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也可以》 第一章 见鬼! 他真的看见「鬼」了! 叶刚从沙滩躺椅边坐起身,壮硕身躯挺直得像块墓碑,墨色瞳孔死命瞪着十公尺外的那个「女鬼」。 或者,他该说是「女鬼头」! 女鬼头就在及膝草丛上方,用一种缓慢但流畅的速度从左边升起,旋转画出半个圆弧滑至右侧后又消失无踪。 一回又一回。 圆盘似的明月光芒及饭店希腊柱式的灯光,在女人丝缎般长发上映出一道光晕,让她清秀的五官显得气质出众。如果她不是鬼的话,他会说这个女人很有灵性。 不过,既然她是鬼,有灵性也就不足为奇了。 叶刚蓦打了个寒颤,瞇起眼想察看那个女人是不是蹲着在恶作剧。 只是,他愈看头皮愈发麻,两脚像被钉子钉住似地动弹不得。 如果那个女人蹲着恶作剧,他应该会看到她的脖子,她转头的姿态也必然会有僵硬之处。然而,那个女鬼看起来很怡然自得,就像一颗被挂在窗边的风铃,怡然自得地飘来飘去。 叶刚背冒冷汗,原本觉得够温暖的克什米尔毛料西装,现在却挡不住他一臂的鸡皮疙瘩。 他平素不信鬼神,在台湾饭店大兴土木时,通常只是入境随俗地跟着上香。到了日本盖饭店时,更乐得省去了这一套。谁知道华人饭店有些规矩还是不能省略,破土时还是得拜拜,否则—— 饭店里会有鬼。 她的头那样忽前忽后地转圈圈是什么意思?是在暗指她淹死于饭店后方那个发呆亭旁的水池里?还是想找人帮她申冤?或者,只是想善尽鬼材,吓得人屁滚尿流? 叶刚喉结上下滚动着,双唇抿成死紧,但他霍然起身,强迫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得解决这个「鬼问题」! 毕竟,叶氏集团这座位于日本的饭店是以女性养生、美容为取向,闹鬼风声一出,生意还要做吗? 况且,他现在正要挟日本几座饭店营业额出众的优势,协助他的人马取得大陆新酒店的董事长一职,怎能容许任何状况来干扰。 叶刚威毅脸庞上两道浓眉一拧,不怒而威的神态足以让三岁小孩也懂得该肃静。 他脚步坚定地走向女鬼,亚曼尼西装下的刚硬体魄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他没跟鬼谈判过,不过鬼也曾经当过人,没道理不能沟通。 只不过,这里是日本,他该跟鬼讲中文、日文还是英文? 叶刚站在十步远的地方,决定先用日文探路。 「阁下如果识相的话,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叶刚低喝一声。 女人扬起羽扇长睫,露出一对亮如星子的水眸。 那水眸纯净得不染一点尘俗,让叶刚看傻了眼,一时之间只能怔怔看着她。 女人柔软声音飘在空中,像鬼片里慢速播放的黑胶唱片。 「为——什——么——要——赶——我——走?」女人用日文说道。 「因为人鬼殊途,妳不该打扰饭店旅客。」他板着脸说道,面颊肌肉紧张地抽搐了一下。 女人眨了下眼,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突然间,她的头开始往上升。 叶刚猛地往后退一步,立刻眼神一狠、马步一蹲、手掌也马上旋变而为阴阳掌,一副迎战姿态。 天,她不只是头上升—— 她连脖子、肩膀、手臂、腰还有脚,全都露了出来。 「可……我也是饭店旅客,我没有打扰别人啊。」舒以柔慢吞吞地说话,打量着这个满脸敌意的剽悍男子。 他利落短发看起来又粗又硬,表示脾气难搞;浓眉上扬,代表个性火爆;法令纹颇深,显得冷酷又理智。这是一个不管用文攻或武吓,都会不择手段得到成功的人。 叶刚把她从头到脚瞪了一遍,从她灵秀脸孔、月光明眸、及腰发丝及宽松棉裤下露出的纤细小腿,无一遗漏。 「妳是人。」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辈子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蠢过。 「当然啊。」舒以柔点头,还附赠一个缓慢微笑。 叶刚看着她慢速的点头动作,浓眉倏地攒起来,强忍住命令她快一点的冲动。 「妳刚才在那里做什么?」他粗声问道,下颚肌肉仍然紧绷。 「做瑜伽。」 「为什么只露出一颗头?」 舒以柔觉得解释太慢,干脆将双腿往两侧横劈,直至双腿在地面上成为一直线。 接着,她往前趴下身子,胸腹随之平贴到地面上,柔软地像是一张对折起来的绢纸。 叶刚倒抽一口气,看着她缓慢地由左至右地旋转颈子,他差点想叫救护车,把「自己」送到医院。 他刚才一定是脑残,才会把这个练瑜伽的女人当成鬼看! 叶刚嘴角抽搐,灼黑眼里闪过一道怒焰。 幸好,现场只有她在,没人知道他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总之,妳下回别再躲在那里装鬼吓人,幸好我胆子大,否则误会就大了。」叶刚不客气地说道。 「你怕鬼喔?」舒以柔唇角微扬,觉得很有趣。 「妳不怕吗?」马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笑胆子小。 叶刚脸色更阴郁,恨不得自己这副凶神恶煞模样,能吓到对方屁滚尿流。 只是,她就睁着那么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长发还在空中飘啊飘地。 「要看那个鬼是谁。」她轻声飘落一句。 叶刚身子一震,又被吓了一跳。 「妳回答问题不能快一点吗?」他没好气地说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水眸眨了一次。 「你为什么一直在生气?」她奇怪地问道。 「总之,妳下次别再躲在那里吓人。」叶刚失去耐性,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间饭店订价那么昂贵,我下回再来的机率也不是很高。」她据实以告。 叶刚瞪着她,很想把她抓起来逼她承认他们饭店贵得有价值,但他不能,因为他必须他马的以客为尊! 「随便妳。」叶刚转身大步往外走。 「你……」他的身后悠悠传来一声轻唤。 叶刚停下脚步,等待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他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段时间够他看完一则新闻了。他抿紧唇,再度大步地往前走。 「你应该学习放松一点。」舒以柔说道。 叶刚后背一凉,整个人蓦地僵直成一块石头。 现在这女人又有神通了! 他就喜欢压力在身,喜欢责任一肩扛,喜欢家族里没有他便不能成就大事的无形期许,不行吗? 「干妳屁事!」叶刚低声一喝,没好气地大步往前走,决定离她愈远愈好。 一个陌生女人跟他说这么交浅言深的话,不觉得很怪吗?亏她还是向来以过度自制闻名的日本人。 只是,在叶刚走出花园区的最后一秒前,他却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背向着他,发丝在腰间轻轻摇曳着,腿上鹅黄色的宽松软质长裤,用一种匪夷所思到近乎飘动的慢速度,缓缓移向花园的另一方出口。 笑声不请自来地滚出叶刚的喉咙,他停下来倚着花墙,突然间笑到厉眼瞇成了一条缝。 见鬼了,他是在气个什么鬼劲!今晚的一切,又怎么能够怪他把人当成鬼呢?毕竟这女人实在—— 太不像人! 舒以柔真喜欢这间日式饭店,离东京市区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却有着几小时航程外才会有的南洋风情。 瞧瞧庭园里围绕着方形泳池而立的白色花丛,还有镶在墙面里的纯白发呆亭,以及空气里精油味道与空灵的丝竹乐音,哪一样不让人放松呢? 更别提饭店里那些把女人当公主一样伺候的厚厚浴袍,及精纯精油沐浴、spa。 还有还有,不能不提到这里请来泰国知名蓝象餐厅大厨坐镇的泰式料理,美味到让她恨不得一天吃七餐! 当然,以她一间古书店老板娘的收入,其实不容易负担起一晚八万日币的住宿。 但她运气好,在商店街办的抽奖活动中,居然抽到了一泊二食的饭店住宿券。 所以,她现在摊在这里的阳光下,感觉自己置身于峇里岛。打从起床后,她就缩在发呆亭角落,被泰丝软垫包围着,连伸个懒腰都嫌累。 她下次还要来这里,如果经济能力不足以负担住宿费,她就去饭店餐厅把自己喂饱,然后就像只猫一样地蜷在这里晒太阳,度过美好一日。 舒以柔望着发呆亭左侧的那排平房vi—— 每间都有后门正对着庭园,房客随时可以出来。饭店dm里有提到,那种vi一晚要价二十万日币,里头还有专属汤区和私人小花园。 二十万日币耶,快逼近她十坪书店一个月的房租了。 「该死!」 一道中文暴怒声从vi门后传来。 是昨天把她当鬼的男人,原来他也是华人啊。舒以柔认出男声,好奇地朝那排vi瞥去一眼。 「该死!」男人又咒骂了一声,这次还伴随着一声唉唉惨叫。 一定是身体不舒服吧。她一看他走路,就知道他肩颈僵硬到一个不行。 她很怀疑那种肩颈怎么有法子睡得好,而人一没睡好,什么病都出来了。这种人应该是用意志力在过生活吧,还是她一天睡足八小时最幸福了。 舒以柔拥着克什米尔大披风,把脸颊贴在手掌间,粉唇吐出一声满足呵欠。今年东京是暖春呢,暖春最好睡了…… 「我脖子落枕,去给我买止痛剂来。还有,预约晚上看诊!」门内再传来凶恶命令,像春雷轰然一声炸过后,又归于平静。 饭店喇叭仍然播放空灵的音乐,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会治落枕喔。」舒以柔软软地用中文说道。 「谁在那里!」 离她最近的一间vi后门突然打开。 叶刚穿着浴袍、湿着一头粗发,雷达双眸直射向发呆亭。 早上八点,来饭店度假还这么早起的人,目前只有一个—— 是那个不像人的女人! 「刚才说话的是妳?妳为什么会说中文?」叶刚大跨步地走到她身边,头颈在快步移动间,完全保持着不动姿态。 「对。我会说中文是因为我爸妈都是台湾人。不过,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和妈妈搬到日本了。」她乖乖地依照他的问句,逐一回答问题。 「妳说妳会治落枕?