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荣华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陈家却出事了。 原来陈老六陪着陈老太太出门上香,不知怎么回事,他骑的马惊厥了,把他掀翻在地,摔得昏了过去。 于是镇上也纷纷传开来,说是顾蕊克夫。先头孙禄寿死在后山上,这次陈老六又摔昏了。 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回家去? 不仅不敢娶,连议亲都不能议的,一旦沾连上,说不定就摊上祸事了。 咏梅出门找媒人,在媒人嘴里听见这个话,气了个半死。偏那媒人还不怕得罪人,阴阳怪气道,「你家姑娘啊,就等着让官府给她配个人吧。还不能在这附近配人,得走远点。」 这意思很明白了,顾蕊在这方圆几十里地,克夫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压根就没人敢娶。要嫁,也只能嫁到那山旮旯子里,别人打听不到她的名声的。 咏梅是哭着回家的,见了顾仲书,也不敢说实话,只说媒人没合适的人选。但她是个老实不会撒谎的,顾仲书再三追问,才知道实情,当即气得摔了一个茶盏,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这几日,送去万宝斋的药卖得不好,再加上之前送的货京中人见识得差不多了,万宝斋就没有下单。倒是江南那边的商铺来了几拨人,订单络绎不绝,顾蕊也大赚了一笔。 她在家又开始研发新的药品,也就忘了自己的生辰了。 七夕乞巧节,杨员外家的小姐颖儿同她一起过的。顾蕊自己不善女红,也没什么兴趣,应付过去,叫颖儿好笑了一顿。 过了七夕,听说杨员外已经给女儿挑选了一户好人家,乃是京中开药铺的,家里颇有些资产,打算过了中秋就叫女儿嫁过去的。 顾蕊听了直撇嘴,跟咏梅说起这事来,「颖儿不过才十八,怎么嫁得这么急?」 「十八都是老姑娘了,」咏梅戳一下她的额头,颇有些愤恨,「有的人十八儿女都成群了,你还不急呢。」 「我急有什么用?」顾蕊好笑地说道,「这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我着急还能上赶着自己找女婿不成?」 「这倒也是!」咏梅被她说得笑起来,又开始恨陈家了,「本来好好的亲事,那老太太听信谣言,硬是给断送了。如今他们家六郎摔昏过去,跟咱们家都断绝关系了。」 顾蕊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道,「越是这样,我还得越要给陈老六治好,也免得有人又平白造谣。」 咏梅楞楞地看着她,过了会子才长叹一口气,「都是我那杀千刀的嫂子,歪门邪道的,把两个孩子都给断送了。」 顾蕊也恨孙翠香一家子狼心狗肺,不过当着咏梅的面,她还是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人家亲哥嫂,打算骨头连着筋啊,就算现在咏梅也恨得牙根痒痒,她也不好多一句嘴。 顾蕊说到做到,当真叫门房套了车,带着一个丫头来到陈家。 陈家门上人一听说是顾蕊来了,死活都不叫进,连通传都不肯,「我们家老太太发货了,说是跟你们顾家万不可再有瓜葛,顾大夫还是请回吧。我替我们家六少爷谢过你了。」 顾蕊就知道会有一番波折,却不料陈家老太太会这么决绝。 她忙说明来意,「我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治好你家六少爷。」 「这个不劳顾大夫费心了,我们家老太太已经托人去京里请好大夫去了。」门房答道,还跟顾蕊保持好大一段距离,连说话都要吼着才能听得清,就跟顾蕊是个瘟神似的。 人家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顾蕊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她倒是真心希望京城中真有高明的大夫治好陈老六,不然昏迷得越久,对病人越不好。 悻悻地回到家里,她连午饭都没吃,实在是气得没有一点胃口。头一次,她见识到什么叫人言可畏,心里对孙翠香的恨更强了几分,恨不得提把刀把孙翠香那婆娘给杀了。好在那女人的儿子孙禄寿已经死于非命,也不知道是哪个绿林好汉替她做的,真是解气! 想想孙禄寿那副泼皮不要脸的样子,她就恶心! 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七月半鬼门开,民间在七月半也就是中元节的时候,一般大兴祭祀之事,多有禁忌。而顾蕊恰巧生在这一日,所以,平日里顾仲书很少提到她的生辰八字。 但毕竟这一日是顾蕊的生辰,顾仲书就只得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还是给她整了桌席面,一家子打算关上门庆贺庆贺算了。 谁知这一日,银欢跟着王大生送货的车来了,把自己亲手绣的两块帕子给顾蕊,说是给顾蕊庆生的。不多时,杨小姐颖儿也带着几样针线过来,一同给顾蕊庆生。 顾蕊十分高兴,没想到这些人不忌讳她的生辰,到底不枉平日交往一场。 顾仲书也是激动得要命,有闺阁姑娘给女儿庆生,比他给女儿在庆丰楼定一桌上等的席面都要光彩。毕竟,女儿从小到大,除了做爹娘的,没人肯给她庆生,这么多年,也着实委屈了顾蕊这孩子了。 顾蕊把江南要的货盘点完,交给王大生拉到码头上,自己就放下手头活儿,陪着银欢和颖儿吃喝起来。 三个人年纪相仿,话语又投机,就跟几辈子没见一样,怎么都说不完。 推杯换盏之间,那天色已晚,顾蕊就问银欢和颖儿,「你们两个真不忌讳啊?我这生辰可不怎么好!」 若较真说起来,她不仅克夫,还克父克母呢。 第2章 只是外人不知道她生母已亡罢了。 银欢一口干了杯中酒,呵呵笑道,「有什么好忌讳的?谁还不是爹生娘养的?七月半就不能生孩儿了,这个谁能保证?」 这丫头一向大大咧咧的又豪爽,她的话一下子就把顾蕊和颖儿给逗乐了。 「瞧这小丫头,连生孩儿的话都敢说了,真是不害臊!」颖儿捏了捏银欢的小鼻头,忍不住逗她。 「这有什么?」银欢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转个不停,「我爹说了,天生万物自有道理!顾姐姐人那么好,又能干,偏有人拿她的生辰作伐,莫不是羡慕嫉妒恨?」 「这话说的有理,你爹真是个大好人!」颖儿由衷夸赞了银欢一句,又举起杯子来对顾蕊道,「今儿我们两个给你庆生,你可莫要留着量,不把你灌醉了我可是不依的。」 「就你们俩?」顾蕊也端起酒杯来,「我可没放在眼里。」 三个人说笑着,又闹成一团。 那天色已经上了黑影,等三个小姐妹吃喝完,已经到了安歇的时间。 颖儿家就在镇上,又有车马仆妇跟着,顾蕊放心送她出了门,自回家去。 而银欢家里远,顾蕊不放心,就把她留下来住一夜,「等明儿跟大生哥一起回去,或者多住几日都使得,咱们可以出去逛逛,我请你去庆丰楼吃好吃的包子!」 银欢本也是个贪玩的,高兴地直拍手,「好呀好呀,听说你发财了,明儿可得宰你一下!」 庆丰楼就是当初顾蕊送调料的那家酒楼,如今生意红火,掌柜的又把旁边的几间商铺买下来,打通了,楼上是散客吃饭的地方,楼上是雅间。 规模档次上来了,那价格自然也上来了,寻常的一桌席面都要五两银子起底,不过有顾蕊提供的香料,客人还是络绎不绝。 那刘掌柜的采用顾蕊的建议,对于熟客采取打折会员的办法,像顾蕊这样的,乃是庆丰楼顶级的顾客,享受白金会员价,也就是吃饭打六折。 因顾蕊经常去送调料,和掌柜的熟络,要是想打个牙祭,就去庆丰楼。 银欢还从未去过,虽然她爹是里正,但对于五两银子起底的席面,她还是没有勇气去尝尝的。听说顾蕊要带她去,她欢快地要命,眼巴巴地盼着天明了。 不过今夜给顾蕊庆生,大家都放开了喝,小姑娘都没啥酒量,虽然两人住了一屋打算抵足而谈,但说了两句话,银欢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顾蕊好笑地给她掖了掖被子,心想到底年岁还小,喝了几杯就上头了。但自己也没撑多久,不多时也睡熟了。 第二日起来,银欢精神倍足,嚷嚷着叫顾蕊赶紧起来带她去庆丰楼吃包子。 顾蕊懒洋洋地睁开眼,揉揉还有些发懵的脑袋,叫小丫头给她熬了一壶紫苏陈皮茶,和银欢两人浓浓地喝了一大碗,觉得神清气爽,这才挑了衣裳穿戴了。 银欢没带换洗的衣裳,顾蕊见她身量跟自己差不多,就拿了套葱绿衫配银白挑线裙子。银欢一穿上去,清新地荷叶上的露珠,别提多嫩了。 她高兴地在顾蕊面前转了好几个圈儿,嚷嚷道,「姐姐,你瞧瞧,我漂亮不?」 顾蕊含笑点头,「漂亮,我们银欢自然漂亮的,将来可得挑个好女婿才相配呢。」 银欢也不害羞,呵呵地笑,忙着给顾蕊搭配。 顾蕊不喜太艳的,穿了件雪白的纱衫,配一条绿底碎花的百褶裙,整个人如雨后新竹,身姿挺拔,气质独有,显得超然脱俗。 银欢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不由拍手乐,「姐姐当初女扮男装时,如鹤立鸡群。如今穿回女装,依然巾帼不让须眉呢。」 「就你这小丫头嘴甜。」顾蕊拧了下她鼓鼓的腮帮子,拉了她的手去到堂屋,跟顾仲书和咏梅说了声,就到门口上了车。 女子出门多有不便,即使有丫头仆从跟着,顾蕊还是带了两顶大大的兜帽,下车的时候好用。 两个人来到庆丰楼,下了车进去,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虽然顾蕊戴着兜帽,但声音还是身形小二还是识得的,直接把二人领到楼上雅间里。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来,配上熬得糯糯的粳米粥,还有几样可口的小菜,银欢看得眼睛都瞪圆了。 虽说家里也吃过这样的饭菜,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庆丰楼的味道好。她一闻到包子独有的香味儿,就忍不住食指大动,开吃起来。 顾蕊也摘了兜帽,夹了包子,就着粥和小菜,优雅地吃着。 一会儿,雅间的门被人敲响,顾蕊叫进,进来的却是刘掌柜。 他和顾蕊问了好,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包子的味儿如何,见顾蕊说好,他就陪笑道,「用的是你送过来的调料。只是这调料快没了,这好几日也不见你送了?是不是搬家不方便采摘乐?」 「这倒不是。」顾蕊擦了手,漱了口,这才跟刘掌柜的说话,「村里也不缺人手,采摘也不用我亲自去。就是后山上采摘得差不多了。」 刘掌柜的一听,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要不要到别的山头去看看,能不能收些?」 「我已经叫人去问了,说是也不多,毕竟天凉了。」顾蕊见他这般着急,就笑了,「你也别急,我这里还想着办法呢。眼下这香料我可以叫人收购些过来,再配上其他的香料,我打算过些日子给你配一个独特的方子,保证比这个还好。」 第3章 刘掌柜的还以为没有指望了呢,一听还有更独特的方子,不由大喜,连连催促,「那成那成。你吃完了饭回去就配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给我说,我先给你一百两银子押金……」 「好好好,有银子赚我也就有动力了。」顾蕊哈哈笑着,看着刘掌柜出去,她又跟夹着包子吃起来。 银欢已是看得目瞪口呆,「天哪,你这银子赚得也忒容易了吧?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一百两就来了。」 顾蕊含笑不语,这哪里是几句话的功夫?这可是她集聚了上千年的精华好不?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毕竟银欢不会理解的。 这顿饭,刘掌柜的给她全免,说什么都不肯要顾蕊的银子,还亲自把顾蕊送到门口,嘱咐着,「常来这里吃,雅间给你留着,就盼着你来品尝我们的菜呢。」 顾蕊笑着点头,拉着银欢的手去街上逛去了。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技多不压身,知识再多也不会撑死人,在什么时代都能吃得开呢。 看着银欢羡慕的眼神,顾蕊细细跟她讲道理,「过几日,我爹的学堂就开了,你一定要跟他们过来读书识字,别听那些男人瞎掰,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呸,那都是哄人的。你瞧,我这不是过得很好吗?」 「可是,有的男人不喜欢女子读书识字的,万一人家不要我怎么办?」银欢傻傻地问。 「那就不嫁,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总有一款适合自己的。」 银欢怔怔地望着顾蕊,从心底里佩服起来。这些话,从未有人跟她说过,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可她很爱听,顾蕊那份洒脱彻底征服了她。 两人正逛着,忽听前面几个挎篮子出来买菜的妇人嘀咕着,「听说了没有?杨员外的闺女昨夜受惊,今天高烧不退哪。」 「怎么回事?昨夜遇到鬼了?」 「可不是?七月半鬼门开,听说昨夜她去给顾家那闺女庆生,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 「妈呀,怪不得顾家那闺女克夫呢,原来生得不好啊?」 听着人家议论纷纷,顾蕊和银欢都站住脚,走不动了。 银欢气得撸胳膊挽袖子,忿忿不平,「我去撕烂那两人的嘴,叫她们胡说八道!」 「算了,嘴长在人家身上,能计较得过来吗?」顾蕊淡然处之,看来这又是关于她的谣言,她也不晓得这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银欢气得小脸憋得通红,连逛街的兴致都没有了,拉着顾蕊的袖子往回走,「咱回去吧,懒得理那些不要脸的。」 顾蕊笑了笑,同她上了马车。 这都是些大户人家出来采买的婆子,可能谣言已经弄得全镇都知道了。 没想到她也成了大人物了,走哪里谣言就跟到哪里。 不过刚走没几步,顾蕊又改了主意,叫车夫赶往杨员外家。颖儿是昨夜从她家里出来受惊的,她怎么也要去看看才是。 到了杨员外家,杨家的门房倒是没拦着,进去通报了,杨夫人很快就叫婆子出来接。 那婆子之前跟着杨夫人去过顾蕊家的,所以认得顾蕊,没等顾蕊问,她一边走一边就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小姐昨儿回来,就脸色发白,说是路上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夫人守了她一夜,结果今儿一大早就发起高烧说起胡话了。夫人正要叫人去请玉清观的道士来家里做法呢。」 言辞里,并没有提到顾蕊的生辰。 顾蕊松了一口气,她不在乎是一回事,人家怪不怪罪又是另一回事。 好不容易有了个闺蜜,要是因为她生辰的事,闹得两家不能上门,那该多遗憾呀。 就像陈家,虽然她没有多么想嫁给陈老六,但陈老太太不准她上门,她还是十分伤心的。 进了内院,见着杨夫人,还没等她行礼问好,杨夫人就制止了她,「快打住吧,跟我还闹什么虚礼?你赶紧进去看看颖儿吧。」 顾蕊挑了帘子进了内室,颖儿躺在临窗的罗汉塌上,烧得满面通红,嘴唇都干裂了。 「怎么烧得这样?」她吓了一大跳,赶紧给她摸了脉,一副热象。 「没什么大碍,估计昨晚跟我们吃了几杯酒,路上风一吹,把汗闷在里头了。」顾蕊说完,就吩咐伺候的丫头,「也不用纸笔,我说你记,紫苏、荆芥、防风、生姜,各二两,浓浓地煎一盏,热乎乎地喝下去,就不碍事了。」 那丫头赶紧跑出去抓药煎汤去了。 杨夫人就双手合十,连连念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还是小蕊你医术高明啊。」 顾蕊暗自好笑,听那婆子说杨夫人还要去请玉清观的道士做法事呢,如今倒拜起佛来,也不知道她到底信什么。 「伯母,你信那些谣言吗?」出了内室,顾蕊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的话。若是杨夫人也相信她生辰不好,跟她来往的人都没好下场,那她从此就不上杨家的门了。 「嗨,你别放在心上,我把家里几个嚼舌头的婆子都打了一顿,明令禁止下人们再乱传了。」杨夫人也是个爽利的,立时明白顾蕊的意思,好言安慰着她,「你这孩子,这么好的人,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不知积了多少德行了多少善,生的日子再不好,也抵消了。」 第4章 虽说古人依旧迷信,但杨夫人能说出这一番话来,顾蕊还是很感动的。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人,不把这些事跟她的生辰挂上钩了。 她鼻子酸酸的,眼圈儿也红红的,哽咽着喊了声「伯母」,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伯父交代我了,让我们家别信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们杨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好,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顾蕊被杨夫人这话给逗得破涕为笑,「哪怕我想住在这里都成?」 「成,成,盼还盼不来呢。你可是活菩萨转世,那些瞎嚼舌根的都是有眼不识泰山呢!」杨夫人呵呵笑着,慈爱地拍着顾蕊的手背,「今儿你们留下来吃个午饭,等你颖儿姐姐醒了,我还有要事跟你们说呢。」 「什么要事?」顾蕊眨眨眼,把感激的泪水给憋回去,好奇地问。 「等你姐姐醒了就知道了。」杨夫人故作神秘,不提前透露一丝半点。 顾蕊笑着点头,反正不是坏事就是了。 颖儿喝了药,不过半个时辰就出了一身的透汗,烧退了,人也就悠悠醒转。 一见了顾蕊,她忙一把抓住,喃喃道,「小蕊啊,可把我给吓死了。」 顾蕊就问,「昨夜,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竟吓得这样?」 颖儿还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双眼望着顾蕊,那瞳仁却定定地越过她,朝外头看,声音飘渺虚空,带着一丝捉摸不定。 「我昨晚上坐在车上往家里走,许是喝多了,有些热,就挑开帘子透透气,谁知一个黑影就那么刷地一下从墙根那飘过去了,吓得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听她说得有模有样的,银欢也觉得毛骨悚然。难道是颖儿眼花了? 「姐姐,莫不是你眼花了吧?」她问道。 杨夫人却摇头道,「要是你姐姐一个人看见,可能眼花了。但跟车的柳绿也看见了,还能是眼花不成?」 柳绿是颖儿贴身丫头,正站在窗前伺候着,听见这话,忙点头,「没错,奴婢也看见了。」 顾蕊就笑了,「既然两人都看到了,那就不是什么妖魔邪道的东西。说不定是黑猫黑狗的从墙边经过呢。」 「可是猫狗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吗?」颖儿还是不相信。 顾蕊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夜里看到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是个什么。 这事就先搁在一边,反正颖儿高烧退了,就是件大好事,这就意味着她不是因为交了顾蕊这个生辰不好的人引起的。 顾蕊和杨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杨夫人等女儿洗漱一番,吃了点粥,就在明间设起香案来,看得顾蕊和颖儿百思不得其解,两人对视了眼,都道,「莫不是要在这屋里还愿?」 没等两人想明白,杨夫人就把她们俩叫出去,叫人拿了两个蒲团,让她们跪在香案前。 顾蕊和颖儿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杨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两个听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小蕊对我们家有大恩,我们杨家这辈子都无以为报。若是小蕊不嫌弃,就跟颖儿结拜为姐妹吧,将来两家互相走动,世代为亲!」 原来是这意思啊。 顾蕊和颖儿大喜,两人都麻溜地磕了头,结为了异性姐妹。颖儿年长,顾蕊喊她姐姐。 两人结拜完之后,顾蕊又拜了杨夫人为干娘。 杨夫人亲手把她扶起来,笑道,「今儿我倒是僭越了,没经过你爹娘同意,就把你留在这里跟颖儿结拜,你回去可要好好跟你爹娘说道说道才是。」 顾蕊含笑点头,「我爹娘定是同意的,伯母,啊不,干娘放心好了。」 「呵呵,我觉得还是叫干娘顺耳些。」杨夫人哈哈大笑着,又把杨员外叫来,指着顾蕊道,「这也是你干女儿了,往后也不用避着。」 杨员外马上要添两个儿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比之前又年轻许多,这些都是顾蕊的功劳。他见自己夫人认了顾蕊为干女儿,高兴地合不拢嘴,呵呵笑道,「认得好,认得好,以后我们家人的康健全都交给小蕊了。」 「好,没问题。」顾蕊含笑答应着,在杨家受到这番礼遇,顾蕊真是开心极了。 回到家里,顾蕊又是那个精力充沛、埋头捣鼓药材的人。 第二日,她就把自己制成的叫做「十三香」的调料送给了庆丰楼的掌柜的,叫他做包子的时候放点。 刘掌柜的大喜,当日就把这调料撒在包子馅里,结果来吃的人都说好。 刘掌柜的叫顾蕊每五日送一次,以后庆丰楼就是顾蕊的长远客户了。 银欢下午跟着王大生送货回来的马车回家,谁知半路上出事了。那马儿正行进间,前面忽然倒了一棵大树,那马受了惊吓,拉着四面透风的马车往前狠命地冲,愣是越过了那棵倒地的大树,把银欢给颠了出去,人当时就摔死过去。 第二天天不亮,王大生就来报信,那脸色铁青得跟死人脸一样。 顾蕊一家听了这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仲书哆嗦着嘴,看着女儿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说出来,「莫非跟蕊儿走得近的人都要出事?」 第5章 顾蕊脸色僵硬,很不好看。什么叫跟她走得近的人都要出事?先前在牛角洼的时候,大家不都相安无事吗? 后来孙翠香一家子住进来,事儿一桩连着一桩。先是孙禄寿莫名死在后山,接着就是陈老六摔下马,再就是杨颖儿出事,然后就是银欢。 这跟连环套似的,一环扣着一环,应接不暇,让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为何在孙禄寿死了之后,就都找上门来了? 她真的克夫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孙翠香那老不要脸的陷害她,她跟孙禄寿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答应嫁给他,两家也没有长辈们做主,凭什么就把克夫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就说陈老六吧,不过是上门提了亲而已,又没有定下来,也算不得数的。 如今自己亲爹说出这个话来,顾蕊心里还是很委屈的。 王大生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并不信邪,当即反驳着顾仲书的话,「大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蕊跟孙禄寿、跟陈家都是没影的事儿,那杨家姑娘和银欢也是意外,跟小蕊有什么关系?要这么说,那我们这些跟着小蕊干的人,个个都得出事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顾蕊心里就咯噔一跳:不管是孙禄寿还是陈老六,出了事跟她都没关系。可颖儿和银欢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姑娘都是给她庆生回家路上出的事。前者别人可以给她扣个克夫的帽子,后者,牵连到她的生辰,大可造谣说她是个不祥之人,将来谁都不敢跟她来往,那她的东西别人也不敢买了。跟她干活的人,是不是也得遭殃? 事情其实已经可见端倪了,这幕后黑手为了把她「打造」成不祥之人,怕是要一个个对她身边的人下手了。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王大生了? 毕竟,王大生现在可算是她的亲信了。 这么想着,她就朝王大生望去。 王大生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面色越发不好看了,「这么说,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只是咱们都是守法的平头百姓,能碍着谁的事呢?」 守法是真的,但近来生意做大了,赚了不少银子,怕是引起别人的眼红了吧? 顾蕊一时不确定到底是谁在背后下死手,但不得不提醒王大生,「大生哥,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下一个要下手的人有可能是你。我看,你近来出入还是小心些为妙!」 「那是当然,」王大生从善如流,「我可得小心了,万不能出事。」 顾蕊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王大生却又接下去道,「我要是出了事,那些不要脸的人怕是又得嚼你的舌头了。」 这个当口上,他既没有怨自己,也没有害怕出事,反而还惦记着她的名声。 王大生这样的汉子,真不枉顾蕊相帮一场! 「王大哥,有你相信我,值了。」顾蕊一向不大喜欢感情流露,可是此刻,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别怕,孩子,我把你看做我的亲妹子呢。」王大生伸手想跟以前一样拍拍她的肩膀,可一想起她是个姑娘家,又讪讪地缩回去了,「李二哥有些功夫傍身,这些日子,我出入跟他一起就是了。」 顾蕊这才放下心来,有个会功夫的人一道,还是安全许多。 一想起会功夫,顾蕊又忍不住想起陆凌风来,要是有他在这里,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吧? 可恨这家伙,不声不响地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真是个白眼狼! 正想着,门房来报说是京城陆家又来人了。 顾仲书忙叫请进来,陆家这次来的依然是两个儿媳妇和两个管事婆子,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很有诚意的样子。 「顾先生,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家也是开铺子的,早就听说你们家姑娘有本事,卖给万宝斋的东西都风靡京城了。我们家经商的,不像那些官宦人家规矩多,就是喜欢你们家姑娘这样的。」陆家大媳妇一上来就说了一通好话,恭维得顾仲书都有些找不到北了,想不到女儿在别人家眼里还能这么好! 「就是家里老太爷年纪大了些,不方便出面,这才让我们妯娌二人出面,务必把你们家姑娘说给我们家小叔呢。」 陆家大媳妇连说带笑的,一张圆脸很是喜庆,听得顾仲书如拨云见日一样,心情大好。 「陆大太太客气了,没想到我们家姑娘能入了陆家老太爷的眼,真是可喜可贺呀。」 顾蕊在陆家人来的时候,就避到自己屋里了。 还是咏梅把她爹的话学给她听的,她当时就明白了,她爹这是答应了,看样子,对陆家很是满意呢。 答应也好,总比拖来拖去,被官府强行婚配得好。 顾蕊还想着来到这古代,好歹能赚个婚姻自主的,没想到到头来,她自己能做主,但偏生朝廷圣旨不让她做主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这个来提亲的陆家,让顾蕊忍不住又勾起了愁肠,也不知道陆凌风跟这个陆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那家伙一看就是个走江湖的,干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是好端端的人家,哪能半夜三更为了逃避仇人躲到她家草垛里? 那厮,铁定不是个好东西! 顾蕊恨得咬牙切齿,暗暗发了一通火才舒服了些。 第6章 顾仲书答应了陆家的提亲,叫咏梅把顾蕊叫出来,跟陆家的两个儿媳妇打了个照面,「三日后就放定,以后这就是一家人了,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陆家的两个儿媳妇也是见过世面的,不似别人家那等逢高踩低的,见了顾蕊就一人拉了一只手,很是欢喜,「就喊我们嫂子吧,公爹一听说你这么能干,就叫我们赶紧打听着,要把你笼络到我们家。」 「以后我们家的铺子可就不愁生意了,全都指着你呢。」 陆家两个媳妇能说会道的,把满腹心事的顾蕊都给说笑了。 顾蕊也不是个忸怩的人,索性就放开了胆儿,跟陆家两个儿媳妇说笑起来,「承蒙两位夫人抬爱,我也是极喜欢你们的性子的。」 陆家两个媳妇就冲着顾仲书哈哈大笑起来,「顾先生,瞧瞧,这正如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瞧这孩子……」顾仲书点着顾蕊,跟咏梅笑,一扫先前的不快。 顾蕊望着顾仲书那张未老先衰的脸,心想:就算打发她爹高兴吧。这老爷子,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家里刚有点起色,又被谣言给搅合得不得安生。 而顾仲书心里却在想:让陈家看不上我闺女,如今我闺女嫁到京城去了,虽说也是经商的,可比乌平镇粮行的人家强多了,到时候让陈家那老太太后悔去! 趁着和陆家打得火热的功夫,顾蕊忽然问道,「头一次来的那两个年轻人看样子身手不错,陆家还养着护院吗?」 陆家俩儿媳愣了下,才明白过来顾蕊是什么意思,忙道,「有几个身手好的。怎么?姑娘感兴趣?」 顾蕊嘿嘿笑,「这不也是一家人了吗?两位嫂子回去和老太爷说说,能借几个护院给我用用吗?」 「这,这,得回禀了我们家老爷才是!」陆家大媳妇忽然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结结巴巴的不似方才那般能说会道了。 顾蕊也不催着她,想来这借护院是外头男人的事,陆家媳妇管不着,得跟她们公爹说一声才是。 「好,劳烦大嫂了。」她淡淡笑着回道。 陆家两个媳妇就有些狼狈,告辞了出去。 见人都走了,顾仲书才指着顾蕊气道,「你这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跟人家借起护院来?你看看,都把人给吓跑了?」 顾蕊笑了,「爹,她们不说陆家老爷子挺赏识我的吗?不过借两个护院,有什么难的?」 「你呀你,人家不过是两个妇道人家,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顾仲书还是忍不住发了一通火,顾蕊也就这耳朵听那耳朵冒了。 既然对她满意,那陆家三公子又是行伍之人,借两个人手给未来媳妇用,不是明公正道的吗? 这个爹,也实在是太固执了些吧? 还说什么八字没一撇?那陆家都上门好几次,而且是在别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这还能是没一撇? 依她看,这恐怕已经撇出去好远了。 不管陆家三公子是何样貌,就冲着他们家这份不为世俗所影响,她嫁定了。 夜深人静,陆凌风的书房里。 侍卫甲乙丙丁正来汇报今天之事。 「如今乌平镇都传遍了,说是顾家姑娘不仅克夫,还是个不祥之人,闹得镇上人家都不敢跟她们家交往了。」 陆凌风端坐在书桌后面,面色波澜未兴,只是眼眸中的一丝厉光一闪而过,「你们查清了,到底是谁背后造谣生事的吗?」 「回将军,之前克夫的名声是孙家那婆娘造的谣。后来背后操纵让杨家姑娘和里正之女的另有其人,属下还未来得及查证!」侍卫甲恭敬回道。 「哦?这都几天过去了,谣言漫天飞,你们还没来得及查证?」陆凌风微微眯缝着眼,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有些冷。 几个侍卫大气儿不敢出,侍卫乙赶紧上前,「回将军,我们,我们这几日忙着一件事。」 「哦?你们还忙着什么事?」陆凌风眼角微挑,话音更冷了几分。 「我们,我们,忙着给,给将军提亲……」侍卫乙结结巴巴说道,头都已经触到地面上了。 「噗……」正端着一杯茶往嘴里喝的陆凌风一下子喷了出来,惊得把被子往书桌上一墩,差点儿离座而起,「不是叫你们去保护顾家姑娘吗?你们瞎来什么?提的谁家的姑娘?」 「将军莫急,莫急。」侍卫甲忙上前,安抚着自家大将军一颗惊魂未定的心,「将军,这不是我们怕陈家下了先手吗?所以才给将军您赶紧定下来。」 陆凌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些该死的家伙没有乱点鸳鸯谱,还知道向顾蕊家提亲。 甚好甚好! 他先前倒是没想过要提亲,还想着等压下梁王再说此事的。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有没有搞出乱子,把他的身份捅出来。 倒不是怕他的身份吓着顾家人,实在是怕他的身份给顾蕊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引起梁王的人注意,就麻烦了。 「将军,我们是让陆二老爷家的两位嫂嫂出面的,说是您是他们家的三公子,陆家在京城经商的……」侍卫乙忙宽慰着陆凌风。 陆凌风面色缓和许多,却还是绷着一张冷脸,免得这些家伙蹬鼻子上脸。 第7章 几个侍卫都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留了一手,不然那顾家姑娘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他们家将军哭都没地方。 别看他们家大将军不声不响的,肚子里怕是早就想娶了顾家姑娘吧? 顾家姑娘一看就是个有本事有主见的,配他们家将军,再好不过了。 身为大将军的侍卫,他们也盼着能早点儿见到将军夫人啊。 陆凌风不过是高兴了一会儿,旋即就担忧起来,看着那四个侍卫,语气有些不大确定,「那,顾家答应了没有?」 侍卫甲乙丙丁都没想到,他们家大将军还有心里没底的时候,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以后莫非是个惧内的? 他们几个憋着笑,要不是碍于大将军的情面,真想痛痛快快大笑一场。 不过陆凌风一个眼风扫过去,他们又赶紧板着脸,一本正经了。 「大将军,我们去了三趟,最后一次还特意请了您两位堂嫂过去的,顾家老爷子十分高兴,口头上答应了,等着三日放定呢。」 「真的?」这一次,陆凌风再也沉不住气,拍案而起,一脸的惊喜。 四个侍卫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大将军,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表示了。 大将军,这是高兴的吧? 不过大将军的高兴,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没有哈哈大笑,也没有微微扬唇,只是一脸的不相信一般。 这个样子的大将军,有点吓人! 四人挤成一团,瑟瑟发抖地望着陆凌风,生怕这位大将军下一刻再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三日后,真的是三日后吗?」陆凌风从书桌后跨出来,一把揪着侍卫甲的衣领,来回地摇晃着,迭声问着。 「是,是,大将军!」侍卫甲赶紧点头。 「好,好,太好了。」陆凌风仰脸望着书房的屋顶,眼角都湿润了。 「快去库房里看看,需要带些什么东西。」他连连吩咐着。 侍卫甲乙丙丁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家大将军这是喜极而泣了。 天啊,要是顾家姑娘嫁过来,他们家大将军不得把心肝脾胃肾都掏给人家啊?得了,这位高高在上令敌人所向披靡的大将军,怕是从今以后都是个「妻管严」了。 「将,将军,顾家老爷子说了,要,要见您呢。」侍卫甲在这个当口,冒死插了句嘴。 正想着要把库房里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拿出来给顾蕊做聘礼的陆凌风,猛地一下怔住了,「他,他真的这么说的?」 「真的,大将军,哪有提亲本人不露面的?」侍卫乙赶紧回道。 是啊,人家顾老爷子想见见他本尊,这也很正常啊,虽说盲婚哑嫁的,但疼爱女儿的人家都要提前相看的。 可他能露面吗?要是叫梁王的人暗地里探到他跟顾家有来往,到时候可就给顾家带来祸端了。 梁王不除,他怎敢把顾蕊一家拖入深渊? 梁王的手段,他可是亲自尝过的。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他不想被梁王知道自己的软肋。 可是三日很快就过去,到底怎么跟顾老爷子交差呢? 见自家主子犯难,侍卫甲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个主意来。 「大将军,属下有个馊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凌风眉毛一挑,瞪了他一眼,「明知馊主意,还问?」 吓得侍卫甲忙噤声。 「还不快说?」陆凌风又吼了一句,实在是被这笨蛋属下给气着了,平日里跟着他冲锋陷阵,二话不说,个个勇猛无比。怎么揣摩心意就这么差劲呢,就不知道他不好意思呢吗? 「是,属下觉着,找个跟将军您身形差不多的,先应付这关再说。」 说完这话,侍卫甲额头都冒出冷汗了。 这可是大不敬,僭越之罪啊? 谁知陆凌风听了却没生气,面色反而还有些欢喜,「你看,找谁?」 大将军这是答应了? 侍卫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担忧什么,如今能为主子排忧解难,个个都高兴得要命,摩拳擦掌地出着主意,「要不,就找您堂兄试试?他们跟您身量差不多,面相也有几分相似。」 「是啊,二公子更是像,我看成!」 他们七嘴八舌地建议着,陆凌风也觉得可以,就微微点点头,「那你们跟二公子说一声,让他先帮这个忙,等日后我自会答谢。」 「是,属下这就去办。」侍卫甲行礼就要退出去。 侍卫乙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回大将军,顾家姑娘,跟陆大太太借两个护卫呢,陆大太太特意叫问问将军,借不借?」 「借,当然借。不管顾家姑娘要什么,都答应!」别说两个护卫了,就是全部的侍卫,他都愿意。 侍卫甲乙丙丁齐齐应「是」,欢天喜地退了出去,直奔顾蕊家而去。 大将军有了口谕,他们当然要上赶着去讨好未来的主母了。 顾蕊只不过跟陆家借两个护卫而已,没想到一下子跑来了四个,个顶个都是帅小伙儿,看得顾蕊那是目不转睛。天,陆家的护卫都这么帅,这公子长得该有多好! 那位陆三公子,怕也是仪表堂堂吧? 第8章 头一次,顾蕊开始对自己的亲事期待起来。 她忙让下人置办了一桌席面,款待陆家四个护卫。 待他们吃饱喝足之后,顾蕊就交代了要他们做的事。 四个人领命,轰然应「是」,整齐洪亮的声音,吓得顾蕊小心肝砰砰直跳,幸亏隔着兜帽,她没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知四位叫什么?我也好认认。」交代完事情,顾蕊就问起这几个人的姓名来。 「夫人,我叫陆甲。」 「夫人,我是陆乙。」 「夫人,我叫陆丙。」 「夫人,我是陆丁。」 几个人,脆生生地话,让顾蕊羞红了脸。 这才哪儿跟哪儿呢,就叫起夫人来了? 这且不算,单他们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啊? 这主家,是有多懒,连个名字都不肯起,甲乙丙丁地叫着,跟叫一二三四有什么区别? 「你们,就叫这个?」她想笑,却又不好意思。 这四个小伙子,齐刷刷的,实在是不像个普通护院,倒像是沙场上征战的将士,起这么个名儿,还真是可惜了。 「哎呀,你说你们主子有多懒,怎么就给你们起了这么个名字?」顾蕊憋住笑,淡定地评价了一句。 「姑娘,这都是三公子给起的。」侍卫甲十分热络地跟顾蕊说话,「我们公子说了,这名字好记,免得弄混了。」 就这几个人名字还怕记混了?这位陆三公子什么脑子? 不过这话顾蕊还不好意思跟人家护院说的,毕竟跟那位陆三公子连面都未曾见过,还不知道人家禀性,她可不能大大咧咧的把未来相公给吓跑了。 「原来这样啊。」她哈哈一笑,打算岔开话题。 「若是姑娘觉着不好,我们三公子说了,姑娘可以给我们另赐名的。」侍卫乙只觉得顾蕊是个十分爽快的性子,很是愿意跟她说话。 「这个就算了吧。我怎能越过你们家公子啊?」这点数顾蕊还是有的。 几个侍卫听着这话,心中暗自点头:看样子,这位未来的将军夫人也是个识大体的,他们家将军眼光还真是不错呢。 把四个护卫安置妥当,顾蕊开始细细地谋划起来。 要说陈老六、杨颖儿、银欢出事,是撞见什么邪祟,她压根儿不相信。鬼可没有这么精,能一环扣一环,来个连环套。 这分明是背后有人操作,想把她名声搞臭的。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乡村郎中,到底能得罪什么人? 这些人就恨她入骨,非要把她搞臭搞得苍蝇不叮蚊子不咬吗? 所以,趁着现在有四个护院在手,她要好好地把这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第二日王大生来送货时,顾蕊特意把他叫到旁边,嘀咕了许久。 王大生一边听一边露出狐疑的目光来,显然不相信,「那些人胆子也忒大了吧?真敢对我下手?我倒要看看他们耍的什么花招?」 「嘘,你可千万别嚷嚷。」顾蕊赶紧对王大生示意,「人家在暗我们在明,如今我们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要悄悄的才成。」 王大生四处看了看,眨巴眨巴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下意识捂住嘴巴,不敢说话了。 顾蕊觉着好笑,「大生哥记住便好。」 见天色不早,顾蕊留王大生、李二等人吃过饭,才送他们出来。 侍卫甲乙丙丁已经换了仆人装扮,上了王大生、李二两人赶着的车,跟他们一同往牛角洼村的方向走。 越走那天儿就越黑,出了镇没多远,就是一条黄土路,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子,平日里白天走得人多,还不显什么。 如今夜幕降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土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更看不到四周有村庄,唯有两边黑压压的树林,像怪兽一样蹲伏着,伺机等待狩猎的机会。 王大生和李二各赶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孤零零地走在黄土路上,耳边不时听得几声凄厉的鸟鸣声,王大生和李二这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都觉得后背直发凉。 好在有顾蕊提前交代过,车上又做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就算遇到打劫的,也能应付过去吧? 王大生心里暗想着,摸了摸顾蕊才发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这是这个月大伙儿的工钱,可不能出了什么差池! 他捏了捏袖口,心渐渐地落下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两边的密林忽然起了一阵旋风,林中「呱」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鸟叫。 王大生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四处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马车前悬着的气死风灯里的蜡烛摇曳不定,幽幽的火光映照着黄土路,本来还算笔直的路,似乎都弯曲了。 王大生咽了口唾沫,捏着马鞭子,手心里满是汗。 忽地,眼前有一个黑影窜过去,惊得那马儿嘶鸣了一声,高高抬起前蹄。 王大生一下子慌乱起来,死死地拉住缰绳,幸亏那马儿是战马退下来的,通人性,吆喝了几声就稳住了。 后面的李二吓出一身的汗,问王大生,「王大哥,方才,怎么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第9章 王大生目光闪烁了下,才道,「是你看花眼了吧?」 李二嘀咕道,「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呢,怎么会花眼?难道大家集体花眼?」 王大生没吭声,继续带着众人赶路。 车内,侍卫甲乙丙丁已经悄悄做好准备,拿起顾蕊提前交给他们的蟾酥针,捏在指缝间,等着随时出击。 虽然方才黑影子闪得快,但经历了血雨腥风沙场的洗礼,他们几个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看清那黑影的身法。 唬弄唬弄王大生这些庄稼汉子还是可以的,可在他们眼里,那就不够看的了。 那身法虽然诡异快速,不过是利用了夜晚光线暗淡、路边密林森森而已。 在他们四个眼里,就跟变戏法似的,没有一点儿看头。 正在王大生带着人聚精会神往前赶路时,又有黑影倏忽窜了过去,把马儿惊得又是一阵嘶鸣尥蹄子。若不是王大生事先得了顾蕊的嘱咐,死死拉住马,那马儿估计就要往前狂奔了。 若是那样,估计就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他惊魂未定地勒住马儿,回头向车内望了眼,心想这几个护院怎么还没出手啊? 却不料,下一瞬间,就见车上四个人齐齐扑了出去,黑夜里,展开的双臂,很像蝙蝠。 他们都看呆了。 密林里树枝摇曳,几声惨叫响起,旋即,就见那四个护院老鹰捉小鸡般,提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子出来了。 王大生和李二跳下车,想帮着几个人把那两人抬到马车上,哪只人家压根儿不用,直接把人给丢到车上,吩咐一声「掉头」,就安然坐等着了。 从扑下去到捉了人上车,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而已。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人目不暇接的,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顾蕊吃了饭之后一直在院子里散步,等着信儿,听着门前响起一声马嘶,她勾唇冷笑:鱼儿总算是上钩了。 审问是在杨员外家一处别院里进行的。 顾蕊特地去找了一趟杨员外,借了这么个地方,也免得叫幕后的人找到她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两个人中了她的蟾酥针,这会子被塞进麻袋,跟死猪一样被提到别院空旷的后院里。顾蕊带着兜帽,端坐在后院正中,看着甲乙丙丁四个人解开麻袋,把那两个黑衣人给倒出来。 拔了蟾酥针,两个黑衣人慢慢清醒过来,见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两人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两人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并不惊慌,只是冷冷地看着顾蕊问,「你是何人?为何把我们带到这里?」 顾蕊抬抬手,她还不屑于跟两个臭男人在这里辩驳,就由甲乙丙丁代劳吧。 「我先问你,为何在路上设伏?背后何人指使?」侍卫甲慢条斯理地问着。 一听这问话,顾蕊就暗赞:不带丝毫感情,但却透着一股子威严,比县太爷似乎更有威慑力,看来这个护院不一般啊。 将来她可得好好用用这些护院! 两个黑衣人显然早就知道遇到这种问题该怎么做,就听其中一个冷哼了一声,「这位仁兄,你这话问得不妥吧?我们不过是在树林里狩猎,怎么就设伏了?我们跟你们素昧平生,为何要埋伏你们?至于你说的什么指使,就更好笑了。」 他拉拉杂杂地还要说下去,却被侍卫甲一口截住,也不啰嗦,继续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马车会在那时经过密林?谁告诉你的?」 顾蕊忍不住要竖大拇指,这问话,太有水平了。不会被这两个黑衣人牵着鼻子走,一直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显然是经历过问案的。 她有些捉摸不透为何一个商户家的护院有这样的本事,是这商户家大业大,专门延请了这样的护院,还是这护院天生有能耐? 侍卫甲的话刚落,就见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也不敢相信一个普普通通的随从会有这么高这么有技巧的问话水平。 「我们,我们,」一个黑衣人结结巴巴刚要搭话,却被另一个拿胳膊肘子拐了拐,他赶紧反应过来,梗着脖子大喊,「你们是谁?我们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显然也是个心理素质强的。 顾蕊来了兴致,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针锋相对的审问呢,可得听好了,多学习学习。 「你们目的何在,背后何人指使?」侍卫甲依然沉着脸,不紧不慢地问,似乎这两个人答与不答都没什么关系。 两个黑衣人好似被逼急了,对视了眼,索性不吭声了。 顾蕊冷冷地望着这俩人,这是想玩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一套吗? 她饶有兴致地瞥了眼几个护院,看看接下来他们还有什么招数。 侍卫甲见状,就对侍卫乙使了个眼色,就见侍卫乙走上前去,两只手掰得咔吧咔吧响,人家话都不多说一句,直接上手,对着一个黑衣人的胳膊一扭,清晰可闻的骨头脆响,那黑衣人惨叫得杀猪一样。 一条胳膊卸掉,人家又去捞另一条胳膊,又是一阵骨头响,另一条胳膊也给卸掉了。这个黑衣人瘫在地上,面色惨白惨白,死人一样,再也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扬了。 「你们目的何在,背后指使何人?」侍卫甲不疾不徐的问话恰到好处地响起,已经被侍卫乙摁在地上的另一个黑衣人浑身抖得筛糠一样,哆哆嗦嗦地尿了一裤子。 第10章 侍卫甲本来还板着个脸跟个阴曹判官一样,此刻却忽然殷勤地拿手在顾蕊面前扇着,陪笑道,「姑娘,味儿有些冲,您忍耐些。」 顾蕊险些笑出来,这护院,贼有眼色啊。能文能武,审案讨好一把手,护院做到他这份儿上,也着实厉害。 「还受得了,继续吧。」顾蕊拿捏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侍卫乙已经把那个尿裤子的黑衣人胳膊给捞在手里了,两眼注视着侍卫甲,好似在做一件日常的任务一样,「还是胳膊?」 「换下巴吧,都是胳膊没个新鲜劲儿。」侍卫甲扬扬下巴,淡然道。 侍卫乙撂下那人的胳膊,就去捞他的下巴,吓得那黑衣人死命地喊着,「我说,我说。」 侍卫甲扬扬手,侍卫乙就松开了他的下巴,等着他交代。 旁边被卸掉两条胳膊的黑衣人瞪着他的同伙,「王老三,你他妈这就说了?」 「这个太碍事了。」侍卫甲点点那黑衣人,侍卫丙笑嘻嘻地一脚踏在他的背上,骂道,「你不说还不兴别人说?」 又抬头看着侍卫甲,「头儿,卸掉他哪儿?」 「哪儿碍事卸哪儿。」