敢相信?”他心中掠过一阵寒意。“难道我喜欢你,让你感到反感,不晓得如何拒绝吗?”圈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安抚着,双手不自觉地捧住他蓦然紧绷的俊脸。 “要不然,是什么意思?”玄知烨压抑着怒气追问,神情冷酷到极点。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只能偷偷喜欢你,没想到……”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失控了。 然而,这一回的泪水,却混合着苦涩与甜味,她的感情竟奇迹似的拔去见日了。 他们不是亲兄妹,甚至,早已互相喜欢着对方。 虽然,亲生父母舍弃了她,却让她因祸得福,能够在他的呵护下日期渐成长。 她的身世,原本是个悲剧,现在却演变为另一种欢喜的结局。 “弄了半天,我们竟然在感情的世界里,玩起躲猫猫?”他彻底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里。 幸好,这一刻,他们确认了彼此情意,不需要再患得患失。 “请问,我能亲吻我的霏儿吗?”他无限深情地瞅着她。 “不能。”她却摇摇头,毫不考虑就拒绝。 “为什么?”他满脸困惑。 他们不是已证明了两情相悦吗? “因为我希望这个纪念性的吻,可以由我主动。”她红着一张可爱的苹果脸,含羞带怯地说完,旋即闭上双眼,朝想望已久的他,缓缓靠近…… 虽然,她的吻,既青涩又不温柔,却足以令他感动和眼眶湿润。 今晚,她终于正式升格成为他的小情人。 第二天早上,玄知烨就在难以言喻的快乐包围下,由睡梦中醒来—— 他缓缓睁开惺忪睡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玄若霏那张趴伏在床沿边,甜美可人的娇憨睡颜。 一抹发自内心深处的幸福笑容,瞬间浮上他迷人的唇畔。 他一脸宠溺地笑睇着她,连眼皮都舍不得多眨一下,仿佛深怕会因此而少看了好几秒,这个终其一生都看不腻的挚爱。 还记得上回台风夜,他也是像这样偷偷望着她的睡脸出神,然而,心境上却是有天壤之别。 倘若他先前心里只有无奈和愤懑,那么此刻,他只感觉浓浓的幸福与甜蜜。这一切的改变,完全出于昨天晚上,他们终于彻底克服心理障碍,彼此坦承情意了。 只不过,玄若霏似乎真的很缺乏安全感,连熟睡中都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好像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一样,教人怜惜不已。 “霏儿?”玄知烨柔声轻唤道。 老实说,眼下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也不忍心吵醒贪睡的她,但又不能让她继续维持这样不舒服的姿势睡觉。 “快醒一醒,霏儿。”他稍微提高音量,语气了急促了些。 “别吵……我好困喔。”玄若霏模模糊糊地呓语,眼皮未曾掀开过。 昨夜,互诉衷情后的他们,由于兴奋过了头,竟都舍不得太早合眼,两人聊到凌晨才睡去。 “可不可以待会儿再睡?因为,我现在有件非常紧急的事,必须麻烦你帮忙啊!”他央求道,在右手受重任,而左手又被她紧抓着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自行爬起身来。 一听见哥哥急切的求助声,那堆聚集在她身上的瞌睡虫们,全都火速解散,无一敢多逗留。 下一秒,她霍地坐起身,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一线困意。 “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马上替你找医生、护士过来?”她一脸担忧地询问,正准备倾身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不必按铃!”玄知烨连忙阻止,随即俊脸微郝地开口。“这个小忙,有你就可以搞定了。” “到底是什么事?”她诚惶诚恐地追问,深怕自己无法胜任。 “那个……我突然很想上厕所,你能扶我起来吗?”他觉得自己真糗,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还要向柔弱的她讨救兵。 “呃?”玄若霏猛地眨了眨眼,突然愣住了。 “拜托!”他涨红着脸,微微咬牙,已经没有勇气把刚刚说过的话,从头重复一遍了。 大约呆了近半分钟,她才悄然回神。“哥,我马上扶你起床。”接着,她便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 原本,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工作,玄知烨的身材也绝非特别笨重,只不过,她的两条纤细手臂因为当了许久的“枕头”,早已又酸又麻、使不上半点力气…… 结果,硬着头皮逞强之下,她反而受到哥哥的重量牵引,脚跟一滑,整个人狼狈地扑跌在他的身上。 “对不起……”她不禁满心内疚,甚至,羞于面对无辜被压于身下的他。 天啦!瞧我真是笨手笨脚的,连帮个小忙都会搞砸,她忍不住懊恼地想着,低垂地小脑袋瓜不好意思再抬起来。 “没、没关系。”他狠狠地倒抽了口凉气,表情十分诡异地说。 由于正逢内急之际,玄知烨的某个部位变得超级敏感。 然而,经过方才那么一折腾,玄若霏一只小手,竟然好死不死地将“它”抓个正着,却浑然未知。害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能苦着一张俊帅脸庞,暗自啜泣…… 唉,没想到,我们头一次的亲密接触,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相信,这绝对是玄知烨毕生最难忘的“秘密回忆”。 所幸,起床后的那场意外灾难,并未让他忧郁太久,接下来,幸运之神仍是眷顾他的—— “来,嘴巴张开。”玄若霏体贴地先将食物吹凉,再小心翼翼地送进他嘴里。 “啊——”他欣然照办,俊美凤眸几乎笑眯成两道弯弯弧线。 托右手受伤的福,总是扮演着保护者角色的玄知烨, 终于有机会回过头向妹妹撒娇,然后,理直气壮地接受她的服侍。 从一开始的洗脸、刷牙、整理仪容,乃至于陪他谈心,喂他喝水、吃药、吃东西……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简直媲美专业的看护。 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后,他一脸幸福地说:“霏和,仔细想想,我觉得自己这回受伤,能够因祸得福,获得你全心全意的关爱,倒是挺值得的。” “你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她忽然皱起小脸。“玄知烨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受伤的事流了多少眼泪?”如今,回忆起来,仍是教人心有余悸。 “抱歉,昨晚都怪我太过冲动,才会连累你替我担心了,甚至,还受到了不少怪罪与责难。”这是他最感到后悔的事。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那么冲动,做事不经过大脑思考?”她嘟着小嘴质问。 “对不起,我保证下不为例。” “你最好说到做到哦!” “遵命。”玄知烨赶紧恭敬答覆。 须臾,望着玄若霏粉嫩手臂上,那依然鲜明的抓痕,他不由得又为此心疼、愧疚不已。 “霏儿,这些抓伤,还痛不痛?”他温柔关切。 闻言,她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刻意露出笑容。“昨晚,护士帮我擦约、包扎后,就不痛了。” 事实上,这些肉眼看得见的作,对她并未造成严重影响,真正令她痛苦的是爸妈昨晚毫不留情的冷漠。 那个家,今后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未来,她又将何去何从? “哥,你昨晚说过,我永远都是你最珍惜的霏儿,对吗?”她蓦然偎进他怀里,软声撒娇道。 “对啊,有什么问题?”玄知烨唇角微扬,享受着她主动的投怀送抱。 “是不是所有人都不要霏儿,你还是把我当成心肝宝贝疼?”她继续追问,语气却显得莫名紧张。 “那当然。”他笑了笑,接着补充道:“今后,我死也不会放手。所以,除了我之外,你这辈子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了,乖乖认命吧!休想逃跑。” “你好霸道喔!”她笑中带泪地说,心里其实非常感动。 就算这是他随口说说的玩笑也罢,她愿意一辈子信以为真。 “霏儿,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早该看清我有多么霸道了。”他戏谑道,随后低头啄吻了她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壮起胆子,抬眸望着他,并羞答答地提出请求。 “哥,你能再教我更完美的亲吻技巧吗?” “乐意之更。”他的笑容加深,旋即付诸行动,实现她的愿望,以及自己最深的渴望。 用那最令人脸红心跳的法式热吻。 第六章 “菲儿,等我出院后,我们去关岛度假吧!”玄知烨眉开眼笑地计划着,虽然身上还穿着病人服,但是整个人却显得神清气爽。 “为什么突然想去关岛?”玄若霏歪着头,一脸不解。 “虽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可是,我希望带你去关岛,带你去看看蔚蓝的大海,美丽的夕阳,然后一起在著名的彩虹教堂中,见证我们的爱情誓言。”他无限向往地说,脑海已勾勒出那幅动人的情景。 “彩虹教堂?誓言?”闻言,她眼底倏地闪过一道异样光芒。 不像感动,反倒像是一种……莫名的感伤。 他清了清喉咙,露出近乎腼腆的表情。“就算没有别人的祝福也无所谓,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他带着宠溺的神情,温柔诉说。 “听起来好浪漫。”她霎时呼吸一窒,却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去。“哥,我削苹果给你吃,好吗?” 玄若霏从桌上的水果蓝中,匆匆挑选了一颗苹果,拿到浴室内清洗干净。 然而,在打开水龙头的同时,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 最近,只要一离开哥哥的视线范围,她那强颜欢笑的伪装,便会瞬间瓦解。 这几天,她都强忍着心中的伤痛,若无其事地在医院陪伴着他。 沉浸在这股幸福氛围的他,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坚持已经让父母软化,才容许她每天到医院来照顾他。 殊不知,这昙花一现的甜蜜,是玄若霏将要被放逐之前,极力向养父母争取来的交换条件…… 因为觉得玄若霏的存在,对儿子的影响日益加深,玄氏夫妇决定要趁着玄知烨住院养伤期间,将她偷偷送到国外念书。 一方面,借此隔离这对日久生情的“兄妹”,静待时间和距离冲淡这段盲目的激情。另一方面,希望透过离乡别井的严苛训练,逼迫她学会独立,将来好为“玄氏集团”贡献青春、做牛做马。 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玄若霏为了报答养父母的养育恩情,只能咬紧牙关,含泪接受这不公平的安排,准备启程到美国就读大学。 但,她担心性情刚烈的他知情后会意气用事,再也不肯好好配合医生的嘱咐,耐心治疗受伤的右手。所以,有关她即将出国的安排,一直在低调进行中。 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他的疗伤心情,她总是拼命压抑自己,绝不能再动不动就掉下眼泪,教他察觉出任何异状。 她要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让他到最后一刻为止,脑海中所留下的,都是她那灿烂的笑容,而非伤心的泪水。 重新调整好情绪后,她带着刚洗好的苹果,回到病床边。 “想不到,你削水果的技术还不赖。”玄知烨莞尔道。 他兴致浓厚地看着她以熟练的技巧,一刀未断地除去苹果的外皮。 “除了削水果之外,我还曾跟芳姨学过烹饪喔!特别是你平时最爱吃的那几样菜色。”她刻意找话题闲聊,希望转移自己心中蔓延的忧伤。 “真难得,现在会下厨的女孩子很少了,你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母。”他一脸得意地笑了笑。“呵!看来,我真是幸运极了,有福气经常吃到你亲手作的菜。”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说吧!”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后,为避免他起疑,她又赶紧主动解释。“也许,我以后会嫌作菜辛苦,懒得时常亲自下厨。” “放心吧,我才舍不得让你一直待在厨房,被油烟薰成了黄脸婆。”他噙着笑意,拉着她移坐到自己的大腿上,顺便啄吻了下她那诱人的小嘴。 不料,她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随手放下水果刀和苹果后,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温暖的胸前。 “哥,希望你务必答应我一件事。”她撒娇的语气中还带着坚决。 “什么事?”他扬眉问道 。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变化,你绝对不可以放弃小提琴喔!”