妳是医生吗?要花多久时间?」看着她像团棉花似地窝在抱枕里,他恨不得能把两人的肩颈对调。 「对。我不是医生。给我十分钟。」她起身打了个哈欠。 「妳说这些话已经用了三分钟。」叶刚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 「才没有。」她嘟着唇,鼻尖微皱了下。 那小女孩似的单纯神态,让叶刚的唇角一勾。如果他没落枕,他会邀她一起吃早餐。 这女人有点意思,让他想多看几眼。 「妳要在哪里治我的落枕?」他问。 「在你的后院方便吗?」她还可以顺便参观一下一晚二十万日币的房间。 「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倒是妳一个人,跑到陌生男人房间,不怕被人占便宜?」他粗声说道。 「你现在落枕,占不了便宜的。」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刚看着她蜗牛般的移动速度,他浓眉一皱,用头颈不动的殭尸移动方式,快速来到她身边。 「失礼了。」 叶刚大掌扶住她的肩,狂风扫落叶一样地拖着她向前,只花了三秒钟,就回到vi里。 舒以柔还来不及赞叹那一池乳白色露天温泉池,就被迫坐进一张白色藤椅里。 「可以开始治疗了。」他命令道。 「干么那么赶?你就是凡事太紧张,才会夜里睡眠不好,肩颈才会落枕的。」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转头欣赏地看着一旁的鸡蛋花植栽。 「妳怎么知道我夜里睡不好?」叶刚浓眉倏地拧起,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我就是知道。」舒以柔水灵眸子里闪过一丝俏皮。 「总之,妳别浪费时间,快点开始治疗,我的时间不多。」 「说得也是,无常大浪一个打来,谁也挡不住。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她点头称许他。 叶刚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冷嗤道:「既然知道时间不多,妳干么还言行举止牛步化?」 「因为我认真地活在当下,瞬间就是永恒。」她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平静自得。 「这位仙姑,在妳羽化升天之前,可以先治疗好我的落枕吗?」 叶刚失去耐心地大吼一声,舒以柔却笑了出来。 从来没人叫过她仙姑!她挡不住笑声,索性对着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她笑声真美——像春风、像花朵绽放、像银铃。 叶刚瞪着她,脑袋里闪过一堆肉麻到他起鸡皮疙瘩的句子。 「你先坐在这里。」舒以柔起身将自己位子让给他,伸手抚向他的后颈。 他身子一震,感觉她丝柔指尖在他皮肤间滑动着。 见鬼了,他对她的抚摸有反应。 叶刚咬牙忍住一声呻吟,粗声问道:「妳摸完了没?」 「摸完了。你是右肩紧绷引起的落枕,我先帮你揉开一些硬块。」她以拇指揉压他硬得像石头的肩颈。 叶刚感到一股暖流滑过痛处,他满足地长叹一声。 「现在趴在地上。」她说。 「妳说什么?」如果他可以转头,他会瞪她。 「趴在地上,跟我做一样的动作。」 舒以柔首先趴在地上,双掌双膝先着地,背部压平后,开始用「呼」及「吸」两个口令来蜷曲身躯、昂起肩颈。 「落枕就是颈椎关节周围发炎,如果往反面方向伸展,就可以让那部位的肌肉松弛。过程会有些疼痛,忍过就好了。」她说。 叶刚看着她柔软身躯,像一朵在水里绽放的莲花。他咽了口口水,觉得某个部位跟他的肩颈一样地僵硬起来。 天!男人早上起床确实比较有「精神」,但是他从来不会随便对人有反应。 见鬼了,他一遇到她就像鬼遮眼,状况百出得像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你怎么不做?」她回头看他。 「做这个动作会治落枕?妳去骗鬼好了。」他对自己无法自制的反应感到不爽,臭着脸说道。 「你没做就否定了,一点冒险犯难精神都没有。」她澄亮的眼指责地看着他。 叶刚浓眉一凛,瞪她一眼。 「你做的时候,会痛不欲生,但我保证你做了之后,疼痛马上可以减轻一半。」舒以柔对他灿然一笑,还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怎么会拥有这样纯净笑容? 叶刚盯着她,等到他发现自己跟她一样趴在地上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依照她的指示,双掌撑地、胸部平贴在地上,下巴向前拉起。 「妳现在是在报复我昨天把妳当成鬼吗?痛得要死!」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早就喷泪哭出声了。 手臂和肩颈痉挛似的痛让叶刚脸色发白,想咬人泄忿。 「我知道很痛,但是撑过去就会好一点。只要你肩颈筋络松开,不再纠结,一定会好过一点。」她坐在他身边,用手调整着他的姿势。 她柔软小手拂过之处,让他感到些许舒缓。 虽然这个动作真是让人痛不欲生,像是有人从那里打进毒液一样。但是,见她柔嫩双唇吐着糖果般的甜软语气,他就觉得非得在她面前表现出英雄气概不可。 「再一次。」她微笑地看着他又做了一次。 「再一次就好了喔。」她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妳直接拿刀捅死我好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双臂却还是勉强自己又做了一回,才彻底摊平在地板上。 「哈……呵呵呵……」舒以柔原本盘腿坐在庭院的木头地板上,此时却笑到上半身几乎就要平贴在地面上。 「有那么好笑吗?」他慢慢坐起身子,神奇地发现—— 他的落枕处真的比较不痛了。 「那招还真的有效。」他旋转着颈子,发现可以旋转个四十五度左右了。 「当然有效啊,还有一个穴位也很有用。」她抓起他的手背,往中指下方的落枕穴一压。 叶刚惨叫出声,感觉像是万蚁钻心。 舒以柔咬着唇,想忍住不笑,偏偏笑弯得像两抹新月的双眼露了馅。 「最毒妇人心。」叶刚闷声说道。 「乖喔,一会儿就好了……」舒以柔这回盘腿坐在地上,改握住他的右脚踝。 他低头望着她,她的柔顺模样让他心抽搐了一下。 「啊!」叶刚脸色狰狞,额上青筋毕露。 「这是悬钟穴,对于落枕也很有效。」她用拇指缓缓推揉着,并以轻声细语伴以一个春风笑容。 叶刚嘴角抽搐了两下,怀疑她天使笑容面具下,根本就是魔鬼一只! 因此,当他的秘书许易伦从前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老板一脸被严刑逼供的模样。 「叶先生,你没事吧?」许易伦吓到脸色发白,连忙赶到跟前。 舒以柔手上力道改为轻揉,因为专心在治疗,以至于连看都没看来人一眼。 「没事。」叶刚看了秘书一眼,突然觉得他的效率太好。 「这是您要的止痛药。」许易伦将水及止痛药递到叶刚手边,忍不住偷看她一眼。 女子自然地盘坐在地上,笑容盈盈像朵花,让人忍不住也回以一记笑容。 叶刚看着秘书近乎傻笑神态,立刻心生警惕。他刚才该不会也是这么傻不愣登地冲着她笑吧? 他头一仰吞下药,灌完一杯水后,他沉着脸,双臂交握在胸前。 「请司机备车,我二十分钟后要上车。」叶刚说。 「是。」许易伦拿起手机吩咐。 「那我先走,不打扰了,祝你早日康复。」舒以柔睨向他,声音徐缓得像春风。 「妳叫什么名字?」叶刚一个跨步挡住她的去路。 许易伦一见老板显然正在把妹,虽然非常地想留下来观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却立刻知情识趣地在下一秒消失。 「舒以柔。」她说。 「我是叶刚,明晚请妳吃饭,谢谢妳帮我治疗落枕。」他说。 她慢慢地摇头。 他双唇紧抿地看着她,浓眉狠然一拧。 「我明晚就不在这里了,不然我好爱这里的料理。」她叹了口气。 「妳住哪?」他松开浓眉,语气急促地问道。 「东京。」 「那我过去找妳。」 「不用这么麻烦。」她又没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坚持。」叶刚朝她逼近一步,近得能呼吸到她身上的精油香气。 她仰望着他,目光看过他刚硬的脸颊线条。 「你不要老是太坚持。你就是因为太坚持,所以才会肩颈像石头,睡觉睡到落枕,偶尔还是要学习放下。」她脱口说道。 「我跟妳很熟吗?」叶刚的防护罩马上升起,黑眸森然地看着她。 「不熟。」她回望着他,仍是一派自在神色。 「既然和我不熟,就没资格猜测我的想法。」 「既然不熟,你也不用请我吃饭。我们萍水相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她轻轻柔柔地说道。 叶刚瞪着她圆润的五官,颊边肌肉抽搐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会被她堵到说不出话。 「总之,我会找到妳。」他对着她说道。 「总之,祝你早日康复。」她不置可否地一耸肩,举手跟他一挥。 叶刚看着穿着一身软质棉衣的她,足不点地般轻飘飘地向前走,他很好奇这女人有没有慌乱的一天。 万一现在火灾还是地震,她还会维持那种连乌龟都要唾弃的速度吗? 好不容易才走到门边的舒以柔,缓缓回过身。 「我忘了告诉你,左边鼻孔吸进的是阴气,可以帮助你放松。如果晚上不好睡,可以只用左边鼻孔呼吸,最好睡前两个小时,就不要再工作了。」 「知道了。」叶刚锁住她的眼,想知道她怎么能对陌生人如此友善。 这样的她如何身处在这总是把真正情绪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日本社会?他们会认为她是异类,而他没法子忍受这个小女人被孤立的感觉。 「我又鸡婆了。」她见他盯着人良久不放,像个小孩一样地吐吐舌头。 「这事,我们下次再讨论。」他要弄清楚自己对她的保护欲打哪来。 舒以柔讶异地对上他的眼,被他神色里的势在必得一惊。 