侍卫甲挥挥衣袖,颇有些闲云野鹤的从容。 「嘎巴……」又是一声响,那黑衣人就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了。 另一黑衣人已是吓破了胆,麻溜把事情交代了,「是,是安乐坊的掌柜的,拿了二十两银子,叫我们哥俩夜里在林子里吓唬你们的。」 侍卫甲在顾蕊耳边小声道,「姑娘,安乐坊的掌柜的估计没这么大的胆子,背后怕是还有其他人指使,要不,再去问问他?」 听他这口气,好似想问谁就能问谁一样。 顾蕊有些怀疑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护院了,不过眼下还不是她操心这个的时候。 听侍卫甲的话,这两个黑衣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幕后黑手跟他们应该没有接触。 她就冲侍卫甲点头示意,「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侍卫甲点点头,又问道,「安乐坊掌柜的受何人指使?你们又是谁的手下?」 黑衣人忙竹筒倒豆子一样往外吐,「我们两个就是镇上的帮闲,并不是谁的手下。安乐坊的掌柜的受何人指使,我们俩的确不知。」 侍卫甲跟侍卫乙交换了下视线,冷冷吩咐,「把这两个人带到后头去,怎么做,你们知道的。」 「是。」其他三个护院就去拖那两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听见侍卫甲的话,吓得面无人色,拼命地喊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那个下巴被卸掉的黑衣人只能呜呜地喊,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怕了。毕竟这些人可是招呼都不打直接上手的,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好歹还能先吓唬一阵子,容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的。 侍卫甲对侍卫乙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心领神会地把人给拖下去了。 顾蕊把那几根蟾酥针拿出来,道,「这个带上吧。」 侍卫丙笑嘻嘻地接过来,还顺带着夸了声,「姑娘真是活菩萨!」 侍卫甲忍不住重新审视顾蕊,这姑娘遇到这样的场面,还能如此冷静,当真不是普通人!在他吓唬这两个黑衣人时,这姑娘还能看出苗头来,知道他们不会随便杀人。 这样的人,堪为大将军的良配啊! 入夜,侍卫甲悄悄地回到辅国大将军府邸,向陆凌风汇报一天的战果。 「……抓到两个小喽啰,供出是受安乐坊掌柜的指使。只是属下想着那安乐坊掌柜的就算有歹心,也没有那么高深的计谋。这诬赖顾姑娘的计策是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怕不是他一个开药铺子的能想得出来的。」 陆凌风点点头,面色冷峻,「你说的是,这幕后还有黑手。你且好好保护顾姑娘,揪出这幕后黑手!」 「是,属下遵命!」侍卫甲弓身抱拳施礼。 陆凌风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侍卫甲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银针,双手呈上,「大将军,这是顾姑娘的物件。」 一听是顾蕊的东西,陆凌风顿时激动地起身,绕过书桌,去接那枚银针,「你怎么会有这个?」 「回大将军的话,是顾姑娘拿来,叫属下扎晕那两个杂碎的。」 陆凌风明白「两个杂碎」是谁,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只对手中的银针很是好奇,翻过来覆过去地看,「这枚小小的银针就能把人扎晕?」 要说顾蕊把人扎晕,他倒是相信,关键是他手底下的侍卫,这事儿就有些离谱了。 侍卫甲一瞧自家将军的眼神,就十分自豪起来,「大将军,您可别小看这枚小小的银针,属下一扎下去,那俩杂碎就动弹不得,任由摆布了。」 「扎哪儿都成?」陆凌风眼角一瞟,忽然有些嫉妒起他这侍卫了,能天天和顾蕊见面,还能得到她的东西,这家伙怎么比他都有福气! 「哪儿都成,随便扎!」侍卫甲口气很是洒脱,见自家将军面色不大好,他赶紧收敛几分,又道,「顾姑娘在这上头抹了药了。」 陆凌风狠狠地剜他一眼,就说嘛,一根普通的银针哪能扎哪儿都能把人扎晕? 不过他很想知道这上头抹了什么药,怎么这么神奇?要是能得到几枚,还可以防身不是? 第11章 他捻着那枚银针爱不释手,不想归还给侍卫甲。 侍卫甲暗笑,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道,「大将军,您若是没别的吩咐,属下就去顾姑娘家了?」 「嗯,」陆凌风点点头,没有要把银针归还的迹象,在侍卫甲迈开腿刚要出门口的时候,他又喊住了他,「等等。」 侍卫甲忙回身,恭敬候着,「顾姑娘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统统交给我。」 「是,大将军!」侍卫甲躬身应「是」,等出了门,他才抑制不住地狂笑,他们家将军怎么这么可爱?看来以后有的是好戏看了。 安乐坊掌柜的两天不见他使唤的人,就得心疑,顾蕊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打草惊蛇。 那两个黑衣人已经被陆家的护院给看管起来,她觉得不能在这两人身上浪费精力,就叫陆家的护院把人给送到了县衙,交给县太爷审理了。 至于安乐坊的掌柜的,她暂时还不打算动他。听陆家护院分析,背后似乎还有大鱼,她也就耐着心等大鱼上钩了。 也不知为何,这陆家的四个护院个个身手不凡、又足智多谋,善于应对各种危机,顾蕊干脆不自己绞尽脑汁去揪出幕后黑手了,索性交由他们全权处置。 三日后,媒人带着陆家大公子夫妇、二公子夫妇,连同之前一直未露面的陆三公子都来了,正式向顾蕊家下定。 顾仲书高兴地合不拢嘴,一大早就叫咏梅帮着他收拾了,穿了一身簇新的银灰长袍,脸上的胡子也细细地刮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乍一看,倒像是个翩翩儒生。 顾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生感慨,这个老爹统共也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她的亲事有了盼头,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陆家来的人很多,大公子夫妇和二公子夫妇亲自带着三公子前来,可见对顾家的重视。虽然陆家老太爷年纪大了没能亲自前来,但顾仲书已经很满足了。 他觉得女儿能嫁到这样的人家,不会受什么苦。看大公子和二公子两对夫妇,都是琴瑟和鸣的样子,这位三公子虽说走的行伍之路,但看上去也不是那等粗鲁不知事理的,反倒像是个儒雅的俊俏公子。 顾仲书本身是这样的人,所以越看陆三公子越喜欢,觉得女儿能嫁给这样的人家,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他旁敲侧击打听到,大公子和二公子身边都没有侍妾和通房,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但那些贵公子的风流放荡习气一概没有,叫他放心了许多。 陆家家风如此,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没想到在女儿名声被人造谣败坏之后,连陈家那样受过顾蕊大恩的人家都能翻脸,京城中的陆家还这么看重他们家,他的喜悦,当真是从心底发散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陆家远在京城还没有受谣言波及,反正他们一家对顾蕊、顾仲书和咏梅十分尊重,带来的礼物也是贴心又贵重,像是挑了又挑的。 顾仲书心里反倒是着急了,想着让顾蕊快些嫁过去,不要等着陆家受谣言影响再变了卦。所以,他不管陆家说什么,都一概答应。也实在是陆家提出来的要求太合乎他的心意了,竟然把迎娶定在了中秋过后。 咏梅还觉得日子太急,顾蕊的嫁妆操办不过来,顾仲书却悄悄地板着脸道,「有什么可操办的?花银子买就是了。要是觉着镇上的东西不好,你带着小蕊跟着大生进城买。」 有了顾仲书的话,咏梅也就不急躁了。 当天顾仲书叫家里的人亲自去庆丰楼定了一桌席面,还是档次最高的,亲自作陪,款待着陆家的人。 双方言谈甚欢,一直到傍黑时分才散。 期间顾蕊还叫丫头问陆家人,要不要把四个护院带走,谁知陆家三公子竟然说这护院就留在顾家帮忙等她嫁过去作为陪嫁带着就是了。 虽然没有跟陆三公子直接面对面说话,但顾蕊也是站在自己屋子的窗边悄悄看过的,只觉得这位陆公子有些文弱,实在是和他所从事的行业不大相符。但陆家说了三公子乃是军职,她自然也不好置喙的。 再说,陆三公子说的这番话还挺大气的,顾蕊也就不挑了。嫁谁都是嫁,跟这位陆三公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一生,也不错吧? 送走陆家人,顾仲书把顾蕊叫到跟前,絮絮叨叨嘱咐着,「你这几日就好好跟着你梅姨学学女红针黹吧?爹平时对你不严厉,这些姑娘家该会的东西你一概不回,嫁过去那是要闹笑话的。你瞧瞧你大嫂子、二嫂子都是贤良淑德的模样,你也不能被她们比下去!」 一听要她学女红针黹,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顾蕊求饶地拉着顾仲书的袖子摇着,「爹,您就行行好,您也知道,女儿除了看病制药赚钱,别的本事没有,何必临阵抱佛脚呢?再说,陆家老爷子不正是因为我制出来的东西才相中我的吗?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挑刺的。」 「你这孩子,就算人家不挑,你也不能一窍不通啊。京中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像你一样连个针都拿不好吗?」顾仲书一点儿都不买帐,好不容易给女儿找到了婆家,可不能凉了。 若是因为这个被陆家挑刺,那可就冤死了。 「那陆家家大业大的,哪里用得着我来做针线?那陆三公子是个行伍之人,我就算做了,他也不懂啊。」顾蕊狡辩,不管顾仲书说什么都好商量,就是见不得做针线。 第12章 顾仲书被女儿给摇得没招了,眼睁睁看着女儿撒娇,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到现在,他对女儿还是一腔愧疚呢,要不是因为他的事连累女儿跟着他逃出京城,至于落魄地找个商户做婆家吗? 在京中,他们家好歹也是数得上的,女儿议亲,至少也得是官宦世家才成。 没有家族庇佑,他真的什么都不是,连女儿名声被人败坏都无能为力。 他看着女儿那软软摇着他衣袖的手,心生怜悯,「蕊儿,都是爹不好,连累你过这样的日子。你若是不自己争气些,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看着他不到四旬的年纪就半百了头发,顾蕊也不忍心再闹腾,松了手,点点头,有些黯然神伤。 这个爹虽然对她没什么要求,但打心底里还是希望她能嫁给读书人家的,别问她为什么这么想,反正她凭直觉就能看得出来。 她平日里自由自在惯了的,可一旦换上女装,顾仲书对她的要求就不一样了。 她心里虽然忿忿不平为何身为女儿家,就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针线活儿,可做不做还不在于她,先答应下来再说吧,也免得顾仲书伤心难过。 这个爹,对她挺好的,她一直心存感激。 「好了,爹,女儿知道了。」顾蕊娇滴滴说着。 果然顾仲书就笑逐颜开,还夸了她一句,「还是我们家蕊儿最乖!」 这一世,虽然没了生母,但顾仲书对她关怀备至,梅姨对她照顾有加,比起前世的孤苦伶仃,她越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因着迎娶的日子定在了中秋之后,所以陆家加快了速度,没几天就前来纳采、问名、纳吉,把婚事定了下来。 陆三公子带了一对活雁,说是自己亲自打的。同时还给顾蕊带了好几副头面,有南珠的,有赤金镶宝石的,每一副都流光溢彩、金碧辉煌,都是镇上首饰铺子里没有的款式。 只是这位陆三公子很奇怪,按说他和顾蕊都把婚事敲定了,两人的八字也合了,但来的时候遇到顾蕊,他却连正眼都不敢看顾蕊一眼,彷佛很是害羞的样子。 顾蕊十分纳闷:这不是行务出身吗?怎么腼腆得跟个姑娘似的,还没有她大方?这样的性子,可一点儿都不对她的胃口啊。 这样的男人,怎么上阵杀敌的? 她对这门婚事的期待大打折扣,事已如此,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等着朝廷给她胡乱婚配吗?还不知道会把她配给谁,嫁到哪里去呢? 好歹这位陆三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比起瘸腿瞎眼的,已经不知好了多少。 所以,她也就认了。 顾仲书却十分欢喜,女儿真是烧了高香了,能嫁到这样的人家,虽然是商户,陆三公子虽然是行伍之人,也算是一门好亲事了。 顾蕊并不操心自己的婚事,一应嫁妆都由咏梅打理,她只管捣鼓药品。 却说陆三公子回京后,并没有回家,一径来到辅国大将军府,去了书房。 陆凌风事无巨细地等着他汇报详情呢,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陆三公子愣了愣,才赶紧笑着说道,「顾姑娘听说那雁是您亲自打的,十分欢喜。那几副头面,她也是很喜欢的样子……」 「你有没有见过她?」陆凌风心思不在这上面,打断陆三公子的话,单刀直入。 「这个嘛,倒是见过两面,」陆三公子还未说完,就见陆凌风的脸已经黑了,「你看她了吗?跟她说话了?」 声音冷冰冰的,跟一团冰一样让人浑身发冷。 陆三公子还从未见过这么狠厉的堂兄,吓得不轻,支支吾吾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哥,你这么狠干嘛?」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连连求饶,「也是无意间碰上的,我估摸着是顾先生特意安排的,我能不跟人家说话吗?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是个哑巴,悔亲了怎么办?」 他听说他这位堂兄最关心顾姑娘,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只是目前梁王不除,他不想给未来媳妇添麻烦,所以才叫他出面的。 他哪里敢跟顾姑娘多说一句话?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就这样,他这位堂兄都这么在乎,他也是无语了。 陆凌风一听「悔亲」二字,就立马打住了。 他要的是铁板钉钉,可不是什么悔亲! 对于顾蕊,他是志在必得!这门亲事,只能成! 顾蕊制作的管腿脚的药粉药水销量不如之前的好,所以万宝斋掌柜的这一段日子很是心急,让宋管事来了好几趟,顾蕊都没有松口制作下一批药。 她觉得,销量不好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出口,只要耐心,总会找得到的。她自信她制作出来的药十分有用,万宝斋的掌柜的这么心急接二连三地催促,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不是和陆三公子定亲了吗?陆三公子不是在军中任职吗? 那这药粉药水让他拿过去宣传一下,先不收钱,给大家免费试用,效果好再说,应该可以吧? 于是她叫来侍卫甲,写了一个便条,「把这个交给陆三公子,问问他是否可行?」 虽说已经定亲,但她也不能强逼着人家不是? 侍卫甲拿了那张便条,悄悄地回了辅国大将军府,交给了陆凌风。 第13章 陆凌风激动地展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可否出来一见?」 他顿时气得面色发青:跟顾蕊定亲的是他,出来一见的也是他,好不好?可是如今却要那该死的陆老三相冒,他心里真是太不平衡了。 把那张便条团成一团,他随手一扔,给弹进一旁的纸篓里。 侍卫甲摸摸鼻子,不敢吭声:他家大将军,这醋吃得也太大了吧? 可下一瞬,让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是,他家大将军竟然弯腰把那团成一团的便条又给捡了回来,还放在书桌上摊平了,小心翼翼地拿镇纸擀了又擀,如珠似宝地收回贴身内袋里。 他真是看不懂了,身为侍卫,对于大将军这丰富细腻的感情,他还无从揣摩。 「大,大将军,您看,顾姑娘和三公子的见面,怎么安排?」侍卫甲觑了眼自家大将军铁青的脸色,不寒而栗,却还是冒死问着。顾蕊那头,他也要维护好,说不定日后有什么事,求了顾蕊,比求大将军还管用呢。 「见,一定要见!」陆凌风没好气地瞪了眼侍卫甲,沉思了一会儿,又对他招招手,「过来。」 侍卫甲赶紧小跑上前,附耳过去。 陆凌风对他耳语了几句,他心里又是一阵好笑,却极力憋住了。 侍卫甲给顾蕊带来的消息是,当天晚上他们家三公子才能有空。毕竟是在军中任职,出入没那么方便。 「三公子说了,一看到您的便条,他就立马去找上司告了假,也没敢说是出来见姑娘您,而是说家中老父病了,这才得了两个时辰的空儿……」 他说得可怜巴巴的,顾蕊听得不住点头,「理解理解,他们做军人的,没那么自由!」 「还是顾姑娘深明大义,三公子还怕您怪罪呢。」侍卫甲诚惶诚恐道,对于这个未过门的主母,那是一丝一毫的轻视都没有。 顾蕊能感觉到他的诚意,对于陆家也就更满意了。过日子嘛,不仅仅是夫妻两个人的,还有公婆、大姑子小姑子、妯娌各种关系要处理要平衡,假如这些人天天找茬惹事,瞧不上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夫君对她再好,那日子也难过。 如今还没有嫁过去,她已经安了大半的心。见过的妯娌都好相处,大伯兄也读书上进有了功名,陆三公子虽然文弱了些,但也好歹是个官身。再加上陆家老太爷对她欣赏,这日子就不愁了。 一听陆三公子这话,她就忍不住嘴角翘起,两人虽然没啥感情基础,但好歹人家以她为重啊,听说要见他,找借口也得跟上司告假。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唯媳妇是大啊! 顾蕊很满意,对侍卫甲更和善了,「辛苦你了,小桃,赏!」 小桃是她刚搬过来时,陈老六给她买来的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做事挺麻溜,人也机灵。 小桃忙上前掏出个小荷包递给侍卫甲,侍卫甲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才退下去。 他走到外面,捏了捏那个小荷包,里头也就一小块碎银子,说实在的,他们这些跟着大将军的侍卫,压根儿不缺银子,但好歹这是未来主母赏的,多少都是荣耀啊。 于是他悄悄地把小荷包装进袖袋内,不舍得放在外头叫陆凌风瞧见,不然又得被搜刮了去。 不过好巧不巧地,正好被从屋里出来的侍卫乙给看见了,笑着打趣他,「哥,得了什么好处,也不分给兄弟们?」 侍卫甲吓了一跳,忙摇手道,「哪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帕子掉出来罢了。再说平日里主子给的好处还少吗?还死皮赖脸地惦记着我的东西。」 「哟,哥啊,你何时也知道用帕子了?一个大男人家家的,别不是哪个姑娘送你的吧?」侍卫乙可不信他这鬼话,他们都是跟着大将军腥风血雨沙场闯出来的,哪里可能用什么帕子?一定是顾姑娘给了什么好东西,他想单独昧下呢。 侍卫乙暗暗记着,打算见了大将军好告状,叫大将军要下来。 顾蕊在天黑后悄悄地带了样品出去的,身边带了小桃一个丫头和侍卫甲乙丙丁。 在乌平镇到京城的官道上,侍卫甲停了车,之后就在那里等着。 不多时,前面来了几骑,侍卫甲高声问了几句话,顾蕊字字都能听得明白,但意思却弄不懂了,想必这些人之间有什么暗号吧? 这也不是她该关注的,于是也没多想。 为首的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帽子遮住脸,翻身下马,朝他们走过来。 侍卫甲忙躬身挑了顾蕊车上的帘子,道,「姑娘,三公子来了。」 顾蕊曼声应着「知道了」,就和小桃一起下来,就见陆三公子静静地站在车边,伸出一只胳膊,显然是想扶着她下来的。 顾蕊含笑道了谢,搭在他的胳膊上下了车。 和陆三公子面对面站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身量、体型也没什么变化,可无形中,她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位陆三公子似乎哪里不同,浑身好像有种不可言喻的威武,前些天见面的时候,她还总觉得陆三公子有些文弱,今晚却见他渊渟岳峙,无形中给人一种威压感。 顾蕊不大确定了,迟疑道,「三公子?」 「顾姑娘,」三公子很有风度地抱了抱拳,笑道,「本来该请你去茶楼坐坐的,只是时辰紧迫,只能委屈姑娘了。」 第14章 三公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即使顾蕊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也听出来有些异样,「三公子感染风寒了吗?怎么声音……」 三公子赶紧握拳抵着下巴咳嗽了几声,结结巴巴道,「是,是啊,夜里风凉……」 「噗嗤,」侍卫甲莫名其妙忽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三公子瞪着侍卫甲,面色很不好,只是黑地里也看不见他的脸色。 「他,他,有荷包!」侍卫乙在一边戳事,但是当着顾蕊的面儿,他又不好明说,只含含糊糊说了个荷包,听得顾蕊一头雾水。 有荷包怎么了?谁还不能有个荷包呀? 但陆凌风却是听明白了,他的侍卫他自然了解,再说,他曾经吩咐过,不管顾蕊给他们什么物件,都要上交的。顾蕊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如珠似宝,他怎能便宜这几个家伙? 他瞥了眼侍卫甲,不动声色。 侍卫甲后背却冒了一层白毛汗,暗中拐了拐侍卫乙的胳膊,那意思侍卫乙也懂了,就是等过后再算账。 顾蕊却觉得有些诡谲,就着马车的风灯,虽然看不清这几个人的脸色,但几个人鬼鬼祟祟地你戳我一下、我瞪你一眼,颇有些怪异。 难道是主仆感情太好的缘故?不过就是几天不见而已罢了,小动作就这么多? 也许三公子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很快就言归正传,「姑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同时喷笑出声。 天,他们家大将军竟然用了这么个词儿,竟然叫顾姑娘吩咐? 这还了得?顾姑娘还没过门,大将军就已经屈就成这样了,将来要是过了门,大将军还不得天天跪搓衣板啊? 顾蕊又是一阵纳闷:有什么好笑的?不过是问了她一句话而已。 但三公子问话她还是得好好答,「就是有两种药,想让你拿过去在军营里推广推广。」她接过小桃手里的小包,打开递给三公子,「这是我才研制出来的,先免费给你们试试如何?」 三公子接过来,打开闻了闻,很是痛快地收回去,「没问题,效果好的话,想必那些将士们很喜欢用的。」 顾蕊忙道谢,「那就麻烦你了。用得好的话,我平价卖给你们。」 「好,我一定给他们试用。」三公子很是爽快,满口答应着。 顾蕊越发觉得三公子很对自己的脾胃,不管如何,她还未过门,他就这么替她着想了,等过了门,应该会受宠的吧?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挺担心的,三公子也不知道在军中任什么职位,这么大包大揽的,行吗?会不会被上司批啊? 「那个,三公子,我还不晓得你什么职位呢?」顾蕊还是问出心中的担忧,眼瞅着三公子。 三公子一时愣住了,顾蕊这是在查问他的身份地位吗?要是说出真实身份,她是高兴还是震惊?可要是说低了,她会不会失望? 斟酌再三,三公子才勉强开口,「不过是个千户,姑娘你,是不是觉得,小了些?」 顾蕊忙摇手笑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在军中推广药品,影响不好。」 三公子明白了,这是在担心他啊? 他当即高兴地咧开嘴来,又上前一步,「没事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我很好,我没事的。」 话说得竟然有些颠三倒四的,顾蕊听着忍不住抿嘴儿笑,这家伙是怎么了?用得着这样吗? 她还是有些不大理解,他们两个也没怎么见面,看这情形,三公子这是对自己相当中意了? 她有这么好吗? 这古代的男人不都是很要面子,很在乎女人抛头露面的吗? 她不仅抛头露面,还做了乡村的郎中,如今未过门还敢约未婚夫婿见面,在世人眼里,应该是最容不下的一类女人吧? 三公子竟然接纳了她,还对她挺——好的,真是怪哉! 「那,天晚了,你,先回去吧?」顾蕊往后悄悄退了一步,和三公子保持一定的距离。见面可以,但进一步的亲密她接受不了,两人还没到那一步呢。 三公子似乎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也没挪动脚步,似乎不想走。 侍卫甲看出些门道来,生怕自家将军面子上下不来,忙打圆场,「公子,今晚月色甚好,前面有条小河,堤岸上遍植杨柳,别有一番景致。您看,要不要和顾姑娘过去走走?」 这是在为陆凌风创造条件多和顾蕊待一会子。 陆凌风很是赞赏地瞄了眼侍卫甲。 不过顾蕊却没有答应,道,「那边青草地里蚊虫甚多,我就不去了。出来得久了,怕我爹担心,还是先回去吧。」 这下子,谁都没法子了。 陆凌风只好恋恋不舍地把顾蕊送上马车,叫侍卫们护送着她回家,不过却把侍卫甲留下来。 侍卫乙戳了下侍卫甲,眉开眼笑地跳上车辕走了。 侍卫甲耷拉着肩膀等着陆凌风问话,陆凌风却只把手朝他一伸,话都没多说一句,侍卫甲就乖乖地把顾蕊赏的荷包掏出来,递到他手心里。 「怎么得的?」陆凌风冷冰冰问。 「回大将军,是顾姑娘觉着属下辛苦,赏赐的。」侍卫甲老实回话。 第15章 「那你,辛苦吗?」陆凌风依然冷沉沉地问。 「不辛苦,嘿嘿,属下一点儿都不辛苦。」侍卫甲赶紧摇手苦笑,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真是让陆凌风忍俊不禁。 「这个拿去。」陆凌风忽然一把拽下腰间配戴的一块美玉,扔给侍卫甲,「今晚你的主意,甚好。」 指的是侍卫甲提议叫他带着顾蕊去河边散步的主意,虽然没能施行。 侍卫甲喜出望外地接过玉佩,连连道谢,看着陆凌风上了马疾驰而去,方才回头去追顾蕊的马车。 顾蕊在车里听见侍卫甲跑过来的声响,就挑了帘子出去看了眼,侍卫甲跑得一头汗,却满脸喜色,也不知道那位陆三公子跟他说了些什么。 今晚,她总觉得这主仆几人都怪怪的,三公子的脸一直笼罩在披风的兜帽下,马车的风灯若隐若现的,也看不清他的脸。再说,他们还未成亲,她怎么好意思死盯着他的脸看? 声音也比前些日子见面时低沉了些,却更有威严。说实话,今晚的陆三公子才真正有军人的风采。 虽然陆三公子有些怪异,但顾蕊也没功夫去想其他,因为又有人找茬了。 万宝斋卖出去的药竟然吃死了人! 宋管事一大早就匆匆赶过来,慌得脸都惨白了,「吃死了一个壮汉,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已经报官了。」 顾蕊愕然,「吃得什么药?我给你们的药品绝不会吃死人,就算不对症,也能调理身子,万没有死人的道理。」 「可是人家就是死了,现如今尸身还停在我们铺子门前,家里亲属围着骂,闹得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宋管事喘着气说道,言辞里很是不满,「你说这都什么事儿,生意没法做不说,还摊上人命官司了。」 按说,顾蕊只是供货商,完全可以不理会的,反正她的药拿给官府随便验,但是既然是万宝斋出了事,鉴于双方长期合作的关系,她还是要关心关心的。 再说,这事儿看上去绝不简单,说不定背后有什么人指使呢。 「宋叔,你也别急。你们掌柜的难道不觉得这事儿奇怪吗?会不会有人眼红万宝斋的生意,故意背后捣鬼呢?」 「就算眼红就算捣鬼也没必要拿死人说事儿呀?」宋管事想不明白哪个人脑子进水了会用这样的馊招,摇头道,「这可是人命官司啊。再说,谁肯拿命来败坏我们铺子的名声呢?」 「万一有人花银子想找茬呢?」顾蕊勾唇冷笑,越开越有意思了,从孙禄寿开始,接着陈老六、杨颖儿、银欢,到现在死了的壮汉,一步一步,这幕后之人招数越来越狠了,也越来越急躁了。 看来天欲要其亡,必先令其狂! 「你的意思是,有人背后陷害?」宋管事瞪大了眼睛,想不通的样子,「不过是买卖而已,怎么就牵扯到人命官司了?」 「买卖而已?」顾蕊敲着桌面,「一旦涉及到银钱,有的人就不正常了,不能以常人心态看待。」 宋管事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送走宋管事,顾蕊叫来侍卫甲乙丙丁,悄声吩咐,「看来那幕后黑手要出现了,咱们现在先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四个侍卫齐齐抱拳,「属下遵命!」 声音如雷贯耳,吓得顾蕊一个趔趄,差点跌下椅子,「这,这,不用这样吧?」 天,不过是借来的护院,怎么弄得跟军中的人一样? 她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几个侍卫看自己吓着未来主母了,一个个都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嘿嘿笑了。 第二天,顾蕊家忽然来了十几个衙役,说是为万宝斋的人命官司而来,不过话说得很客气,也并没有拿锁链逮顾蕊。 顾蕊思虑一番,跟着他们去了京城。 顺天府审理的案子,壮汉的尸身已经抬在明堂上,万宝斋的人和死者的亲属正跪在一边,一个哭哭啼啼的要偿命,一个哭天抢地地喊冤,闹闹嚷嚷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顾蕊上得公堂,看了看这双方,还没等说什么,听得惊堂木一拍,她吓得浑身抖了下。就听头顶有人一声断喝,「还不跪下?」 顾蕊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欲待要跪下,却被侍卫甲一下子给搀扶住了,「回禀大人,我们家姑娘是官家儿媳,已是不可上堂,怎能下跪?」 顾蕊楞楞地听着这话,不知自己怎么成了官家儿媳了? 她不是和陆家三公子定的亲吗?陆家三公子不过是军中的千户而已,她能算得上官家儿媳吗? 陆家,不是经商的吗?大公子和二公子也不过是中了举,还没有做官呢。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个护院会不会在吹牛? 但明堂上的那位老爷却有些审视地打量了下说话的护卫,并没有出言呵斥,狐疑地看着他。 侍卫甲从腰间慢慢掏出一枚玉佩来,走上前几步,朝着那位老爷晃了晃。 那位老爷立即面色大变,刚要张嘴,却又忽然顿住了。 这玉佩的主人可不能泄露出去。 只是不知这位姑娘跟这玉佩的主人什么关系,本来以为一桩普通寻常的案子,没想到牵扯上一位官眷,还是一位惹不起的大人物的官眷,这要是一个不当,可就麻烦了。 第16章 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不说,怕是性命也要悬了。 想至此,他浑身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来。 「那个,那就不用跪了。」那位老爷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抖。 顾蕊一头雾水,这护院刚才站在她前面,究竟拿了什么给那位老爷看,那老爷就变得战战兢兢的了?这也太神了吧? 这可是顺天府啊,那上头的这位老爷是不是就是顺天府尹吗?顺天府尹可是好大的官儿呀,怎么就怕成这样? 不过怕成这样对她可是好事,反正她也不乐意下跪,不管是什么人。 眼下她没功夫琢磨未来夫婿家到底有什么令人怕的,她得弄明白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咳咳,这位姑娘,听说你是万宝斋的供货商?」顺天府尹含含糊糊地问着,让顾蕊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 「回,回老爷的话,我,我正是。」 「咳咳,」顺天府尹又是一阵咳,咳得顾蕊职业病犯了,很想冲上前给他把把脉。 「那个,这壮汉吃了万宝斋治腿脚的药,死了。所以,叫你来问问,是不是药有问题?」顺天府尹问得磕磕巴巴的,顾蕊听得心也是一抖一抖的。 顺天府尹这胆子也太小了吧?陆家又不是皇帝,他怕个什么啊? 不过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的,她忙摇头,「老爷,我的药绝不会吃死人,那都是强身健体的药,就算是成筐吃,也不会死人的。」 这话说得实在。 顺天府尹松了口气,这要是审出这位姑娘有什么问题,他可担待不起啊! 「仵作已经验过,尸身确系中毒!」这是顺天府尹最为头疼的地方。 死者亲属说死者之前吃过万宝斋卖的药,很快就没命了,仵作验出来也是中毒,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先前还希望死者是吃多药而亡的,但听顾蕊说成筐吃都死不了,他又有些烧脑筋。 这人,到底中了什么毒?总得找出来才能还这姑娘一个清白啊? 背后的那人催得紧,面前的这位姑娘跟玉佩的主人也不敢得罪,顺天府尹觉得屁股跟生了火一样,坐都坐不住了。 「咳,咳,既然姑娘说你的药没问题,那就验一验吧?」两边都不能得罪,顺天府尹也只好按流程来。 万宝斋掌柜的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顾蕊还是头一次见,他听闻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雪白的小瓷瓶来,道,「青天大老爷,这是小的铺子里的新货,没有开封!」 「呈上来。」顺天府尹吩咐一边的衙役。 「青天大老爷啊,可不能验他们的药啊,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换过?」死者亲属哭喊着阻拦下来,「要验也得验我们家汉子吃过的药才成!」 顺天府尹头疼地揉了揉额,要不是这堂下的人背后都是得罪不起的,他何至于如此踌躇? 其实这个案子一点儿不难,凭他的本事还是能断得出来的,可就因为背后的势力,他才犹豫不决。 事到如今,他一点儿聪明劲儿都不敢表露出来,完全装糊涂,「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目光投向顾蕊,但顾蕊却不好插嘴,这可不是她的职责啊。 「那,两个都验吧?」顺天府尹对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忙接过来。 仵作和请来的大夫都来了,接过这两瓶药,开始检验起来。 这古代检验的措施也很简单,没有化学生物手段,直接牵来两条狗,把那药粉撒在两块肉上,喂那狗吃了。 大家目光都瞪着那两条狗,一炷香后,也不见吃下死者家属提供的药粉的狗有什么异样。 「这,这怎么没事呢?」死者家属纳闷了,呼啦啦起身,跑到那条还活蹦乱跳的狗身旁。 「我们的药吃了不是没问题吗?」万宝斋的掌柜的来了精神,声音大起来,「明明没事,你们硬说我们的药有问题,这是想讹人啊?」 死者家属急得额头青筋直冒,「定是你们暗中做了手脚,还反过来血口喷人?」 双方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顺天府尹听着这闹嚷嚷的不成体统,气得惊堂木一拍,「吵什么吵?这可是衙门,容得你们放肆?」 说完又讨好地看着顾蕊,龇牙一笑,「姑娘别怕,不是说你的。」 顾蕊无奈地笑笑,没说什么。 看来这死者的药的确没问题,只是为何死人?想来跟吃药有关,不然也不会这么蠢告到顺天府来。这诬告的罪名他们也是承担不起的。 她倒要看看这壮汉到底为什么会死! 她悄悄地在侍卫甲的耳边嘀咕了句,侍卫甲就赶紧对顺天府尹道,「老爷,我们姑娘想看看这尸首,可否?」 顺天府尹很是惊讶,瞠目结舌的样子还带着几分可爱,看得顾蕊忍俊不禁。 「姑,姑娘不怕?」在顺天府尹眼里,那位煞神的眷属应该是娇滴滴的一位小娘子才是,怎么敢去看尸首? 虽然这位姑娘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可这身量也不是个膀大腰圆的,怎么胆子就这么大? 看来,这位姑娘也是受到那位煞神的影响了。 顾蕊获准蹲下去看那尸首,却遭到了死者家属的强烈反对,「老爷,方才的药他们都能暗中做了手脚,还不知道要在尸身上做什么呢?」 第17章 顺天府尹恼火了,吼道,「胡说,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怎么暗中做手脚?你又凭证吗?」 那死者家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拦住顾蕊,「她又不是仵作,怎能看尸身?」 顾蕊看这死者家属疯狂的样子,无奈地叹气道,「难道你不想找出你家汉子中毒的缘由?还是你觉得这场官司一定能赢,能从万宝斋讹得一些银子?」 那家属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愣怔间,就见顾蕊已经蹲下去,查看那尸首。 眼睛、嘴唇、指甲、脚趾……只要能看得顾蕊都看了,这时,她才拍拍手站起身来,冷若冰霜道,「老爷,都说这人中毒而死,只是我看着不像。」 「什么?难道不是中毒?」顺天府尹也震惊了,难道仵作也错了? 那仵作也气得要命,冷冷盯着顾蕊,「这位姑娘,小老儿干这一行都三十多年了,连中毒都分不清,小老儿甘拜姑娘为师!」 「胡说,明明是中毒,你这姑娘光天化日下想信口雌黄吗?」死者家属压根不信顾蕊的话,上来就骂。 侍卫甲想开口呵斥,却被顾蕊给拦住了,「这人的确中毒了。」 一语既出,顺天府尹又是一愣,仵作也不晓得这姑娘怎么了。 那死者家属却冷嘲热讽起来,「老爷,您瞧瞧,这姑娘定是脑子不好,前一刻说过的话她就能反悔,她的话能信吗?」 「呵呵,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急着下定论。」顾蕊冷冷一笑,又道,「我的意思是,这人是死后被人喂了毒药了。」 大家都一片哗然,死后中毒? 难道说这人之前被人谋害了?只是怎么害的,到底是谁? 没想到一桩简单的案子,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内幕。 顺天府尹冷汗直流,忙拿手擦了把,不知道这案子还能牵扯出什么来。只是牵扯到那两位,他就麻烦了。 「怎么可能?你,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死者家属声嘶力竭地喊着,双目喷出火来,饿狼一样瞪着顾蕊。 顾蕊丝毫不受她影响,笑看着她,「你急什么?你越急,是不是越代表这人是你杀的?」 「放屁,我怎么会害我家相公!」死者家属矢口否认,「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老爷,这种东西,您怎么不把她赶出去?」 「你给我闭嘴!」顺天府尹气急败坏地一拍惊堂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 这要是再扯出什么凶杀案来,他该怎么交代? 一个梁王,一个煞神,真是要了命了。 「今天审到这里,退堂吧!」为防事态扩大,他赶紧拍着惊堂木,打算一躲了之。 「老爷,还没个结果,怎能退堂?」死者家属嚷嚷起来。 顾蕊也对万宝斋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万宝斋掌柜的也高呼,「求老爷还小民一个公道,小民的铺子至今还未开张呢。」 双方都拦着不让走,顺天府尹急了,「这衙门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当然是老爷您说了算,」侍卫甲适时出声,「只是这案子还没审出个眉目,怎能就不了了之?我们家姑娘都抛头露面上了公堂了,老爷可得仔细审理,好还我们姑娘一个清白,我们感恩——不尽!」 最后两个字他拖长了,颇有些震慑的意味。 侍卫甲适时出声,「只是这案子还没审出个眉目,怎能就不了了之?我们家姑娘都抛头露面上了公堂了,老爷可得仔细审理,好还我们姑娘一个清白,我们感恩——不尽!」 最后两个字他拖长了,颇有些震慑的意味。 顺天府尹立马就坐下了,面色蜡黄地看着一堂的人,稳稳心神,才道,「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谁能给出新的证据?」 顾蕊忙道,「这人是先中毒而亡,还是后中毒而死,仵作应该看得出来。」 仵作面色铁青,「你这姑娘什么意思?污蔑小老儿徇私吗?」 「不敢不敢,您先别急,听我说,」顾蕊含笑走近他,对着他嘀咕了一句,那仵作就面色大变,匆匆瞥一眼那尸体,又跑上前跟顺天府尹耳语了两句,就见顺天府尹也愣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招手叫过几个衙役来,众人都瞪大眼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顾蕊清楚,这位大老爷已经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下一刻,四个压抑拿了一大块白布,把那尸身给围起来,顺天府尹和仵作以及大夫都进去,隔着那块白布弯下身来,似乎在给那尸身脱衣服。 尸身的家属忽然慌张了,忙喊着往里头跑,「大老爷啊,人都死了,还要让他受辱吗?」 里头没人吭声,那家属闯进去,忽然「啊」地大叫一声又跑出来了。 顾蕊看得发笑,若真是夫妻,这女人怎么会跑出来?没必要吧? 不多时,顺天府尹和仵作等人走出来,个个面色严肃,几个人交头接耳,似乎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顺天府尹竟亲自走到顾蕊面前,含笑道,「姑娘,真相大白,你可以回家了。」 「那就多谢老爷了。」顾蕊忙蹲身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万宝斋的掌柜的急了,忙问,「青天大老爷,顾姑娘的药没事,那小民是不是也没事了?」 第18章 顺天府尹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也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万宝斋的掌柜的忙磕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地退出去了。 他追上顾蕊,来不及问,「顾姑娘,您方才跟那仵作说了什么,怎么这案子就结了?」 顾蕊回头,笑看着这位精明能干的掌柜的,「没什么,我不过是让他叫人看看尸身的肛门有没有红肿而已。」 肛门? 万宝斋的掌柜的面色精彩地望着顾蕊,是他听错了,还是这位姑娘说错了?天,她可是一个姑娘家啊,当着他一个大男人的面,不,几个大男人的面,敢说这个字眼? 他再看向顾蕊身边那两个护院,却见那两个大小伙子眼观鼻鼻观心,只管低着头走路,似乎没听到顾蕊的话一样。 他又看看顾蕊,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深深地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顾蕊走出顺天府衙门,回头跟万宝斋的掌柜的告辞,「事情完结了,就此别过了。」 万宝斋的掌柜的忙还了一礼,欲待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眼睁睁地看着顾蕊登车而去。 宋管事的在大门口接着掌柜的,连声抱怨着,「东家,您怎么也不跟顾姑娘说一声,叫她再多制作几味药?」 万宝斋的掌柜的苦笑,「我怎么跟她张嘴啊?」这姑娘,连那玩意儿都说出来了,他再问一句,说不定还有惊天动地的话等着他呢,他这颗今天饱受摧残的心脏可是受不了的。 宋管事的却不理解,纳闷道,「这怎么就不能张嘴啊?」 万宝斋的掌柜的却没心情理会他,径自上了马车,掉头回家。 却说安乐坊的掌柜的,一听说这官司败了,当天晚上卷了金银细软就要出逃,谁料出了城门没多久,就被人杀死在官道旁边的小树林里。 据说死状极惨,一刀毙命,然后又大卸八块。 这些话都是顾蕊听她身边那几个护院说的,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打听到的。 「姑娘,以后出门要小心了,看这样子,安乐坊掌柜的已经没用了,被幕后之人杀人灭口了。」侍卫甲忧心忡忡地嘱咐顾蕊,「那人怕是要浮出水面,着急把弃子都杀了。」 「卸磨杀驴,这是千百年来屡试不爽的。只是为何要把人大卸八块呢,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她低声低喃着,陷入沉思。 「可能是安乐坊的掌柜的掌握了那人什么大秘密了吧?在生死一线之际,他可能威胁到那人了。」侍卫乙若有所思。 顾蕊觉得很有道理,「不错,你说的没错,一定是安乐坊掌柜的手里有那人的把柄,那人可能没得到,杀了人才泄恨的。」 「这人看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侍卫甲面色不大好看,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儿,件件都指向姑娘您,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顾蕊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护院说话忽然藏藏掖掖的,很是不爽,「那人为何针对我?你想到了什么?」 「属下,属下……」侍卫甲结巴起来,不敢再说出来,生怕顾蕊更不高兴。 他们家大将军的身份目前还不好透露出来,可是面对顾蕊的咄咄逼人,他又有些犹豫,那人,处处针对着顾蕊,说不定已经知道顾蕊和他们家大将军什么关系了。 可他没有经过陆凌风的授意,还是不敢把他的身份泄露给顾蕊的。 现在麻烦已经找上门来,顾蕊已经被人家给盯上,说出陆凌风的身份,说不定吓着她了。 还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就算她不停猜测,也总比知道真相的好。 打定主意,侍卫甲忙圆谎,「没什么,是属下觉得那人可能跟姑娘有什么利益纠葛罢了。」 「跟我能有什么利益纠葛?除非是见我赚了银子眼红了。」顾蕊笑笑,面色严肃起来,「只是我这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的,能碍着什么人呢?」 她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 不过没等她舒服几日,就有人找上门来。来人是她见过的,当然也不算什么熟人,而是之前在镇上给他夫人看过病的。 那次是揭榜看病的,她足足赚了一千两银子,赚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这也是她能开办百草堂的资金! 这个人中等身材,英俊潇洒,一副儒雅的样子。乍一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儒生,给人的感觉很和善。 顾蕊没想到他竟然找到这里来,还以为他夫人又犯病了,试探着问,「可是尊夫人旧疾复发?」 那中年人笑着点头,「正是,上次被姑娘你治好,很长一段时间都身康体健的,谁知前些日子冒了风寒,竟然又发作了。找了不少大夫都治不好,只好按照姑娘上次说的地址去找你,却不料姑娘已经搬家了。」 姑娘一听见是老病号,也没多想,就道,「赚了些银子,就置办了这个小小宅子,倒是叫先生见笑了。你且先等等,我收拾收拾药箱就去。」 中年人也不急,四处打量着这院子,不住点头,「院子虽小,却胜在玲珑别致,很有一番风味,姑娘眼光不错。」 见顾蕊只笑了笑,他又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戴着兜帽的顾蕊,「上次见姑娘时,还是个年少儿郎,没想到竟是个妙龄女子,姑娘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第19章 对于这类夸赞的话,顾蕊也只是左耳朵出右耳朵冒,她早过了被人夸一句高兴地睡不着觉的年纪了。 「先生过奖了。」她含蓄地回了一句,就亲自去收拾了药箱,带着丫头小桃就要出门。 侍卫甲却不放心,悄悄地喊住她,「姑娘,还是等着我们给您雇辆车吧?」 顾蕊虽然住在镇上,但家里并没有置办马车,她觉得没有必要,每次进城时,都跟着王大生的车去的。 这会子听见侍卫甲的话,她笑着拒绝,「那要等多久?病人可正痛苦着呢。再说上次看过的老病号,怕什么?」 说完,她就带着小桃跟着那中年人出了门,上了他带来的马车。 中年人只带了个车夫,让顾蕊和小桃坐进车里,他则跟车夫一起坐在车前。 侍卫甲追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心稍稍放松了下,却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眼看着顾蕊坐着马车朝京城的方向去了,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就招呼其他三个兄弟,四个人尾随着那马车进了城。 好在那马车车程并不快,凭着他们的脚力,倒也跟得上。 到了京城,那马车一径儿沿着最热闹的那条大街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眼看着那辆马车拐了个弯,他们四个追上去竟然找不到了。 四个人不由惊出一身的冷汗,着急地四处找了一通,愣是没有人见到过。 侍卫甲手心里满是汗,只得和其他三个人商量着,回到了辅国大将军府邸,去找陆凌风拿个主意。 他们跟随陆凌风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还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这次把顾蕊给跟丢了,他们四个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敢自专,涉及到未来主母,他们万死难辞其咎,可也要跟大将军实话实说。 陆凌风见他们四个大白天的全都回来了,也是惊了一下,但到底还能沉得住气,听他们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陆凌风也陷入沉思:这个中年人到底何人?他的侍卫不说无所不能,可也对京城中的大事小情精熟,怎么就不认得这个人? 还是这个人从未在京城中出现过? 他直觉事有蹊跷,不简单,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虽然跟顾蕊定亲的不过是他那堂弟,但也不敢保证没人知道这事的底细。 要真的把顾蕊当做威胁他的软肋,那他还真的束手无策了。 眼下,也只能看对方提出什么要求了。 