她对着他的胸口请求,不敢直视他那能洞悉人心的明亮双眸。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没有信心跟我一路走下去?”她的消极态度,令他有些不满。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她下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心虚地替自己辩解。“我指的是你右手的复原情况。医生不是也说过了,手术虽然很成功,可是,日后还是要持续不断的复健。” “我知道。” “无论复健有多么艰苦,都希望你能坚强地熬过去,千万不要让过去的心血毁于一旦。”说着,她的鼻子又酸了。“因为……你的小提琴声,是这世上最美、最动人的声音,也是我这辈子最无法割舍的眷恋,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殷切期盼。 他终于释怀一笑。“好吧,为了你这个超级“知音”,我发誓,绝对会重新站上国际首席的位置,为你演奏更多、更动听的乐章。” “一言为定喔。”她伸出小指与他打勾勾。 “一言为定。”他慎重地许下承诺。 那一天晚间,在医院病房中勾了手指约定后,玄知烨便再也没有见过妹妹了。 虽然,临去前,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跟往常一样,依依不舍地与他吻别。 然而,她当时眼神中,不经意泄漏出的无奈和悲伤,至今依旧教他印象深刻。 他们终究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就算玄若霏再如何善于掩饰,心思缜密的玄知烨,当然也能从中嗅出一丝端倪。 更何况,她总是不自觉地将心思表露在外,让人毫不费力就看穿。 只不过,他并不想逼问她也不想看到她一脸的为难,才会选择装傻到底。 出院后,玄知烨依旧表现得异常冷静,完全不吵不闹,也不向双亲追问妹妹的下落,好像未经任何挣扎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的日子,玄知烨一心一意调养身体,并全力进行复健疗程。 一转眼,近两年时间匆匆流逝。 好不容易,他逐渐超越自己的小提琴水准,终于实现了对玄若霏的诺言,成为国际知名的小提琴首席。 由于知名度和身价水涨船高,玄知烨经常受邀到世界各地演出。 他愿意忍气吞声,无非是想松懈父母的警戒心,让玄若霏在国外的日子可以好过些,也趁这段期间,让自己重新出发,迈向人生另一个巅峰。 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最佳状态,将来才能给予她真正的幸福。 而且,他相信不管玄若霏身在何方,一定仍然默默地关心着他。所以,他更没有资格自暴自弃。 在努力锻炼自己之余,玄知烨也背着父母,锲而不舍地四处追查妹妹的芳踪,每晚临睡前,他都怀抱着无限的希望入梦,期盼重逢的时刻早日来到。 只要,他们彼此可以蜕变得更加成熟、勇敢,自然就能一起面 对他拉的感情与未来。 美国西岸第一大城——洛杉矶 这是个位于加州太平洋岸,介于山脉、海洋及沙漠的城市,对于酷爱海洋景致的玄若霏而言,是勉强还能感到安慰的地方。 此时此刻,她正将冰冷的双手塞在外套口袋里,独自沿着居住的海岸小城,数哩长的美丽海滩散步。 春季早晨的海风,虽然还有些寒意,但她的心里,却藏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温暖。 不知不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已经待了二十一个月又五天了。 从起初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逐渐麻木,她不清楚还得继续停留在这异乡多久的岁月;也许,短则两、三年,或漫长如二、三十年,甚至,是终其一生…… 玄若霏从来就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明白玄知烨曾经将她慎重地放在心上,这样的幸福,便足以令她此生无憾了。 就算,当真注定要老死在此处,那也无所谓。至少,她确定他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回想昨晚,在市中心的音乐厅,她终于亲眼看见受邀到洛杉矶的交响乐团,担任为期三天的荣誉小提琴首席——玄知烨。 盛况空前之下,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抢购到最后一场门票。 没想到,我们还能站在同一片土地上,这是将近两年以来,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 思及此,整夜失眠的她,更觉得浑身血液沸腾,急需要出门吹吹海风,冷却一下自己。 不可讳言,她还对这段不受祝福的爱情有所期待。 这些日子里,她不断努力鞭策自己,希冀将来有资格与哥哥匹配。她若能成为父亲事业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或许,她跟哥哥之间所存在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玄若霏摇头苦笑了下,面对着大海,闭眼聆听此起彼落的浪潮声。 这是仅次于玄知烨的小提琴,最能抚慰她的声音。 未料,潮起潮落间,她的耳畔,却突兀响起了某种熟悉的旋律. “这是……”她的心跳攸地狂乱。 哥的小提琴声? 虽然,这曲子她只听过一次,却是玄知烨首次公开发表的一段独奏乐章,更是昨晚整个音乐会上的最高潮,让她泪水溃堤的元凶。 因为,这首动人的作品,有着一个耐人寻味的曲名——《等待.未来》 玄若霏猛一睁开眼,快速转身,果真看见了一个朝思暮想的熟悉身影。 我不是在作梦吧? 不自觉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她严重怀疑自己的听力及视力,竟同时出了问题。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玄知烨,此刻居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近得只需她再往前几步,便能伸手触摸到。 不像昨晚,她只能坐到观众席上,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远远遥望台上聚精会神演奏的玄知烨,默默泪流满面…… “哥?”她试探性地轻轻呼唤,更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仿佛不敢置信,又像是有种如愿以偿的狂喜。 两年不见,她最亲爱的哥哥,除了远比记忆中的越发俊美之外,又添了一股忧郁的成熟男人味,让人更加移不开目光;眉宇间那深深的折痕,似乎意味着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玄若霏突然有种渴望,想走上前为他抚平眉间的忧愁,却迟迟不敢贸然接近,深怕一切不过是海市蜃楼。 此刻,玄知烨从容放下小提琴,目光炙热地凝望着她。 两人就隔着不到五公尺的距离,互相注视着对方,一瞬间,彼此心田,都蓦然涌现无限的沧桑和凄凉,被迫分离了两年的漫长岁月,他们的相思早已无法计算。 视线交缠中,她情不自禁又被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吞噬,整个人如同在海中载浮载沉,久久回不了神—— “看来,你似乎不够想我,枉费我找你找得那么辛苦。”他不禁落寞感叹,眉间的皱折加深,却依旧立定原地,固执得不肯率先移动。 天晓得,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究竟有多么艰难?尤其,又是在没有充分线索下,几乎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玄知烨总算排除万难,千里迢迢地出现在妹妹面前了,剩下的这几步路,就当作是惩罚她当初的不告而别,说什么也要留给她自己来走。 听出他话中的强烈暗示,她立刻狂奔,投入那睽违已久的温暖怀抱。 “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她泪水狂飊,张开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拥抱住他,恨不得将自己化为水,彻底融入他的身体里。 “就算你藏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他眼眶蓦然泛红,语气再笃定不过。 立誓般说完这句话后,玄知烨随意松手,任由小提琴及琴弓落在沙滩上。 旋即,捧着玄若霏被海风微微冻伤的双颊,毫不迟疑,低头攫住她的唇瓣。 唇舌忘情交缠中,依稀混合着他们彼此的泪水,刹那间,这个吻同时添加了许多滋味,酸、甜、苦、涩…… 他们疯狂地吮吻、轻啃着对方的嘴唇,难分难舍,像永远无法餍足似的,终于,热吻方休,他才气息紊乱地退离她那红艳诱人的小嘴。 接着,他双掌按着她的肩头,瞬也不瞬的,直视着她那双同样被情欲给渲染的朦胧眼眸。 “玄若霏,我不准你再离开我。”他嗓音沙哑地命令道,又将她紧紧搂抱在怀里。“听见了没?我不准!” “哥,我也很无奈啊!”她哽咽回答,沾泪的眼睫敛下,要不是现实所逼,她怎么可能甘愿漂洋过海,与他天各一方? “去他的无奈!总之,你要是敢再随便丢下我,不告而别,我就……”玄知烨拧紧眉心,忽然不知该撂下什么狠话才恰当。 嘴上急欲说些具有威胁性的话语来吓唬她,但是潜意识里,又舍不得对她太过严苛。 “哥!”玄若霏自他怀里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扬眸望着他。 “你不该来找我,这样会破坏我当初跟爸妈的约定”或者,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抗拒。 “你只在乎跟他们的鬼约定,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语毕,玄知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忧伤眼神,默默睇着她。 好像想借此透视她的心房,衡量一下自己在刀心目中,所占的分量。 “我当然在乎你啊!”她右手抚上他的脸颊,毫不犹豫地回答。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那么,从今以后,就一同努力让爹妈明白,我们誓死在一起的决心。”玄知烨伸出左掌,包覆着她停留在他脸上的小手。 “我怕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她一脸颓丧,完全乐观不起来。 也许,哥哥之所以不像她如此悲观,是因为他没有亲眼目睹过,母亲当初决定送她出国时的憎恨表情。 那种巴不得亲手掐死她的狠绝,至今,玄若霏偶尔还会在恶梦之中看见。 “事在人为,只要我们意志坚定,绝对可以战胜一切阻碍。”他执起她的右手,亲吻柔嫩掌心。“相信我,霏儿。” “我真的还能够继续与你相守吗?”她卑微地问道,眸光十分惹人怜爱。 “当然。”玄知烨抱紧她。“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们不放弃,绝对可以永远在一起。” “哥,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不知有多好。”她依偎着他,心中无限感慨,却无法完全诉诸言语。 算了,暂时把那些烦恼,通通丢到角落去吧! 这一秒开始,她只渴望专心感受哥哥的爱,其余的,等以后再说。 玄若霏领着哥哥,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栋可以眺望海景的两层楼小木屋前。 随后,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把门打开。 “哥,这就是我住的地方。”她退开一步,让他先行进入。 玄知烨好整以睱地走进屋内,目光大致浏览过一遍,屋内的布置清幽简单,很符合她素雅的喜好。。 “我打听到你还有两位美籍室友,怎么不见她们的人影?”他随口问道,迳自往客厅的长沙发坐下。 “她们返家度周末了,后天早上才会回来。”她边答话,边往厨房走去。 出来时,手上还端着两杯冒着白烟的热饮。 “来,给你暖暖身子。”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马克杯,嗅闻了下,立刻皱起眉头。“热可可?我不爱喝这种甜甜腻腻的饮料。”他任性地退回。 “凑合着喝吧!咖啡豆昨天刚好用完了。”她柔声安抚,落坐在他身旁。 “难道没有其他选择了?”玄知烨一脸嫌恶的瞄了眼桌上那杯热可可,丝毫不愿将就。 “有啊,奶茶、桔子茶、花草茶、草莓牛奶,以及……白开水。”一一介绍完,她忍不住扮了个可爱鬼脸。 他则是越听脸越臭。“没有红茶?” “不好意思,也缺货了。”玄若霏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你就别再挑剔了,这个牌子的可可粉很香,而且不会太甜。” “我不信。”他双手环胸,往后靠向沙发椅背。 “你真像个小孩子。”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搁下自己手中的杯子,然后拉着他站起身。“走吧!” “去哪?”他不禁纳闷。 “我们开车去镇上的超市补货啊!顺便采买一些食材,我亲自为你下厨。”