她的第六感很准。他一见即知是那种事业有成、日理万机的人,除非是真正在意了,否则不会追逐一个陌生人硬要请吃晚餐。 但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舒以柔不愿再多想,礼貌地一颔首后,她走出vi,走向早餐室。 享用一顿美味早餐后,她就要回房收拾行李,准备退房了。谁要她动作慢吞吞、却又不喜欢被催促,所以总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只是,叶刚方才做瑜伽的姿态真的很好笑,好像武侠小说里被点了穴的人,全身筋络都被魔教教主震碎一样。 舒以柔粉唇一扬,轻笑出声,开心程度像是得到十天度假券一般,浑然不觉身后有一双如影随形的黑眸,正尾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为止…… 第二章 晚上五点,舒以柔站在她所拥有的古书店里头。铃铃铃铃铃铃……电话在十坪店内嗡嗡嗡地迥响着。 「可以不要响了吗?」舒以柔叹了口气,瞥了电话一眼。 电话应声而停,她开心地一笑。 她不喜欢电话一响,神经绷紧的感觉,偏偏现代人又少不了电话,朋友都说她这种没有手机的人是原始人。 原始人又如何?总比过劳死的现代人来得好啊。 舒以柔整理好位在店内最后面的书籍目录之后,缓步经过摆设着作家手稿的玻璃墙,最后停在书店中央沙发区旁边的木桌子前。她随手将书摆放整齐,也顺便把一些没看过的书简单翻阅过一回。不小心拿到一本二十世纪初被称为天才雕版师埃德蒙· 杜拉克的童书,一打开,她就完全忘了自己原本在做什么,只知道埋首在其间,对于画中小动物的表情着迷不已。 铛铛铛! 立钟敲六点钟响的声音吓醒了舒以柔,她转身将手边东西整理好。因为七点就要准备结帐、整理店面打烊,而她动作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她小时候有心脏病,任何一点大动作都会引起不舒服,情绪也不容许有太大波动,直到十五岁时动了手术,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只是,徐缓过日子的习惯却再也改不掉,也就这么陪着她一路走过高中、大学及母亲过世。 喀、嚓! 门上竹片响了两声。 「您好。」舒以柔回身打了声招呼,嘴巴却忘了合拢。那个那个― 叶刚来了!「你真的来了。」她脱口说道,心脏坪坪乱跳。 叶刚几步便缩短了彼此距离,黑色衬衫解开上头两颗钮扣,少了生意人的精明、刚硬的锁骨显得侵略性十足。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粗声问道。 「电话铃声自己停了。」 她睁大眼看着他,在远离了度假松散气氛之后,她的感觉神经变得更加灵敏,自然无法不去注意到他的男性气概。 她一直以为小说里所形容的剽悍男子汉应该只会在日本时代剧里出现,至少她从未在现实人生里看过,直到遇见他为止。 「电话至少响了二十声。」他不快地抿紧双唇。 「那样很久吗?」她问。 「废话。」他没好气地说道,很快地将这间古书店打量过一回。满墙的古书,小巧精致又舒服,从待客沙发的泰丝抱枕到墙上披挂的手染布及答里岛木雕,无一不是她的小缩影。 「你怎么知道我的店在这里?」她问。 「你住宿后的问卷资料填得很仔细。走吧,我预定好餐厅了。」他握住她的手肘,定定地看着她的眼。 「你怎么能看到我填的问卷?还有,什么餐厅?」 「我有我的管道可以看到。还有,我昨天就告诉过你,我会找你一起晚餐。当时,你并未反对。」叶刚说道。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找我。」舒以柔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承认甚少看走眼的她,这回真的踢到铁板了。 「你太低估我的决心了。」 「但我也不认为你会坚持很久……」舒以柔嘀咕一声。 「你说什么!」叶刚怒眉一挑,又逼近她一步。 因为她模样很女性,追求她的男人向来不少,可是她的慢性子足以逼人弃械投降。叶刚一望即是那种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个性,应该撑不了太久。 「原因有很多,但我不想说那么多话。」舒以柔盯着他胸前钮扣,软声说道。叶刚看着她娇欲模样,忍不住放轻语气。 「我订了间日式餐厅,你应该会有兴趣。」他说。 她又被他吓一跳,蓦地扬起长睫!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叶刚咧嘴笑了,从她脸上便看出了她的疑问。 「你填了意见调查表,还写了好几行句子,大力称赞我们的泰式美食与和食,我想那表示你对吃东西有兴趣。想不想吃月心居?」 「你指的是那家日本第一素食料理!」舒以柔跳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作梦。 「没错。」叶刚看着她捣住胸口,一脸的不能置信。兴奋替她绢白双颊染上樱花般红润,而她的高兴明显到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拿到诺贝尔和平奖那样了不起。 「那家餐厅不是要在半年前预定吗?」她眼里星光闪烁地看着他。 「感谢我有个万能秘书。」他说。 「可是,听说不便宜,我不能让你破费……」 「我数到三,你不回答,就是答应!1 23 。」他话才说完,也同时数完了。 她眼睛睁得很大,一时之问还没反应过来。 叶刚露齿一笑,阳刚脸上出现了男孩调皮神情。 舒以柔看着他的笑容,觉得他公事公办的硬汉外貌下住着一个小男孩。一个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的可爱男孩。 「在想什么?」他倾身向前,只差一寸就要碰触到她的唇。 「你不用数那么快,我又不是傻瓜,有这种好事当然会去。」她倒抽一口气,用手去推他。 他将她的手按在胸口,不肯松手。 「也许是我占你便宜。」叶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沉沉黑眸太勾人,舒以柔胸口一窒,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不出话。 「怎么不说话?」他挑起她的下颚。 「你的眼神太放肆。」她谴责地瞄他一眼。 「我想做的事更放肆。」叶刚朝她俯低身子,舒以柔身子拚命往后仰。 他揽住她的腰,戏弄似地逼前。没想到她身子软若杨柳,竟顺着他的手势,直下腰,直到她的长发几乎快触到地板为止。 他看着她受惊小鸟似的乌溜溜眼眸,蓦地大笑出声。 「我投降,你快准备吧。」他扶正她的身子,却没拉开彼此距离。 「我要做好打烊的工作才可以去。」 「告诉我该做哪些事?」他脱去外套,卷起袖子,露出麦色肌肤。 「要把门口的书收进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走出店门。 她的下一口气还没吸饱,他已经把门口的钢制书架推了进来。 「要放在哪里?」他问。 纤指往角落一指,还没收回来,便又听见他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扫地。」她的右手才指向工具室,声未落地,他已经拿出扫把,以一种训练有素的方式,从左至右地将店里打扫了一遍。 「你要不要来打工?」舒以柔用力拍手,对他的效率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请不起我。」 「幸好,你今天是免付费的。请把铁门放下来。」她笑着指指铁门,好整以暇地走到柜台后方,整理今日的现金。 「你倒是指使得很得心应手嘛。」叶刚倚着书墙,狮子伸懒腰似地直起身躯,朝她瞥去一眼。 「因为我怕你等我太久啊。」她笑得很无辜,唇边的笑容却完全藏不住。 叶刚再度大笑出声,发现这个小女人只是行动慢,脑子想法可一点都不慢。 但是,这样很好,因为他愈来愈中意她了! 晚餐后,两人并肩走出月心居。舒以柔抬头看向叶刚,立定脚步对他行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谢谢!」再抬头时,她已是泪眼汪汪。 「你不会是要给我表演日本人因为食物而感动到要哭的那一套吧。」叶刚粗声一喝,防备地瞪着她水凝眸子。 「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的想哭。看到大师料理食物时的心无旁骛,感觉到他是那么专注地对待每道料理,就像看到成功的修行人,当然会感动嘛。」舒以柔话说得太多,只好停下来喘口气休息。 叶刚看着她清雅脸上激动得泛红,不能理解她的感动,只觉得她的样子很吸引人,脑中也同时出现如何加速两人关系的念头。 「我没法子一次只做一件事。」他说。 「我知道。因为就连你看着大师做菜,心里想的都还是其它的事情。这样很不好喔。」她对他摇摇头,一脸教训小朋友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其它的事?」他眉头一扬,不信她真能说出什么道理。 「你盯着师傅做菜时,眼神很算计,像是在打量这样技艺要学多久,可以赚进多少利益。这和我一脸的感动完全不同,很容易分别的。」 叶刚望着她白润脸庞,双唇不自觉紧抿成一直线。 「我从来不知道我是个容易被看穿的人。」叶刚缓缓说道。 「你不容易看穿,是因为我看人时一向很专心,所以才能破解的。你知道吗?人的想法、个性,其实都藏在言语、神情及小动作里。」 她明镜般双眸里映着他面无表情的冷面,而他眼眸一眯,朝她走近一步,用他习惯的出击取代防守。 「那你看得出来我和你吃饭时,在想什么吗?」他的手揽住她的腰,不给她后退机会。 舒以柔屏住呼吸,所有视线都被他魁梧胸膛遮住,她低下头,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不说话了?心理分析大师?我和你吃饭时,脑中又在想什么?」