他心里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但面上却还是一点儿不显,波澜不惊,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你们还是先回顾家等着,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侍卫甲见大将军不仅没有生气,更没有责罚他们,心里更内疚了,当即就一个响头磕下去,「大将军,您军法处置我们吧,都是我们没有尽到职责,让顾姑娘一个人跟人走了……」 「事到如今,怪你们也没有用,先戴罪立功吧。」陆凌风依然面无表情地挥挥手,侍卫甲乙丙丁只好磕头退出去。 等人一走,陆凌风就立即起身,叫人来吩咐,「立即去把府内的人手点齐!」 辅国大将军府邸有八百府兵,这些人都是跟着陆凌风沙场上出生入死的,过命的交情。 陆凌风直接就在书房门口的空地上集合,把任务布置下去,「每人乔装打扮,深入到京城各条大街小巷,去找一个懂医术的女子。」 众人都轰然齐声应「是」,不管大将军让他们找谁,他们都不会过多相问。 「这是该女子的画像。」陆凌风虽然不想别的男人看到顾蕊的面貌,但为了找到她,他还是破例了。 待画像传遍众人之后,陆凌风就命大家出发了。 他也乔装改变了一番,带着几个贴身的侍卫出去了。让他坐在府里等消息,真是太煎熬了。 傍黑时分,有人发现侍卫甲留下信号,陆凌风带着人赶紧过去,在城外头碰面了。 侍卫甲一见陆凌风,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立马喜极而泣地扑上来,「大,大将军,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里?」陆凌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急地问。 「在,在家里。」侍卫甲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却不料一说完这话,他们家大将军就跟一阵风一样飞跑了。 陆凌风心急火燎地赶到顾蕊家时,就见顾家灯火通明,但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就连门房都不见踪影。 他大惊失色,直接闯了进去。 侍卫甲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兜帽,「大,大,公,公子,戴上这个。」 陆凌风这才惊觉,自己就这么一头扎进来,连个帽子都没带。 他真是关心则乱啊! 戴上兜帽之后,他则迫不及待地闯进堂屋里,一眼就看见里头黑压压站满了人,而顾蕊则面如冰霜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 「发生什么事了?」当着这么多人,他顾不得什么礼数,上前就去拉顾蕊的手,「你怎么出去了一天?」 顾蕊吓了一大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才认出他是谁来。 「三,三公子,你怎么来了?」她站起身来,问道。 「我听说你不见了……」陆凌风双眸热切地望着顾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好似要把她印在脑海里一样。 第20章 望着面前身材高大、声音低沉的三公子,顾蕊忍不住泪意涌上眼角,「三,三公子,我,我爹不见了。」 她先前在下人们面前,还挺能绷得住的,可一见了三公子就那么急匆匆地进来,她就再也扛不住,声音都哽咽起来。 「你,别急,」陆凌风忍不住把手搭在顾蕊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先把事情细细地说一遍。」 顾蕊就擦了擦眼角,挥手把下人都打发了下去,才跟陆凌风坐下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当时那位病患亲属把我带走,好不容易把他的夫人治好之后,等回家就不见我爹的踪影了……」 陆凌风见她着急上火的,忙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府内这么多的下人,难道就没人发现吗?」 顾蕊双眸中露出一股迷惑,「说来我也纳闷,听府内的下人们说,下半晌的时候,家里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进屋跟我爹说了几句话,我爹和梅,我娘就匆匆地出去了。」 「听下人们说,似乎听见我爹说什么当年的事儿……」 「当年的事儿?」陆凌风蹙眉道,「莫不是你爹族里来人了?」 顾蕊心头一跳,她一开始也怀疑是顾家族内的人来把她爹给带走了,唯有这样,才能不惊动吓人,才能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给带走。 只是她哪里认得族里的那些人?先前穿过来时,就对那些人不熟悉,眼下找谁要她爹去? 再说,当年她爹乃是偷偷从牢里换出来的,这么久一直隐姓埋名,当年跟他们划清界线的族里人不闻不问,怎能一下子精准找到这里? 这和今天来找她看病的那中年人,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顾蕊左右一想,觉得不会那么巧合。 只是这些人把她爹带走,到底是何居心? 陆凌风见她小脸儿急得通红,心疼地要命,不停地安慰她,「别怕,青天白日的,你爹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放心,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有我在呢。」 顾蕊听他说这话,鼻头莫名酸酸的,有种想趴在人家怀里哭的冲动。 只是两个人还未曾成亲,还是没好意思。 她也是着急了,竟然也没留心发现今晚的陆凌风到底有什么不同。 明明一个大男人,坐在她面前却带着兜帽,身材也似乎更壮实,声音也很低沉,跟往日大不相同。 但顾蕊没心情去计较这些,她只顾着着急她爹的下落了。 再说,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此时她也确实没有力量去找她爹,只能拜托给陆凌风了。 陆凌风和她好不容易见着一面,这个时候更不愿意留她单独待着,可又怕她认出自己,平白给她带来麻烦,只得告辞,「你别急,好好睡一觉,我多留几个人给你,放心,万事有我呢。」 今晚,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两次了,顾蕊听了心里还是很踏实的。 于是她亲自把陆凌风送到大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上了马急驰而去。 第二天天刚亮,就有人在她家门口等着了,门房赶紧进来禀报,顾蕊知道来人定是冲着她爹这事儿来的,忙叫人带进来。 来人一见顾蕊,就直呼「大小姐」,还说「大小姐跟着三老爷在外头吃苦了,如今顾家老太爷听说了他们父女两个,就想着赶紧把他们接回家住着,好好给他们尽尽心。」 顾蕊其实穿过来时,并没有和顾家人有什么来往,那时候,顾仲书已经坐牢了,她和咏梅被顾府赶出去,挤在一间租赁来的小房子里,把她生母的嫁妆都当了,才把顾仲书捞出来。 那时候的顾家在哪里?巴不得跟他们父女两个撇清关系,如今怎么上赶着来接他们了?听话听音,这意思是已经把她爹给接走了? 顾蕊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故意试探着问,「我爹昨儿去了吧,府里腾出多大的地方安置我爹了?」 她可不傻,没有直接问见没见到她爹,而是直接问住的地方,显得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人也没多想,赶紧答道,「给三老爷安排的是清风院,还是三老爷之前住的地方。」 看来她爹真的去了顾府? 顾蕊先松了口气,起码不是什么坏事,她爹只要没事就好。 来人见她低头沉思,就有些着急,催促着,「那大小姐还请收拾下行李,跟小的一起回府吧?」 顾蕊抬眸看了他一眼,搭着小桃的手站起来,慢条斯理道,「那你多等会,我这里的东西挺多的,收拾的话也要两三个时辰呢。」 来人就有些为难,「大小姐,府里什么都有,您这里也不用收拾那么久。」 「没办法,我舍不得这些东西呢。」顾蕊露出一副很不舍的样子,「这宅子也是我辛苦置办下的,才刚住没几天,哪里舍得?」 她心里清楚,既然顾家人把她爹接到府里,此刻她若是不去的话,顾家还不知道使出什么招儿来。她爹,现在已经是捏在顾家手里的一枚棋子了,容不得她讨价还价了。 她不晓得顾家人到底是何目的,眼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催,只好点头,「那小的就等着大小姐了。」 顾蕊扶着小桃的手走出屋子,对门口站着的侍卫甲使了个眼色,侍卫甲不动声色地眨眨眼,顾蕊这才放心地吩咐下人收拾日常用品。 第21章 也不知道收拾了多久,光包袱就足足有十五六个,愣是把来人的马车都给装爆了。 顾府的人看着堆得满满的包袱,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不起眼的庶子家竟有这么多的东西,看来在外头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等他们都进了府,自己说不定还能捞些油水呢。 上了马车,顾府的人就要出发,却不料两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也窜上去,吓得那顾府的人啊啊大叫,「你们什么人,快给我下去!」 顾蕊笑道,「他们是我请来的护院,要带着。」 「大小姐,顾府里多的是护院,就把他们留这里吧?」顾府的下人陪笑劝着顾蕊。 「那哪行?他们都是我使唤惯了的。」顾蕊说道,笑咪咪地看着那下人。 「行,行吧,带着就带着。」为了能把顾蕊赶紧带回去,那下人咬咬牙,只得答应了。 顾蕊微微一笑,悄悄地对侍卫甲和乙使了个眼色,就安然坐在马车上,一路往京城驶去。 侍卫丙丁没跟上来,看样子已经去和三公子报信去了,到时候三公子一定会派人找到她的,即使她去了顾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凌风听了两个侍卫的话之后,立即带着贴身的侍卫悄悄地赶到顾府所在的巷子口等着。 他没想到,顾蕊是出自京城顾家,这顾家他并不陌生,乃是太医世家,王公贵族们谁看病少得了他们? 当年他们家的三子医术甚是高明,只可惜是个庶子,又闹出娶了丫头的事来,满京城里可都印象深刻。后来这位三子因治死了长公主的儿子罹罪下狱,听说死在狱中了,没想到竟然逃出生天! 他也万万没料到他跟一个罪犯之女有了交集! 不过他并不后悔,想想当年的顾家三公子的做派,他觉得还有些钦佩! 顾蕊到达顾家的时候,就发现巷子口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徘徊,侍卫甲悄悄地给她比划了下,她就从帘子缝里看到了那个身材高大的人。虽然隔着兜帽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的心莫名就安静了。 进了顾府,就见二门上走来一个婆子,说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带着顾蕊去了后院,把她安置在一个偏僻靠近后花园的一个小院子里。 侍卫甲乙身为男子,就留在前院了。 顾蕊只带了一个两个丫头住进院子里,看着她们归拢行李,她抽空就问那婆子,「听说我爹住在清风院,等会儿能劳烦妈妈带我过去见见我爹吗?」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今儿天晚了,三老爷也歇了,等明儿吧。」 顾蕊也不强求,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就笑笑过去了。 等东西都收拾完,顾蕊就觉得有些饿了,打算出去找些东西吃,却见那婆子转身就走,「老太太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就过去了。」 顾蕊忙叫住她,「晚饭去哪里吃?」 那婆子吊稍着眉毛,跟看叫花子一般,「姑娘说笑呢,大家子晚上哪里吃饭的?」 顾蕊愣了愣,大家子都不吃晚饭的?她怎么没听过? 「那没有晚饭上盘子点心垫补垫补不成吗?」她盯着那婆子,语气有些随意。 那婆子爱答不理的,「那姑娘先等着吧,我过去看看还有没有点心?」 顾蕊听这话,是不想给她们吃东西了,难道把她们接回来是想饿死的?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如今有三公子撑腰,她怕个什么? 再说人家一上来就给她们来个下马威,她已经没有退让的余地了。 「哪能劳动妈妈亲自过去?我们跟你一起好了。」这老婆子说不定一出门就溜了,到时候她们找谁要吃的去? 那婆子也没想到顾蕊这般不矜持,就不屑地笑了,「姑娘可是千金之身,哪能随意走动?还是老婆子去一趟吧。」 说罢,她脚底抹油,打算溜走。 顾蕊一把拽过她的胳膊,挎着,笑眯眯地,「没什么,我在外头过的这一段日子,天天在外头跑,累不着我。」 又吩咐小丫头,「留一个看家,带来的东西可值不少银子,别被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给顺了。小桃,你跟我拿吃的去。」 两个丫头会意,一个留下来看家,一个跟上顾蕊,挎着那婆子另一边的胳膊,两个人把那婆子夹在中间,自来熟地出了门。 那婆子显然不想带她们去厨房,走了一会子,就开始找理由,「老太太还等着我去禀报呢,要不姑娘自己先过去?」 「妈妈这是涮我玩呢,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哪里认得哪里是厨房?」顾蕊斜睨着那婆子,面色冷冷清清的,声音无形中就带上一丝寒凉,「不如妈妈带着我们去厨房拿了吃的,再一同去见老太太?」 那婆子没想到顾蕊是个软硬不吃的,三番两次识破她的计谋不说,现在还想去见老太太,老太太哪里肯见一个庶子的孽种? 没的脏了老太太屋里的地! 但顾蕊和那个小丫头一边一个架着她,让她想溜都溜不掉,让这婆子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不得不装做一副和善的样儿,「老太太年纪大了,睡得早,姑娘别去打扰了。咱们先去厨房吧?」 顾蕊不置可否,反正她的目的就是找吃的,至于那个没印象的祖母,她才懒得见呢。 第22章 到了厨房门口,那婆子又忽然高声道,「这么晚了,厨房里也不见得有吃的。灶下的婆子们都熬了一天,姑娘也不忍心她们再起来重新给姑娘做饭吧?」 顾蕊眨眨眼,激将法,对她没啥用。 「这有什么的?大不了赏她们点儿银子,我想她们应该很乐于让主子吃好的。」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老婆子打得什么主意,这么大声,就是想让管厨房的婆子早做准备。 哼,她就不信那些人铁桶一块,拿银子都砸不动? 进了厨房,就见里头只有一个烧火的婆子,其余不见人影。 顾蕊站在那儿也不吭声,只听顾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问那烧火的婆子,「刘婆子,灶上还有饭吗?」 那个刘婆子打量了眼顾蕊,呵呵笑着,「陈妈妈,都这个时辰了,哪还有饭?府里的姑娘不都过午不食吗?怎么这会子还来找饭吃?」 一边说着这话,她还一边拿眼溜着顾蕊。 这是明显的挑衅啊? 顾蕊也不恼,只笑眯眯地看着那婆子,「我不是府里的姑娘,外头来的,晚上吃惯了的,不吃饿得慌,不晓得府里的规矩。」 小桃听她说完,就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荷包,捏在手里,道,「哎,看来今晚这银子花不出去了,姑娘,不如我们出去吃吧?」 顾蕊赞赏地看了眼小桃,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深得她心啊! 「也只好这样了,这些银子,吃一顿大餐还得剩不少呢。」顾蕊慢条斯理说着,拔脚就朝外走。 刘婆子眼珠子骨碌碌看着那小荷包,当着顾老太太身边婆子的面儿,她也不敢要,只假意笑着恭维顾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陈妈妈,这灶上都是烟灰,您老赶紧回去吧,省得弄脏了您的衣裳。」 陈妈妈今儿穿了一件簇新的衣裳,一听这话,就站不住了,忙转身就走,「那我回去了。」 刘婆子忙送陈妈妈出来,「那陈妈妈有空过来喝茶。」 陈妈妈冷哼一声,没接话。厨房里的茶,也配叫她来喝? 见陈妈妈走远,那刘婆子忙迈着大脚丫子去追顾蕊。 顾蕊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顾府的景致,听见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脚步声,她和小桃忍不住相视一笑。 「姑娘,请等一等……」是刘婆子的声气儿。 顾蕊站住脚,傲娇地转头,「敢问你找我何事啊?」 刘婆子跑到顾蕊面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你别急着走,老婆子那里有吃的。」 「啊,有吃的?」顾蕊一副吃惊的样子,「那方才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跟你要,你怎么说没有?还说这府里的姑娘过午不食,这不是想让我坏了府里的规矩吗?」 「老婆子哪里敢?姑娘说笑了,那,那不是当着陈妈妈的面儿吗?」那婆子尴尬地笑道。 顾蕊这才知道方才接她的婆子姓陈,看来威慑力也就一般嘛,才这么一会子,这灶上的婆子就把她给卖了。 「那,既是妈妈好心,我们不如……」顾蕊边说边看着小桃。 那丫头机灵地接过话茬,「那我们别让这妈妈为难了,咱们跟她回去吧。」 刘婆子喜出望外,「那姑娘先等上一等,都是现成的饭菜,捅开火热一热就有了。」 见这婆子这么巴结她,顾蕊会心地笑了。 就说嘛,银子还能砸不动这些婆子! 在厨房里不过等了一柱香的功夫,那刘婆子就给她们整治了四个菜,两荤两素,还有汤,因是晚上,顾蕊见那沙煲里还有粳米粥,就叫那婆子给她热了,同小桃一起拿提盒装了。 见那婆子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就叫小桃把那小荷包赏给她。 刘婆子激动地双手都颤抖了,满嘴都是感恩戴德的话,「姑娘真是心善的人,怜老恤贫的,老婆子家里要给您烧高香呢。」 顾蕊暗道:我还没死呢,烧什么香? 不过她也不忌讳这个,又问刘婆子,「你知道我爹住哪儿吗?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刘婆子听见这话似乎很害怕,「姑娘还是明日再去吧,这么晚了,府内也不能随便走动。」 顾蕊一听这话就纳闷了,再不能随便走动,她去见亲爹还怕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地都拦着不让她见,难道想把她爹藏起来不成?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她很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刘婆子看上去很为难,左右溜了遍,才凑上前悄声道,「听说老太爷不许人随便打听,我也是听给三老爷送饭的婆子透露的,三老爷一回来就被关进清波院,哪里都不能去呢。」 这么说,她爹被软禁了? 顾老太爷好歹也是顾仲书的亲爹,这是想干什么?亲生儿子都软禁? 她爹现如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他们这么干? 顾蕊见刘婆子非常害怕,知道这事儿就算是花银子估计也难以达到目的,只得作罢,徐徐图之吧。 回到屋里,她和两个丫头吃过饭,洗漱了,就安歇下来。 三更时分,她听见窗棂上轻轻响起三声叩击声,这是她事先跟侍卫甲乙约定的暗号,想必他们找过来了。 顾蕊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披上外衣,走到窗前,轻声道,「天王盖地虎!」 第23章 这也是她之前进府时告诉侍卫甲乙的暗号。 就听窗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着,「宝塔镇河妖!」 三更半夜的,听见这切口,顾蕊很想笑。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凡事还是小心谨慎地好。 她把窗户打开,从外头翻进一个人来,高高大大的,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夜色黑沉,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顾蕊一眼还是认出他来。 「三公子,怎么是你?」她还以为是侍卫甲乙呢。 「我来看看你,」三公子哑着嗓子,紧盯着顾蕊的脸,「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护院不能进内院,我怕你吃亏!」 顾蕊笑着摇头,「他们这级别,我还对付得了。」 三公子却摇头,「他们忽然把你接进来,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地好。等明日我找两个有身手的丫头进来,你也好有个帮手,别吃了暗亏!」 顾蕊从一开始对三公子无感,后来有点子依赖,到现在简直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不管如何,这位三公子总是把她放在前头,生怕她吃了亏,不管不顾也要先保障她的安全。 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好,听你的。只是我担心我爹,到现在他们都不让我去见我爹,听做饭的婆子说,我爹一来就被他们软禁了,我想不通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顾蕊对于自己现在是一百个放心,她爹那头才是她担心的,毕竟顾仲书那里没有个可靠的人。 「这个不难,等会儿叫护院悄悄地过去看看。」三公子郑重地告诉顾蕊,在他眼里,似乎没什么难事。 顾蕊就是欣赏这种性格,身为行伍之人,就得有魄力! 这样的男人,她才看得上眼。 「三公子,你这样随意出入,你上司那边,不管吗?」事情都安置妥当了,她才想起这茬来。 「咳,咳,」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出问题了,三公子似乎受惊了一样,猛地咳嗽起来,吓得顾蕊忙四处乱看,生怕别人听见。 「没事,这段日子没战事,管得不大严。」三公子的话让顾蕊有些怀疑,军中的日子这么轻松啊? 「你上次拿来的药,很管用,我们将军说再多要一些。」三公子忙岔开话题。 顾蕊果然感兴趣了,细细地问起那两种药的药效来。 三公子悄悄松了口气,这丫头,太精明了,要不是自己忽然想起这个,还真不好糊弄过去呢。 顾蕊没有见着她爹,所以一夜并没有睡安稳,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眼底乌青一片。 小桃进来伺候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姑娘,您昨儿晚上没睡啊?」 一边说着,她就麻利地给顾蕊打来水,服侍顾蕊梳洗了,从简陋的妆奁台上翻出一盒粉来,「擦点粉压压吧。」 顾蕊点头,「少擦点,大热的天,一出汗就糊了在脸上,多难受。」 以前她女扮男装,都不涂脂抹粉,后来暴露了女子身份,顶多也就擦点自己配的香膏。这香粉她闻着也不是什么好货,要不是情况特殊,她压根儿就不想擦。 另一个丫头给她梳了头,不过是简单梳了个发髻,插了一根珠钗,穿上一套淡绿的衣裙,顾蕊就带着小桃出门了。 没见着亲爹,她得去问问顾老太爷和老太太,把她爹给藏哪里了。 对这府里不熟,顾蕊也懒得自己去找,直接拉了路上一个粗使的丫头,冷声吩咐,「带我去老太太屋里。」 那丫头战战兢兢的并不敢去,「姑娘,奴婢是个粗使丫头,只管洒扫,并不能去老太太屋里。」 顾蕊废话一句不多说,直接给小桃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丫头掏出个荷包来,从里头捏出一小块银子,塞进那粗使丫头手里。 也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粗使丫头的眼睛猛地一下瞪大了,这么多银子,够她做半年活了。 「好,我这就带姑娘去。」银子在手,粗使丫头紧紧地攥着拳头,把手里的苕帚一扔,就头前殷勤地带路了。 到了大门口,那粗使丫头停下来,不敢再往里头走了,「姑娘,这就是老太太的院子了。」 顾蕊点点头,跨过门槛,往里头走。 陈妈妈正端着铜盆挑着帘子出来,一见是顾蕊,脸就沉下来,「姑娘怎么来了?」那语气,问得很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顾蕊也不气,笑嘻嘻反问,「祖母的院子,我不能来?」 陈妈妈一下子噎住了,这话怎么接?老太太打心眼儿里是不待见这个孽种的,但这话她可不敢明着说。她虽说是老太太的陪房,但再怎么着,那也是个下人身份。 三房的这姑娘,可是主子。 这要是个厉害的,摆出主子款儿来,呛她两句,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老太太总不会为了这个打她名义上的孙女一顿吧? 就算老太太会替她出气,老太爷那边也说不过去。 陈妈妈也是个人精,当即就换了笑脸,好言道,「姑娘这话怎么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见顾蕊没吭声,她又道,「老太太才刚起来,这会子怕不想见人。」 左右还是一个意思,就是拦着不让顾蕊进去。 第24章 顾蕊为了问出她爹的下落,别说顾老太太屋里了,就算是龙潭虎穴那也要闯上一闯的。 她面上依然挂着笑,昂首阔步往前走,上了台阶,「祖母想是夜里睡得不好才不想见人的,正好我去陪祖母说笑说笑,祖母就有精神了。」 笑话!她正儿八经府里的姑娘,连祖母的面都见不上,传出去岂不是顾家的笑话! 陈妈妈见她硬闯,就急了,无奈她手里还端着个大铜盆,也不好就扔地上去拦顾蕊,这样也实在是太难看了。 于是她就扯着嗓子喊,「茜草,三房的姑娘来了,你去告诉老太太一声。」 门口立着的那个叫茜草的丫头就上前去拦顾蕊,「姑娘,且等一等,老太太叫进再说。」 另一个穿着掐牙青色比甲的丫头就赶紧挑了帘子进了屋。 陈妈妈泼了水,也进去了。 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屋里也没个动静。 顾蕊急了,开始说怪话,「就这么一件小事,那回话的丫头都说不清吗?养这样的废物,很该打死的。」 拦着顾蕊的茜草面色很不好看,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蕊却故意拔高了声音,「陈妈妈也傻了不成?丫头说不清她也没了舌头了吗?还是老太太上了年纪,听不见话了?」 茜草不禁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这才来的三房的姑娘竟然胆大包天,一句话,不仅骂了丫头,捎上陈妈妈,连老太太都给消遣上了。 换做府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这么说吧? 她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不过顾蕊没吃过熊心豹子胆,但却丝毫没把顾家这一窝子放在眼里。凭什么呀?她跟她爹在外头过得好端端的,顾家从来不见个人影,忽而吧啦的把她爹给诓进来,现在又见不到人,她不把顾家给搅合个底朝天,已经很对起他们了。 顾老太太还敢跟她装腔作势,打量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呢? 顾老太太正在屋里喝着燕窝粥,听见这怪声怪调的话,差点儿没有气吐血,砰地一声把瓷盅子砸在乌木茶几上,很恨地骂着,「贱人养出来的小贱人,一点礼数不懂!」 陈妈妈赶紧上前指使着小丫头给顾老太太擦手,自己则好言相劝,「老太太,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您老可别气着了。」 顾老太太胸脯子气得上下起伏,却又无可奈何地抱怨开了,「也不知道老太爷怎么想的,把这么个煞星给接回来?依着我的意思,由着他们父女在外头自生自灭算了。长公主那里还没撕掳开呢,怎么悄没声儿地把人给接回来?」 这话陈妈妈可不敢随便接,但不回话更不好,只好模棱两可地凑数,「想来老太爷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这话顾老太太还算是爱听,也就不吭声了。 但顾蕊在外头可不想白等,看着站在面前拦着她的茜草,就对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就上前一步站在茜草跟前,茜草吓了一跳,惊慌地问,「你想干嘛?」 小桃也不吭声,直接上手把她往边上一推。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儿女多,养不起了才卖了的,常年坐惯了粗活,推个人不费事。 顾蕊则施施然从茜草跟前走过,还慢条斯理来了句,「嫌你碍事呗。」 反正这顾府没几个好人,她也不打算看谁的脸色。 茜草想拦时,顾蕊已经自己挑了帘子进了屋。 顾老太太气了个半死,面色铁青地瞪着顾蕊,顾蕊却浑然不在乎,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瞅着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笑着就去摸筷子,「祖母这里好吃的可真多,我从昨晚上进府就没吃饱,今早可要多吃些。」 也不管顾老太太同意不同意,她直接上手夹菜就馒头,又自来熟地盛了一碗粥,吸溜吸溜地喝着。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矜持斯文,在她这里统统不存在。 对付这些居心不良的坏蛋,得用无赖的方式才行! 顾老太太看她吃得香,气得双手都在抖,陈妈妈赶紧递茶给她,「老太太消消气。」 顾蕊咽下一口馒头,漫不经心抬头,装作不解地样子,「一大早老太太生什么气?气大伤身不晓得吗?咱们府上不是太医世家吗?怎的老太太连这个都不懂?」 话音刚落,就听见顾老太太连喘气声都跟破风箱一样,呼啦呼啦响着。 顾蕊很是开心,一边吃着还一边挑剔着,「这馒头有些酸啊,也不知道放点碱!」 「快,快扶我起来。」顾老太太要气晕了,扶着陈妈妈的手要起身。 顾蕊却不放过这老太太,两眼一挑,歪着脑袋问,「祖母,你早饭还没吃呢吧?不吃点再走?」 顾老太太哪还有心情吃饭?没好气地瞪着顾蕊,咬牙切齿道,「都给你吃,你自己吃吧。」 顾蕊偷着乐,却装作大惊小怪的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只是祖母你先别忙着走,我还有事儿问你呢。」 顾老太太要走都不能走,心里这个气啊,声音都变调了,「你有什么事?」 「事情多着呢,」顾蕊慢条斯理地搁下筷子,朝一边站着的丫头伸手。那丫头也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就去看陈妈妈。 「拿帕子来擦手啊,笨蛋!」顾蕊拧了一把那丫头的手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祖母,这么笨的丫头你怎么还放在你屋里伺候,还不赶紧打出去卖了?」 第25章 顾老太太真的想吐血了,那丫头也不敢不给,只好洗了帕子递过来。 顾蕊擦了手,站起身来,又端过顾老太太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漱口,这才慢悠悠道,「祖母,我昨晚上就没见着我爹,今天我去看看我爹,你老叫陈妈妈带我过去吧?」 陆三公子一直没给她信,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妙,所以这会子也就开门见山地要人了。 顾老太太闻言面色铁青地瞪着她,「你爹是你祖父派人接进来的,你该问你祖父去,怎么来问我?」 顾蕊听话听音,这老太太是想把烫手的山芋给踢出去? 她偏不准! 「祖父祖母夫妇一体,我爹是你们的儿子,我问祖母不就跟问祖父一样?」顾蕊说着话又上前一步,脸几乎要贴在顾老太太面上了,「还是说,祖母压根就做不得祖父的主,连自己儿子的去向都不知道?」 陈妈妈大惊失色,大喝一声,「大胆!哪有孙女这么跟祖母说话的?」 顾蕊丝毫不退让,「哪有下人这么跟主子说话的?还是说祖母年纪大了管不动下人了?」 她的嗓门很大很高,震得屋顶都嗡嗡作响,可把顾老太太给吓坏了。 她一辈子荣华富贵安享尊荣的,顶多在后宅里兴风作浪的,哪里见过这么凶这么野的丫头? 「来人,来人,给我打出去!」顾老太太气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顾蕊却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祖母,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孙女好好地来给你请安,你怎能说打出去?这是大家子主母该有的规矩吗?」 「反正昨晚上陈妈妈就说这府里规矩多,姑娘们都过午不食的,估计这也是顾家的另一条规矩吧?」 顾蕊一边说一边笑,完全不把顾老太太放在眼里的样子,彻底刺激到顾老太太了。 她两眼怨毒地瞪着顾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毒的话来,「贱逼生的东西,果然还是下贱!」 「是吗?祖母倒是高贵,只是连孙女都容不下,连「贱逼」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倒不知道高贵在什么地方!」顾蕊也不生气,跟这个老太太生气还真是不值得。 这些人,自诩高贵,其实最是龌龊。 真正高贵的人,都有一颗良善心,哪里跟这老太太似的,当年容不下她们母女两个,害得她娘惨死在外头,到头来也没见上她爹一面。 如今她只有一个亲爹,绝不能再让他出事! 顾家要想拿她爹开刀,得先问她答应不答应。 顾老太太被顾蕊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顾蕊不要脸下流坯子,她可不能撕破脸当着下人的面跟她对骂。那样,人家只会说她作为长辈容不下小辈! 顾老太太现在很无力,这真是秀才遇到兵了! 「你爹,我并不知道!你祖父也没跟我说。」顾老太太再三平复了心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来,祖父的事,祖母并不完全知道啊。这夫妇一体,在祖母这里行不通喽。」没有达到目的,顾蕊也不肯轻易放过顾老太太,话里话外充满了奚落。 顾老太太闭了闭眼,心里就想有一个恶魔一样在疯狂地叫嚣,她想撕烂顾蕊的嘴,却生生地憋住了。 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祖母……」听上去像泉水一样悦耳,是少女明媚的声音。 顾蕊心想着可能是大房二房的姑娘来请安了吧? 她更不急着走了,趁机会会这些姐姐妹妹也好。 顾老太太听见声音,赶紧坐下来,装样子。 门帘子挑开,进来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先头那个削肩细腰,鸭蛋脸儿,俊眉修眼,穿一领粉色衫子、白色绫裙,清新可人。 后头那一个中等身量,杏眼桃腮,肤色如雪,穿着鹅黄衫子,翠绿裙子,明媚鲜艳,观之忘俗。 这两个姑娘不论是容貌还是装扮,都是上等容色。 顾老太太见了这两人,面色缓和了下,问道,「蔓儿、菁儿来了?」 「祖母,孙女给您老请安来了。」两个亲孙女花朵一般,上前蹲身行礼,一左一右站在顾老太太跟前说话。 说了一阵子,两人似乎才发现屋内还坐着一个姑娘,就狐疑地看着顾老太太,「祖母,这位是谁啊?亲戚吗?」 也不知道昨儿顾蕊回来,顾老太太有没有告知? 顾蕊也不声张,只拿眼看着这两个姑娘。 「这是你三叔家的……」顾老太太斜睨着顾蕊,含糊不清地介绍着顾蕊。 顾蕊还是不吭声,就听那两个姑娘捂着嘴笑,「原来是三叔家的妹妹啊,怎么忽然进府了?」 顾蕊生母是个丫头,她爹当年执意要娶,顾老太爷一怒之下就把顾仲书给赶出去了。 后来顾仲书医术不错,是顾老太爷三个儿子里最出息的一个,通过太医考试进了太医院,顾老太爷这才叫顾仲书回府。 只是后来出事了,他又把顾蕊母女给赶出去了。 这些都是原身经历的事儿,顾蕊穿过来时,就是眼看着她的生母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跟咏梅把她葬了,又变卖了生母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才把她爹给偷梁换柱出来。 只是后来听咏梅说起过,她娘并不是什么丫头贱婢,而是犯官家眷,发卖到顾家的。 第26章 也难怪她爹能看上她娘! 不管她娘是什么身份,她都没得选。爹娘的养育之恩,她要替原身报答。再说跟顾仲书相处了那么久,他对女儿的拳拳心意,她还是感受得到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顾仲书出事! 顾蔓和顾菁两个一边打量着顾蕊一边说话,但没有一句话是对顾蕊说的,就好像她们看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一样,光站那儿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顾老太太却是领教过顾蕊的厉害的,心里再恨,面子还是要做足的,「还不去见过你们妹妹?」 顾蔓和顾菁两个这才拖拖拉拉地走到顾蕊面前,笑道,「妹妹好。」 顾蕊也不拿大,站起身来,也随随便便行个礼,道,「两位姐姐好。」 这算是见过了。 顾蔓和顾菁又回到顾老太太身边,看猴戏一样看着顾蕊。 在她们眼里,她们才是顾家金尊玉贵的小姐,顾蕊算个老几啊?不过是庶子生的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在这府里,连她们家里庶出的姐妹都比不上。 顾蕊见过这两个姑娘,也就告辞了,「祖母,我还要去找我爹,先去书房见祖父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从桌上顺了两个馒头和一个煮鸡蛋。 顾老太太坐着没动,却也不敢不吭声,「嗯」。 算是回话了。 她可不敢不回声,不然顾蕊还不得骂她是个死人啊? 这死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顾蔓和顾菁等顾蕊刚一出门,就冷笑着哼了声,「一个庶子的孽障,还敢给祖母请安?」 「闭嘴!」顾老太太赶紧呵斥两个孙女,这话可不能被那孽障听见,她哪里是请安的,分明是找茬来的! 她老人家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泼皮无赖! 顾蔓和顾菁两个不以为然,觉得祖母有些大惊小怪,就摇着顾老太太的胳膊晃,「祖母,您瞧瞧她那样,哪有个千金小姐的样子?」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顾老太太估摸着顾蕊走远了,才舒出一口气,恶狠狠骂着。 「那祖父为何要把她接回来?这万一在外人面前搞出点事情来,我们不也跟着丢脸?」顾蔓、顾菁两人都到了说亲的年纪,都想着往高门里嫁。顾家也是把这两个嫡出的女儿当作眼珠子一样,从小儿就金珠玉贵地养着,想指望着这姐妹两个的姻缘,把已经有些颓废的顾家往前拉一拉。 所以这两个姑娘压根儿就看不上顾蕊,也不会把她当姐妹。 但顾老太太是得了顾老太爷的再三嘱咐的,不得在府里生事,要把顾蕊好好地留住。 她虽然心里极为不满,但却不敢违逆顾老太爷的话。 于是她长叹一口气,对两个孙女嘱咐,「你祖父自有他的道理。你们两个也不要去惹她,由着她去吧。」 顾蔓和顾菁瞧不上顾蕊那张狂样儿,但祖母的话她们不得不听,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却说顾蕊吃饱喝足,又把顺来的馒头和鸡蛋递给小桃,「赶紧吃了。」 小桃赶紧接过来,笑嘻嘻的,「姑娘最好了。」 顾蕊抿嘴儿一笑,跟着她混,要是连这点子福利都没有,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宗旨就是跟着她的人也要有肉吃有粥喝。 顾蕊一路横冲直撞般闯到了外院,按说内宅女子是不能进入外院的,但顾蕊没这么多规矩要守,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她爹! 侍卫甲乙两个正好就在外院溜达,一见了顾蕊和小桃过来,两人就赶紧上前行礼问好,「姑娘好。」 顾蕊就站住脚,含笑看着两人,趁人不注意,悄悄问,「去过清风院了吗?」 侍卫甲四处看了眼,压低嗓门道,「去过了,这府里没个院子都看了一遍,没见着顾先生……」 顾蕊大惊失色,「这么说,我爹并不在这府里?那会去哪里?」 侍卫乙忙安慰她,「姑娘别急,大户人家说不定有密室地窖的,顾先生许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顾蕊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当下就急急问他们,「三公子知道这事儿了吗?他有没有说怎么做?」 「三公子知道了,叫姑娘别急,他一定帮姑娘把顾先生找到。」侍卫甲赶紧把陆凌风的话传给顾蕊,「公子还吩咐我们,若是顾家人耍什么花招,叫姑娘将计就计。姑娘有什么事,等夜里我们过去即可!」 有了陆凌风的话,顾蕊心稍微安稳了些,这才定定神,道,「我现在去老太爷书房里找他,问我爹的下落。你们两个跟着。」 有这两个护院跟着,顾蕊觉得自己吃不了亏。 于是,四个人来到顾老太爷的书房门口。 门口守着两个小厮,一见这几个人都是生面孔,还有两个姑娘家,于是就斜着眼问他们做什么的。 顾蕊心平气和道,「我是三老爷家的姑娘,要见祖父。」 小厮显然也是知道顾蕊父女两个进府的事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懒洋洋道,「原来是三房的姑娘!只是老太爷现在不见人,姑娘还请回吧。」 又是这一套说辞! 顾蕊在顾老太太那里已经领教过了,当即就高声喊起来,「祖父,我来找我爹,祖母说这事儿只有祖父一人知道……」 第27章 这声音很大,顾老太爷如果不是个聋子,就一定能听见。但顾蕊等了一会儿,书房里却没有什么动静。 她不由地冷笑,这一个两个地都装聋作哑,想把他们父女两个软禁起来不成? 她当即对侍卫甲乙两个使了个眼色,冷笑道,「既然老太爷听不见,你们想办法让他老人家听见吧。」 侍卫甲乙两个走上前一步,还没等那两个小厮问话,就一人一个手劈下去,两个小厮闷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顾蕊和小桃看得面面相觑,这动作,也实在是太麻溜了吧?一点儿都不托泥带似的,她相当喜欢! 连带着,她对三公子也越发感兴趣了。 门被推开,侍卫甲乙一遍一个做着手势,「姑娘,请!」 顾蕊笑着朝两人点点头,提着裙子跨进门槛。 顾老太爷愕然地从书桌后抬头,看见顾蕊时,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顾蕊莫名惊诧的样子,「祖父,我刚才喊你你没听见吗?」 顾老太爷这才面色不善地瞪着顾蕊,「你大喊大叫的像个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真是不成体统!」 一见面就又是呵斥又是扣帽子的,顾蕊听得耳朵发痒,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笑嘻嘻道,「祖父,我打小儿就没有被祖父祖母眷顾过,哪里有什么风范?再说了,我母亲不过是个丫头,我自然算不上大家闺秀!」 还一口一个大家闺秀的?这么刻薄的人家,也配跟她说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可真不稀罕! 顾老太爷气得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一拍书桌,厉声指着顾蕊喝骂,「真是一点子规矩都没有!贱婢生出来的东西还是下贱!」 跟顾老太太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顾蕊,让她忍不住反唇相讥,「祖父既然这么讨厌我,何不把我爹放出来,我们父女立即离开顾家,从此老死不相见,岂不是让你们这种规矩高贵的人家清净?」 「你以为我不想?」顾老太爷两眼喷火地瞪着顾蕊,「看着你们就烦!」 「呵呵,既然你这么想,还何必多此一举把我们父女接进来?」顾蕊冷笑,反问,「怕是你现在不想也得想吧?」 顾老太爷这番话,让她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暗地里有只幕后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只是不知道那幕后黑手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老太爷被顾蕊识破了真面目,当即恼羞成怒,很想叫人进来打顾蕊一顿。但他一看顾蕊身后还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护院,就只好把心里的那股子冲动给生生地压下去了。 「你倒是聪明!只可惜你要是不乖乖的,可就见不着你爹了。」顾老太爷涨红着脸,再三平息了才勉强冷笑看着顾蕊。 「我爹不也是你的儿子吗?」顾蕊忍不住反问,「虽说是庶子,可到底也是你的骨血。你就这么狠心把他关起来?」 「什么儿子?不过是酒后失态留下的孽种罢了。」顾老太爷恶狠狠地磨着牙,一双浑浊的眸子闪着狠毒的光芒,仿佛在说一只小猫小狗。 这种不屑的姿态深深刺痛了顾蕊的心,没想到她爹还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人啊。 顾仲书这么多年,着实不易! 「我没兴趣听你的风流韵事,」顾蕊毫不留情面地打断顾老太爷的话,「我只要找到我爹!」 顾老太爷的面色从铁青慢慢地变为涨红,再到惨白。 他瞪着顾蕊,眼睛里像是有无数把飞刀,嗖嗖地射向顾蕊,「你爹你还是别想见着了。」 「那怎么才能见着?」顾蕊就知道这一次进府不会那么容易的,只是也没料到会这么艰难。 真不知道顾老太爷用什么方法把她爹给哄进来的! 「等着吧。」顾老太爷闭上眼,显然不想跟顾蕊透露什么。 他不说并不代表顾蕊就得走,没得到顾仲书的消息,顾蕊不会善罢甘休。反正事情已经坏到这个地步,再坏点儿也无妨。 她朝身后的侍卫甲乙招招手,冷声道,「给我砸,砸到他肯说为止!」 说完,她就拉着小桃往后退,两人一边一个倚着门框抱着胳膊看热闹。 侍卫甲乙两个人的战斗力很强悍,两个人一出手,就先掀翻了顾老太爷面前的书桌。笔墨纸砚满天飞,砸得到处都是墨汁。 正闭着眼不想理会顾蕊的顾老太爷,被这震天响给惊呆了。 他刷地一下站起身子,不小心被歪倒的砚台给碰到了衣裳,滴得他那套灰白的长袍上都是墨汁。 「简直无法无天了。来人,给我赶出去!」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无奈门口的两个小厮已经被劈晕,其他赶来的也都是些粗使的下人,压根儿就对付不了侍卫甲乙这样彪悍的汉子。 所以,他这书房还是不可避免被顾蕊砸了个底朝天。 可即使这样,这老头依然梗着脖子,愣是不吐口把顾蕊她爹给关在哪里了。 见砸得差不多了,顾蕊就摆手让侍卫甲乙退回来。 如今文的说了武的也动了,看来这幕后的人势力很强大,强大到让顾老太爷十分忌讳。 眼下,她也只能按照三公子说的,静心等待,将计就计了。 第28章 其余的,就交给三公子吧,反正她该使的招儿也都用完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顾蕊就安安心心地吃喝睡觉,反正现在顾家没人敢惹她,不等她吩咐,那好饭好菜就一个劲儿往她屋子里端,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为的就是图一个清静,免得惹火了这煞神,再逮着哪个院子砸个稀巴烂。 顾蔓和顾菁都不敢露面,那日在顾老太太那里,这两人还看不惯顾蕊呢。后来听说连顾老太爷的书房都被顾蕊给砸了,这两人就压根成了缩头乌龟了,不用顾老太太嘱咐,两人也得避着顾蕊! 顾蕊在这府里过得也算怡然自得。 一连三日,陆三公子都没送来什么有效的消息,可见还是没找到她爹! 顾蕊有些心急火燎起来,这大热的天,要真把她爹塞到哪个地窖里,可不热死了?再说,他们连咏梅都没见着,两个大活人,统共三进三出的院子,能塞到哪里呢? 顾蕊觉得密室密道什么的也许有,但顾仲书很可能被顾老太爷悄悄地转移了,说不定这会子就在那幕后之人的手上。 这么胡思乱想着,顾家再好的饭菜她都食不下咽了。 好在第四日上,终于有动静了。 这一日晚上,顾老太爷行动了,竟然亲自带人来到顾蕊的小院,对顾蕊道,「今晚带你去见一个人。」 顾蕊二话没说,带着小桃和侍卫甲乙两个就出发了。她等的就是这个人! 顾老太爷却不愿意让侍卫甲乙跟着,这两个人的战斗力他可是亲眼目睹,到时候顾蕊要是在那人面前也故伎重演一番,他这顾家一门上下几十口还要不要活? 「这两个男人留下吧,跟着你多有不便!」 听着这文邹邹却又透着深意的话,顾蕊无声地笑了,偏不上当,「我用惯了的,不带着我心里不安。」 顾老太爷一噎,只得哄顾蕊,「府里跟着的也有护院,这两个不懂什么规矩,万一冲撞了人家,可就不好了。」 「既然怕冲撞,那就别去了吧?」顾蕊压根儿不买帐,笑话,不带侍卫甲乙,有个什么事,怎么通风报信给三公子啊? 「那你不见你爹了?」顾老太爷使出杀手锏,不信就治不服这个桀骜不驯的孙女。 「难道现在就是去见我爹的?」顾蕊反问,「带着我的护院怕冲撞了我爹?」 顾老太爷气了个倒仰。 这小畜生,当真油盐不进。 他懒得再和顾蕊多说一句话,拂袖气呼呼地往前走了。顾蕊则笑咪咪地带着侍卫甲乙还有小桃跟上。 反正能气着他,顾蕊就赚到了,何乐而不为呢? 马车一路疾行,到了城郊一个偏僻的庄子上,顾蕊下得马车,就见顾老太爷正和门口一个中年汉子道,「这是我那个不听话的孙女,给带来了。」 顾蕊斜眼,什么时候她不听话了? 那中年人也不多话,只朝着顾蕊上下打量了眼,才道,「请姑娘进来吧。」 顾蕊迈步跟着他往里走,连个正眼都没给顾老太爷,气得顾老太爷暗声骂她白眼狼。 顾蕊才不在乎呢,这老头儿都跟人家一条绳了,她还能指望他呢。 侍卫甲乙跟在顾蕊后头,却被那中年汉子给拦住了,「这两位不能进去。」 「为何?」顾蕊眸子一转,不动声色。 「这,这是我们府上的规矩!」那中年汉子还从未被人这么问过,所以有一瞬间的愣怔。 「那我们不进你们府上了。」顾蕊作势转身要走,笑话,不带着侍卫甲乙,她跟小桃两个还不得想被人怎么修理就怎么修理啊? 那中年汉子显然从没有见过有人敢这样,当下愣在了台阶上,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你难道不想见你爹?」好半天,中年汉子才想出这么句来。 顾蕊不由得笑了,怎么跟顾老头一模一样啊? 她很想见到她爹啊,只是这些人这么问的时候,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见到,都是拿来威胁她的。 这是在博弈,谁的心理素质强谁就能赢! 顾蕊笑吟吟地望着那中年汉子,声音很平静,「我想见,只是我也想带着我的两个护院。」 中年汉子也不是主家,他虽然心里气得要死,但也不敢就这样把顾蕊给赶走,毕竟这是主子要见的人。 「那,你带着吧。」他气呼呼地领头进去了,顾蕊这才施施然地带着侍卫甲乙进了高高的门槛。 朱红色的大门沉沉地在他们身后关上,小桃很是害怕,浑身轻轻地抖着,扒着顾蕊的胳膊,「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给杀了?」 