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爱》 序曲 (为爱而生) 落选的天使 折了翅膀 降临在凡间 化为恋人 总要爱上一回 才等着白云来接走 才五月天而已,天气却热得不像话。 这是周六的午后,我躺在凉凉的地板上,阳光斜斜洒在身上,我打了好几个呵欠,连伸手遮掩一下都懒。 已经是第三天了,我还是想不出一个鬼点子来,或许,我根本没有写作的才能,或许,我该改行当编辑去痛骂那些无用的作家。天哪!真希望有个精采的故事从天而降,不然我可要躺在这儿发霉罗! “叮铃!”电铃声大作,我整个人跳了起来。 不是邮差就是收费员,果然,拿起通话筒,传来熟悉的大嗓门:“挂号!” “等一下喔!一定要等我喔!”我紧张地交代着。 我在屋里跑来跑去,找鞋子穿,找印章,找钥匙,笨猫也跟在我脚后,害得我差点被它绊倒。 五分钟后,我总算奔到楼下,抓抓乱发,不好意思地说:“久等了!” 邮差这回没骑野狼机车,而是开了一辆绿色小货车。他从车上抬出一只纸箱,看来还挺有点重量的。 “这是寄给我的?”我皱起眉头,第一个反应是:该不会是前n任男友退回来的情书和礼物吧?还是最近我惹毛了哪个小人,寄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给我?邮差点点头,接过印章盖好了,把纸箱交到我手上。 “哇!”我双手一沉,还真重呢! 吃力地爬上三楼,向来难得流汗的我,也不由得挥下几滴珍贵的汗水。 不管是哪个男友或小人,总之,对方这么有心,我也不能辜负盛情,还是完成了这项“浩大工程”。一放到地板上,笨猫开始东闻闻、西嗅嗅,我不用它这套,找来剪刀一把拆了。 一看,里面行头还真不少呢!有录影带,看了会不会七天后暴毙?有录音带,或许是超度的佛音?有一堆影印文件,是某人对我由爱生恨的纪录吗?我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拿起最上面那封信,因为它清清楚楚写着是给我的—— 名作家凯*小姐收 看在称我为“名作家”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拜读一下吧! 结果,我一看就愣着了,原来,老天听见我的祈求了,真的从天而降给我一个故事。 但,精采是精采,却凄美了一些…… 亲爱的凯*小姐: 很冒昧写信给您,不知是否会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但还是希望您能拨空看完我这封信,我将会非常地感谢您。 我今年三十四岁,我的职业是律师,很平凡的一个男人。 但三年前!我经历过很不平凡的一段爱情,寄上这些影印和拷贝的资料,都是当初的点滴纪录。 在三十岁以前,我可以说是浑浑噩噩的生活着,以为自己拥有令人欣羡的一切,在三十岁以后,我谈了一场恋爱,虽然为期只有一年,却可能比十年、二十年更深刻。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真正有活者的感觉。 我曾答应过她,要写信给您,或许,您会愿意看看这些东西,若您也受到同样的感动,但愿您能写出我和一位天使的故事,谢谢您。 祝您幸福 读者刘正威 01 (pansy) 我已经祈求了千年 三色堇,这钟情的药 滴在你的眼皮上 等你一醒来 就会爱上我 才五月天而已,天气却热得不像话。 刘正威一走出冷气房车,就感受到正午的骄阳热力,不禁扯了扯稍微过紧的领带。 司机勇仔替他关上车门,鞠躬道:“刘律师,那我去停车了,您慢走。” 刘正威点个头,却没有如同勇仔所说的“慢走”,他只想快速逃进大楼里。 自动门一开启,冷热空气交会,刘正威突然感到一阵头昏,这几天常常如此,或许是昨晚在酒家喝得太多的酒,今天他的晕眩现象更加严重。他揉揉太阳穴,一边告诉自己振作点,一边搭电梯来到十七楼的办公室。 这整栋大楼都在他的名下,但他的律师事务所不需要那么多空间,因此除了十七楼由他占用,其他楼层都分租出去,在这寸土寸金的商业区里,自然是一笔令人艳羡的收入。年方三十岁,刘正威的事业版图不只来自本身的能力,也因为他父母是芦洲当地的大地主,当市镇逐渐开发后,他们自然一跃成为暴发户。 有土斯有财,老一辈人总是这么想,也因此刘正威成了新一代的地王,靠着投资和建筑业,他名下的财产每天都在增值中。 如今,父母住在芦洲老家,他一个人在台北做事,更是逍遥自在得很。 所谓天之骄子,他一向认为就是用来形容他自己的。 望着电梯明净的镜面,他看见一个穿着和发型都无懈可击的男人,他不禁对自己扯开自傲的微笑,他高大英挺,他多金能玩,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幸运?更得意? 但是,脑后隐隐浮现的疼痛,却让他的微笑无法持续下去。 走进公司,迎面而来的是他的助理张宏宾,他的事务所一律采用男性,因为他身边的女人已经够多的了。 “刘律师,您回来啦!”张宏宾本来一脸笑容,马上转为忧心忡忡,“您脸色不好,很苍白呢!” “我没事,昨晚酒喝多了。”刘正威无所谓地挥一挥手,走向办公室,“我要休息一下,任何事都不准吵我。” “哦!可是我觉得您应该去看医生耶!”张宏宾还是不放心。 “用不着!”刘正威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便将办公室大门重重一关。 看这情形,张宏宾只好摸摸鼻子,去忙自己的工作罗! *** 五点半,该是下班时间了,事务所里的同仁纷纷离开。张宏宾也想走,但是!他还有几份紧急的文件,得交给刘正威过目签字才行。只是,刘正威自从走进办公室以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叩叩!”张宏宾迟疑地敲了敲门,“刘律师,我可以进来吗?” 没有回音。 张宏宾等了又等,敲了又敲,最后终于决定推门而入,老板应该会体谅他已经努力过了吧? 一开门,眼前所见的,却让张宏宾丢下文件,尖声大叫起来,“天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因为,刘正威竟然倒在沙发前,双手抱着头,看来就像突然中风了或什么似的! 刘正威听到这大喊,只觉得更不舒服,勉强抬起头来,脸上毫无血色,“别吵给我、给我打电话到医院,叫救护车来……” “医院?这附近有什么医院?我不知道任何电话啊!”张宏宾急得跳脚。 “笨蛋!你不会拨一零四吗?找附近的天佑医院就行了!” “哦!”张宏宾赶紧照办,“喂!查号台吗?给我天佑医院的电话,谢谢!” 张宏宾抄下电话,赶紧又打了一通电话,“急诊室吗?人命关天,快派救护车来啊!嘎?我、我这儿的地址?哦!信义路……”总算完成任务,张宏宾放下电话,却还是板着一张苦瓜脸,“刘律师,现在怎么办?我要不要给你做人工呼吸?还是联络其他同事来帮忙?”“你敢?”刘正威狠瞪他一眼,“镇静点,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哦!是!”张宏宾可没胆子违背上司。 不过,他不禁心忖,刘律师是不是一直强忍着病痛,非要等到其他人都下班后,才肯让他这个助理看见这种情况?唉!男人真是爱面子的动物。 *** 天佑医院急诊室。 一阵骚动慌乱后,医生很不高兴地问道:“病人的情况这么严重,为什么拖到现在才送医院?让他发烧了这么久,要是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张宏宾频频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医生以命令的语气道:“现在他一定要好好休养,你去为他办住院,至少也要观察一星期才能出院!” “是、是!”反正等刘律师醒过来以后,要打要骂就随便他吧! “快去办手续吧!等一下叫护士带你们转进病房。”医生这么交代后,便大踏步离去。 张宏宾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住院一星期?希望刘律师不会剥了我的皮。” 半小时后,张宏宾带着一堆资料、收据和药包回到急诊室,但见人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却没有人过来招呼他,就连他想发问一下也都没有机会。 “怎么办?”这下他没了主意。 这时,一位面带微笑的护士走上前来,“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吗?”哇!天使!这是张宏宾第一个的感觉。在这茫茫人海中,能有这样微笑、这样问候,不是天使是什么?“小姐,麻烦你、拜托你、恳求你!我要给我们刘律师办住院,不然他会挂掉的!” 张宏宾把手边的东西全交给她。 她仔细看过后,“哦!要转到头等病房,好,我带你们过去吧!” “谢谢、谢谢!”张宏宾当真是感激涕零。 张宏宾推着病床,搭了两次电梯,越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病房门口,要不是有这位护士的热心帮忙,他还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好不容易,他们两人一起合作,把刘正威搬上床安置好。 张宏宾抹着大汗说:“这样可以了吧?” “嗯!”她点点头,脸颊微红,“还要请你准备病人住院的东西。” “住院的东西?” “是啊!”她耐心解释道:“他要住院一星期,总要准备些个人用品,例如牙刷、毛巾、刮胡刀等,请你到他家去拿过来。” “啊!”张宏宾抓抓后脑,“可是我不敢擅闯刘律师他家耶!” 那位护士仍带着浅笑,“那么,我建议你,可以到医院的合作社或外面的便利商店,先简单买一些必要的东西。如果还有需要添购的,就等病人醒过来以后再说了。还有,也可以帮他买点水果、食品之类的,让他补充点营养。” 张宏宾连连点头,只差没有做笔记了,“是、是!我这就去办。” 当他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又转过头来,“啊!还没请问小姐你的芳名?” “我?我叫周雨蝶,就是这三个字。”她指着胸前左侧的名牌。 “周小姐,我会尽快回来,请你照顾好我们刘律师,不然我就死定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一切就交给你了!”张宏宾深深鞠躬道。 “请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雨蝶笑道。 “感激不尽!” 等他走出房门,她才低头看清那张名片,原来他叫做张宏宾,在“刘正威律师事务所”担任特别助理。 刘正威?应该就是张先生口中的刘律师吧!那么,也就是眼前这位病人罗? 虽然在昏睡中,但他好像还面有余怒,那紧皱的眉头、紧揭的嘴角,看来还真让人有点怕怕的呢! 初见的第一眼,雨蝶并没有想得太多,也看不到会有什么曲折、什么故事正在未来的日子等着她。 她只是收起名片,替刘正威盖上被子、测量体温、调好点滴,并以棉花棒滋润他干燥的双唇。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伸出小手,为他抚平那紧皱的双眉。 窗内,一片宁静;窗外,却开始飘雨了。 *** “滴滴……” 刘正威一直听到某种声音,又像时针,又像下雨,忽远忽近的,怎么也抓不住,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就像是回到儿时,他们还住在三合院的老家里,附近都是稻田和草原,每当下雨的夜里,就是听着这种声音入睡。那时,他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当他吃力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是吊在铁架上的点滴,一条透明管子接到他手上,不知向他体内灌输着什么? 他似乎是在一间白色的房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四周没有别人。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的被打开了,他以为他看见了一位天使。 穿着白衣,带着微笑,那天使走近他,“你醒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天使会说国语?还会摸他的额头? 当她拿耳温枪碰一下他的耳朵,他的思绪慢慢清晰,原来,这是医院,她是护士。 “稍微退烧了,不过,温度还是过高!你得好好休息。”雨蝶做了纪录,又替他补上一瓶葡萄糖点滴。刘正威张开口,喉咙却痛得难受,“水水……” “要喝水是吗—等一下喔!”雨蝶放下纪录本,按下病床按钮,让他稍微躺起来。 她拿了一瓶有吸管的水,让他吃力地一口一口吸进,虽然温水很解渴,却也让他喉中疼痛了起来。 “你喉咙发炎,可以用药水漱口,还有要按时吃药,会让你好一点的。”雨蝶拿起桌上的药包,一一替他解释,不过,看他精神还没恢复,便又放下了。 她把病床调平,让他躺好,“没关系,我会按时来巡房,我会提醒你吃药的。” 说着,她就站起来,预备要离开了。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裙角被拉住。 不是别人,当然是刘正威,他的手还在颤抖。 她迷惘地眨眨眼,“刘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怎么会在这儿?”他声音沙哑地问。 雨蝶愣了一下,“哦!我都忘了要跟你说明了,是一位张先生送你过来急诊,也帮你办好了住院手续,他人已经先回去了,你得在这休养一个礼拜。” “什么?”他挑高眉毛,张宏宾那小子也太过胆大了吧! “这是医生交代的,你发烧太久,差点来不及挽救呢!现在,你的体力消耗很多,需要静养,绝对不能上班,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嗯?” 听她说话的语气,简直把他当作小孩子似的,要不是他现在身体虚弱得厉害,他一定要对她吼上几声! 她走到窗口,把窗子关上一些,“下雨了,可能有点冷,还是关小一点的好。” 然后,她又走回床边,把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微笑道:“晚安。” 晚安?有多久不曾有人对他说晚安?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竟然只想得出“幸福”这个形容词。 “你你还会来看我吗?”他听见自己期盼地问。 她愣了一下,“当然,我会来看你的。” 她的微笑浅浅的、柔柔的,拿起纪录本,转身轻盈地离开了,房门关上时,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当房里只剩下他一人,只剩下雨声滴答声,他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入睡。 雨蝶,她的名牌上写着这三个字,多适合天使的名字啊…… *** 清晨,刘正威在鸟啼声中醒来,这是他许多年不曾有过的经验。 这家医院似乎很不一样,拥有一处宽广的庭园!种满了南国风味的树木花草,难怪雨声和鸟声都格外清晰。 昨夜的细雨停了,此刻,窗上只剩下几颗雨滴,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天佑医院,他想起来了,他还是这里的法律顾问呢!但他不曾亲自来过,只派过专员来处理事情。 没想到第一次来见这家客户,就是急诊住院。 他自嘲地一笑,却突然感到尿意,怎么办?这会儿他根本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房门被打开,雨蝶推着餐车走进来,脸上仍是那亲切的微笑,仿佛带进满室的阳光,对他说了声,“早安。”他僵硬地点点头,却是有苦难言啊! “该用早餐了,我把床调高一点。”她按下按钮,病床就慢慢倾斜升高。 然后,她把早餐端上桌,“你能自己吃吗?还是要我帮忙?” 他额头上都是汗水,却还咬着牙,不出声。 她愣了一下,拿面纸替他擦汗,“你哪儿不舒服?告诉我。” “我我……”他脸色铁青,难不成要请这位年轻女孩替他服务? 出于职业上的直觉,她一猜即中,“是不是想上小号?这很正常啊!我帮你。” 他没有回答。 她当他是默认了,从床下拿出一个干净的尿壶,“来,把被子打开,裤子脱掉。” 裤子脱掉?刘正威从未听过女人这样命令他,除了小时候他妈可能说过外,自从长大以来,都是他采取“主动”的。“我自己来……”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你出去!” 雨蝶被他怒哑的声音吓着了,“但这是我的工作。” “你出去!立刻!”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像是面对一个倔强的孩子似的摇摇头,但那抹微笑还是没有消失,“好吧!如果有问题的话,千万别勉强喔!”待房门关上,刘正威才拉开被子…… 折腾了老半天,才解决了他的生理问题。或许,他该请她帮忙的,但事关“面子问题”,再艰难,他也要“自己来”。 “叩叩!”敲门声响起,“刘先生,我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他闷声道。 雨蝶一进门,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拿起地上的尿壶,走进浴室冲洗,那平静的表情,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隐约了解她这么安静的原因,她只是不想让他更尴尬而已。 处理好这件事后,她走到桌旁,“吃早餐吧!现在不会太烫了。” 他虚弱得几乎就要开口求她,但为了面子问题,他还是硬撑着拿起汤匙,只不过他颤抖的样子很快就被发现了。“让我帮你,好吗?”她很客气地说,拿过汤匙,一口一口喂他吃稀饭。 她太体贴了,他不太习惯,而那稀饭跟水几乎没啥两样,他觉得没什么滋味,眉头不禁再次皱起来。 她看穿他的心思,解释道:“因为你刚退烧,只能吃流质的东西,明天我会准备一点不一样的。” 他没吭声。这样被喂着,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不喜欢自己如此脆弱,但此刻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吃完一整碗稀饭,他总算找回了一点力气,不过,仍然很疲倦。当她替他调平病床,他几乎立刻又要入睡。 “先别睡,要打针喔!”她拿出一管不小的针筒。 打针?他猛然睁开眼睛,他不喜欢打针,从小就不喜欢! “别怕,不会疼的。”她在他手腕上擦了擦酒精,“来,深呼吸,放松。” 放松?她越是这样说,他全身越是僵硬。只见针头剌进,慢慢输入某种液体,然后拔出,虽然他很清楚地感觉到,但她没有骗他,真的不疼。 “好了,我揉一揉。”她不是说说而已,她为他揉了好几分钟。 普通护士会对病人这么好吗?他开始迷惘起来,说不定她真是天使伪装的。 “快休息吧!晚一点医生会来看你。”她替他盖好被子。 他睁着眼,却还不想睡。 他直直的看着她,她总是那样微笑着,他发现他喜欢上这张脸了。 “闭上眼睛,乖。”她仿佛在哄孩子一样,温柔的小手替他合上眼睛。 他不能相信,竟然有人敢这样对他?他可是大律师、大地主、大少爷耶! 但,他却听话地照做了。难道真是生病的绿故吗?他自觉像个小宝宝似的。 他静静听着她收拾东西、走远、关门,动作都很轻柔,几乎不发出声音。 他想偷偷睁开眼睛,看看她的背影,但刚才那一针的功效发作了,他的脑子开始昏沉,很快他就昏睡过去 *** 五月六日,天气放晴了。 我被指派到头等病房,服务的病人叫刘正威,他是我们医院的法律顾问,听说事业做得很大,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所以,我得多费心照顾。 但我不觉得他很高傲,或是难以接近,他只是比较不爱说话,又比较受面子而已。 而且,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我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要他快点休息,我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太久。 当他问我会不会再去看他?我很快就给了肯定的答复。因为,我真的想再看到他。 02 (别为我哭) 天使们 请别微笑也带着泪痕若是允诺了我的恋爱 就让我这朝露般的青春 谨献给月亮吧 睡意一发不可收拾,刘正威睡了大半天,醒来时,就看见张宏宾守在床旁,还有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医生。 “刘律师,你终于醒了!”张宏宾满脸狂喜,就像看到死人复生一样。 那位年约三十的医生也开口了,“你好,我是副院长邵维平。刚才一看资料,才发现刘律师是我们的法律顾问呢!” 刘正威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奇怪,那天使呢?她怎么不在了? 邵维平拿起病历表,“刘律师,你的情况比昨晚好多了,但体力还没有恢复,你只要照时间吃药、打针,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刘正威闷哼了一声,当作是回答了。 邵维平又做了几项纪录,就将病历表放回床前的袋中,“请好好休息吧!” “等等!”刘正威总算开口了。 “还有什么事吗?”邵维平转头问。 “她呢?” “谁?”邵维平一脸茫然。 刘正威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那个护士,雨蝶!” “哦!”邵维平的表情突然变得粉温柔,“她这礼拜值夜班,现在回家去了,晚上才会再来。”刘正威没有吭声,倒是张宏宾开口说话了。 “周小姐人很亲切呢!昨天要不是她的帮忙,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邵维平加深了嘴角的笑意,“大家都这么说,她是我们医院里的护士楷模。” “如果举办投票的话,我一定投她一票!”张宏宾竖起大拇指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邵维平低沉地笑了。 闲聊完毕,邵维平离开病房,张宏宾才转向刘正威道:“刘律师,我把要让你过目的资料带来了,客户那边要怎么交代?是不是说你生病住院?” “笨蛋!”他只骂了一声,要是平常的话,一连串怒吼早就轰出来了。 “啊?那要怎么处理才好呢?”张宏宾惶恐地问。 “就说我出国洽公。在我出院以前,你把重要讯息带来给我;如果我爸妈找我,也说我出国了。”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免得他再问东问西的。“哦!是。”张宏宾连忙做纪录,又抬头问:“如果是女人找你呢?” “任何人都一样,说我出国了!”刘正威忍不住吼了起来。他现在这副憔悴的模样,怎么可能去应付那些红粉知己?“好的,我一定照办!”张宏宾点头如捣蒜,希望老板开恩,别再发飙了。 说了这么多话,刘正威觉得有点累了,“好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你念给我听。” “第一件,有关清传航运的官司……” 张宏宾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刘正威听来却觉得剌耳得很,此时,他特别怀念那位天使的声音和微笑…… *** 傍晚,刘正威早早就赶走张宏宾,但他还不想睡,只是直瞪着窗外,不晓得该怎么打发这无聊时间? 桌上有一堆文件、书籍、杂志,但他只要看一眼,就觉得头疼,连音响放出来的钢琴演奏曲,他都嫌烦,听不下去。突然,房门被推开了,刘正威急忙转过头,满怀期待的望着来人。 但,就跟中午一样,是那位护士长王心怡。 她的服务、她的态度、她的认真,没有一样可以挑剔的,但是少了那“微笑”,就让他莫名其妙地失落起来。 “请用晚餐。”王心怡把餐点端上桌。 刘正威默默接受她的喂食,奇怪!为什么就是没有那种幸福的感觉呢? 吃药、打针、量体温、做纪录,王心怡完成了所有的工作,“请休息。” 又是他一个人待在房里,眼看着黑夜降临,失望和寂寞一起向他涌来。 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平常呼风唤雨、得意洋洋的他跑哪儿去了? 只不过一场小小的感冒,竟然就把他打倒了! 不!不会的,等出院以后,他一定又生龙活虎,可以拼命工作、拼命玩了,只是,现在这难熬的长夜,还真教人发慌。 他没有精神多想,因为药物的催眠效用发挥了,他又被逼着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股香味传来,奇怪!医院里应该只有消毒药水的味道,怎么会有这样的香味呢? 朦胧之间,他睁开眼睛,在昏黄的房间里,只见一抹白色人影站在窗前。 “你来了。”即使只有背影,他也能认出那是雨蝶。 “哦!抱歉,吵醒你了吗?”雨蝶慌忙转过身,“我看见鸡蛋花开了,所以,就自己打开窗户,你会冷吗?我还是关上好了。” “不,不要关!”他不知道什么叫鸡蛋花?这名字很“俗”,但这香味很好。 “那就打开一点点好了。”她走近病床,带着不好意思的微笑,“我还摘了一朵花呢!你可别告诉别人喔!” 她的神情就像个偷摘花的小女孩,深怕被人责骂或嘲笑似的。 “给我闻闻。”他要求道。 她愣了一会儿,他发现她常有这样的反应,像是突然受惊的小动物,嘴唇微启、眼睛睁大,看起来可爱极了。 “好啊!”她把那洁白中染着淡黄的花瓣拿靠近他。 尽管他现在的嗅觉不大灵光,他还是呼吸到那股清新的芬芳,“很香的花。” “是啊!”她把花朵收进口袋,也收起那害羞的表情,“对不起,把你吵醒了,那……我先帮你量体温。” 他静静躺着,让她为他服务。同样是量体温、喝水、吃药,不过由她做来,就好像多了一份温柔和关心。 “你真的好多了,一定很快就可以康复。”她一边做纪录,一边说。 当弄妥一切后,她笑说:“晚安。” 她转身就要离去,让他感到一阵失落,想要开口留下她,但又找不到好藉日口 不过,老天似乎有意帮忙他,让她立刻又回过头来。 只见她不解地望着桌上那一堆文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还在工作吗?这怎么可以呢?” 他故意以骄傲的语气说:“我很忙的。” “不行!你现在不能用脑,你会累坏的!你要听话,身体才会好起来!”她收拾起那些资料,放进牛皮纸袋中。 她小脸上流露着怒气,但那模样还是一样讨人喜欢。 他不禁有点迷惑,其实,她只不过是个清秀小佳人,他向来不喜欢招意的那种类型,难道是住院的关系,她看起来就像朵开在幽谷的百合花。 “要是……我不听话呢?”他就像个淘气的男孩说。 “你、你……”她嘟起嘴唇,抱着那些文件,一脸不知所措。 “呵呵……”他低沉笑了,虽然喉咙还是有点疼,但他忍不住要笑,这还是他进院以来第一次笑,事实上,在他住院以前,也很少笑得这样畅怀。 她静静听着他笑,直到他停了下来,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管这么多,但是,你的身体本来是很健康,如果因为……这次感冒有什么并发症,那不是很遗憾吗?所以为了你自己着想,拜托你别做这些工作,好不好?” 多么善良的女孩!这不只是一个护士的工作,且是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最纯粹的关怀。 “好,我听你的话。”他停止笑,不由得答应了。 她倒是愣了一下,羞涩地说:“谢谢!” 空气变得有点微妙,他无法将视线移开,直盯着她看。 是她先转过了头,“我把这袋子放在抽屉里,千万别再工作了喔!” “嗯!”就连他妈妈都不曾这样叮咛过他,她一定是天使的化身! 雨蝶恢复了微笑,“那么,晚安,快睡吧!” “晚安。”一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用过这两个字。 她走出病房,他还是望着那扇门,一抹傻傻的笑意爬上他的唇边。 *** 住院的第二个早晨,刘正威稍微习惯了那些鸟啼、花香和树叶的味道,事实上,这种被大自然围绕的感觉满不错的,只是,他以前很少去体会,而儿时田园的记忆又已经太遥远了。换个角度想想,住院可以算是度假,况且还有一位天使陪伴呢! 今天他已经可以下床了,走进浴室梳洗一番,免得看起来太可怕。 其实,住院还用得着注意外表吗?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会来看他,但他还是不想以这副模样吓人,尤其是吓着了那只小蝴蝶。 雨蝶,雨蝶,雨中的小蝴蝶,多好听的名字! 房门被推开了,刘正威满心欣喜,脸上努力做出平静的表情,却因为两蝶和邵维平一起走进来,而立刻坏了他的好心情。 雨蝶把餐车推进来,脸上还是带着柔柔的微笑,但没有说话。 邵维平首先招呼道:“刘律师,你的气色好多了,下午我安排你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都恢复了?” 刘正威僵硬地点个头,心中一股闷气无处可发。 邵维平又说:“雨蝶,你给刘律师量个体温。” “好。”雨蝶立刻照做。 雨蝶?他叫她雨蝶?他们是什么关系?刘正威脑子一片混乱。 根据八卦站主张宏宾的消息,邵维平是院长的儿子,以后也就是继承者,今年才三十岁,未婚,标准的黄金单身汉。 难道雨蝶并不是他想像的天使,而是一个攀龙附凤的淘金女? 刘正威啊刘正威!就算这小护士真的和这未来院长谈恋爱,又关你什么事?你是人家的谁,有资格生气、有资格过问吗? 他生自己的气,却又不能发作。 邵维平做好纪录,就准备去巡视别处,“雨蝶,你好好照顾刘律师,他可是我们医院的大顾问,不能怠慢喔!” “我会的。”她甜甜笑着。 笑?笑什么笑?刘正威这才发现,她的笑并不只是针对他一个人,她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这么笑的,既坦诚又亲切,没有一点保留。雨蝶并不了解他的心思,转过身仍是那张笑脸,“今天的早餐是玉米火腿粥喔!应该会好吃一点。” “我自己来。”他接过她手中的碗,埋头就吃。 察觉到他些许的不快,她收回手,闲聊似的说:“你没有再工作了吧?你有乖乖听话吗?” “别把我当孩子!”他猛然抬头,这话就脱口说了出来。 她愣住了,这次不是惊讶或迷惑,而是受伤和惶恐,“哦!对不起……我以前在儿童病房待久了,可能不知不觉中把你当成了孩子,我不是故意的。” 他放下碗,他绝非存心要吼她,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情绪,现在他又收不回自己的恶言。她却把他的反应当作不满,低下头,扭着小手,“他们都说你是医院的重要人物,要我好好服务你,如果……你觉得我不适任,没关系,我会自己提出换班,请更好的护士来。” 他还是沉默不语。 她只得收拾东西,最后才低声开口道:“那我走了,记得吃药喔!再见。” 见她转身就要离开,他明白此刻不留住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吃药。”他故作倔强地说。“啊?”她转过身来,“为什么?” “你不照顾我,我就不吃药。”他冷静地提出威胁。 她又愣住了,迷惑地想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说:“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继续为你服务?” 他哼了一声,“随便!” 她绽开微笑,走回床前为他倒水,“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那微笑让他的心神荡漾,但他希望,这微笑是专属于他的。 至于那其中原因为何,他却不愿去深思。 *** 副院长办公室前,雨蝶伸手敲了敲门,邵维平亲自为她开门,“你来了。” “嗯!又要麻烦你了。” “怎么了,突然跟我客气起来?”邵维平让她进门,并将门锁上。 走到办公桌前,雨蝶拉起自己的袖子,看邵维平从柜子里拿出工具,这对他们来说,已是习以为常的事。 “只是例行的血液检查,别紧张。”邵维平摸摸她的头发,就像一位大哥哥对待小妹妹似的。 “我……我还好啦!”雨蝶试着微笑。 针筒抽出血液,那深红色的血液,那贯穿人体四处的血液,可以让人活着,也可以让人死去。 “好了,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会拿给你看。”邵维平在试管贴上标签。 “谢谢!”雨蝶捏着棉花,等着伤口愈合。 邵维平坐到她面前,“在这儿坐一会儿吧!免得出去被人看见你这样子。” “你还有事要忙吧!我还是先走好了。”雨蝶怕自己打扰到他。 他拉回她的肩膀,“怎么跟我越来越疏远了?聊聊天嘛!你说,你去服务那位刘律师的感觉怎样?他对我还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呢!” 雨蝶听着笑了,“不会吧?他人很好啊!” “你啊!每个人在你眼中都是好的。”他摇着头。 “当然,大家都对我很好。” “你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没变,唉!” 雨蝶把话题转开来,“邵大哥你自己呢?都这么大年纪了,邵伯伯上次还问我有没有适当人选,要我替你介绍介绍呢!” 话题敏感,他故意打了个大呵欠,“哦!这档事啊!不谈了,你快回家吧!” 她站起来,“好吧!我不管你了,反正有很多人会帮你物色的。” “小管家婆,瞧你一脸快睡着的样子,你还是乖乖的回去休息吧!” “嗯,再见!” “再见!”望着那背影,他黯然叹息,他心里喜欢的是谁,其实爸爸早就明白了,却还要做这种“攻防战”,免得他这个儿子哪天压抑不住自己。 只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只美丽的蝴蝶究竟能飞多久? *** 五月七日,天气晴。 昨晚我一时忍不住,打开了病房的窗户,我以为这个夜是属于我的,这些花香也是属于我的,我没有想到,刘先生也会和我一起分享。 早上,当我把他当成孩子照顾时,他似乎很不高兴,但是,当他要我继续照顾他时,我觉得很高兴。邵大哥帮我做了例行的检查,我希望自己的血液不会让自己失望。 从口袋拿出那朵花,变黄了,但仍是芳香的,我把它放在唇边,突然想起,刘先生也这么闻过它。 03 (投降) 今天是恋爱的第一天 若没有一片落叶 来打醒这咒语 那么陷入了情网 成了你的影子 也许会教我后悔 但这只是驯服于命运罢了 “叩叩!”推门而进的是张宏宾,他正一脸窃喜的模样。 刘正威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刘律师,我探听出来了!”张宏宾兴奋地摩拳擦掌,“凭我的本事,有什么马路消息都瞒不过我的!” “马路消息有真有假,最好别让人把你给骗了。” 张宏宾被浇了一盆冷水,稍微收敛了表情道:“是,刘律师说得对!” “查到了什么?说吧!”刘正威表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却希望赶快揭开谜底。 “哦!先让我想想。”张宏宾努力的在脑子里组织那一大串消息。刘正威握紧双拳,才能忍住不对这笨蛋发飙。 “就从这家天佑医院说起吧!院长叫邵盈志,院长夫人叫林佩颖,他们只有一个宝贝儿子邵维平,现在院长已经是半退休状态,邵维平准备接手当院长了。” 张宏宾停了一会儿,又神秘兮兮地说:“周小姐跟这家人的关系很微妙喔!听说周小姐是他们的远门姻亲,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周小姐父母双亡,十五岁时就被邵家夫妻收养。周小姐和副院长虽然相差七岁,但从小感情就很好,不过很奇怪,他们就像哥哥和妹妹一样,一直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关系。” “你确定?”刘正威不相信,单就邵维平看雨蝶的眼神,那绝对不是哥哥对妹妹会有的眼神。 张宏宾点头,“是啊!他们说副院长对大家都一视同仁,而周小姐也是对每个人都很亲切,反而他们两人好像会故意疏远一些,免得别人说什么闲话。” 刘正威转个问题,“其他呢?有关周雨蝶的呢?” “周小姐啊!她今年二十三岁,去年才从护专毕业,理所当然进入了天佑医院。不过,她的工作比较轻松耶!每周上班五天,一天只上四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帮副院长处理行政,或是照顾院长和院长夫人的生活。可能是她的身份特殊吧! “还听说她身体不太好,有轻微贫血,所以,不能工作太劳累。这次因为特派来照顾刘律师,才让她超时工作呢!说到她的为人,那可是大家都夸赞得不得了,她又温柔、又善良、又可爱,不知有多少人想给她介绍对象,不过……她都婉拒了,就是这点让人想不透。” “是吗?”刘正威淡淡地,没什么反应。 “嗯!这就是我探听到的情况。” “知道了,这件事别张扬出去。”刘正威吩咐道。 “是!”其实,张宏宾有一千零一个问题,他非常想知道为什么刘律师要他打听这些?不过,他还想保住自己的饭碗,所以只好忍住,不敢开口问。 “你先回公司,有什么重要的事再通知我。” “是!”张宏宾正要走向门口,又转过头来问:“对了,谢小姐、金小姐和姚小姐打电话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才回国?” 对那些女人,有如浮云来去,刘正威早就想不起她们的面貌。 “告诉她们,我永远都不会回国了!”他以高傲的语气回答。 张宏宾一怔,点个头关上门,心中隐约猜到,这回刘律师是玩真的了! *** 度过漫长的白天,好不容易盼到了黑夜的来临,刘正威发觉自己从未如此期待过什么,就像小孩子满心盼望下课钟响一样。 但,他还是挡不住打针的结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他醒来时,雨蝶正要打开房门走出去。 “咳!”他只得假装咳嗽一声。 雨蝶立刻转过身来,“不好意思,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为什么不把我吵醒呢?他不满地想。刚才她还在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要不是他猛然惊醒,不就让他白等了这一整天吗? “我……我想喝水。”他找出了一个理由。 “好,等一下喔!”雨蝶倒了一杯水,并替他把病床调高些。 看他迟迟不伸出手来,她只得把杯子凑近他的唇边,让他一口一口喝下,这原本只是照顾病人的动作,不知怎么的,竟让她心跳微乱。 “觉得好点了吗?”她放下杯子问。 他没有回答。明明等了她一天,见面时,却又半句话都说不出口,这不像他,但他就是拿自己没办法。 雨蝶对他的沉默并不以为意,“对了,我要恭喜你,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什么?”这么快? “邵医生说你恢复的情况很好,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家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可在刘正威的脸上,找不出一点高兴的痕迹。 奇怪了,难道他就这么想住院吗? 雨蝶还是淡淡的微笑着,“好了,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等等!”他还是出声了。 “有什么事吗?” “帮我打开窗户。”其实,他自己也办得到,当然,这只是个借口。 “好啊!”她把窗户打开,一阵夜风吹进来,也带来了隐隐花香。 “有……有开花吗?”他吞吞吐吐地问。 “有啊!好多、好多。”雨蝶深吸了一口气。 “帮我摘一朵好吗?” 她愣住了,有点迷惑又有点惊喜,“嗯!” 她摘来了两朵鸡蛋花,一朵放进他手中,一朵放进她的口袋,羞怯的笑说:“我得去忙了,祝你好梦。” 他点了头,看着她的微笑,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视线交会,却只是默默无语。 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咒语发生了,他的心恍恍惚惚的,不知飞上了云端,或是沉进了海底? “你笑起来比较好看喔!”她突然这么说,又突然低下头,匆匆的离开。 刘正威握着那朵花,心想,他会做一个很香、很甜的梦。 *** 清晨,刘正威从一夜奇妙的梦里醒来,或许是鸡蛋花的魔法,他好像到了天堂,还看见了天使! 时间一到,雨蝶敲过门,推着餐车进来,柔柔地说了声,“早安。” 他没有回答。阳光照在她那张小脸上,一时之间,她好像是他梦中的天使,某种圣洁的气氛浮上他的心头。 “吃早餐了,今天更丰富喔!”她把餐点端上桌。 刘正威还是不想动手。 雨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端起碗,“我喂你吃好不好?”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张开了嘴,吞下她舀起的第一汤匙。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最后一次,多服务一下也无所谓,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结束“这种关系”。 吃过早餐,照例量体温,雨蝶做着纪录说:“一切都很正常,邵医生晚一点还会过来,应该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你要记得跟张先生联络喔!” 刘正威直直望着她。 终于,她抬起头,意识到他微妙的视线,“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做护士,一个月赚多少钱?”他总算开口了。 “呃,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呢?”她显得很困惑。 “你不用回答也无所谓,总之,这不会是什么高薪的工作,我……我有个提议,可以给你双倍的不,十倍以上的价格。” 她轻轻笑了,仿若窗外的鸟啼,听来那么清脆悦耳。 “刘先生,你这不是在挖角吧?我知道你是大律师,有自己的事务所,但我是护专毕业的,我怎么有能力帮你的忙呢?谢谢你的赏识,但我真的没办法。” 她误会了!这颗小脑袋大概怎么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吧! “我不是要你到我的公司来上班。” “那你到底是指什么呢?”她还是笑着,对他的提议觉得很有趣。 “我要你做的,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我可以给你买车、买房,也可以给你办张金卡,让你离家独立生活。你只要乖乖的跟着我,很简单就可以赚到十倍以上的钱。” 雨蝶的微笑僵住了,“跟着你?” “不是我自夸,凭我的条件,根本不需要给钱,也会有女人自动送上门来,但我不喜欢牵扯不清,这还是我第一次想要包养一个女人,我们还是把帐算清楚,免得日后分手分得麻烦。” “你刚刚说包养?”雨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嗯!”他点点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想要把你据为已有,但我不是那种适合谈恋爱或结婚的男人,所以,我妥协了,我付钱,你付出自已,很简单的交易,就先暂订维持一年。这一年中,如果你表现得好,我想,你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先放下病历表,把餐车推到门口,按下了门锁。 刘正威以为她心动了,锁上门是为了不让人进来,免得打扰他们的“交易”。 他微微一笑,心想,不可能有人拒绝得了他。 “刘先生,今天下午你就要出院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再是病人和护士。” 他点点头,他们可以更进一步。 “所以,我想我接着要说的话,应该也不算怠忽职守,或是冒犯了病人罗!” 他并不介意。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坦率直接地说道:“我是一个护士,我的薪水在你看来一定很微薄……但是,或许你不能想像,一个人除了工作、除了薪水、除了现实,还是有骨气的。我原谅你对我的侮辱,我会忘记这件事,如果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希望我们都能平静地打声招呼。” “侮辱?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他震惊到了极点。 在她的明眸中,是坦然、是傲气,“我说,我不接受这种侮辱,我希望你的身体康复,但更希望你的心能够被治好。” “你好大的胆子!”他喘着气,双拳握紧着,现在,他可有力气冲下床去掐住她的脖子。 “不,我没有什么胆子,我很胆小的,但是,我有人格。”她说得很淡、很冷,打开了门,抬高下颚,推着餐车离开。 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刘正威大手一挥,狠狠的把枕头用到门上。 *** 五月八日,天气转阴了。 昨晚是那么美丽,为何今天会是那么残酷?而且,这都是同一个人带给我的感受。 刘先生不该要我摘花的!我以为他会懂我,他会懂得那夜色中的芬芳,但事实证明,他是一个低俗到了极点的男人。 我该忘了这件事,忘了这个人,只是,我该不该忘了那一夜呢? *** 出院后,一切都回到正轨,刘正威又找回他自己,照样玩得那么精采,工作得那么拼命,仿佛那几天的住院时间,都已经随着雨水蒸发不见踪影。 只不过,那场病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不管他人在何处,总是隐隐约约闻到那股鸡蛋花的香味。 这晚,他照常潇洒打扮,身边伴着明艳女郎,但他却皱起了眉头,“你擦这什么香水?太浓了吧!” “鸦片香水,你最喜欢的啊!”那女人嗲着声音道。 “我现在不喜欢了,去洗掉!”他霸气的命令。 “好嘛!你今天怎么脾气那么大?”那女人一扭一扭的走向化妆室。 这是一场商界名流的宴会,刘正威平时总是众人围绕的中心,但今晚他只觉得厌烦透了,信步走出会场,抛开背后那一群无聊人士。 别墅外,是喷泉、花园和小径,他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胸怀才开朗了些。 但是他很明白,他心底还是沉重,还是像压着一块大石,不管他多么用力呼吸,都不会因此减轻一些些。 花园里种满了奇花异草,当然也传来阵阵芬芳,可是,怎么样都比不上那一夜的魔法,那放在他手心上的花朵。 已经一个多月了,看来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被下了咒语! 可恶!可恶的她!他站在树下,用力敲打着树枝,当叶片纷纷落下,他抬头一看,黑夜里只有一抹上弦月,就像一抹微笑。 微笑,微笑,他想看到谁的微笑?他还能看到吗? 这问题,月光无解,夜风无解,只有他自己的心能找出答案。 *** 又是平凡的一天过去,没有任何起伏荡漾,就像一颗石子沉进了海底,谁也不会恍然发觉,生命中的一天又过去了。 傍晚时分,刘正威坐在宾士车后座,百般无聊地望向窗外。 “停车!”突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背影。 “啊?”司机勇仔吓了一跳。 “快给我停车!靠边停车,你听不懂啊?”刘正威大吼道。 “是!是!”勇仔不顾后面喇叭四鸣,硬是卡挤到路边停靠。 “在这儿等我。”刘正威打开车门,向那抹背影飞奔而去。 从这一刻起,他的心又开始跳动了! 他不会认错的!他甚至没有跑到那人的正前方,直接从背后握住了那细瘦的肩膀,以傲然的口气说:“不准走!你说过的,如果我们有机会再见,就要平静地打声招呼。” “咦?”那背影转过身来,是一脸讶异莫名的雨蝶。 “不认得我了?”他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我很令人难忘的呢!” “哦!刘先生,是你!”雨蝶眨了眨眼睛,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没穿制服的样子。”他上下打量着她,那一身淡绿色的裙装,超级适合她的,让她看起来超可爱的。 “我……我……正在……”雨蝶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视线一转,发现旁边还有位老婆婆,眼眶红红的,一脸胆怯而惊慌。 “这位是你的亲人?” “不,不是!”她摇了摇头,“我刚才过马路的时候,这位老太太拉住我的手,哭着说她不知道怎么回家,所以……我想带她找到回家的路。” 这女孩一点都没变,那么在真的表情,当然别人会找上她帮忙了。 “老太太,你家在哪儿?”刘正威低头问。 他这亲切的举止,让雨蝶微微诧异,代为回答道:“她好像受到很大的惊吓,也说不出她家的地址,我只听她说,她家前面有花店,还有卖水饺的。” “花店?卖水饺的?”刘正威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有,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可是也不能放着她不管啊!”雨蝶不安地说。 “那就坐我的车吧!问问我的司机,或许会有办法找到,若真的不行,只好交给警察局了。”刘正威立刻做出决定。 “不,不用麻烦你了。”雨蝶觉得不太妥当。 他立刻露出不满的表情,“你说这什么话?毕竟我也麻烦过你好几天,况且我是帮这位老太太,可不是在帮你!” 雨蝶听得出这话外表带刺,内在却是温柔的,所以,她答应了,“好吧!我替老太太谢谢你。” 刘正威带着她们上车,勇仔见状已经是惊讶得不得了,待听到刘正威的话后,更瞪大了眼睛。 “慢慢开,沿着每条巷子找有花店又有水饺店的地方!”他命令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担任刘家的司机好多年了,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指示。 刘正威又说了一遍,并交代说:“一定要给我慢慢开,直到这位老太太找到她家为止!” “是!”勇仔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雨蝶握着老婆婆的手,“你别担心,刘先生会帮你找到家的。” 老婆婆吸了吸鼻子,满心感激,“小姐,你是好人……这位先生也是好人……” 刘正威坐在前方,转回头道:“老太太,谢谢你的夸奖,我可是很难得被人这样说呢!” 说着,刘正威还看了雨蝶一眼,而她立刻羞涩一笑,她想到了上次最后见面的状况,那时她骂他骂得那么凶,没想到今天却会受到他的帮助。 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不是吗? *** 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老婆婆终于指着窗外的街景,颤抖地说:“好像是这儿,好像就是这儿!” “真的吗?太好了!”雨蝶微笑道。 “停车!在这儿等一下。”刘正威命令道,并亲自下车为老婆婆开车门。 雨蝶也下了车,和刘正威两人一起扶着老婆婆,在街灯迷蒙的路上找寻。 果然这儿有一家花店,也有一家水饺店,老婆婆的家应该就在附近了。往前一看,那家大门敞开、站着好几个人的平房,想必就是他们的目标了吧! “啊!那是我儿子……还有我媳妇、我孙子……”老婆婆欣喜地说。 那家人正好也转过头来,惊喜地喊道:“妈!你跑哪儿去了?” “奶奶回来了!奶奶回来了!” 好几个人一起跑过来,围绕着老婆婆,又哭又笑又叫的,看来这场失踪记把他们都吓坏了。 老婆婆又慌张又歉疚,“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转过头,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还好你找到家了,不然我们都要去报警了!” 雨蝶静静望着这一幕,不由得泛起微笑,转头一看,刘正威正傻傻的望着她,害得她赶紧低下头去。 老婆婆突然想起,指着他们说:“啊!是这位小姐和这位先生,他们都是好人,是他们开车带我回来的。” “大恩大德,谢谢你们两位!”那位爸爸不断鞠躬。 “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没想到还有你们这么好心的人!”那位妈妈红着眼睛。 那两个孩子则以童稚的声音道:“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雨蝶笑着回道:“别客气,大家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的。” 刘正威倒是第一次有这种心情,原来当自己做了好事,感觉就是这样! “你们快带老太太进去休息吧!我想她一定很累了。”话一说出口,刘正威都觉得自己体贴得要命。 “我们该怎么表示谢意才好?请你们收下这个红包,只是小小意思。”那位爸爸慌忙着掏出皮夹。 “是啊!请到我们家用顿便饭吧!我们要准备一份礼物送你们才行!”那位妈妈也急着要感谢他们。 雨蝶推辞着,“真的不用了,我们只希望老太太能平安回家。” “不!一定要谢谢你们的,不然我们会过意不去!” 就在雨蝶左右为难之际,刘正威揽住了她的肩膀,不顾她惊讶的表情就开口道:“很抱歉,我和我女朋友还要约会,没有时间让你们招待,这样好了,以后我们有空的话,再顺便来看看老太太,好吗?” “这样啊!对不起,耽误了你们的约会!” “不要紧,只要你们照顾好老太太,我们就放心了。”刘正威爽朗的说道。 “好吧!那么有空,请你们一定要来坐坐!” “阿姨再见!叔叔再见!” 在一声声的道谢和告别中,刘正威和雨蝶终于走出巷子,已看不见那家人的身影。 “刘先生,你……可以放开我了吧?”雨蝶不安地说。 他但笑不语,上前为她打开车门,“上车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不会迷路的。” “嘿!过河拆桥啊?”他粲然一笑,“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现在我肚子饿了,你连陪我吃顿饭都不肯?” “一个人也可以吃饭的……”她犹豫地说。 “但很无聊啊!”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以最无辜、最诚挚的表情说:“陪我吃饭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会叫你喂我吃的!” 她不由得笑了,因为她想起那时在医院里,他就像个孩子要人喂呢! “好……好吧!” 听到她点头答应,刘正威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发现,就连他第一次上法庭都没这么紧张呢! *** 福华饭店贵宾包厢,偌大的空间只有两人相对。 点过餐,上好菜,面对满满一桌的佳肴,雨蝶竟不知从何下筷? “我喜欢吃中餐,你呢?还满意吗?”刘正威举箸开动了。 “嗯!”她点点头,心想,反正只会有这一餐,忍耐一下就过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吃过这一顿就没事了,对不对?”他眼神锐利地盯住她,就像老鹰盯住小兔子似的。 她一愣,没说话,但眼神却完全泄漏了她的心思。 他低沉的笑了,“你真可爱!” 她低下头,双颊发红,尴尬的拨弄着盘中的菜肴。 “好了,快吃吧!你变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瞧你,都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这样怎么行呢?” “谢谢你的关心。”她仍低着头。 “现在好像你是病人,我们的角色颠倒过来了。”他笑道。 