她兴到长勃勃地说,拿了一串钥匙和皮包,准备出门。 他怔怔地跟着玄若霏坐上一辆银蓝色的小车。 “你现在变得真独立。” “没办法,住在这种偏僻的小镇,不会开车就等于没有双脚,非常不方便。况且,这儿的马路又宽又直,开起车来也远比台湾简单多了。”她含笑解释,并动手替彼此系上安全带。 稍微热了下引擎后,她才跺下油门,俐落地将车子开上大马路。 一路上,她从容自在地控制方向盘,还能分心为他介绍沿途的美丽景致,十足是个开车熟手了。 然而,玄知烨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她的话题,根本没兴趣观赏什么滨海公路的美景。 他只顾盯着她越发清丽、成熟的侧脸看,目光里带着浓浓审视意味,仿佛初次见到她那般陌生。 没想到,两年的时间里,霏儿居然有如此明显的成长,倘若不是亲眼看见,他恐怕不敢相信,一遇到打雷闪电就吓得发抖的她,已悄悄学会独立自主,可以在异国泰然处之。 “你室友经常丢下你一个人吗?”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神色也不太自然。 “她们老家都在西雅图,差不多两、三个星期回去一次。”她惬意地笑了笑,闲聊般说着。 “这么说,寒暑假你都是孤伶伶的住在那栋小木屋?”他的心脏莫名揪了一下,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玄若霏秀眉轻扬,漫不经心地反问。 连续两个转弯后,占地宽广的大型超市已近在眼前。 “我们到了。”她逐渐减速,不偏不倚地将车子停妥。 她熄火,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正准备打开车门之际,却被邻座的他给拉住。“怎么啦?”她转头一看,这才惊觉玄知烨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 “为什么你现在还笑得出来?”他抓着她的手,语气异常沉痛。 玄若霏微愣了下,一时还会意不过来。 “爹妈对你太殘忍了,就连除夕夜也不让你回台湾吃顿团圆饭……难道,你心里没半句怨言?”他着实替她感到委屈。 “哥,别说了。”她深吸了口气,眸色陡地黯淡。 “菲儿,我不喜欢你这么逆来顺受,那对你太不公平了。”他面色逐渐凝重。 “其实,我能体谅爹妈的心情。毕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不希望你被我拖累。”所以,她总是不忘提醒自己,绝不能变成他的绊脚石啊! “结果,被拖累的人是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用不着忍受这种孤单的折磨。”想到这儿,玄知烨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 “没有那么严重啦!”她淺淺一笑,竟反过来安慰他。 “他们把你逐出家门,流放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还不够严重?”他咬牙切齿,忿忿不平到了极点。 虽然,她仍然不愁吃穿,可以专心待在洛杉矶读书。但,陌生的环境和文化、举目无亲的孤独、远赴异地求学的心酸滋味,这些他再清楚不过了。 “我觉得,与其当作是折磨或惩罚,倒不如将眼前的一切,全看成是种砥砺自己的机会,把吃苦通通当成吃补啰!”玄若霏刻意眨眨眼,装着俏皮,心里却隐隐地感到酸楚。 分离的每一天,她的心中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当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只要能再见到他,再跟他说上一句话,再多的思念之苦,仿佛也不算什么了。 “你倒挺懂得苦中作乐。”玄知烨叹道,为了配合她,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弯起唇角,不再延续先前那些扫兴的话题。 第七章 下车后,两人亲密的手挽着手,笑着走进超市购物。 他们如同寻常情侣,男的负责推购物车、搬重物、拿高架上的东西,女的则专心研究同类商品间的优劣与价差。他们还兴致勃勃地试吃了好几种食物,然后,讨论着要不要顺便购买一份回去…… 尽管都是些平淡无奇的琐事,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经验。 “哥,帮我拿一瓶橄榄油,上面有贴黄色标签的那种。”她吩咐道。 “没问题。”他举高手拿下一瓶,放进手推车里。 又逛了一会儿,玄若霏才接着说:“对了,还要一包面条喔!” “这种吗?”眼前种类琳琅满目,他随手拿起一包,微笑询问。 “不是,我想要的是你左手边,绿色菠菜口味的。”她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挑选一旁调味料区的义式香料。 他目光稍微搜寻了一下。“菠菜口味……啊,有了。” “哥,我想做一道香草熏鸡,你比较喜欢迷迭香,还是罗勒?”她双手各拿一种,回头征询他的喜好。 “我比较喜欢——”他凑过去,假装要看清楚香料罐上的说明,却趁机低头窃取一枚香吻。“菲儿口味。” “讨厌,人家很认真地问你耶……”她娇嗔,不禁难为情地垂下红艳小脸。 “呵,我刚刚也回答得非常认真啊!”他坏坏一笑,眸光发亮地直盯着她诱人的小嘴看。“要不,我再“认真”地回答一遍?” “你哦!”听他满口的歪理,她扬眸一瞪,没好气的噘嘴。 玄知烨突然将她揽入怀里,接着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霸道地当众向她索取一记缠绵热吻。 以往在台湾,他们根本没机会像现在这样轻松、惬意地逛超市。 如今,在这异国的小镇里,他们不但能大方分享同一杯饮料、同一份食物,甚至,可以忘情地搂抱、亲吻对方。 “请问我的“回答”认真吗?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再补充的?”玄知烨噙着满足笑意问她。 “你……”她整个人像着火似的浑身发烫,又羞又恼地抡起粉拳,轻捶了他几下。 “两年不见,你的脸皮怎么还是那么薄?”他失笑道:“热恋中的男女朋友,一时情不自禁,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干嘛紧张兮兮的?” “你口才好,我说不过你。”自知敌不过他的能言善道,她干脆放弃无谓的争辩。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被他亲吻的感觉,那种满满的幸福滋味,总教她不能忘怀,但,她还无法接受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表演”给其他人看啦! 他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嗯,差不多了。”她转头看看手推车后,朝他绽放甜美笑容。“走,我们去结帐吧!” 随后,两人就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及日用品,有说有笑地回到车上。 将手上沉重的购物袋全放进车子后座,玄知烨忽然懊恼地说:“啊,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刚刚忘记顺便买了。” “什么东西啊?也许,我家里面刚好还有备用的。”她含笑问道。 “我想那东西你应该没机会用到。”他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是吗?那我们再进去买吧!”她不慌不忙地反应道。 “不用了,一件小东西而已,我自己进去买就行了,你先到车上等吧!”他婉拒她的陪同。 她耸耸肩,不再坚持己见。“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回车上等你啰!” “嗯!”他亲了下她的额头,随即加快脚步往超市前进。 约莫十分钟后,玄知烨终于眉飞色舞地回到她身边。 “咦?怎么没看见你买的东西?”玄若霏一脸狐疑地望着空手而回的他。 “哦,因为刚好缺货。”他边吹口哨边系上安全带。 “真奇怪,白跑了一趟,你怎么还这么开心?”她心中的问号不禁加大。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有机会品尝你亲手做的料理,心情就忍不住兴奋起来。”他神色自若地回答。 趁着她专心开车之际,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刹那间,唇畔笑意逐渐扩散至整张俊美脸庞…… 当晚,享用完玄若霏为他精心料理的美味佳肴后,玄知烨自告奋勇,表示要帮忙清洗餐具。 “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行吗?”玄若霏调侃道,不得不以怀疑的眼光看他。 “这种事有什么难的。”他高傲的仰起下巴,用那双擅长放电的双眼,睥睨厨房水槽里的碗盘。 “好吧,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表现,剩下的就交给你啰!”她两手一摊,毫不啰唆就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改替他套上。 玄知烨忍不住抗议。“啊,洗碗就洗碗,有必要穿这种娘娘腔的东西吗?” “乖乖穿着吧!免得弄脏你的衣服,看你怎么回饭店去。”她好声好气地哄道,并在他腰后绑上蝴蝶结。 “菲儿,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最后又回到超市买什么吗?”他技巧性地点燃她的好奇心,并旋开水龙头,准备冲洗水槽里的餐具。 “是啊,问了你好多遍都不肯说,硬要吊我胃口。”她抱怨。 “其实那样东西我买到了。”他转头凝望着她,目光还夹带着一股教她不解的炽热。“就放在你身旁的外套口袋里,你何不亲自揭晓谜底?”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她迫不及待地开始探索他的外套口袋。 “请便。”玄知烨大方许可。 片刻,她果真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盒子。“呵,找到了。”兴味十足地掏出一看,却当场瞠目结舌。 天啊,居然是……保险套?哥这个暗示,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怎么不说话?”他故意促狭道。 闻言,她整张脸蓦然火红得像关公似的,旋即,反射性地将手中的小盒子,塞回外套口袋。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她连忙转过身,拿着抹布来回擦起餐桌。 正当她还在努力装鸵鸟之际,玄知烨已经迅速将碗盘洗好。 他默默擦干双手,并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可笑的围裙,一声不响地靠近,由后环抱住她那柔软馨香的身子,吓得她手里的抹布陡地掉落在地上。 “菲儿?”他低头,轻咬了下她倏然发烫的耳朵。 紧接着,他又用富有魔力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低声蛊惑着—— “你难道不曾幻想枕着我的臂弯,一觉到天亮吗?” 他那充满暧昧暗示的言词,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直打哆嗦。 “或者,改用我的甜言蜜语,取代小提琴哄你入睡?”他温热的唇瓣,缓缓滑下她那白皙诱人的颈子。 刹那间,她直觉两腿发软,几乎快站不住了,整个人往后瘫靠在他身上。 “我想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你。”说着,他开始舔吻起她敏感怕痒的耳朵,企图逼她臣服。 “哥,别这样。”她浑身无力,发生初生小猫似的虚弱呻吟,内心正陷入严重的天人交战。 万一,他们的爱情终究无法开花结果,那随之而来的痛苦与伤害,岂不是更深、更难以痊愈? 但,明知如此,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她脑海响起—— 也许,这是我们唯一能近距离靠近对方的机会啊! 最后,玄若霏放弃挣扎,轻轻点头默许了。 他总算如释重负地笑着,轻轻转过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只见,脑子已经一片空白的她,粉颊上布满了迷人红晕,睁着一双水盈盈、不解人事的清纯眸子,毫不设防地痴望着眼前的男人,犹如一朵带着朝露,含苞待放的娇艳花儿,教人怦然心动。 他将她平放在柔软的沙发上,随后,朝她微启的嫣红小嘴,展开一波惊天动地的攻击。 他用无数的吻,倾诉自己这两年来种种相思情意,再以最温柔的抚角,慢慢抚平她心中的不安。 最后,他们两颗火热真心一起疯狂燃烧,再也不留任何遗憾。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接下来的日子里,玄知烨便时常假借出国演出的名义,瞒着双亲偷溜到洛杉矶与玄若霏见面。 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有恃无恐地腻在一块,相聚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随之频繁了起来。到了第二年,他甚至刻意挪开所有的行程,陪伴她度过一整个冬季。 上午,玄知烨才刚离开,玄若霏噙着一抹幸福笑容,也准备出门上课。 