顾蕊拍拍小桃的手背,安慰她,「别怕,他们还用得着我,不会怎么着我们的。」 不然,他们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机地把她爹诓进顾家了。 这座庄子很大,他们走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在后头一座不大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 那中年汉子对门前守着的两个挺胸凸肚的家丁道,「人带来了,你们去告诉主子一声。」 一个家丁打量了眼顾蕊一眼,悄没声息地转身进了院子。 不多时,他就走过来,低声道,「请顾姑娘进去!」 中年汉子这才带着顾蕊往里头走,侍卫甲乙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蕊,那两个家丁就伸出胳膊拦下,「你们两个留下。」 第29章 顾蕊依然站住停下,道,「不让他们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眼看着到了地方,这姑娘又开始使性子,中年汉子就有些着急,忙赔笑,「姑娘,就见他们两个等在大门外,难道还不行吗?」 「不行,」顾蕊斩钉截铁,「我说过,不叫他们进去,我也不去。」 反正他们主子等着见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什么人,做这些事情一点儿都不敞亮! 中年汉子见顾蕊又要在这里僵持,只好挥手对那两个家丁道,「让他们进去吧,主子等急了可就麻烦了。」 那两个家丁面面相觑着,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还是听从了那中年汉子的话,放开手叫侍卫甲乙跟着顾蕊进去了。 那是间书房,门口只有两个清秀小厮守着,一见人来,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就把门给打开了。 顾蕊点头,还是小鬼难缠。 人家主子还是不在乎的。 到了这里,她就没有必要把侍卫甲乙给带进去了,就让他们和小桃守在门口,自己则踏进门槛。 逆着光,她一时看不清屋内的情景,只模模糊糊看到书桌后坐着一个人,身量不算高大,头上还带着一个儒生的帽子,面容还有些看不大清。 「姑娘来了?」那人声音温润,清雅悦耳,听上去有些熟悉。 她揉揉眼,定了回神,才看清那书桌后的人,不由惊讶地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姑娘没想到吧?」那人笑嘻嘻地站起身来,显得很高兴,「姑娘从来没猜过我是何身份?」 「没有,」顾蕊很实诚地摇头,「没那个功夫!」 那人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顾蕊很不好意思地解释,「你知道的,我要赚银子养家糊口,实在是没心思去猜!」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人面色更尴尬了。 顾蕊只得岔开话题,「你夫人身子好些了没?」 那人才缓过气来,「大好了,多亏了姑娘了。」 这倒是发自肺腑的。 顾蕊想不通这人就是幕后黑手,按说她当初揭榜给他夫人治病,赚了足足一千两银子,这才有底气办养殖场,开百草堂,让牛角洼村的村民有个生计。 说来,这人也算是她的恩人了。 只是她万没料到这人会是连顾老太爷也忌惮的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 她心里虽然有很多的问题,但却极力忍着不问,毕竟,这是一场博弈,她要静观其变! 「让姑娘虚惊一场,倒是我的不是了。」那人很有修养地抱拳,彬彬有礼的样子,让顾蕊压根儿想不到他会跟那个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幕后之手有关系。 「好说,好说,只要有银子,不管什么病,我都敢治。」顾蕊一副贪婪成性的小人嘴脸,哈哈笑着,让人以为她在乎的只是银子。 「姑娘真是爽快人,」那人恭维了顾蕊一句,「我知道,这事也只能姑娘能办到了。」 听话听音,顾蕊虽然还在笑,但心里却提高了警惕,她是个大夫,请来自然是治病的,但这人却说「这事」,这跟治病有关系吗?要是没有关系,大费周章地把她爹软禁起来,为的又是什么? 顾蕊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绝不简单。 当然,她绝不会开口追问叫她来何事。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沉得住气,只得又拿银子说事,「只要这事儿办成,这一次可就不是千两白银喽。」 顾蕊很感兴趣也很配合地伸长脖子,「那是多少银子?」 「一个数。」那人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 「一万两?」她瞪大眼,惊讶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那人却摇摇头,「不对,再猜。」 他似乎很喜欢叫人猜东西。 「那是,十万两?」顾蕊这会子嘴都合不拢了,不是高兴的,而是吓的。 能用十万两银子摆平的一件事,那绝不是小事! 她吓得倏然缩回身子,差点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她到底有什么价值,需要这人下这么大的手笔? 「给谁治病,得的什么病?」她打起精神问,一副眼睛里都是银子的样子。 那人很满意她的状态,就知道这姑娘对银子没有抵抗力。 「那好,咱们说定了,这是定金。」那人转身从书桌的镇纸下摸起一张纸张递给顾蕊。 顾蕊打开一看,妈呀,一千两的龙头银票。 光定金都这么多,这手笔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眼下再多的银子她都收下,不收怕都出不了这个门。 「如此,就请姑娘跟我来吧。」那人说话的功夫就站起身来朝外走。 顾蕊赶紧跟上,这就要走了吗?还真是快。 不过也好,早治好早见到她爹,还能早拿银子呢。 那人一出门就看到侍卫甲乙两人站在门口,面色不由冷了冷,「姑娘还带着人来的?」 「是啊,他们两个我用惯了,走哪里都得带着。」顾蕊声音平静,但却有容不得拒绝的意思在里头。 第30章 不管给谁治病,不管有多少银子,都比不上这两个护院重要。 不论何时何地,命最重要,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中年人站了一会子,见顾蕊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也只好作罢,默认了甲乙两人。 顾蕊这才跟着他到院门口登车出发。 这一次走了很久,也不晓得走了多久,顾蕊依着车厢壁都快睡着了,才见这马车停下来。 「姑娘,到地方了。」那人下车来到顾蕊车面前,又道,「只是这里还得委屈姑娘一下,把眼睛蒙上。」 顾蕊点头,「可以。」 反正她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什么地方,早点儿见到病人见到她爹才是正事。 侍卫甲乙自然也不能避免,不过顾蕊有信心这俩人就算是把脸都蒙上,也能给陆三公子留个暗号什么的。 她犯不上为这些事操心,也操心不来,只管治病赚钱找爹才是! 蒙上眼睛,又被扶着上了一乘软轿,一直颠着往里头走,颠得她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了,那软轿才停下来。 顾蕊被人领着进了一处院子,进了屋子,才听那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姑娘,这就是了。」 有人把她双眼上的黑布带解下来,顾蕊闭了闭眼睛,这才适应了里头的光线。 只见里头燃着十几支明晃晃的儿臂粗的红蜡,映得满屋子亮堂堂的。 角落里立着几个穿金戴银的丽人,个个都低眉敛目,不敢抬眼看那带顾蕊来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也不看她们,带着顾蕊直往里头走。 顾蕊知道里头的病人定是位身份贵重的,自然也就神色凝重起来。 进得内室,那人把她引往床前,又对床前坐着的一个华贵无比的丽人道,「顾姑娘到了。」 那妇人擦擦泪,站起身来,看了眼顾蕊,轻声道,「有劳顾姑娘了。」 顾蕊见这人五官明丽,容色里却带着几分哀婉,不敢怠慢,忙行礼,「应该的。」 那中年人也没介绍这是谁,想来是不想让顾蕊知道病人身份的。 那妇人冲顾蕊点点头,就拿眼示意伺候在一边的丫头,那丫头上前麻利地挑开帐子,顾蕊一眼瞧去,顿时惊大了眼睛。 这病人,她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呢?没想到却是一个孩子而已,约莫七八岁,身量瘦小,这会子正蜷缩着身子睡着,身子时不时地抖动着,似乎很不安稳! 「这孩子,病了?」顾蕊上前探了探头,想看看那孩子的面目。 那妇人忙道,「正是。」 「应该,请过其他的大夫了吧?」这么小的孩子,又是这么贵重的身份,家里还不知道宝贝成什么样儿呢。 「请过了,吃了好多的药,就是治不好。」那妇人说着话的功夫,嗓子有些哽咽了。 「我,试试吧。」那么多的大夫都治不好,顾蕊也不敢托大,毕竟病有千奇百怪,医者也不见得全都能治好的。 她爹,当初不就是遇到这种情况了?只是长公主家的人仗势欺人,非要把她爹下到大狱里去。这要是治不好病就把大夫杀了,这世上还能有大夫吗? 甩甩脑子的义愤,顾蕊坐下来,拉过小孩子的手默默诊起脉来。 小孩子久病体虚,身子弱得很,就连睡着了眼皮都不能合上。 顾蕊把完脉,就听那妇人着急地问,「顾姑娘,可有什么法子医治?」 顾蕊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这孩子有七八岁了吧?是不是一直尿床,胆子很小,身子很弱?」 「正是,姑娘说得没错。」那妇人满口子答道,「姑娘说得再对不过了。」 她不复之前的哽咽,显然有些兴奋,毕竟,能把症状说得这么全和的,那必定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猜,之前的大夫定是给孩子用了不少补中益气的药。」顾蕊含笑道着。 那妇人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就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可不是?来的大夫都说我儿体虚身弱,需要固本培元,开的都是些补中益气的方子。」 「其实他们也没错,」顾蕊笑笑,站起身来,「这孩子的确需要固本培元,只是收效甚微罢了。」 那妇人楞楞地望着她,「姑娘这么说,是跟他们开的方子一样了?」 本以为顾蕊把症状说得这么准,能和其他大夫不一样呢,谁知也是一样的路子,那她儿子的病,还有希望吗? 看着妇人从明丽到阴郁,顾蕊微微笑了,「方子一样,不过还要再加一样东西。」 妇人忙抬眼问,「是什么?」 「取金樱子十斤,剖开,去掉子毛,水煎制成膏!」顾蕊平静地说道,「就一味药,我就不要写方子了吧?」 那妇人跟带顾蕊来的中年男子面面相觑,显然不敢相信就一味药能有效。 「不用点人参什么的?」中年男子声音有些发飘,「不是说体虚要用人参的吗?我们这里几百年的老山参多的是,姑娘可别给我们省着。」 顾蕊笑了,「虚不胜补,小孩子也不适合用人参的。」 那妇人也问,「就一味寻常药,能行吗?」 「寻常药也能治大病,并不是所有的病都得用名贵的药。」顾蕊不晓得为何这些贵人有这样的想法,说起来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这身子都是爹生娘养的,难道用个药也要三六九等不成? 第31章 那妇人听她如此说,才不再问。当即就吩咐下去,赶制金樱子膏。 中年男人就把顾蕊带到隔壁一处大房子里歇着,趁顾蕊喝水的功夫,那中年男人打发了身边所有的人,慢条斯理道,「姑娘真是好医术,颇有乃祖风范!」 顾蕊心中咯噔一跳,这人见过她祖父? 只不过很可惜,她没见过。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谦逊道,「您客气了,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姑娘可别这么说,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乃是大家所为。」他又给顾蕊戴了个高帽,顾蕊更警觉了。 这孩子看样子也不是他儿子,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夸着她,难道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她现在不大敢搭话了,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中年男人也是个明白人,绕了一圈之后,就压低了嗓门,悄声道,「姑娘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顾蕊摇头,她上哪里知道?再说,她只管治病,不问身份。 当然,这个孩子肯定非富即贵,不然这人也不会拿十万两银子让她来治了。 「他就是当今皇上!」中年男人的一句话,就像是滚油里溅上一滴沸水,一下子在顾蕊心中炸开了:天啊,她竟然给当今皇上治病?那么小的孩子,竟然是当今皇上? 她吓得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滚下来。 勉强稳住心神之后,她的脑子才又开始转圈儿了。 那,眼前这中年男人是谁?他肯定是王公大臣中的一位喽。 那个坐在皇上床边的年轻妇人,该是皇太后吧?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皇上和皇太后啊! 惊讶感叹一番之后,顾蕊又陷入沉思,这么说,是这位王公大臣绑架了她爹? 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就算她爹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那又如何?在这些上位者的眼里,他们不过是蝼蚁而已,用得着大费周章吗? 其实一道命令下来,她就会乖乖地来给当今皇上看病了,何况还有十万两白银呢? 等等,不对,就算是给皇上治病,也用不着十万两白银吧? 顾蕊不淡定了,瞠目结舌地望着对面云淡风轻的中年男人,这人,绝对不会白白给她十万两白银的。 「咳,咳,」她好不容易才压下一肚子的疑问,勉强开口,「没想到,我有幸能给皇上治病!」 「姑娘福气不小,」那中年男人好像没觉得身份地位跟顾蕊有什么差距,面上并没有奚落或者揶揄之色,依然高看顾蕊一眼,「不过,请姑娘来,只是让你给皇上-治病!」 他特意在「治病」两字上停留一下,咬得特别重。 顾蕊的心怦怦乱跳:这是什么意思,光治病不让好吗? 没想到自己竟然卷入一场政治阴谋中了,她不过一个行医的,竟然还能发挥这么的功能? 她不由得苦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位大人,小女,的确在给皇上治病啊。」 「呵呵,治病也分多钟,我要的是,只治,懂了吗?」中年男人依然语气平静,只是平静的背后,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把顾蕊置于火焰上烤一样。 她就知道,十万两白银可不是白赚的,如今光定金就给了一千两的银票,这桩买卖,怕是想毁都毁不掉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亏得她先前还那么自信,想着让甲乙两人给陆三公子通风报信来着,现在看来,就算报信也起不到一点儿用,反而还得把陆三公子拖进这火坑里来。 人家一前途大好的小伙儿,要是因为这个丧了命,她可就罪过了。 也不知道甲乙两个到底报信了没有?要是没报,就算了。 她不能拉上陆三公子一家子陪葬,人家可是对他们家有恩的,毕竟,在她名声如此狼藉败坏的时候,还挺身而出,敢上门提亲娶她的。 只可惜,她终将不能嫁给他了。 能不能活着出宫还在两说呢。 沮丧、绝望、惊恐,笼罩在顾蕊头上,让她觉得自己犹如跌入一个巨大的冰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样,孤零零没有一个人能靠得上的人! 半天,她方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勉强给自己鼓劲:怕什么,姐可是穿过来的人,还怕这个吗?大不了再死一次吧。 淡定,淡定,再淡定。 这是她惯用的心理疗法,果然,片刻之后,她便面色恢复如常,人跟着也聪明起来。 「这位大人,眼下我只能答应了,是吗?」她歪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开门见山。 「顾姑娘果然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这人还不忘夸她一句,只是在顾蕊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顾蕊苦笑,转而问,「说罢,到底怎么做?」 「简单,姑娘只要让皇上的病好不了即可!」那人慢慢地笑着,明明绰绰的烛火中,他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森。 「下毒?」顾蕊尽量稳住心神,漫不经心一般问着。 「不行,这么小的孩子,怎能这么残忍对待?」这人的话,引起顾蕊一阵恶心,这是典型的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节奏啊。 第32章 不让下毒,还不能治好他的病,拖得久了,小孩子体弱,可不就死了吗? 这人,到底跟这孩子有什么苦大仇深的? 「您是,王爷?」顾蕊眨眨眼,试探着问。 也只有王爷,这孩子没了,才可能对他有利。这九五之尊,想来是每个皇室男人的美梦吧? 「姑娘聪明!」那人也没有忌讳,想来这宫中里里外外的都是他的人了,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东风,就得让顾蕊扇。 顾蕊看得很明白,这十万两白银也不过是黄粱一梦,她有这个命赚,怕是没命花了。 到时候,小皇帝一驾崩,这位王爷完全可以把罪责推到她头上,一个庸医误人的大帽子扣下来,就够她死一百回了。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连坐?顾家那一窝子会不会受牵连? 也不晓得顾老太爷知道这位王爷让她干的是这样的事,心里害不害怕? 当然,凭这位王爷的势力,这件事到时候也许能滴水不漏,那样,死她一个也就够了。毕竟,治不好病并不等同于谋杀! 这么一想,吃亏的只能是她,顾蕊就毛骨悚然起来。心中的不甘和愤恨愈演愈烈,她的胆子也大起来了。 「假如我治好了皇上的病,我爹是不是只有一死?假如我治不好皇上的病,是不是只有我一死?」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拗口,但顾蕊却说得又快又好,电光石火间,心思电转。 「的确如此。」这位王爷显然也没料到顾蕊一个小姑娘家竟会有这样一份心思,当下眸中露出一股赞赏之色。 「看来,只有两条路可走了,」顾蕊定定地看着他,「要么我爹死,要么我死。」 怪不得顾老太爷这般心甘情愿把她爹诓进顾家呢,说不定这位王爷早就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反正死的是他们父女两个之一而已,对于顾家来说,搞不好还弄个从龙之功,从此就发起来了呢。 呵呵,拿他们父女的性命,为顾家铺路,这老头儿,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她一想到顾老太爷和顾老太太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至极。 不过,她现在被困在宫中,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陆三公子是指望不上了,她也不忍心看着他的护院跟着她被杀,于是在做这件事情之前,还是想给他们留一条生路的。 「那个,跟我来的护院和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就放了他们吧?横竖这是我的事儿,我给你尽力办好便是。」顾蕊忍不住央求这位王爷。 虽然她人微言轻,但能发挥一点作用就发挥一点吧,能救一条人命还是要努力救一把的。 「姑娘还真是个善心人,」这人又恭维了她一句,听得顾蕊真想吐血,都成为他的鱼肉了,还有必要恭维吗? 「不过现在还不能放,等姑娘完成这件事,我自会放的。」 这人的话,顾蕊也不晓得能不能信,但她不会自不量力地跟他讨价还价的,这样的男人,都是政客,视人民如草芥,都是踩着别人的白骨上位的,几条不起眼的人命,在他眼里,算什么? 「到时候皇上一病不起,太后自然伤心过度而亡,怎么做,你懂得!」他不忘又给顾蕊加了一条人命。 不仅治不好皇上的病,连太后也不能让她活着。 天,这两条人命都葬送在她手里,可想而知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死,也分许多种,顾蕊捏了把手心里的汗,仰起一张苦巴巴的小脸,哀求,「能不能完事之后,容我自尽?」 中年男人思量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 顾蕊已是满头大汗,天,能自尽,对她来说如蒙大赦一般。要是按律来,她沾上了这两条人命,岂不得凌迟? 天,想想就觉得活不下去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顾蕊由衷道谢,又好奇地问那人,「不知你是哪位王爷?好叫我死也死个明白!」 那人听顾蕊说得有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姑娘还真是个妙人,一般人估计这会子已经吓晕过去了,姑娘还能在这里问东问西的,倒是有趣!」 有趣你个头! 顾蕊恶狠狠暗骂一句,她心理素质好就是晕不了还不行吗? 不过那人笑了一阵之后,还是平心静气告诉顾蕊,「本王乃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梁王殿下!」 还是小皇帝的亲皇叔? 可真是够狠的! 顾蕊忍不住腹诽,都说天家无亲情,她可真是体会了一把! 「夜深了,梁王殿下可否容小女先去歇息?」反正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她还不如伸头恣意地活一把! 梁王殿下似乎没有不满,颔首道,「当然可以。」 说完这话,他就高声喊着,「来人!」 从外头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路小碎步跑进来,躬身听吩咐。 梁王吩咐让他带顾蕊下去歇息,好生伺候云云。那小太监就来请顾蕊跟他走,顾蕊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站住脚,转回身,一脸狡黠地望着梁王,「梁王殿下,能否把那十万两白银先给我?」 梁王殿下一愣,显然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顾蕊还惦记着银子。当即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姑娘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呸,有意思难道就会留着她不杀吗? 顾蕊可不傻,不会让他的夸赞给淹没的。 第33章 她依然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有梁王不把银子给她,她就豁出去什么也不干的架势! 梁王殿下终是跟她耗不起来,只好妥协,摆手道,「也罢,反正迟早都是你的。」叫人端上一叠厚厚的银票。 顾蕊一张一张数过,宝贝般装进自己腰间的荷包里,还不忘拍了拍。 这个小动作又取悦了梁王,他笑不可遏,「你就不怕有命赚没命花吗?」 「不还有我爹吗?」顾蕊混不在意,死不死一回事,赚不赚又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她可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梁王殿下终于把她打发下去,还坐在那里笑了半天。 这个小姑娘如此有意思,他现在都有些舍不得杀她了。不过为了他的帝王大业,杀她一个,也算是他大发善心了吧? 却说顾蕊被那小太监带到不远处一个小偏殿内,一推门进去,就见里头床椅桌几柜子都挺齐全的,铺设虽不至于富丽堂皇,但比她自己家里用的上了不知几个档次。 宫里的东西到底好啊。 她由衷感叹到,认命地进去往那床上坐了。 又惊又吓的,她也着实累了。 那小太监很有眼色,弯着腰对顾蕊道,「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说完,他慢慢地把门关上,留顾蕊一人在屋里。 门后的盆架上,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若是想洗澡,床后的屏风后还有一个已经装满温水的浴桶。 什么都不用她操心,顾蕊还真是不客气,脱了衣裳去泡了个澡,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套粉色的丝绸里衣换上,她这才舒服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想心事。 说不怕那是假的。 任她心理素质再好,干的也是昧良心的活儿,她还没那个胸怀不在乎! 只是现在逃不掉走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梁王殿下也不是让小皇帝立马就死,就是把他的病拖着,那她就多拖几日吧! 皇太后虽然年轻,但应该也是出身名门吧?说不定到时候找个时机把这事情透露一二,让皇太后想想办法呢? 她一介小民没有什么靠山,皇太后的家族势力应该大吧?跟梁王抗衡一下,还是没问题的吧? 这么想着,她又燃起了斗志,起来吃了一盘子宫中的点心,喝了一壶宫里的茶。 说真的,这宫里的东西还真好吃! 吃饱喝足,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顾蕊才觉得这几日的惊吓需要释放一下了,困意袭来,上下眼皮子打了几架,她就梦周公去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明晃晃的大太阳映着雕花窗户上的细纱,斑斑驳驳地洒在她盖的那床藕荷色的夹被上,照得她浑身暖洋洋的。 如今到了初秋,早晚都有些凉意了。 顾蕊伸了个懒腰,起身从柜子里找了件月白色的褂子和淡绿裙子穿了,这才朝外头喊一声「来人」。 昨晚带她来的那个小太监应声而入,顾蕊张着一张嘴很是惊讶地看着他,「你一夜没睡?」 「梁王殿下让我服侍姑娘,我哪儿敢睡?」小太监应对很是得体,一看就是个精明能干的。 「那你受得了?」顾蕊含笑,不管他是不是梁王的人,她就是忍不住关心人家几句。 「受得,受得,我们当奴才的,不过一夜未睡,有什么受不得的。」也许从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小太监一脸和善地笑着。 「那,就劳烦你帮我换一盆干净的水来,我先洗漱。」她其实也不大好意思支使人家的,只是她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让这小太监替她跑腿。 「哪能算劳烦?应该的,都是份内事。」小太监笑着说完,一溜烟跑了,不多时,就带了两个穿着银红比甲的小宫女来,捧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 小宫女还要服侍她洗脸,顾蕊拒绝了,她没这个习惯,还是自己来吧。 洗漱完之后,两个小宫女就把她用过的残水泼了,小太监又领着人把她屋里的浴桶、恭桶抬出去,这才给她拎来一个食盒,说是早膳。 顾蕊打开一看,有粥有菜还有两样精美小菜,甚是合她胃口。 她就香喷喷地吃起来。 吃完饭,太后那边来了个宫女,说是叫她过去。 顾蕊擦了擦嘴,跟着宫女去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一见她就满脸笑,免了她的跪拜,道,「连夜把你说的金樱子膏熬好了,皇上一大早醒来,给他喝了一碗,他爱的什么似的,从来没有一次喝药这么痛快的。」 顾蕊含笑,「这金樱子本来就甜,小孩子喜欢吃的。」 太后笑着点头,「太医们从来没想到这么个法子,每次喝药都得灌……」 看来皇帝也跟寻常小孩子一样不爱喝药的。 顾蕊抿嘴儿笑,太后又带着她去看了看小皇帝,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面色灰白,眼睛还算有神,面色很是老成。 「你就是昨夜皇叔请来给朕瞧病的那个大夫?」他眨巴着一双因为瘦而显得异常大的眼睛,上位者的威严自然而然流露。 「正是小女子。」顾蕊也没有学过宫中礼仪,只好胡乱应答。 小皇帝忽然笑了,「宫中也有女医,不过都没你这么胆大的。」 第34章 她胆大吗? 顾蕊苦笑,她这也是逼出来的好不好? 不过皇上的话不能不答,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皇上夸赞。」 小皇帝精神似乎比平日好,跟顾蕊说了不少话。 皇太后带她出来的时候,高兴地说道,「姑娘果然医术高明,皇上服了一碗膏,到现在还没出恭呢。」 看样子,这小皇帝的遗尿问题很严重啊。 顾蕊忙恭敬地回道,「皇上只要把这十斤膏服完,这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皇太后大喜,没想到顾蕊这么肯定,当即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姑娘可真是皇上的大恩人呢。」 顾蕊忙回,「太后可折煞小女了,小女可不敢居功,皇上这是洪福齐天。」 她搜索着脑中恭维的词儿,可能是平时用的少,不过是才说了两个,就词穷了,她只得作罢。 皇太后见自己儿子病有了起色,十分高兴,就留顾蕊在她寝宫里坐着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顾蕊一些家长里短。 顾蕊也没敢说自己的家世,更没敢提梁王殿下把她爹给软禁了。她只是大略说了几句,太后也没有深究。 谁知道这位太后是个什么性子,能不能成事? 在没有摸清楚之前,她是万万不能铤而走险的,不然,她跟她爹顾仲书说不定都活不了了。 顾蕊心想还是得把皇上的病治好再说,皇太后一高兴,说不定就帮她了呢。要是把梁王的秘密泄露给她,事情不成,她就活不成了。 在宫中,她始终战战兢兢的,梁王倒也没来催,想来也不急在一时。太急了,反而叫人起疑。 顾蕊正好趁这个机会有了喘息之机,不过几日,就把小皇帝的尿床毛病给治地七七八八了。 梁王那边坐不住了,他借口探视小皇帝的机会,找到顾蕊,有些烦躁地问她,「不是让你只治病吗?你倒是能耐啊,才几天功夫皇上又活蹦乱跳了?」 顾蕊把这几日想出来的对策抛了出去,「王爷,皇上的病情若是没有起色,太后对我怎能放下心来,岂不不利于之后的行事?」 「哦?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梁王殿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蕊,不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一样。 顾蕊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王爷的话,您之前交代过不能操之过急的,所以小民才想出这个点子。若是您觉得不成,那小民这就配毒药去。」 「你敢?」梁王显然也没料到顾蕊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气消了一大半,却还是瞪着顾蕊,压低嗓门道,「本王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能用毒药,要是能用毒药,还找你来做什么?」 顾蕊暗喜,还好,这个激将法成功了。她面上却装作甚是委屈的样儿,撅着嘴嘟囔着,「那你还催什么催?就不能多等几天?」 梁王殿下瞟她一下,颇有些有气没处撒的无力感,「谁催了?还不是你把皇帝的身子调理好了,我瞅着不是个事儿。」 顾蕊赶忙解释,「这样才令人信服啊。好歹也是你把我带进宫的,若是皇上这几日就有个三长两短,那些大臣们岂不生疑?到时候殿下你麻烦可就多了。」 这皇位也没那么容易说坐就坐了的,毕竟,朝堂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望着。要是梁王亲自请来的大夫治死了皇上,梁王又能撇得清吗? 梁王也是刚才心急了些,如今被顾蕊一点拨,也觉得自己太过毛躁了。 「欲要成大事,自然要有足够的耐心的。」顾蕊察言观色,适时把梁王给糊弄过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梁王这尊大佛,顾蕊才喘出一口气来。 头一次好糊弄,往后该怎么办? 正愁着,可巧到了晚间,皇太后又匆匆地叫人来找她,说是小皇帝这会子嗓子又哑了。 问起来,说是小皇帝平日里一直用药,太医嘱饮食需清淡,好不容易这些日子,用了顾蕊开的金樱子膏好得差不多了,就嘴巴馋起来,嚷嚷着要吃肉。 结果太后见御膳房晚上做了炙羊肉,虽然有肉,但少油少盐的也算清淡,就给他用了。结果没多久,他就咽喉痛,说话声音沙哑,连米粥都喝不下去了。 太后吓得不轻,赶紧叫来顾蕊。 顾蕊来到太后的寝宫,见小皇帝床边还跪着两个御医,显然已经给他看过了。 顾蕊自忖位卑言轻,就没往前挤,站在一边听御医回太后的话,「娘娘,皇上贪口福,先是哭闹一阵,气逆在前,接着饮食了羊肉,导致痰气闭塞,火逆冲上,这才咽喉不利。」 顾蕊在一边听着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这太医水平也挺高明,她插不上话,就在一边听太医怎么用药。 那两个太医商量了一阵,才开了个方子出来,用的是薄荷、陈皮。 顾蕊这时忍不住走上前,道,「皇上这是气逆火冲,光薄荷、陈皮怕是压不下去。」 两个太医一见是个小姑娘在这里指手画脚的,面色就有些不悦起来,「这位姑娘,依你高见,该用什么啊?」 怪声怪气的话,听上去就知道这两人对顾蕊很是不屑。 顾蕊刚想张嘴,太后却一口接过,「这薄荷、陈皮也是常用的,前些日子哀家嗓子疼得什么似的,喝了几次就好了。况且这药也好喝,不如就用这个吧。」 第35章 既然太后都拍板了,顾蕊当然没话说。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太医得意洋洋地出去,自己一句话都不好多说。 人家太医都是医学世家,通过层层选拔才选入太医院的,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谁信她啊? 不过这样也好,治不好,梁王那边也好交代了。 她这么想着,嘴角不由溢出一抹苦笑。 不过顾蕊着实有些气闷,既然信不过她,何必叫她过来? 但人家是太后,她哪敢表露什么? 见太后打发宫人去煎药,顾蕊就告辞回去,谁料太后却喊住了她,「顾姑娘请留步!」 顾蕊愕然,叫她留下来还有什么用? 皇太后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挥手叫身边的一个大宫女,「你去门口守着。」那宫女忙答应着去了,顾蕊才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她忙屏气凝神站在那里,等着太后发问。 「昨儿晚上,梁王殿下,是不是单独跟你说什么了?」太后面色冷冷,声音清清。 顾蕊没想到太后没问皇上的病,直接就问梁王说了什么。 心砰砰不可抑制地跳着,她勉强定了定心神,才回道,「回娘娘的话,梁王殿下嘱咐小女要好好给皇上治病!」 这句话,她一点儿都没有掺假,梁王可真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果真?」太后显然信不过,喃喃道,「梁王会这么好的心?」 顾蕊猛然抬头,望向这个面容恬静明丽的贵妇人,莫非她已经察觉到梁王的野心了? 只是后一句话她不敢回答,梁王好不好心可不是她这等小民能置喙的,不过前面那句,她倒是可以接一接。 「梁王殿下果真是这么说的。」顾蕊心想,他的确是叫她给皇上治病的,只是治得好治不好还是另一码事。 太后面色冷了冷,忽又问,「方才那两个太医开的方子,你觉着如何?」 顾蕊忙道,「方子也不算错,就是疗效慢了些,皇上可能会受几天罪而已。」 说来皇上这病也算不得大病,多喝几天薄荷水也许就好了。 「这么说,你还有更快的法子?」太后妙目微闪,静静地看过来,看得顾蕊头皮有些发麻。 「口含一味硼砂,好得更快。」不管太后信不信,顾蕊还是实话实说。 「你说,哀家该信你呢,还是该信他们?」太后倏然拔高了嗓门,吓了顾蕊一大跳。 这话有些难答,想来太后对梁王也有防备,她又是梁王带来的人,先前虽然用金樱子把皇上的尿床给治地差不多了,但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诱饵? 治病的时候用得着她,好了说不定把她当挡箭牌了。 想想,顾蕊也为这一对孤儿寡母觉得难过。 谁让老皇帝死得早,小皇帝又太小呢? 如今一不小心就被人给生吞活剥了,身为一国之母,这太后看着富贵无比,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呀。 「娘娘,不管您信不信小女,小女都不会害皇上。」过了一会,顾蕊盯着那两道威严的目光,抬头对视上,一字一句说道。 太后一直和她对视着,顾蕊丝毫没有退缩,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她终是叹了一口气,「罢了,只要对我儿的病好,谁的人,又有什么要紧的?」 到底还是一颗慈母之心占了上风。 顾蕊感动,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想把梁王的阴谋说出来,但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她也不敢保证太后会信,更不敢保证太后有收拾梁王的法子。万一弄不好,太后为了自保,把她给推出去呢? 宫廷政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可就是挫骨扬灰,她这等小人物,还是走一步看三步吧。 退出太后的寝宫,顾蕊满腹心事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找甲乙两个人商量商量。 于是她叫来那个梁王派来伺候她的小太监,问道,「我想见见我的护院和丫头。」 那小太监怔了怔,露出几分为难,「姑娘,你也知道,他们都被安置在别的地方了,不能随便见的。」 这小太监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柔声柔气的,一点儿脾性都没有,他为难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但顾蕊是铁了心要见甲乙和小桃的,毕竟这关乎到她的生死。就算我为鱼肉,她也不想坐以待毙,被人剁了。 「不让我见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顾蕊板起脸,冷若冰霜,「梁王殿下可是答应过我不伤他们性命的,如今你拦着不让见,是不是梁王殿下已经把他们给杀了?」 小太监连连摇手,「没有啊,姑娘。梁王殿下说到一定会做到的,昨儿后晌午我还见着有人给他们送饭来着。」 顾蕊一听这话,心里暗喜,这么说,还是有办法见着了? 「这不过你的一面之词,我怎敢相信?你要是不让我见,我就去找梁王殿下,或者找太后问个清楚,想必太后她不会不管的吧?」 顾蕊一副不让见就把梁王的阴谋嚷嚷的人尽皆知的样子,彻底吓坏了这小太监。万一顾蕊什么都不管,真的鱼死网破,到时候梁王还不得怪他没把事情办好? 这么想着,他只好妥协,「好好好,姑娘少安毋躁,我这就把人叫来。」 第36章 顾蕊心里舒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就是心理战了,谁坚持得久谁就能胜利! 不过面上她还得故作矫情,「快点,晚一刻我就去找太后。」 小太监掉头就要往外头跑,却在转过身子那一刻,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来嘱咐顾蕊,「等会儿人来了,姑娘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让他们赶紧走,可好?」 看在他还算乖巧的份上,顾蕊就答应他,「好好好,我知道了,定不会叫你为难!」 小太监才放心地去了,过不多时,就把甲乙和小桃三个人领进来。 小桃一见顾蕊,就两眼泪汪汪地扑过来,「姑娘,你还好吗?」 顾蕊忙安慰她,「我这不全须全尾的,好得很啊。」 她和甲乙两人交换了下眼神,当着小太监的面,她不好问这两人是否送信出去了,只得暗含隐喻,「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铺子里的生意是不是受损了?」 甲乙两个一瞬间就明白了,点点头道,「姑娘放心,临来的时候我都嘱咐了。」 顾蕊顿时放下心来,暗叹这俩人还真是个角色,她说得这么隐晦,他们都能懂,只是可惜了跟着她进宫,被困在这里了。 见过甲乙两人之后,顾蕊松了一口气,当天该吃吃该喝喝,暂时安心了一把。 第二日一大早,太后又把她叫过去了,这一次,她面色还算比较不错,一见面,就微笑着道,「昨儿用了你说的硼砂,皇上的喉咙好了。」 顾蕊低头回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这话她也是看了很多小说才学到的,酸溜溜的,但听者应该会高兴的吧? 果然太后喜滋滋地点头,「皇上自然洪福齐天,不过也亏得顾姑娘你的医术高明!」 这话顾蕊可不敢答,只好含糊地弯腰。 不过今儿太后叫她并不专为皇上的喉咙好了一事,而是另有其事,「太傅年纪大了,这些日子身子很不好,听说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让他们家准备后事了。」 顾蕊愕然,这跟她有关系吗? 太后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哀家看你用药大胆精准,比那些太医们鬼多了。」 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 顾蕊苦哈哈地望着太后,不敢接话。 「今早太傅上折子,想请你过去给他瞧瞧,不知你意欲如何呀?」太后说完,就拿眼看向顾蕊。 顾蕊心里那个汗呀,还问她意欲如何,她能如何?如今她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份儿,哪里有置喙的权利? 「这个,得看娘娘和梁王殿下的意思吧?」她不忘了把太后也带上,其实她是否能出宫,不还得看梁王殿下的脸色吗?估计太后在这深宫里也得被梁王给辖制吧? 太后见她如此说,忍不住噗嗤笑了,「你这丫头,倒是个鬼精灵。」 怎么鬼精灵的,顾蕊不敢问,太后也不说,她只好闷在心里。 用过早膳之后,就有一乘软轿停在顾蕊住的偏殿门口,梁王殿下亲自来接顾蕊,「顾姑娘,太傅可是三朝元老,如今身子骨不济,你可要好好给他看看。」 「是!」顾蕊冷淡地答道,一个字都没多说,上了软轿,被人抬出宫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经过多少地方,反正听见喧闹的吆喝声,顾蕊就知道已经出宫了。 又走了几柱香的功夫,轿子停下来,顾蕊下了轿子,梁王亲自带着她进入一处府邸,顾蕊知道,这就是太傅家了。 「太傅今年七十有三,老迈多病,家里人把后事都预备下了。」在迈入正院门槛的时候,梁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听得顾蕊也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老迈多病,是不是就不用再治了?后事都预备下,这是让她走个过场的吗? 她心里揣摩着,到底还是没有问出来。万一问出来,梁王直接说叫她看着办,岂不为难死她了? 医者仁心,本来是该竭尽全力治病救人的,如今被这个该死的王爷给挟持,成为杀人的利器了。 顾蕊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颇有些后悔,不该太出名了,被梁王给盯上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之前她一直不明白前半句话什么意思,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她不动声色却又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进了太傅的内室。 还没进屋子,就听见一阵闷咳,破风箱一样,听上去似乎要把心肝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看样子,这老太傅病得不轻啊? 老太傅的夫人亲自出来把顾蕊和梁王迎进去,顾蕊行礼之后,才看到临窗的一盘大炕上,正躺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正是太傅他老人家。 太傅夫人也是上了年纪的,精神还好,举止很是优雅,先是叫人上了茶,又不紧不慢地给梁王行礼,道,「倒是有劳梁王殿下了。」 梁王也就客气了两句,坐下来之后慢慢品茶,看着顾蕊上前给老太傅把脉。 少时,顾蕊就放下手来,那老太傅昏昏沉沉的,也看不清是谁给她把脉,直哼唧着。 还是太傅夫人见状忙擦了把眼角,道,「还请梁王和大夫外面说话。」 于是顾蕊跟着梁王去了外间,太傅夫人又叫人上了茶点,这才坐下说话,「老爷年后就一直身子不爽利,后来就腹泻,反胃,大便黏液脓血,人就躺下起不来了……」 第37章 梁王干笑着安慰,「老太傅这是年迈多病,都是人之常情,夫人别太过忧心了。」 话虽如此,但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伤人。顾蕊腹诽着,这位梁王是太过得意忘形了不把太傅一家放在眼里,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大权在握,不必依仗一个脚跨进棺材里的人了? 太傅夫人果真好修养,竟是半点不快也没露出来,「殿下说得何尝不是?只是身为亲人,看着他如此难受,未免难过伤神!」 顾蕊暗自点头,觉得这位老夫人说话滴水不露,四两拨千斤,她很是敬佩。 于是她就把老太傅的病直说了,「老太傅这是慢性痢疾,气滞血瘀,痰湿交阻,盘根错节,十分顽固。」 「太医们也这么说,用了多少黄连,又是解毒,又是除湿,依然不见效。」太傅夫人摸了把泪,神情哀哀欲绝。 「这黄连乃是治痢良药,都不管用吗?」梁王接过话头说完,又瞟了眼顾蕊。 顾蕊神色自若,接道,「这顽固痢疾盘根错节,非斧斤之药不能斩除。如今换一种药,用大黄试试吧?」 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愣了。 太傅夫人连连摆手道,「老爷泻得都快没气了,还能再泻吗?大黄可是虎狼之药啊!」 饶是这位老夫人修养高深,还是面露怒色,显然对顾蕊很有成见。 梁王嘴角倒是不可抑制地翘了翘:这姑娘,还挺聪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这大黄用的好,最好一两剂就把这老头儿送去西天更好! 于是,他语调轻快地向太傅夫人道,「老夫人,老太傅如今这副样子,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不如就让顾姑娘试试吧?」 言下之意,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太傅夫人犹豫不决,毕竟太傅现在还有一口气,不忍心当死马医啊。 正僵持着,就听内室一阵慌乱,一个婆子匆匆地跑出来,「夫人,老爷又,又拉了。」 正僵持着,就听内室一阵慌乱,一个婆子匆匆地跑出来,「夫人,老爷又,又拉了。」 「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又拉了?」太傅夫人一下子站起来,站得太快,她忽然眩晕起来,差点儿没有跌倒。 「若是夫人没什么需要,本王这就带着顾姑娘回宫了,皇帝那里,也离不开她!」梁王站起来要走,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顾蕊可是给皇上看病的,能来太傅府,已经够给他们家面子了。 太傅夫人焦头烂额,忙乱中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梁王对顾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跟他走,顾蕊咬咬牙,只好低了头跟他往外走。 身后却忽然响起太傅夫人的叫声,「顾姑娘且留步,我们老爷有话要问你。」 太傅三朝元老,当年也是教过梁王殿下的,这点面子他不给,别人会说他薄情寡义的。 于是他就住下,跟着顾蕊又进了内室。 太傅刚拉过,仆人手脚麻利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这会子窗子打开,屋内又燃了百合香,倒没什么异味,只是太傅的面色白如金纸,两只眼睛都陷进去,人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跟一具骷髅一样。 梁王上前温声道,「老太傅,学生来看您老了。」 人家醒了,他就上前示好了。 顾蕊暗暗撇嘴,这个梁王还真会演戏! 先前还暗讽太傅年迈该死,这会子见人家能说话就开始扮好人了。 老太傅喉咙跟扯风箱似的,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只对着顾蕊招手,「让她过来,你们都出去吧。」 别人还没什么反应,只有梁王反对起来,「老太傅,有什么话,学生听不得的吗?」 那老太傅松弛的眼皮耷拉着,闻听只转了转眼珠,哼唧着,「老夫想问问大夫还有几日可活,你在跟前听了,未免伤心难过,我听着岂不死得更早?」 话说到这份儿上,梁王脸皮再厚也不好待下去了。只得不甘心地和一众人出了内室。 太傅夫人把人往外头赶,「来人,带王爷到花厅喝茶!」 吩咐完下人,她又温和地解释,「老爷已是将死之人,他心里明镜一样,就是想问问自己还有几天好活,王爷别沾染上晦气!」 说完,她又喊着儿子,「你去陪着王爷!」 老太傅儿子一副要走又怕自己父亲撑不住的样子,让梁王放下了戒备之心,反而拉过他的手,道,「子岚兄,你在这里也是担心,放心,我带来的大夫颇有些鬼才,说不定就把老太傅治好了呢。你随我过去歇歇吧。」 老太傅的儿子何子岚只好陪着他去了花厅。 这里,太傅夫人就立马叫人关了正门,厉声吩咐下人,「守着门,谁来都不能进!」 下人轰然应是,太傅夫人就进了内室。 老太傅已是半倚着迎枕坐起来,正瞪着顾蕊看。 顾蕊浑身不自在,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太傅大人,大黄荡涤肠胃之力虽猛,然有病则病受。如果炮制煎煮得法,便能荡涤邪气而不伤人正气,虽然有犁庭扫穴之功,却不至于冲墙倒壁伤人。」 