他挑起她的下颚,就爱她一双月光明眸。 「你觉得……」被他炯眸盯着,她觉得缺氧,只好用力大吸一口气。 「觉得怎么样?」他的指拂过她脸红的肌肤。 「你觉得我还满吸引人的。」她很快看他一眼,又用破个人纪录的速度垂下眸,还一手捣着胸口,生怕心脏会跳出胸口。 「没错。那你有什么打算?」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舒以柔蓦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吃一顿饭,就要我有打算?你……你以为这是在刮彩券,马上就要看到奖项啊。」她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叶刚发誓他平时真的不是这么爱笑的家伙,但他忍不住抬头大笑出声。 她着迷地看着他的笑容逼退脸上霸气,招来了眼角笑纹,只觉得那宽厚上扬的唇角让人想一亲芳泽…… 舒以柔倒抽一口气,连忙端正心思,眼观鼻、鼻观心地肃穆了起来。 「你应该有注意到我向来是急性子。」他笑着举手就要揽住她的肩。她瞄他一眼。「may i?」他双手一摊,黑眸里仍载满笑意。舒以柔头还没点完,叶刚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肩膀,揽着她走向车子。 他揽着她,配合着她碎步的移动步伐,心满意足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药草香。 「你的头发好香。」 「是一种天然洗发精,有当药、菊花、岩兰草、蒲公英……」她抬头看见他灼热眼神,心头小鹿一撞,脚步也随之打停。 「你没戴墨镜前,不准看我。」她红了脸,推下他的手臂。 「当我的女朋友。」他低头逼近她,黑眸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才吃一次饭,就要我决定当你女朋友,这太快了。」她喘着气说道,怀疑他们其中有一人过的不是地球时间。 「有何不可?我很喜欢你,你如果对我没威觉,也不会答应我的晚餐邀请,不是吗?」他锐利眼神逼到她面前。 舒以柔被这招杀得傻眼,想不出什么话,连眨了好几次眼,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这样我太吃亏,至少该吃你几顿饭才对。」她说。 「当我女朋友之后,我带你吃更好的。」叶刚指尖滑过她水嫩如绢丝豆腐的脸颊,唇角不住上扬着。 「我们连彼此是什么都还搞不清楚。」瞧她现在连说话都气喘吁吁得像跑完百米,就知道这男人有多不可小观了。 「那些可以日后再说。况且,你已经比许多人了解我了,仙姑小姐。」他的视线随着她而转,不想放过她的细微表情。 「我就算不是仙姑,也要被你吓到呜呼升天了。」她举白旗投降,目光完全没法子离开他。 看着他脸部线条整个轻松地上扬,她也忍不住好想笑喔。 「我只是觉得与其花费时间在莫名的追求上,不如直接开始交往。即便发觉不适合,那也可早点解决问题,或是分手。不是吗?」他实事求是地说道。 她被他的黑眸盯住,不由自主地点头。 「啊!我刚才的点头不算。」她回过神,连忙摇头三次,还后退了一步。这家伙的身形占了大便宜,接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壮硕身材,毫不费力地就能达到指使别人的效果吧。 叶刚弯身而下,黑眸锁住她紧张得泛红的脸蛋。 「追求也是一种乐趣,暧昧也是一种美丽。」她一反常态拚命地找话说。 「我宁可把那些时间拿来!看着你。」 叶刚俯低头,额头轻触着她的。 他的黑眸又沈又黑,像是可以包容一切。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像是可以为她扛起天地、为她遮风挡雨、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舒以柔垂下眸,心动得不得了,于是又点头了。 「既然你『又』点头了,我们的关系理所当然地应该更进一步。」叶刚咧出一口白牙,黑眸像是兽类要享用大餐前闪着的精光。 「等等!太快了!」舒以柔双唇可怜兮兮地轻颤着。 一向很少作用的理智在此时冒出头,要她冷静一些,否则这男人真会直接吃定她。 「要我等到何时?」叶刚挑起她的下颚,因为想在她面前表现出绅士形象。 「至少要等到明天吧。」二十四小时,够她好好静坐静心,思虑这一切了。 叶刚呆住,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 「二十四小时还是太久吗?」她苦恼地钻起眉,很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她的娇俏模样让叶刚心里那根自制的弦,啪地一声断裂。 他大掌勾搂住她的腰往前一揽。 「我要你。」他嘎声说道。 「你要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现在还不要你。」她红着脸,身子又开始后退。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拂在他的脸上,挡去他眼里的热切。他望着她樱红面颊,忍住想吻她的冲动的同时,也努力地适应自己对她飞蛾扑火般的情不自禁。他一直是个冲劲十足、不爱浪费时间的人,但是这样的热情,却从未出现在他与异性的相处上。也许,他也该好好想个二十四小时。 「风大,先上车吧。」叶刚为她挡住晚风,揽着她的肩走向车子,替她拉开车门。 她扬眸看他一眼,对他一笑。 他抚过她的唇,回以一记欣赏的笑容,和迫不及待想拥有更多的男性掠夺眼神。 她红了脸,低头钻进车里,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希望这个美妙的夜晚,能够过得再慢再慢再慢慢慢一些…… 稍后,舒以柔偎坐在后座,裹在蜜色克什米尔大披风里,身子暖暖的、肚子饱饱的,姿态懒洋洋地看着身边正用电话接受杂志专访的叶刚。他说话声音和他轮廓一样刚硬得没有转圆余地,但他对待她时却相当细腻,她的一丁点小反应,他都会放在心上。她想他平时应该不是会花心思在这上头的男人,因此她会觉得受宠若惊也是正常的吧。 「结合房地产和饭店业,原本就是我们集团本年度大计划。公寓式酒店只是我们的第一步……」叶刚回答问题时,注意到她就像只小猫一样地偎在一侧,静静啾着人。 「饭店烘焙坊的成功拓点,当然是在我们预期之中。我们累积了十年的经验,再加上强大的市场分析团队……」 叶刚伸手去撩她的发丝,她红了脸,抽回自己的发,别开眼看着窗外。 「……我们倾向在土地开发时就与建商合作,因为我们的饭店品牌拥有替房价加值的作用。……对,那正是我们未来目标,半年后会成立豪宅物业管理公司。」 叶刚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挂断电话。 他倾身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觉得它们柔软得像是要在他掌下融化一般。奶油桂花手。他的脑中浮现这个字眼,大掌愈加收紧。她望着自己被包覆的大掌,却不想抽回手。虽然她认为他们这样的进度,至少也要认识一个月才能到达吧。 [一直看我,有问题要问我?」他说。 「本来没问题,你一问倒是想起了一个。你怎么会到那间饭店度假?那里八成的客人都是女生。」他这么硬邦邦的人,看起来和休闲度假饭店完全无关。 「我在那间饭店所隶属的叶氏集团工作。」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地点头。 他挑起她的下颚,黑眸望入她的眼里。 「你是在拐弯抹角地想探问我是不是和女人一起去度假?」他问。 「我才没想那么多。」她连连摇手,却不由自主地排红了脸颊。 也许她的心里真的有这番猜测,只是他一说破,她才发觉了这等心思哪。 叶刚撩起她长发卷在指尖。「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你的事业做很大,对吗?」她努力装镇定地找话说。 「不小。」职称是叶氏集团执行长。 「我是那种生平无大志,只求有口饭平安度日的人。」她看着他打开搁在一旁的小型计算机,觉得他一定是一睁眼就工作的人。 「有口饭吃不足以平安度日,意外随时会发生,还是该为自己做些准备。」 「如果只有半口饭,我心里能安,那也没什么不行。何必每个人都过同样的生活呢?」她说。 「那样的安心,持续不了太久。人终究还是要为后路做打算,再不然,也得为下面的员工打算。」叶刚淡然说道。 「扛着那么多责任不累吗?」她望着他僵直的坐姿,不自觉地抚向他的后颈,发现它仍然僵硬如石,指尖便施起劲,替他推揉了起来。 他闭上眼,忍住一声舒服的呻吟。 「只要想到这个责任下方,有多少家庭赖以为生,再累也要扛起来。」他说。 舒以柔马上红了眼眶,立刻半跪在座椅间,很认真地表演专业式指压。 「我崇拜你。」她说。 「那就答应和我在一起,让我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再多为其它家庭努力……」他睁开眼,直接对上她的眼。 「好。」她点头。 他双眼一亮,心花朵朵开。 「还有,不许随便对别的男人说『好』,也不准随便替其它男人按摩。」深谙谈判之道的他,马上乘胜追击。 「你又不是别的男人。」她轻声说道。 「聪明人都知道要先下手为……」叶刚的话没说完,因为对面车道的一辆汽车大灯突然射向车内。 两人同时抬头,叶刚马上将她护在身下。 「小心!」 就在叶刚喊完这一声后,他们的世界在瞬间旋转起来。 砰― 第三章 吱― 一声尖锐煞车声之后,他们所搭的车子被狠狠撞飞出去。舒以柔的头撞上椅背,整个人七荤八素地斜滑出去。 「有我在。」叶刚在下一秒便将她捞入怀里。 舒以柔脸色惨白地偎着他,车子猛烈撞击的声音近得像是下一刻便要毁灭生命。 她紧揪着他的衣服,此时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潇洒。因为她怕死,觉得有好多事还没做。