这回,他虽然才停留一星期就得离开,但是他已经约好,等他这趟欧洲巡回演出告一段落,两人的甜蜜时光保证至少半个月以上。 比起永远不得相见的酷刑,眼下这一点小遗憾,又算得了什么? 简单地画了个淡妆后,她背着书包下楼,拉开大门—— 刹那间,却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肩上的包包也猛然滑落了下来,里头所装的东西几乎散落一地。 “不认得我们了?”玄父淡漠地微扯了下嘴角。 “爸、妈……您们怎么突然有空过来?”美丽的一张小脸遽然惨白,她只能硬着头皮寒暄,但心跳却快要停止,整个人已吓得魂不附体。 难道……他们已经察觉到她玄知烨还藕断丝连?他们准备来她算帐吗?玄若霏暗忖,顿时不寒而栗。 “去把贵重的物品收一收,待会儿马上跟我们离开。”玄父沉声命令。 “离开?要去哪里?”她当下错愕,来不及立刻反应。 闻言,原先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玄母,先甩了玄若霏一记耳光,才愤怒道:“废话少说,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是。”她捂着灼热刺痛的左颊,含着眼泪答话,神情无辜地转身上楼。 当她再度匆匆下楼,手上多了一个行李箱。紧接着,她又蹲下身子,捡起方才散落在门边的随身物品。 “慢着,把手机给我。”玄父面色铁青的伸手索取。 玄若霏丝毫不敢违逆,乖乖将手上的电话递给父亲。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需要这玩意了。”话刚说完,玄父直接将养女的手机摔烂在地上。“该拿的东西,都拿了吗?” “是。”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地上的手机残骸。 “我帮你在芝加哥申请了新学校。” “芝加哥?”她身子踉跄了下,又一次受到惊吓,整张脸几乎没有血色。 “别说我们不关心你。”玄母带着讽刺的口吻,冷笑道:“因为担心你突然换了新环境会不习惯,我们还为你请了一个管家,今后将“二十四小时”照顾你。” “管家?”玄若霏那张清新脱俗的小脸,顷刻间愁云满布。 这种种的非常手段,想必都为了断绝她跟玄知烨的联络吧? 果然用心良苦啊!她暗自苦笑地想着,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哥,到头来,我们终究敌不过命运的无情作弄吗? 酸楚泪水瞬间涌现玄若霏脆弱的眼眶,她痛苦地闭上双眸,任由滚烫泪珠滑过冰冷的脸颊。 原以为,紧紧相依的两人,正一步步走向甜蜜的两人世界,无奈转角过后,是一处教人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三个月后。 “是,我知道。小姐这几天的作息很正常,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有,每天都在我的陪同下,按时上、下课……”管家正透过客厅安装的视讯,如实向老板报告玄若霏小姐的近况。 自从,玄若霏被移往芝加哥软禁后,简直跟坐牢没有什么差异。他们不许她随意跟外界连络、生活起居有专人监控,彻底失去行动自由。 这阵子,养父母总会向管家抽查她的作息状况,殷勤得讽刺。过去,她多么渴望被他们“关爱”,盼了近二十年从未实现过,现在却…… 移眸望向一旁桌上的电脑,须臾,她又忍不住感到泄气。 起初,她还曾将希望全寄托在那台电脑上,谁知它的系统却是经过特殊处理,只可上网搜寻资料,无法收发任何讯息,让她苦无机会和他取得联系,像被困在汪洋中的荒岛上,孤立无援。 她骤然起身,站在窗口,从十九楼的高度放眼望去,只见一片万家灯火,让她更加怀念之前的海边小木屋。 这里看不到她喜爱的海景,也让玄知烨难以再接近她一步。 如果,身上能有又翅膀的话,那该有多好? 如此一来,她便能大胆地一跃而下,飞离这座监牢,飞向最爱的玄知烨,与他永远厮守在一起。 她神情落寞地仰首,注视着悬挂在天际的弦月,仿佛遭人囚禁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只能静待英勇王子的解救。 只是,这一次,她的王子,还有办法再寻找到她的下落吗? 放学后,玄若霏意兴阑珊地跟着管家走向停车场,正准备回家之际,却发现车子前后的挡风玻璃上,被人恶作剧地贴满了纸箱胶带。 “我的天啊!”管家看了当场脸都绿了,一边喃喃咒骂、一边忙着动手撕除。 “我帮你清洁后面的吧!”说完,她便走到车尾帮忙。 此时,后方刚好有一辆白色车子慢速驶近玄若霏,随后,无预警地摇下车窗喊道:“菲和,快上车!” “哥?”她又惊又喜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车上的驾驶。 “小姐,别走啊!”惊觉到异状的管家,连忙追上前阻止,仍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玄若霏匆忙上车,扬长而去。 车子立刻急驶离开学园,一种似逃亡般的紧张感,教两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不敢随便说话。直到车子开入一家汽车旅馆内,他们才忍不住紧紧拥抱、亲吻彼此,以慰连日来的相思之苦。 半晌,被吻得晕头转向的玄若霏,整个人软绵绵地瘫靠在玄知烨身上,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并感受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好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柔声道,俊脸上溢满了心疼与歉疚。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不由得喜极而泣。 “我说过了,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他的手如春风似的,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眼泪。 自从她像断线风筝似的突然失踪了,整整三个月来,他徬徨不安,整个人神采黯淡,看起来憔悴极了。 无奈,他因为演奏会无法马上离开欧洲,只能再请征信社协助调查,这才得知她竟被迫转学到芝加哥来。同时,他也对她目前的无助处境了若指掌,因此拟定了今日的“劫囚”计划。 “你最近过得好吗?”他边说话边抚摸着她那头柔顺的长发,借由这种反覆的动作,让自己的情绪更加平静下来。 “我、我很好,你用不着为我担心。”她不禁撒谎道。 “睁眼说瞎话。”他毫不客气地吐槽。 “我哪有?”自恃玄知烨看不到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她干脆继续装蒜。 沉吟了一会儿,他忽然语出惊人地说:“菲儿,我们私奔吧!” 乍然听见这样荒唐的提议,她触电似的跳离他的怀抱,接着,她神情复杂地瞅着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还微微颤抖着。 “别开玩笑了!”她努力维持镇静,遂然发白的小脸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我认真想过了,与其担心你随时又会凭空消失,倒不如,我直接带你逃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过属于我们的清静生活。”说完,他不由得皱着眉头看她,对于她当下的激动反应,不甚满意。 他以为她听见后应该会非常开心,甚至,立刻点头答应跟他走,没想到她却露出那么排斥的表情,好像他准备逼她做什么泯灭良心的坏事一样。 “我的护照被爸没收了,没办法离境。”她悄悄移开视线,不敢坦然地与他的目光接触。 “没关系,美国那么大,我们也可以随便找个乡下地方,就此隐性埋名。” 玄知烨上前一步,握住妹妹一双小手,似乎想将自己的勇气分送给她。 她却突地抽回自己的手,坚决反对。“千万不可以,这么一来,你好不容易才争回的首席位置,岂不是又要因我而断送了吗?” 不!玄若霏绝对不容许这种遗憾重演,拼命要将被爱冲昏头的他唤醒。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我当不成小提琴家,你就不爱我了?”深邃眼眸微微眯起,仿佛正在重新审视自己最爱的女人。“还是,你怕跟我私奔后可能会吃苦?” “哥,你误会了。”她眼眶迅速泛红,皱着小脸,使劲摇头否认。 “如果不是,就马上证明给我看。”他寒着脸,稍嫌粗鲁地抓着她的左手腕,命令道:“走!现在就跟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有用的……”她突然哽咽,睁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眸,悲切地凝望着他。 执迷不悔地爱到底,究竟是对,还是错? 想当初,他们在医院里确认彼此情意后,一眨眼,两年光阴便飞逝而过。 自从三个月前有幸再续前缘,他们便一直沉溺而无可自拔。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矛盾,总让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感到良心不安。 毕竟,她曾经亲口答应过爹妈,为了玄知烨的前途着想,愿意从此和他划清界线。可是,没有了玄知烨,她今后还能活吗? 为了自己一时的懦弱和贪心,她任由这段错误的感情,继续在他们兄妹的心底生根、茁壮,终于酿成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 “菲儿?”她脸上深刻的悲伤表情,彻底震慑了他。 “玄知烨,我们还是放弃吧!”玄若霏身子一软,整个人霎时跪倒在地上,只剩下,被他牢握在掌中的手,还突兀地高高举着。 那画面像一只被猎人套住颈子,垂死的可怜天鹅…… 第八章 第一次,听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玄知烨终于发觉事态严重。 他不自觉地松开她的手,狠狠地倒抽了一大口凉气,胸臆仿佛瞬间降下了纷飞霜雪,让他蓦然失温的心脏随之冰封。 沉默了许久,他空洞的声音,这才幽幽响起—— “为什么?” “爹妈说得没错,我的存在,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玄若霏跪坐在地,伤心欲绝地掩面哭泣。 这是一段注定没有未来的感情啊! 她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跟命运之神抗争下去。何况她没有一丁点胆量,敢拿哥哥的前程当筹码。 她怕拖累了他追求成就的脚步,也怕他为了自己不惜放弃一切;怕最后仍是徒劳无功,落得一无所有的凄凉结局,更怕从哥哥眼中,看到一丝后悔的痕迹。 “我不怕。”他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哀伤啜泣的身影,试图再挽回什么。 “可是,我累了。”强烈的无力感猛然袭来,教身心俱疲的她,颓然放下双手,却依旧低着,不肯看他。 与其不死心的抓着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不如趁现在忍痛放手,给彼此喘息的空间。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渺小的自己和父母决裂。 他们三个人全都对她有着恩情,她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 倘若,我的牺牲能换来玄家的幸福,我还有什么遗憾呢? “菲儿,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玄知烨焦急地蹲下身,想像以往一样,透过拥抱给予她最深情的安慰。 眼前,他们明明有机会双宿双飞,她却选择就此斩断彼此的情缘,让他完全措手不及,也难以接受。 “不要碰我!”玄若霏把心一横,泪眼婆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哥哥要。 他一个重心不稳,猛然往后一跌,人和心,同时重重地坠跌,人和心,同时重重地坠跌在地板上。 “菲儿……”他一脸愕然,心痛至极地呼唤。 “够了!从今以后,我已经不再是属于你的霏儿了。”她声嘶力竭地大喊,情绪十分激动,压根不像平素的甜美及温婉。 她这翻残忍言词,如同万箭穿心,教他顿时哑口无言。 她霍然起身,以居高临下的疏离姿态,沉默地与依旧跌坐在地上的他,互相凝望。 “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爱上了你。”她陡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忍痛说着违心之论。“所以,请你放手吧!” 他眼眶湿润,嗓音沙哑地问。“这些全是你的真心话吗?” 这些年来,自己所迫切给予她的,究竟是疼爱还是伤害? 假如,自由是她渴望的,他是否应该就此放手,让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 “哥,梦该醒了,我们不能一错再错。”语毕,她仰起头,双手紧捂着胸口,放纵无止尽的泪雨,彻底淹没无助的自己。 “原来,我们所努力追求的幸福,只是一场梦?”他坐在地上狂笑了起来,夹带着眼泪、无奈和悲哀,很用力、很用力地笑着,仿佛要借此榨干自己全身的能量。 “往后,在得到爹妈的允许前,我们都不该再私下见面。”竭力控制住泪势后,玄若霏头也不回地虚弱嘱咐。 