尽管刘正威谈笑风生,试图缓和气氛,但雨蝶总是坐立不安,只希望时间赶快过去,因为,她无法忘记上次他对她说的那个可怕的提议。 刘正威当然明白这点,他一边替她舀汤,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别一副受怕的样子,你说过的,你会忘记我说的那些话,就让我们都忘了那件事,好吗?” 她接过汤碗,微微颤抖的应道:“嗯!” 两人解开了心结,似乎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但是,刘正威接下来的话,却又让雨蝶吓着了。“嗯——这段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很多。” 雨蝶抬起头,以眼神示意她在听,并请他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我那时对你提出的要求很糟糕,你当然无法接受。所以……我很努力在想法子,因为因为我一直无法忘记你。” 雨蝶吓得放下碗筷,全身都僵硬着。 他倾上前,迫切地表示。 “别担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情,你可以完全相信我,现在我是很有诚意的!” 她咬了咬下唇,不确定自己该怎么想? “咳!”他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我……有一个新的提议,当然,我会尊重你的决定,这也绝对不是侮辱!是这样的,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男人,但应该也不会太差,目前我还没打算结婚,也无法给你什么承诺,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谈一场恋爱。” 恋爱?雨蝶微启双唇,诧异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向来的辩才也快逃之无踪了。 “或许,你还是会觉得不太公平,因为这……这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很大的妥协了!我承认,我从小就被宠坏,包括我的家人,还有那些女人,所以,我向来轻易的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甚至好像……没有追求过什么女朋友,都是那样简单轻松就在一起了。可是…我很想和你成为男女朋友,虽然说我不能肯定有什么未来,但我真的是诚心诚意想和你谈恋爱!” “哦!”她点了点头,表示她听见了。 “你可别以为我这是以退为进,或是……有什么不良企图,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和你谈纯精神的恋爱,我可以碰都不碰你一下!”他说着说着又迟疑了,“不过——牵个手、接个吻,应该还可以吧?” 看她肩膀缩了起来,他连忙又收回这话。 “一切都尊重你!总之,我的意思是……我想成为你的男友,唯一的男友,而你也会是我唯一的女友,就像每对普通的情侣一样,该死!可是我也不知道普通的情侣都在做什么?唉!” 他这懊恼的样子,倒是让她微微笑了起来。 看她笑,他竟愣愣的伸手指着她说:“就是这样!我就是想再看到你的微笑,只对我一个人微笑!” “你……你这人真是的!”她摇摇头,哭笑不得。 他怕她说不,赶紧说:“别急着拒绝我,回去慢慢考虑,我怕你马上就决定说不,这对你来说会是很大的损失,对我更是最大的遗憾!”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她并没有拒绝,反而问道:“你说你不想结婚?” “我对婚姻那种东西根本没兴趣!”他耸了耸肩,“可能你会觉得我很过分,要跟你谈恋爱,又不跟你结婚,但我只是很坦白地告诉你,让我们彼此都有共识而已!现在像我这种男人不多了,一大票男人都拿着戒指在骗女人!” “哦!”她点点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答应我,至少考虑看看?”他感到一颗心提到半空中。 她端起热茶,慢慢喝了一口,这只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却让他心跳乱得不像话。 “明天。”她轻轻开口。 “啊?” “明天,我就可以给你答复。” “啊?啊?”他还是喊了好几声,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明天?你说给我答复?我听到了喔!我有带小型录音机,你躲不掉的喔!” 雨蝶不禁又笑了,眼前这位大律师,为何有时像个小流氓?有时又像个小男孩呢? “哈哈……”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真好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好笑呢! *** 六月九日,天气阴。 我没想到我会再见到他,多不可思议的缘分,这究竟是怎样的安排?让两条应该分开的路,又再次交会在一起了。 当他帮忙找到老婆婆的家,我几乎想给他一个拥抱,原来,他并不是那么坏的人。 可是,他对我提出了第二种建议,让我的心摇动了。 结婚,对我本来就是不可能的梦。而恋爱呢?我这样的人也能恋爱吗?望着他深深的眼眸,我真的好满心答应下来。 还是等到明天吧!邵大哥就会给我看检查报告,就让命运决定吧,如果老天愿意赐给我这福气,那么我会好好的把握,好好的珍惜。 我想,老天一定听到了我的祈祷,我二十三年来的祈祷:我想恋爱! 04 (七与三) 你第一次留给我你的电话时 我并不知道日后要常对着那七个数字发呆 你第一次告诉我你的名字时 我并不知道在我心里那三个字会成为一首诗 “副院长,我来了。” 站在窗前的邵维平转过身,看见雨蝶便亲切笑道:“就我们两个人而已,喊我邵大哥就好了。” “哦!邵大哥。”雨蝶坐在沙发上,一双小手交握着,透露出些微紧张。 邵维平从抽屉拿出文件,“好消息,一切正常,白血球没有扩增的现象。” “真的?谢谢!”雨蝶握紧的双手放开了。 “不过,你还是不能太忙碌,你应该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可别累坏了喔!”邵维平拿出半个月份的药包,交到她面前。 “嗯!我知道。”她点点头。 “最近怎么样?工作会不会太重?要不要我交代护士长一下?最近有没有病人麻烦你?随时可以换班的。” “邵大哥,你有时好唠叨喔!”雨蝶吐吐舌说。 “敢嫌我唠叨?”邵维平亲昵地摸摸她的头。 “本来就是!”她把药袋收进皮包,“我要走了,我还有事呢!” “唉!我的小蝴蝶就要飞走了,对我一点都不留恋。”邵维平做出失意状。 她嘟起了小嘴,“是你自己都不交女朋友,我们拿你没办法,现在你变成孤独老男人,还怪到我头上来。” 邵维平眼中满是宠爱,“反正啊!女大不中留!翅膀硬了,就想飞啦!” “你别开我玩笑了,人家真的要走了,拜拜!”雨蝶挥一挥手,轻盈的离去。 望着那熟悉的背影,邵维平突然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那微笑还是亲切温柔,但那眼神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光彩。 听人家说,女孩子恋爱了就会变漂亮,那么,他的小蝴蝶是为了谁而变的呢? *** 刘正威法律事务所。 这一天,全部的员工都可以感受到刘大律师的紧张。 只见他在办公室门口走来走去,还不时探出头来问:“有没有人打电话给我?除了周小姐以外,其他的都不要告诉我!” 所有的人都很希望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很遗憾地,他们还是只能摇头。 看到大老板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大家也只得低头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终于,下午四点多,张宏宾接到了一通“救命电话”,“喂!您好,这里是刘正威法律事务所。啊?是周小姐吗?” 周小姐?所有的人不禁竖起耳朵,他们都感染上刘正威那份焦急。 只听得张宏宾继续说道:“要找刘律师?他在!他在!请稍等一下。” 不约而同地,大伙儿都转向办公室那头,喊道:“刘律师!周小姐打电话来了!” 刘正威快步冲出来,“抢”过那电话筒,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以平静的语气说: “喂!你是哪位周小姐?哦!是你啊,有事吗?” 好假喔!每个人都憋着不敢笑出来。 “关于那件事吗?你要过来跟我谈?好,没问题,到时见!” 刘正威挂上电话,四周一片安静,只听见他轻轻咳嗽一声,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转过身,仿佛这电话对他来说毫不重要。 但是,每个人都看出了他心中的起伏,因为,他走回办公室的时候,那脚步竟是同手同脚的! *** 五点整,一个苗条的身影走出电梯大门。 “不好意思,请问刘律师在吗?”雨蝶一现身在事务所门口,立刻引来众人炯炯的眼神注视。 “啊!”所有的人都发出低呼,甚至倒吸了一口气,好一朵清纯可人的小百合,怎么会落到了刘律师手中呢? 受到这般“重视”,雨蝶不禁退后一步,“抱歉,我走错地方了吗?” “周小姐!好久不见,欢迎欢迎!”张宏宾立刻迎上前去,满脸讨好。 周小姐?就是让刘律师等了一整天电话的那位周小姐?每个人都恍然大悟,更是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位佳人有何本事,竟然夺去了他们大老板的冷静沉着? 碰到熟人,雨蝶点头致意,有礼地问道:“张先生,你好,我想我想找刘律师,我打过电话来的。” “是!是!还是我接的呢!”张宏宾喘着气,傻笑连连,“我们都在等你呢!” “哦!是吗?”雨蝶有点不安了起来,这些男人直瞪着她的模样,就像是要把她解剖开来似的。 “来,请进、请进!”张宏宾殷勤地为她带领。 就这样,在众人瞩目下,张宏宾将雨蝶送进了办公室。 “羊入虎口……” “有去无回……”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再半小时就下班了,但看来没有任何人想走咧! *** “刘先生,你好。” 听到这娇嫩的声音,原本趴在桌上的刘正威立刻抬头,看见了那张折磨了他一夜一天的脸蛋。 “啊!”他赶紧沉住气,解释道:“我刚才太累了,趴着休息一下。” “哦!你的脸色看起来是不太好。”她关心地说。 那还不都是为了你?他暗暗埋怨着,他可是破天荒失眠了呢! “坐吧!”他指着那套小牛皮沙发,自己却还是坐在桌后,他想保持点距离,他无法预料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尤其是当他觉得毫无希望的时候。 雨蝶坐了下来,稍微观察了四周,“这儿很气派,我差点不敢走进来。” 别顾左右而言他!刘正威几乎想大叫,却得忍住冲动。 “这整栋大楼都是我的。”他故作无所谓地说。 “哦!”她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微笑还是浅浅的。 他握紧双拳,无法继续压抑,“咳!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是……是啊!”她脸颊发红了,垂下头去,“关于你昨天的提议,我想了很久,我决定……我决定……” 天啊!这酷刑还要持续多久?要杀要剐就来吧!他再也不能多忍受一秒钟了。 “我决定和你试试看……谈一场不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 她终于把话说完了,可他的脑中却一片空白,就像电脑中毒,当机了,什么都无法运作。 他大大呼吸了好几口气,感觉氧气稍微回到脑子里,“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她的脸几乎垂到胸前了。 这不是真的吧?在他四周仿佛响起天使的歌声,好清楚,好响亮,虽然他听不懂到底在唱什么,但一股暖暖的幸福却将他包围住。 雨蝶总算抬起头了,因为他实在沉默太久了,“刘先生,你还好吗?” 他缓缓从天堂回到人间,“当然,我很好,我很满意!” “那么,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她走到他面前,把一张小纸条放到桌上。 “嗄?”他一时还愣愣的。 “请你有空时打电话给我,我想跟你聊聊……有关我们谈恋爱的事情。”她脸上的粉红更深了,盈盈一笑,便转过身。 “再见!”她打开门,走远了。 刘正威一个人呆坐在那儿,握起那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仿佛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雨蝶一出门,就又受到众人“关爱的眼神”,张宏宾更是频频相送,直到她走进电梯里面。 这时已经五点三十五分了,但还没有人想动身离开,这场戏让他们看得是目不转睛,联想到所有可能的和不可能的情况。 “到底怎么一回事?老板换口味了?” “这次是当真的吗?跟以前都不一样耶!” 众说纷纭中,刘正威的办公室传来喊叫声,每个人都扯直了耳朵聆听。 “ya!ya!我成功了,她答应了,我有希望了!” 大家面面相觑,彼此都在想着:大老板若不是神经发作,就是……恋爱了! *** “铃铃铃!”安静的夜晚,电话声急促响起。 一只白细的小手接了起来,“喂!你好。” “咳!我是刘正威。” 那男性低沉的声音,让雨蝶脸颊一红,拨弄起耳边的发丝,“哦!刘先生。” “别叫我刘先生!”他的音量忍不住提高。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一切对她都是陌生的。 他暗骂自己笨,解释道:“我不是在凶你,只是……既然我们要谈恋爱,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换个称呼吗?” “说得也是。”她同意。 “那所以……雨蝶。”他轻唤一声。 “嗯……正威。”她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 接着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仿佛这么一喊出口,就已经让人羞怯到极点。 过了好久,他总算想起自己为什么打电话来,“你……什么时候休假?” “我们是排轮休的,周五和周六我不用上班。” “好,很好!”他点点头,气氛又僵住了。 这回是她打开了僵局,“我……我今天问了我同事,她们说……普通情侣在一起就是……逛街、吃饭、看电影、到郊外踏青等等……” “嗯!好像是如此。”真糟糕!他活了三十年,还不曾这样追过女人呢! “我可不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她小小声的问。 “你说!”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委婉地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去太高级的地方好不好?如果每次都去那样的地方,我会有点不自在……” “没问题!”他一口就答应了。 “还有,也不要有司机,可以吗?” “当然!” “谢谢。”她笑了,原来他很明理嘛! “那我也有条件。”他这律师可不是白当的。 “嗯……你说吧!”她倒是迟疑了一下。 “我给你办个手机,等会儿快递就会送过去,这号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每次我打给你的时候,第一声铃响你就得接起来。”他霸道的说。 “你……你……”她心慌了起来。 “还有,不准你对别人笑得太灿烂,你最漂亮的笑容只可以留给我。” 雨蝶第一个反应是叹息,她简直吓坏了。说真的,他的霸气、他的专制,应该是教人恼怒的,但她却觉得好可爱,不禁轻笑了起来。 听着那笑声,刘正威完全满足了,原来,谈恋爱的感觉这么美好! *** 六月十日,天气晴。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这是我恋爱的第一天。 邵大哥告诉我,现在我的健康状况很稳定,这就像从天上传来的福音,让我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光亮。 走进他的办公室前,我不知反复练习了多少次台词、呼吸、演出,但等到了见面的时候,我还是表现得一团糟。 还好,他似乎也很紧张,没有看出我的心跳异常。 当他打电话过来,我发现我的手指颤抖,我的舌头打结,原来,接到男友的电话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这么普通的事情、这么寻常的对话,却让我想哭。 我恋爱了,天啊!我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太幸福了,也会让我害怕…… ***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非常制式化:晚饭、电影、上山看夜景。 虽然如此,但对两人而言,却都感到相当新鲜,雨蝶是生平第一次被约,刘正威则是生平第一次约人,以往他总是直接带往饭店开房间的。 晚饭过后,她从皮包拿出药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得吃药。” “你感冒了?生病了?”他微微诧异地问。 “哦!我……我有点贫血,所以得按时吃药。”她喝了温开水,吃下那许多药丸。 “难怪你看来一脸快要昏倒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跟我约会太兴奋了呢!”他大言不惭地说。雨蝶轻笑,“这也算原因之一吧!” “走吧!电影快开始了。”他站起身,理所当然地付帐。 她迟疑了一下,“我们……各付各的吧!” “开什么玩笑?”他挑高眉毛,“我的女朋友不准付钱,只准对我笑!” 她愣住了,却拿他没办法。两人走进电影院,她特地把票根保留下来,这举动又惹得他有意见了。 “留着那种东西做什么?”他很不以为然。 “就是做个纪念啊!”她怯怯笑着。 “那要不要我签个名?盖个章?”他讽刺道。 “不是这意思。”她摇摇头!“我只是想要留下记忆,因为……今天很快就要过去,成为记忆,以后当我看到这两张票根,就可以回想起今天的事情,那不是很美吗?” “很美?”他想了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电影开始了,刘正威大部分的注意力都不放在荧幕上,反而偷偷望着旁边的雨蝶,她看得很专心,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注视。 多奇怪的女孩!他心想,为什么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在他心中引起涟漪?而且那波纹越来越大,没有一点消失的迹象? 电影结束了,观众纷纷离席,刘正威也跟着要站起身,雨蝶却开口说:“可以等一下吗?我想再坐一会儿。” “为什么?”他想知道她所有的想法。 她的眼神望向远方,“刚刚还是那么多人的电影院,但是戏一演完,大家就要离开了,只剩下这荧幕、这些椅子、这个空间,你不觉得电影院会有些寂寞吗?所以,我想陪着它,感受这种人去楼空的孤单。” 他默默望着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反而跟着她一起去感受。 确实,大家刚才还都坐在一起,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贴近,但转眼之间,所有的人都要离去,这对电影院本身来说,不也是一场又一场上演的戏吗? 幕起、幕落之间,是荧幕上的悲欢离合,也是荧幕下的人来人往。 走出电影院,刘正威开车带她上山,一路上两人无言,却不觉得沉闷,他们发现彼此都喜欢聆听钢琴演奏。 雨蝶打开窗户,山里的夜风吹得人心清凉。 来到七星山附近,他们下车,走进一条小径,遥望夜空星光。 “是流星!快许愿!”她闭上眼,双手紧握。 他看她那么认真,不禁问道:“你许了什么愿?” “说了你又会笑我。” “我保证不笑,你快说!” “我……我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下次我再来这里,还能跟你一起来。” 他安静了下来,心头的涟漪扩散开来,变成了翻腾的浪潮,这么多的感受、这么多的情绪,几乎教他快承受不起。 “你想笑就笑吧!”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伸出手,把她的头贴在他的肩上,然后,低低的、轻轻的开口说:“我会让你的愿望实现的!” 夜空中,繁星点点,仿佛也听到了这个承诺,不断眨着眼睛,作为回应。 *** 六月十二日,天气晴。 第一次约会,我留下了许多纪念品:餐厅的名片、看电影的票根,还有他车里一张停车费的收据。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到他的眼光不曾离开我身上,这种注视好像一种拥抱,让我不能呼吸。 流星啊!请实现我的愿望吧!请让我和他记住第一次约会的感觉。 05 (愿望) 当城市回归到原野 我们结识了夏夜的繁星 即使早料到结局 我仍要走向你 至少,我曾盛开过一次 这天起,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恋爱了。 首先,是每天送到医院的花束以及卡片。 在雨蝶的桌边,聚集了许多羡慕的护士们,吱吱喳喳讨论着,“哇!前天是向日葵,昨天是玫瑰花,今天是郁金香,都好漂亮喔!” “还有这卡片,你看,写在这里大家都看得到耶!” “让我来念吧!”一名护士自告奋勇,朗声念道:“亲爱的雨蝶,我真不能明白,你为什么会一天比一天更可爱?我为什么会一天比一天更想你?给我一个答案吧!还是让我就这样迷惑下去吧!想你的正威。” “哇!”所有芳心都为之叹息。 雨蝶远远走来,看见这情况,不由得害羞起来。 “幸福的女孩,你快让我们嫉妒死了!”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得叫我男友好好学习。” 雨蝶低着头微笑,不知该说什么,这种被同伴羡慕、打趣的感觉,对她也是一种全新的快乐。 “你什么时候跟刘律师谈起恋爱来了?没想到他这么浪漫耶!” “对啊!快说说你们的恋爱故事,不然我们可不会放过你喔!” “我……我……”雨蝶正为难之际,一阵手机铃声拯救了她。 “抱歉,我有重要的电话。”她歉疚地一笑,走到楼梯转角处听电话。 大伙儿看了,又是大笑又是摇头,“那一定是刘律师打来的!雨蝶以前从来不用手机的!”“人家情话绵绵,我们就别打扰她了。” “说得也是,认识雨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她谈恋爱呢!” “初恋!好美喔……” *** “喂!我是雨蝶……” “你在做什么?响了两声才接起来?半小时前我打过去,怎么也没人接?” 刘正威的语气很冲,但她明白他不是真的发火,他常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在乎,因此她软软地回答道:“对不起,半小时前,我在照顾病人,没办法接电话,刚刚又因为同事在跟我说话,所以晚了一点点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他还是很不满。 “我收到你送的花了,谢谢。” 他冷哼了一声,“谢谢?就这两个字?你看到我写的卡片了吗?” “还没呢!因为你先打电话来了。” “那可是我想了老半天才写出来的,你要给我好好珍藏!”说来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有诗人的天分呢! “我一定会的,你放心。”她含笑道。 “这还差不多!”他转个问题,“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有啊!”她觉得自己的脸好烫喔! “有多想?” “这个……”教她该怎么说呢? “快说!”他命令道。 “人家不会说啦!”她只得求情。 “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你有没有想我的声音?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肩膀?还是我的眼睛?”他一连串的炮轰,非要听到一点甜言蜜语。 “你……这里是医院……我不敢说啦!”她连耳根子都在发热。 “你只要照我的话说就行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你要说:‘我想你,想得全身都没力气了,我想你想得脑子都快融化了,我想你想你!’” “一定……得要这样吗?”她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走到这楼梯转角处。 “没错,一定得要这样!”他总是坚持的、固执的,“我是这么想你,你绝对想不到有多么严重,所以,你当然也得想我,否则我怎么能饶了你?快,听话,照着我的话说一遍!” 雨蝶背靠在墙上,双腿都软了,仿佛被催眠似的说:“我想你……我想得全身都没力气了……我想你想得脑子都快融化了……我……想你想你……” 他的叹息低沉,他的声音魅惑,“我可爱的雨蝶,我听话的雨蝶,你是我的,全是我的!不准你有一分钟不想我,你只能想着我一个人,知道吗?” “知道……”她恍恍惚惚的应道。 “乖,下班后我去接你,明天你休假,我也休假,我要带你去个很远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我等你。” “我不会让你等的,晚上见,再见以前,要记得继续想我喔!” “我会记得……” 电话挂上了,雨蝶整个人蹲坐在地上,她全身都没有了力气,脑子像是融化似的,因为,她是这么想他…… *** 傍晚,彩霞满天,倦鸟归返。 当雨蝶打开楼顶大门,看见空旷的水泥地上,有一个孤单的背影等着她。 “邵大哥,你找我有事吗?”中午她发现自己的柜子上有张纸条,上面是邵维平的字迹,要她在下班后来楼顶上见他。 邵维平转过身,试着掩饰脸上微微的落寞,微笑道:“是啊!我想跟你聊聊。” “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还有事,可能没办法多聊耶!”雨蝶抱歉地说。 “有事?”邵维平心中了然,“是要跟刘律师去约会吗?” 雨蝶脸上一红,“邵大哥,原来你也知道了啊?” “当然,这种事情总是传得特别快!我很为你高兴,只是也很担心。” “哦!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保证!”雨蝶充满自信地点头。 “我相信你会珍惜自己的身体。”邵维平握紧自己的双拳,强忍住心中翻腾的情绪,“我听说,刘律师事业做得很好,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专情的好男人……甚至可说是个花花公子!” 出乎他意料之外,雨蝶却笑了,“我知道啊!” “你知道?那你还……”他睁大了眼睛。 “邵大哥,你听我说。”雨蝶走到栏杆前,迎着晚风,心中一片澄澈,“你是少数了解我的人之一,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以我这样的身体,我从来都不敢奢望我能谈恋爱。”邵维平在心底叹息着,这并不是她的错啊! “正威提出要和我交往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并不想要结婚,他只想和我谈一场恋爱,这正是我所需要的,也是我所期盼的。