至少该让她找到一个归属的温暖怀抱吧! 叶刚紧拥住她颤抖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护卫在她的上方。黑色奔驰车冲向道路边的行道树,撞过一座雕塑。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舒以柔像被重打一拳,整个人往后一倒,五脏六腑痛到她低哼出声。 要死了吗?她扬眸看向他。 他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黑眸坚定地锁住她的,用眼神告诉她― 别怕,有我在。 舒以柔闭上眼,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世界除了天旋地转外,就只剩下他。 除了母亲之外,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地守候过她。 车子在几次猛烈撞击之后,戛然而止。 脸色惨白的叶刚立刻睁眼,先把她从安全气囊下移开一些。 「你没事吧?」他宽额上冷汗涔涔,双手很快地将她身子检查了一遍。 「没事,只是被安全气囊打得有点痛。你呢?你没事吧?」她惊魂未定,却仍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劲。 「没事。」 「是伤到落枕的地方吗?」舒以柔冰冷指尖抚上他的颈背,牙齿仍不停打颤着。 「我没事。」叶刚紧搂了她一下,出声唤着司机。 发现司机昏迷不醒后,他马上拨了电话报警,紧接着又打电话给秘书。 她什么事也不能做,只好在心里拚命地祈祷。 叶刚试着想推开车门,但变形车框却让车门无法打开。 舒以柔看着他额上冒出的轻汗,她用衣袖拭着他的脸庞,害怕地发现他的脸庞比她的手更没有温度。 「你受伤了吗?」她移动着身子,却不小心撞到他的腿。 「别动。」他痛哼一声,整张脸扭曲成一团。 「你哪里受伤了?」她想察看他的伤势,却没力气拨开安全气囊。 「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做,我说了也是让你白担心而已。你说些事情来让我分心,我不想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伤处上头。」他握着她的手,挤出一抹笑意。 「我……我的古书店开了一年多,专走古童书及华文作品珍本,目前营收已经打平,可以变一点税金。」他是生意人,对这种事应该比较有兴趣。 「这些话等我伤口不痛时再听,工作是无法疗伤止痛的。我感兴趣的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男人?」他说话声音虚弱,但是黑眸的命令意味不减。 舒以柔看着他额上冷汗,努力再从安全气囊下挤近他一些。她捧住他的脸庞,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 「我找不到比这句话更好的止痛剂了。」 叶刚的唇贴上她的,她却因为他的冷唇而起了一臂鸡皮疙瘩。 「别怕,有我在。」她揽住他的颈子,在他唇间说道。 他勉强睁开昏沈的眼,望着她坚定眼神,他知道自己对她已经放不开手了。他说什么都要独占这个明知力有不足,却还是拚命地要保护他的小女人。 喔咿喔咿喔咿! 三分钟后,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全都抵达现场。 他们很快地被救了出去,昏迷的司机和脸庞毫无血色的叶刚则一同被送进了急诊室里。 事后,那晚酒后驾车的肇事者伤重不治。所有人都告诉叶刚,他大难不死,只有右腿骨折已经是万幸。叶刚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只要一想到还得在床上待满六个礼拜,就感觉生不如死! 车祸导致他的小腿骨头错位,即便采用最新手术,仅在小腿上开了四个小洞,用铁片包裹住断骨好让其生长,但医生仍然强烈建议他受伤的右腿最好不要移动,以利复原。 正因为暂时不宜移动,叶刚便让秘书许易伦在东京替他租了一户房子权充办公室。 许易伦赶在叶刚出院前将一切打理妥当,好让叶刚与看护一同搬入。 谁知道才躺了两个星期,叶刚就想把腿再折断一次。虽然腿上石膏早在出院那天便拆除,改由活动式支架代替。然而,挂着那只活动式支架铁腿,他上厕所还是需要看护在一旁帮忙搀扶。这教他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地! 叶刚瞪着在屋内走来走去的秘书,有一肚子怒火想发。虽然这完全不关秘书的事,但是看到别人行动自如,他就是会想开枪扫射。 叶刚把身前移动式办公桌推开,烦躁地看了一眼手表! 六点五十五分。 距离他上次看表的时间不过才五分钟。 唯一庆幸的是,舒以柔的动作虽然很慢,但约好七点,就绝对不会迟到。 叮咚― 对讲机响起。 许易伦接起电话,与门房确定来客身分后,挂断电话,走出大门。 叶刚扶着沙发扶手,想坐正身子。 看护小林见状,连忙上前。 「我自己来。」叶刚粗声说道,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隐约抽动着,但他已经很习惯这种肌肉绷直的感觉。 「舒小姐。」许易伦在门边说道。 「你好。」 叶刚在心里默数到一百,抬起头正好看到她走到面前。 「今天脚会痛吗?」舒以柔穿着一袭绛紫色棉袄,及腰长发落在胸前,典雅又清丽。 叶刚摇头,朝她伸出手。 舒以柔避开他露骨眼神,上前握住他的手掌。 这男人就是这样,总是紧迫盯人得让她想逃,却又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车祸后,她从医生口中,知道叶刚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才被压成骨折。 叶刚从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事,反而是她在他手术成功后,忍不住内疚情绪,主动向他道歉和道谢。 当时,她情绪好激动,但他只是擦去她的泪水,在她手上烙下一个吻。「就算我事先知道会骨折,我还是要保护你。」他说。那一刻起,舒以柔就知道她已经无法自拔了。「为什么老不看我?」叶刚握住她的下颚。 「我有啊。」舒以柔立刻看着就连坐在床上,还是显得威武刚硬的叶刚,心脏揪拧了一下。 虽然已经相处了半个多月,但她每次与他阳刚的脸庞靠近,仍然不免心跳加速。有时情况严重一点,甚至会害她连话都说不好。 叶刚邪气地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又喘不过气了?」 许易伦见状,故作自然地转身走进厨房,看护小林先生也很识相地一同走了进去。 「是又喘不过气了,所以我决定先帮你拍拍背。躺了一天,不舒服吧……」 「我现在有更急的事。」叶刚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扣住她后颈,吻住她的唇。 她先是睁大眼,随即瞬间融化在他的热唇间。 她轻颤的反应让他更加欲罢不能,觉得她味道似春雪,让他总是永远不能餍足,要不是因为现在还不能自由移动,他早就把该做的都做完了。「我怀疑我每天还愿意勉强躺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这个。」叶刚以唇轻抚过她颊边红晕。 舒以柔拧眉望着他,觉得自己愈陷愈深了。 一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却老是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着只会在罗曼史出现的话,她又不是身经百战的恋爱女王,怎么抵挡得住。 「我们谈点其它的事,我不喜欢脑子里全都是你。」她用力摇着头,还加了一次深呼吸。 他咧嘴一笑,男性自尊膨胀到快要爆炸。 「你新请的店员,做得如何?」他希望她有更多时间可以陪他。 「他人满好的,对书籍状况很清楚,而且很能跟客人聊天,还带来了一些学弟、学妹的客源……」 「真的吗?那你现在好不好?孩子多重呢?谁陪在你身边?」厨房里,许易伦雀跃的声音盖过舒以柔和缓的叙述。叶刚和舒以柔对望了一眼,同时抬头看到许易伦从厨房里冲出来。 「叶先生,我太太生了个儿子!」许易伦虽然极力控制,却仍藏不住满脸笑容。 「恭喜。」叶刚点头,想着待会儿让舒以柔帮他挑份礼物送给秘书。 「恭喜,孩子多大?」舒以柔听到新生命诞生就觉得开心。 「三千一百公克。」 「是个很健康的小男生呢!你不能陪在你太太身边,一定很难过。」她轻声说道,瞄了叶刚一眼。 「没关系,她已经很习惯我四处出差了。」许易伦的笑容黯淡了下。 「要不是我的腿断了,我会放你回去看儿子。」叶刚握住她的手,用无辜的眼神回望着她。 「没有人可以取代许秘书吗?」舒以柔啾着叶刚,手掌贴上他的胸口。 叶刚一挑眉,看了许易伦一眼。「许秘书如果这么容易被取代,我就不需要付给他那么高的薪水。」 「执行长请放心,我没打算回台湾。我只是想提前下班,用计算机看一下孩子和太太。可以吗?」许易伦正经地说道。 「当然,你想聊多久都可以。」叶刚给这个尽忠职守的下属一个赞许眼神。 唉!舒以柔垂下眼,很想再多说些什么。但是,她一来不懂这些,二来也不插手叶刚工作上的事情。只不过,妻子生产前后,丈夫不能陪伴在身边,真的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叶刚看着她怅然神色,他抚着她的手背,把她紧握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许秘书,如果你有法子让郭秘书在两天时间内准备好,过来接班你的工作,我就放你十天的假回去看妻子、儿子。」叶刚说。 舒以柔蓦抬头,脸庞像太阳一样闪亮。 许易伦激动得满脸通红,但他强忍了下来。「我认为我还是应该要留下来协助您,毕竟您这阵子不方便,有些事我比郭秘书清楚如何代劳。」 