闻言,他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放心,我会成全你的愿望。” “谢谢。”语落,她的两条腿却沉重得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待在她身后的男人,是她此生唯一的眷恋,可惜他们必须作一生一世的兄妹,永难更改。 “菲儿,如果让我发现这样的牺牲,并不能替你换来更多的幸福,到时候,就算注定会下地狱,我也要拖你作伴。听见了没?”玄知烨异常冷酷地威胁,眼神中却依旧蕴藏着难以抹灭的深情。 眼下的妥协,纯粹是不忍看她如此痛苦,才勉强同意放她自由,但只要事实证明,她今天的抉择是错误的,他绝对会不计代价,重新将她挽回。 “听见了。”背对着他的她不自觉的笑了。 这是她第二次选择离开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匆匆的,又一次寒暑交替。 玄知烨到过好多国家演奏小提琴,也踢遍许多的城市,只有玄若霏所在的地方,从未再涉足。 至于,成绩表现优异的玄若,则获得学校提供的全额奖学金,继续留在芝加哥就读研究所。 表面上,他们兄妹俩仿佛都按照父母所期望的,循着两条安全的平行轨道,各自走各自的路线永远不再有所交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一波金融海啸中,“玄氏集团”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财务危机,积劳成疾的玄父因此一病不起。 刚接获通知,玄若霏立即抛下身边所有的事,匆匆赶回台湾探视。 岂料,养父母居然又丢给她一道天大的难题—— “若霏,你一定要帮帮我啊!”玄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抓着她的手,含泪请求。 “爸,您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她耐心安抚,随手抽来面纸替他擦拭眼泪。 “这个任务对你来说绝对不难,而且,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忙。”玄母难得主动握住养女的手,试图对她采取破天荒的温情攻势。 “到底是什么任务?”玄若霏的眼皮,突然莫名其妙地跳个不停。 玄氏夫妇偷偷交换了个眼色,还是决定由玄母亲自揭晓答案—— “你也晓得,这波的金融海啸使得集团的资金周转不灵,还是无法顺利度过眼前难关,势必要面临破产……”玄母语气丕变,泫然欲泣地接着说:“更糟的是你爸爸,还有可能为此吃上官司。” “这么严重?”她当场呆愣住,清秀脸蛋倏地笼罩上乌云。 “唉,与其丢尽老脸去坐牢,我倒不如直接死了……”赌气话说到一半,玄父马上一阵猛烈咳嗽,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怎么这样触自己霉头?”玄母顿时泪流满面,边哭边替丈夫拍背。“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一个人也活不下了。” “爸、妈,您们先不要这么沮丧,也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玄若霏连忙出声安慰两位长辈,只不过,她自己心里也是六神无主。 “现在,拯救这个家的唯一希望,就寄托在你一个人的身上。”随后,玄父一脸希冀地望着她,望得她头皮不自觉一阵发麻。 “对啊!若霏,你可千万别见死不救。”玄母又将注意力转回养女身上。 “您们希望我怎么做?”她苍白着脸,战战兢兢询问。 毕竟,父母从来不曾如此“重视”过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肯定隐藏着某种不寻常的企图。 “其实,已经有别的集团愿意金援我们,可是,对方希望透过联姻的方式,稳固两家日后的合作。”玄父面有难色地说。 “联姻?您们打算把我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慌张失措地瞪大澄眸,纤弱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下,反射性地抓着病床边的栏杆,稳住自己。 “其实,那个人已经来过我们家很多次了,你一点儿也不陌生。”玄母赶紧解释,只不过表情却有些心虚。“是他主动提起联姻的,可见他对你早有好感了。”玄若霏垂下羽睫,瞳上级指示悄悄转动了下,记忆重复倒带了好几遍,却始终想不出任何可能人选后,干脆放弃胡乱臆测,“您们现在说的,到底是谁?” 玄父困难地咽了下唾液,刻意撇开视线。“就是远茂金控的总裁。” 是他?闻言,她不禁失神了片刻。 紧接着,她用力甩了甩头,急欲将瞬间浮现在脑海的那张脸孔给甩出去。 远茂金控的汪总裁身家百亿美金,是父亲商场上的老友,以前在宴会场合碰面时,玄若霏好歹也礼貌地称呼他一声“叔叔”,但打从她越发亭亭玉立起来,丧妻多年的他,总是对她露出色眯眯的垂涎笑容,父母要硬逼她嫁给这男人,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汪总裁年纪或许是大了些,可是,人家不都说老夫疼少妻嘛!他将来肯定会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对待。等你嫁过去就是个总裁夫人,一辈子荣华富贵。”玄母连忙替未来女婿多美言几句。 心肝宝贝……玄若霏忍不住悲从中来,低头咬紧下唇,极力阻止自己当场失控崩溃。 曾经,有个男人也将她视为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呵护,只可惜,她没有福气永远拥有他的爱。 “看在知烨的分上,你好心伸出援手救救这个家,救救你爸爸啊!”为了达到目的,玄母不惜抬出玄知烨,意图逼她屈服。 “爸、妈,这件事太过突然,我的心里很乱,请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吧!” 老实说,要一个才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孩,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多岁的鳏夫,确实很残忍。即便,他对玄若霏再怎么缺乏父女情分,基于人道立场,多少也会感觉到良心过意不过。 “爸,谢谢。”她淡然一笑,目光充满感激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哪怕,玄父只是刻意以退为进,玄若霏仍旧莫名感动。 至少,在这一刻,眼前的他就像是个为子女着想的慈父。 这样一来,她的牺牲才更有价值,不是吗? 迟了玄若霏几天,玄知烨终于风尘仆仆的由加拿大返回台湾。 经历先前那些不愉快后,对于这个家他已看得很淡了,更不在乎父亲的事业是否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反正,依他目前的能力,仍然可以提供家人们还算宽裕的生活。甚至,包括玄若霏在芝加哥所有的开销。 一进家门,他直觉气氛有点诡谲,好像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一见到他,司机陈叔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上前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 “陈叔,我爸不是已经出院回家静养了,为什么你们的脸色还是这么凝重?” 他眉间揪紧,忍不住推测道:“难道我爸的病情又突然恶化了?” “有事的不是先生啦,是若霏小姐。”陈叔吞吞吐吐地说。 “菲儿?”他眉心皱得更深。“菲儿她怎么了?” 明明知道,只是身为“哥哥”的自己,已经无权干涉她的事情。然而,一听见有关她的消息时,他所有的理智跟原则,通通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他的世界至今仍是绕着玄若霏在转动。 无论他们的关系变得如何,他还是将她摆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若霏小姐她……她要结婚了。”陈叔由衷感慨,替她的苦命遭遇惋惜。 犹如灵魂蓦然被抽离似的,玄知烨神情恍惚,继续听着陈叔简单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至尾,他的眼神都空洞得吓人,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木偶,脑中不停的盘旋着——若霏要结婚了! 等他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已悄悄走上三楼,伫立在她的房门口,甚至,还高举着右手,不知该不该直接敲下房门。 一会儿,玄知烨颓然放下右手,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的门。 睽违一整年,他从没想过再相逢时会是这样的场面,待会儿见到由情人退回妹妹位置的她,他的第一句话究竟该说些什么? 似乎不打算给他任何时间做心理准备,房门居然无预警地被开启了。 顷刻间,那张深深烙印在他脑海的灵秀容颜,跃入一双写满惆怅的眼眸中。 “哥?”玄若霏万分惊讶,完全没料想到自己思念若渴的男人,竟然会一声不响地出现在她的房间外。 “菲儿。”他轻唤着她。 要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不断提醒着自己,他早就冲动地张开双手,将毕生挚爱的她用力揽抱在怀里。 “好久不见。”她勉强勾起嘴角寒喧,刻意忽略他那沉痛的表情。 既然,她已经做好决定,就不该再为任何事而动摇,更不该对哥哥还存有一线希望。 “你为什么这么傻?”他心痛地问,两手按着她的肩头,恨不得马上摇醒她,好放弃那个愚蠢的联姻念头。 “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继续拉长唇畔的笑弧,反而显得更加哀伤。“可以同时挽救爸的事业及声誉,也能保障妈和你的未来。” “是不是爹妈他们硬带着你点头? 不用怕,有我在,我绝对会阻止他们。”玄知烨眸色转浓,瞬也不瞬地凝望着显得疲惫的她,他的心蓦地揪得更紧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玄若霏为他牺牲幸福,甚至抱憾终生。 当初,他愿意放开她,是因为爱她,舍不得她过得不快乐,并不是要看她伤心难过啊! “没人逼我,全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她落寞地收回眷恋的视线,垂下脸,改盯着自己那双交叠在身前的手。 “你为什么总是却迎合别人的需求,却从来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幸福?”极度心疼之余,他同时也对她那迁就他人的卑微态度,感到一股莫名气愤。 如果,玄若霏的修改不是那么逆来顺受,相信他的父母也不会一再得寸进尽。 “谁说我没替自己争取幸福了?等我风风光光嫁进汪家,以后要什么有什么,一辈子都不用再为现实生活而烦恼,这就是我要的幸福!”她说着,鼻头却不禁发酸,深知这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借口,但她必须故做坚强的演下去,好让玄知烨能够对她彻底死心。 眼前,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为了他,她心甘心愿拿自己换取他的幸福。 “菲儿,你真的甘心跟一个糟老头生活?”他捧起她那明显清瘦的小脸,逼她抬眸正视他的存在。“这个牺牲实在太蠢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 她深吸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我的心意已定,你不必再白费力气说服我了。” “菲儿!”他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心里对她又心疼又生气。 “这是我报答玄家最好的机会,希望你能成全,并祝福我,拜托!”她泪光闪闪地央求。 他蓦然冷笑。“祝福你未来的丈夫尽快往生,好还你自由吗?” “哥,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诅咒别人呢?”她不悦地拨开他的手,撇过头去。 “为什么不行?那个该死的色老头,摆明是想趁火打动,结果,你竟然傻傻地送上门去,甘愿当人家的玩物。”他忿忿不平地说完,立即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态度忽然软化了下来,脸部线条也不禁跟着柔和了许多。“菲儿,你放弃这种可笑的牺牲奉献,多为自己着想吧!”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玄若霏无奈地摇摇头,深感力不从心。“我无法眼睁睁看着爹妈受苦。” “这几年来,你已经让步得够多了,没必要连一辈子的幸福都赔上。况且,你这么做根本不是在帮他们的忙,反倒是增加他们的罪业而已。” 她像只迷途羔羊,茫然无助地望着他,原先压抑在心中的痛苦,随着眼泪扑簌地流了出来。“哥,我还能怎么办呢?你告诉我,现在我到底该怎么?” 