太傅依然没有说话,进来的太傅夫人倒是问起来,「按姑娘说的,大黄该如何炮制服用?」 顾蕊这才松快了些,道,「用酒煮大黄即能行气,又可活血,还可以排毒降浊,正符合顽固痢疾久积不去,需要通因通用的道理。」 第38章 「原来大黄还可以这么用,」太傅夫人心安了许多,「以往都以为大黄是虎狼之药,不可轻用!」 「众人皆知大黄有良将之功,而不知大黄亦有良相之能。如果善于炮制大黄,还可以推陈出新,使浊降而清升,邪去而正安!」顾蕊含笑答曰。 哪知话音刚落,屏风后就响起一个声音,「好一个邪去而正安!」 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乍然响起,顾蕊也分辨不出是谁,一时不敢再说,只朝着屏风后头看去。 就见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身穿一件玄色缂丝锦袍,白玉腰带束着劲瘦的腰身,银冠束发,通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一出现,就像是一束恣意洒脱的亮光,让这死气沉沉的屋子乍然亮堂起来。 顾蕊抬头看去,那人,眉眼含笑,嘴角上扬,精致绝伦的五官,既熟悉又陌生,让她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了。 「看傻了?」陆凌风走到顾蕊面前,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才停下,见她依然嘴巴微张,两眼呆滞,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打趣道。 面前的男子,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笑起来就如九天的神只下凡一样。跟以前住在她家里白吃白喝、连诊金都付不起还偷摸跑了的男人,是一个人吗? 顾蕊此刻心里五味杂陈,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被人戏弄的不甘,还有擦肩而过的绝望。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眼眶里有酸热滚烫的液体打转,但她却倔强地咬牙不让泪珠滚下来。 凭什么?他不过一个寄居在她家里两个多月的过客而已,她为何要惊喜,为何要为他落泪,为何要在乎他? 陆凌风见顾蕊这个样子,知道这姑娘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也难怪,当初他那般绝情地走了,一句话一个字都没留给她,换做谁也不会一下子原谅他的。 他好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跟她述说原委,求得她的谅解,可他不能,也不好意思。 这可是太傅府内,当着一个垂危之人的面,他怎能和心上人相拥而泣? 「咳,咳,」他拿拳头抵着下巴,干咳一声,对太傅和太傅夫人道,「顾姑娘曾经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不妨一试。」 太傅夫人听了顾蕊方才那番话,心内已经活泛了,不由得看向太傅,「老爷的意思呢?」 「哈哈,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小陆说行就行。」太傅喉咙里呼噜呼噜响着,即使病骨支离,看见陆凌风还是忍不住笑。 「太傅,都怪我来得太晚了。」陆凌风几步上前跪在太傅的炕前,「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太傅夫人赶紧就吩咐下人,「就在这里把药煎出来。」 来的时候,顾蕊就看到了,外室里有个药柜,还有煎药的炉子,想必大黄这样的药,还是不缺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太傅又拉了一次。 顾蕊和陆凌风都避到外室。 见陆凌风欲言又止,顾蕊不想理他,就顺势坐到熬药的下人旁,给太傅看着药。 陆凌风无可奈何,现在他可是体会到什么叫「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了! 喝过药,太傅就安睡了。 太傅夫人就把内室的门关上,嘱咐陆凌风,「你有话就赶紧说吧,我估摸着梁王很快就来催人了。」 顾蕊纳闷,这个太傅夫人对陆凌风说话就跟对待子侄一般,难道陆凌风跟太傅府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什么身份?平头百姓可不能随意出入太傅府的,就连高高在上的梁王,对太傅也是毕恭毕敬,陆凌风跟太傅说话的时候,很是随意,地位应该不低啊。 只是当初陆凌风一走了之,她现在就算有满肚子的疑问,也极力憋着,不想跟他说话。 陆凌风谢过太傅夫人,知道时间紧迫,只得长话短说,「当初离开你家,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眼下没时间跟你解释,你且听我跟你说……」 顾蕊一语不发,心内却气得要死,什么叫不得已的苦衷?悄没声地离开,害她一度几乎绝望,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陆凌风见她依然不搭理她,只得飞快道,「我知道你爹被梁王给藏起来了,以此要挟你进宫给皇上看病,眼下你只管将计就计,其余的交给我就是了。」 话音刚落,顾蕊就飞快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她的事怎么他全都知道?不是让甲乙给陆三公子捎信的吗?难道陆三公子又求了陆凌风? 等等,不对,陆三公子和陆凌风都信陆,这两人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脑子里都被问题给塞满了,顾蕊却还是不开口问,只是赌气看着他。 陆凌风望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又是怜爱又是好笑,却也只得压下满腹柔情蜜意,道,「你放心,你爹,我定能找得到!」 他能找得到?他到底凭什么? 顾蕊狐疑的眼光扫向陆凌风,只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自己还能和他再重逢,还是在太傅府里? 顾蕊脑壳都要炸了,但眼下容不得她多想了,门外已经传来梁王和太傅儿子何子岚的说话声,两个人赶紧住了嘴,陆凌风站起来,深深地看了顾蕊一眼,轻声道,「放心,有我呢。」之后就旋身推开内室的门,躲到了屏风后头。 第39章 梁王就在外头高声喊起来,「夫人,本王该带顾姑娘回宫了。」 太傅夫人扫一眼屏风,擦着眼角走了出去,迎上梁王,凄凄道,「让王爷久等了,也劳烦顾姑娘了。」 梁王朝内室张望一眼,迟疑着,「太傅他老人家,睡下了?」 「是,喝了药之后,精神越发不济了……」话还未说完,太傅夫人的眼圈儿又红了,「我们家老爷,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秋天?」 梁王忙安慰太傅夫人,「夫人放心,顾姑娘医术高明,老太傅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借你吉言!」太傅夫人微微颔首。 梁王就带了顾蕊告辞出去。 回到宫里,梁王满面笑容地看着顾蕊,道,「今儿这大黄用得甚好,依你看,太傅还能撑多久?」 顾蕊冷冷看着他,半晌才叹口气,「尽人事知天命吧。」 梁王眼光闪烁,微笑道,「本王就等着了,姑娘好自为之!」说罢,扬长而去! 顾蕊回到自己歇的偏殿,一头扎到那柔软的大床上,只觉得这几个时辰简直是度日如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虎狼窝里何时能吃得去,更不知道陆凌风能否救出她爹。 虽说临走时,陆凌风让她放心来着,但这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她家,她能放心到哪里去? 不多时,太后宫里来人叫顾蕊,顾蕊捏了捏额角,打起精神去见太后。 太后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开门见山问顾蕊,「太傅的病情如何?」 顾蕊忙答道,「太傅上了年纪,病体虚弱,一时难以见好!」 她没敢吐露实话,毕竟还不摸太后到底哪边的,如今在深宫中,她可是如履薄冰一样,绝不能多说一个字! 闻言,太后就点点头,「的确如此,希望太傅他老人家能挺过这关!」 听见这个话,顾蕊就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太后是希望太傅病好的吧? 但太后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道,「皇帝这几日身子大好了,金樱子膏吃得差不多了,眼下还继续再吃吗?」 顾蕊想了想,道,「换个方子吧。」 太后愕然,「这个方子吃着挺好的,大有成效,为何要换?」 「回娘娘,皇上的身子有了好转,接下来就该固本培元了。」顾蕊恭敬答道。 在太后的示意下,顾蕊就开出麻黄桂枝汤来。 太后又把太医叫来,把方子交给他们看,他们看后却大惊失色,坚决阻止太后给皇上用这个汤药,声嘶力竭谏道,「娘娘,麻黄怎能给皇上用?皇上有遗尿之症,而麻黄欣温,入肺、膀胱二经,故而能利尿消肿,这岂不是雪上加霜?」 顾蕊没吭声,太后捏着那方子也迟疑了,「这么说,这方子适得其反?」 「正是,娘娘明鉴!」两个太医重重地磕下头。 「那,该用什么方子?」太后似乎也对顾蕊的方子不满了,嘀咕了一声,「这是梁王带进宫里来的,难道医术不行?」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忙道,「皇上的身子已见大好,还需用补中益气汤。」 太后曼声道,「即如此,你们且去拟来。」 两个太医忙下去开方子。 太后却转过脸来看着顾蕊,笑道,「每次你们意见都相左,不知是太医们医术太差还是你医术太高明!」 这话很难答,顾蕊不过是梁王强行带进宫里,意欲加害皇上的,没有立场去诋毁太医们的不是,何况,太医们的医术也并不见得不好,只不过是他们用药更为小心罢了。 「太医们的补中益气汤无功无过,并无害处!」顾蕊忐忑答道,希望太后能不再试探她。 太后听了不再多说什么了。 顾蕊回到自己歇的偏殿,一头扎到那柔软的大床上,只觉得这几个时辰简直是度日如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虎狼窝里何时能吃得去,更不知道陆凌风能否救出她爹。 虽说临走时,陆凌风让她放心来着,但这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她家,她能放心到哪里去? 不多时,太后宫里来人叫顾蕊,顾蕊捏了捏额角,打起精神去见太后。 太后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开门见山问顾蕊,「太傅的病情如何?」 顾蕊忙答道,「太傅上了年纪,病体虚弱,一时难以见好!」 她没敢吐露实话,毕竟还不摸太后到底哪边的,如今在深宫中,她可是如履薄冰一样,绝不能多说一个字! 闻言,太后就点点头,「的确如此,希望太傅他老人家能挺过这关!」 听见这个话,顾蕊就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太后是希望太傅病好的吧? 但太后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道,「皇帝这几日身子大好了,金樱子膏吃得差不多了,眼下还继续再吃吗?」 顾蕊想了想,道,「换个方子吧。」 太后愕然,「这个方子吃着挺好的,大有成效,为何要换?」 「回娘娘,皇上的身子有了好转,接下来就该固本培元了。」顾蕊恭敬答道。 在太后的示意下,顾蕊就开出麻黄桂枝汤来。 太后又把太医叫来,把方子交给他们看,他们看后却大惊失色,坚决阻止太后给皇上用这个汤药,声嘶力竭谏道,「娘娘,麻黄怎能给皇上用?皇上有遗尿之症,而麻黄欣温,入肺、膀胱二经,故而能利尿消肿,这岂不是雪上加霜?」 第40章 顾蕊没吭声,太后捏着那方子也迟疑了,「这么说,这方子适得其反?」 「正是,娘娘明鉴!」两个太医重重地磕下头。 「那,该用什么方子?」太后似乎也对顾蕊的方子不满了,嘀咕了一声,「这是梁王带进宫里来的,难道医术不行?」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忙道,「皇上的身子已见大好,还需用补中益气汤。」 太后曼声道,「即如此,你们且去拟来。」 两个太医忙下去开方子。 太后却转过脸来看着顾蕊,笑道,「每次你们意见都相左,不知是太医们医术太差还是你医术太高明!」 这话很难答,顾蕊不过是梁王强行带进宫里,意欲加害皇上的,没有立场去诋毁太医们的不是,何况,太医们的医术也并不见得不好,只不过是他们用药更为小心罢了。 「太医们的补中益气汤无功无过,并无害处!」顾蕊忐忑答道,希望太后能不再试探她。 太后听了不再多说什么了。 之后,顾蕊就告辞出去,也不知道太后到底用的什么方子,说实在的,皇上的身子大好,不论用她的方子还是太医的方子,都没什么大碍。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梁王很快就从太医嘴里得知了顾蕊开的是麻黄桂枝汤,而且还是和病症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子,他心里十分高兴,知道是自己的敲打起了功效了。 如此甚好,先让皇上身子好得七七八八,这样太后就不疑心了,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完全相反的药,这样就能杀人于无形了。 这个小姑娘,还是很聪明的嘛! 梁王这头得了信儿,就放下心来,而顾蕊的待遇也好了许多,不仅小桃能进来伺候她,每日的伙食也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小桃叽叽喳喳的不知这里头的艰险,每天都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把顾蕊吃不了的美味佳肴都一扫而空。 顾蕊也不忍心点破,这丫头能这么高兴一天是一天吧,谁知道还能高兴几天? 若是梁王见皇上安然无恙,或者皇上出了事儿,头一个饶不了的都是她,那跟着她的丫头护院都难免一死,还是那种死得谁都不知道的死。 她心里很是愧疚,小桃这丫头随便跟着谁,虽说不能一生衣食无忧,至少也能安稳度日吧,不像跟了她,还要忍受身死的危险,真是呜呼哀哉! 隔几日,太傅府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傅他老人家已经快不行了,家里乱成一团,已经预备后事冲冲了。 太后把顾蕊叫过去就是一顿责备,「知道你医术高明才叫你去给太傅他老人家看的,谁知没几天就越发厉害了。是不是你没用心?」 顾蕊苦笑,哪是她没用心?她十分用心了好不好?谁知道挡不住太傅病入膏肓啊? 不过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药就算不能立竿见影,但也不是催命的毒药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联想到在太傅府内见到陆凌风,顾蕊直觉这事儿不简单。 但太后既然这么说,她也不敢辩驳,只得老实缩着头听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心不在焉的,翻来覆去一直睡不安稳。 三更梆子过,她迷迷糊糊刚有了睡意,忽听窗棂发出砰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击打在上面。她一个机灵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来。 在宫里的这几日,她一直十分紧张,从未睡过一个踏实觉。 小桃在罗汉塌上已是睡熟了,她苦笑了下,凝神静听,果然,又响起一声物体击打在窗棂上的声响。 顾蕊这下子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忙爬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跑到窗前,隔着窗纱往外头看,堪勘和一张黑乎乎的人脸撞上了。 她惊吓之余,刚要掌嘴大喊,又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那黑乎乎的脸似乎没想到惊吓到她,见她那情形,忙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顾蕊这才认出来,正是陆三公子派给她的护院甲。 拍着胸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顾蕊才手脚发软地打开窗户,甲歉意地望着她,压低嗓门道,「惊扰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 不见谅又能怎样? 顾蕊翻了个白眼,很大度地摆摆手,紧盯着甲,知道他这时候来肯定有什么消息。 果然,就听甲神秘兮兮小声道,「姑娘,顾先生找到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呀! 顾蕊顿时脸泛笑容,连声问,「在哪里?我爹身子可好?有没有受委屈?」 甲忙伸出一指嘘了声,「还没救出来,就在上次梁王带姑娘去的那所院子里。」 顾蕊不免失望至极,面上就沉了沉,笑容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但好歹找到了人在何处,她也就稳住神,问,「是三公子找到的?」 甲迟疑了下,好像才反应过来,忙道,「正是。三公子怕姑娘惦记,先让我来告诉姑娘一声,既然找到了人的所在,很快就能救出来的。」 顾蕊点点头,回想陆凌风曾说过让她放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公子求了陆凌风的。 她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么陆凌风什么都知道,还满口大包大揽的? 之后的两天,顾蕊什么信儿都没得到,既见不到陆凌风,也看不到陆三公子那两个护院,只能天天呆在屋子里,忐忑不安。 第41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很不好! 三天后,太后又匆匆把顾蕊叫过去,这一次,她见到了满面笑容的太后娘娘!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皇上已经活蹦乱跳地站在顾蕊面前了。 「朕已经大安了,听母后说,都是顾姑娘你的功劳……」皇上人小鬼大,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听得顾蕊直想笑,但却不敢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话。 「都是皇上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 她把既体面又得体的词儿想了想,发觉也就这俩应该不会出错。 皇上听了之后显得很高兴,到底还是小孩子,一会儿就绷不住了,看着顾蕊就问东问西的,嘻嘻哈哈的说笑个不停。 顾蕊也陪着他玩耍了一回,看得皇太后开心不已。 足足玩耍了半个多时辰,小皇帝才意犹未尽地被皇太后叫过去喝药,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顾蕊,道,「顾姑娘,你明儿还过来跟朕玩!」 顾蕊忙答应了,却见皇太后跟她招手,她忙小碎步过去,附耳听训的模样,显得很乖巧的样子。 皇太后这才慢慢道,「辅国大将军病了,卧床不起,太医们去了好几拨,都没有起色,这不,求到哀家这里……」 顾蕊抬头看了眼皇太后,这是要她出诊的意思啦? 只是这宫里,不是梁王殿下说了算吗?她能出得去? 皇太后显然看出她内心的担忧,嫣然一笑,「能不能出得去,哀家的确说了不算,不过,辅国大将军想必有办法,你且先收拾收拾吧。」 顾蕊答应着,退了出去。 天黑后,太后那边派人过来接她,说是去辅国大将军府。 顾蕊惊讶极了,这位辅国大将军还真是厉害,竟然从梁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给带出宫了? 早知道如此,就该抱这位辅国大将军的大腿了。 她心里很希望快点儿见着这位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辅国大将军了,听说这人少年新贵,又是有名的冷面将军,想来应该是个相当高冷的人! 辅国大将军府离宫中并不远,坐了轿子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 到了辅国大将军府,轿子径直抬进去,一直到了二门方才停下,顾蕊下了轿子,被一个小厮带进了辅国大将军的卧房。 当她一踏进辅国大将军的卧房,那小厮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出去把门给关上了。 室内一个丫头、小厮都没有,顾蕊放眼看去,只有一扇屏风,后面帐幔重重,应该就是辅国大将军的床了。 顾蕊四处看了眼,没见着一个人影,她纳闷了一阵,站在当地不敢四处走动:也许这是一个局呢?万一有人就等着她探头探脑给她扣个什么帽子呢? 自打被梁王给软禁在宫里,顾蕊干什么去哪里都小心翼翼的,毕竟她遇到的人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她只能装傻充愣,伏低做小,才勉强保住小命。 眼下这位神秘的辅国大将军还不知道是什么心性呢,她还是谨言慎行地好。 这么想着,顾蕊就直直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半晌,那帐幔后忽然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慢慢的,那两道纱帐被人给挑开了,一只手——一只遒劲有力的手,伸了出去。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她看得毛骨悚然,勉强定住心神,捂着嘴巴免得自己发出尖叫声。 纱帐慢慢拉开,那只手就那么直直地指向她站的方向,然后就不动了。 顾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见那只手不再动,才乍起胆子定睛细看,那只手像是只男人的手,古铜色的皮肤,有些粗糙,也很大。 可能是辅国大将军了。 顾蕊稳稳心神,继续站那儿。 可那只手的主人却喊起来,「还站那里做什么?不是来给本将军看病的吗?」 顾蕊迟疑着,什么意思?叫她到床跟前去吗? 她一步一步地往屏风后头挪,挪了好半天才走到床前,那只手还竖在那里,仿佛在向她发出一个邀请。 顾蕊离那只手一尺远的距离站住了,不敢再往前。 「进来。」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很不满意他们之间的距离,沉声命令着。 顾蕊却死活不肯往前再进一步,如今的她,可是个女人啦,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可好歹也面容清新可人,万一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发生点意外之事,可就麻烦了。 那只手的主人显然是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竟然一探身子把顾蕊给扯进纱帐里。 顾蕊发出一声尖叫,旋即就跌进一个温暖宽敞坚实的怀抱。 那只手紧紧地箍住她的纤腰,让顾蕊动弹不得,她只得贴在这人的胸膛里,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自己也慌乱得不成样子。 「大将军,您这个,这个样子,我怎么给您看病?」顾蕊惊吓得脸儿都白了,小声央求着这位辅国大将军。 不是说他病得不轻,都卧床不起了吗?刚才扯她那力道,可是不轻啊。 若这样都能卧床不起,顾蕊真不晓得什么叫生病了。 「嗯,不急。」辅国大将军从胸膛里发出一阵笑,震得顾蕊脸上的肉都跟着乱颤了。 都卧床不起了,还能不急? 第42章 这人是嫌活久了吗? 顾蕊见这位大将军一直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处,心里不只有多着急,暗骂这是个神经病疯子,好好地叫她来治病,他却又是抱着又是拉手的,这不是吃豆腐又是什么? 「大将军,不管您得的什么病,都请先把我放开,好不好?」想至此,顾蕊的话不再客气了,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她如何委曲求全? 那位大将军却不说话,只执拗地攥着她的手握着不放,气得顾蕊真想一针扎死他。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提头啊,如今她爹还没有下落,她没有这个勇气跟这位辅国大将军硬碰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辅国大将军似乎很喜欢这种方式,把顾蕊一直贴在怀里不松开,嘴里还喃喃念叨着,「我这病,其实见了你就好了。」 顾蕊一愣,他不是心病吗?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什么时候她竟成了这位辅国大将军的药引子了?她都不认识这位大将军的好不好? 「那个,大将军,不管什么病,咱先松手行吗?这样,我也好给您望闻问切呀。」顾蕊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把话挑明,她是个大夫,是来给他看病的,可不是让他占便宜的。 辅国大将军似乎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就慢慢地松开了手,放顾蕊离开他怀抱。 顾蕊小心翼翼地退到床边,这才敢抬头望向这位辅国大将军。 烛火中摇曳中,辅国大将军一身黑衫,金冠墨发,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那张脸,在魅惑的烛光中,俊逸邪魅,让顾蕊的眼睛瞪圆了。 这位,不是那个在她家白吃白喝连诊金都付不起的陆凌风吗?他怎么会在辅国大将军的府内? 顾蕊唯恐看错,眼睛忍不住眨了又眨,半天,方才冲上前去,对着陆凌风的胸口就是一拳,「你个不要脸的,原来跑到人家辅国大将军府内藏着了,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骂完打完,又对着陆凌风平平伸出右手,「说好的诊金呢?哦,还有在我家吃住的银子。我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这样,你给一百两就行了。」 陆凌风被她这么一通打骂下来,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那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不由得眯了眯,笑道,「你确定你只要一百两?」 「哟,多日不见你这语气大了啊?」顾蕊站在他床前掩嘴笑起来,「一百两还不当回事儿了?你的意思还有二百两啊?算了吧。我也不是那等贪心的人,一百两就够了。」 陆凌风上下打量着这个姑娘,几日未见,她越发鲜活灵动了。看这样子,是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啊? 这丫头,看着古灵精怪的,倒是没朝这上头想呢。 「放心,定少不了你的。」陆凌风说着话的功夫,已是挪到床边坐了,还拉着顾蕊一块儿坐下。 顾蕊纳闷了,歪着脑袋问他,「你现在投奔辅国大将军了?在他手下做官儿了?」 在她的印象里,陆凌风可是一穷二白的,当然,他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把匕首了。 陆凌风被顾蕊问得直发笑,一直盯着她看,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姑娘,说她精明吧,平日不管是人情往来还是生意那都是滴水不漏的,怎么一到他身上就犯糊涂了呢? 哪个人胆子这么大,赶在辅国大将军的卧房内坐在床上? 也是,这姑娘从未进过辅国大将军府内,自然也不晓得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了。 「你说呢?」半日,陆凌风不答反问。 好在顾蕊也不是个傻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总算是想明白了,当即吓得屁股跟扎上刺一样,从陆凌风身边跳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期期艾艾的,「不会吧,你,你不会就是辅国大将军吧?只是辅国大将军怎么会长成这样?」 陆凌风眼尾挑了挑,「怎么不可能?辅国大将军该是什么样的?」 「听说辅国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嗜血冷酷,是有名的冷面将军,怎么可能是你这个笑面虎?」顾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看着陆凌风,露出讥讽的笑,「老哥,你这是穷惯了做美梦呢。」 陆凌风无语了,以前那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不敢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如今告诉了她,她却不信了。 这都在他家里了,她还不信了? 他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快点儿告诉我,辅国大将军在哪里?我好赶紧给他治病,免得耽误了,我可承担不起!」顾蕊着急起来,那个辅国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连梁王都敢得罪的人,治不好他的病,她的小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陆凌风哭笑不得,只得起身去拉她的手,笑道,「傻丫头,你就不信我是辅国大将军吗?那些虚名都是上阵厮杀传出来的,我在家里用得着冷酷嗜血吗?」 顾蕊看着他的眸子,他的眸光真诚无比,不像说谎的样子。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人人传颂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辅国大将军? 只是辅国大将军当初怎么会沦落到她家里,而且浑身上下还没有一个子儿,穷得那样? 这叫她如何相信?这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傻丫头,我要不是辅国大将军,上次怎么会出现在太傅府?」陆凌风见这姑娘着实不开窍,只得又举出一个强有力的例子。 第43章 顾蕊这下没话说了,梁王都是太傅的弟子,见了太傅都得规规矩矩的,陆凌风要是寻常一个普通人,怎能得见太傅?而且听他话里话外的,跟太傅似乎也有师生缘分啊? 这么一想,顾蕊就觉得脑子有些眩晕,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想了想,她还是赶紧把手从陆凌风的大手里抽出来,往后连连退了几步,声音有些发抖,「辅,辅国大将军,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错认了您老人家!」 这几天,在宫里小心惯了的,她脱口而出的「老人家」,彻底取悦了陆凌风,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顾蕊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蕊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于陆凌风有救命之恩,但这时候她可不敢要人家报恩呀?谁知这些大人物什么性情?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能灭人全家的,她还有牵挂,绝不能冒这个险的。 于是,她绝口不提当初救了陆凌风,人家还没给诊金的事情了。 陆凌风见她这样,心中不忍,赶紧抢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真诚道,「顾蕊,你看着我,我还是那个陆凌风,还是你眼中那个无赖啊。」 顾蕊大着胆子看着他的眼,只觉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深泉,想要把她给吸进去。 「不敢,不敢,您可是辅国大将军呀。」她还是不敢把他当成那个在她家里白吃白喝的陆凌风。 大人物的秘密,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也许人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有过这么一段过往呢。 陆凌风叹了口气,又把顾蕊拉在床边坐了,炽热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顾蕊,「别管我是不是辅国大将军了,我还是你眼里的陆凌风,你别怕!」 他再三安慰,顾蕊才稳住了心神,思索片刻,方才问道,「你,应该没什么病吧?为何把我叫出来?」 陆凌风这才笑了,「谁说我没病的?我这里,不是病?」他指指自己心口,看着顾蕊,一双桃花眼闪烁着,看得顾蕊头皮发紧。 「这,心病自然还得心药医,我是个大夫,只能只得了身上的病,治不了心里的病。」顾蕊小心说着,若是换做以前,顾蕊说不定就敢肖想陆凌风和她会发生点什么,可是如今人家位高权重的,自己不过是个没什么身份的姑娘,还有什么资格跟人家儿女情长? 「你就是我的心药啊。」陆凌风又把顾蕊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一双眸子煜煜生辉,似乎有无限的深情! 顾蕊大惊,连连往后缩着手,「别,别这样,我,我已经定亲了。」 说罢,她又抬头看着陆凌风的眸子,有些失落还有些愧疚,但并没有什么后悔,「那人也姓陆,跟你可能认识。」 陆凌风无声地勾唇,可不是嘛,那替他出面定亲的人,就是他大伯一家子呀。 「认识,都是一家人。」他点点头,慢条斯理道。 「既是一家人,就别这样!」顾蕊夺回自己的手,瞪了眼陆凌风,「这样不检点!还请大将军自重!」 陆凌风扑哧一声笑了,不管不顾地把顾蕊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 顾蕊拼命地挣扎,急得都快哭起来,大骂着,「你干什么?朋友妻不可欺,我和他,都定了亲的。」 要不是因为梁王,他们过了八月半就该成亲了呢。 陆凌风哪肯松开她?一手紧紧地箍住她的纤腰,任凭她对他又掐又拧的,另一手则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洒金的帖子来,「你看看这个!」 顾蕊猛地停住了,泪光点点地看向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帖子:似乎有些熟悉。 「这是你我当初交换的八字,你还记得吗?」陆凌风点点那帖子上的几个字,道,「你看看这是谁?」 顾蕊仔细辨认着,上面两个楷书繁体黑字的名字,还算是认得出来,一个顾氏,指的是她了。另一个则是「陆越」。 她抬起头来,这个陆越谁啊? 「这是我的名字!」陆凌风含笑看着怀中的姑娘,耐心解释着,「凌风是我的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顾蕊心中如同惊涛骇浪在翻涌,没想到和她定亲的人,竟然是陆凌风! 一时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心里似喜似悲,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陆凌风见她这样,忙急道,「当初听说你家里要给你议亲,我害怕被人捷足先登,所以才想出这招偷梁换柱。当时梁王虎视眈眈的,我怕你们家成了他下手的目标,才叫陆老三出面的。」 顾蕊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却还是气得要命,弄了半天,她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啊。亏得她之前还对他一直牵肠挂肚的,为了他的不告而别深夜偷偷哭泣过。 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了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谁知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他暗中操作的。 她是该气还是该笑呢? 想要打他一顿,身上却被抽干了一样无力,她垂着两只手,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烛火,感受不到一点儿相逢的喜悦! 「这么说,我该感激你才是喽。」冷嘲热讽的话从顾蕊嘴里说出来,就打不住了,就听她冷笑道,「毕竟,当初我可是名声败坏,谁都不敢提亲的。」 连陈老六家都装聋作哑不认的,这时候陆凌风叫陆三公子出面,也难怪她爹那么乐意就答应了。 恰有遇到朝廷下了圣旨,女子年满十六未嫁人,便由官府婚配。 第44章 当时她爹还真的对陆三公子一家感恩戴德,毕竟有人要娶他女儿的。 陆凌风一听就急了,这姑娘是在反话正说呢,看来,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算是把她给得罪了,如今说什么都不足以让她消气。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顾蕊,不让她挣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做的。」 虽然梁王虎视眈眈,虽然朝中局势诡谲多变,但都不是他瞒着她的理由! 顾蕊气了一阵子,就去拧他的手背,「你这是做什么?放我回去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恼怒。 陆凌风觉得还不如朝着他一顿狂风暴雨让他心里更好受呢。 「小蕊,你要打要骂尽管来,我不会皱一下眉的。」眼下,他只能让她好好出气一顿了。 「那哪儿敢?」顾蕊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凌风那张妖孽的脸,「您是高高在上的辅国大将军,冷酷嗜血,我一个不小心要是说错了,还不得小命难保啊?」 「怎么会?我对你可不会冷酷嗜血的,这一辈子,你就是我的神仙美人儿,以后只能是我被你打骂的份儿,我绝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 陆凌风只能一遍又一遍发誓做保证,只盼望着顾蕊能消气。 陆凌风只能一遍又一遍发誓做保证,只盼望着顾蕊能消气。 「岂敢岂敢?我跟你什么关系,哪能打你骂你?」顾蕊看着陆凌风那煜煜生辉的眸子,无不讥讽地笑,「我过了八月半就去找陆三公子,提亲的是他,我自然要嫁给他的。」 「他敢?」陆凌风这辈子最窝囊的事就是自己不能亲自跟心上人提亲,这种事他真想一辈子烂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的。 如今顾蕊还说到时候跟陆三公子成亲,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了吗? 他倒是要看看他那堂弟有几颗脑袋敢娶顾蕊的。 「怎么不敢?上门提亲议亲的都是他,怎么就不敢?」顾蕊反唇相讥,就是看不惯陆凌风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样儿。 「这八字上是我的名字,到时候官府的婚书上也是你我的名,关那陆老三什么事?他想得美!」陆凌风心里憋着一股子火,熊熊燃烧却无处发泄,只好都算到陆三公子头上。 顾蕊跟他斗了一阵嘴,气也气了,哭也哭了,这会子见陆凌风急得面红耳赤的,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 其实这还真是矫情了,陆凌风这么做也是为了她们家的安全着想,想他作为一个男人也甚是可怜,连提亲这种事都要别人代替,想必这也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吧? 好在这家伙还记得这会子把她叫来,跟她坦白,总不至于到时候入洞房了才知道他是谁吧? 这么一想,顾蕊就高兴起来,不过面上依然冷冰冰的,没打算给他好脸子看! 「那你今晚把我叫过来就是说这个的?」顾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陆凌风。 陆凌风见他终于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喜得都快抓耳挠腮了,忙笑着应道,「主要是谁这个事儿,当然,还有其他事跟你商量。」 他用了「商量」这个词,让顾蕊听上去心里很舒服,心情也好了许多,就问,「到底什么事儿?是我爹的事情吗?」 知道他是辅国大将军的身份,又知道他跟陆三公子是什么关系,顾蕊就猜到她爹的下落他肯定知道的。 「都有,你爹就在上次梁王带你给他夫人治病的那个别院里,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旦有机会就救人。」陆凌风的话,顾蕊还是相信的,眼下也只能靠他把她爹和梅姨给救出来了。 点点头,顾蕊稍稍松了口气,又问,「还有什么事?」 陆凌风瞅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这件事就需要你配合我了。」 顾蕊凝神静听,就听陆凌风继续说道,「我想演一出戏……」 之后,他就贴在顾蕊耳边悄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顾蕊一会儿瞪大眼一会儿点点头,脖颈间被他的呼吸扫过,麻麻的让她很不自在。 三更时分,陆凌风才恋恋不舍地把顾蕊送进宫里,还是他悄悄亲自去送的。 太后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顾蕊叫去,问辅国大将军的病情。 顾蕊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直到太后催急了,才吞吞吐吐地,「辅国大将军他,他那方面出了问题。」 太后一时没有听懂,忙问,「哪方面?你倒是说清啊?」 顾蕊这才小声却又很难为情道,「就是,他不能人事啊。」 太后愕然之下先是一怔,之后就懂了,面上青红不定地变了几变,方才叹息道,「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样?」 顾蕊装作惋惜的样子,低声道,「是之前受了伤的缘故。」 「怪不得他不叫太医去诊呢,原来是这样的隐疾。」太后很是同情,摇头咂舌叹着气,「可怜他那么个冷傲人儿,连个子嗣都没了。」 顾蕊听见太后对陆凌风用了「冷傲」二字评价,忍不住闷头低笑:他冷傲?在她印象里,没有人比他更闷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凌风给太后捎了信,反正此后几日,皇上又病情加重了,顾蕊诊脉的时候,发现并不是如此,太后就把身边人都打发出去,只留她一个,跟她细细地说着话。 第45章 于是,皇上就时好时坏,梁王那里经常有人来问顾蕊。 顾蕊就把自己开的方子给梁王的人看,不过她知道,梁王私底下肯定会找太医院的太医来验证的。 就这么一直过了十几日,那天气越发凉爽了,已到了八月份。 顾蕊惦记着她爹的安危,这十几日过得也是寝食难安的。 这一日,她在偏殿里待的实在是太无聊,就跑出来在宫里随意走了走。 当然,也没敢走远,就是在太后寝宫外散散心而已,身边还跟着梁王的亲信太监。 太后寝宫外还有一条鹅卵小径,通向一处幽静的园子,她没处可去,就信步沿着那条小径走着。那两边花草葱郁,来回不少宫人行色匆匆,也没人关注到顾蕊。 顾蕊忽听两个提篮子的小宫女小声咬耳朵,「听说了吗?辅国大将军那方面不行呢。」 另一个小宫女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天,辅国大将军那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要真是那样,这京都女子的心可都碎了。」 「谁说不是呢?」前头说话的那个小宫女也一脸悲催状,「这就叫造化弄人啊,那般人物,偏不叫他事事顺遂。换作先前,辅国大将军眼睛里能看得上谁?听说现在已经急着说亲了,前几日还求到梁王殿下这里,说是要去太医顾家提亲呢。」 「可怜啊,」另一个小宫女啧啧叹道,「以前连梁王家的小郡主都看不上,这会子却纡尊降贵地去一个太医家里求亲了。」 「他那样,有人肯嫁就不错了,人家王侯贵族家的贵女们谁敢嫁?那不是守活寡?」 顾蕊没想到出去这么一逛就收获了一大堆的八卦,她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得那么快,当初明明只跟太后娘娘透露了一二的,可见太后娘娘身边也没几个心腹呢。 回到偏殿里,顾蕊就开始盘算了,这个陆凌风去顾家提亲做什么?不是跟她定过亲了吗? 不过她现在没这么担心这个,毕竟陆凌风把那么私密的事情都跟她说了,她对他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去顾家提亲,怕也是别有目的的。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她只能配合他,让皇上的身子能瞒得过太医的眼睛。 就这么又过了三日,梁王对顾蕊这边终于放下心来,因为皇上在顾蕊的「调理」下,已经起不来床了。 如此病症,估计再撑个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这一天,梁王终于露面了,亲自来找顾蕊,问皇上的病情,「依你看,这个样子还能熬几天?」 顾蕊做沉思状,「也就七八日吧。」 见梁王点头,似乎面有喜色,顾蕊忙趁热打铁,「殿下,可以把我爹放出来吗?」 一听这个,梁王就冷了脸,淡淡道,「不到最后,本王不能把你爹放出来。左右也不过这几日,你就忍耐些吧。」 顾蕊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打消了梁王殿下对她最后的一丝狐疑,还顺带不忘交代她,「你现在可着手给太后娘娘配些药了,她见天照顾皇上,身子骨儿也撑不住了吧?」 顾蕊心领神会,忙道,「是,娘娘这会子也是一口气撑着呢。」 梁王看一眼顾蕊,很是满意,「你做得很好,别忘了也给自己配些药留着。」 瞧着他一副云淡风轻,就想跟顾蕊在聊天气一样轻松,顾蕊心里很想拿针把他给扎死。 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都是棋子,都是他登往那九五至尊之位的垫脚石而已。替他死,想必还是无上的荣耀吧? 只是顾蕊不想要这个荣耀! 凭什么他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 送走梁王,顾蕊就开始捣鼓药丸了,反正这出戏要演下去,关键还是得靠她那药演下去,她现在也无暇顾及别的了。 七天乃是朝廷的大朝会,这一天一大早,顾蕊就起来,因为她要为皇上和太后服用她制好的药。 匆匆赶到太后寝宫,把自己配制的两枚药丸交给了太后,顾蕊又看看太后身边只剩下的两个心腹,压低嗓门道,「这药我亲自试过了。」 其余的话,她没有多说。 太后看着她,半日才把她掌心的药丸接过去,叹息一声,「我们孤儿寡母的,只能铤而走险了。倒是把顾姑娘也给卷进来了。」 顾蕊微微摇头,只看着太后的眸子眨眨眼,不敢多说别的。 隔墙有耳,说多了就会走漏风声,这已经是皇上母子最后的机会了,抓不住,就是母子赴死,梁王绝不会手软的。 到了时辰,顾蕊跟着太后和皇上去了前殿,她扮作宫女的模样,伺候着太后坐在皇上龙椅的屏风后,而八岁的小皇帝,就坐在那宽大的四面不着边的龙椅上,有气无力地硬撑着。 才不过八岁的一个孩子,就如此聪慧如此配合,拿自己的身体做幌子,引梁王上钩。 梁王就站在丹墀下,戴着七珠冠,穿着紫色四爪金蟒袍,神气十足地站那里,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龙椅上的小皇帝看。 陆凌风今日也上朝了,他乃一品辅国大将军,位列于武将之首,穿着黑底掐金官袍,戴着黑色提梁冠,平添了几分儒雅。 他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目不斜视。 皇帝身边的都总管大太监见时辰到了,就甩了一声静鞭,大朝会开始了。 第46章 于是文武百官甩袖跪地,三跪九叩,三呼万岁。 那气势,排山倒海一般。坐在高位上,内心的骄傲自豪,这一刻油然而生,这种睥睨天下的感觉,确实不错! 隔着屏风,顾蕊都觉得内心相当震撼。 她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都这么觉得,这些玩转官场的男人们,谁不羡慕谁不想啊? 也难怪梁王野心勃勃,想取代小皇帝呢。别的人也就罢了,关键梁王也是先王嫡子,更有资格去想这个位子。 大臣们跪拜完,小皇帝照本宣科道,「平身!」 声音无波无澜,奶声奶气的,还透着一股子无力,不像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孩子那般充满活力。 梁王嘴角微翘,率先站起身来,眼睛在皇帝面上扫来扫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昨儿晚上,他派去监视顾蕊的太监向他禀报,今早就是皇上母子归天的时刻,他心里不知有多期盼这一刻了。 他静静地等着小皇帝和太后发作呢。 小皇帝坐在那椅子上,似乎都坐不稳了,只是看了眼身边的大太监,那太监就按惯例扯着公鸭嗓子问,「诸位大人,有本奏来。」 喊完却没见人有动静。 小皇帝眼皮有些长,眨呀眨,看向梁王,问,「皇叔,你也无本奏来吗?」 梁王微笑着颔首,「近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臣也无本要奏。」 小皇帝拖拉着眼皮,又瞅了眼那大太监,那太监会意,扯着嗓子刚要喊「无事退朝!」 谁知还没喊出声,就听小皇帝哼唧了声「朕好困!」 说罢,他脑袋一歪,就斜斜地倚在了龙椅上,双眼紧闭,似乎没有了生气。 群臣大惊失色,齐齐喊着「皇上!」 只有梁王不紧不慢地上前去查探,还把手伸出来试了试小皇帝的鼻息,又拉过手腕子试脉搏,发现脉相全无之后,他才回头大声喊「请太医!」 屏风后的太后听见动静,也跑出来看,梁王不无痛惜地看着太后道,「皇嫂,皇上,皇上,殡天了。」 太后瞪了瞪眼,接着就两眼上插,也晕死过去。 顾蕊在屏风后头并没有出来,看着龙椅前围了一圈人,纷纷乱乱的,只有梁王一个人退下去,袖着手站那里大喊一声,「都给我各归各位,别乱!」 