叶刚享受着舒以柔不自禁偎近的柔软身子,鼻尖呼吸着她身上的精油香氛,只觉得此时无一不美好,虽然他承认他的脑中确实闪过了几回算计。 「我已经决定了,就当成给郭秘书一个磨练机会,让她过来十天试试看吧。」叶刚说道。 「谢谢叶先生。」许易伦声音抖擞地大声说道。 「在郭秘书接手时,我需要你过来帮忙。」叶刚对她说道。 舒以柔呆呆地看着叶刚的唇,弄不清楚是他口误,还是她耳背。 「你没听错。」叶刚笑着说道,觉得她停格的样子很有意思。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我什么都不会,你应该去找更有经验的人。」她睁大眼说道。 「郭秘书容易踩到我的地雷,我希望她在时,能有个缓冲者在,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发生命案。」叶刚说。 「可是我的工作怎么办?」 「你的古书店那边,就请新来的临时员工增加一些工作时数。当然,我会付他两倍薪资。你也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许秘书放假的。」叶刚挑眉问着她,要人妥协的语气相当理所当然。 舒以柔看着叶刚,感觉有大量讯息瞬间被塞进脑子里,而她还来不及消化,就被逼进陷阱。 「有问题吗?」叶刚挑起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问题很大啊。」不喜欢被勉强的她,犹豫地拧起眉。 「舒小姐,郭秘书是个做事认真、有条理的人。但是,她在总裁身边就是很容易紧张,到时候真的要麻烦你帮忙缓颊。」许易伦急忙上前帮腔。 「我能帮上忙的地方,都会帮忙,可是,只有这阵子喔。」许秘书期待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她能说不好吗? 「有舒小姐在,一定会没问题的。」许易伦开心地说道。 叶刚揽住她的肩膀,指尖顺着她的长发滑下,顺势滑至她的腰间。 她扯扯他的手指,低声说道:「莫非你一看到郭秘书就会变身为毒蛇猛兽吗?干么营造出你是难相处怪人的情境?害我都提心吊胆了起来。」 许易伦干笑两声,不敢置评。 叶刚则是一挑眉,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没人说过我好相处,我也不希望别人认为我好相处。」叶刚说道。 「怪人。」她的评语,引来他一记笑容。 「抱歉,我先失陪,我想先打通电话给我太太,她一定很开心。」许易伦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去吧,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叶刚说道。 舒以柔看着许秘书的背影,胸口却觉得喘不过气。事情似乎在她一个不注意之时,就驶进一个奇怪的失控境界,就像他们现在太亲密的拥抱一样。 她仰向叶刚近在咫尺的面孔,秀眉揪了起来。 叶刚挑起她的下颚,拇指抚着她的下颚。 「别想太多,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具备,驯兽师天分。」叶刚说道。 「我又不想当驯兽师,只想当古书店老板。」舒以柔咕哝一声,又引来叶刚的哈哈大笑。 而她望着他爽朗的笑颜,胸口的那些不安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是啊,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他们死里逃生,还能享受这一刻,已经够让人欢欣鼓舞了。况且,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她就觉得好满足。她真的真的好喜欢恋爱,因为只要一想到他,她整个人就飘飘欲仙啊。舒以柔盈盈地笑着笑着,把眼眸笑成两弯新月,笑到他再度把她捞进怀里,用唇攫取了她的笑意为止…… 一星期后! 晚上十点,舒以柔偷偷摸摸地回到家。正确来说,是回到叶刚的家。 因为从台湾来接替许秘书工作的郭香云,在来到日本的第三天,便红着眼眶握着她的手,希望她能过来暂住一段时间。 因为叶刚有起床气、午餐气、晚餐气、睡觉气……呃,似乎只要是郭秘书经手的公务及任何事务,都会引来叶刚的火气。 舒以柔这才知道许秘书的四平八稳、处变不惊,是因为他跟了叶刚十年,总是在叶刚甫下指令时,便已经有了对付临时危机的腹案。但是,郭香云没有。所以,只要一遇上叶刚,就是会吓得手忙脚乱。于是,事情便演变成! 叶刚每天像颗易爆炸弹,郭香云则成了引爆器,而舒以柔则成了拆除炸弹的霹雳小组。 只不过,平日持虎须总也不见半分惧色的舒以柔,此时正悄悄地溜进大门,还心虚地往客厅一瞧。 没人! 天助她也。舒以柔松了口气,这时才真正放松下来。 天晓得当她下午告诉叶刚,她要去参加一场联谊时,叶刚的震怒眼神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是,那是她认识他之前便答应的一场联谊,主办者是她熟识已久的老客户兼朋友玲子。 她压根儿忘了取消这事,一时之间也没法子让玲子去找人来顶替她的位置。日本人做事严谨,早早便把联谊男性、女性的基本数据全都打印成数据册,她是绝对不可能让玲子丢脸的。舒以柔看了一眼叶刚灯光已暗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走向自己房间。 房门一开! 「回来了。」因为叶刚正坐在她的书桌前,双臂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僵在原地,活像现行犯被逮。 「过来。」叶刚利眸一眯,朝她伸出手。 舒以柔平常动作原本就不快,现在被吓到,更是快不起来,慢吞吞地眨了几下眼后,才缓缓地飘走向他。 叶刚先把她手里外套往床上一扔,打量着她今天一身印花长裙,米白上衣系着暖绿流苏围巾的打扮。 谁说穿着波西米亚风的女人看来会浪漫又潇洒,她看起来就还是一副文弱清丽模样,再配合上一脸的灵气,只要是男人都会升起保护欲。 「联谊好玩吗?」他粗声问道。 舒以柔一想到今晚场景,突然笑出声来,即便看到叶刚脸色愈来愈铁青,她还是忍不住笑意。 「看来十分有趣。」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舒以柔抚着他刚硬的脸颊,坚持要等到他心平气和,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联谊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男生和所有女生轮流谈两分钟的话。」 「两分钟?」叶刚开始觉得放心了。 「对,两分钟只够我回答一个问题,然后就换到下一位男士了。」她无辜地看着他。 叶刚看着她,此时真的完全理解他以前女朋友的心情了。 从前,他的九成精力都花在工作上,怎么样也不懂历任女友为何说和他在一起没有安全感,会担心他在外面有其它对象…… 这下可好,他的现世报来了。 「第二、三阶段呢?」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就是放心不下。 「男生可以到喜欢的女生面前和她聊十分钟,聊过就不能再聊了……」舒以柔鼓了下腮帮子,吞吞吐吐了起来。 「所以,二、三阶段,你面前来了很多人?」他眯起眼,声音变得更加低沈。 「因为一下子来了太多人,所以只好请大家一起聊。不过,他们都忙着说话,所以我总共只回答了三个问题。」 「例如?」 「怎么会想经营古书店?会做哪些中国菜?好像还有养生料理的话题吧。」舒以柔轻声细语地说道,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太好了,这些全都是她的强项。叶刚完全可以想象那些男人眼睛一亮,争先恐后想把她扛回家的神情。 她虽然生长在日本,但在母亲要求下不但中文听说读写流利,就连中国菜都做得极地道。例如她所堡的汤,就足以让他上瘾。 「你还在生气?」她捏着他僵硬肩颈,直到他的表情变得和缓为止。 「今天拿到几张名片?」她前脚一出,他后脚已经打听过此地联谊规矩。联谊最后,男女双方会留下名片,请主办单位交给心仪的对象。 「我没数,也没留名片给别人喔。那很重要吗?」她不解地问道。 「我们可以一起数。」叶刚拿出她包包里的名片,愈数脸色益发难看了起来。 十三张名片,而她之前说过现场男士只有二十五位! 「很有程度的联谊嘛。不是医生、就是律师、社长,都是东大或庆应大学毕业的吧。」他从鼻孔冷哼一声。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有你了啊。」她拍拍他的头。 「那你干么还去联谊!」叶刚没好气地大吼一声。 舒以柔吓一跳,手压住胸口,一足怨地瞥他一眼。 「我下午就解释过了。玲子姊很照顾我,我若是临时取消,是相当失礼的行为。你看我穿着平时的衣服,也没特地打扮,就知道我心思不在那里啊。」她说。 他握住她的手,双唇紧抿着,婴铄双眼里有着一股孩子气的任性占有欲。 「我脾气一向很差,但是为了这种事大发脾气,也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想我气的其实是自己的没度量,吓到你了吗?」他抿着唇,不情愿地说道。 「才没有呢。」舒以柔看着这个大男人拐弯式的道歉,柔软双唇缓缓扬着。小手抚揉着他微冷的指掌,弯身从柜子里找出一条围巾。「今天温度不高,你不爱吹暖气,至少该围条围巾,这样也比较不会肩颈僵硬。」 「穿太暖和,脑子容易不清楚。」他紧握着她手掌,想将它揉进骨子里。 「都晚上了,还办什么公。你就是脑袋老想着公事,副交感神经没有法子放松,才会老是睡不好。胃液逆流、肩颈僵硬这些毛病当然也不会好……」 叶刚没让她把话说完,一个使劲便把她的身子往下拉。柔软的她落在怀里,他感觉像抱住一团温暖的云。 她靠在他火热胸膛前,很自然地找到最舒服姿势蜷曲在他怀里,此时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怕了。 