她慌了,乱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路该怎么走,只好紧抓着他的大手,想从那熟悉的温度里,寻找到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菲儿,别哭。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肯定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他握紧她的双手,借由掌心所传导的热度,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你是说……我可以不必嫁给汪总裁吗?”她不禁屏气凝神,停止哭泣,原告因泪水而模糊的视线,正逐渐恢复明亮。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让你受委屈。”他意志坚定地说,眼神中有不容质疑的认真,为了保护玄若霏,他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部不要。 “哥,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相信我,一切有我。”他垂眸凝望着她,并用她最熟悉的温柔笑容给予承诺。 玄若霏安心地点点头,她知道玄知烨一旦认真起来,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他,现在,她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全部押注在他身上了。 第九章 就在玄知烨仍苦思着方法之际,一通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来电,突然为他开启了一道亮光——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希望再看到我了。”玄知烨微微勾起唇角,眸光莫测高深地落在对座,一位装扮、举止都极为优雅的女子身上。 她是徐俪颖,亚洲知名房地产大亨的独生女,也是主修钢琴的音乐才女,几乎集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优点于一身。当初,他们在维也纳认识,也曾经交往过一年左右。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徐俪颖含笑端起面前的咖啡,啜饮了一小口。 此时,他们正置身在她所下榻的饭店客房中。 “因为我曾伤透你的心。”他直言不讳,随后,又主动补上一句。“对不起。” “知烨,你变了。”她的笑容里突然增添了一丝欣慰,以及些许感伤。“你以前绝对不会向人道歉,无论对方哭得多么伤心,你也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也许,那时候还太年轻。”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是啊!假如我当时爱上的是现在的你,结局可能会不一样吧?”徐俪颖不免由衷感慨。 “好多年没联络了,你找我来是为什么事呢?”他若有所思地浅笑着。 今天,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她昨晚的一通电话。 电话中,她先从容不迫地报出自己名字和饭店房号后,接着,便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知烨,给我机会帮忙你吧!” 徐俪颖轻轻搁下手中的杯子,专注地望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我愿意说服我爹地,无上限金援玄氏集团,直到度过所有的难关。” “条件是什么?”玄知烨深谙天底下绝无不劳而获的道理。 “很简单,只要你肯跟我结婚。”她妩媚地笑睇着他。 “果真很-简单。”他嗤笑道,眼神中有着一抹嘲讽。 “我爸公司缺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有自信令尊会乐意帮忙填补?”他眉宇微蹙,索性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届时理不清。 “别小看我们徐家的实力,那些钱对我爹地来说,根本只是零头罢了。”徐俪颖得意一笑,趾高气昂地说。 毕竟,曾当过一年的男女朋友,她的家世有多显赫,他当然也略知一二了。 “你难道不担心我爱的是你的钱,而不是你?”玄知烨心里非常清楚,徐俪颖是个有主见、倔强、不服输的女人,按理说应该忍受不了这种对待。 “理由其实很幼稚、也很简单,我这个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抢到手。”她耸耸肩,自我解嘲。 “你不怕自己再受伤?”他不得不正经地提醒。 或许这些年来,深受善良的玄若霏潜移默化,总是率性而为的他,竟也会去体会旁人的感受。 “你指的是当年让我们分手的她吗?”回想起往事,她不禁微微苦笑,却也为自己那时的大方、潇洒深感自豪。 他突然不发一语,算是默认了。 “你说你的心底早已被她占据,所以再也无法爱上其他女人。”徐俪颖随即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其实,我知道她是谁。” “你知道?”他顿感讶异,不敢相信自认完美的掩饰,居然也出现过破绽 “她就是你的妹妹——玄若霏,对吧?别小看女人的第六感,从你过去对她的态度,还有你们的互动,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并不寻常。不过,你们似乎注定有缘无分,所以,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当我的新郎,另一个就是让她嫁给一个色老头。”她坏心眼地提醒。 玄知烨脸色铁青,嘴巴张合了几次,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 “对于我的一切,你倒是了若指掌。”他一脸戒慎地瞪着面前的徐俪颖,“没办法,谁教你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感兴趣的男人。”她微笑,眼神中却带点无奈。 喟然长叹后,玄知烨似笑非笑地下了这个结论。“你的耐力,实在令人佩服。” “彼此、彼此。”她坦然接受他那不太诚恳的赞美,“我还会在台湾呆三天,希望在我回新加坡以前,你能给我好消息。” “等我慎重考虑之后,再跟你联络。”丢下话,他迳自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连声“再见”都懒得说。 玄知烨当下的思绪非常混乱,因为,他正伫立在命运的双岔路口。 前方,一知是玄若霏的不归路,另一条则是他自己的死巷。 真是该死的命运啊! “我要结婚了。” 两天后,玄知烨突然带着徐俪颖回家作客,并当众宣布两人的喜讯。 经过一番挣扎,他终于把心一横,做出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抉择。 他深思过了,与其眼睁睁看着玄若霏含泪嫁给那个老男人,从此过着痛苦的生活,倒不如由他来牺牲吧! 反正,打从玄若霏决定要和他划清界线、只当“兄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就跟行尸走肉没差别了。 等他与徐俪颖结婚后,玄若霏将会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伤痕,让他到死亡的前一秒,都还隐隐作痛。 收到众人质疑的眼光,他避重就轻地介绍,笑容略微不自然。“俪颖是我以前在维也纳的女朋友,我们最近……复合了,决定要携手共度一生。” 过程中,他刻意闪避玄若霏的视线,不敢直视她那张瞬间苍白的小脸,就怕自己会心虚得露出马脚。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到现在才来拜访您们两位。”为了免除玄知烨的尴尬,徐俪颖配合着演戏。 她落落大方地长辈们闲话家常,态度从容,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五年以上的空白。 “原来是钢琴才女——徐小姐,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很面熟。”玄母这才恍然大悟,对于眼前这位才貌兼具的富家千金,明显留有深刻印象。 “呵,伯母的记忆真好。” “因为你跟知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教人想不牢牢记住也难。若霏,妈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语毕,玄母故意回头征询养女的意见,表情上仿佛清楚写着“如此出色的女孩才配当我们玄家媳妇”,存心想给她难堪,也提醒她反省自己过去有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嗯。”玄若霏被动地点头回答,眼眶顿时热热的,还刺痛得让她几乎不想再张开。受到严重打击的她,虚弱得像风一吹就会倒了似的,完全无法消化自己方才亲耳听见的残酷消息——会倒了似的,完全无法消化自己方才亲耳听见的残酷消息—— 玄知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终于要成为其他女人的新郎了。 以前,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勇敢地面对这一天。未料,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她着实低估了自己深爱他的程度。 原来,离开玄知烨后,她还能继续呼吸,保有心跳,全是因为有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一直默默支撑着脆弱的她:让她在黑暗的人生道路上,还能隐约望见彼端那一丝希望火焰。 那股力量,正是两人星期日在芝加哥分手前,他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如果让我发现这样的牺牲 ,并不能替你换来更多的幸福,到时候,就算注定会下地狱,我也要拖你作伴。 如今,他的承诺似乎已经过了有效期限,再也不具任何意义。 “嗨,若霏,好久不见了。”分别与玄父及玄母闲聊了几句后,徐俪颖将矛头一转,假装没察觉玄若霏脸上的哀伤,热情地向她打招呼,“以后,还要麻烦你这位小姑,多多指教喔!” 玄若霏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怔望着眼前以胜利者姿态出现的女人,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最匪夷所思的是,她不经意发现徐俪颖表面上笑得亲切,但笑意丝毫没蔓延到眸底,甚至,连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还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那股强烈恨意,难道……是嫉妒吗?不可能的! 下一秒,玄若霏旋即摇摇头,推翻自己方才毫无根据的猜测。 是她太多虑了。对方已成功赢得玄知烨的未来,又何需把她这个手下败将放在心里发酵呢? “若霏,你没听见未来大嫂在跟你说话吗?还不快回答人家?”玄母不悦地催促,目的就是想逼养女尽快认清事实,别妨碍了玄知烨的幸福。 “别责怪若霏了!她的气色很差,大概是这阵子忙着帮我处理公司的事太累了。”玄父实在看不过去,不由得出面打圆场。 “是这样吗?”玄母嗤之以鼻。 玄父连忙用眼神示意妻子该适可而止,别把气氛搞得更不愉快。然后,他才转送头吩咐养女,口气比起以往竟温和了许多。“若霏,你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先上楼休息去吧!别再逞强了。” 凭良心说,自从她愿意为了拯救这个家,委屈地答应嫁给那个汪总裁后,这分难能可贵的孝心,记玄父颇为感动,为此他还能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吗? “谢谢爸。”玄若霏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如获大赦。 匆匆与在场其他人致完歉意后,她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客厅,仿佛身后有什么毒蛇猛兽正紧追着她不放。 默默地给了父亲一记感激眼神后,玄知烨刻意逼迫自己,不再将视线凝聚在玄若霏刚刚消失的方向。 天知道,当他看见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时,他有多想把自己碎尸万断,又有多渴望冲上前抱紧她,给予最温柔觉悟的安慰。 只可惜,如今的他什么也不能做,唯有愧疚地望着她离开,仿佛也一步一步地走离他的生命…… 他希望忙焦虑玄若霏完全死心,如此一来,她才能重新振作,寻找一个真正可以给她幸福的男人,代替他好好照顾她、疼爱她一辈子。 当晚,送徐俪颖回饭店后,玄知烨便以自己的既然如婚约为筹码,私底下与父母进行一场谈判—— “不管用什么借口,你们必须替霏儿取消那桩荒谬婚事,往后的未来,必须由她自己做主。否则,我也不会答应跟俪颖结婚。”