他这一声喊,让众臣们都安稳下来,各自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龙椅前只留了几个太监照看着皇上母子。 梁王冷静地说道,「为今之计,要先商量出皇上的庙号才行!」 就有大臣附和,「梁王殿下说的是!」 群臣们七嘴八舌整乱着出主意,忽听一人冷笑道,「梁王殿下这是急不可耐了吗?太医还没来,怎能就断定皇上殡天了?」 众人朝着声音看去,就见陆凌风正冷笑地看着他们,他们浑身上下不由一冷,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众人朝着声音看去,就见陆凌风正冷笑地看着他们,他们浑身上下不由一冷,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梁王一愣,朝陆凌风看过去,十分不屑,「你一个无用的人,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群臣都听得出来,这是在讽刺陆凌风那方面不行呢。 在古代,男人要是不能传宗接代,那就是无用的人,会被其他人给笑话的。 关于陆凌风这个病,宫里宫外早就传遍了,大家哪个不知道? 他本来就是少年新贵,之前战功赫赫素有威名,群臣们哪个不敬他几分?只是如今皇帝一死,梁王做主,大家心里都盘算开该站哪边了,哪里还有人把陆凌风这个无用之人放在眼里? 顾蕊在屏风后看得真切,要不是不能出声,她真相咂舌大笑:这世态炎凉,也实在是太快了吧? 人还未走呢,茶就凉了。她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架凤凰不如鸡」了。 但陆凌风似乎在群臣异样的眼光中并没有动怒,也没有慌乱不知所措,只是淡漠疏离地看着梁王,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此刻微微眯着,熟悉他的顾蕊知道,这是雄狮发怒的前兆! 「梁王殿下此言差矣,本将军不过是就事论事,你这搞人身攻击可就没意思了。」陆凌风浓黑的长眉一挑,不怒自威地盯着梁王,「就算本将军无后,那也是本将军自个儿的事儿,跟梁王殿下似乎没有关系吧?」 梁王冷冷笑了,「是跟本王无关,不过本王不屑于跟你这种人说话,你还是想想往后该怎么办吧?」 言罢,他大手一挥,朝殿外大喊一声,「来人!」 于是一阵刀枪剑戟之声,呼啦啦冲进来一队披挂整齐的侍卫来,领头的正是殿前指挥使。 顾蕊之所以认得他,还是因为这些日子拜梁王所赐,住在宫里,走动多了,也就知道这人了。 没想到这人竟会是梁王殿下的人! 群臣们个个惊疑不定,殿前指挥使的人都进殿了,今日要是不站梁王这边,怕出不去这个殿门了。 梁王看着大家个个如惊弓之鸟般的脸色,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陆越,你确定今日要和本王过不去?」 这话虽然说给陆凌风听的,但顾蕊知道,实则也是在敲打殿中的群臣。 第47章 陆凌风并没有说话,只是勾唇冷笑,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梁王龌龊一样。 果然,就有大臣扛不住了,开始拍梁王的马屁,「梁王殿下乃是龙子凤孙,和先帝一母同胞。如今皇上殡天,就由梁王主持大统,自是名正言顺!」 「是啊,梁王殿下年富力强,风华正茂,何不统摄天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梁王殿下就请主持大局吧?」 有十来个大臣腿脚都站不住,已经跪下来,恳求梁王主持大局。 陆凌风看着这帮子墙头草,个个都一副道貌岸然,忍不住冷冷嗤笑,「诸位可真是皇上的忠臣啊,如今太医还没赶到,一个个都巴结上新主子了?」 此话问得那十来个大臣面红耳赤,不敢吭声。 梁王眼看着好事将成,又被陆凌风给搅合了,忍不住一阵恼火,磔磔笑得如同寒夜中的鸱枭,「陆将军这话什么意思?太医不是已经去请了吗?如今乱成一团,难不成本王这个嫡子做不得主,要让你来说话?还是你陆将军心怀鬼胎,想趁机篡位?」 这是要给陆凌风扣一顶大帽子了?再说下去,梁王就要以谋逆罪论处了。 顾蕊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说真的,她只知道自己给皇上和太后制出假死的药丸,其余的,她并不知晓,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梁王在大殿之上咄咄逼人,殿前指挥使的人闯进来刀兵相见,陆凌风舌战梁王,这些,都不是她能想得到的。 头一次,顾蕊被这种大阵仗给吓得不行,担心陆凌风的同时,更担心她自己的小命了。 今日,梁王要是夺了位子,陆凌风肯定活不成的,皇上和太后不管真死还是假死,都必须得死,更别提她这种蝼蚁般的小人物了,估计死得连个响儿都没有呢。 怎么办?眼下的局势陆凌风能不能吼得住? 这可事关她们一家三口的性命攸关的大事啊,天塌下来也没这个可怕呀。 只是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能做些什么呢? 既不能提剑出去厮杀,也不能舌战群臣,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正当顾蕊记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殿前的空气都要凝固了。梁王见陆凌风三番五次跳出来搅黄了他的好事,已经下了杀心,命殿前指挥使带着人把陆凌风团团包围在里头,下一刻,刀剑齐鸣,陆凌风身上估计要被戳上几十个血窟窿了。 千钧一发之际,顾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热,人已是冲了出去,大喝一声「住手!」 剑拔弩张的大殿里,忽然被一声尖细的声音给打断,大家全都朝顾蕊那边望去。 被几十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顾蕊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她战战兢兢地站在皇上的龙椅后,一双腿抖得几乎不是她的了。 「何人?给本王滚出来!」梁王怒气冲天,眼看着能杀陆凌风,又被不知什么人给打断,他先是忍了陆凌风两次,眼下已经不能再忍下去了。 顾蕊站在那里,勉强提了口气,心想着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也是死,还不如死得有个声响,总比被梁王无声无息地杀了强。 起码这大殿中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背叛了小皇帝和太后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盼着梁王做皇帝的,不过是迫于梁王的淫威罢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豁出去了,昂首挺胸地从龙椅后头走出来。 群臣都不知道这个大喊一声的人是谁,一个个都把眼睛盯着龙椅后,等顾蕊一走出来,大家的眼睛全都齐齐射过来,顾蕊就这样迎着群臣一双双或锐利或呆滞的目光走出来。 大殿的窗棂上,一缕一缕柔和的日光投射进来,洒在顾蕊皎洁的面庞上,映得她的面颊白里透红,粉嫩无比。 她就那样一步步迎着群臣的目光走出来,走到离梁王两丈远的地方停下来,淡淡笑道,「梁王殿下,太医也该来了吧?您这么叫人堵着门,他们怎么进来给皇上和太后娘娘诊治啊?」 眼下,她只能装傻充愣,绝不能硬碰硬的。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若是来硬的,那是分分钟死于刀剑下的下场。 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上几句,梁王倒不敢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把她给杀了。 她进宫给皇上治病,可是梁王殿下亲自带来的。 在别人眼里,她该是梁王殿下的人才是! 梁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不听话,不顾顾仲书的安危,还跑到这里来,当即面色一沉,冷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这大殿也是你能来的?」 说完,就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两个侍卫冲上来要把顾蕊给拖走。 陆凌风立刻高声喊着,「怎么?梁王要杀人灭口?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就有不少大臣交头接耳起来。 顾蕊可是梁王殿下找来的大夫,听说把皇上自小的顽疾已经治好了,这样的大夫,她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于是就有人明白梁王这是想借机把太医拦在外头,让本还有救的皇上和太后娘娘死在这里。 「梁王殿下,皇上是生是死,还是等太医们诊断过后再说吧。这样也更有可信度。」群臣中,忽然有个人喊起来。 顾蕊悄悄看去,见他正是太傅之子何子岚。 第48章 听见有人说话了,又有几个胆子大的大臣也纷纷附和,「就是啊,梁王殿下先把太医脚进来的好。」 梁王就算是龙子凤孙,可若是不经过群臣的同意,那也算是篡位的,将来也难免落人诟病,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这个险,梁王还是不敢去冒的。 再十来个大臣据理力争下,他还是让侍卫去门外把太医给领进来。 太医一路小跑着进来,见了里头这副阵仗,吓得把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几乎是蹭着脚来到皇上和太后身边,诊脉时,右手都是哆嗦的。 顾蕊颇有些看不上,这个太医,连自己这个女子的胆儿都不如呢。 她好歹还能站在那里看剑拔弩张,这太医吓得手脚发软,也不晓得脉相把得准不准。 那太医把皇帝和太后都诊了一遍,方才回头对梁王磕头道,「回王爷的话,皇上殡天了。太后娘娘忧伤过度,怕,也难熬得过这一关!」 梁王顿时就高兴起来,可当着群臣的面儿,他也不敢太过外放,只得压低声哑着嗓子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惜皇上没有福气,才八岁的娃儿就……」 说着,他还抹上了泪,似乎心中有无限的伤心难过,「可怜这孩子还没有本王的幼子大啊,本王没有守护好他,怎么跟死去的皇兄交代啊?嗬嗬嗬。」 他哭得相当逼真,宽袍大袖地掩着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梁王对这个侄子有多疼爱呢。 他这么一哭,群臣也都个个淌眼抹泪的,一时,殿内哀戚不绝,像是灵堂。 顾蕊看可一会儿热闹,觉得也差不多了,才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道,「这太医也是睁着眼说瞎话,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收买了?」 一语既出,惊呆了群臣,也让本来正哭的伤心难过的梁王顿时住了哭,瞪大眼看着她,「你不开口本王倒还忘了你呢,正好,本王也不必叫人去捉你了,皇上的病乃是你看的,如今皇上殡天,谁知道是不是你给治死的?」 说着,大手一挥,又有两个侍卫冲过来,就要把顾蕊给拿下。 「呵呵,这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儿杀人灭口了。」陆凌风轻蔑地扫了眼包围着自己的五六个侍卫,冷哼着,「看来,梁王殿下也拍人家说真话啊?」 话落,他已经飞扑出去,把那两个奔向顾蕊的侍卫一手一个,给扔到人群中间了。 那两个侍卫身披铠甲、人高马大的,竟被陆凌风提小鸡一样扔出去,这一手,顿时惊呆了殿内的众人。 若不是这种场合,顾蕊就拍手夸陆凌风一顿了。 「你说,皇上和太后到底怎么了?」扔完侍卫的陆凌风,长身玉立地站在顾蕊身边,保护神一样,「别怕,我在。」 他话虽不多,但顾蕊心里就像汤过一股暖流,先前发抖的腿也不抖了,心跳得也没那么剧烈了。 她稳稳神,镇定自若说道,「皇上和太后不过是昏过去而已,并没有死!」 这话,惊得群臣纷纷窃窃私语,即使梁王暴跳如雷也没有用。 梁王一看这样,顿时就急了,阴狠狠笑着,「皇上和太后的身子都交给你调理,如今已经没了气息,你却说他们只不过晕倒,这是想逃脱责任吧?」 「本王是绝不会让你得逞的!」最后一句话,梁王几乎是咬着说出来的。 顾蕊觉得,现在要是她站在梁王身边,估计得被他给生吞活剥了。 「有没有气息,能不能醒得来,梁王就先别急着操心了。」陆凌风抱着胳膊,挡在顾蕊前面,笑嘻嘻盯着梁王。 「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武将,也敢如此针对本王?」梁王气得呼哧直喘气,恨不得把陆凌风给撕了。 看梁王面目如此狰狞,顾蕊也觉得梁王已经怒气濒临到介点了,下一瞬,估计他要杀人了。 先杀陆凌风还是先杀她,顾蕊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有什么办法吗?」顾蕊悄悄问陆凌风,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是有个底儿才能稳住。 「还没想出来。」陆凌风侧了侧身子,斜睨了顾蕊一眼,轻声道。 「啊?你竟然没有十拿九稳的法子,就敢这么冒险?」顾蕊只觉得一颗心脏跟掉进冰窟窿一样,凉透了,「完了完了,这次可真是死定了。」 两人交头接耳的功夫,梁王显然已经有了决断,阴恻恻冲他们笑,「你们商量好了谁先死了吗?」 两人交头接耳的功夫,梁王显然已经有了决断,阴恻恻冲他们笑,「你们商量好了谁先死了吗?」 此话一出,满大殿的人都惊呆了,梁王殿下这是要杀鸡儆猴了吗? 陆凌风握了握顾蕊的手,悄声道,「我先死!」 这一刻,顾蕊泪目! 虽然最终还是一死,但有一个人给她挡在前面,她忽然觉得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抹了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别扭地哼着,「想得美,要死一块死!」 让她看着陆凌风死在她眼前,她也接受不了啊。 「这可是你说的?」陆凌风紧了紧袖下两人握着的手,笑道,「也好,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此生,有你陪着,值了!」 听着他豪言壮语的情话,顾蕊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第49章 梁王殿下似乎不想给他们这个窃窃私语的机会,很不耐烦地一挥手,就哗啦啦涌上七八个侍卫,为首的还是殿前指挥使,面目狰狞地看着陆凌风,「辅国大将军,得罪了。」 陆凌风漫不经心地轻笑,「我说老罗,你好歹也是受过皇上深恩的,当初在本将军麾下也是一员猛将,现在怎么成墙头草了?」 殿前指挥使老罗被他一顿笑话,顿时狼狈不堪,面有怒色咬牙瞪眼,「辅国大将军,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 陆凌风不置可否地笑笑,「谁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 「呢」字刚落,顾蕊就觉得身边似有一阵风刮过,本来紧握着她的那只温暖的大手忽然松开了,下一瞬,就听见一阵佩刀的铿锵声,殿前指挥使老罗就那么瞪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晃晃悠悠地在她面前倒下去了。 顾蕊这才惊愕地捂着长大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天,不过是一瞬,陆凌风竟然抢了殿前指挥使的佩刀,当着梁王和群臣的面儿把殿前指挥使给杀了? 不仅是她,梁王和群臣以及来杀他们的侍卫们也似乎没有料到,已经是瓮中鳖的陆凌风,怎么还能反手一杀? 趁着众人都惊呆的功夫,陆凌风一不做二不休,几片刀影闪过,围在他们面前的侍卫们纷纷倒了下去。 顾蕊的脚底下,已经是一片血红了。 她虽然也见过血淋淋的伤口,但是从未见过如此残暴肆虐的场面。 可是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斗争中,倒下去的若不是他们,就得是她和陆凌风,也许死状比这些人还要惨,这些人好歹都是一刀毙命的。 陆凌风刀光剑影中掌握了先机,一个错步,就奔到梁王面前。 梁王以为自己已经大权在握,殿中的侍卫都听他指挥,压根儿没有想到重重包围下,陆凌风还能绝地反击,更没想到,陆凌风擒贼先擒王,一刀把殿前指挥使给砍了。 等陆凌风擎着明晃晃的大刀飞奔到他面前时,他身边的那些侍卫们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连梁王自己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只见眼前一亮,脖子上就凉了。 一切已成定局! 何子岚这会子跳出来大喊,「殿中的大臣们都看见了吧?梁王分明是居心不良,图谋篡位,你们现在还有要跟他一块儿谋逆的吗?」 谋逆可是灭九族之罪,眼看着梁王将要大厦倾,这些大臣们都不敢吭声了。 何子岚冷笑地看着这一幕,道,「这会子怎么没人说梁王年富力强,堪当大任了,啊?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 先前那十来个已经给梁王磕过头的大臣们畏缩地低着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殿中的侍卫全都呼啦啦围到梁王和陆凌风身边,个个都执枪仗剑,横眉冷对。殿中的空气瞬间都凝固得快结成冰了。 梁王的声音也哑了,却还在强撑着冷笑,「陆越,今日你就算杀了本王,你也走不出这大殿!」 「是吗?那不如试试?」陆凌风咬着牙,脸上都是被喷溅上的血污,如同地狱的修罗,眼角眉梢都带着冷冽。 现在举着大刀杀人的他,才让顾蕊真正见识到了那个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冷面将军! 梁王听见陆凌风的话,心里早就凉了,眼睛扫一圈殿内的大臣们,见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头,眼睛里本来还闪着一丝光亮,这会子也浑浊了。 诚如陆凌风所言,树倒猢狲散,他要是被陆凌风给杀了,估计连个响都没有。 人家陆凌风被他围起来的时候,还有顾蕊和何子岚给他说话,可他呢,谁能为他站出来? 这帮子墙头草,刚才拍他马屁的时候,那叫一个欢脱,这会子一个个跟死了一样,连脑袋都快缩到胸口了。 不过眼下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如今他成了鱼肉,必须还得想办法撑一撑的。 「陆越,宫中都是本王的人,九门提督正等着本王的命令,一旦接不到本王的信号,你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陆凌风浑不在意,只是嘻嘻笑着,「梁王,宫中都是你的人,我信。不过那又如何?我杀了你,他们还是不是你的人?」 「陆越,本王可是先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你敢杀本王?」 「杀了再说!」陆凌风丝毫不为所动,那大刀已经在他脖子上蹭了几蹭,殿前指挥使和侍卫们的血都抹到了他的颈上,粘稠的血,激得梁王浑身轻颤起来。 「皇上殡天,宫中无主,陆越,你想看着天下大乱吗?」梁王又拿这个威胁陆凌风。 「你的意思是,这天下离了你不转了?」陆凌风嗤之以鼻,「你想做皇帝直说就是,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梁王气得面色发青,费了这么多口舌,陆凌风都无动于衷,他该怎么办? 大刀架在脖子上,也容不得他有什么动作。他把眼光投向那十来个跪拜他的大臣身上,令他希望的是,没有一个人肯和他对视,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说几句话。 事到如今,梁王也不得不垂头丧气,绝望地闭上了眼,却还是勉强撑着威胁陆凌风,「陆越,就算本王死,你也活不了。九门提督过会儿就带人进宫了,你要是现在收手,本王还能留你一命!」 第50章 「只可惜,本将军的命从来不是别人给的。」陆凌风说话的功夫,刀锋就紧了紧。 梁王的脖颈上已经显出一道血红的细纹。 他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了,目光恐惧无神地胡乱看着,忽然落到了站在他不远处的顾蕊身上,他那双本来已经暗淡无光的眼睛忽地一下就亮起来。 顾蕊心跟着一抖,这人,又想到鬼点子了。 「陆越,你听我说,她,她爹,还在我手里呢。」梁王忽然指向顾蕊,面上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陆凌风的手松了些,看向顾蕊,眼神中有一丝担忧。 顾蕊心里也是狂跳了一阵,杀了梁王,怕是找不到她爹了。 但她知道,眼下是个绝佳的机会,梁王不处,等他缓过劲儿来,陆凌风就得死,太傅一家也得死,皇上和太后也活不成,她呢,更会被踩得死死的。 思虑一下,她立马道,「我爹总能找到的,你别管那么多。」 言下之意,就是让陆凌风不必为了她收手。 梁王听这话,忽然磔磔阴森地笑了,「陆越,你要真杀了本王,顾姑娘就再也见不到她爹了。你忍心看着心上人没有爹,还是因为你的缘故?」 顾蕊听了梁王的话,不由暗叹:这也是个人物,之前她跟陆凌风的关系从未透露出来,外人也不过是听说她跟陆三公子定亲而已,梁王凭着方才陆凌风保护她的那一刻就能断定她是他的心上人,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其实说真的,对于谁做皇帝,顾蕊并不关心,但偏偏不该拿她做棋子,把她爹和咏梅抓去威胁她。 她可不是那种任人揉扁搓圆的人! 见陆凌风住了手,十分为难的样子,她忍不住喊起来,「梁王你胡说什么?谁是他心上人?」 梁王也不理会她的话,只管冷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陆凌风到底不好下手了。 他的人只打听出来顾仲书在梁王的宅子里,但是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顾仲书的踪影,还不知道梁王藏到哪里。 万一杀了梁王,他的部下把顾仲书给杀了怎么办?将来他怎么跟顾蕊交代? 陆凌风投鼠忌器的顾虑顾蕊很能理解,也很感动。这个男人虽然杀人的时候如同地狱修罗一样可怕,可不管如何,他对自己是全心全意地好,这就行了。 只是梁王不死,他们都得死,还得死得很惨。 思虑再三,顾蕊终是做了一个决断。 她面有戚戚地慢慢走向梁王和陆凌风,哀哀欲绝,「陆凌风,你动手啊,你不动手,我们都死定了。」 陆凌风还是不动,耳边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眼见梁王的嘴角慢慢翘起来,陆凌风依然没动手。 「陆越,你可想好了,杀了本王,你心爱的姑娘也活不成了。」梁王的笑肆无忌惮,「你听,九门提督带着人来了……」 陆凌风性感的薄唇紧紧抿着,都泛起了白色。 说时迟那时快,顾蕊忽地跳起来,飞快地对着梁王的脖颈刺去,速度快得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刮过一阵风。 梁王的身躯摇摇欲坠,瞪着眼指着顾蕊已经说不出话来。 而顾蕊,手中捏着一枚银针,就那么冷冷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慢慢倒下去,面无波澜。 「杀了他,你爹就找不到了。」陆凌风也是没想到顾蕊会出手,愣了下,赶紧上前扶住了顾蕊,悄声问。 「没事,先别传出去,只要在梁王的宅子里,迟早会找到的。」顾蕊强压着自己心内的狂跳,稳住声音说完。 九门提督带着人此时闯了进来,而梁王还没有气绝,竟然还慢慢扭动着脖子看向殿门口。 陆凌风带着顾蕊退到了龙椅前,就见九门提督一身乌亮铠甲配着长刀带着人闯进来,直奔众臣面前。 梁王伸出手指指着他,喉咙咳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死了?」九门提督一头雾水,抬头看向陆凌风,「大将军,你杀的?」 陆凌风紧了紧自己怀中的女子,与有荣焉地扬扬下巴,「非也」! 九门提督那双锐利的眸子就锁定在顾蕊身上,似乎还有一丝赞赏之色,瞧得顾蕊也是一头雾水:听这话,九门提督似乎不是梁王的人啊? 而躺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梁王也是面色灰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年年打雁,哪知道他也会被雁给啄瞎了眼睛! 九门提督也没管梁王死没死绝,只是关心地问陆凌风,「皇上怎么样了?」 陆凌风就看向怀中人。 顾蕊掐着指头算了下,才道,「再有一刻就醒了。」 群臣顿时沸腾了,原来皇上没事呀? 这么说,就是梁王想篡位喽? 早知道结果这样,他们该站出来讨伐梁王的。 先前那十来个跪拜梁王想拥戴梁王上位的大臣们,此刻恨不得把舌头割了去。 何子岚则仰天长啸:「顾姑娘可真是神医,皇上和太后娘娘幸亏服了你的药丸,否则今日就被这谋逆给杀了。」 顾蕊没有接话,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想别的了,方才一鼓作气给了梁王致命一击,生平从未杀过人的她,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第51章 一刻很快就过去了。 小皇帝和太后悠悠醒转,两人站起身来,揉揉额头,看着殿中横七竖八的死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早有宫人抢上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小皇帝和太后娘儿两个商量了一阵,就叫人拟了圣旨,嘉奖陆凌风和顾蕊护驾有功。 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梁王,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小皇帝,手抖了几抖,终于一命呜呼。 小皇帝当场下旨,梁王以谋逆罪论处,梁王子嗣全都贬为庶民! 顾蕊听了这道圣旨,心想这小皇帝和太后还不算心狠手辣,没有把梁王子嗣赶尽杀绝! 假如今日梁王得势,这娘儿两个都没命了。 孰善孰恶,高下立现! 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梁王,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小皇帝,手抖了几抖,终于一命呜呼。 小皇帝当场下旨,梁王以谋逆罪论处,梁王子嗣全都贬为庶民! 顾蕊听了这道圣旨,心想这小皇帝和太后还不算心狠手辣,没有把梁王子嗣赶尽杀绝! 假如今日梁王得势,这娘儿两个都没命了。 孰善孰恶,高下立现! 梁王已去,朝中安宁。小皇帝在太后的指点下,把倒梁派都清除掉,于是,朝中一派大好。 陆凌风自然也把顾蕊给带出宫去,一同去找顾仲书的下落。连着找了几日,又把梁王外宅的下人们全都抓起来,挨个儿审问,终于把顾仲书和咏梅两个从梁王外宅的地窖里找到了。 人已是奄奄一息了。 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梁王死了之后,幸好陆凌风多了个心眼,让宫中封锁住消息,所以梁王的人才不知道自家主子已经死了,也就没人下手去杀顾仲书和咏梅,这才留了他们一命。 顾蕊一见她爹变得这样,顿时急得都快要哭出来,当即就把顾仲书和咏梅带到陆凌风的辅国大将军府上,紧急救治。 好在两人都没有受伤,不过是这几日,梁王不在,下人们都把他们给忘了,关在地窖里,两天三夜粒米未进,这是饿极了。 陆凌风非常贴心地吩咐下人煮了米粥,每日给他们饮下,渐渐地才将养过来。 顾仲书身子大好之后,才让顾蕊去请陆凌风,亲自道谢,「没想到陆小哥竟然是威名赫赫的辅国大将军,倒是我们眼拙了。」 陆凌风忙颔首,「之前也是为了防范梁王对你们不测,才多有保留,还请老先生见谅!」 说完这个话,他又从袖内掏出两张大红洒金的帖子,恭恭敬敬地递给顾仲书,道,「还有一事往老先生海涵。」 顾仲书不明所以,打开那帖子一看,上头赫然写着顾氏和陆越两个名字,不由纳闷,「这是?」 「陆越是我的字,这是我和小蕊的婚书。」陆凌风虽然心里过意不去,却还是坦荡荡地交代了,「之前也是我心仪小蕊,才叫我那堂弟去求亲的,生怕别人捷足先登了去。只是那时梁王之事未明,怕给你们带来麻烦,才出此下策的……」 他话还未说完,顾仲书已经听明白了。合着,他千辛万苦把女儿的亲事敲定了,背后还是这人在作怪? 当时他还连着高兴了好几日,觉得那陆家真是及时雨,在顾蕊名声被败坏成那样之后,还敢前来提亲呢。弄了半日,这背后都是有人在谋划的。 不过,对她女儿能这番谋划,他心里还是十分熨贴的。 但是面上他却依然有些不悦,道,「我们家虽然没有身份地位,但小蕊却是我唯一的掌上明珠,就算嫁不出去,我也能养一辈子,没有草草就打发出去的道理!」 这意思,陆凌风听明白了,人家老丈人是嫌他这事儿办的不够敞亮呢。 的确,他为了防止梁王报复顾蕊一家,把顾蕊劫持做人质才出此下策的,但不管如何,都是他不对在先,老丈人生气也合乎常理。 他当即十分诚挚地对着顾仲书躬身一礼,语气十分虔诚,「岳丈大人,都是小婿的错!」 话音还未落,就听门口哐啷一声脆响。 顾仲书和陆凌风两个都吓了一跳,齐齐朝门口望去,就见顾蕊正站在门口,两手扎煞着,望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努力地憋笑。 妈呀,这还没过门,八字还没一撇呢,堂堂的辅国大将军竟然对着她爹叫上岳丈大人了? 真是笑死她了。 她还从未见过陆凌风对谁这么尊敬过,即使当时面对位高权重的梁王,他也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而陆凌风见状,疾步上前,就去查看顾蕊的手,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样?烫着还是割着了?」 坐在炕上的顾仲书一看这样,顿时翻了翻白眼,得了,自己还在这里瞎矫情个什么劲儿呢?人家对顾蕊这么关心呵护,他可别在这里头搅合了。 顾蕊被陆凌风当着她爹的面儿拉着手上下左右地察看,不觉有些害羞,使劲儿往后缩着手,忸忸怩怩道,「没事儿,没事儿。」 顾仲书当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任由人家小年轻折腾去。 顾蕊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探出脑袋对顾仲书飞快地说了句,「爹,我再给您端一碗去。」 第52章 顾仲书微微点头,顾蕊则如梦大赦般拉着陆凌风出了屋子。 一到院子里,顾蕊就把手给甩开了,瞪着陆凌风,哭笑不得,「你怎么连岳丈大人都叫上了?这还没有过门呢?」 陆凌风手心里空落落的,听见她这话,笑嘻嘻道,「怕什么?迟早还不是岳丈?眼下我多叫几声,说不定他老人家就消气了。」 还他老人家? 顾蕊又挖了他一眼,「我爹没那么老,用不着你怕马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完,她迈着脚丫子腾腾地往前走。 陆凌风不干了,追上去,问,「哎,你说清楚啊,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当然是你喽。」顾蕊被他拦住,也不着急,抱着胳膊笑嘻嘻看着他,「你敢说你这会子脑子里没什么鬼主意?」 「没有,我哪敢呀?」陆凌风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却还是死鸭子嘴硬。 顾蕊也不理会,一边往前走一边状似无意道,「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顾家去的……」 陆凌风忙紧走几步,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你都知道了?」 顾蕊笑着摇头,「知道什么?」 见他不说话,顾蕊不屑地撇撇嘴,「看吧,这就诈出来了。快说,憋着什么坏水呢,本姑娘可不耐烦!」 陆凌风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说了。 顾蕊不置可否地听着,半天都没有吭声:陆凌风所谋之事,于她,的确没什么,可是对于她爹顾仲书,那意义可就大了去了。 她不得不说,陆凌风还是有几下子的。 一连在陆府住了半个月,顾仲书和咏梅的身子才复原。 顾仲书就念叨起来,「小蕊啊,我们该走了。你们毕竟还没成亲,陆凌风也没亲自来提亲,总住在这里,算什么事儿?」 古代男女定了亲之后就不能见面了,她跟陆凌风也是情况特殊才这样的,如今顾仲书身子大好,他们的确没有理由再住了。 传出去,不成体统。只有那些不要脸面的姑娘家,才会没名没份地住在未婚夫婿家里。 顾蕊答应了,去找陆凌风,「明儿我们就搬出去了。」 陆凌风虽然不舍,但也不想坏了顾蕊的清誉,他忙道,「你放心,外头还不知道梁王出事,顾家的人,没法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这就好!」顾蕊虽说不在乎,但顾仲书一个古人肯定在乎的。 所以,她还是得跟着顾仲书回顾家。 于是第二日,陆凌风就悄悄派了一辆马车把他们送回到顾家,顾家的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是逃出来的。 顾家不过是太医之家,顾老爷子已经致休,除了顾仲书当年继承了衣钵,长房和二房都没能进入太医院,自然打听不到宫中之事,这也给顾蕊带来了许多便利。 顾老爷子显然对顾仲书能逃出来深感讶异,没想到梁王竟然如此疏忽。 但顾仲书是他亲手诓进府内送给梁王的,自然也没脸面去问为何逃出来,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地把顾仲书安置在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住下。 只是眼下有一桩头疼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顾蕊父女俩。因为前几日辅国大将军忽然派人上门提亲,他正愁着怎么把辅国大将军给打发了呢。 京中都传遍了,辅国大将军身有隐疾,讨个老婆也是个摆设,他那两个嫡出的孙女可是要和梁王殿下做亲的,家族能不能兴旺起来,全都靠着梁王殿下了。 而辅国大将军和梁王殿下不合,他怎能去冒那个险? 如今梁王势大,他抱梁王的大腿还来不及呢,哪里能和辅国大将军接亲? 当时他就以自家孙女还小拒绝了,因为当初梁王殿下可是承诺过会把她女儿给梁王世子做侧妃的。他一个太医的孙女,自然是不能做世子妃的。 可是拒绝了陆凌风之后,他眼巴巴地盼着梁王殿下能带着世子上门提亲,毕竟为了搭上梁王这条线,他可是把自己儿子以及孙女都交到梁王手里,任由他摆布了。 顾仲书和顾蕊,他没什么好心疼的,若是这父女两个能为家族所用,也算是他生养一场。 连着过了半个多月,都没听到梁王的动静,他偷偷跑到梁王那所外宅,也没见到梁王的人影,跟旧交打探,更没有听说宫中有什么动静。小皇帝和太后都好端端的,每日上朝下朝的,朝堂中一派风平浪静。 他真的急了。莫非梁王卸磨杀驴,看不上他们家了? 直到顾仲书逃出来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梁王不来呢,原来他这没用的儿子和孙女压根儿没有帮上什么忙啊? 他正琢磨着找个借口再把顾仲书送给梁王做人质,好威胁顾蕊去宫里给小皇帝下毒,谁料晴天一个霹雳劈下来,梁王竟然死了,还是以谋逆之罪!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听见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傻了,足足饿了两顿,才清醒过来,知道大势所趋,眼下要赶紧再去找大腿抱才是上上策。 他们只是听说梁王是陆凌风所杀,并不能打听到当日详细情况,于是老两口又赶紧把长房、二房叫来,一家子开个紧急会议。 顾老爷子和顾老太太歪在炕上,看着大儿子两口子和二儿子两口子,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道,「当初还以为我们能和梁王攀上亲,谁知他竟然死了,一家子都被贬为庶民,我们家自然跟他们家划清界限的好。」 第53章 顾家长子听父亲如此说,也是吓了一跳。他没什么本事,没能考进太医院,只得在京城中开了间小小的药铺,以此为生,当即就立马问,「听说是辅国大将军杀的?这消息确切吗?」 顾老太爷点点头,「是真的,京城都传遍了,自然不会假。」 「那上次辅国大将军还上门提亲,父亲您给拒绝了,眼下怎么办?辅国大将军会不会报复咱们家?」顾家老二脑子活泛点,立即想到了重中之重。 顾老太爷拉着脸道,「我叫你们来就是要商量这事,看看有什么对策?」 顾老太太接口道,「还能有什么对策?当然是和他结亲啊。」 大房和二房也觉得这主意好,两个儿媳忙拍马屁,「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顾老太爷长叹一口气,左右环视了圈,皱着眉毛发愁,「周到个屁!前些日子辅国大将军都来提过亲了,叫我一口回绝了,如今怎么再结亲?」 顾老太太不满地白了顾老头一眼,哼哼着,「怕什么?他能来提亲还不是因为京城中高门大户的女儿没人嫁给他的?他要恨,能恨得过来吗?当初既然选择了我们家,就是因为我们家的姑娘长得好。如今就算是他杀了梁王那又如何?一个身有隐疾的人,谁家肯把女儿嫁过去?这时候,我们家要是吐露跟他结亲,无异于雪中送炭!」 听着顾老太太这铿锵有力的话,顾老头和两个儿子纷纷点头,「还是母亲说得有理!」 两个儿媳却觉得不大妥当,迟疑着,「母亲,那人身有隐疾,人家的闺女不肯嫁过去跳火坑,咱们家的姑娘怎能跳?」 「就因为别的家不想跳火坑,这才轮得到我们家的姑娘跳啊。」顾老头瞧不上两个媳妇这幅护犊子样儿,冷哼着,「不然,能轮得到你们?」 这话说的在理,顾家两个儿子连连点头。 两个媳妇虽然心疼女儿,但想想女儿将来就是辅国大将军的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算是值了。 这话说的在理,顾家两个儿子连连点头。 两个媳妇虽然心疼女儿,但想想女儿将来就是辅国大将军的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算是值了。 顾家一家子统一了意见,打算把嫡亲的孙女嫁给陆凌风那个身有隐疾之人。 只是长房和二房都一个嫡亲孙女,到底该嫁谁,一家子又争了个头破血流。 依着大儿子的意思,该把他闺女嫁过去,他的理由很充分,「我们家的菁儿是长房长孙女,还没议亲,自然要先嫁她,哪有长幼不分的道理?」 只是老大媳妇还在踌躇,女儿嫁过去就是守活寡,将来连个一儿半女都不能生,一辈子虽然安富尊荣,可到底不能如意。 身为女人,她怎能舍得女儿吃一辈子苦? 可老大想得很开,若是女儿嫁过去,从此他们顾家就要飞黄腾达了,将来顾家人还不得仰他鼻息而活? 老二见他大哥说出这番话来,心里不舒服,就地反驳,「大哥这话不对,我们家的蔓儿不过小菁儿几个月,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虽说长幼有序,可也得有个美丑之别。那陆凌风虽然身有隐疾,可好歹也是男人,当然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我们蔓儿要是跟他结亲,可是十拿九稳的,要是菁儿嘛,那可就说不准了,岂不可惜?」 老大和他媳妇一听老二竟然说他们家顾菁长得不如顾蔓好看,顿时气得头顶冒烟,两口子瞪着眼怒气冲冲地质问老二,「他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辅国大将军可是娶妻。娶妻娶贤,又不是纳妾,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老大媳妇更是气不忿,索性明嘲暗讽,「再说了,我们家菁儿哪里不好看了?不过是某些人自以为是罢了。一个商户之女养出来的,能美得哪里去?」 这是连老二媳妇给捎带上了,老二媳妇是个商户之女,虽有几分美色,但到底身份低了老大媳妇几等,在老大媳妇面前说不得嘴。 人家老大媳妇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出身呢。 老二两口子一见老大两口子说话不留情面,顿时也不悦起来,特别是老二媳妇沉不住气,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去撕老大媳妇的嘴,「你这个贱人,商户之女怎么了?这些年,你们家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这个商户之女贴补的?」 顾家这些年门第中落,早就入不敷出,也亏得他们家脸皮厚,知道老二媳妇嫁妆丰厚,就把中馈交给老二媳妇打点,老二媳妇自然填补不少。 平日里,大家也都装聋作哑心里有数得了,如今遇到事,老二媳妇自然一肚子委屈,嚷嚷出来。 见两个儿子和媳妇都闹得不成体统了,顾老太爷气得一拍炕沿,大喝一声,「闹够了没有?你们可劲儿闹,哪个都别嫁,让老三家的闺女嫁算了。」 这一声怒喝,震得老大和老二两口子都傻了,特别是听到让老三家的闺女嫁,他们两对夫妻都急了,赶忙求顾老太爷,「爹,您可别啊,老三不过是个庶子,他的闺女又是奴婢生的,哪能配得上人家辅国大将军?到时候辅国大将军怪罪下来,我们阖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顾老太爷哪里肯把顾蕊嫁过去,不过是说这些话震吓震吓大房和二房的,见他们都急了,这才缓和了语气,道,「我自然不会把好事给老三的,只是你们两家闹得也太不像话。嫁个女儿都急眉赤眼的,像什么样子?」 第54章 老大老二两家被这老头给数落得涨红了脸,还是顾老太太看不过去,剜了顾老头一眼,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拿老三的闺女吓唬他们,他们会这样?不像样也是你闹的。」 顾老头被老太太抢白了几句,当着儿子儿媳的面,也不好跟她计较,瓮声瓮气地把烫手山芋踢回去,「你厉害你决定!」 顾老太太轻嗤一声,哼道,「这有什么难?抓阄吧。」 顾老头一想,眼下也只有抓阄这么个法子可用了。 他抬眼看着老大老二两口子,询问,「你们还有意见吗?」 老大老二自然没有意见,又开始拍起顾老太的马屁来,「还是母亲英明!」 一家子商量妥当,就开始抓阄了。 为了以示公平,由顾老太太亲自做的阄,往碗里一扔,老大老二就迫不及待一人一个抓走了。 打开看时,却是老二的闺女顾蔓中了。 老二两口子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特别是老二媳妇,还得意地冲老大媳妇挑衅,「我这商户之女也要抖抖威风了,等做了辅国大将军的岳母,走出去,那些京中的命妇们也要高看我一眼的。」 老大媳妇气得面色发青,坐不住。 顾老头瞪了老二媳妇一眼,哼着,「先回去好好教教蔓丫头,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算给了老二媳妇一个下马威,老二媳妇顿时不敢支声了。 公公面前,还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顾老头又转过脸来安慰老大媳妇,「你也用不着难过,等蔓姐儿嫁过去,咱们家就是大将军的岳丈嫁了,那些世家门第自然也要高看咱们一眼,到时候给菁姐儿挑个好人家,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老大媳妇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只是想想她的闺女到底还是沾了老二闺女的光,心里就膈应得难受。 事情定了,当晚顾老头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就去找官媒,央她去辅国大将军府说亲。 他对这事儿是胸有成竹,觉得上次辅国大将军能派人提亲,定是相中了他们嫁的姑娘了。虽说后来他拒绝了,可一家有女百家求,议亲议亲,自然要议一议的嘛? 女方矜持点显得有教养,这样的人家才是清贵人家! 再说,眼下还有谁家肯把女儿嫁给辅国大将军呀? 他这是雪中送炭,辅国大将军一定不会拒绝的。 于是,他美滋滋地就在家里等好消息了。 果然,媒人不负他所望,晌午时分就过来传话,说是辅国大将军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就过来商定日子下聘。 顾老头高兴得满面红光,咬咬牙,打赏了那媒人一两银子,又把老二两口子叫过来,整治了俩小菜一壶酒,打算爷俩喝一个。 老二也激动地直问顾老头,「爹,那媒人有没有说,辅国大将军到底想娶哪一个?」 他还担心辅国大将军相中的是大哥家的闺女,毕竟他那侄女针黹女红样样都比他闺女强,他闺女被他媳妇养成一副骄横跋扈的性子,仗着家里富裕,真是懒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得过去,其他什么都不中用。 不过顾老头给了他一个定心丸吃了,「男人嘛,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我们蔓姐儿嫁过去,还用得着亲手做针线做饭吗?自然处处都有丫头婆子伺候的,只要把辅国大将军伺候好了不就成了?他一个隐疾之人,要求哪有那么高?」 老二当即就高兴地和顾老头碰起杯来,爷俩一连走了三个。 老二媳妇也跟婆婆在里屋亲亲热热地说话,心里本来对女儿嫁给那样一个隐疾之人还有些不快的,这会子也完全飞到九天云外了。 就算辅国大将军瞎了瘸了,不能人道了,那也是辅国大将军啊,整个朝中人人惧怕的辅国大将军,独一无二! 于是老二两口子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就和闺女顾蔓说了此事。 本以为顾漫也会欢天喜地的,谁料顾蔓一听要把她嫁给辅国大将军,顿时就炸毛了,跳起脚来大喊大叫,「爹,娘,你们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谁不知道那位辅国大将军不能人道,我嫁过去,还不是守活寡的命?这种事你们也干?」 老二和他媳妇面面相觑,没想到千辛万苦从大哥大嫂手里抢来的美事,在他们女儿眼中就是把她推往火坑。 这丫头,也忒不懂事了吧? 老二气得大声训斥,「你懂什么?那辅国大将军位高权重的,连梁王都死在他手里,放眼朝廷内外,有哪个人能比得上?你敢说嫁给他是跳火坑,傻了吧?」 老二媳妇也忙劝女儿,「好闺女,你可要为你娘想想。你嫁过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娘我也能在你大伯娘面前抬起头来,到时候京中权贵圈子里,谁不高看你娘我一眼啊?」 「高看高看?原来娘你打着这个主意啊?」顾蔓气得指着她娘的鼻子骂,「你出身商户,就要牺牲你女儿的幸福,这跟卖女儿有什么两样?」 见这个女儿油盐不进,怎么都说不通,老二气得扬起手来,对着顾蔓那张娇嫩的面颊扇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孽障,全家都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你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顾蔓被她爹闪得身子一晃,差点儿没有一头栽倒。 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个亏? 第55章 当即就一头扎进她娘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娘,我不活了,你们杀了我吧。」 老二媳妇到底心疼女儿,虽然也气得要命,可还是忍不住骂老二,「你干什么呀?把她打坏了怎么办?」 老二看着媳妇跟闺女抱成一团哭,气得一甩门,就去了小妾的屋子。 第二天一大早,老二就起来了,回来一瞧女儿和媳妇,娘儿两个眼睛都哭得跟核桃一样,连人都没法见了,顿时就气得跳脚,拔腿去了顾老太爷的院子。 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传到辅国大将军耳朵里,他们家还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一见大哥和大嫂也在,老二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要是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自家闺女如此不成器,那还不得让大哥大嫂把他给笑话死? 老二支支吾吾的,到底没敢说。但顾老头还是看出端倪,等老大两口子一走,他就立马问老二,「可是有什么事?」 老二这才说了顾蔓的事儿,差点儿把顾老头给气死。 半晌,他方才一拍炕沿,咬牙冷哼,「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把握,你问问你那丫头,她想进宫做娘娘吗?」 老二被他爹给训得不敢吭声,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顾老太太叹一口气道,「也是蔓丫头不懂事,没有这个缘法。算了,她这么闹下去,就算强把她嫁过去,迟早也会惹怒辅国大将军。不如就让老大家的嫁过去吧。」 事到如今,老二再眼红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可是事关全家生死攸关的大事。 于是,他颓丧地回到家里,一看顾蔓哭哭啼啼那个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摆着手冷笑,「你用不着哭给我看,以后想嫁也嫁不成了。」 顾蔓一时没听懂,就去看她娘。 老二媳妇倒是明白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怔怔愣愣的,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老大一家被顾老头给叫过去,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大倒是挺高兴的,不过老大媳妇却开始拿架了,不无讥讽地笑道,「我们家菁儿再丑,也不捡人家不要的。」 老大一听吓了一跳,赶忙瞪了媳妇一眼。 顾老头心里发怒,横看了老大媳妇一眼,冷笑,「你确定不捡?你要是不捡,就给老三捡可好?」 一听这话,老大媳妇就慌了,红着脸憋了一阵,才别扭地道歉,「公爹别生气,是我一时糊涂了。」 顾老头这才哼了一声,不跟她计较了。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花落顾菁身上。 顾菁比顾蔓有心眼,本来听说轮不到她嫁给辅国大将军的,心里还气了好一阵,如今一听说顾蔓不嫁,爷爷让她嫁,她顿时高兴地有些忘乎所以了。 不过面儿上她还得绷着,跟着她娘在家里一心一意学针线。 可到了和辅国大将军约定议亲那日,顾老头和顾老太等了一大早,都没见着辅国大将军府里来人。 