「有你在,我什么大病小病都会痊愈。」他的唇压在她发间,随着发香吻住她冰冷的耳珠。 「好痒……」她低笑着往他怀里钻。他压下她的颈子,吻住她的唇。一如以往,她总是先怯怯地顺应着他的强势,直到她被他闹得动了情,才会揽住他的颈子,轻柔缠绵地回吻着他。 感觉到她的轻喘,他放轻吻、抬起头,望着她双眸氤氲的娇媚神态。 「总之,你不许离开我。」他说。 「等许秘书后天从台湾回来,我就要回去工作了。」虽然她觉得她的店员最近领两倍薪领得很满意。 「我要你继续留下来,留在这里陪我。」叶刚倾身向前,直至她的后背抵住桌子,再也无处可退为止。 「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叶刚没接话,鼻尖轻触着她的,定定地凝望着她。 随着他的再度逼近,舒以柔揪着他的衣领,心跳加速到想捣住他的耳朵,就怕他听见。 他望着她悄然避开的眼神,低笑出声,黑眸里的侵略目光更甚。又要被吻了。她闭上眼、双唇微颤地迎接着他俯低的脸庞。「嫁给我。」叶刚在她唇间低语着。 第四章 舒以柔蓦睁开眼看向他,连呼吸都静止了。「我……们……才认识一个月。」她深吸一口气,仍然不敢相信他竟向她求婚了。 「够久了。我下判断、做决定,不喜欢拖拖拉拉。」叶刚说道。 打从她去联谊,而他一整天心神不宁的状况看来,他是没法子舍下这个让他感觉到「家」的女人了。 舒以柔看着他坚毅眼神,发现即便她用力地呼吸着,还是觉得缺氧。 「你的判断难道不会错?」 「当然会有出错的时候。但是成功率有八成,而我省下的两成时间,足以让我做出比那两成错误判断,更有产值的事情。」 「工作和感情是两回事。」她身子轻颤着,觉得自己又要被他拖往不知名的地方。 「我很肯定你就是我要的女人。」 这回,叶刚不由分说地吻住她的唇,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抗拒地想推住他,却连一秒钟的反抗都没得逞。 又要兵败如山倒了。每次他一吻她,她就觉得自己被催眠。他强势的唇总会让她忘记一切,只能顺从欲望往前走。 「嫁给我。」他用最灼热的方式长吻着她,在她唇内低语着、在她排红肌肤上呢喃着。 「……婚姻不是儿戏……」她拱起身子,在他指尖抚摩着她胸前敏感时,完全无法思考。 「看来我只好加把劲说服你。」 他的唇吮住她的耳郭,吻得更加放肆,指尖也随之更加放肆。 「不……不可以……你……你在想什么,你的腿不能乱动。」她胀红脸,想移动身子,偏偏他抱得死紧,想乱动又怕踢到他的腿。 「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可以不动,你来动即可。」 舒以柔眨眨眼,先是不懂他的意思,继而刷地辣红了脸。 「数到三,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他逗她。 舒以柔捣住他的嘴。 「原来你也有出手这么快的时候。」叶刚低笑地说道,咬了下她柔若无骨的手。 「我很正经的在烦恼,哪有人求婚这么随便的。」舒以柔拧着眉,用额头轻撞着他的。 「我再正经不过……」 门被敲了两下后,便被推开。 「以柔,你回来了吗?我听见你这里有声音。」郭香云探出头,然后惊讶地挤出一个笑容。「叶先生……」 「既然听见有声音,就知道我们正在谈情说爱,还随便开门,是在监视我们吗?」叶刚脸色蓦地一沈,板着脸说道。 舒以柔揪着胸前被敞开的衣襟,狞地低头羞红了脸。 「出去!」叶刚火眸瞪着郭香云,不客气地命令道。 郭香云脸色一黯,慢慢地关上门。 「你不要老是对郭秘书这么凶,我觉得她人不错,做事也很认真。」舒以柔轻声斥责着他。 「在我手下工作,光认真是不够的。她如果有你一半的蕙质兰心,就不会挨那么多骂。」他没好气地说道。 「她临危受命,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你也说过她平时是对许秘书负责的,不需要面对你的脾气。」她说。 「我对她算客气了。」 舒以柔摇摇头,慢条斯理学起他说话。 「你确定这是我要的东西?你速度可以再慢一点,最好在对方下标后再赶出报告。如果连补充上一季报表这种事,都还要我来提醒,干脆你来当老板好了。」 「你说话样子像在撒娇。」叶刚笑着说道,脸上毫无反省之意。 「你再凶她,我就把你的活动式支架藏起来。」她故意双手插腰,改用其他方式抗议。 「她既然受命,就该快点进入状况,我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他仍然臭着一张脸,完全没打算要改变对郭香云的态度。 「那我就不浪费你的黄金时光了。」舒以柔不想对牛弹琴,侧过身下床走向浴室。 叶刚眼也不眨地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态度坚定、连回眸看一眼都不肯,他凛声说道:「要我拖着伤腿去追你吗?」 舒以柔站在浴室门前,不甘心就这么又被唤了回去。 「以柔,过来。」他放低声音。 她叹了口气,慢慢地回过头。「你一定是天生来克我的。」她喃喃抱怨着,慢吞吞踱回到他身边。叶刚将她拉回怀里,不给她任何逃脱空间。「回答我的问题―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看入她的眼里。 「我不知道。」她咬着唇说道。 一道怒气闪过叶刚的眼,他阳刚脸庞不快地紧绷了。 舒以柔抚着他刚硬发丝,试图说服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你一定记得我告诉过你,自从三年前我母亲过世后,我就一直想拥有一个家。但是,即便如此,你的求婚还是来得太快。因为你的家不在东京,你的腿伤好了之后,你就要重新回到各国奔波的模式里,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告诉过你,我是被认养的吗?」他打断她的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没有。」她惊讶地睁大眼。 「我七岁时,被我父亲认养。他没结婚,用尽心思地栽培我,我则是尽量把事情做到一百分,不让他有任何遗憾,或是有任何机会去猜想他如果有亲生儿子,是不是有可能表现得比我好。即便他现在已经过世,我还是不敢有任何松懈,因为我认为他正透过爷爷的眼在审视着我的成绩。」叶刚没错看她眼里的心疼,于是知道自己又得到了一些分数。 「辛苦了。」她红着眼眶,抚着他的脸。 他不用多说,她也知道他会多要求自己。 「但我撑过来了,得到了家族的认同。因此,我现在要追求自己的人生,我想要一个真正能让我安心的『 家』 。」他的眼逼到她面前,眼里的热切足以焚烧一切阻碍。「嫁给我,让我给你一个家,也让你给我一个家。」 「可是……」心被撼动了,她双唇蠕动着,却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 「我们回家时,会有另一个人等候在家里,喜怒哀乐,也都能陪伴在彼此身边。」叶刚将脸庞埋在她的肩窝处,在她耳边低语着。 她感动地起了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揽紧他。 「你动作慢,可以指使我去跑东跑西。你受了委屈,我帮你出气。假日、过年时,你不用害怕到别人家过节会打扰他们的家庭聚会,也不必把自己关在家里,假装很幸福……」 舒以柔揪着他的手臂,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你怎么知道我……」她哽咽地说道。 「在意一个人时,什么都会知道。」他抬头望着她,眼里的坚定更甚于话语。 舒以柔双臂揽着他的颈子,整个人蜷入他怀里。 他的双臂紧紧拥抱着她,让她感觉脆弱却又无比地放心。 母亲过世前,说过她的父亲在台湾。只是,一个二十多年来从不曾找她的父亲,怎么样也不能算是亲人啊。 「嫁给我,让我们拥有一个家。」叶刚捧住她的脸庞,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她双眼噙着泪光,只是静静地啾着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而窒息时,她缓缓揽住他的颈子,将唇贴上他的。 「好。」她说。 早晨阳光从窗外射入,舒以柔睁开眼,看到的是叶刚沈睡的容颜。她先是一怔,几次呼吸后才慢慢地想起!她已经结婚一个多月了。舒以柔凝视着叶刚那刀凿般的深眼窝及刚硬轮廓,觉得他即便在沈睡中都是霸气十足的,只有微张的双唇显示出他此时的放松。 叶刚说他不好睡,但这阵子的同床共枕下来,通常只要她轻捏他的背肩、和他说着一些日常琐事,他就会像被抚到睡觉神经的小鳄鱼一样,很快地便靠在她的身侧睡去。 这事让她觉得很有趣,甚至已经喜欢上这种哄他睡觉的感觉。 老实说,就连她也睡得比平常更好,因为半夜身边有人的感觉真的让人好放已。 舒以柔满足地叹了口气,往叶刚身边偎去。 原本以为筹备婚礼需要一点时间,至少是一个月或半个月。她万万没想到,她才说声「好」,叶刚马上以迅雷速度找来了日本当地律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三天之内便结成了婚。关于婚宴那些琐事,他说等他腿伤痊愈、手边成立物业管理公司的大事告一段落后,再回台湾办理并拜见家族长辈― 这事既然叶刚的爷爷已经同意,别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舒以柔在他额间轻落下一吻,拉开他搁在她腰问的手臂,半坐起身。 叶刚蓦睁开眼,下一秒,舒以柔已经倒在他的胸前。 「早安。」她说。 他仰望着她,让她丝缎长发披散在他脸庞边,柔软棉衫的宽大领口正好让他一览无遗她未着寸缕的雪肌玉肤。 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妻子还能怎么样? 叶刚压住她的身躯往下一搂,让两人私密之处摩擦着,双唇却仍然与她缠绵。 