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对恋爱怀抱着梦想,虽然我永远不可能结婚,但是,在我这一生中,我也想去了解、去体会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雨蝶!”邵维平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满是不忍。 她眼里满是幸福,“正威带给了我恋爱的感受,我真的好喜欢他,如果有一天他提出分手,我还是感激他,因为在我这样的人生中,我至少还感受过爱人和被爱……” “别说了,我懂,我都懂!”他的声音里含着悔恨,若他不要那么懦弱、不要那么屈服,此刻能给她恋爱感受的人,应该是他! “所以,邵大哥,别担心我。”雨蝶转过身,还是那温柔的微笑,“我很快乐,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就是因为有一天会结束,所以,我会特别去珍惜、去记忆。你只要给我祝福就够了,好不好?”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我会的,我总是希望你能快乐。” “谢谢!”她点了点头,眼中却又黯然下来,“可是……我有一点害怕,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因为我是那么想谈恋爱,我这算是利用了正威吗?但我好喜欢他,我真怕他会以为我在骗他,我一直没办法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他……” “不要这样想,千万不要!”他以肯定的口吻说:“任何男人能得到你的真心,就已经是三生有幸,应该感谢老天厚爱。让你们两人都留下美好的回忆吧!我相信他也会记得有过你这么好的女孩!” “嗯!”雨蝶稍微释怀了,“我会好好爱他的,我什么都给不起,但我会全心全意去爱他的!”“加油!”他摸摸她的头发,就像她还是一个小女孩似的,但此时此刻,他却要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雨蝶笑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邵伯伯要我劝你几句,不要老是拒绝相亲嘛!这样他会很失望的。” “我爸就是那样,你别理他。”邵维平摇摇头。 “你至少考虑看看,你真的应该谈谈恋爱,我保证,你会变得很不一样的!” 当她说这话的时候,彩霞映照在她的脸上,那飞扬的神采、晶亮的双眸,完全就是个恋爱中的女人,邵维平心中隐隐作疼,却故意打趣道:“就像你一样?” 她害羞地吐吐舌头,“你别取笑我了,反正……反正你答应我嘛!至少看看对方的照片,考虑一下下,好不好?” 为了让她开心,他点头了,“好,我会考虑。” “太好了!”她欢欣地拍拍手,但看到手表,又惊呼了一声,“糟糕!正威一定生气了,我让他等了五分钟呢!对不起,我得走了!” “慢慢走,可别跌倒了。”他像是叮咛孩子一般地说。 “嗯!邵大哥再见,记得答应我的事喔!”雨蝶挥一挥手,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蝴蝶的翩翩身影,他仿佛失去了一些什么,从此以后,她左另一方天空飞翔着,而他,只能远远望着。 转过身,晚风依然清凉,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头的人影…… *** 天佑医院大门口,停着一辆引人侧目的黑色跑车。 当雨蝶小跑步下楼,气喘吁吁的坐进车里,立刻就感受到刘正威致命的眼神。 “十分钟!你竟然迟到了十分钟!你让我在这儿等了你十分钟!”他控诉的语气,仿佛她延误了地球的运转一样。 “对不起嘛!”她连连道歉,“刚才有点事耽搁了,对不起!” “有什么事会比我更重要?你说!”他忿忿不平地问,却伸手为她系上安全带。 “没有啦!只是真的走不开嘛!”她甜甜一笑,希望可以让他消消气。 只是,现在的刘正威可不比以前,认识了雨蝶后,他发现自己完全是个坏脾气的小男孩,一定要照着他那专制的方法来恋爱才行! 他踩下油门,车子往前奔驰,“别以为笑一笑就行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看他那稚气的表情,她想笑又不敢笑,就怕他更为火大,“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呢?今天我帮你按摩?煮饭给你吃?还是为你弹钢琴?” “那是你本来就该做的,不能算数!”他哼了一声。 好大的脾气,好傲的个性,雨蝶真是服了他。但为什么呢?就算是这样的对话,却也让她满心都是温暖,只想要深深记住这一刻。 看他专心开车的侧面,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情,倾上前,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这一吻,让他僵住了,不只怒气没了,连力气也没了,只能定定望着前方,不知该怎么反应? 交往一个月以来,他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最多不过拉拉她的小手,或摸摸她的头发而已。 这是恋爱,这不是游戏,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此刻,她竟主动吻了他的脸,这比他的初吻还要震撼,让他全身都微微颤抖了。 “你……你怎么可以亲我?”他就像个受惊的小处男问道。 她噗哧一笑,“不可以吗?想亲就亲啦!” “不可以!”他沉声道:“你以为我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吗?” 她忍不住了,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你别逗我笑了,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似的。” “没错,我可不是那种会乖乖吃亏的人喔!”他把车停在一处小公园旁边,四周没有什么人迹。 “你你要做什么?”她眨眨无辜的大眼。 “你敢亲我?我非要亲回去不可!”他熄了引擎,解开安全带。 看他那蓄势待发的样子,她不禁有点退缩,“别闹了,我跟你开玩笑的,算我不对好不好?”他捧住她的小脸,“你没有错,你做得对极了。” “那……那你想怎么样嘛?” 他安静了一分钟,眼眸变得深邃神秘,“我想得不得了……我想得快疯了……我想……我想吻你!”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梦中常幻想的一刻,她到底该怎么回答呢?她真的不知道啊! 最后,她咬了咬唇,闭上眼睛。 看到她那含羞的表情,感觉到她的肩膀微颤着,他不禁叹口气,他从来不懂得,原来吻一个女孩是需要这样的屏气凝神。 三公分、两公分、一公分……他们之间没有距离了,他们的唇交叠在一起了。 好轻、好暖、好像风,这是雨蝶的第一个感觉,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抛开地心引力,她只有握住他的肩膀,才能有所依靠。 他没有加深这个吻,他不敢,而这样温柔的心情还是第一次,他仿佛亲吻着一朵尚未开放的花苞,让他只想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等待她有一天绽放开来。 当他稍微离开她时,惊见她眼睛含着泪意,让他慌起来了,“我把你吓着了吗?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不,不是……”她缓缓摇头。 “那是怎么了?”他怜惜地抚过她的脸颊,“我可不是要你哭的,别哭啊!” “我只是觉得好幸福。”她哽咽着,努力把眼泪眨回去。 “幸福?幸福会让你想哭吗?” “嗯!”她微笑着,“以前我都不知道……恋爱会让人这么快乐,又这么痛苦,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充满着、包围着……谢谢你,是你带给我这种感觉。” “哦!傻瓜!”他将她抱紧,整颗心都疼了起来,“我也是一样啊!我才该说谢谢你,和你谈恋爱,真是我的福气,天大的福气!” “正威你会不会记得今天……我们第一次接吻?” “那当然!” “你不会忘记?多久都不会忘记?”她满脸期待地问。 “问这什么傻问题?放心,以后你随时抽问,我随时应答,我不会忘记今天的!” 她又笑了,“好高兴,你这样说,我就很满足了。” “你真是容易满足,傻女孩!”他摇头道。 “傻就傻嘛!你就是喜欢我这傻女孩,不是吗?” “是,所以我更傻!” 车里,温馨笑语,甜蜜情话,轻柔拥吻,这一刻,是无忧无虑的,是深深刻划的,他们回忆中美丽的一幕。 *** 七月十日,天气多云。 初吻,终于降临在我身上了。 感谢上天,感谢生命,感谢这一切。 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是晚上八点三十二分五十七秒,我记住了这个时间。 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个吻?但我会记得这第一个吻。 正威,正威,正威……仿佛有一只鸟儿住在我心里,不断轻唤着这个名字,听来就像一首歌。 在他的心里,可也有住着一只鸟儿,轻声唱着我的名字? *** 这天,刘正威刚解决完一件大案子,心情愉悦,只想和他的女友分享。 因此,他亲自送花到天佑医院来,准备给雨蝶一个惊喜。 来到了护理室,感到惊喜的人却是那些小护士们,大家都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又是羡慕又是调侃。 刘正威不想和她们多聊,只问:“雨蝶呢?她怎么不在?” “现在是休息时间,她应该没有值班吧?”一位护士帮他查阅排班表。 另一位护士回想道:“我刚刚看到她,好像是去找副院长耶!” 副院长?邵维平?那个青梅竹马的大哥哥?刘正威强自压下惊愕,平静地说: “好,我知道了,我去找她。” 他先把花放在雨蝶的桌上,看见他送来的卡片,都被她夹放在玻璃垫下,这让他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些,但他可不会忽视邵维平这个问题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他早有预感,他将和邵维平正面交战。 走了几分钟,他站在副院长办公室前,用力敲着,“叩叩!叩叩!” 真没想到他还有这敲门的礼貌,其实,他只想一脚踢开门。 过了一分钟之久,里面才传来:“请进!” 哼!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刘正威心头那把火燃烧得更炽了。 一推门,他看见邵维平和雨蝶脸上都写满了惊讶,仿佛不敢想像他竟会在此刻出现,尤其是雨蝶,她脸色苍白得几乎要昏倒了。 “刘律师!”邵维平的音调有点不寻常,“你怎么来了?哦!你一定是来找雨蝶的吧!” “没错。”刘正威的眼神直盯着雨蝶,“我来给她送花的。” “雨蝶,你可真幸福,大家都很羡慕你呢!”邵维平硬挤出一个微笑。 雨蝶站在桌旁,双手紧握着桌角,“嗯!是、是啊!” 刘正威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找不到你,我可是会很生气的!” “是这样的,我有件事要麻烦雨蝶。”邵维平急中生智,从抽屉拿出一份资料,“我老爸要我去相亲,塞给了我一大堆照片,但我根本不知道要选谁?所以,想请雨蝶帮我看看。” 刘正威看了看那些名门淑女的照片,却还是不怎么相信,对雨蝶问道:“是吗?你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 雨蝶没有回答,他发觉她的手正在颤抖。 邵维平继续打回场说:“刘律师,雨蝶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第一个想到能帮我的人就是她,毕竟像这种事情,去请教别的护士也不太好,她们会把我当笑话看的。”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刘正威冷冷地说。 邵维平抓抓后脑,挤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其实,这也都是雨蝶给我鼓励,才让我鼓起勇气去尝试,因为雨蝶常跟我说,谈恋爱真的很快乐,叫我一定也要交女朋友,说来我还真羡慕你们呢!” “是吗?”刘正威很想相信,但雨蝶的表情让他无法相信。 这时,雨蝶终于开口了,“正威,我想……我该去工作了。” “好,晚上我来接你。”刘正威还不想在这时候发作,“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跟副院长谈谈。” 雨蝶的眼里透露着惊慌,看了邵维平一眼,似乎发出求助的讯息。 邵维平点点头,“好啊!我也想跟刘律师聊聊,雨蝶,你就先去忙吧!” “哦!好。”雨蝶虚弱地说,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当房里只剩邵维平和刘正威两人,就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拐弯抹角的了。 刘正威双手插在口袋里,双眉一挑,“我就直接问了,你和雨蝶是什么关系?” 邵维平淡淡一笑,“是朋友,是哥哥和妹妹,是互相关心的人。” “就这样而已?你没有想过更进一步?”刘正威可不是傻子,他看得出邵维平的用心不只如此。 “就算有,又能如何呢?”邵维平耸了耸肩,“我是这家医院未来的院长,我父亲要我选择门当户对的妻子,我有我的考量,雨蝶和我并不相配。” “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刘正威看得出来,邵维平身上只有一股书卷气,毫无势利之气。邵维平又笑了,“这话听起来像是赞美,我就把它当作是赞美吧!不管怎么样,我只想告诉你,珍惜她,爱她。” “这不用你来提醒我!”刘正威低吼了回去。 “那就好,我祝福你们。” 看来这家伙是打算以笑脸面对一切,刘正威难以逼问出什么来,只得撂下一句,“最好是如此,因为,我不会放她走的,你如果敢招惹她,我一定会毁了你!” 邵维平没有回答,平静的脸上仍是那样微笑着。 “砰!”刘正威走了,留下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邵维平站在那儿很久,然后收起桌上的照片,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雨蝶,这个男人很爱你,我不知道你是否承受得起他的爱,但我确定,无论如何,你还是会飞身扑向他的怀抱。 我的小蝴蝶啊!但愿你飞得自由自在、幸福快乐…… 06 (那夜) 我俩重会月光下 我是玫瑰 你是刺 绽放爱情 当晚,刘正威来接雨蝶下班,一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谈,气氛凝重。 他故意开着快车,直接驶向他的住处,那是一栋大厦的最顶楼,雨蝶曾在假日时来过,两人消磨着家居的悠闲时光。 但是今晚,似乎一点都不可能是悠闲的时光。 雨蝶缩在椅子上,偷偷望着他的侧面,紧抿的双唇,说明了他的怒气未消。 唉!她该怎么办才好呢?中午在邵大哥的办公室里,是为了要看她最近的检查报告,没想到会突然看见刘正威走进来,让她完全失去了冷静,她以为自己的秘密就要被发现了。 车子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他们默默下车,搭了电梯,直接抵达第二十一层楼。 一进屋里,刘正威就狠狠关上门,发出的重击声吓了雨蝶一大跳。 她怯怯地站在角落,双腿不断的颤抖着。 难道……难道她最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吗?他已经发现真相?所以,他生气了? 退缩了?不要她了? 刘正威抓着自己的头发,像头愤怒的野兽般,在屋里走来走去,终于抬头说:“我一定要你解释清楚,你和邵维平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喜欢他?还是你们曾经恋爱过?受到他父亲的阻挡才分开的?” “你……你在说什么?”她完全不懂。 “别装作那么单纯的样子!”他的理智被嫉妒控制,被不安占据了,“我这辈子没有被任何女人玩弄过,你还是第一个!你和邵维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本来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就因为他父亲反对你们在一起,所以,你们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事实上,你们还是互相有意的!” “你这想像实在太夸张了。”雨蝶简直傻住了。 刘正威却坚持自己的推想无误,伸手指着她说:“你利用我当作一个幌子,让所有的人以为你跟我恋爱了,但你还是跟他断不了关系,你之所以替他选择相亲的对象,就是因为你要他也找一个幌子,掩人耳目,尤其是应付他父亲的压力,这样一来,你们才能继续这段感情,你说,你是不是自始至终都在利用我?”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对你做那种事?”她一定得为自己澄清,“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我对邵大哥只是兄长的感情,你不要这样曲解我!” “我不相信!”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气,“你在我面前那么纯洁,不让我抱你,不让我真的拥有你,就是因为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愿意和邵维平发生关系!” 雨蝶听不下去了,她冲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啪!”清脆的一声,顿时,屋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 “你竟敢打我?”他忘了要发脾气,因为诧异压过了一切情绪。 她垂下双手,那声音哽咽着、颤抖着,却清清楚楚传进了他的耳里。 “我……我不准你冤枉我,不管你怎么怪我、怨我……你不可以怀疑我这颗心!我这二十三年来没有爱过任何男人,我只有真真切切爱过你一个……你要我证明,可以,你可以现在就抱我,然后你就会发现,我从来没有这样付出过自己……不管你相不相信,除了你,我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了……”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慢慢解开衣扣,那绝望悲伤的表情、那澄澈无比的双眼,让他看清了她的真心,也发现了自己的糊涂。 终于,他冲上前抱住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惩罚我!” “我要你相信……我连一点点的误解都承受不起……我要爱你爱得明明白白……” 她挣扎着要扯开自己的上衣。 “够了!够了!”他呐喊着,“我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才会这么盲目的,原谅我!” 激动的两人跪坐在地,她细瘦的双臂拥着他,泪水无法停止的奔流,“正威,我求你,不要怀疑我的心……千万不要!我什么都可以忍耐、什么都可以接受,但我这颗心你一定要懂!不然的话,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相信你!我懂你!”他连连保证着、承诺着,“都怪我嫉妒心太重了,我怕你离开我,我怕别人抢走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以生命对你发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人!” “我真的能吗?我真的能得到你全部的爱吗?”他不敢确定,他何德何能,竟拥有这天使赐予的爱? “可以的,请抱紧我,让我觉得疼也没关系,我要你抱紧我!” 他的双臂收紧,将她圈在怀里,那么用力、那么沉重,几乎要将她压碎似的,但她是那么依恋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温暖。 “是我不对,让我弥补你,但是你别哭了,我受不了看到你哭。”他叹息,在她芬芳的发间烙下一吻。 “我是因为被你抱着,太高兴了才哭的……”她试着以愉快的声音说:“只要你不放开我,只要你还要我,我就永远会是你的……” “天!我怎么放得开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他在她脸上狂吻着,“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如此爱过一个女人,连我都被自己吓到了!” 那沙哑的声音,那句句的诺言,让她含着泪水微笑了,“我好幸福,我真的好幸福喔!我觉得就算现在死掉也无所谓了” “你在说什么优话?你这傻孩子!”他宠溺地对她一笑,“我可不准!”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藏起自己感伤的心情,“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啊!我们以后再也别吵架了,我好像刚跑完马拉松一样,累坏了。” “我也是,我怕自己快昏倒了。” “你的脸色真的不大好,都是我的错!来!我抱你到床上去,你好好睡一下。” “嗯!” 躺在大床上,雨蝶很快沉入梦乡,而他坐在旁边看着她,心底默默想着,他承认自己爱上这个女人了,而且,他竟然还想要和她相守一辈子! 这么一来,就要打破当初他们交往的条件,但他有信心,她一定会允许他这小小的犯规的…… *** 夜深了,雨蝶在朦胧间醒来,发现自己熟睡了好一阵子,昏黄的房里,刘正威就坐在床边,看来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 “你醒了?”他亲了亲她的脸颊。 他那男性的气息、清新的味道,让她脸上一红,“你怎么偷看人家睡觉?” “我才没偷看,我是正大光明的看呢!”他故意逗她。 “讨厌!我说不过你。”她坐起身来,“几点了?我该回去了。” “别回去了,就住在这儿吧!我打过电话给你的邵大哥了。” “那怎么行?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她嘟起红唇。 “怎么不行?你怕我吃了你不成?”他挑起她的下巴问。 她垂下视线,羞答答地说:“正威,你……你如果想要的话……我愿意。” 看她那紧张万分的样子,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傻瓜!我相信你,不需用这种方法证明你自己,懂吗?” “可是……我想……你应该忍得很难过吧?我毕竟是护士,我也不是不懂得……所以……所以……我不要你忍耐。”她说得吞吞吐吐,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低笑了起来,“说得好像你是我发泄的工具一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决定了,我们要慢慢来,我可不要你这么‘牺牲奉献’,等到你真的都准备好了,到时,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这样好吗?”她还是有点迷惑。 他笑得邪气放肆,“放心吧!你没剩多少时间了,先练一练体力吧!到时,我会把你绑在床上,对你为所欲为,把你欠我的统统要回来!” “你真是的!”她捶一下他的胸膛,忍不住也笑了。 两人说说笑笑,又走到厨房去弄些吃的,这已经算是消夜了。 “你该吃药了,来,喝杯温水。”他替她倒了水。 她接过杯子,从皮包拿出药来,刘正威看着皱起眉头,“你的药怎么越吃越多?至少有十几颗吧?” 她愣了一下,才回答:“因为……医生还给我开了一些维他命、营养剂。” “这样也好,你太瘦了,显得我好像在虐待你似的。”他摸摸她的脸颊,“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督促你多吃一点的。” “哦!谢谢。”她低下头,回避他的眼神。 “对了,你说下个月是你邵伯父的生日,你们要给他办寿宴吗?”他突然问起。 “是啊!”她点点头。 他利落的拍了下手,扬扬得意,“好,我也要去!” “你也要去?”她瞪大了眼睛问。 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没去过你家,乘机偷窥一下你的闺房罗!” “但我到时可能很忙,不一定有时间招呼你的。”她犹豫了起来。 “重点是,我想送个生日礼物过去,顺便……也让邵伯父、邵伯母认识我啊!” 他终于吐出真言。 她皱起了眉头,“那不是很怪吗?” 他拍了下桌子,“怎么?你嫌我见不得人啊?我可是公认的帅哥兼黄金单身汉耶!” 她转过头,喃喃自语道:“老刘卖瓜……” “你说什么?我听到了喔!” “没有,啊!你别搔我痒啦!我怕痒我不玩了!” “这是你自找的!” 满室欢笑中,窗外夜景更加灿烂,映照着这美丽的一刻。 *** 八月三日,天气阴。 今天我第一次和正威吵架,不,该说是他对我吵,我对他哭,但我却打了他一巴掌。我做梦也没想过我会打人,而且还是我最爱的人。 本以为他发现了我的病,本以为我就要被放弃了,但听到他那样误解我,我都快疯了。我不能接受这个,就算是被抛弃或被责怪,我都无所谓,但我不能接受被误解,因为,我只有这颗完整的心,可以用双手呈献给他。 平静过后,他说要来拜访邵伯伯和邵伯母,我听得出他开始认真了,他想要更融入我的生活,但是,我能让这件事发生吗?我该让他对我付出这么多吗? 我犹豫了,谁能告诉我,这场恋爱究竟该走向哪一条路? *** “叩叩!”宁静的夜里,传来敲门声。 邵维平从书桌前抬起头,望向门口,“请进。” 雨蝶慢慢走进来,端着一盘水果,“邵大哥,你正在忙吗?” 一看到她,邵维平放下手中文件,走上前接过水果搁在桌上,“再忙也会为你抽出时间的,坐啊!别站在那儿。”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安静无语,只有音响中的钢琴声悠悠播送。 “怎么了?你有话想跟我说?”他观察着她的表情,“还在为那晚你在外过夜的事介意吗?没关系的,我跟爸妈解释过了,他们都相信我那套说词,以为你在女同事家聊天聊得太晚,你都这么大了,偶尔不回家又不会怎么样。” 雨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为我说谎。其实你也知道,那晚我是在正威那儿……” 别,别说得太明白!他这颗心的承受度还是有限的。 他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对我解释,我相信你可以为自己负责的!” “嗯!”她点点头,“下个月是邵伯伯的生日,正威说他想来送份礼。” “哦!”邵维平倒是有些惊讶,“原来他挺用心的嘛!真是想不到。” 雨蝶却叹了日气,“我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应该介绍他们认识吗?伯伯和伯母又会怎么想呢?会不会不赞成我和正威谈恋爱?” “傻瓜!”他敲敲她的脑袋,“有我在,你担心这些做什么?我会跟爸妈说清楚,他们一定会乐见其成的!” “真的吗?他们会不会认为说我根本就不应该谈恋爱?因为我这样的身体,我好像什么都该放弃。”雨蝶还是很没有信心。 “不准这样说!”他以冷硬的语气道,“每个人都有资格谈恋爱的,尤其是你,有这么一颗真心,绝对有资格谈你想谈的恋爱!爸妈和我都是一样的想法,只希望你过得快乐就好。” “哦!