说这些话的时候,玄知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带着冰冷的金属面具一般,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知道未来媳妇愿意买下整个玄氏集团当作嫁妆,玄母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如此一举数得的交换条件,她自然乐意接受。 反正,总是逆来顺受的玄若霏,已经不具任何威胁性了,姑且好心放她自由算了。 “我的牺牲完全是为了霏儿,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执着不放的那些名利地位,更不是为了像你们这么自私自利的爹妈着想。”玄知烨轻蔑道,目光冷冽无比,活像要将人给冻伤似的。 “我也不愿意这样啊!这都是环境所逼……”玄父急欲解释,大病一场后,他的态度已不像以往那么强硬了。 “算了!再多的借口也无法弥补什么。”他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怒,忍不住吼着,如同一只受伤的发狂狮子,再也不轻易相信自己以外的一切。 玄氏夫妻互视着对方,却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总之,现在所说的事情,绝不能被霏儿知道。”玄知烨抿了抿略显干燥的嘴唇。“还有,这里永远是霏儿家,除非她主动要放弃。” 闻言,玄父长长叹了口气,感触良多。“我答应你,只要若霏还肯喊我一声爸爸,她便永远是我的女儿,我会继续照顾她。”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玄家上下便开始忙着张罗玄知烨的婚礼,气氛真是一片喜气洋洋。 唯独玄若霏以及准新郎玄知烨,他们如陷于无底沼泽之中,正一寸寸地往下沉没,仿佛即将灭顶。 数日后,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微寒夜里,玄知烨带着浓浓的酒气回家,步伐略微蹒跚地走上三楼。 行经玄若霏的房门前,他还下意识地停留了片刻,最后,仍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他无礼自己疲累的身子,迳自走向练琴室,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锁时,却意外发现光线自门底下的缝隙透出。 “菲儿吗?”他不禁打了酒嗝,纳闷地自言自语。 他虽然晓得自己不应该相她单独相处,但是,在酒精的麻醉之下,他的理智早已不敌内心的强烈渴求。 这阵子,为了说服玄若霏相信他决定结婚,是因为与前女友旧情复燃,绝无其他内幕,他多次当着她的面,刻意与未婚妻上演着浓情蜜意的戏码,却也因此让他们的关系倏地降到冰点。 开门前,他先试着调匀自己陡然急促的呼吸,才缓缓转动门把。 然而,在他看见玄若霏全身湿淋淋的,动也不动地躺在地毯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努力马上宣告无效。 “菲儿?” 他觉得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急忙奔上前去,跪坐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软软的身子,仔细检查她的呼吸和脉搏,这才惊讶地发现脸色潮红的她体温烫得吓人。 她发高烧了吗? 这个念头像雷电一样,惊天动地地劈进玄知烨脑海,令他醉意全消,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菲儿,你醒醒啊!”他轻拍她的脸颊,心慌意乱地呼喊。 眼看怀里的人儿一直没反应,他赶紧抱着她站起身来,准备送往医院急救。 不料,一声微弱的呓语却蓦然传来,狠狠揪疼他的心—— “哥……你终于回来了。”玄若霏缓缓睁开眼睛,一见到他,不禁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菲儿,我送你去医院。”他心急如焚地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你在乎吗?”玄若霏拧紧眉心,努力凝聚已愤然而起恍惚的意识。 “你在说什么?”他低头紧睇着她,一脸困惑不解。 “我说,如果我停止了呼吸,你会在乎吗?”她瞅着他,瞳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异样光芒主。 “不要胡说八道。”他忍不住轻斥,极力缓和自己过于惊慌的情绪。 “哥,我的死活,你还在种吗?”她神色略为激动,抬起手臂触碰他的脸。 自她掌心传来的过热体温,霎时烫伤他的心,也猛然提醒他必须忙将她送医。“别说这些了,我先送你去医院——”他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她打断。 “我不要去!”她异常倔强道。 他下意识地抱紧她,一脸惶恐地警告。“别乱动,这样会弄伤自己。” 谁知,他话刚说完,全身湿透的她,便差一点由他怀中滑落。 为了避免她摔伤,他只能反射性地拉着她往后一仰,拿自己当安全气囊,任由她重重地将他扑倒在地板上。 眨眼间,玄知烨吃痛地呻吟一声。 此刻,他们的身躯正以一种暧昧的姿态,紧密贴合着。但,他一心挂意着玄若霏的安危,无暇多想其他的事。 “菲儿,你没事吧?”一阵头晕目眩过后,他焦急地出声关切。 “唉!”她无力地叹息,将发烫的小脸紧贴在他胸膛上,鼻音浓浊地控诉着。 “你总是只想着为我好,却完全不顾你自己。”泪意来热汹汹,逼得她再也溃不成军,伤心地啜泣了起来。 也许,他自以为伪装得很成功,能够轻易欺骗过任何人,包括她。 尽管,他不断刻意在她面前演戏,企图逼她相信他确实已经变心,但,她怎么可能不懂玄知烨呢? 他们是那么真心地相爱着,当初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她一再忍痛推开他,同样的道理,他应该也是为了成全她的幸福,所以代替她去履行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不过,她并不打算戳破他的谎言,毕竟养母说得对,像徐俪颖那种女人确实更适合玄知烨。 至于她,除了满满的爱之外,却无法帮助他什么,甚至,一直是阻碍他前程的累赘。 如果他们的爱情注定是悲剧,那么,她宁愿最后孤独的人是自己。 “菲儿!”他不自学地环抱着她,填补自己那空虚已久的怀抱 “我一直……待在花园等你,然后,下雨了。”她想解释自己为何弄得一身湿。 “你真傻,至少也要撑把伞啊!”他又生气又心疼,简直拿她的孩子气没辙。 其实,他更气愤自己为何在pub喝酒,害她淋了一晚上的雨,真是该死! “我好冷!你抱紧我,好吗?”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模糊地哀求,听起来十分虚弱。 “好。”他惊醒地答应,嗓音莫名沙哑。 这苦盼一年多的拥抱,让玄知烨的双眼微微潮湿了起来,他用力地抱紧她,仿佛担心她一转眼便会消失。 “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他软言哄着。 她微微摇头。“不要,我只要你继续紧紧抱着我。哥,你就要属于其他女人了,今晚,让我最后一次赖在你怀里,好不好?”她哀伤却坚定地看着他,今晚,她决定要任性一回。 他深吸了一口气,眸底顿时增添了几许温柔。“好!我的霏儿。” “可以再喊我一遍吗?”泪珠沿着她憔悴的脸庞,滴落在他的心坎上。 “我的霏儿……”他泫然重复道,坚实的胸膛起伏加剧,两行热泪忽然自他紧闭的眼眸中叛逃,泄漏出他有多么不堪一击。 意外惊觉的玄若霏,顿时忘了哭泣,只是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他。 “哥!”玄若霏仿佛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般,怀着一颗最虔诚的心,温柔地一一吻去他脸上的泪。 随着她柔软身躯的移动,以及如蝶吻般不停落在他颊畔的轻柔碰触,玄知烨的身体开始起了某种炙热的反应。 “菲儿,可不可以拜托你,别再压着我了?”他的气息不自觉就得浊重,眸色也跟着逐渐加深。 “不可以。”她断然拒绝,还故意唱反调,将小脸埋回他的胸前。 “菲儿?”汗水自他额际缓缓滑下。 “进练琴室之前,我就下定决心了,今晚,你若是踏进琴房,那就表示老天爷还垂怜我们,允许我们最后一次以情人的身份告别。”她鼓起毕生最大的勇气,专注地直视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颇有挑战他自制力的意味。 他眼神飘忽,不敢迎视她那双纯真却又富有魔力的眸子,深怕受到丝毫影响。 无疑的,她那张清纯秀颜,正清楚写着某种他难以承受的渴望。 玄知烨自然心知肚明,答应她,远比拒绝她来得容易多了,毕竟,在他心底,也始终辛苦地压抑着相同的“渴望”。 “这是最后一次了。”轻微的发烧虽然教她有些昏沉,但是,她此刻只想要记住,自己最爱的人是玄知烨,其余的压根儿就不重要。 “我们能属于彼此的机会只剩下今晚了,求你不要推开我。”她泪眼迷蒙地说,语气多么卑微,多么惹人心疼。 玄知烨无奈的叹息后,一个翻身,带领她共赴地狱火海,彻底缠绵燃烧,直到双双化为灰烬。 第十章 深夜里,玄若霏带着偷偷打包好的行李,静静站在哥哥的房门前。 关于那晚,在练琴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她这辈子都不后悔,因为她只是想在离开前再偷且点他的温柔,再偷一点他们的回忆,这样应该不算贪心吧? 今后,她会努力将对于玄知烨的爱,小心翼翼地封印在心底,并真挚的给予他无限祝福。 即使他的身边将有女人名正言顺的进驻,但,只要他的心曾经完整属于过她,那么她应该要懂得知足了。 他们永远不属于彼此,就像磁铁的两级。 即便,因为固执一度拉近过距离;最后,仍旧必须各据一方。 伫立了好一会儿,她总算下定决心,将手上的信封塞入房门底下的缝隙。 “再见了,知晔……我亲爱的哥哥。”她梗咽说完,倾身将累湿的脸颊依靠在门上,禁不住又低声啜泣了起来。 良久,努力收拾好泪水后,她终于忍痛转身离去,独自前往未知的将来。 当她即将消失在楼梯口前,那道房门,却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了—— “再见了,霏儿……”玄知晔的双眼弥漫着浓浓雾气,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深情的唤她。 他一手使劲抓住门框,另一手则紧握着拳头,提醒自己别想再试图挽回什么。 放手吧!就这样默默地目送着她,走出他的世界。毕竟,现在的他,除了衷心的祝福,与永无止尽的想念之外,根本无法再给予她任何东西了。 他缓缓掩上酸涩的眼眶,对着空气沉痛低语。“霏儿,这辈子,我永远欠你一个幸福的未来。” 但愿,少了他和这个家的牵绊,她能够活得更加自在、快乐,这是他此生仅剩的愿望。 她无法亲眼看着玄知晔走上幸福红毯,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悲伤的重量,只好选择不告而别,在哥哥婚礼前几天,趁夜悄悄离开台湾。 她先回到 芝加哥继续完成学业,希望借由忙碌的课业与生活,转移自己极度悲伤的心情。 后来,她如愿取得研究所学位,又在教授的鼓励下,以全额奖学金朝企管博士之路迈进。 乍看充实,但却空虚寂寞的日子,就在漫无止尽的思念中,缓慢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若霏,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对座的华人好友关心道。 “我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玄若霏随口道,面色苍白得憔悴。 “又梦到你哥了吗?”好友小心翼翼地试探,深怕不慎触痛到她的伤口。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旁敲侧击,好友总算大致了解这对“兄妹”的揪心恋情,也深深为他们感到遗憾。但身为局外人的她,不方便发表任何意见,只能多关心一下姐妹淘。 “没办法,我想忘也忘不掉。”玄若霏习惯性地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目光落在不知名的遥远方向。 尽管他们已不再联络,但她总是不忘提醒自己要微笑生活,千万不可成天以泪洗面,辜负了他当初的一片苦心。 好好照顾自己,让自己活得更加多采多姿,即是她唯一能回报玄知晔深情意重的方式。 “他不是结婚两年多了,或许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就算你再怎么舍不得,也该把他放下了。” “你有没有经历过一种无力感?”她将投注在远方的视线收回,垂眸凝睇着自己平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当玄知晔在台湾举行婚礼时,置身在芝加哥的她,特意跑去刺青,在自己那白皙的左手无名指上,纹下一枚小小的火焰图案。 那枚火焰印记远远一看,就像是戴在手上的戒指一样。那火焰正象征着她心目中,如同火焰一般耀眼燃烧的玄知晔。 “什么样的无力感?”好友不免有些疑惑。 “明明用尽力气需要遗忘,却反而记得更牢。”玄若霏双手掩面,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沮丧。 这些年来,她已经尽量避免碰触任何有关台湾、有关玄知晔的消息。可是,为何他每晚依然出在她的梦里? “若霏,也许是你用错了方法?”