这倒不说,许是辅国大将军有什么军务耽搁了,可府里却偏偏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也是他们家现下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人,却是两年前已经和顾菁定亲了的一户乡下地主家的儿子! 别人不认识这乡下地主家的儿子是谁,顾老太爷却认识。 这人,乃是前几年他亲自给他家长孙女顾菁定亲的那人! 当初,他途径河南道,遭遇匪徒抢劫,身无分文,好在保住了一命,就跟无头苍蝇一样晕倒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口,后来那户人家收留了他。 顾老头感恩戴德,再三道谢。只是身无长物,空口又抹不开面子。问起来,才知道那户人家的儿子恰好七八岁了,跟他家的顾菁年岁相仿。 顾老头见那户人家家境殷实,那孩子也老实巴交的,于是就动了结亲的心思,把自己的长孙女顾菁说给了那户人家。 养好了身子之后,他把自己行医的一套针具留给那家做信物,就回了京城。 结果一回到家里,把这事儿跟顾老太太和老大一家说了,顾老太太和老大一家说什么都不愿意。 他们觉得那乡下地主家的儿子没见过世面,自然配不上他们家顾菁的,再说顾菁将来要和京城的高门大户结亲的,怎能嫁到乡下去?还是河南道的,离着京城千里迢迢的,将来回趟娘家都费事。 顾老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当时鲁莽了,这事儿也就搁下不再提。 谁知一别经年,这人竟然又找上门来,还在这种节骨眼上,他简直哭都没地方哭了。 一听门房说那乡下地主的儿子来了,顾老头惊得差点从炕上跌下来,顾老头正端着一杯水喝,也差点儿没有呛死。 顾老大两口子更是惊得面无人色,两腿都酸软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瘟神怎么这会子找上门来?」顾老大急得直跺脚,回头又去埋冤他爹,「爹啊,都是你当初糊涂了,人家现在找上门来,咱们家菁儿嫁还是不嫁啊?」 顾老大媳妇也急慌慌道,「要是菁儿已经跟辅国大将军定下来,就有十个地主家的儿子来咱也不怕,大不了轰出去就是!只是这节骨眼儿上,要是叫辅国大将军知道了,还能跟咱们家结亲吗?」 顾老头被儿子和媳妇吵得两耳朵直嗡嗡作响,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儿子和媳妇骂,「都火烧眉毛了,还只顾着怨你老子?吵吵什么,叫人听去了,咱们可就别活了。」 第56章 顾老大两口子这才吓得赶紧闭嘴,却又双双去看顾老太太,「母亲,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顾老太太在他们眼里心眼子还是挺多的,而且是绝对向着他们的。 顾老太太白了一眼顾老头,冷哼一声,道,「老糊涂,屁股不干净倒叫老娘给你擦!」 骂完老头子,顾老太太才跟儿子媳妇分析,「人来了也不要紧,大不了先关起来,等把和辅国大将军的亲事定下来,再把他赶出去就是。若是吵嚷出来,就说他想讹诈咱们家呢。官府知道咱们家和辅国大将军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信那小子的。」 一席话,说得屋内人都频频点头,顾老大两口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母亲高明,就这么办!」 顾老头也没异议,这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于是顾老头就叫门上人把地主家的儿子带进来,打算先关起来再说。 那愣头小子一进来,就对着顾老头和顾老太团团拜了一拜,才欢天喜地道,「我爹叫我来,说是大姑娘年纪到了,咱们两家该商量婚事了。」 顾老头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这小子,见他中等身材,皮肤白净,也算清秀,只是比起辅国大将军那盛世美颜,还是有天壤地别的。 打量了半日,他才慢条斯理道,「既然来了,就商量商量吧。不过这快到午时了,断没有饿着肚子说事的道理。我们先去吃了饭再说!」 那孩子也是个老实的,听见这话忙答应着,跟了顾老头去隔壁明间用饭。 看着桌子上摆了几样菜蔬和一盆子白米饭,这孩子搓搓手,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你们京城大户人家就吃这个?」 顾老头冷不防他问这个,扭过头来「啊」了一声,「怎么?不吃这个吃什么?」 「呵呵,我们家自己吃的都比这个好,要是来客人了,还得摆一桌子鸡鸭鱼肉呢。」 听见这小子如此不上道的话,顾老头心里一阵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跟在他后头的顾老大也是听得一肚子的火,心想这小子真是臭显摆,一个乡下地主的儿子,能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是有碗饭吃,就得瑟成这个样子? 看来,菁儿不嫁给这穷小子,算是对了。 父子俩都对这乡下地主傻儿子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想把这人关在家里,这会子怕早就打出去了。 无奈这地主家的傻儿子还浑然不自知,说得一头兴,「这菜卖相也太差了,人都说色香味俱全才有食欲,这菜做的我们家的狗都怕不吃!」 顾老头一个没忍住,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顾老大手搭在椅背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跳,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该死的东西! 顾老头强人半天的怒气,为了大局也不敢把这小子怎么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道,「我们家就这样子,你要嫌不好,就少吃点儿。」 并没有让这小子不吃! 这小子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只是嘿嘿一笑,就径直找了位置坐下去。 顾老头和顾老大一看,正是主位。 这下,顾老大就忍不住了,跳起来就去拽这愣头小子,「你给我起开,在家里没人教你要礼让长辈吗?」 那小子却不当回事儿,只管笑嘻嘻道,「教过呀,只是我们那里和你们这里风俗不一样,小辈就该坐这个位子的。」 顾老大气得都觉得脑袋嗡嗡响了,恨得牙根直痒痒,却被顾老头一个眼色给震住了,他这才想起来还要为了大局呢。 于是,他只能闷声不吭,和顾老头坐在下首,看着那小子坐在上位挑三拣四。 顾老头使了个眼色,顾老大就摸了桌上的酒壶,揭开壶盖装作闻闻味道,指尖却对着那酒壶一弹,一缕几不可见的异香散开来。 他小心地瞟了眼对面上位的那傻小子,兀自笑嘻嘻地拿筷子点着面前的菜,他这才放下心来,拎起酒壶殷勤地起身,亲自给那傻小子斟了一杯酒,道,「今日远道而来,辛苦了。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来,干了这杯酒,算是我和老太爷给你这孩子接风洗尘了。」 那小子笑嘻嘻地也不客气,径自接过顾老大递过来的杯子,放在唇边刚要喝,却又猛地皱皱鼻子,面色奇怪,道,「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我家里可没有。」 顾老大斜了他一眼,心想,真是个乡下土包子。 不过面上却分毫不显,得意洋洋道,「你们家自然是没喝过的,这可是京城中有名的梨花白,喝了不上头的。」 「哦,原来这就是梨花白啊。」那小子自言自语,面露喜色,「久闻大名了,今日就尝尝吧。」 说罢,他就把那酒杯举起来对着嘴唇。 顾老头和顾老大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眼巴巴看着这小子举起酒杯,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谁知那小子刚要一扬脖子竖了,却又忽地放下,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圆,瞪着顾老头和顾老大,道,「你们一开始那般瞧不上我,这会子却要殷勤劝酒,别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 顾老头和顾老大心头咯噔一跳,不得不勉强维持着笑容。 顾老头就假装生气地瞪着那小子,「你这孩子,说什么瞎话呢?我们家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家,哪能做那些下三滥的事?」 顾老大也连连笑着,「是啊,咱们家也算是京城颇有些名头的,你在外头一路找来,难道没跟人打听太医顾家?人家哪个不说我们家好?」 第57章 本来,他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想糊弄糊弄这小子的,谁知这小子并不买账,嘴快地回道,「大厅过来,可是人家都说太医顾家徒有其名!」 一句话,又把顾老头和顾老大给噎了个半死,心想这死小子是真不会聊天还是来找茬的?怎么这般喋喋不休的? 爷俩个对视了眼,打定主意要把这小子给迷晕,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爷俩个齐上阵,一左一右站在那小子身边,一个摁肩膀,一个举酒杯,打算把这杯药酒给这小子灌下去。 谁知那小子机灵得要命,一见这爷俩来到他面前,不怀好意,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 他个子比顾老头和顾老大都要高,又年轻气盛的,跟条泥鳅一样出溜就滑出去了,站在几步远就大声嚷嚷起来,「干什么干什么?谋财害命啊?」 他嗓门大,嚷嚷得远处的下人都听见了一个个伸头探脑地往这边瞧,气得顾老头和顾老大真想把他那嘴给缝上。 见这小子软硬不吃,爷俩个又对视了一眼,打算来硬的。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小子出去,等他们家和辅国大将军的亲事定下来再说。 那小子却也没那么傻,一见这父子两个的眼神,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杀人了,太医顾家要杀人了。」 话音刚落,大门口那里就响起一片吵嚷声。 顾老头和顾老大爷俩气急败坏,喝骂着下人,「都死绝了吗?还不把大门给关上?」 谁知下人异常为难回道,「这位小哥儿还带了十几个兄弟,说是一块儿来迎亲的。」 顾老头和顾老大一听,脑袋嗡地一声就大了。天爷,他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方才怎么没说,门房也没回,谁知道还留有后手呢? 这下子,借他们爷俩个十个胆子也不敢去灌他酒了。 顾老头爷俩拼命去追地主家的儿子,生怕这小子跑到大门口喊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叫跟他来迎亲的人听了去,他们家可就没法做人了。 但这两个哪里追得上人家年轻的毛头小子,没跑几步,顾老头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破风箱似的对着大儿子喊,「快,快叫门房的人拉住他。」 顾老大也是累得说不出话来,听见他爹的话,只得朝门房招手。 门房一见主子招手,还以为要把门外的那一群年轻小伙子都叫进来呢,于是大手一挥,豪气道,「我们家老太爷和大老爷要你们进去做客呢。」 于是,门外那一群小伙子就哄笑着一头闯进来,十来个人一拥而上,把大门都给堵上了。 地主家的儿子一看这阵势,扑过去就哭天抢地起来,「快,救命啊。」 那十来个小伙子一听这话,一头雾水地把他们的伙伴围在中间,问了个清楚,这才知道迎亲不成,反而要被老丈人家给灌毒酒。 他们人多势众,再加上年轻气盛,于是吵吵嚷嚷站在大门口那里就喊着不走也不进去,四周的邻居都围观,把顾家做的事听了个一干二净。 「弄了半天,太医顾家还是这种人家,嫌人家不好,就要把来迎亲的女婿给毒死?」有邻居看不惯,大声议论起来。 「他们家留着女儿,不知要攀什么高枝儿吧?」另一人小声嘀咕着。 「可不是?听说要攀辅国大将军的高枝儿呢。」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嚷出这一句,让顾老头差点儿气死。 他们家跟辅国大将军提亲的事儿,怎么传出去的? 别看顾家也是大户人家,不过现在两个儿子不成器,早就大不如前了。现在府里不过用了十来个下人,一出事,连场子都镇不住,只能由着人家纷纷议论,这可把顾老头给埋汰死了。 正闹嚷嚷的好生热闹,门口忽然又来了一拨人,正是陆凌风带着十几个护卫来了。 一水的黑衣锦袍,一色的高头大马,往顾家这个小门庭上一站,简直分分钟让顾家失色啊。 顾老头一见陆凌风好巧不巧地赶过来,顿时急得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老大却还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辅国大将军这会子来了,还不什么都清楚了? 他家闺女顾菁一女许二夫,传出去顾家是没脸做人了。辅国大将军知道他们家骗了他,估计也不会轻饶他们。 这可怎么办? 真是要死了。 这个时候,顾老大腿肚子直打转,看着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亲爹,心里忽然羡慕开来:他怎么就不晕死呢? 顾老大正满脑子想办法不见陆凌风的,谁知道陆凌风就带着人下了马径直进了大门,直接走到他面前。 这一次,他装死都来不及了。 他只得赶紧叫人把顾老头抬走,自己强撑着笑去迎陆凌风,「大将军,您可算是来了。」 陆凌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着门口那一群吵嚷嚷的人问,「府上这是怎么了?沸反盈天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老大有苦说不出,只得苦笑着答道,「没什么,就是故交之子来了,发生点儿误会,倒是叫大将军您见笑了。」 陆凌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顾老大静静地笑。 他那种笑是不达眼底的,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气,虽然笑着,但顾老大却不敢去看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如芒刺在身一般。 第58章 好半晌,顾老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嘿嘿,大将军,这里乱糟糟的,咱们去花厅坐吧?」 他殷勤地伸出手邀请陆凌风,实指望他能跟着他走。 可是陆凌风偏偏就不给他这个面子,站在那里,双脚跟生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我看既然有误会,不如叫过来把这误会解开得好!」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望大门口一瞄,顾老大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碍于陆凌风开了口,他不得不叫门房把人带过来。 那地主家的儿子在小伙伴的簇拥下,歪歪扭扭地走过来,一脸的委屈。 顾老大见他直愣愣站在陆凌风面前,也不行礼也不问好的,只得提醒他,「这位是辅国大将军!」 那小子这才清醒了一般,转过身来打量着陆凌风,还不确定般问他,「你,你真的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辅国大将军?」 陆凌风含笑点头,「正是在下!」 那小子嘀咕了一句「这么年轻」! 顾老大听见这话,不屑地嗤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有志不在年高,不知道吗?」 陆凌风却不理会他的恭维,只看着这小子,问他,「听说你是顾家的故交之子?这是上门做客来了?」 那小子许是被陆凌风一身的威严给震惊了,愣了愣,忽然噗通跪在陆凌风面前,张嘴就哇哇大哭起来,「大将军,您可算是来了,救命啊。」 乱七八糟的嚷嚷了一通,别人还没反应过来,顾老大吓得面色都白了。 他忙去拽那小子,吓得心惊胆战的,「大将军面前你也敢胡吣?什么救命不救命的,光天化日的谁敢杀你不成?」 他一边拽那小子,一边龇牙咧嘴吓唬他,免得他说漏嘴,把方才他跟他爹要给他灌药酒的事儿给捅出来。 谁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那小子就来劲儿了,竟然上前一步抱着陆凌风的大腿不撒手,「大将军啊,您可不知道啊,这府里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人啊。」 顾老大这会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听那小子竹筒倒豆子。 「大将军,我可不是什么故交之子,而是这家子的女婿,是来迎亲的,结果他们父子两个势利眼看不上我,要拿毒酒把我毒死!」 这话一说出来,他周围那十来个小伙伴就义愤填膺,叫起来,「天爷啊,他们家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我们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也比你们顾家人干净多了。」 听着这一句句剜心掏肺的话,顾老大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了,嘴巴嗫嚅了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们家,真做了这样的事儿?」陆凌风忽然开口,似乎在询问,但声音冷淡疏离,令人琢磨不透。 「不,不是我……」顾老大下意识摇头,「是,是我爹……」 他也是快被人给逼疯了,就把这事推到已经昏死过去的老爹头上。 陆凌风不屑地勾唇,冷声问,「那他跟你们家哪个姑娘定的亲?」 顾老大眼珠儿转了转,浑身似乎有了点儿热气,张了张嘴,刚要说是自己家的顾菁,可一想到要真说出来,他家和辅国大将军就不能定亲了,到时候他还怎么能翻身?这辈子就只能经营一家小药铺了。 所以,他违心地说了假话,「大将军,是我二弟的丫头。」 陆凌风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道,「原来是二房的姑娘啊?」 「是是是。」顾老大赶紧点头,生怕节外生枝,坏了他的好事。 「那既然人家都来迎亲了,还是请顾二爷出来见一见吧。」不等顾老大说什么,陆凌风就吩咐身边人,「去,把顾二爷请出来。」 顾老大心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不敢多一句嘴,只得眼睁睁看着人去叫他二弟去了。 这里,陆凌风就跟那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子道,「你起来吧,今日既然遇上了,也算有缘,本将军给你做主便是!」 说罢,带着人扬长往里面走,见顾老大还愣着,他又喊了声,「顾大爷,头前带路啊。」 顾老大这才回了魂,哦哦两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人往花厅走。 不多时,顾二爷也来了,一见这阵势,还摸不着头脑,只得先跟陆凌风见礼。 他先前也是听说陆凌风今日要上门议亲的,本来这事儿是落在他头上的,只是他家闺女不懂事,才让老大捡了便宜。他心情不好,也不爱搭理这事儿。 谁知陆凌风竟然亲自叫人找他过来,他还以为人家辅国大将军看重他呢。他喜滋滋地跑过来,就看到花厅里挤满了人,除了陆凌风,还有一个哭得满脸跟脏污猫一样的乡下小子,让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想抽冷子问问他大哥,但陆凌风一步不离地坐在那里,他们兄弟俩连咬耳朵都不敢,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都要憋死了。 见人都到齐了,陆凌风才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呷了口茶,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道,「顾二爷,你女婿都上门迎亲了,你怎么这么怠慢?」 正憋着一肚子的问题想找人问个明白的顾老二,冷不防被陆凌风给点名了,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不知如何说起。 第5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顾老大拼命地对他弟弟使眼色,无奈眼都要抽筋了,他弟弟也没看到。 那乡下小子想来也是个机灵的,一听陆凌风这么说,他顿时就往顾老二身边凑,陪着笑脸道,「原来您才是岳父大人啊?」 顾老二一头雾水,什么时候他成了这乡下小子的岳父大人啦? 这也太逗了吧? 他斜睨着这小子,皮笑肉不笑的,「孩子,你认错人了吧?谁是你的岳父大人啊?」 「啊?你也不是?」那乡下小子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得去求陆凌风,「大将军,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到底哪个才是我的岳父大人呐?」 陆凌风听得直想笑,不过这个时候他还得继续憋着,于是对着顾老大和顾老二两个一阵打量,才阴恻恻地问,「当初到底跟哪个姑娘定的亲?这事儿很难吗?」 顾老二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又气又急,没想到他大哥为了让自己女儿嫁给辅国大将军,竟然跟他玩阴的,明明是他的侄女跟这乡下小子定的亲,现在可倒好,被说成是他闺女了。 这个哑巴亏,他不想吃! 于是他嘿嘿冷笑,看着顾老大,道,「大哥,你倒是说说,当初爹定的是菁丫头还是蔓丫头?」 被自己亲弟弟质问到脸上,顾老大也傻了,这个时候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一大家子都别想活了。 可要是说实话,那他闺女还怎么嫁给辅国大将军啊? 思来想去,他只能铤而走险,脖子一梗道,「二弟,是我记错了。爹说过,当初定的可是老三的闺女!」 顾老二一听,觉得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于是,附和着他大哥急急点头,「正是,正是,是老三的闺女!」 陆凌风抬了抬眼皮,冷笑反问,「你们确定没记错?」 「确定,确定,就是老三家的闺女!」这个时候,顾老大和顾老二从未有过的和谐起来,言辞一致对外。 陆凌风冷冷一笑,看着他们挥挥手,「那就问问吧。」 说完,就把那乡下小子叫过来,问他,「当初顾老太爷跟你们家定亲时,定得到底是哪个姑娘?」 那小子搔搔后脑勺,也说不准,「小的听我爹说,定得是大老爷家的姑娘。」 这事情就明白了。 陆凌风也不管顾老大张嘴要分辨,大手一挥,道,「即如此,那就是顾大爷家的姑娘吧。你这就准备准备,等着迎娶大房的姑娘了。」 顾老大瞪大了眼,这就给他做主了? 不过,是陆凌风做的主,他也不敢如何呀。 这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顾老大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又可怜巴巴地望向陆凌风,道,「我,我二弟家的闺女不想嫁给你,大将军,你要不要再想想?」 意思是,让陆凌风还是选他女儿地好。 陆凌风都快撑不住要笑起来,这是有多自信啊,他以为他女儿是谁? 不过该演的戏他还是要演完的,只见他勾唇冷笑,望向顾老大那张贪婪满布的脸,不耐烦起来,「好女不嫁二夫,你们家已经定亲了,还想怎样?非要闹到见官才觉着有脸吗?」 顾老大一声不吭,但陆凌风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想让他定下他的女儿,之后官府就不敢过问了。 陆凌风才不会傻的娶他女儿! 他不再理会顾老大,只对那乡下小子道,「你放心,他们家反悔不掉!」 处置完顾老大的事儿,陆凌风又指着顾老二劈头盖脸训起来,「听说你家姑娘死活都不肯嫁给我,这是何缘故呀?」 顾老二愣了愣,才期期艾艾道,「是她还小,不懂事,没这个福分!」 「呸!别拿这一套糊弄本将军,她是怕这辈子守活寡吧?」陆凌风啐了他一口,毫不留情道,「你们顾家就是这等风高踩低的,拿本将军开涮是不是?」 「没有没有,岂敢岂敢?」这下子,不仅是顾老二,连顾老大也站不住了,纷纷跪下来,对着陆凌风磕头。 陆凌风一脸矜持的冷笑,「看来,你们顾家说想跟本将军结亲,那也是假话了?」 这话,让顾老大兄弟两个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可不接又不行,正愁得混身都难受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大将军,都是老身这两个儿子不会说话,气着大将军了。」 陆凌风抬眼看去,却是顾老太太,扶着两个丫头,急匆匆地赶来了。 这是救两个儿子来了。 陆凌风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冷眼打量着这个老婆子。看来,这府上,也就这老婆子会来事儿了。他只需要趁机添把火,事情就成了。 于是陆凌风笑笑道,「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顾大爷家的姑娘许给这位了,顾二爷家的又死活不肯嫁给本将军,难道你们家还有一个姑娘?」 「可不是?还真叫大将军您给说着了。」顾老太太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把顾仲书父子两个推出来了,笑得很是温煦,「我们家还有老三啊,老三家的姑娘也是个极好的,不比她两个姐姐差。」 陆凌风不等她说完,就冷哼道,「是吗?本将军可是听说那位三老爷是庶出,他的女儿也是婢女所出!」 第60章 「哪有的事儿?」顾老太太忙赔笑,「这都是外头以讹传讹。我们三老爷早就记在老身的名下了,也算得上嫡出。至于三姑娘,她的母亲乃是前朝太傅之女,官宦世家,清贵得很!」 「如此说来,本将军只能屈尊答应喽?」陆凌风端着架子,斜眼看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人老成精,当即就叫人道,「哎呀,哪能叫大将军您纡尊降贵?这就叫人开了祠堂,把三爷的生母和三姑娘母亲的牌位放上,再叫人去跟族长禀明,三爷记在老身的名下!」 陆凌风似乎很满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之后起身,道,「如此,本将军就候着了。」 顾老太太两个儿子虽然没占着什么便宜,但好歹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笔写不出两个顾来,说到底,不管谁嫁给这位大将军,那都是顾府的荣耀! 这个时候,能不惹怒这尊煞神就已经皆大欢喜了,顾老太太也想不到陆凌风竟会答应下来,当即喜不自胜,忙吩咐下人,「快,设一桌酒宴,款待大将军!」 陆凌风不忘捎上那乡下小子,竟然亲自携着他的手,笑道,「你我马上就是连襟了,该好好喝一杯才是!」 本来顾老大对于母亲说把老三闺女嫁给陆凌风是耿耿于怀的,不过一看陆凌风这么照顾他未来女婿,心里就觉得好受了些。 实在不行,到时候女儿出嫁后就住在京里,将来靠着辅国大将军给女婿谋个差事,也算是个出路! 于是一众人高高兴兴地都去了顾家的花厅! 顾老太太为了让陆凌风放心,把顾蕊父女喊过来,让顾仲书亲自作陪,自己则和顾蕊并大媳妇儿媳妇坐了一桌,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也算是那么回事儿。 为了兑现之前的话,顾老太太很有魄力地让顾老大亲自去请来顾家的族长,当着陆凌风的面儿,开了祠堂,把顾仲书生母和顾蕊生母的牌位都摆上。 顾蕊倒是无所谓,只觉得这老太太也算是个人物,在这样的关头,肯下血本,在平日极其讨厌的人面前还能谈笑风生,真是好手段! 但对于顾仲书的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这一次,不仅他生母还有顾蕊亲娘都被摆到顾家的祠堂里,跟历代的夫人们平起平坐,这份荣耀,是他穷其一生都一直在追求的。 他自己活了半辈子,因为生母不过是个婢女,所以在顾家,愣是矮顾老大和顾老二一头,一直被顾老太太嫌弃,看着她的白眼长大。 自打记事起,他就记得自己有娘不能叫,有家不算家。 等他遇到顾蕊娘之后,虽然两人最终在一起,但顾蕊娘活着的时候,受了顾家多少白眼,挨了多少辱骂,这份耻辱,一直深深地埋在他的心里,让他彻夜难安。 如今,顾老太太肯为他生母和妻子正名,说真的,他是从来没想过的。 当然,他对顾老太太现在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陆凌风给他争取过来的,更确切的说,应该感谢顾蕊娘给他生了一个好闺女,让他这辈子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所以,在酒席上,他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和陆凌风干杯,他是真的高兴,真的欢喜啊! 陆凌风也是明白岳丈大人的心思的,不然也不会有此一出。只不过顾仲书三杯酒下肚,人就撑不住了,却还依然嚷嚷着要跟他喝。 屏风后是女眷一桌,他知道顾蕊就坐在那里,但当着顾家人的面儿,他自然不好去找顾蕊来劝,只得勉力斟酌字词,「岳父大人,小婿酒已经满了,不能再喝。以后喝的日子还多着呢。」 他知道顾仲书酒量不行,但他情商很高,绝口不提顾仲书不行,只是说自己快喝醉了。这份心思,听得顾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儿媳是一阵暗叹:这么好的人,偏生不能人道,不能人道也不算什么,偏偏她那两个嫡亲的孙女一个不识数,愣是不嫁。另一个摊上一个乡下地主的儿子。 怎么想他们怎么心里不舒服,可是陆凌风就坐在眼前,他们有什么异样的心思,也得死死憋在心里啊。 好不容易席散了,一切都妥当了,陆凌风才告辞顾家人回府。 顾仲书已经被顾老太太使唤人扶到后院歇息去了,见陆凌风要走,顾老太太极有眼色地喊着顾蕊,「你去送送辅国大将军吧。」 本来,这未婚的夫妻是不能见面的。但顾老太太是个精明能干的,这会子想着既然送了人情,不如就送到底,干脆卖陆凌风一个好。 因为她年老成精,看得出来陆凌风对顾蕊是有几分情意的,不然,也不会时不时隔着屏风往女眷这边看了。 不过顾蕊却不想买这个帐,也免得日后被这老太太拿来说事。她只是淡淡一笑,冷声提醒顾老太太,「祖母,我跟大将军还未成亲,哪里好见面?送的话,还是劳烦大伯二伯才是!」 哪有家里有男人,要她一个姑娘家去送一个大男人的道理? 顾蕊明知道顾老太太想送个人情给陆凌风,她却不忘这个坑里跳,这要是被顾老太太添油加醋地嚼了舌头,她岂不是因大失小? 再说,她跟陆凌风一口锅一个勺子吃了两三个月,早就不是人家那样的盲婚哑嫁,她有什么好送的? 顾老太太本想巴结巴结顾蕊的,没想到却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当即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好像一腔心事被人窥破一般,浑身不自在,皮笑肉不笑道,「还是蕊丫头懂事,都是祖母老糊涂了。」 第61章 说罢,就对着顾老大和顾老二使了个眼色,这两个儿子则乐颠颠地去送陆凌风出去。 陆凌风在临走时,深深地看了顾蕊一眼,那眸中,似有流光溢彩,照得顾蕊都快闪瞎眼了,要不是她定力强,这会子怕也会顺着顾老太太的意思,真的把陆凌风给送出去了。 不过这会子,她还是微微低着头,极力不让自己去看陆凌风,表现得十分云淡风轻,看得顾老太太也是疑窦丛生:看这样子,三丫头似乎不乐意嫁给辅国大将军呢? 不过说来也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子都不会嫁给一个不能人道的男子的,即使这男人位高权重、容貌无双! 但眼下陆凌风已经向顾蕊提亲,顾老太太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再问了。 不管顾蕊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都得嫁给陆凌风。 不然,他们顾家可就跟辅国大将军失之交臂,再也没有机会往高处爬了。 想同这一层,顾老太太对顾蕊格外地关怀备至起来,她不送陆凌风那就不送吧。她也没有数落喝骂,而是心平气和地安慰了顾蕊两句,就叫她自己的两个儿子送陆凌风出了顾家。 如今亲事已经定下来,就等着陆凌风下聘了。 而陆凌风素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过两日就来下聘,一抬一抬的聘礼抬到顾府,什么金珠宝贝,什么绫罗绸缎,只要顾蕊能想到的,陆凌风都给她置办过来。 短短的三日,他就送了一百二十抬的聘礼,着实让人惊叹。 顾家上到顾老太太,下到顾菁顾蔓,个个都被陆凌风的大手笔给惊呆了,琢磨着这人如此看重顾蕊,定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 既然辅国大将军满意,那她们可要到顾蕊院子里好好叙叙旧,也免得她出嫁之后就忘了娘家人! 他们未来还极其需要顾蕊帮衬呢。 顾菁顾蔓就打趣顾蕊,「也让我们两个做姐姐的开开眼,见识见识那些聘礼,也免得将来出门子之后叫人说上不得台面!」 顾蕊也不吭声,反正这么多的东西都是陆凌风抬过来的,将来她出嫁的时候可都要还给他的。 跟顾菁顾蔓两个一点儿不熟,顾蕊在听到他们的话,也只是含糊其辞,「这个陆大将军还真是有心,竟然还送了两个看聘礼的人,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不放心咱们家的人?」 一句话,把顾菁顾蔓以及顾老太太都给惊呆了,这事儿他们怎么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那两个看聘礼的就是陆凌风千挑万选出来专门负责顾蕊安全的,乃是他手下的死忠之士,指哪儿打哪儿的,外人一概不知还有这么一批人的存在。 顾菁顾蔓一听聘礼还有两个人看着,顿时就不悦地撅着嘴,道,「这是做什么?怕我们给偷走吗?」 顾蕊笑着摇头,「谁知道呢,这位辅国大将军脾气可真怪!」 「呵呵,就他还怪?」见过陆凌风几面的顾菁顾蔓两个顿时花枝乱颤,不明所以地笑起来。 顾蕊也不跟她们计较, 端坐在花厅里喝茶,并不跟她们接话。 顾家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咬起耳朵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的女儿都没戏,三房的闺女没想到捡了个漏,将来,岂不骑在她们头上了? 不过顾蕊虽然已经和辅国大将军定亲,但这两个伯母却不是吃素的,看着那一抬一抬的聘礼送进府里,也是眼红得不行。 只是她们到底沉得住气,听见顾蕊说陆凌风还派了两个人看着聘礼,不过是淡淡一笑,「可见陆大将军对三丫头是多么上心啊?这要是丢了一点半点的,陆大将军还不得把我们府上给踏平了呀?」 顾蕊深知她们这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呢,当即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听你们这话,陆大将军就跟个煞神一样,想杀谁就杀谁吗?」 陆凌风可从来没有扬言要随随便便杀人的,这两个妇人竟然传成这样了? 这不是想败坏陆凌风的名声嘛? 听着她的反问,顾老大媳妇和顾老二媳妇从未有过的同仇敌忾,一致掉转枪头对着顾蕊而来,「哟,这还没嫁呢,就上赶子护着了?」 顾蕊不置可否地笑笑,不想跟这两个阴险歹毒的人在一起。 她默默地转身,回头冲着那两个伯母冷冷一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对寒冷的惧怕! 「我护不护谁,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顾蕊当作什么都不大懂的懵懂样子,上来就把陆凌风给推出来,「只是你们说的是辅国大将军,我作为他的未婚妻,还是有几分说话的余地的。」 一语既出,顾老大媳妇跟顾老二媳妇都傻眼了,对顾蕊说几句风凉话,她们还是手到擒来的。 可是要把陆凌风叫过来,估摸着这些心术不正的人会气死吧? 毕竟,陆凌风什么便宜都不会叫他们沾的。 顾菁顾蔓两个聘礼看不成,还被顾蕊冷嘲热讽了一番,防她们跟防贼似的。 她们两个只得作罢,打消了去看聘礼的念头。毕竟到时候被那两个看聘礼的人嚷嚷出来,她们的脸面都没地方搁了。 见震住了顾家人,顾蕊就回去照顾顾仲书了。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安心待嫁,反正陆凌风会安排好一切的。 第6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顾家和辅国大将军结亲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大家伙儿都纷纷艳羡,这个顾家一个不起眼的姑娘家,到底是怎么被辅国大将军给看上的? 辅国大将军再不济,也是朝一品大员,是能手刃龙子风孙的人,这样的人,真是被顾家给捡了个大便宜了。 顾家的人本以为结亲之后一团欢喜的,谁知听下人学舌,顾老太太这才知道外头的传言很难听。 她生怕顾家的名声坏了,顾菁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而顾蔓就不能挑三拣四了,估计大家伙儿都不敢娶她了。 不过为了能巴结上辅国大将军,再多的流言蜚语都不算什么,只有得到真正的好处,她才会感激的。 所以,她把两个孙女都约束住,不让她们随意出门,更不让下人在府里乱传话。 抛开顾老太太对三房不好这一事,客观地看,顾老太太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呢,小算盘打得贼溜,为了让顾家能不和辅国大将军生分,她什么流言蜚语什么酸甜苦辣都要试一遍,这样的女人啊,也算是活出自我了。 要不是她们两个不对付,顾蕊还真想跟这老太太学一手,脸皮这么厚是怎么修炼的! 连着几日,她都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见见她爹和咏梅,其余顾家任何人来找她,都一概不见。 别以为她不知道顾家人憋着什么招儿呢,这个关头,自然是来巴结她的,好让陆凌风为他们谋得个一官半职,顾家也算是有个好名声! 不过这事儿她不会做的。 下了聘之后,陆凌风很快就叫人送来合过的八字,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就在八月二十。其实本来他们也打算在中秋过后就成亲的,如今不过是过了明面而已。 身为顾家人,流着顾家的血,再怎么恨他们,顾蕊也不得不从顾家出嫁。 在古代,脱离了宗族,可是大不敬的。 她打算等出嫁之后,就把她爹和咏梅接出来,这俩人要是不想去大将军府住,那就回乌平镇她置办的小院子住着,安安静静地,没有那么多是非,岂不快哉! 顾蕊和陆凌风亲事刚定下没几天,就有人看不顺眼了。 这个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的亲儿子当时重病,就是请了顾蕊的爹顾仲书诊治的,谁知道最后却死了,顾仲书也因此被大长公主下狱,生生被打断了两条腿,最后还是顾蕊和她娘变卖家产,偷偷买通狱卒,偷梁换柱把他救出来。 只可惜,顾蕊娘又惊又吓,加上家里困苦贫穷,一病不起,就驾鹤西去了。 说到底,他们一家本来和睦幸福的,都因为大长公主儿子的死,弄得家破人亡的。 可是上位者是很少会为那些蝼蚁般的人考虑的,大长公主只觉得自己儿子死了,就要杀了太医出气,压根儿不会想到顾蕊一家因此家破人亡隐姓埋名逃往外地。 要不是因为顾蕊换了芯子,如今他们父女两个能不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好说呢。 顾蕊和陆凌风定亲,顾仲书又因此被顾老太太记在名下,这事儿早就传遍了京城,自然也逃不过大长公主的耳朵。 她没想到当初治死她儿子的「凶手」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不仅好端端地活着,还跟辅国大将军攀上了关系。 这可真是把她当成死的了,因为她哥哥梁王没了,她就成了透明人了吗? 听说她哥哥梁王殿下就是辅国大将军和顾仲书的女儿合手杀死的,新账旧账一起算,才更过瘾,不是吗? 于是,在顾蕊安心待嫁之际,大长公主府上来人了,说是要请顾蕊这个曾经治好皇上顽疾的高明大夫去看病。 顾家一听说大长公主的人上门,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 大长公主可是先帝和梁王的亲妹妹,当今皇上的亲姑姑,虽然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但大长公主的威势不容小觑。 这女人长袖善舞,极有政治头脑,嫁的又是三朝元老的望族之家,家中门生故吏遍地,朝中很多大臣都和她多有来往。如今小皇帝还小,虽有辅国大将军撑腰,但大长公主的势力根深蒂固,一时也难以奈何。 顾家的人对大长公主的人不敢怠慢,却又不敢招惹,只得叫门上人领到顾蕊院子里。 顾蕊听说后,跟顾仲书说了,顾仲书就长叹一声,「到底还是来了,这一天,总归是躲不过去的。」 听说大长公主点名要顾蕊去,顾仲书就非常担心,「她这分明不怀好意,你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顾蕊双手一摊,耸耸肩,无奈地苦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呗。」 顾仲书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提出来,「要不,叫人把大将军请来?」 顾蕊摇头,「请来又如何?人家大长公主只不过叫我去看病,也没说要我的命啊。」 顾仲书还是不放心,「到底还是告诉他一声地好。」 「也成,毕竟有他在,还能出个点子。」顾蕊答应了,就去叫侍卫甲乙两个,「你们找人悄悄地告诉大将军一声。」 侍卫甲乙不敢怠慢,忙叫人去传了信。 大长公主的人立等着顾蕊去,顾蕊也不能耽搁太久,只得收拾了药箱,带着小桃坐了车出门。 第63章 侍卫甲乙也要跟着,却被顾蕊给留下了,「万一真的出事,你们去了也是搭进去,何必呢?你们留下来,护着我爹,这样我也放心!」 侍卫甲乙只得留在顾府,看着顾蕊上车绝尘而去。 大长公主的府邸在京城中东南一处风水宝地,离顾家足足一个多时辰的路程,顾蕊到的时候,那天已近晌午了。 到了长公主府,顾蕊下了车,坐了轿子又足足走了二里地方到大长公主的正房。 她不由暗自感叹:这富贵人家的宅院都这么大,也难怪人家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呢,光这么大的庭院,就能逛上半天了。 不过顾蕊也就只是那么一叹而已,进来大长公主的正房她就集中精力,不再瞎想了。 毕竟,还有一场大仗要打呢。 丫鬟把顾蕊领进挂着红色轻绸帘子后面的内室,就看到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素服,一头长发染了雪色,披散在身后,显得整个人都很憔悴。 她就那么低着头,听见挑帘子的动静才抬起头来。 顾蕊一脚踏进去,就对上那双黑洞洞幽深的眼睛。那双眸子里似乎暗无天日,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似乎像一个无底洞一样。 这双眸子是那么忧伤,那么绝望,令人望上去一颗心都能掉到湖底的那种。 顾蕊很快别开眼睛,深吸一口气,上前行了跪拜礼。 大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睛,望着炕下面那个跪着的纤细身影,半天才发出一声叹息,「你来了?」 顾蕊愕然抬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起来吧。」大长公主话不多,有气无力的,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敌意。 顾蕊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地揉揉酸疼的膝盖,站在炕边。 「你看看,本宫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大长公主幽幽开口,但说出的话却叫人难以回复。 顾蕊愣了愣,搞不清大长公主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断定一个人的生死并不那么容易,医术相当高明的大夫也不见得能做到。 不过既然有挑战,顾蕊就不会退缩。 她当真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大长公主的脸色,又大着胆子叫她伸舌头出来看,诊完脉,斟酌一番,才实话实说,「回大长公主的话,您这个病乃是心血枯槁之症,是因为日夜悲伤痛苦所致。若是不能看开,怕活不过两个月!」 「两个月」她是低低地说出来的,唯恐刺激到大长公主! 但不管她声音再低,这种话说出来,任何一个人怕也不能淡定如初的。 就听大长公主忽地如鸱鸮一样磔磔笑起来,「哈哈哈,本宫还有两个月好活?」 似疑问似低吟,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凄厉刺耳! 顾蕊不敢多说,看着大长公主歇斯底里又哭又笑的,她只能爱莫能助。 良久,大长公主忽然收了癫狂的表情,竖眉盯着顾蕊,冷冷一笑,「这一切都是你爹害的,你知道吗?」 顾蕊当然知道,是她爹没有治好大长公主的儿子。但大长公主这样,要说是她爹害的,她不敢苟同。 医者,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不能因为她儿子死了,就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她爹的头上。她爹,这辈子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多了,妻子没了,自己的双腿也断了,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看着大长公主仰着脸红着眼盯着她,顾蕊再也忍不住,冷然说道,「我爹不过一个太医,并不是神仙,自然有不能治的病。大长公主当初把他下进大狱,打断了他两条腿,让他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我娘,又惊又吓,贫困交加一病而去。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家破人亡,逃亡天涯,难道还不够大长公主泄心头之恨吗?还是说你们的命贵,我们的命贱,你死了儿子心如刀割,我死了娘就要无动于衷?」 她们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大长公主仰着脸看她,而顾蕊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毫不示弱地俯视着她,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着,寸步不让。 大长公主似乎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居高临下地盯着说话,特别是这个人还是治死她儿子的女儿!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跟本宫讲道理?」她似乎冷静下来,没有了先前的歇斯底里,但面色也更冷了,眸中更是有隐隐的杀机。 「大长公主,你需要冷静,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事到如今,顾蕊也豁出去了,反正这女人对她没什么好印象,她就算求饶哀求她也不会放过她,索性撕破脸还来得痛快些。 大长公主似乎没有料到顾蕊会这样敢这样跟她说话,不由怔了怔,半天才回过神来,勃然大怒,「本宫当然知道你是谁。只是你,配这样跟本宫说话吗?」 她就像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泼妇一样,完全没有理性。 顾蕊依然耐着性子,但语气却不再客气,「大长公主,我配不配的都已经站在这里,而且还跟你说了话。你就算再不乐意,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不是吗?」 看着大长公主的面色从惨白到涨红,再到铁青,顾蕊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真是的,仗着自己身份高贵就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不当人看,凭什么啊? 说不定,大长公主的小命还捏在她手里呢。 大长公主真是快气疯了,她到底是皇家公主,即使憔悴不堪,还是有发怒的资本,当即就嘶吼着,「贱人,敢在本宫面前嚣张,给本宫拉下去,掌嘴!」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话落,就有两个丫鬟冲过来,一个摁着顾蕊,一个就抡起巴掌要扇。 「慢着,」顾蕊不慌不忙地瞪了眼那两个丫鬟,冷笑一声,「你敢扇辅国大将军的夫人?」 大长公主正等着看顾蕊的狼狈模样呢,听闻这话,不由冷嗤一声,「还没过门呢,就敢自称大将军夫人了?」 「不是迟早的事儿嘛,」顾蕊嘿嘿笑了,「怎么?大长公主想仗势欺人?」 大长公主下巴一扬,冷笑道,「就仗势欺人怎的?今日我把你打死,也叫你爹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如何?」 「想以牙还牙吗?」顾蕊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你不讲道理,我还是要讲的。如今你的命就指望我了,你要是不珍惜,我也没办法。」 她就不信了,任何一个人听见自己还有两个月好活,又听见还有一丝希望,会无动于衷? 大长公主心疼儿子不假,儿子没了她憔悴狼狈也不假,但这不代表她不想活,不然,她儿子一死,她何不就随他而去? 果然,大长公主的眼睛闪烁了下,似乎迸发出一缕明光,但很快又遮掩了去。 顾蕊心内冷笑,这有戏嘛。 她不动声色地站那里,两个丫鬟没见大长公主催着打人,自然也就不敢动弹。毕竟,这要打的人可是跟辅国大将军结亲的人。 辅国大将军那是何人哪?那可是连梁王都能杀的人,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会不会连大长公主都能杀啊? 大长公主也飞快地在心里思量,顾蕊说她的小命捏在她手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身子还有得救? 