邵大哥……”她微微哽咽,“你对我太好了!” “那是因为你值得。对自己要有信心,懂不懂?”他将她搂近一些,让她靠着他的肩膀,但这只是兄妹间的关怀,一点都不能逾越的。 “嗯!我懂。”她努力微笑着。 “对了,告诉你,我爸生日那天,我也会带女伴出现喔!”他故意要冲淡这气氛。 “咦!就是上次相亲的对象吗?”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是啊!到时,还请你们帮我鉴定鉴定,看看我和她配不配罗?” 雨蝶本是惊喜的,但微笑很快就褪去了,“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为难,不让正威误会,所以所以才勉强自己这么做?” 我聪慧敏感的小蝴蝶,为什么你总是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有时,你该糊涂一些的。 他浅浅一笑,“不,是为了我自己!总不能让你专美于前啊!到时,你有王子,我若没有公主,不是很没面子吗?况且,我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希望你是真的这么想,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喔!”雨蝶微笑道。 够了,只要这样的微笑还能对他展开,这就够了。 “好,我们来比赛,看谁比谁更幸福?”他摸着她的头发,像个宠溺妹妹的哥哥。 是的,一定要幸福喔!在这人生路上,一定要幸福喔! *** 邵盈志六十大寿,宴会办在阳明山上的别墅,只见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将邵家大厅都挤满了。 而在邵盈志和林佩颖的心中,最高兴的不是这天的风光排场,而是独子邵维平终于带着女伴公开亮相了。 站在邵维平身边的那位小姐,正是他们属意的媳妇人选:章心兰。 无论学历、家世、外貌、谈吐,都让他们满意得不得了,只希望儿子加快点脚步,快把这好对象娶进门来,可惜儿子似乎总是漫不经心的,让他们在一旁干着急。 八年前,从他们收养了雨蝶以来,他们隐约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其实,他们不是讨厌雨蝶,他们也同样疼爱雨蝶,但是,雨蝶那样的身子……怎么能做邵家的媳妇呢? 因此,今天邵维平能够带着章心兰现身,着实让他们夫妻俩大感安慰。 “爸、妈,这位是章心兰小姐。”邵维平为他们引介。 “伯父、伯母好!”章心兰微笑招呼道:“伯父,祝您身体健康、生日快乐!这是我送您的礼物。” “好好好,真乖!”邵盈志满脸笑容地接下。 “章小姐,我们可以叫你的名字吧?大家都熟了嘛!”林佩颖亲切的道。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章心兰连连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迎接宾客的声音,雨蝶挽着刘正威的手走来,两人看来就像一对天上的佳偶,乘着白云降落在人间。 “咦!这位就是刘大律师吗?”邵盈志率先打趣道。 刘正威潇洒自若地说:“邵伯伯、邵伯母,你们好,今天我不是以律师的身份前来,你们别误会了,我没有任何公事要谈的。” “哦!那是以什么身份呢?”林佩颖笑问。 “当然是以雨蝶男友的身份,来向伯父伯母请安,也来替伯父祝寿。” 邵盈志哈哈笑了,“真好,今天我太高兴了,维平找到了对象,雨蝶也找到了男友,我没什么其他的生日愿望了!” 林佩颖也说:“是啊!我们两个老人家可以退席,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的聊聊。” 气氛融洽,雨蝶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依偎在刘正威身边,觉得好温暖、好安全。 邵家两老继续去招呼宾客,邵维平则为彼此介绍了一番,“这位是章心兰小姐,这位是刘正威律师,还有我的好妹妹周雨蝶。” 章心兰早就听过雨蝶这名字,邵维平不只一次提起这位远房姻亲,虽然他总说他们就像兄妹一样,但是凭着敏感的女性直觉,她猜得出应该不只如此。 不过,现在看到雨蝶依偎在刘正威的怀里,露出甜蜜的微笑,这倒是让章心兰放心了。从今以后,她该如何赢得邵维平的心,问题应该简单多了。 同样感觉放心的人,不只是章心兰,还有刘正威,一看到邵维平带女伴出现,不管那是谁,只要能隔开邵维平和雨蝶的距离,那么他的警戒就能放松下来。 这就是邵维平所要的结果,他要一切都很和平、很美好,只要雨蝶能够快乐。 寒暄过后,大伙儿用餐、祝寿、送礼,把宴会的气氛带到最高点。 不过,在这热闹时分,刘正威却偷偷把雨蝶拉出大厅,溜到花园去幽会。 “你做什么?里面还有那么多客人呢!”雨蝶皱着眉头,却不是真的生气。 刘正威只是傻笑着,“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想把你藏起来,想要吻你吻个够!” “你真是的!”她羞怯地笑了。 花园里,月光轻轻洒下,将她的身影衬托得更加美丽迷蒙,看来就像天使一般,随时可能长出一对翅膀,翩翩飞向云端。 “你太美了,有时……我怕你不是真的!”他突然觉得不安。 “我当然是真的,我就在你身边啊!”她握紧他的双手。 他们走到树下,他弯腰捡起一朵落花,“好香的鸡蛋花,你还记得吗?在医院里面,你摘过花给我。” “嗯!那时你就像个小孩子,突然要我摘花,害我吓了一跳。”她回忆道。 他把花别在她的耳上,“因为我找不到别的借口,可以跟你多相处一会儿嘛!” “那时你都不说话,闷得要命,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她抱怨道。 他低低笑了,“要是我现在告诉你,当时我只想撕掉你的制服,把你整个人压在病床上,那你会怎么样?” “刘正威!”她脸一红,声音也提高了。 他抱住她,得意极了,“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我可不敢污辱你神圣的职业!” “哼!”她嘟起唇,还是不满意。 “对了,下个月我生日,你要送我什么?” “哪有人自己要求礼物的?” “当然没有,就只有我刘正威可以这样要求周雨蝶。”他耍赖似的说。 “唉!”她轻轻叹息,“那你想要什么嘛?” “我要……”他在她耳畔低语,“我要你!” 她的耳朵好痒、好热,“我……我本来就是你的了。” “真的?全部都是?”他沙哑的问着,“你的心?你的人?你的一切一切?都是我的吗?没有一点点保留?统统都要给我?” 她双腿都在发抖了,背靠在厚实的树干上,前面是他火烫的怀抱,“如果你要,我……我全部都是你的。” “好,可别忘了你这句话!我可是等了好久好久,等我生日那天,我可就不客气了喔!” 她捶着他的肩膀,“我讨厌你这么自以为是,好像我欠了你一样。” 他却还是那副自大的表情,“才怪!你就是喜欢我,你骗不了我,你生来就是要来爱我的,你可不能违背天意喔!” 她拿他没办法,注定要被他吃定,“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进去,放开啦!” 他怎么会轻易放开呢?他打算一辈子都不放手呢!今天见到了她的家人,当他生日那天,就换她去见他的家人了,日子一久,时机一到,他就要娶进这位小天使! 这是他藏在心里的计谋,不过,现在还不必告诉她,免得她被吓跑了。 “我就是不放,怎么样?”他存心要逗她。 “你正经点,我们出来这么久,他们会觉得很奇怪的!” 他端起她的脸蛋,凝视她的双眸,“我很正经,我从来没这么正经过。” “你……你又怎么了?”她迷惘地问。 “我……我爱你,雨蝶,我生来就是要来爱你的,我绝对会遵照这天意的安排。” 她眼眶一热,不知该怎么回答,然后,就是他的呼吸、他的嘴唇、他的温柔拥吻,多么美丽的一刻,月光、清风和花香仿佛都在为他们祝福,她明白她将不会忘记,在她生命中有过这一夜,这一吻。 曾经爱过,曾经被爱,那么,她就应该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 九月十二日,天气微凉。 正威来参加寿宴,邵伯伯、邵伯母和邵大哥都祝福我们,一切就像梦,美好得不能更美好了。 风中的承诺,树下的拥吻,我几乎要相信,我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深陷在爱河的漩涡中。老天,请让这场梦再长些、再久些,因为,我还不想醒来。 07 (非你不能) 非你 不能伤我 非你 不能渡我 过这红尘 平凡的一天,当刘正威走出冷气房车,就感受到正午的骄阳热力,但他并没有皱起眉头,因为他已经改掉那习惯。 能感觉阳光就是一种恩赐,他想起雨蝶这么说过。 司机勇仔替他关上车门,鞠躬道:“刘律师,那我去停车了,您慢走。” 刘正威点个头,“谢谢你,再见!” “不、不用客气!”勇仔尽量在习惯这位“新少爷”,但总还是有点惶恐。 刘正威走进电梯,望着明亮的镜面,他看见一个满脸傻笑的男人,是的,他正处在幸福的顶点。 还会有谁比他更幸福呢?因为他爱上了一位天使,而那天使也爱着他呢! “刘律师,您回来啦!”张宏宾迎上前来,“您看来很高兴的样子。” “那当然,能活着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刘正威面对所有的同仁,像个生活哲学家那样说。 “是,您说得是!”张宏宾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意见。 “大家好好办公,今天喝个下午茶,我已经订好咖啡和点心了,别客气,生命就是要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刘正威爽朗笑着,一路春风的走进办公室。 所有的人都呆在原地,一时之间,还真难接受这位新老板。 “刘律师若不是发神经了……” “就是恋爱得太幸福了……” 关上门,刘正威还没坐到位子上,就拿起手机打给他的女朋友,嘿!这称呼真是顺口呢!当然,如果叫老婆、太太、牵手的、孩子的妈,那一定更顺心! 他一边拨号,一边傻笑,等着那端接起就问:“有没有想我?” “有啊!”那声音娇娇的、软软的。 “有没有穿我送你的内衣?” 叹口气后,是压低的声音,“你一定得问这个吗?” “你嫌弃我送你的礼物?你不爱我了?你变心了?你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没有啦!你在胡说什么?”那声音变得急切。 他忍住笑意,“为了证明你的真心,那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穿我送的内衣?” “你……真是的有啦!可以了吧?” “哪一套?”他兴奋地问:“粉红色?蓝色?白色?还是黑色的?” “唉——”好长的叹息,“紫色的。”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让他倒吸了一口气,“哇!一定起漂亮的,我可以想像。在我生日那天,你要每套都穿一次给我看。” “为什么?换来换去多奇怪啊?” “这问题太简单了,让我来为你解答吧!每做一次就可能被我弄脏或弄坏,所以,你要再换另一套,所以,我才买了一打给你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不准说了啦!”那恼怒的、害羞的音调,真是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天!他怎么会这么爱她呢? “晚上煮饭给我吃,我要吃荷叶排骨、芙蓉豆腐、红笋冬粉和糖醋白菜。” “请问刘大律师,你有付我薪水吗?”那无奈的声音问。 “有啊!就是我给你的爱啊!这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天哪!” 爱语、情话、笑声,这就是上天赐与恋人的礼物。 *** 当晚,刘正威一边吹口哨,一边从车里拿出鲜花,这种回家的感觉真好,因为他知道有个人正等着他。 搭了电梯上楼,一打开大门就可以喊道:“我回来了!” 啊!这正是他所要的。 饭桌上早已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一个穿着围裙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着,他几乎想跪下来感谢老天了。 “你回来了。”雨蝶转过身,试着微笑。 刘正威把花放下,原本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他立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哭了?眼睛变得这么红,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啦!刚刚被烟熏到了。”她轻声解释道。 他吻着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心疼得要命,“做菜这么辛苦,以后我不让你做了,我请个佣人来就行了。” “没关系,我喜欢做给你吃。”她闭上眼,承受他的温柔,她只希望还有机会为他做菜,她只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但是…… “快坐下来,别忙了!”他拉着她坐在桌前,“今天我来伺候你,我当仆人,你当公主,好不好?” 她微微笑着,却藏不住些许悲哀。 一顿饭下来,刘正威不断劝她多吃,但她总推说没有食欲,“我真的吃不下,你多吃一点好不好?” 因为,看他吃得那么兴高采烈、那么津津有味,她就幸福得想哭。 等到晚餐结束,刘正威坚持洗碗收拾,不肯让雨蝶帮忙。 雨蝶站在阳台上,顶楼的灿烂夜景并不能吸引她,她只默默望着那高大的背影,她无法移开视线,此刻,能多看一眼都是好的,都是可贵的! “好了,大功告成!”他走到她身边,抚摸她被夜风吹起的长发,不论何时,这芬芳总让他想沉迷其中。 “正威,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她握紧栏杆,告诉自己该来的还是要来。 “说啊!我们之间要无话不谈,什么都得说。”他冲着她直笑。 面对这张她最爱的脸,她却要夺走他的笑容,天!请赐给她力量。 她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夜空,深吸一口气说:“我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我真的很谢谢你。” “怎么突然感恩起来?没关系,你大可以身相许啊!”他仍是说笑的语气。 她拉开他搂在她肩上的手,这小动作让他楞了一下,而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是让他莫名其妙,“我想跟你分手。”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欣赏这种玩笑。 她的大眼中盛满了痛楚,却必须坚强地说:“我是认真的,我要跟你分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这才看清她的严肃表情!大口喘着气问道:“我哪里做错了?你哪里不满意?还是有第三者?是谁?” “你没有错,是我的错,因为我已经厌倦了。”她咬紧着下唇,不敢泄漏一声哽咽。 “厌倦?”刘正威从未听过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以前总是他如此对待别的女人,今天,却轮到他了? “是的,我厌倦了,我麻木了,你没有办法再给我恋爱的感觉了。” “不可能!你明明那么爱我的!”他抓住她的双肩,怒吼道:“直到今天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都还是那么爱我的,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厌倦了我?” 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我只是无法说出口而已……我怕伤了你的自尊心。” “骗人!你骗人!”他不能接受这事实,一点都不能。 雨蝶努力挤出微笑,“请你冷静点,不要让我为难……在交往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的了,这是一场不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既然恋爱的感觉已经消失了,那么……我们就该承认这事实,用成熟理性的态度来面对分手……” “你真的舍得?”他茫然地望着她,还是那样熟悉的微笑,“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你就这么潇洒,这么绝情,一点留恋都没有?” “当然,我对你还是很感激,我会记得你的,你曾经带给我很美好的回忆。”是的,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生中唯一的恋情…… “你是在惩罚我吗?你故意要折磨我吗?”他无助地摇头,无力地放下双手,“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都会做,但是……你要把分手这两个字收回去,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我也会当它只是一个玩笑!” “你振作一点,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得好像你从来没爱过我……” “我很抱歉,我努力想让这件事圆满结束的。” 他再次凝视着她,但是他找不回那份温柔,那份多情,“我好像不认识你了,你明明离我这么近,我却觉得你离我好遥远。” “我只有再次说抱歉。” “不要!不要对我说抱歉!”他大吼起来,“我不要听这句话,我要听你说你爱我,我要听你说你会和我在一起!” “抱歉。”她还是只有这句话。 刘正威安静了下来,他脑子里一片乱烘烘的,他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他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这么快乐,又是这么痛苦,什么都是加倍的,都是刻骨铭心的! 雨蝶走进客厅里,从皮包拿出两样东西,“这是你送我的手机,还有你家的钥匙,现在我还给你。希望你一切平安顺利,无论如何,分手后还是可以互相祝福。” 刘正威斜靠在栏杆上,他已经不知如何反应了,“不,不要把那些东西留下来,你给我拿走,不要留下任何让我想起你的东西!” 雨蝶考虑了几秒钟,又收了起来,“好吧!那我就带走了。” “你……真的是雨蝶吗?真的是那个……摘花给我的雨蝶吗?”他沙哑地问。 “不管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想念我,就让这一切随着时间过去吧!”她点个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那背影,他想闭上眼睛不要看,但是一种奇妙的执着,却让他紧盯着她不放,直到大门被关上为止。 他慢慢的坐倒在地上,夜风微凉,吹得他心头空荡荡的。 他明白,从此他失去了一些什么,那被她带走的一些什么…… *** 十月二十四日,天气阴。 邵大哥给我看了检查结果,情况恶化了,因此,我对正威提出了分手。 幸福就要从我手中溜走了,即使我想紧紧握住,还是像沙粒般滑出我的指缝。 我想不到自己可以这么冷静、这么坚强,原来爱会给人力量,不管是建立什么,或是摧毁什么。 我还剩下多少日子呢?我不会去想这问题。 只是,不管我人在哪儿,我都会为正威祈祷,我希望他能幸福。 *** 刘正威法律事务所。 低气压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没有人胆敢多说一句,免得雷声大作或风雨交加,因为谁都看得出来,这回大老板若不是神经发作了,就是失恋了。 可怜的张宏宾身为助理,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敲办公室的门。 他已经敲了五分钟的门,又等了十分钟的门,仍然没有任何回应,逼不得已,他只好轻轻推开门,抱着一大堆文件让刘正威过目。 相对于前些天的火爆脾气,刘正威今天显得安静多了,双脚翘在书桌上,像是出了神一样,直直望着天花板发呆。 “咳!刘律师,这儿有些契约要你签名。”张宏宾尽可能以平稳的语气说,不能颤抖也不能提高音量,就怕不小心会惹来风云变色。 刘正威仍然出神,仍然发呆,低低自语,“为什么?为什么?” 张宏宾叹了口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为刘律师工作了这些年,怎么说也有点情谊,更何况同样是男人,他不能见到同类自生自灭咩! “刘律师,你别这样了,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这话一出口,连张宏宾自己都快吓坏了。 因为,刘正威一转过头,双眼炯炯的瞪视着他,那模样直教人胆战心惊。 刘正威沉默了几分钟,气氛僵硬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然后他才开口问道:“你有办法吗?你有办法挽回一个女人的心吗?” “这……这要先找出问题症结啊!”张宏宾结结巴巴的说。 刘正威垂下双肩,表情无奈之极,“我就是不懂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她突然要分手?我不懂,活了三十年我才发现,我对女人一点都不了解……” “突然要分手?”张宏宾努力在脑海中回想,他的老婆大人好像也闹过这么一次。 刘正威突然大吼起来,挥开桌上的一切东西,“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你为什么要问我,你为什么要让我有所希望?” 张宏宾退到门边,一心只想逃开这危险之地……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是有过那么一回,他几乎要失去了他的管家婆兼户长! “刘律师,你……你先冷静点,听我说,好歹我……我也已经结婚生子,你就把我的话当作……参考看看,拜托你!” 刘正威停下动作,喘着气,瞪着他。 张宏宾一鼓作气地说:“我不确定是不是同样的状况,不过……我老婆也跟我闹过一次,那时,她还是我的女朋友,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要分手,我也是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我从她的朋友那儿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等我等得不耐烦了,因为我一直都没说要娶她当老婆……” “娶她?当老婆?”刘正威呐呐地问。 “是啊!她以为我不是真心的,她那人个性又倔强,干脆就先跟我提分手,后来我知道了原因,才赶紧买了钻戒去求她,几乎说破了嘴才把她求回来!不过,我也就因此被她套牢,现在都被她管得死死的呢!”张宏宾苦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正威恍然大悟,不断点头。 张宏宾抓抓后脑,“这只是我的经验谈,我也不知道周小姐是怎么想的?不过,刘律师,你要是带着戒指去找她,我相信女人应该都很难拒绝的。” “你说得对!”刘正威猛然站起来,抓起了西装外套就要跑出去。 跑到门口,刘正威又站住了,转向张宏宾,感性地说道:“你真是我的好助理,我没有你实在不行!” “这你过奖了,谢谢!”张宏宾简直受宠若惊。 就这样,所有同仁都看着刘大律师冲出办公室,满面春风,有如重生为人,踏着轻快的脚步跑进电梯,当他转身过来,面对大家时,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电梯门关上了,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只有一个结论—— 大老板要不是神经发作了,就是又再次恋爱了…… *** 天佑医院,大门附近停着一辆黑色跑车,隐藏在暗夜中,只有特别眼尖的人,才会看出那辆车以前常出现,而且总是来接一位微笑很美的护士。 今晚,刘正威坐在驾驶座上,心情却是起起落落,连他也不敢相信,只是这样等着雨蝶,就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己。 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曾经拥有过怎样的幸福,但他几乎毫无知觉地失去了…… 等着、等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心痛,都是自责,都是期盼。 终于,那占据他心灵的身影出现了,刹那间,他耳边又响起天使般的歌声,他相信这是上天对他的指引,是了,这就是他一生要等的人。 雨蝶这天没穿护士制服,反而穿着一套天蓝色的洋装,她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低着头,像是没什么精神,偶尔还叹口气。 天空开始飘雨,她抬起头,手中虽然握着伞,却不想打开。 她并未发现有辆车跟着她,直到她走到红绿灯前,附近没有什么路人,她似乎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但她仍没有特别去注意。 “啊!”下一秒钟,她才来得及惊叫一声,就发现自己被某人从背后抱住,并且迅速被推向一辆车里。 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车门上锁的声音,然后车子已经往前奔驰,甚至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尤其是当她一转头,就看见驾驶座上竟是刘正威!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诧异得不得了。 “先别问,给我一点时间,求你!”他的声音好沙哑,好压抑。 雨蝶还想多说些什么,但是她放弃了,她只怕一开口就要哭了,因为,这些天没见面,他变得好憔悴,以往那么爱体面的他,现在却连胡子都没刮,黑眼圈也明显可见,说明了他是多么难熬。她默默坐在那儿,双手交握着,偶尔看他一眼,就心痛好久好久。 刘正威专注在开车上,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在颤抖,直到半小时以后,他们抵达了淡水,一处海滩前的停车场。 没有人说话,像是有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雨水滴落在车顶,风儿敲打着车窗,谱出一首又一首凄凉的调子。 刘正威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缓缓递到她手中,“雨蝶,别……别折磨我了,请你嫁给我。” 雨蝶不能呼吸,她看到那枚闪耀的戒指,那是她不敢奢望的梦想。 她安静着,他只得拿起戒指,拉起她的手,要为她戴上。 “不,不要!”她终于出声了。 他紧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要?我一直想要娶你,只是我太笨、太蠢,我竟然没有告诉你,以为那是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事!之前,我又做了那么糟的提议,说什么要谈不以结婚为目标的恋爱,那都是狗屁!我爱你,我要和你过一辈子,你相信我是真心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管什么结婚不结婚,我我要跟你分手。”她紧紧握住双手,希望上天能给她多些勇气,多些力量。 “我知道你对我一定很失望,可是我会改,我会变成一个家庭型的男人,我的全部都是你的,我可以跪在你脚下,只要你让我爱你!”他连连承诺着,这一刻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不能失去她!因为两人的拉扯,刘正威碰到了音响的按钮,某家电台正播放出一首老歌,那幽怨的女声低唱着:“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要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听着这歌、这旋律,这字字句句,雨蝶早已哽咽,却还要倔强地说:“不,我不爱你……我没有办法……” “骗人!”他捧着她的脸蛋,“你若不爱我,你为什么要哭?你的眼中为什么有泪水?你的声音为什么在颤抖?” “我没有哭我没有……”她摇着头否认。 “我看到了,我摸到了,我也尝到了……”他吻着她的泪痕,他发誓,他要吻干她的伤悲,“这是你为我流下的眼泪,这是你爱我的证据!” “不,不是!”她咬着唇,揪着心,“你不要自以为是,我……我……根本不爱你,我也不想跟你结婚!” 他抱紧她,再次感受她的清香、她的柔软,“你想处罚我没关系,我接受,我全都接受!可是,不要离开我,你不会那么狠心,我最了解你了,你那么善良、那么单纯,你舍不得我受苦、你舍不得放下我,对不对?” “你不了解,我不善良、我不单纯,我是个坏女人,你放开我!” “你是我的天使,你是!”他坚持不肯放开,他要牢牢抓紧她,“这几天我都不知是怎么度过的,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你看看我,就算你可怜我也好,回到我身边,求你!” 那低沉的声音,那掏心的告白,让雨蝶几乎要崩溃了,“不可以,我不可以……” “别说,我不听,除非你说爱我,否则我什么都不听!” 他封住了她的嘴唇,辗转吸吮着,他热切深吻着,这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激动得无法自已,原来,他是如此眷恋这柔嫩的樱唇! 雨蝶再也无法坚持了,她不得不投降,当他以这般情火向她袭来,她除了随之燃烧,又能如何呢? 烧吧!烧吧!即使只是瞬间的火光,也会照亮宇宙的黑暗。 吻了又吻,仿佛这是最后一个吻,彼此都要深切记住这一夜。 当他终于放开她,只见她低下头,不愿迎视他的眼眸,于是,他执起她的小手,让她抚过他的脸颊、肩膀和胸膛。 “你摸摸看,你感觉到了吗?我的身体好烫,我的心跳好快,如果你离开我,这些就都不会存在了!没有你,我呼吸不知为了谁,我活着也不知要做什么,这样的我,你真的放得下心?” 雨蝶闭上眼睛,泪水悄悄落下,她放不下心,她放不下一千一万颗心,可是,她该如何向他解释,她之所以要离开,完全是为了他着想…… 他以手指擦去她的泪痕,低低倾诉道:“你常常当我是个孩子,你宠我、你疼我,而我的任性、我的霸道,都是因为有你爱我,现在,你怎么舍得不管我?难道你就这样丢下我,让我一个人活在回忆里?” 她不能承受更多了,这痛心,这刺骨,“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我怎么能不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全部都说出来!以前我把一切看得那么理所当然,以为你就该是我的,你的微笑、你的温柔,全都注定是我的。现在我才知道我错得多离谱,我应该更珍惜你、更疼爱你,才不会让你失去了恋爱的感觉!” 听他如此责怪自己,她只是摇头,这不是他的错,她一直深深被爱着啊! “我都想得很清楚了,我要带你去见我爸妈,我们要赶快结婚,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对不对?我毕竟是个律师,我还可以拟出一份条约来,完全不平等条约都没关系,什么都归你,什么都依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了!”她伸手堵住他的嘴。 他安静了下来,亲吻着她的每根手指,那么轻缓、那么珍视,而那双黑亮的眼眸,定定望着她,仿佛他只看得见她一人。 “别看我,别这样看我!”她低喊着。 他不言不语,但他的唇印在她的手心,他的眼里满是渴望和无助,这般无言的祈求,终于教雨蝶崩溃了。 她收回双手,却抱住了他的颈子,泣不成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找我?为什么你不放了我?” 他立刻抱紧她的身子,“没有原因,没有理由,这是最自然的一件事,我就是会来找你,我就是放不开你。” “傻瓜!你这傻瓜!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她捶着他的胸膛。 他满心快乐地承受着,“你快打我,你快骂我,你不晓得,我有多想念你这么做,我现在才了解这有多幸福。” 雨蝶没有办法,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她输了,她完全的输了,输给这个男人,这份爱,这颗心。 看她发抖着、啜泣着,他缓缓抚着她的背,“累了是不是?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再让你打、让你骂,我一点都不会抵抗的。” 她抬起脸,晶莹的眼眸流下最后一滴泪,“这样的我……你还是……爱我?” “爱你!爱你!”他真诚回答道:“我找不到方法不爱你!” 这就够了,于是,她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带我回家,回到我们的家。” “好的,我们回家!”他答应道,感谢上天,他找回这微笑了! 08 (拥有过) 仿佛一颗失去光芒的星星 我也成了躲在房间里 翻阅旧照片的女人 但我可以说 我曾去过天堂 当他们回到大厦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刘正威搂着雨蝶的肩膀,慢慢走出电梯,走进屋里,两人依偎在彼此怀里,感受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这几天我一个人回家,都不觉得这里是家,今天我们两个人回家,我突然觉得它又是家了。”他傻傻的对着她笑道。 “嗯!”她藏住哽咽,点点头。 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结婚以后,你想住哪儿?想搬家吗?还是一样住这儿?我都可以喔!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 “到时再谈吧!”她不能幻想这将来,她不能! “反正我都听你的,现在起,我都会乖乖的!”他低头吻了她的脸颊一下。 雨蝶坐到床边,轻轻微笑着,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 “你一定累了,你脸色好苍白,我去给你放热水,让你泡个澡好不好?”他摸摸她的脸,站起来去为她准备。 望着那背影,她悠悠叹息,告诉自己,能紧握得住一刻就是一刻。 几分钟后,刘正威从浴室走出来,“好了,你去泡一泡澡,会觉得轻松点的。” “嗯!”她走进浴室,关上门,一件一件脱去束缚。当她整个人沉浸在温水中,一个意念缓缓形成,让她下定了决心。 半小时后,当她走出浴室,身上穿着他白色的浴衣,看来是过大了些,也因此更引人遐思。刘正威翻阅着婚礼的资料,兴致勃勃地说:“雨蝶,你看,这儿有好多种婚礼,还有好多新娘礼服,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抬头,却被夺走了呼吸和声音。 因为,雨蝶轻轻解开了腰间的带子,让浴衣缓缓滑落在地,以赤裸的、毫无遮掩的自己,面对她所爱的男人。 “你、你这是……”他大口喘着气。 “已经十二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哦!我自己都忘了。”他拍拍后脑。 “我没有准备礼物,我只有把我自己送给你。” 如此的眼眸,如此的话语,谁能抵挡得住? 他像被催眠一样走到她面前,握住她裸露的肩膀,“你、你确定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说要娶我?”她轻声问。 “当然,但是,我不会要求你立刻……” “你说会爱我?”她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一辈子爱你!” “你说都听我的话,现在你就不听了?”她皱起眉头。 “不是的!我……我……”他将她抱进怀里,“我只是怕你会后悔,你现在的心情这么不稳定,我希望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她踮起脚尖,凑在他耳畔说:“我要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我要的就是你。” “哦!雨蝶!”他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吻住她的双唇。 热火情焰,无人能挡,瞬间就蔓延成灾,席卷了两人的身心。 他猛然抬起头,慌乱地说:“我真是的,我胡子也没刮,刚才又流了一身汗,我……我该去梳洗一下。” “不要!”她毫不费力的拉下他的头,在他脸上亲吻着,“这是你爱我的证明,我喜欢你的胡碴,我喜欢你的汗水,这都是为了我……” 他的胸膛起伏着,几乎不能相信这样的美好,唯恐随时就会梦醒。 他将她抱到床上,对着她那窈窕的身躯伸出手,却不敢恣意妄为,“我真怕真怕我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解开了他胸前的钮扣,小手贴在他的心口上,“是梦也好,是真的也好,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你说!”他什么都愿意。 她微微一笑,舔过他肩膀上的一滴汗,“我不准你……对我太温柔!” “啊?什么?”他眨眨眼,一脸难以置信。 “给我,什么都给我,一点都不要保留!痛的、热的、难受的,我全部都要!就是不准让我没感觉,听到了吗?” 听到这样的要求,他脑中再也没有所谓“理智”这类的东西了,低吼了一声,翻身压住她的娇躯,开始疯狂的索求,过火的给予。 夜风吹来,助长了浪潮汹涌,被单中翻腾的是一对攀附彼此的恋人,在这悠悠情海中,能抓住对方的时候,就牢牢地抓住吧! *** 迷蒙的灯光,昏乱的时刻,床上传来刘正威沙哑的叹息。 “你还好吗?受得了吗?”看她皱着眉头,他不禁心疼地停下动作。 她的小手原本抓着床单,这时轻轻攀上他的肩膀,“别退开,我是你的,我要完全成为你的……” 他无法拒绝这请求,捧着她的小脸吻遍了,“我的雨蝶,我的妻……” 拥有与被拥有之间,是难以分隔的界线,说不清是他要得多,还是她给得多,总之,是彻底而完整的结合。 “你怎么哭了?我让你觉得难过吗?”他突然发现她眼角的泪。 “没有,我很好,我……我太幸福了。”她眨眨眼睛,抹去眼泪,展开微笑。 好热、好暖的这一刻,为何会不禁叹息,为何会悄悄落泪?原来,付出自己和接受别人的同时,就是这样深切的感动。 一波一波晕眩的浪涌来,最后那浪高得不能再高了,终于将他俩席卷…… 他低哑喘息,全身的重量压着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她的手指滑过他背上的汗水,流下一道又一道热烫的痕迹,“我会守着你,就算我死了,也是一样……” “到死也一样?”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凝视她的双眸,“这是你说的,你要陪着我一辈子。” “嗯!”她没有多加解释,双手掩上他的眼睛,“睡吧!我会在这儿的。” 枕在她的发上,让他安然沉睡。 在这馨香怀抱里,在这柔声细语中,他只想甜甜地做一个美梦。 *** 漫漫长夜,雨蝶并没有睡太久,因为她舍不得睡,她舍不得闭上眼睛,她想仔仔细细看清这张她爱的脸。 刘正威熟睡了,闭着眼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安心多了。 她伸出手,缓缓抚过他的脸庞,每一寸每一处,都教她枰然心动,又隐隐作疼。 天!请借给她多一点时间,让她细细体会这一刻。 若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夜,他会怎样难受?怎样失落?时间帮得上忙吗?能帮他早日忘记她吗? 或许,他不会原谅她,但他会记得今夜吧!今夜他们曾经拥有彼此…… 刘正威迷糊睁开双眼,发现枕畔的人儿还没睡,他沉声问道:“怎么了?你应该休息的,你一定累坏了……” 想起先前的欢爱,他们是那么缠绵,那么沦陷,几乎是用生命在给予对方。 雨蝶眨眨眼睛,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但她告诉自己,她要划出一个最完美的句号。 “你睡觉的样子很可爱,我想多看一会儿。”她以手指描绘他的鼻梁和嘴唇。 “真的?”他傻笑着,把脸埋进她的胸前,“你喜欢怎么看就怎么看,我这辈子都可以让你看个够。” “嗯!”她抚着他的黑发,她多么盼望也能抚过他的白发苍苍。 “我是不是又孩子气起来了?”他闷闷自问着,又低低自答着,“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对你撒娇,你会不会觉得很烦呢?” “不会,一点都不会。”她吻过他的额头,印下宠爱的心情。 “那就好,对了……”他犹疑了片刻,“刚刚我表现得还好吗?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弄痛你?或是我太粗鲁了?” 她微笑了,“你……你让我感觉很幸福,一种身为女人才会懂的幸福。” “是吗?那我以后每天都要让你幸福。”他郑重承诺道。 “谢谢!”她的手指划过他的唇,“正威,你会不会记得今天晚上,记得我们说过的话?” “当然会!不信你现在就抽考我,你要问什么我都答得出来!”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相信你。” 他爬起床,从柜头拿来那只小盒子,“你的语气明明就是不相信我,来,我给你戴上,这样你就比较会有安全感了。” 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晶莹璀璨的光芒,让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他吻过她的手指,拉她躺在他怀里,“我的小妻子,我的好太太,我的老太婆,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我喜欢听你叫我……老伴。”她选择了一个最遥远的梦想。 “好,老伴,快闭上眼睛,让我规划我们的未来给你听。”他伸手合上她的眼睛,倾诉起他梦中的画面,“等我们都七老八十的时候,家里已经儿孙成群,到时就要享享清福,我们每天傍晚都要去散步,而且记得要牵着手喔!我们的院子里要种鸡蛋花,然后我会捡起一朵落花,别在你的耳朵上,对你说:‘老伴,你看起来还是跟当初一样,真是个可爱标致的小姑娘!’”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 就这么说定了,他们要走过岁岁年年,他们要共度白首,他们永远不会分开!直到有一天,相拥着睡在落花缤纷之中…… *** 早晨,阳光轻洒,刘正威从美梦中醒来,重新面对这现实世界。 他伸手一摸,身边没有人,雨蝶会不会是在浴室?他下了床,但浴室里面没有人影,走到厨房、阳台和客厅,一样是空荡荡的。 不安感迅速蔓延开来,他冲回卧房,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以及一枚戒指。 他拿起那张纸一看,双手颤抖着,几乎无法好好读完。 因为,上面竟然写着—— 正威: 谢谢你,但我没有福气戴上这枚戒指,把它送给另一个幸福的女孩吧!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请记得我始终爱你,我将永远不会忘记你。如果有一天你偶然想起我,请记得我的微笑,我只对你有那样温柔的微笑。 雨蝶 纸张从他手中滑落,戒指静静躺在桌上,仍是那样美丽耀眼,但是少了那戴上它的主人,就不再有任何意义了。 *** 十一月一日,下雨了。 今天是我所爱的人的生日,昨晚我一整夜都跟他在一起。 我整个人、整颗心都交给了他,困为我明白他会珍惜。 但是,我却要不起他的人、他的心,我离幸福还差了一个脚步,一个无法跨越的脚步。从此以后,我将是抱着回忆生存的人了。 我只但愿,当他偶然想到我,能有一抹微笑。 *** 雨蝶消失了,从刘正威的世界中消失了。 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护士、医生、邵维平、邵盈志和林佩颖,全都三缄其口,仿佛所有的人都守着某个秘密,却不能对他吐实。 “雨蝶辞职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医院的说法。 “她现在不住在家里,我们也不清楚她人在哪儿。”这是邵家的说法。 不管说法一、说法二、说法三,总之,他就是找不到他要的说法。 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刘正威每天还是到天佑医院报到,他登报、他找了侦探、他动用所有的关系,但他明白,只有邵维平可以告诉他答案。 走到办公室前,邵维平一见到刘正威,就是叹息连连,“刘律师,你真的这么不死心?” “我要见她!”刘正威只有这句话。 邵维平打开办公室的门,摇头道:“你只要记得,她很爱你,但她不能见你。” 刘正威跟着走进,关上门才开口,“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就算要判我死刑,也该给我个罪名啊!” 邵维平走到窗前,安静了一会儿,“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真相反而比较好。” “我是当事人,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这是何苦呢?你只会让雨蝶为难罢了。” 刘正威伸手拍在桌上,“为难?到底是谁在为难谁?我看得出她爱我,她也一样明白我爱她,难道是老天爷在为难我们吗?” 邵维平转过身来,望着刘正威那双悲哀的眼眸,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细看刘正威,他发现刘正威除了潇洒不羁外,似乎也可能是个深情的男人。 于是,邵维平从抽屉拿出一包烟,递给了刘正威一根。 男人之间的交谈,有时就是得从抽烟开始。 在白烟围绕中,邵维平开口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有耐心听吗?” 刘正威吐出烟雾,“只要你肯说,我就会听。” “那么,事情得从八年前说起。那时,我还在医学院念书,有一天我回家后,发现我爸妈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叫做周雨蝶。她很清秀、很可爱,却有一点胆怯,因为她的父母才刚过世,她成为了孤儿。我爸妈只有我一个独子,决定要收养雨蝶,而我也立刻赞成,因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她。” 刘正威对此并不惊讶,“我可以感觉到。” “那时她才十五岁,我心想,就慢慢等她长大,但是……”邵维平吐出白烟,又像吐出叹息,“在一次健康检查中,我们发现了她的身体状况……” “她怎么了?”刘正威整个人为之一僵。 邵维平握紧了双拳,“谁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竟然患有血癌,也就是俗称的白血病。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决定了我要主攻血液研究。” 刘正威倒退了两步,无力地跌坐在沙发椅上,他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命运在为难他们…… 邵维平继续解释道:“正确一点的说,她的病应该叫做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可能是由于遗传、免疫能力或病毒的感染。总之,我们发现了这件事,也开始让她接受治疗,希望能稳住病情的发展。当她念护专的时候,此别人多念了两年,是因为她请假太多,不得不如此,她来医院上班后,也只有护士长知道这件事,特别为她安排较短的轮班时间。” “我的天……”刘正威眼前一片恍惚,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瓦解开来。 “她就这样度过了八年的青春,当每个女孩都享受着恋爱的快乐,她却不能踏出任何一步,即使我是喜欢她的,也在我爸妈的压力下退缩了,我没有勇气对抗我的环境。后来,你出现了,雨蝶快乐地告诉我,她说你只要谈恋爱,不要结婚,她说这辈子总算爱过也被爱过,她没有任何遗憾。她真的只爱你一个人,那天你来找她,却发现她在我的办公室里,其实我正要给她看检查报告,却让你因此误会了。” “原来如此,我真是个傻瓜!天大的傻瓜!”刘正威抱头低喊,他竟然让她承受了那样的委屈、那样的心痛。 “本来我也衷心祝福她,我以为你们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但是……她的病情恶化了,她哭着告诉我,她一定得和你分手,因为你对她越来越认真,甚至提到了结婚的事情,但她是不可能结婚的,她说自己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刘正威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才能开口问:“她……她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邵维平试着简单解说:“这种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依照病程可以分为慢性期、加速期以及芽球期。在慢性期常见的症状为发烧、体重减轻、贫血等。进入加速期后,就可能有脾脏肿大、不正常的白血球及血小板的增生。最后的芽球期,病情就会转变如急性白血病,那时就更难掌握了。” “现在,她就是进入了加速期吗?” “是的,这里有她的病历。”邵维平从柜子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那也同时是一个女孩八年来的青春。 刘正威抱起那一叠资料,“这些可不可以借我看?明天我就拿来还你。” “当然,我相信你,我想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你究竟要怎么做。” “明天见,我一定会来的。” 刘正威离开了,邵维平仍站在窗前,静静看着那白色烟雾袅袅升起。 *** 当夜,在法律事务所里,只剩下刘正威一个人。 他站在影印机前,一页一页拷贝那些病历,手中还拿着一本崭新的医学书籍。 寂静的办公室里,除了影印机的运作声音,就只听见他嘴里低低念着,“慢性骨髓性白血病:治疗开始是以化学药物为主,即可达缓解。使用干扰素治疗也可以使病人达到缓解,但通常仍无法根治。高剂量化学治疗合并骨髓移植,是唯一可根治疾病的治疗” 影印机没纸了,他放下书本,放进新纸,又一边开始影印,一边阅读下去。 “慢性骨髓性白血病:经干扰素治疗初次缓解率达七十~八十%,如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五年存活率约四十~六十%。” 就这样,夜晚的脚步轻轻地来,缓缓地去,直到天明时刻,刘正威读了一半的书,影印了所有的资料。 望着窗外那金色朝阳升起,他的双膝跪在地上,第一次向苍天虔诚祈祷,希望以他微薄的力量,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 早晨,邵维平一下车,还没踏入医院大门,就看见刘正威站在那儿等待。 “刘律师,你这么早?”邵维平挑高双眉问。 “我看完了,谢谢。”刘正威交还那一整袋的资料。 “哦!那么你应该也为自己考虑清楚了吧?”邵维平心想这虽然无奈,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刘正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自已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我唯一想到的是,我究竟可以为她做什么?我有没有能力让她幸福?” 听到这答案,邵维平为之动容了,相对于刘正威的毫无保留,他自己是多么自私怯懦,从来不敢踏出那一步,甚至以为别人也应该是这样想的。 他发现,他是一个伪君子,他只有表面的关爱,他不懂何谓真心的付出…… “你……真的很爱雨蝶。”这是完全的肯定句。 “我必须见她,请告诉我,她人在哪儿?” 那坦率的双眼、那诚挚的表情,几乎让邵维平难以直视,于是他闭上眼睛一会儿,然后又缓缓睁开来。 看着眼前这为爱执着的男人,他听见自己说:“上车吧!我带你去见她。” 刘正威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握住邵维平的手,所有的激动尽在不言中。 “正威,请让我叫你的名字吧!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因为你已经赢得了我的尊重。”邵维平如此说道。 “维平,你已经是我的朋友,凡是关心雨蝶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两个男人的视线交会,融合着欣赏和敬佩,在这一刻,他们的心,因为一位天使而连结了。*** 开往阳明山的路上,邵维平开口解释道:“雨蝶现在需要静养,所以,我爸妈安排她住在山上的房子,有一对佣人夫妻照顾着她,那儿空气好,对她会有帮助的。” 刘正威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 “真没想到,我们会有这样和平相处的情况,照理来说,我们应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才对。”邵维平自嘲一笑。 “现在我们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只要雨蝶快乐就好。” “是的。”邵维平颇有同感。 车子开进一条小路,周围都是红瓦平房,绿树庭园,不是什么高级别墅,看来却相当悠闲写意。 刘正威指着一棵开满鸡蛋花的树,问道:“就是那儿了吧?” “你怎么知道?”邵维平惊异地问。 “直觉。”刘正威淡淡的笑了。 车子开进车库,一个中年男人走上前来,“邵先生,你来了,这位是?” “老方,这位是刘正威先生,他是雨蝶的好朋友,他来看雨蝶的。”邵维平为他们介绍道。 “雨蝶她人呢?”刘正威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雨蝶小姐在后院里,我老婆准备了早餐给她吃。”老方指着后方说。 “我……我现在就要见她!”刘正威转向邵维平。 “去吧!没有人阻止得了你!”邵维平拍拍他的肩膀。 刘正威转过身去,先是踏着大步,接着飞奔向前,再无任何犹豫。 老方看了不禁问道:“邵先生,这位刘先生究竟是谁?” 邵维平微微一笑,“他是一个……比我还关心雨蝶的人。” *** 后院里,树荫下上张厚实的木桌铺上了白色桌巾,上头摆着营养美味的早餐,还插了一瓶刚摘来的百合花。 “雨蝶小姐,你要多吃点喔!别像昨天一样又留下那么多。” “谢谢你,方嫂。”雨蝶百般无奈地拨弄着盘中食物。 “那我先进去忙了。”方嫂拍拍她的肩膀。 “嗯!”