好友起身,绕到桌子的另一端,轻轻拍抚着肩膀开始颤抖的玄若霏。 “到底该如何去遗忘那么深爱过的人呢?”她转身抱住好友。 “如果,有个男人曾教你刻骨铭心,为什么非得把他忘掉不可?”好友忍不住跟着鼻酸了起来。 “可是,不断地反复思念,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玄若霏突然放纵大哭。 以往只能泪珠暗吞的孤寂日子,她真的受够了!现在她完全不想继续装作坚强、勇敢,她只渴望尽情释放所有的委屈。 两个旅居异国的年轻女孩,就这样抱在一块,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末了,还是个性较为豁达、乐观的友人,率先恢复冷静—— “若霏,你的痛苦是因为无法遗忘,既然忘不了,那就停止吧!” “停止?”玄若霏吸了吸鼻子,不明白好友的语意。 “停止跟自己过不去。”好友说完,又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接着解释。“其实,思念就好比溺水一样,你越拼命挣扎,越容易往下沉沦。不过,你要是可以试着放松自己,很快地就能够 自动浮出水面,及时获救。” “不要过度压抑自己,那只会得到更大的反效果。”好友柔声说道。 “所以?”她下意识地屏住气息。 “不要坚持跟自己的心抵抗,思念他的时候就尽量去想吧。等到有一天,你彻底适应了那股思念,你就不再感觉到痛苦了。” 闻言,玄若霏豁然开朗了,眸底堆积的忧郁逐渐淡去,她破涕为笑,细致的脸蛋上总算露出了许久不见的朝气。 “我决定了,等寒假时,我要去一个对我意义非凡的地方。” 只有那里,才能将我心中无从投递的思念,全数转化成最美的纪念。 晚间八点,结束一场沉长的海外视讯会议后,玄知晔随手松开脖子上的领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疲惫的孤寂身影。 片刻,一阵细微的高跟鞋脚步声,渐行渐远,蓦然惊醒了听力敏锐的他,他地睁开眼眸,看向来着。 “丽颖……你怎么突然跑来公司?” “我爹地砸了那么钱投资的公司,我不多抽空来关心一下,怎么行?”徐丽颖优雅一笑,“再说,你这位年轻有为的玄总裁,万一不慎过劳死,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放心,祸害遗千年,我的命还长得很,吃过饭了吗?”他浅笑道,起身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一下久坐的筋骨。 “还没,专程来邀你共进晚餐的,顺便拿这个给你。”她边说边打开皮包。 “这是?”他注视着手中的红色信封,表情有一丝错愕。 “我的喜帖啊!喂!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要准时出席哦!”她莞尔道。 “那是当然啊!”他笑了。“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决定结婚了。” “难不成为了你终身不嫁?”她挑眉,故作不以为然地看向他。 “丽颖,当初临时悔婚,我真的很抱歉。现在能看到你过得幸福美满,我实在为你感到开心,希望你们永浴爱河。” “哈,谢谢你的祝福,其实我早想通了,与其和你貌合神离地煎熬一辈子,倒不如当你终身难忘的恩人跟挚友。现在回想起来,真多亏你当年的坚持,才让我有机会寻找到真正爱我的男 人。”她有感而发地说。 “坦白说,你真的是个很棒的女人,能够娶到你一定非常有福气。” “少狗腿了!年底的股东分红,我可是一毛钱都不会少收。对了,你也该去找你的“宝贝妹妹了吧!都两年了,难道你不担心她被其他苍蝇抢走?” “多谢你的提醒,顺利的话,我跟霏儿会一起参加你的婚礼。” “别忘了红包记得包大一点,我再把新娘捧花丢给你们。” 凭着贵人相助和自身努力,玄知晔花了足足两年多的时间,终于让家中事业东山再起。 当初,他坚决要放弃娶徐丽颖,宁愿辛苦地扛下父亲的烂摊子,为的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与霏儿永远在一起。 这八百多个日子以来,玄若霏是支持他奋斗的唯一动力。 就像当年他信守承诺,努力克服右手的伤,让自己重新站上小提琴首席的国际舞台一样。同样的道理,在他尚未解决她挂念的家中危机之前,他情愿任由思念不断地侵蚀他的灵魂,也不 肯事先找她说明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他的自尊不允许。 在他还没获得一个满意的结果之前,过程中的所有艰辛与痛苦,他只想自己承担,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跟着吃苦。 如今,辛苦终于有了代价,他总算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去追求自己执着一生的感情。 洛杉矶圣莫妮卡。 间隔多年,玄若霏终于又回到这个美丽的沿海城镇。 重新踏上眼前这片沙滩,面向熟悉的蔚蓝海洋,她的情绪显得异常平静。 “哥,我回来了。”她宛若呢喃。 对着浪花说…… 对着碧海蓝天说…… 对着,记忆深处的玄知晔说。 冬季的海边,寂寥萧素,冷冽的风声,仿佛也凭吊着往日情怀。 当她一抵达这座海岸小城,头一个拜访的当然是曾经与他忘情相拥,甚至,依偎一整个冬季的时光。 蓦地,一个魔魅般的声音,如梦似幻地在她脑海掀起涟漪。 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你。 这句话,是玄知晔当年在这片沙滩上,红着眼眶对她说过的。 这句话,从此成为她心上的一道紧箍咒,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让她摆荡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不得安宁。 就在她几乎要被突然涌现的哀伤给彻底击败之前,另一个友善的声音适时响起,那是好友温柔的叮咛—— 不要坚持跟自己的心抵抗,思念他的时候就尽量去想吧。 等到有一天,你彻底适应了那股思念,你就不再感觉到痛苦了。 好友说得对,越是害怕去面对自己心里的脆弱,越无法挣脱“思念”这道无形枷锁。 她将双手圈在嘴边,如同宣泄似的,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放声呼喊。 “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然而,回应她深情呼唤的只有冷飕飕的风声,以及永不停歇的浪涛声。 还有记忆深处,最、最、最眷恋的小提琴声。 “不可能!这、这是一定是幻觉。”她浑身一凛,下意识地环臂抱住自己。 那琴声似乎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就在她身后一样,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确认。宁可像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假装自己真的听见了他所演奏的熟悉旋律。 下一秒,一句似曾相识的台词随即传来—— “看来,你似乎不够想我,枉费我总是找你找得那么辛苦。” 声音的主人显得非常落寞,语气里还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沧桑感。 无预警地听见那不容错认的嗓音,她竟不争气地两腿一软,跌坐在沙滩上。 “数到三,你不回头,我就要走了。”对方居然出言威胁道:“一、二……” 震惊过度的玄若霏,心里迫不及待想转身,偏偏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正当对方的耐心即将被磨尽之际,一个可怜兮兮的梗咽声终发出了。 “哥……真的是你吗?”她不确定地问,眼眶即刻湿润。 “除了我,还有哪个傻瓜愿意为你在这要白痴浪漫,边吹海风边拉小提琴?” 玄知晔郝然自嘲道,俊脸难得浮起了淡淡绯红,略微腼腆。 他再度丢下手上的小提琴,跟着坐在沙滩上,再将她绵软无力的身子,整个搂抱在怀里,让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你怎么越来越单薄,都没有认真吃饭吗?”他叹息道,皱起眉宇。 她缓缓回过神,一开口就说:“你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什么叫不应该?”他面色由红转青,,不自觉地用力咀嚼这句话。 难道她一点都不高兴再见到他吗? 她立刻摇摇头,急忙解释:“哥,你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怎样?”他又眯起迷人的双眼,酝酿着肃杀之气。 她若不马上给个好理由,休想他会善罢甘休。 “你实在不应该背着老婆,跑到这个地方来。”玄若霏始终刻意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深怕自己的意志会受到动摇。 “玄若霏,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他豪不温柔地命令。 “我……”她抿了抿被海风吹得干燥、龟裂的唇瓣。 “嘴唇很干?”他眸光微敛,突然转移话题。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脑子乱纷纷的。 “过来。”语毕,他俯首吻住她的嘴唇,丝毫不容拒绝。 热吻像火焰一样,瞬间蔓延开来,烧得她思绪更加紊乱,挣扎不到三秒便自动投降了。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焚烧,完全无力抵抗,也根本不愿抵抗。 片刻后,玄知晔才心有不甘地离开她的唇。努力调匀急促的气息后,他捧着她发烫的小脸,神情无比慎重地宣示道:“霏儿,有件事,我必须很认真地告诉你。” “嗯!”她慵懒应道,眼神依旧迷离,似乎还沉醉在方才的热吻中。 “我,玄知晔,三十三岁,诚征妻子一名,请问亲爱的玄若霏小姐,你有意愿来应征吗?”他深情地凝视着她。 “呃,应征什么?”她猛然回神。 “工作内容是当我的老婆,还有我未来孩子的妈。”他笑着介绍。 “可是你不说已经结婚了?”她一脸困惑,随即,瞪大了晶亮双眸。“难道你离婚了?” “我根本没和徐丽颖结婚?”他云淡风轻地说。 “怎么会……”她简直难以置信,整张脸马上呈现出呆愣的模样。 “因为我不甘心就此买断我们之间的幸福,所以在你离开玄家的隔天,我就将婚礼取消了。”趁着她目瞪口呆之际,他又低头窃了一枚香吻。 “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冲动的事,那爸跟公司,该怎么办?”她焦急地揪着他的衣襟追问。 他的情深意重确实令她感动不已,却也为他的冲动捏了一把冷汗,临时退婚的代价绝对超乎旁人所想象。 “你别紧张,我有空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们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尽快去处理。”他利落起身,拾起一旁的小提琴塞给她。“拿好。”说完,他便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我们要去哪?”她蹙起秀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去任何可以让我们彻底解脱的地方。”他眸底清楚地闪着某种邪恶的光芒,让人见了不由得脸红心跳了起来。 虽然她还有满腹疑问,却也明白若不先好好喂饱这家伙,什么答案都别想套出来。 好吧,就像他说的,等他们“有空”之后,再问个仔细问个清楚。 看来,她满满的思念,完全不敌某人的邪念。 一年后,关岛某个风和日丽的春季午后。 “霏儿,我终于可以在你爱的蔚蓝大海,以及美丽的夕阳下,在这著名的彩虹教堂中,与你共同许下真爱誓言。”玄知晔感动莫名地说。 “哥,谢谢你。”玄若霏又忍不住眼眶泛红。 “今后,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你是不是应该改口了?”他提醒。 “改口?”她一脸不解。 “不要继续喊我“哥”了啊,感觉很煞风景。”他微皱眉头。 “人家习惯了嘛!”她咬了咬唇。“要不然,应该改喊你什么?” “随你高兴啊,老公、亲爱的、达令、宝贝、小亲亲……越肉麻越好。” “我喊不出口嘛!”她害羞地努了努小嘴抗议。 “好吧,暂时不勉强你,我们就无从最基本的开始。”他失望地退而求其次。 “什么是最基本的?”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颇有装傻嫌疑。 他撇撇嘴。“就直接喊我的名字。” “玄知晔。”她立刻从善如流。 “霏儿,你真的很没诚意耶!我看,咱们待会儿结婚证书也别签了,就当来关岛度假观光好啦!”他转过身,佯装赌气地说。 “好嘛,别生气了,亲爱的老公大人。”她连忙撒娇卖乖。 闻言,玄知晔马上笑得合不拢嘴,回身将她抱个满怀,随即专注凝视着身穿美丽白纱的玄若霏。 “霏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他深情款款地问。 “唔,我仔细想想。”她刻意思索了下,才甜蜜一笑。“今天还没说过。” “哎呀,我真健忘!那现在立刻补偿你,准备好了吗?”语毕,他旋即低头吻住她带着幸福笑意的唇瓣,以具体行动证明;霏儿,我真的好爱你、好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