任何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都鲜少有坦坦荡荡接受死亡事实的,甚至比平日里更渴望活着。 顾蕊的话,就像一枚石子,在大长公主已经没有任何波澜的心湖上荡起了一圈涟漪,这涟漪越荡越大,一直蔓延到她整颗心。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大长公主情不自禁地问出来,「你能救我?」 「当然能救!」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来,由远及近! 陆凌风一身黑色的劲装,带着一群黑衣侍卫,浩浩荡荡地闯进来,也不管大长公主是否在内室,就那么直接进了屋里,嘴里还不忘夸着顾蕊,「本将军的夫人,有妙手回春之术,毋庸置疑!」 顾蕊闻声就已经朝门口看过去,见他进来,两人不由四目相对,几日未见,他更加潇洒自如玉树临风了。 他的眸子冷冽如霜,只是看向顾蕊时,却有无限的宠溺。 没办法,谁让他的心上人就是这么优秀呢! 大长公主没料到陆凌风竟然会亲自来,而且还一直闯进她的内室,惊得她差点儿从炕上摔下来! 府兵呢?护卫呢?怎么一个人影都不见,连驸马都跑得不见踪影了。 大长公主又气又急,瞪着陆凌风,冷喝一声,「怎么?你想杀本宫?」 陆凌风站在顾蕊身边,长身玉立,目光中满是蔑视,「你,值得本将军出手?」 大长公主从未被人如此蔑视过,今日,顾蕊是第一个,陆凌风是第二个,相对于顾蕊的伶牙俐齿,陆凌风直接就是打打杀杀的更加震撼。 只是她万没有想到,陆凌风竟然都不屑于杀她! 她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侥幸,半日才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谅你没有这个胆子!」 陆凌风勾唇,「本将军的胆子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只是你别忘了,你是皇上的亲姑姑,没有了皇上,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能左右得了朝中大臣吗?笑话!」 陆凌风勾唇,「本将军的胆子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只是你别忘了,你是皇上的亲姑姑,没有了皇上,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能左右得了朝中大臣吗?笑话!」 说罢,陆凌风正眼都不看大长公主,伸手揽过顾蕊的肩膀,道一声,「走!以后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给看病,你的身份尊贵无比,除了本将军和岳父大人,谁也别给看!」 顾蕊一直沉浸在他的霸气中还无法自拔,被他就那么半搂半扶地出了大长公主的内室,尚且还有些发懵。 「就,就这么走了?」一直到二门口坐上车,顾蕊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怎么?留下来让那老巫婆扇你耳光呀?」陆凌风腾出一只手来刮了刮顾蕊挺翘的小鼻子,无不宠溺地反问。 「当然不了。」顾蕊赶紧摇摇头,虽然不怕大长公主,但若是陆凌风晚来一刻,那婆娘发起疯来,她也没办法制止。 「大长公主,会不会报复我们?」坐到车上出了公主府,顾蕊还忧心忡忡,「我们现在已经跟她撕破脸了,到时候她要是找茬,我们该怎么办?」 「早就撕破脸了,」陆凌风侧脸,宠溺地看着顾蕊那张清丽的小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如今,怕也没用!」 顾蕊一想也是,就算她今日对大长公主毕恭毕敬的,她也绕不了她。而且她和大长公主还有杀兄之仇,新仇旧恨,大长公主怎能忘得了,又怎能轻易放过她? 这场斗争,势必要走下去,不仅仅是她的,更是陆凌风的。 回到顾家,顾蕊还有些闷闷不乐的,陆凌风又是哄又是安慰的,好半日,顾蕊才心情好了些。 送走陆凌风后,顾蕊就去了顾仲书院里,把大长公主见她的细节一五一十地说了。 第65章 顾仲书听后,心情十分沉重,半日方叹口气,道,「看来,她是不愿放手了?」 「管她愿不愿的?我们本就势同水火,况且她要想活命,还得找我,事到如今,就别多想了。」不知何时,顾蕊的话竟然跟陆凌风的如出一辙,听上去无比坚定,令人心安。 果不其然,过了三日,大长公主那边又来人了。 这一次,依然是叫顾蕊去看病。 顾蕊这次可学精了,当即拒绝,「辅国大将军说了,日后不能随意给人看病,要看也只是给他或者我爹看……」 来人很是为难,多番好言相劝,但顾蕊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大长公主听下人学说了,气得破口大骂,「真是给脸不要脸,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伺候在她炕前的女儿崔婉叹了口气,劝道,「母亲,你这又是何苦?人家不怕能成吗?治不好您的病,死路一条,人家当然不敢来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大长公主长眉一竖,一脸的凶相,「不过是个贱婢之女,仗着麻雀变凤凰攀了高枝,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崔婉一脸的无奈,苦笑着,「母亲,您就别逞口舌之利了。梁王舅舅没了,谁还把我们家放在眼里?辅国大将军是皇上和太后的大红人,您若是跟他作对,就是跟皇上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这话大长公主不是不明白,只是咽不下心中的恶气,听了女儿的话,她顿时黯然失色,半日方不甘地叹息,「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这么算,您还打算拿刀子去砍了他们?」崔婉耐心劝说,「您如今折腾得一身的病,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跟父亲可怎么活呀?」 这话戳到大长公主心窝上去了,她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女儿,哀哀欲绝,「我可怜的儿呀。」 崔婉趴在她母亲怀里呜呜地哭,「弟弟没了,母亲您也剩了半条命,女儿和父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您要是一意孤行再跟辅国大将军作对,还不是跟舅舅一样的下场?那我们家,可就家破人亡了呀。」 她年纪不大,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大长公主此时心里不是欣慰,更多的却是惶恐:女儿这是遭了多少惊吓,才想了这么多? 这些日子,她光沉浸在丧子之痛,光琢磨着怎么替儿子报仇雪恨了,把女儿给忽视了。 她颤抖地伸出一双枯瘦的手,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幽幽道,「不斗了,一副残躯,还跟谁斗呢?你梁王舅舅都没了,我又算老几?说到底,皇上也是我的亲侄子,若是我安分点,他还能照拂照拂你这亲表姐。为了你,为娘的,忍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又带着一丝凄惨,听得崔婉心神大痛,却又感激涕零。 娘儿两个抱头哭了一阵,崔婉就站起身来道,「娘,之前顾大夫说您还有救,咱们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去试试。我这就去求辅国大将军,让他出面请顾大夫来。」 大长公主还有些拉不开脸,「谁稀罕那小贱蹄子治?」 崔婉是深知她母亲性子的,这就是服软了。 她当即抿唇笑,「母亲莫急,您一定会没事的。」 听着女儿柔和似春风的话,大长公主心里好受了许多。 崔婉这才放心出来,坐了车去了辅国大将军府。 她跟陆凌风也算是老相识,小时候都在宫里伴读过的,三不五时能见一面,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的关系了。 早些年,她母亲还有意把她嫁给陆凌风的,梁王也有意成全,借此拉拢陆凌风,只可惜陆凌风对她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如今梁王舅舅死在他手里,崔婉也就把这心事深深埋藏在心里,不再去想。 如今外头人都传陆凌风不能人道,但顾蕊却在这个时候要嫁给陆凌风,崔婉还是挺佩服她的,很想找个机会见上顾蕊一面。 可惜的是,顾蕊被她母亲叫来的时候,她母亲打发她去了梁王府内安慰舅母去了,并不在跟前。 揆违多年,再次登门,望着那熟悉的三间兽头大门,崔婉的眼圈儿都红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她都希望能再见到陆凌风,可造化弄人,他杀了她亲舅舅,他们两个之间,再无可能了。 门房传了信儿,说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来了。陆凌风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旋即就释然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崔婉来此,定不会专程来做客的,恐怕是为了她母亲的病吧? 这真是牵着不走打倒退啊。 先前顾蕊要给大长公主治病时,她还要叫人扇顾蕊的耳光,如今叫她女儿出头求他,以为他是那么好骗的吗? 陆凌风在书房等着崔婉。 崔婉跟着小厮来到书房,刚一踏进去,就听书案后一个冷沉沉的声音响起来,「崔大小姐怎么有功夫来我这寒门了?」 大长公主自诩出身高贵,从未把陆凌风这等出身于微寒的人放在眼里,如今她的女儿竟然亲自登门,岂不可笑? 崔婉听得出陆凌风话里的冷嘲热讽,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是来给她母亲找能救命的大夫的,并不是来拌嘴的。 于是她微微一笑,一脚踏进门槛,蹲身行礼道,「见过辅国大将军,冒昧之处,请多海涵!」 陆凌风不置可否地笑笑,并不搭话。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崔婉只好自顾自说下去,「我母亲上次对尊夫人多有得罪,我替我母亲赔罪了。」 听见这话,陆凌风面上有了丝丝笑容,不为别的,就为一句「尊夫人!」 这个崔婉,倒是为人周到,不像那些娇蛮任性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哭鼻子。 于是陆凌风面色好看了些,指了指面前一张椅子,「坐下说吧。」 崔婉笑着坐下了,欠身道,「先前是我母亲不好,把顾大夫吓着了,如今我母亲已经意识到了,特意叫我来请大将军给个面子,陪我一起去给尊夫人赔个礼!」 陆凌风其实不想让顾蕊去给大长公主治病,那女人,矫情又阴险,治好了出力不讨好,治不好,又喊打喊杀的,真是没意思极了。 不过有这个借口就又能见着顾蕊了,陆凌风还是很期待的,不过他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冷声道,「谁敢给你们家治病?治不好,就要下大狱,我岳父可就是被你母亲命人生生打断了腿,我岳母又惊又吓,一病不起。他们家已经家破人亡了,我夫人此次要是治不好你母亲的病,岂不也得搭上小命?」 崔婉一听,顿时站起身来,面色通红,低着头尴尬道,「都是我母亲不好,弟弟的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她却偏偏拿顾老大夫开刀,也是当时伤心糊涂了。」 陆凌风当着人家女儿的面,也不好再多说大长公主什么话。见崔婉很是懂事,不停地替大长公主道歉,于心不忍,这才松口,「即如此,我就陪你走一遭。至于我夫人去不去,那就不是本将军说了算的。」 他的话,听得崔婉又酸又涩,五味杂陈的,心想,能被陆凌风如此呵护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呢? 她还真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陆凌风就带着一群侍卫,和崔婉一起来到顾家。 顾蕊正在顾仲书屋里,父女两个正聊得开心,听闻大长公主和辅国大将军一起来了,不由有些诧异:这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 她不敢怠慢,忙走出去迎,陆凌风已是带着崔婉足下生风地走进来。 顾蕊下了台阶,笑脸相迎,「你今日怎么有空了?」 陆凌风就笑了,「还不是你医术高明,有人非要请你过去治病!」 他说完,就指了下身后的崔婉,「这是大长公主的女儿,今日来是想替她母亲跟你道歉的。」 这话一落,不论是顾蕊还是崔婉,纷纷都愣住了。 顾蕊心想:这到底是真的道歉还是应付了事啊?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的,道,「你太客气了。只是道的什么歉啊?」 崔婉就忙道,「上次是我母亲不好,要打要杀的,今日已经被我劝住,想得开了。」 嗯,这还像句人话! 顾蕊不由对崔婉正眼相看了,这小姑娘,还算是明理,比她母亲强多了。 她对崔婉的好感多了那么一丢丢,却依然不想答应她,「大长公主该请太医过府治疗,我也不过是个游方郎中,只学了个皮毛,怕看不了……」 这既是顾蕊的推辞,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崔婉听了这毫不留情面的话,知道先前是她母亲得罪人家得罪狠了,心里也掂掇了一阵,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蕊见她如此乖巧,心里也有些不忍,但先前实在是大长公主太坏了,她才不想跟她女儿承诺什么! 崔婉现在给她母亲治病要紧,什么虚礼繁文缛节,她一概不理会。 如今见顾蕊不答应,她只得放下身段,诚恳地道,「顾大夫连皇上的病都能治好,这医术有多高明自然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那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顾蕊被崔婉一阵吹捧,只觉得浑身很不自在,连连澄清。 崔婉只是抿嘴儿笑,觉得这个姑娘挺有意思的,忙解释,「太医们也不是没去看过,只是我母亲伤心过度,一点儿起色都没有,倒是各种药渣现在都能塞满后院的库房里呢。」 顾蕊知道,这就是疑难杂症了,估计还是和大长公主的免疫力有关! 看在崔婉的面子上,顾蕊就答应去给大长公主去看病。 不过陆凌风还是不放心她,也跟着一同过去了。如今大长公主再想出什么幺蛾子,那也困难了。 所以,大长公主的女儿崔婉看得很细致,也分析地很到位。 到了大长公主的内室,顾蕊就朝那盘炕上看去,几日不见,就见大长公主更憔悴了,眼底还有几条红血丝,披散着头发,显得老态龙钟的。 顾蕊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好,该有的规矩她一样都不会少。 大长公主眉头微微挑起,还是看不惯顾蕊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 如今要让仇人之女看她的笑话,她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崔婉一见她母亲又要发作,忙在她耳边提醒了几句,大长公主就收起那副凶相,安静地配合了。 顾蕊静静地看着大长公主,也不说话,只是捞过她的手腕诊脉。 大长公主一把甩开顾蕊的手,冷哼着,「不是才诊过吗?这么快就忘了?」 顾蕊也不恼,袖手站在炕沿边,冷声道,「我记性不好,忘了。」 大长公主怒视着她,一言不发。 第67章 崔婉看了看她母亲,只好转头来劝顾蕊,「顾大夫,我母亲就是这个脾气,你多包涵!」 不等顾蕊开口,外间的陆凌风忽然挑了帘子进来,嗤笑一声,「我的夫人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包涵不了。」 崔婉一时语塞,就听陆凌风不留情面地盯着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你不过是生在皇家,大家才敬你让你,你不要得寸进尺!若是没了当今的皇上,你谁也不是?」 大长公主眼睛里烈焰熊熊,死死地瞪着陆凌风。 陆凌风长眉一挑,「怎么?我说得不对?」 崔婉见他戳中母亲底线,唯恐再说下去她母亲暴怒,忙去拉扯陆凌风,「大将军,您就少说两句吧,看在我母亲是个病人的份上!」 「让他说!」大长公主忽然爆喝一声,「我是个病人又怎样?这点子话还说不死我!」 崔婉见她母亲这样,也不知道该劝谁了,只得干搓着手去看顾蕊,「顾大夫,你劝劝大将军哪。」 顾蕊才不会劝,她正听得兴致盎然呢。 陆凌风说得对,大长公主无非就是仗着身份,才作天作地的。说真的,她才是那个被祸害的人,她现在还没找她算账呢,她还兴风作浪上了? 死了儿子怎么了?又不是她爹害死的,治不好大夫还不能活了呀?可怜她娘又惊又吓的一病不起,他们父女二人辗转在外,有家不能回,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原身也因为这个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要不是因为她穿越过来,估计顾仲书也活不成。 他们一家三口只剩了一口,还是个残废,这个账,不该算算吗? 于是,她索性抱起胳膊来,对崔婉的话不理不睬。 陆凌风果然不负所望,继续对着大长公主毒舌,「别以为我们稀罕给你看病。我夫人一家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了的,没有找你报仇算你命大,你反倒对她吆三喝四的,简直是忘恩负义,不知所谓!」 陆凌风这一通骂,简直是大长公主大半辈子的噩梦。从小长到大,她都是锦衣玉食,出入宫女太监簇拥着,哪里有人说过一句重话? 因为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女儿,又是父皇的头生女儿,所以就连皇上都不曾骂过她。后来又有她兄长先皇罩着她,嫁了人也是一家子众星捧月的。 先皇没了,还有梁王这个哥哥宠着她,又是皇上的亲姑姑,所以,她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唯一不足的是她的儿子夭折了,于是她就把一腔的悲愤全都发泄到顾仲书身上,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她的丧子之痛。 她从来没想过,别人也会有妻有子,别人也是人也会痛苦也会难过的。 她只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围绕着她转! 陆凌风这番话,把她骂得五体投地,面红耳赤,几次三番想歇斯底里撒泼,都被陆凌风伶牙俐齿给截过去了。 所以,她又气又急,一肚子话又没法倒出来,瞪着眼干瞅着陆凌风和顾蕊,终是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崔婉大惊失色,抢上前去,又是喊又是叫的,见她母亲都没反应,于是吓得就转身求顾蕊,「顾大夫,你快些救救我母亲啊。」 见顾蕊无动于衷,她又央求陆凌风,「大将军,千错万错都是我母亲的错,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让你夫人救救我母亲吧?」 顾蕊见她急得如此,也不好再拖,心里也知道这姑娘还不错,于是开口道,「崔姑娘别急,你母亲这是急火攻心,这样反倒不是坏事。」 崔婉闻听诧异地转头,眼睛红红地问,「人都死过去了,怎么就不是坏事?」 顾蕊含笑摇头,「你母亲自打你弟弟没了之后,心头憋着一口气,一直让她压抑不能释放。虽然大将军的话厉害了些,但能激怒你母亲把胸口的淤血排出来,这病,就有几分把握了。」 崔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啊。 倒是陆凌风极不情愿地哼了声,「没想到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顾蕊笑着调侃,「其实你也不想让她出事的,只是看不惯她这幅做派罢了。」 的确,陆凌风没打算对大长公主如何的,毕竟,她是皇上的亲姑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好好的,那些老臣们就兴不起风浪来。若是她没了,那些大臣们不知道背地里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这对皇上的名声,也不是好事! 陆凌风不做赔本的买卖,可谁料不过是想替顾蕊出口恶气的,没想到还帮了她的忙。 他真的很不情愿。 顾蕊打趣完他之后,这才上前拉过大长公主的腕子诊脉,半日,方转身对崔婉道,「你母亲这个病,还是因你弟弟而起,如今用了药给她发散出来,也就好了一大半!」 崔婉大喜,忙向顾蕊道谢,「顾大夫不计前嫌,实在是令人佩服!等家父回来,定要重谢!」 大长公主的驸马奉了皇命前一阵子出京公干去了。 顾蕊微微颔首,「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多余的话她并没有说,爱恨情仇,也该揭过去了。 她来到外间,就着现成的笔墨纸砚,刷刷写下了方子,乃是:麻黄1两,桂枝1两,血竭2钱,白芷3钱,制川乌、草乌各3钱,川牛膝3钱,熟地黄3钱,制乳香、没药各3钱,黄芩3钱,当归3钱,威灵仙3钱。每日一剂,研末吞服,早晚各一次。 第68章 崔婉接过方子看时,眼中的惊讶越来越多,她看了一会,对顾蕊道,「都是些寻常药,能成吗?」 「哪里寻常了?这方子可是我的秘方,一般人我都不给用的。」顾蕊就知道这些贵人们瞧不起这些草草根根的,也不想解释。 「其余的倒也罢了,这麻黄怎么用这么多?」崔婉还是不解。 顾蕊索性呛她,「我是大夫,我觉得该用这么多。」 崔婉无奈,苦笑,「顾大夫,我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看以往太医们开的方子里都没有麻黄,才多了一句嘴。」 顾蕊冷笑,「以往太医不是没把你母亲治好?」 崔婉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她。 陆凌风一把抓过顾蕊的手,道,「走吧,人家想用就用,我们尽心即可!」 得,这家伙比她更狠! 不过顾蕊喜欢! 两个人手拉着手,也不管崔婉在后头喊,径直走了出去。 反正方子留下了,用不用的在于他们自己了。 回到顾家,顾蕊和陆凌风去见了顾仲书,把这事情跟他说了。 顾仲书气得拍炕沿,「那些贵人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身子骨儿也跟普通人不一样了。这样的方子别人用的,她怎么就用不得?她是多了一条腿还是少了一条胳膊啊?」 顾蕊头一次听她爹骂人,还骂得这么好玩,不由莞尔。 父女两个留陆凌风吃了饭,饭后三个人坐在堂屋里喝茶,顾仲书又忧心忡忡起来,「贤婿啊,眼下皇上还小,太后又年轻,孤儿寡母的全靠你了,你,能不能撑得住啊?」 陆凌风笑着摆手,「岳父大人,您可别高抬小婿,朝中还有太傅大人,还有一些贤能之士,小婿哪里能撑得起这诺大的朝廷?」 顾仲书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过火,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以为陆凌风要篡权夺位了,不知道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他忙低声道歉,「是我一时嘴快,说错话了。」 陆凌风忙笑着安慰他,「我知道,岳父大人不必自责!」 顾蕊端了一杯茶在一边儿听着看着,发现这俩人已经「贤婿」「岳父」的叫上了,说得还挺投机,完全就把她给忘了。 看来,男人啊,天生就对这些朝政感兴趣,像她爹这样的,都成了残废了,关心那么多干嘛?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说,万一打击了顾仲书的积极性可就不好了。 这个老爹,好不容易现在扬眉吐气一回,她得让他过上安生日子才是! 一想起这个,她又起了回乌平镇的心思。 见顾仲书说得口干舌燥的去摸茶碗,顾蕊忙手快地给他递过去,见缝插针游说着,「爹,您看,我们要不要回乌平镇那个家?」 顾仲书似乎没料到,闻言呆了呆。 顾蕊忙解释,「那里毕竟是咱们父女两个辛辛苦苦置办的家,是真正的家。这里,再好,也是别人的。」 顾仲书还是不说话,似乎不大想回去。 顾蕊不由有些着急,又苦口婆心地劝说,「爹啊,这里人人都心斗角的,都算计着咱们爷俩,哪里如乌平镇的家自在?」 她知道,对于一个古代中年男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落叶归根更好的了。顾仲书从小就住在顾家,顾老太太和顾老太爷对他即使再不好,这里也是承载着他所有童年少年时代美好时光的地方,要让他真的离开家,他怕是不舍。 正搜肠刮肚想再劝劝他的,谁料顾仲书主动说开了,「也好,等你出了门子,我就搬回去。你梅姨,也该有个归宿了。」 顾蕊被这话给惊到了,她爹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梅姨什么归宿啊? 她回头看看陆凌风,一时有些呆萌。 陆凌风笑着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可在手刚要触到她的发际,忽然想起老张人还在面前,于是忙收手,尴尬地握拳抵唇咳嗽一声,「你怎么不明白?梅姨跟着岳父大人这么久,也该有个名分了。」 顾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爹是这个意思,对于她爹的这个想法,她是举一百只手赞成的。 梅姨不管是对顾仲书还是顾蕊,都尽心尽力,人家能在他们父女俩危难之际,不舍不弃,还把他们带到娘家暂避灾难,这份恩情,他们父女俩永生难忘。 先前顾蕊就怕她爹心里想着她娘走不出来,如今见他主动提起来,心里也忍不住为他们高兴,立马起身跑了出去,在门口不远处的抄手游廊找到正拿着针线给她做嫁衣的咏梅。 见这女子低着头静静地坐着阵线,丝线在软糯的绸缎上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就像是静谧的岁月被人打破一样。 她轻手轻脚地上前,唯恐惊着咏梅,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梅姨……」 本来她还想找到咏梅直接抱着她恭喜一番的,可如今咏梅这幅样子,又让她不敢造次,生怕吓着她了。 咏梅抬起头来,看见是她,就抿唇笑了,「好孩子,你来看看我绣的这鸳鸯戏水的床面如何?」 顾蕊眼圈儿发涩,走近前低头就着她的手细细地看着那鲜亮的针线活,语音忍不住哽咽,「好,太好了,梅姨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好看!」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咏梅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撇她一眼,刚要说什么,却发现顾蕊神色不对,她腾地站起身来,急急地问顾蕊,「你这是怎么了?是,大将军欺负你了?」 前一阵子,她还瞧见陆凌风带着一个贵气小姐匆匆而来,莫非那小子又有新欢了? 顾蕊哪里知道一霎时,咏梅心里就想了这么多。 她忙摇头,「不是,都不是。」 「那不是你哭什么呀?」咏梅纳闷了,上前轻轻把顾蕊揽在怀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好孩子,你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说出来,梅姨替你教训他!」 她还是因为顾蕊是被别人给欺负了。 顾蕊看着她那一副侠肝义胆的模样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啊,我可是大将军夫人,谁敢欺负我?」 见咏梅一头雾水,她只得实话实说,「我这是高兴地哭了。」 咏梅这才缓过面色来,忙问,「有什么可高兴的?你可要说实话,不然我跟你急!」 她还以为顾蕊报喜不报忧呢。 「是,是我爹要给你一个家啦。」顾蕊被她崔的只好说了实话。 不过这个大实话却像是晴天霹雳,把咏梅给轰得七荤八素的。 不过这个大实话却像是晴天霹雳,把咏梅给轰得七荤八素的。 「老爷,要给我一个家?」咏梅的声音带着一些惶惑,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是,我爹说,他要娶你,给你名分!」顾蕊被她这傻模样给逗乐了。 咏梅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爷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话落,她又赶紧垂下头去,生怕让顾蕊瞧见她两颊的一抹红晕,只可惜,顾蕊还是看见了。 她也不揭破,人家的心事不要窥视地好! 告诉完咏梅这个消息,她就转身往回走。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见陆凌风正负手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她。 顾蕊对上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跟这个人已经是未婚的夫妻了,等过了八月半中秋节,她和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从此之后,不论风雨都要携手共度,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呢。 这个男人说起来,十分优秀,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又身居高位。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医者,能嫁给他,在别人眼里都是高攀了呢。 可是只有顾蕊知道,这一切,都是陆凌风谋划的,都是他主动的,是他求的她! 但这世上能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这么在意自己,就算他在这件事情上用了些手段,顾蕊也认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地认了。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可能都没有抵抗能力了。 不过顾蕊也知道,跟着陆凌风之后,日子也不见得会过得多顺风顺水的,毕竟,他在朝廷上得罪了不少人,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有都少荆棘丛林等着他们呢。 但,她已经和他联手杀了梁王,也只能和他一条藤了,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反正对她来说,不抱上陆凌风这条大腿,她的小日子就不会那么顺遂,说不定小命哪天被梁王的同党给灭了呢。 陆凌风待她走近,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贴着她的耳朵悄声道,「你就这么告诉她了?也不问问人家答应不答应?」 顾蕊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咏梅能这么为着她爹和她着想,一定是愿意的,所以,听说她爹有这个想法之后,她就巴巴地跑去告诉咏梅了,丝毫没考虑到人家的感受,一副施恩于人的姿态。 陆凌风一提醒,她才觉得这事儿做得有些荒唐,她这是在做什么呀? 于是她一张清丽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不知道,她……」 陆凌风拉着她的手往抄手游廊另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揽着她的肩头,低声安慰她,「别急,你并没做错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看你急得这样。」 说罢,他就拿袖子去擦顾蕊额头沁出的细汗,眼睛里满是宠溺。 他那双眼尾上挑精致到极致的眸子里,溢满了柔情蜜意,眼里此刻只有顾蕊一人了。 顾蕊几乎被他那双眼睛给吸进去了,楞楞地看着他,沉浸在他的美色里。 陆凌风很满意顾蕊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天知道,自打他遇到顾蕊之后,心路历程经历了多少变化。 从一开始喜欢上她的纠结,到之后的挣扎,再到离别时的狠心,只因为她女扮男装,且她从未说过自己喜欢过男人。 那一刻,他真的心如刀割,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走出这片阴影。 谁知,无意中竟然得知她是个女子,于是他高兴地几至癫狂,彻夜难眠,想方设法要娶到她。这才有了后面的隐瞒、设计,虽然手段有些不敞亮,但他知道,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不能再让她逃脱开。 一向,都是他苦苦支撑,暗暗喜欢,即使一个人伤到体无完肤,他也从未对她吐露过,都是因为他不想让顾蕊为此烦恼、难过。 可她一直表现出的就是神经大条、大大咧咧,似乎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这让他无法琢磨,不知该如何走进她的心里。 好不容易跟她定下亲事,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一半,另一半还悬着呢。 第70章 如今顾蕊终于用一种崇拜、依赖、信任、爱恋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另一半还悬着的心顿时落到了肚子里,他怎能不高兴,不欢喜?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犹如跟顾蕊成亲入洞房一般激动、兴奋,好想一把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好好地亲个够,但这里毕竟是在顾家,他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冲动,压抑着自己的愿望。 见顾蕊带着些委屈带着些迷糊的小眼神,陆凌风的心内软得一塌糊涂,忙把自己的想法一字不漏地说给她,「你抽机会再跟梅姨说,我们两个成亲的时候希望能拜别爹娘,从今后,你只把她当娘就是了。」 顾蕊一脸郑重地望着他,听完他的话,面上一喜,陆凌风正等着她说两句感谢的话,就见顾蕊伸出胳膊对他肩头重重一拍,哈哈笑道,「就这么办!」 望着她跟哥们儿一样把手搭在他肩头,陆凌风无奈地苦笑:他的小娘子,何时才能不这么大大咧咧的,好歹让他也过一把软玉温香抱满怀的瘾啊? 顾蕊也不管他还发呆,转身就咚咚地跑去找咏梅,把陆凌风教给她的话完整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拉着咏梅的手摇晃着,「娘,你就答应吧?我想出嫁那天拜别你和爹,高高兴兴地走出家门呢。」 咏梅一直对顾仲书照顾有加,这些日子早就日久生情,只是她总是觉得自己不过是顾蕊生母的贴身丫头,攀不上顾仲书,顾蕊跟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整个人有些发懵,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今顾蕊这般真切地恳求,她自然一百个愿意了。被顾蕊摇着胳膊晃了几下,她只得羞涩地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顾蕊高兴地松开她的手,一把抱着她的头,吧唧一声就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喊了声,「娘。」 咏梅涨红了脸,却没有拒绝。 顾蕊又高兴地叫起来,「我有娘了,我爹有媳妇了,哈哈。」 听着她有些傻里傻气的话,咏梅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顾蕊兴奋地要命,赶紧跑到她爹屋里,一进门就吆喝着,「爹,梅姨答应了。你快些操办起来。」 顾仲书也不料顾蕊行动力这么强,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咏梅,又听她催着自己,忍不住老脸通红,嗔道,「你这孩子,真是胡闹!」 顾蕊知道他也是抹不开面子,如今梅开二度,顾蕊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她娘已经没了,活着的人自然要向前看,她爹能娶了咏梅,她嫁过去,也能放心些。 见顾仲书面色通红,不好意思看她,她心知肚明,就跟她爹保证,「爹,这事儿就交给我跟你那贤婿给你们操办喽,你们就好好地享受享受这二人世界吧。」 也不等顾仲书再说她,她则急慌慌地跑出去找陆凌风,商议她爹跟咏梅的亲事了。 陆凌风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还有十来天就是八月半,要是在我们成亲之前给他们操办,未免有些急促。」 顾蕊歪着脑袋看他,「你说东西会置办得不齐全吗?」 「倒不是这个,」陆凌风摇摇头,笑道,「只要有银子,什么东西买不来?我就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委屈了梅姨,毕竟三书六礼一概全免了。」 顾蕊一想也是,人家咏梅也是头婚,特别是古代的女人,一辈子也就嫁一次人,这事儿若是太过匆忙,未免有些遗憾了。 她有些为难,还是很希望在她出嫁前,能看见她爹和梅姨一起的。 正犯愁,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都一把年纪了,还什么三书六礼啊?你们看着办就好!」 顾蕊和陆凌风一起回头去看,就见咏梅一脸恬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神色平静,不像是说气话。 顾蕊放下心来,去拉她的手,拍了拍,道,「梅姨,您放心,不管如何,我们也不会让您委屈的,相信我,一定会给您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的!」 咏梅望着她,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顾蕊和陆凌风开始忙活她爹和咏梅的婚事了。 顾蕊跟她爹商量了,娶亲的时候就在乌平镇的宅子里,以后那宅子就是他们的了。 顾仲书答应了,毕竟顾家是不会关心他续弦的。 顾蕊就开始放手给他们置办东西,反正陆凌风有的是银子,顾蕊都在京城最好的绣房订的嫁衣,买了很多生活物品。 足足花了陆凌风三千多两银子,而陆凌风还反复问她银子是否够花,生怕自己给她的银子少,特意嘱咐她,「不用省,岳父大人的婚事,只求好看。」 顾蕊暗搓搓地笑了,这就是土豪啊,只求高大上,不管花了多少。 不过陆凌风这种态度正是顾蕊喜欢的,不管她为娘家人花多少,他从来不说一个「不」字,事事以她的意思为主,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她做梦都是笑醒的。 在顾蕊的大操大办之下,顾仲书赶在八月半之前娶了咏梅,两个正式结为夫妻。而顾蕊,一口一个「爹」,一口一个「娘」,亲热得别人都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呢。 顾蕊在顾仲书和咏梅结为夫妻之后,亲自带着陆凌风去了她生母坟头,把这事情跟她生母絮叨了一遍,「娘啊,爹这一生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想让他有个伴儿,您在地下,也能放心了吧?您跟着爹没享过福,如今女儿发达了,有钱有势的,可惜您看不到了。就让梅姨代您享受吧。」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又拉过陆凌风来,指着他对着她母亲的墓碑道,「娘,这就是您女婿,您瞧瞧,您还满意吗?」 陆凌风一脸肃容地一撂衣摆,跪下来,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才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在您的坟前发誓,此生一定不会辜负小蕊,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 顾蕊无比动容,这样的陆凌风,实在是太难得了,相信若是她母亲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会笑着瞑目了。 见他跪在地上,雪白的锦袍上都染上了尘土,心中不由疼惜极了,忙一把拉起他,拍打着他的膝头道,「看看,这衣服都弄脏了呢。」 看着这样的顾蕊,陆凌风满心欢喜,此时的她,才真的有点儿小娘子的样子了。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衣服脏了有什么要紧,只要岳母大人高兴就好!」 顾蕊心中不由暗叹:她的生母高不高兴谁知道呢? 不过陆凌风的做法,还是让她心情舒畅,能为一个死了的人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极致了。 和陆凌风从她母亲的坟前离开,回到乌平镇,咏梅就从屋里迎出来,迭声问,「饿了吧?有现成的饭菜,我叫人去给你们热一热。」 听着她温煦的话,顾蕊面上又绽开笑容,这个家,终于像个样子了。她母亲,也该瞑目了。 接下来一些日子,她就呆在家里,一心一意准备出嫁的事宜。 王大生来过两次,听说顾蕊要嫁给当初住在他家里的陆小哥,倒是没有意外,一个劲儿地恭喜。 顾蕊叫他去码头上送了一趟货,之后就在家里捣鼓起药材来。上次托了陆凌风的关系送了几瓶药给西郊大营,听说反响挺好,后来她被梁王带进宫里,这事儿就耽搁了。 如今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她索性补出一批药品来,叫王大生送过去。 京中万宝斋的宋管事也来了,给顾蕊送了丰厚的礼物,说是恭喜她出嫁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来拿一些货,顾蕊并不想占什么便宜,跟军中的贸易还是交给了万宝斋,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订单,万宝斋自打上次安乐坊掌柜的讹诈了一次,这么多天一直元气大伤,如今有了这项生意,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了,从上到下,个个都把顾蕊当恩人供着了。 顾蕊也就放心地在家里待嫁了。 万宝斋自打上次安乐坊掌柜的讹诈了一次,这么多天一直元气大伤,如今有了这项生意,简直就是起死回生了,从上到下,个个都把顾蕊当恩人供着了。 顾蕊也就放心地在家里待嫁了。 眼看着婚期逼近,顾蕊哪里都不去,只在家里待着。陆凌风时不时地骑马过来,问她意见。诸如屋里的家具如何布置,用乌木的还是檀木的。床上的帐子用什么料子的,窗帘用什么花色……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顾蕊不胜其烦,只得对陆凌风说,「你看着办,我都好,反正都是花你的银子。」 陆凌风知道她是个跳脱的性子,不大在乎这些,只得自己把关,所用皆是上好的东西。 顾蕊呢,这几日虽然闲在家里,但也不是没事做的,咏梅日日抓着她学绣帕子、做袜子,把个顾蕊烦得受不了,觉得还是跟陆凌风去看屋子布置地好。 于是,她特意让侍卫甲捎信给陆凌风,说要去看看他们的新屋子。 陆凌风欢天喜地来接顾蕊,以为她变了心性。 顾仲书见陆凌风来接,一脸的喜色,忍不住提醒他,「小蕊这是在家里被她梅姨给叨叨烦了,想跑到你那里躲清静呢。」 陆凌风愕然,忙问,「梅姨怎么叨叨她了?」 顾仲书忍俊不禁,说道,「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连个帕子都不会绣,你梅姨这不是怕人家笑话吗?抓着她临时抱佛脚呢。」 陆凌风也没料到顾蕊会因为这个事想逃离,听说之后也是哈哈大笑,好半天他才敛了笑,看着顾仲书,认真地说道,「岳父大人,我娶小蕊并不是让她洗衣做饭做针线的,而是想好好照顾她一辈子。她的个性只喜欢捣鼓药材治个病,哪能把她拘在家里干这些?」 顾仲书一双眸子忽然迸出清亮的光芒,连声问,「你真这么想的?不会后悔?」 「当然不会!」陆凌风含笑一揖到底,真挚道,「小婿当然不会后悔,此生能娶到小蕊,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顾仲书眸中光芒大盛,连忙摆手,「好好好,你赶紧把她带出去吧。」 陆凌风这才笑着行礼,退了出去,去找顾蕊。 他没想到顾仲书看上去有些迂腐,但行事却极其灵活。这也许是能养出顾蕊一副豁达性子的原因吧? 顾蕊见着陆凌风之后,喜不自胜,迎上来就急匆匆道,「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陆凌风宠溺地笑看着她,忍不住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来揉揉她的小脑袋,戏谑着问,「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顾蕊跟他早就很熟了,听见这话也不害羞,只是横了他一眼,哼着,「瞎想什么呢?」 陆凌风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恼,就去拉她的手,笑答,「走吧,知道你在家里憋屈,这不就赶紧过来接你了。」 顾蕊也笑,「是不是我爹又对你说什么了?」 陆凌风只管笑,没有出卖老丈人。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顾蕊随着陆凌风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咏梅就追出来,嚷嚷着,「去哪里啊?这都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还一天到晚四处跑?姑爷你也是的,这还没成亲呢,怎能天天往家里跑?传出去看别人笑话!」 顾蕊无奈地站住脚,一脸苦笑。 陆凌风望着顾蕊被咏梅叨叨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在他印象里,似乎顾蕊就没什么令她害怕的,没想到竟然怕了咏梅的唠叨。 他忙笑着跟咏梅解释,「梅姨,我带小蕊去看看新屋子布置得合不合心意,没有别的意思,天不黑我准把她给送回来。」 咏梅一听他要接顾蕊去看新屋子,就放下心来,又絮絮叨叨说开了,「去看看也好,免得到时候不满意还得折腾,姑爷,我跟你说,这事儿就得女人出面才成,我们家小蕊眼光好,你布置的东西她不见得能看得上眼。」 陆凌风被一顿说,也觉头皮发麻,却还得赔笑道,「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对,我这不一切都以小蕊为重嘛。」 咏梅望着顾蕊,眼光里有说不出的与有荣焉,没想到她带出来的姑娘,能嫁给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还能这般受宠,作为长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但一高兴,她又忍不住唠叨开了,「姑爷啊,我们家小蕊针线上不大行,你可要多包涵啊。」 顾蕊以前还没怎么觉得,这时候是切身体验到咏梅化身为唠叨婆了。也许之前她把自己当作下人的缘故,但现在她和顾仲书成亲,顾蕊又对她尊敬有加的,这就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吧? 总是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心里眼里都是对孩子的不放心! 顾蕊虽然怕她唠叨,但却有很珍惜她的唠叨。这才是娘的样子,这才是家的味道不是吗? 她不等陆凌风说话,就上前去拉了咏梅的胳膊摇晃着,撒娇,「娘啊,哪有当着姑爷面说自己闺女坏话的?万一您姑爷到时候看不上您闺女怎么办?」 话音刚落,就见咏梅两眼一瞪,凶巴巴地望着陆凌风,「他敢?他要是对你不好,到时候娘替你出面教训他!」 顾蕊听得直抿嘴笑,天,她这个娘哎,以为堂堂辅国大将军也是她能教训就能教训的吗? 不过她不好意思揭穿,陆凌风也跟着凑趣儿,「梅姨,您放心,小蕊会不会不要紧,她喜欢做便做,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会勉强她。」 咏梅听见这话,总算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笑着又推了顾蕊一把,「瞧你,多有福气!还不快去?」 这又催着她跟未婚夫婿出去啦? 顾蕊无语,却还是吧唧在咏梅脸上亲了口,才笑着去了。 咏梅捂着被顾蕊亲过的地方,傻乐了半天,才回到屋里。 却说顾蕊跟着陆凌风去了辅国大将军府,一径来到他布置好的新房里,东瞅瞅西看看,见家具床慢一应俱全,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去坐在窗前,从袖内掏出本话本子看起来。 陆凌风好笑地看着托腮看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顾蕊,忍不住调侃,「你这哪里是看新屋子啊?分明就是出来躲清闲的。」 顾蕊撩眼皮子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看那话本子,自顾自地笑起来,翻了一页。 陆凌风彻底服了,这丫头,什么时候都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罢,她在家里也是闲不住,不是捣鼓药丸就是被她继母拉去做针线,不如让她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再说,她在这里,他还能不错眼地看着她,何乐而不为? 于是,他想通了之后,赶紧起身叫人去端来上好的茶和各种精巧的点心来。 顾蕊正好有些饿了,见了这茶水点心,忍不住夸了陆凌风一句,「你有心了。」 陆凌风哭笑不得,好半日,都没搭理他一句,如今看在点心茶水的面子上,才得了她一句夸赞。他混得连茶水点心都不如了? 顾蕊哪里知道陆凌风一会儿就有了这么多想法,她好不容易躲出来,才把这两日才买的话本子看看,不然,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医品荣华》卷一 作者:壹梦 02、《医品荣华》卷二 作者:壹梦 03、《医品荣华》卷三 作者:壹梦 04、《医品荣华》卷四 作者:壹梦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