雨蝶转过视线,望着青青草地、灿烂阳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应该为此感激上苍的,但她却绝望得有如身在末日。 为什么鸟儿依旧歌唱?为什么星光仍然闪耀?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末日吗?当我失去你的爱,这世界就己经结束了…… 唉!别再想那些悲伤的歌曲了,她告诉自己,就这样抱着回忆,走完最后的一段路,不正是她自己选择的结局吗? “雨蝶!”突然,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她不敢转头,她怕这是梦,她更怕这是真的,那声音是她想念的,也是她逃避的,此时此刻,教她该如何去面对? 看见那白色的身影,想念的面容,刘正威心中只想大喊:感谢老天!感谢命运! 让他找回了他的天使! “雨蝶,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奔跑的脚步停下了来。 她低下头,胆怯着,惊慌着,然后她看见就在她面前,那双腿竟跪了下来! 刘正威抱住她的双膝,把脸贴在她白色的衣裙中,“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你以为我真能没有你而独活吗?” “你……你来做什么?”她颤抖地问着。 “你忘了这枚专属于你的戒指,还有你偷走了我的心,我若不在你身边,很快就会枯萎而死。”他拉起她的手,缓缓的为她戴上戒指。 “不,不要这样!你走开!”她想挣扎,却无法对抗他的力量。 “是邵维平带我来的,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了!”他坚定地望着她。 “你……你都知道了?”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你不该瞒着我的,你还不懂我吗?什么也无法让我离开你的!”他握起她的手,不断怜爱地亲吻。 她无法迎视他的双眸,望向别处,“我我不敢说出来,我不要你同情我。” “这不是同情,不准你这样解释我的爱!”他低吼着,“是我需要你,是我依赖你,是我非要你不可!” “难道你……你不怪我吗?从一开始,就没说出我的病……”她是那么自私、那么胆小,她原本就不该贪求这份爱。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怪你,竟然不把我当作最重要、最亲爱的人看待!你看看你自己,这么瘦、这么小的肩膀,怎么承担得起这些?你再看看我,我有这么宽、这么大的肩膀,我可以为你分担一切的!”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她摇摇头,放弃了争辩,“反正是我骗了你,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只能说……对你很抱歉。” “我不需要抱歉!”他立刻否定了这句话,“我要你把每一天都交给我,别再浪费任何时间了,生命宝贵,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必须相爱!” 那诚挚的语气,让她哽咽了,“我……我……没有这福气,我配不上你。”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离开你?换作是我得了病,你就会弃我而去吗?你说,你回答我!” 雨蝶无法说谎,无法对着这双眼说谎,“不,我我会守着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不会有别的答案。”他微笑着叹息,“从前的我,可能是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但认识了你以后,你打开了我心中某一个地方,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我第一个真心爱上的女人。如果你不让我留在身边,我这颗心该何去何从?我会迷路的,你懂不懂?” “我懂!”她怎么会不懂他?“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他握起她的双手,要她抚着他的脸,“负担?如果你要把这幸福称为负担,那就让我负担吧!因为我会把这负担称为幸福的。” 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下,她只能以泪眼相对,“正威,你太傻了……” “以前我可以算是很聪明吧!但我聪明得一点意义都没有,现在我变傻了,可是,我傻得好快乐!”他对她展开笑容,如孩子般单纯的笑容。 她无法言语,她抗拒不了他,也抗拒不了自己的心。 他一一吻去她的泪珠,“我发誓,从今以后,你的眼泪只能因为幸福而流。” 她呜咽一声,抱住他的肩膀,“其实我……我好怕,我一个人在这儿好怕,我没有一天不想若你,我根本就不想离开你!” 他紧紧将她拥住,“别怕,有我在这里,你不再是一个人,让我们一起生活,不管能有多少日子,我们要彼此相守着。” “好的……好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白色的花朵飘落下来,碰在两人的唇间,但他们已经无暇注意,因为他们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吻,对方的心。 ***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气放晴了。 再次见到他,我以为时空错乱了,竟将我和他摆置在一起。 我的眼泪不听我的话,我的理智不受我的控制,我还是那么那么的爱着他。 最让我不敢相信的,不敢想像的,是他也同样完完全全的爱着我。 真的,我不怕死亡的威胁了,我拥有这份爱,谁能比我幸福?比我满足?即使上天要立刻将我们分开,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09 (等于) 米兰昆德拉说 “只发生过一次的并不存在” 人们说 “永恒不存在” 而我说 “只发生过一次就等于永恒” 这天起,刘正威搬进了这间屋子,他和雨蝶住在主房,老方和方嫂住在侧房,在邵维平的指示下,他们奉命要好好伺候这位贵客。 因为,邵维平说,刘正威对雨蝶是很重要的人。 这是一段梦般的日子,刘正威每天上班、下班,都有人相送,有人迎接,那当然就是雨蝶。 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开车到山上兜风,找个地方慢慢散步,仿佛害怕随时就要没有明天,他们总把彼此的手握得好紧。 他们也像重新认识彼此一样,有问不完的问题,答不完的答案。 刘正威拉着她在一处凉亭坐下,突然问起,“你怎么会想去念护专呢?那对你的身体不是很重的负荷吗?” 雨蝶拿起手帕,轻轻替他擦汗,才回答说:“这种感觉很难说明,就是因为我自己这样的身体,才更能体会那些病人的心情。我们都是不完美的,都有些遗憾,所以,我很自然就会同情他们,也希望能帮助他们。” 他拂开她耳畔的长发,“难怪,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我上了天堂,而你是天使呢!” “那时,你可能发烧过度了。”她甜笑道。 “等我退烧了,我还是这么以为。” “是吗?”她安静了一会儿,“正威,如果我可以上天堂,那么……我希望我能变成天使,为你祈祷,为你祝福。” “别说这种话!”他还不够坚强,还不够。 “我是认真的。”她拉开他捂住耳朵的双手,“总有一天,我们要面对这问题的,我会比你提早离开这世界,但是,你不要觉得难过,不管我在哪里,我仍然会是你的天使,我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他深深呼吸着,“我懂,我懂,我会努力去懂!”即使他是那么不愿意…… “那我就放心了。”她把脸贴在他胸前,聆听他的心跳,这证明他们活着的心跳,即使有一天停止了,仍会留下一些什么的吧! 吹在树梢的风,飘在天上的云,相爱相拥的两人,正体会着这一刻,她伸出了手,感觉阳光抚在她的手指上。 “正威,你看,阳光好像小精灵一样,在我手上跑来跑去的,好可爱。” “嗯!”他把手覆在她手上,心中诚挚祈求着,请再赐给他多点时间吧!请别那么快夺走这双小手的温柔多情。 “我们是受到祝福的,我常常这么想,因为有这阳光眷顾着我们。” “也因为,有你,有我。” 他会记得的,在这短暂的一刻,阳光温暖了他们的双手,让这幅画面变成了永恒。 *** 十二月十八日,天气变冷了。 冬天里,阳光显得特别珍贵,生命短暂,爱情变得格外动人。 正因为太美丽了,所以会在某一天结束,这道理我早已明白。所以我要更专心望着他的眼睛,更深深呼吸他的气息,活在每一秒有他有我的时间里。 *** 三个月后,雨蝶住进了医院,当然是天佑医院,也当然是邵维平主治。 刘正威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个小礼物,送到医院里那位天使的手中。 这天,刘正威在医院走廊上奔跑着,被护士长王心怡给拦下了,“刘律师,不可以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 “哦!抱歉。”刘正威抓抓后脑,“我赶着去看雨蝶。” 王心怡原木板着一张脸,听到这名字却软化了,“好,特别通融你一次,快去吧!” “谢谢,”刘正威转身又要跑步,但他及时停下来,“我会跑得很安静的!” 王心怡只是点头微笑,她诚心为这一对情侣祈祷着。 终于,刘正威推门而入,扯着颈上的领带,“雨蝶,抱歉我来晚了点,路上塞车塞得严重!” 雨蝶本来低头写着日记,赶紧合上本子,“哦!没关系的。” “在写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他捏捏她的鼻子。 “就是日记嘛!”她撒娇着说:“当然不能给别人看到。” “连我都不能看?” “有一天会让你看的,但不是现在。”她默默想着那末来,那自己即将缺席的未来。 “好吧!那我只好等着了。”刘正威放下公事包,看见桌上的一堆小说,“你同事又借小说给你看了?” “嗯!”她点点头,“以前觉得当护土辛苦,现在才知道病人也很辛苦,无聊时就看小说打发时间了。” 刘正威随手拿起一本夹了书签的小说,问道:“凯*?好俗的名字,这是什么玩意儿?” “拜托,她写的爱情小说很好看耶!”雨蝶忍不住为之辩驳。 “你已经有我了,还看什么爱情小说?”他不以为然地说。 “那不一样嘛!看小说就是在做梦啊!” “真是的,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他话是这么说,却亲吻着她的脸颊,“不准你看得这么累,我来念给你听好了。” “哇!”她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刘大律师要说书耶!而且还是说爱情故事呢!”他笑了,“少损我,乖乖给我听着。” “是!”她抱着小枕头,望着他的面容,这张她永远也看不倦的面容。 “应该是从这儿开始吧!”他拿开书签,念道:“他将她整个人绑在大床上,以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这该死的小东西,我非要好好惩罚你不可,我要吃了你,我要一口一口吃了你!’” 刘正威停了下来,视线移开书本,满脸困惑地问:“这是一本以吃人魔为主角的爱情小说吗?” “呵呵……”雨蝶娇笑不已,小手轻打在他的腿上。 他皱起眉头,“我是认真的,你看这种小说不会做噩梦吗?” “你真讨厌,你害我笑得肚子好疼……” “肚子疼?那不准笑了!快躺下来休息。”他忙着要让她躺下。 雨蝶躺好了,深深的凝望着他,“正威,我……我想写信给凯*。” “写信给这种可怕的作者?你不怕被吃掉?”他惊异的问。 “你正经点嘛!我想写信给她,告诉她我们的故事,请她为我们写出来。” “小傻瓜!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嘟起嘴,“我是说真的,我希望她可以写下我们的故事。” 看出她眼中的执着,他立刻妥协了,“好,我答应你,等你出院了,等你好起来,我就帮你写信给她。” “嗯,谢谢!”她笑得好满足。 “这么容易就满足了?”他看着她的笑脸,他怎么也看不够的这张脸。 “对了,为了纪念这一天,你快躺到我旁边来,我要拍照!”她从枕边拿出立可拍,要他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来,笑一个!”她举起相机,对着两人按下快门。 刘正威并不习惯拍照,但他总会顺着她,用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因为,看着她快乐的表情,一切都值得了,她是那么简单就会感动的女孩,他还有什么好多求的呢? “你最近特别爱拍照。” “人家想要留作纪念嘛!”她挥着手,想让那照片快点干。 他拿过那照片,替她代劳,“你到底拍了多少照片?看你集了那么多相本。” 她笑得好开心,“是啊!每天在医院很闷的,我作了好多相本和剪贴,我发现我很有美术天分呢!” “是!是!是!”他拍拍她的头,又说:“对了,我那笨助理从香港回来了,拿去,这是你想要的小型摄影机。” 看他拿出那摄影机,她拍了拍手,满心欢喜,“好棒!好高兴!” “这么开心?有没有谢礼给我?”他逼近问。 她羞怯一笑,飞快吻过他的额头,“有啊!亲一个。” “这样还不够,再多几个!”他抱住她,央求更多更深的亲吻。 “不要啦……放开啦……医生就快来了!” “不管!现在没有什么此接吻更重要!”是的,什么都别去管了,别去想了,相遇多难得,相爱多珍贵,只要这样去感受就够了。 雨蝶没了声音,她沉浸在这恋爱的狂风中,不愿醒来,她要忘记时间的威胁,她要记得这份珍爱、这份怜惜,即使很快就要变成回忆,但她在这一秒钟曾经爱过。 房门没有关好,邵维平推开了一些,就立刻关上了,因为他看见房里的两人,正沉溺于彼此的世界中。 等会儿再来巡房吧!他告诉自己,让这对有情人留有片刻的温馨。 *** 四月三日,天气阴。 正威又答应了我一个愿望,他已经答应了我许多许多个愿望。 他真的会写信给凯*吗?我想着想着有点想笑,因为要他这大律师写信给爱情小说的作者,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荒谬呢! 住院的时间很漫长,所以,我开始做一些事情,那都是准备要给正威的礼物。 相本里,每一张合照都要标明日期、地点、事件,这样正威才能好好的回忆。 还有,邵大哥答应了我,明天要替我录影,我要对正威说些话,我要记得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每天忙着这些事情,我就会觉得,我活着还是有意义的,因为我可以去爱。 *** 一天一天过去,雨蝶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迅速恶化,进入最后一个阶段芽球期,也转变成了急性白血病。 眼前只剩最后一线希望:骨髓移植。 尽管他们与各国骨髓银行连线,努力想找出符合的基因比对,但结果总是让他们失望,而雨蝶的体力逐日虚弱,再也熬不下这样的等待。 这天傍晚,邵维平约了刘正威来到医院顶楼,两个男人需要好好的谈一谈。 邵维平打开铁门,清冷的晚风迎面而来,乌云厚厚堆在天边,刘正威已经站在栏杆旁等待,他看来似乎非常疲倦。 唉!邵维平在心里叹息,他非但无力帮助,还要加重这个男人的痛苦。 当医生很为难,当朋友也很为难,现在两种为难都混在一起了。 “找我有什么事?”刘正威这么问着,却也猜出一定是关于雨蝶的。 邵维平拿出一包烟,先递了一根给他,并为他点上火。 刘正威明白这意思,表示有坏消息了,但他还是接过烟,深吸了一口。 “雨蝶她……”邵维平几乎无法开口,“她可以准备出院了,因为……接下来能做的,就只是听天由命。” “是吗?”刘正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邵维平看出他拿烟的手在颤抖。 “让她回家吧!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只要她快乐就够了。”这是邵维平做为朋友最好的建议,却是作为医生最坏的诊断。 “我懂了。”刘正威点了头,“我们会尽快结婚。” “结婚?”邵维平感到些许诧异。 刘正威望着远方,那不知是多么遥远的地方,那可能是雨蝶即将前往的地方。 “是的,这是我们的梦,我要让雨蝶亲眼看见,这个梦是可以实现的。” 邵维平喉头一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尽全力帮忙,我一定会。” “谢了。”刘正威淡淡的说。 “你知道吗?虽然我这样说没什么道理,但我很羡慕你们,我从来没看过你们这么幸福的一对,这是我由衷的感受。” 刘正威笑了,深邃的双眸藏着浓情,“是的,我们很幸福!” 晚风吹来,白烟散去,天边,第一颗星子出现了。 *** 夜里,刘正威打开了窗子,让清风带进花香。 “雨蝶。”他唤着她,“明天你就要出院了,你高兴吗?” 雨蝶默默望着他,她从他眼中看得出一切,“已经没有办法了,是吗?” 他握紧她的双手,那消瘦的小手,那让他留恋的小手,“从明天起,就完全是属于我们的生活了,这样不好吗?” “很好,我很高兴。”她浅浅的笑着。 “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停顿了一下才说:“我们要结婚了,你不准有任何意见,这是我绝对的任性、坚持、要求、命令。” 一瞬间,泪雾涌上她的眼眸,“正威,你不必为了我做这么多……”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亲吻她左手的无名指,“这是我的愿望,能和你结婚是我的荣幸,我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样幸运。” “可是……可是……你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孩。” “普通女孩配不上我的,只有天使才有资格!”他故意笑着说。 泪水缓缓滑下,她哽咽了,“是你不好,是你惹我哭的……因为……因为你让我太幸福了。” “没关系,我准许你哭,因为幸福而哭。” 窗外,飘落了一朵白色的鸡蛋花,虽然坠落在地上,还是有隐约的芬芳。 *** 婚礼前夕,他们住在台北的大厦顶楼,因为阳明山那儿的房子是他们的新房,老方和方嫂正为他们布置。 刘正威亲自下厨,雨蝶坐在一旁指导,一阵手忙脚乱后,两人总算合力做出了一顿“像样”的晚餐。 “抱歉,我真不知自己怎么会这么笨?”刘正威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雨蝶含笑尝了一口,“不会啦!还吃得出来是食物呢!” “敢损我?”他捏捏她的脸颊,她那清瘦的脸颊。 两人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谈、一边笑,仿佛约好了不要提到那件事,只要把握住眼前这一刻就够了。 “以后,你要常常教我做菜,我一定会有进步的!” “好,你想学什么,我都会教你。” 只是,还有多少个日夜可以让他们这样相对相爱? 晚餐后,刘正威把她抱到阳台上,夜景很美,夜风很凉,但看不到任何星星。 “如果……如果有流星就好了。”雨蝶突然这样说。 “那有什么问题?”他做出ok的手势。 “怎么可能呢?”她仰起头问,想在漆黑夜空中看出一点踪迹。 “你在这儿等着!”他跑进房去,不知要做什么。 几分钟后,刘正威一脸欣喜的走出来,抱起她虚软的身子,命令道:“闭上眼睛。” “嗯!”她总是相信他的。 很轻很缓的,她感觉自己被放到大床上,而他就躺在她身边,大手还远在她的眼前,只听得他低低的声音说:“可以睁开来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一点也不着急,想要更深切去感觉这期待。 房里,是暗着的,没有一丝光亮,然而,在天花板上,贴满了萤光的星星贴纸,在黑暗中,就有如银色的星子闪耀。 泪意涌来,胸口热烫,雨蝶几乎无法呼吸,“哦!正威你……你……” 他举起一根萤光棒,从她头上滑过一圈,“快许愿,这是我送你的流星喔!” 她闭上了眼睛,交握着双手,诚挚地许下了愿望。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他放下了荧光棒,将她搂进怀里,“许了什么愿望?告诉我。” 她想好好说话,但她哽咽了,“我希望来生可以好好爱你……” 他心头一震,不断吻着她的发、她的眉,想要确认她的存在,“可以的、可以的!今生你就可以好好爱我的!” 听出他的不舍、他的痛楚,于是她安慰着说:“别这样,都是我贪心……还想跟你预约下辈子……” “我准你贪心,我准!”他深吸口气,努力微笑,“我的单子上都是你的预约,别人可没位子了!” 她安静了,小手抚过他的脸、他的颈,然后解开他的第一颗钮扣。 “雨蝶?”他僵硬了一下。 “我想要……你抱我,在这星空之下。”她呢喃着这坚定的要求。 “可是……可是……”他犹疑了,“我怕自己弄伤了你。” “你不会的,我相信你。”她将他的手放在她胸前,“你会让我幸福的,不是吗?”他再次拥住她,声声承诺,“会的,我会的!” 以星光为见证,最后的拥抱如此温柔、如此甜美,放慢了缠绵的速度,像一首双人舞,随着夜的旋律而轻扬。 每一件衣物的褪去,都伴着一声沙哑叹息,每次肌肤的贴近,都带来火烫的感受。当他挺身进入,她哭了,她为这幸福而哭了。 “要我慢一点吗?”他暂停下来,低喘着问她。 尝到他的汗水,咸中带苦的滋味,是生命也是热情,让她深深依恋着,“不要……不要停下来,我要你全部的你……” 尝到她的泪水,他以舌尖舔去,“我会让你幸福得想哭,我会!” 耳边的低语,唇上的抚触,睁眼就是星光,闭眼就是泪光,如梦般的这一夜,她愿意沉陷,愿意投入,忘记所有今生来生的界限…… *** 安详的夜,刘正威原本睡着了,突然又睁开眼睛,他隐约有种不安感,总怕睡得太熟,一醒过来就看不见雨蝶了。 当他看清四周,发现雨蝶还没睡,点了一盏小灯,坐在床上望着他。 “你怎么还不睡?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她眨了眨眼睛,对他微笑着,“我只是想看你睡着的样子,我舍不得睡,我怕就要没有时间了。” “不准你这样说!我不听!”他背后流着冷汗。 “正威,你别怕。”她温柔抚着他的脸,“你不知道,能够这样看着你,我就觉得好幸福。” “你要继续看着我,守着我,哪儿也不能去,这样我才会睡得好……”他贪求着这双小手的温柔。 “我会的,不管我在哪儿,我都会的!”她承诺道。 他没有回答,把脸贴在她的怀里,他要闻着她的气息才能安心。 雨蝶轻声诉说:“我心里有点矛盾,我希望你记得我,但这样太自私了,所以,我又希望你忘了我,可以找到另一个女孩陪伴你。” “我爱你,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你,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红尘俗世中,他只能肯定这件事。 “我明白,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她皱起眉头,“我不会勉强你什么,就顺其自然吧!如果有值得你爱的女孩,一定要好好去爱她……” 听着这有如遗言的话,他用力摇着头,“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一个!” “唉!你就是这样,像个孩子似的。”她亲了亲他的额头,“不要紧,老天会有安排的,我会为你祈祷的。” “雨蝶……雨蝶……”他喊着她的名字。 “我喜欢喊你的名字,也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但不知道还能有多少次?” 他就要不行了,他就要崩溃了,他咬着唇,在她怀里颤抖着。 她轻抚过他的浓眉、他的鬓角,“别难过,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代替我去感受阳光,去呼吸花香。你说过,你会听我的话,那么,连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我答应你,我会的!”他以生命发誓。 “太好了……”她发出满足的叹息。 “睡吧!你一定累了。”他拉下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胸前,“这次换我看着你入睡,好不好?” “嗯……”她乖乖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 看她闭上眼睛,他突然害怕起来,凑近了一些,才感觉到她仍然呼吸着,要是她这一睡就不醒了,他该如何遵守诺言,好好的活下去呢? 婚前的最后一夜,不忍入睡,不舍做梦,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只有望着所爱的人,祈祷这最后一夜永远不要过完…… *** 五月五日,天气晴。 明天,是我的结婚典礼,也是我和正威认识满一周年的纪念。 明天,我是新娘,正威是新郎,我们是受祝福的一对。 我的笔迹有点颤抖,也许因为我太开心了,也许我就快没力气了,但我不管,我一定要参加我自己的结婚典礼。 我这一生并没有白活,就算只有短短二十四个年头,但在我恋爱以后,我活得比任何人都充实、都满足,来到这人间,真是非常非常值得。 即使重来一次,我也不愿改变任何一天,我还是要爱,要感受,要活着。 正威,请答应我,连我的份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10 (拥抱) 除了微风 再没有人像你那样亲吻我 除了阳光 再没有人像你那样温暖我 而今我就在天地之间 让你轻轻将我拥抱 婚礼这天,是晴天。 天佑医院所有的员工都到了,法律事务所的同仁也来了,还有邵家和刘家这两家人,都亲自到场为这对新人祝福。 红色地毯上,邵盈志挽着雨蝶的手,不,该说是扶着她的身子,慢慢将她带到刘正威面前。“正威,雨蝶她就交给你了……”邵盈志的语气颤抖,心情激动。 “是的,我会让她幸福的!”刘正威郑重允诺道。 “我相信……你一定会的。”邵盈志抹了抹眼角的泪滴。 刘正威握着雨蝶的手,神父开始为他们祝福、见证,所有的人都凝望着这一幕。 章心兰挽着邵维平的手,早已红了眼眶,哽咽的问:“邵伯母告诉我,雨蝶的日子不多了,是不是?” “她……随时都可能会走……”邵维平深深呼吸,拿出手帕给她。 章心兰低头擦泪,拼命叫自己不能哭,但是,看到这么美丽的画面,这么相配的佳偶,却不能天长地久,让她心痛得不能自己。 当刘正威揭起雨蝶的面纱,他轻轻端起她的脸蛋,印下了承诺的吻。 “我在此宣布,你们已经成为夫妻。”神父含笑道。 欢呼声从四周响起,乐队奏出进行曲,诗歌班的孩子们唱起圣歌,在这一刻,已是幸福的极点。 “你是我的妻子了。” “你是我的丈夫了。” 他们微笑以对,眼中只有彼此,心中只有感动。 然后,他们转身走过红毯,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缓缓向教堂门口前进。 走到一半时,雨蝶停了下来,将新娘捧花送给章心兰,虽然喘气着,仍微笑着说:“邵大哥,章小姐,我希望……你们会是下一对,我祝福你们……” “谢谢,我们会幸福的,就像你们一样。”邵维平忍住悲伤说。 章心兰的泪水再次奔流,紧紧抱住那束花,“好漂亮的花,谢谢你,我一定、一定会珍惜的……” 刘正威感觉到雨蝶的身子在颤抖,明白她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于是他伸手将她横抱起来,“老伴,坚强点,我们要回家了!” 雨蝶点点头,“好的带我回家……” 就在众人的目送下,刘正威将她抱进车里,自己坐上驾驶座,开往回家的路上。此去,应该是甜蜜的家,是美满的婚姻,是快乐的结局。 *** 沿途风景,有如生命中的每一幕不断的往后飞逝着,在这一刻,身边所陪伴的,若能是所爱的人,不正是最好的礼物吗? 雨蝶伸出手,摸了摸刘正威的脸颊、耳朵和头发,“正威,你今天好英俊……” “你也是,你好漂亮,摄影师都帮你拍下来了。” “我……好像有点累了……”她脸上已毫无血色。 他的呼吸几乎停止,“我送你去医院,你忍着点!” “不,不要,我要回家……”她坚持着,“正威,带我回家……回到我们的家……” 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眸,他只有强忍伤痛,答应道:“好,我带你回家,我们哪儿都不去了。” 他加快车速,一路飞驰返家,当他停车,立刻走到另一端为她打开车门,“亲爱的,今天我得抱着你进门,这是一项很优良的传统……” “谢谢你……”她伸出颤抖的双手。 抱起她,就像抱起一朵落花,那么轻,那么小,几乎就要被风吹走了,因此他紧紧抱着,不能放开一些些。 “你想看看新家吗?我抱着你看一圈。”他踢开大门,到处都装点得喜气洋洋,老方和方嫂不知上哪儿去了,这是他们特地赠送的贺礼。 “正威,我还想看看那棵树……那些花……”雨蝶轻声要求着。 “好的,这有什么问题?”他试着微笑,却不太成功。 他抱着她来到树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身边满是凋落的花朵,就像她一样,洁白而芬芳。她依偎在他怀里,捡起了一朵花,“刘先生……送给你……” “刘太太,谢谢你……”他亲吻着那花瓣,“好香的花……” “是啊!这叫鸡蛋花……”突然,她感觉胸前湿湿的,吃力地抬起头,“正威……你在哭吗?”他眨眨眼,泪水静静流下,“就像你常说的,这是幸福的眼泪,因为今天……我太幸福了……” “我也是,我们是受到祝福的你一定要记得,我们是受到上天眷顾的……” “我会,我会牢牢记得!”他承诺道。 她喘息着笑了,“正威,你看看我,我……我美吗?” “你太美了,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真好……”她眼角的泪滑了下来,“在这一刻……在你眼中……我仍是美丽的……” “永远!你永远都是美丽的!”他吻着她的泪,混合着他自己的泪。 “可不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小,“再说一次爱我……” “爱你!爱你!”他用力喊着,唯恐她就要听不见了,“我爱你!我刘正威爱周雨蝶!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谢谢我也爱你……我们能够相爱……真是太好了……”她微笑,这是最后的、最美的微笑。 一阵风儿吹过,扬起了她白浪般的裙摆,打落了更多芳香的花瓣。 他抬起头,满天的花瓣飞舞,“雨蝶,你看,你快睁开眼睛看,落花好美……” 清风,落花,阳光,一切如此灿烂,但她已经无力睁开眼睛,她永远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雨蝶,你睡着了吗?我想……你一定是累坏了。”他吻过她的双眼,热烫的泪水纷落在她逐渐冰凉的脸上。 “你休息吧!我在这儿陪你,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睡在落花里……” 微风继续吹送着,花朵不断飘落着,在这幅绝美的画面中,刘正威抱着他的新婚妻子,在他耳边,再次响起了天使的歌声,那么纯真、那么圣洁。 蒙胧中,他似乎看见他的雨蝶飞到了一个安宁美丽的地方…… *** 葬礼当天,也是晴天。 送客的时候,刘正威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应该是清楚传进了他的耳朵,却又像飘渺的似在遥远的天际。 “周小姐曾照顾过我,她是我见过最亲切、最热心的护士。” “谢谢你,在雨蝶活着的最后一年,她能遇见你,太值得了。” “刘律师,请节哀,周小姐那么善良,她舍不得你这么难过。” “我是雨蝶护专的同学,也是她医院的同事,我不会忘记,在她恋爱的那段时间,她的微笑比起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终于,所有的人都离去了,刘正威走进空荡荡的屋子,四周安静而祥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仿佛还听见那向他奔来的脚步声。 正威,正威!仿佛还传来,那一声声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仿佛……仿佛……仿佛她不曾离开,只是化成了阳光,暖暖照在他身上。 他走向卧房,打开柜子,第一次拿出那纸箱,他早知道这是她留下的,但他一直没有力量去打开来。 现在,他坐在地毯上,窗帘被微风扬起,身边只有鸟声轻啼,应该就是最适合的时候了吧!极轻缓、极小心地,他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他发现有日记、相本、剪贴簿、录影带、录音带,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给我的丈夫刘正威”。 他没有立刻打开信,只是把那信抱在胸前,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她的芬芳。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拆开了信封,看见了那信纸上的字迹: 正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人或许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但请你相信,我的心仍以某种方式在守护着你。 我给你留下了一些纪念品,这是我唯一还能为你做的,让你拥有这些不会消失的回忆。 日记本里,记录着我们认识的点点滴滴。 相片本里,有我们的合照、我们的家、我们去过的地方。 剪贴簿里,我贴了车票、门票、电影票,还有你写给我的每张卡片和纸条。 录影带里,是我对你说的一段话,是在鸡蛋花的树下拍的喔! 录音带里,是我为你唱的歌曲,你不是说你常会听到天使的歌声吗?虽然我唱得不大好,但我试着用心去唱给你听。 我不会忘记,在五月的那一天,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当初我怎能想到,你就是我这一生将要爱上的人。 我很幸福,因为有你爱我,让我这短短的人生,有了永恒的意义。 希望我对你的爱,也能让你觉得幸福,好吗? 活着,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幸福,也不是唾手可得的,正因为我活过,也爱过,所以,我没有任何遗憾。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像孩子一样的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可以坚强地走下去吗?所以,我向老天许下愿望,让我成为你的守护天使,让我继续爱你。 请不要觉得孤单伤悲,爱有各种可能、各种形式,现在你所感觉到的阳光,就可能是我正拥抱着你。 我不曾离开,我仍在你身边,请这样相信。 去爱吧!在你这一生中,好好地去爱吧!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你的妻子雨蝶 信纸从他手上飘下,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但是阳光温暖了他的手,微风吹干了他的泪,于是他明白,天使就在他身边。 是的,他很幸福,他答应过她,他一定会幸福的……终曲 (天使泪) 和蓝天约定了 这么好的天气 我不想哭 只是白云上 那位天使的泪 偶尔会轻弹在我眼里 已经是六月天了,天气当然热得不像话。 这是周六的午后,我躺在凉凉的地板上,阳光斜斜洒在身上。 已经是第三天了,我还是全身发热着,不是因为感冒,而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发热。 写完了他们的故事,用电子信箱寄出了,我想,他应该收到,也应该看完了。 这些日子里,我完全是被逼的,我的双手打字打得疼了,我的眼睛流泪流得痛了,但我没有办法停下来,因为只要一躺回床上,那些字字句句就在我心里徘徊,让我不得不爬起来继续写。 现在,结束了,我的心脏、我的脑子,却还是昏昏沉沉的,没办法恢复过来,我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手脚都还是虚软无力的。 “叮*!”电铃声大作,我很困难地爬起来。 不是邮差就是收费员,果然,拿起通话筒,传来那熟悉的大嗓门:“挂号!” “等一下……”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在屋里晃来晃去,找鞋子穿,找印章,找钥匙,笨猫也跟在我脚后,这次我真的被它绊倒了。 十分钟后,我总算走到楼下,满是歉意地说:“久等了” 邮差骑着野狼机车,接过印章盖好了,递给我一封挂号信。 “谢谢!”我鞠躬致意,他竟然没发我的脾气。 软软地爬上三楼,那封信当然是给我的,因为上面写着—— 名作家凯*小姐收 我坐在书桌前,发呆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白色信纸上,还是那么苍劲有力的笔迹—— 亲爱的凯*小姐: 收到小说的那一晚,我没有睡,看完了整篇故事。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仿佛再次经历当时的每一天、每件事,让我在这过程中沉淀了、想清楚了。 失去雨蝶的这三年来,我开始学着去做义工,参与血癌基金会的运作,协助成立各地骨髓捐赠银行,免费为贫困的人开课、打官司。 因为雨蝶告诉过我,要我好好去爱,好好活着,我必须实现对她的诺言。 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是感动、什么是感恩,让我懂得珍惜我所拥有的,真实活在在每一个片段。 每当我去看她的时候,我会带着一罐玻璃瓶,里面放着洁白的鸡蛋花,那是我们所钟爱的芬芳。 我常常梦见雨蝶,她真的变成了一位天使,但她背上不是白色的翅膀,而是七彩的薄翼,她会静静对我微笑,然后翩翩飞去。 我一个人留在原地,不免有点失落,有点无助,但我明白,雨蝶就活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天使,她总在我身边。 对于读者而言,亲爱的凯*,我相信您也是一位天使。 天使,带给人们的礼物,就是爱。 祝您幸福 读者刘正威 信纸悄悄从我手上滑落,阳光和微风抚慰着我的眼泪。 那晚,我睡得很甜,梦里,仿佛有天使轻声对我说话。 我依稀听见了,那温柔的声音像是在说—— 谢谢,请一定要幸福喔…… 后记:活着 严格说来,以下短文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就是因为活着,会碰到、想到、感到很多事情,所以试着写写看,总之!我是这样活着就是了。 亲爱的朋友们,请参考,谢谢! (专业) 在某大楼等待某老板的时候,附近有处广告拍摄的场景。 同样的对白不断重复,我听得几乎都会背了,但那位演员总是能编出不一样的台词,于是,那句“五、四、三、二、一”不知传来多少遍,而导演的“卡!给我卡!” 更是震耳之极。 我不禁困惑地微笑了,原来这就是专业啊! 只不过这么一景而已,有谁看广告时会注意语尾的变化?走位正不正确?还有所谓的“流畅度”? 不管观众注意与否,总之,这些人是非常注意的。 又听到一声“卡!”了,或许,下次看广告时,我会试着不那么快转台。 (隐形) 捷运月台上,每个人无神的眼神,盯视着眼前的某一点,仿佛不知在那儿有一个黑洞,吸引住了他们的全神贯注。 这是绵长雨季中的一日,我们都像沉默的鱼,在公共广播声中显得安静,只有机器的声音是唯一的声音。 车来了,乘客们徐徐上车,像幽灵似的没有脚步声。 或许是雨声一直在我耳畔回荡,我好像只听得到雨水滴滴,其他都是无言的、无波的,悄悄然沉入湖底的。 车上,每个人带着一把伞坐定,或者漂浮着眼光掠过他人,或者望着空中某一点发呆,没有人交谈。 但明明是这么多人在一起呀!我真不能明白,却没有言语,没有交会,无论是以双唇或以双眼的。 听着车内广播那遥远的女声,以多种语言告诉我们到达了哪里,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至少是经过机器处理过的吧!否则怎么会一点温度都没有? 空气仍是冷冷的、湿湿的,我望着我那透明的伞,很想也就这样变成透明的,因为每次目光的接触,其实,每个人都当彼此是透明的。 看不见的,我不在这儿,没有人看见我。 (高中生情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街上出现了很多高中生情侣。 他们或许牵着小手走路,或许坐在公车上,或许共骑一台机车,耳鬓厮磨,眼神交会,其实,和其他年龄层的情侣没什么差别。 但是,那年轻的肌肤、黑色的短发、明亮的眼神、专注的表情,似乎使得他们的恋情特别美丽。 此起其他情侣,高中生情侣似乎就是单纯些、梦幻些,让人羡慕些。 (放晴的周末) 难得有阳光,难得是周末,我搭上公车慢慢地晃,和朋友约好了要看电影,那名字刚好是“黑暗之光”,像是今天给我的感受。 路上,有一家阳台上晒着衣服、棉被,有两位猛男穿着无袖上衣,三位辣妹穿着短裤短裙,还有四个小孩穿凉鞋跑来跑去,但明明昨天以前还是那样阴雨连绵呢! 冬装都打了一二三折,而春装也娇娇嫩嫩登了场,人们徘徊在毛料和薄纱、灰黑和粉白之间,正是一脸无奈无力或兴致勃勃。 而我,伸出手感觉阳光的暖意,已经非常感激,这是三月,春光乍现。 (活着) 有一个女孩,未满二十岁,她的遗言是:我不要死,我要活下去! 她是我的学生,佳芳。 那天,站在板桥殡仪馆内,一反数日的阴雨连绵,阳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就像佳芳生前带给每个人的感觉,她总是那么活泼开朗,让人忘了她有先天的血液疾病,忘了……她是随时说走就会走的。 ★ 我们烧过了纸钱,上了香,低低对佳芳说了话。 一路平安,我祝福你,这么爱笑爱闹的你,不要觉得寂寞孤独,只要能够一路平安,下辈子将活得更精采、更充实。 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比不上香灰抖落在我手上的热烫,那是不是佳芳的眼泪呢? 不要遗憾,不要不舍,我对佳芳说,你这辈子并没有白活,有这么多人为你流下了眼泪,有这么多人对你深深思念,你留下了痕迹,在我们的心头。 所以,勇敢往前走吧!走向下一个精采的人生吧! ★ 离开小小的灵堂,望着外面爆亮的阳光,感觉肌肤上的温度。 我突然明白,能够活着,已是一种恩赐。 能真正活过,而后死去,更是一种恩宠。 (送别) 三月十五日,是晴天。 三月十四日下雨了,三月十六日也下雨了,唯有三月十五日,是晴天。 因为,这是佳芳出殡的日子。 三峡火化场,一具具棺材被推进火化炉,伴随着亲人们的呼喊哭泣,一切都被燃烧成灰,一切都作了结束。 ★ 呼吸空气不是理所当然的,血液流动也不是理所当然的,有人只为了呼吸一口气,只为了血液继续流动,就要那么努力、那么挣扎。 而我们活着这件事,更不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有一天,我们想去爱一个人,想去做一件事,却已经没有时间了,那样的不舍和懊悔,会让我们和身边的人都遗憾终生。 所以,让我们不只是活着,更要认真活着、用心活着。 ★ 这么多的因素,这么多的缘分,造成我们相遇、分离、痛苦、快乐,这些都是活着的证据。 不管是短是长、是悲是喜,凡是发生过的故事,都是组成生命的片段,造就了你我,造就了天地。 ★ 每个人都要送别人走,也都要被别人送走,这是生命中最后的一场戏。 我但愿,当我送走我关心的人,我能对自己说,我爱过他们,我珍惜过他们,我没有遗憾。 我但愿,当关心我的人送走我,我能为他们留下的,都是些温暖的、可爱的、无悔的回忆。 ★ 森林里,阳光是可贵的,微风是可贵的,雨水也是可贵的。 其中,一片青色的叶子,提早离开了树枝,悄悄落在大地上,发出了叹息的回音,不知有谁能听到? 我清楚地听到了,那你呢? 或许这片叶子是落得太早了,但我相信来春,会有一颗种子从这儿发芽,开出一朵向阳的花朵。 (车窗即景) 夏天的脚步近了,我穿上无袖背心和短裙,搭上公车赴朋友的约。 窗外,好像一幅幅画面,不是僵硬或停滞的,却是生动而活泼的。 就业辅导中心门口,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正举步往里面走,祝她好运。 斑马线旁,一位中年妇女不能确定绿灯是否代表通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往前走,这也算是都市人的无奈吧! 马路上,染发的青少年骑车互相追逐,那是他们色彩鲜艳的青春。 家具工厂前,木工师傅正在教导学徒上工,那留长发的男生看来很专注。 槟榔滩里,一位西施拿着笔左簿子上记帐,或许很难算吧!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发现,我身边的一切都在流动着,每个人都呼吸着、前进着、感受着,而我,很高兴能处于这热闹的空气中,欣赏每一幅认真生活的画面。 (命运) 陪朋友去算命,写了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就可以算出自己的一生。 算命仙说我是劳碌命、孤寡命,尽管桃花运不断,但不会有好结果,可能到四十岁才结婚。另外,我家累很重,压力很大,还会犯小人,除了改名或开运,否则无法获得天助,生活不能轻松稳定。 朋友问我听了会不会难过?我说我一直都明白,对于自己的人生,我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但吃苦就是磨炼,挫折也很正常,我早已体悟,在我的故事里,我就是那自己学会魔法的灰姑娘。 怎么样让自己美丽、快乐、充实?这幸福的道理,不是仙女带来的,也不是王子给我的,而是我一点一滴从人生中学来的。 我不想改名,也不想开运,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我接受,我以双手拥抱,我以真心体会,我要好好度过命运赐给我的每一天。 ★ 今天,我不用减肥,我根本没本事胖起来。 今天,我若高兴的话,可以约朋友去高级的饭店,花五百块品尝精致的下午茶。 而曾经在最穷的时候,我们必须搜遍全家的地板、桌椅、床下,才找出四十几块零钱,去买几个波萝面包回来充饥。 今天,我有很多衣服、鞋子和皮包,即使有一大半是便宜货,或是人家不想要送给我的,但是比起童年时没有几件衣服好换的我,我真的很满足。 今天,我终于有能力出国,这对以往的我来说,该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以往,我是那么羡慕我的同学、朋友、家教学生,因为他们都可以常出国去玩,我似乎永远也达不到这梦想。 但是,二十五岁的第一次出国,我付钱为自己买了机票,那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我为自己感到一点悲伤,却对自己有更多的骄傲,因为,我没有靠任何人的帮助,我实现了生命中的一个梦想。 我相信,曾经一无所有的人,会更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 以前我羡慕过很多人,甚至可以说是嫉妒吧! 某人从小就学钢琴,某人每年出国度假,某人念书时完全不用打工,某人家里出钱给孩子留学、做生意、买房子…… 某人皮肤白皙,某人有一头乌黑秀发,某人异性缘很好,某人穿的衣服都是名牌的,某人和情人走过第十个年头…… 这些某人,真是令我羡慕又嫉妒。 但是,回过头想一想,我真的想成为别人吗? 要拿我这个自己去跟别人交换,我愿意吗?不,我不要! 我喜欢自己,我喜欢我的五官和身体,包括那一头自然卷的蓬蓬头。 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像我一样呢?那么哀怨又那么乐观的个性,突然脆弱又突然坚强的心情,就连我的别扭、矛盾、爱哭、懒散,我都好喜欢。 即使不完美,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是无可取代的,我就是喜欢我这样。 原来,我一点都不羡慕别人,因为,我最想成为的人,只是我自己而已啊! ★ 我是幸福的,我常常这么想。 我有健全的身体,我有可爱的家人,我有一只小猫咪,我有几个好朋友,我有许多关心我的读者。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一颗心,时时刻刻感受着周围!我有一双手,字字句句表达出自己。 我可以靠自己独立生活,我可以赚钱贴补家用、孝顺父母,我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如果我的作品曾经引起任何共鸣、感动或启发,那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肯定,而我的存在也就有了意义。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能散发出小小的光芒,即使注定要孤独,我也希望那是宁静而清醒的孤独,而非不安又迷惘的孤独。 ★ 幸福是主观,是没有标准的,当我认为自己幸福,那么我就是幸福的。 从来不想和命运抗争什么,曾有一阵子的自怨自艾,只让我学会了一件事:认命。 是的,我要认清自己的命运,环境就是如此,我不可能立刻改变所有。 我必须从零分的起点出发,一步一步往前进,能多一分就是一分,即使倒退了也不过回到原点,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我觉得我很好命,我受到祝福,我感激上天的安排,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愿意以这样的我生存着,让我走出这样一条自己的路。 ★ 我只希望算命仙有一件事能说得准,注定我一生桃花不断,毕竟我还是很喜欢谈恋爱的啊! 就让我为恋爱而生吧!即使不是happyending,但希望能是happygoodbye,带着祝福和关怀的心情说再见,下次再见也能以怀念的微笑相对。 而且,恋爱中的人都是天生的诗人,我想,我至少可以写诗到四十岁吧! 好开心,就这样一路走下去,写我的诗,谈我的恋爱,活出我这美丽的人生。 ★ 除了写作,除了恋爱,除了好好生活,我也盼望,我能为这世界做一点什么。 有那么多人,只为了呼吸一口气,就得花那么多功夫,只为了走出一步路,就得流那么多汗水,比较起他们?我这哪算吃苦?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能力有限,但我愿尽我自己的些微力量。 每个月捐款给某慈善单位!用一千元帮助某位小朋友。 每个月买一张公益彩券,但我只会向残障同胞购买。 刚好看到捐发票的小箱子,一边把手边的发票投进,一边祈祷这张会中奖。(因为我这人一直都没有中奖的运气……) 做好资源回收,把每一张最小的废纸都收集起来,交给某慈善团体处理,或许能让他们得到一点收入。 在邮局或银行办事时,替无法写字的人写字,对服务人员多点礼貌和致谢,让他们忙碌的心情也能开怀一些。 以前还有四十五公斤的时候,我会捐血,现在瘦了些,血压又太低,不过我正在努力增胖,变得健康一点。 碰到骨髓捐赠的活动,我也会填好自己的资料,让医护人员抽血,检验并记录我的基因,以便哪一天有哪一个人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我一时也说不完,但相信只要抱着一颗温柔同情的心,就能为这不怎么样的世界带来阳光和希望。 我想我做的还不够,我还能付出更多才对,我只是想告诉每位亲爱的朋友,珍惜你所拥有的,关怀那些无法拥有的。 活着,既然不是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平凡的幸福) 让我来想象一下,我那平凡的一天。 朦胧醒来,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才九点,继续昏迷,直到十点因为肚子太饿,只好用力起床。穿着小背心和短裤,踩着凉鞋出门,走到路边的早餐店,点了奶茶和三明治,懒懒地打了个大呵欠,眯着眼睛翻过报纸每一版。 在菜市场买了水果和青菜,街角那位卖彩券的残障同胞出现了,想起我这个月还没试试运气,就花一百元买了一张,等回家后再来刮刮乐。 走进邮局看看有没有我的信,信箱里躺着一封香港读者的信,完了,这已经是人家第三封来信,但我却还没回信。 读者在信上还说,我一年回信一次没关系,那么十年就有十封信了。哇!不会吧! 竟要跟我痴缠十年?还要让我愧疚十年? 就在发愣的时候,被一位阿妈抓住我的衣袖,原来要我帮她查邮递区号,哦!没问题,谁教我长得一脸善良又可爱呢? 慢慢晃回家,笨猫又在鬼叫,原来它的饲料吃完了!就为了这个喊成这个样子,真没家教兼没骨气。 倒了饲料给它吃,看它吃得那么凶,好像我饿了它很久似的。 我一按它的头,它就猛吃,我一抓它的头,它就吃不到,按头,抓头,按头,抓头,直到我手都酸了,就放它安心去吃了。 刮出了彩券,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是没中奖,好,就当奉献给政府和人民吧!别客气,本侠女很慷慨的! 打开电脑,首先上网,接信回信,发现我有位同学要订婚,原来我也到了这种红色炸弹不断的年纪。 到自己的网站逛逛,回了几个小读者的留言,人家重言我也童语。 写写日记,昨晚的怪梦真怪,近来的梦越来越有创意了。 站起来动一动,伸伸懒腰,打打猫,扫扫地,接着才开始写小说。 起初写得很慢,一边剪分岔、一边修指甲、一边拔眉毛,总要到慢慢进入情况以后,才有可能写得像样一点。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书桌前的我突然痛哭,泣不成声地说:“呜呜……写得好感人喔……说不定我真是个天才呢……” 写小说写到自己掉眼泪,这就是我的感动自己,感动别人,或该说是自欺欺人? 肚子又饿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转腰,踢踢腿,免得坐久了变成矿物。 下午三点,该做午餐了。 烧开一锅热水,丢进切好的萝卜、芋头、青椒、洋葱、白菜、豆芽和冬粉,全部煮熟了就倒进黑醋、蚝油、番茄酱、海苔酱和辣椒酱。 完成了,我的午餐,满满一锅不知像什么的东西。 一边吃一边看电视,被日本爆笑节目逗得哈哈大笑,完全忘了刚才还哭成了个泪人儿。 吃饱了,不想动,打电话到屏东的旅馆订房,夏天要到了,我照例得前往我的圣地垦丁朝拜一番。 实在没事可做,意兴阑珊地回到桌前,有时发呆、有时打字,终于混到了晚上七点半,可以回我爸妈家吃饭了。 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米香”(请以台语发音),就买了一袋回家。 一打开家门,打打笨狗,追追笨猫,然后看爸妈又一脸斗气样,就嘘寒问暖一番,说个笑话来听听。 哥哥嫂嫂回来了,大家一起吃饭,边看新闻边骂几句,因为我吃最慢,又得洗碗。 说声我走了,从爸妈家走出来,夜晚的空气很清凉,我踏着懒懒的脚步回家。 晚上要是没什么好看的电视,就看看mtv台和新闻台,真正无聊到极点时,只好又回到桌前写小说。 闺中密友打电话来,照例抱怨公司和男友,然后约我明天喝下午茶,说是要帮我介绍一个好男人。 唉!有朋若此,人生无憾。不过最重要的,嗯: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呢? 混到了十一点,打打呵欠,刷刷牙,洗洗脸,拿起电话筒,我不接了,我忙得很。 准备一本睡前读物,让某世界文学名著将我催眠,或让我失眠苦读,这很难讲的。 然后,我昏睡过去了,又是一夜奇奇怪怪的梦等着我。 这是我平凡的一天,也是我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