她的低吟与娇喘开始流入他的唇间,因为他的指尖正滑下她的曲线,模仿着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情爱方式勾引着她。她弓起身子,很快地崩溃在他的指尖下,她发出低泣般的声音,伏在他身上的身子仍在高潮余韵间轻颤着。他望着她氤氲双眸的桃红面颊,得不到解脱的痛苦,让他强忍到快爆炸。他不是爱折磨自己,只是因为太贪恋她在欢爱极致时的忘情模样。 叶刚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一记长吻时,结合了彼此。 她敏戚的身子在他火热的攻势下,又失控了几回,在他知道她已无力再承欢之际,才给了彼此最终的释放。 他吻着她的唇,搂过她仍在颤抖的身子,等待着她平复气息。 明知道柔软如她,其实是个瑜伽高手,但一碰到她纤柔身子,他还是害怕自己的急躁会伤了她。 几分钟后,她幽然睁开眼睛,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红着脸啾了他一眼。 「我下星期要到欧洲参访半个月左右。」他拇指抚过她的唇。 她点点头,在嫁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他会在世界各地跑的心理准备了。 幸好,她一向很能自得其乐。况且,她因为新婚已经耽搁太多事务了。她前阵子已经错过了好几次古书会馆的即卖展,这回一定要为旧书迷们精挑细选出梦幻书品。「那你身体要保重,腿的复健还是要记得做喔。」她顺了顺他刚硬的发丝。 「你不跟我一起去?」叶刚浓眉立刻一拧,表情也不快了起来。 「那我的店怎么办?」 「我这回去欧洲,就当成我们去度蜜月。在巴黎享受欧洲的优雅、在普罗旺斯欣赏乡村风光、在威尼斯广场喂鸽子……」他满脸热切地说道。 「那我的店怎么办?」她正经八百地再问一次。 「我再帮你请个正式店员。」叶刚碰触着她丝缎肌肤,闲话家常似地带过这个话题。 他希望她当个专职家庭主妇,只专、心守候他一人。不过,这事若是硬性规定反而会惹来她的反戚,他得一点一滴地把她诱进陷阱里。 「我经常往外跑不是法子,很多老客人都是朋友,也只有我才知道该帮他们注意哪一类书籍。」她摇头拒绝。 「你如果想提供给他们更好的服务,就应该去欧洲参访一下古书店,一来当成进修,二来应该可以找到你喜欢的童书绘本。」他怂恿地说道。「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她咬着唇,犹豫了起来。 「我打算把这回的行程当成蜜月旅行。」叶刚看出她的动摇,又给了一个诱因推波助澜。 「可是我不能去太久喔,我不喜欢自己变成米虫。」她先声明道。 从小到大,她就被教育成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如果能有第二专长更好。所以她虽然热爱古书店,但她也仍持续在进修瑜伽,希望能取得瑜伽教师的执照。 「没问题,我们最多去两个星期。」叶刚笑着起身下床,顺道抱起她走向浴室。 「我自己会走。」她娇慎道。 「我喜欢抱着我的老婆。」他笑望着怀里的她。 她看着他的笑容,自然也就顺他的心意了。 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他快乐。更何况,他快乐的来源就是她,她还能再说什么! 结果,他们在海外足足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他们去了普罗旺斯、威尼斯、巴黎,还去了上海与北京。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日本呢? 此时,人正在北京的舒以柔穿着宽松的羊毛上衣和牛仔裤、穿上软绵绵的袜子,还再披上她最爱的米色围巾,窝在法式客房偏厅的缇花大沙发里,等待叶刚回来。 这一个月来,每到一个城市,叶刚总会拨出一天时间来陪她。之后,他便会安排当地导游陪着她四处走走,而他则开始投入无止尽的参访及会议之中。 有时候,若是他早上出门前又太热情,她总是要在床枕间赖到中午才能醒来。 又或者,她起床后才做个瑜伽、看了本书,甚至不及出门到饭店附近走走晃晃,他就已经回来拎着她一起出门进行应酬晚餐了。这样的日子,让她过得有些心虚,总觉得时间在虚度。舒以柔打开一本书,眼皮却不自觉地慢慢合上。她会认床,这种频繁换旅馆的日子,其实不容易熟睡。 唉,原来丈夫事业做得大,也是一种苦恼。 结婚时,她只知道他们初识时的那间饭店是他家的。但是,她现在很清楚他们集团在亚洲至少有三十间饭店,就连欧洲也有两间。更别提他现在正忙着将饭店式管理与豪宅结合的物业管理公司,正沸沸扬扬地筹建之事。 所以,他忙碌程度就像个商业巨子,而她无所事事地像只他养的猫。在一间一间旅馆的舟车劳顿之间,想念着她的古书店。 以前她动作慢,永远觉得时闲不够用,现在空闲时间一多,满脑子都是推广古书的活动。她想替书店每半年订一次有趣的主题贩卖,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困在旅馆里。 天知道她最近买到了好多本十九世纪的西洋童书版画绘本,虽然价格不菲,但是一想到放在店里时,收藏家们热烈讨论的样子,她就会开心。更遑论她好想用她在欧洲买到的空中书架、手工小画,和盘子绘作布置童书区。舒以柔打了个呵欠,在半梦半醒间替自己的古书店进行装潢。 叩叩― 旅馆房门被轻敲了两下。 叩叩叩! 舒以柔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大门。啊,会不会是叶刚提早回来了?他知道她想找他去逛逛北京胡同里的那些出版社。 舒以柔起身小跑步到门口,拉开房门。「你回来……」郭秘书及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站在门口。 「香云,你怎么来了?」舒以柔惊讶地说道,目光和妇人交会了下。 妇人锐利的一双眼,像是想直接把她抓起来秤斤论两一样。 「这位是我妈妈。」郭香云鹅蛋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 「伯母好。」舒以柔轻声唤道。 「进去说话。」叶秋华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到小客厅吧,大客厅里都是叶刚办公的东西。」舒以柔轻声说道,慢慢领前往前走。 叶秋华推推她ysl金边大镜框,鄙夷地瞪着舒以柔龟速动作。她一步向前,穿过舒以柔身侧,抢先进入小客厅。 「你应该叫我姑姑。」叶秋华昂起下巴说道。 「姑姑?」舒以柔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 「叶刚是我大哥领养的小孩。」叶秋华说道。 「啊……」舒以柔一时之间没法子做出反应,只好怔怔地看着郭香云,等着她给一个解释。 叶秋华不屑地扫过她柔弱神态,觉得这个女人根本不配嫁进叶家。 「姑姑,抱歉,叶刚从没提过香云是他的表妹。」舒以柔看向郭秘书,不知道为什么连她也没提过。 「因为叶刚应该娶香云,生出有叶家血统的下一代。而他既然娶了你,又怎么会跟你提这种事。」叶秋华双唇不以为然地往下一抿。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舒以柔清亮眼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叶秋华脸上闪过一阵狼狈,她怒目一瞪,不客气地说道:「因为你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蠢样。」 舒以柔被骂得一头雾水,觉得姑姑像是在借题发挥。抬头看向郭香云,她正低头看着地上,一脸恨不得立刻消失的模样。 郭香云怕叶刚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的两人结婚怎么可能会幸福呢? 「他们不适合。」舒以柔轻声说道。 「你凭什么说他们不适合!香云在工作上能干利落,对公司产业及叶家往来的人都很清楚!」叶秋华眼中凶光一现,一手指到舒以柔眼前。 「叶刚需要的不是督促他的人,他需要的是能够让他放松的家人……」 叶秋华不耐烦地打断她慢吞吞的说话。「像你这种每天只懂得睡和吃的女人,懂些什么!我们叶家不欢迎你这种女人进门。」 舒以柔拧着眉,想反驳对方的话,偏偏她最近的正职是陪伴叶刚,还真的是什么大事也没做。 「知道羞耻了吧,整天就知道黏着……」叶秋华一看她低头,继续咄咄逼人起来。 「你说完了没有!」 门口传来叶刚的狮子巨吼,三人回头一看,只瞧见他怒目金刚似地朝着她们大步而来。 第五章 「我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管?」叶刚怒瞪着姑姑,走到舒以柔身边,一把便将她往身后塞。舒以柔盯着他的后背,先是一愣,继而缓缓地移到他身边。 她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她没事,也希望让他知道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有我在,没事的。」叶刚紧握了下她的手。 「不是姑姑爱说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结婚这种大事都要悄悄蛮干了。」叶秋华冷笑一声,不屑地睨了一眼他那个没用的妻子。 「我请示过爷爷,他同意我的做法,旁人没资格干预。」叶刚说道。 「是啊,也不知道你究竟给我爸灌了什么迷汤,让他答应你从结婚至今都没回家报备不说,还把公司实权让你一人独揽。」叶秋华不高兴地眯起眼。 「姑姑明知道集团现在要成立新的物业管理,需要有人带头指导方向,我的大权独揽只是暂时,爷爷还是集团的领袖。」叶刚不客气地反驳着她的话,肩颈僵硬地绷直着。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没有野心吗?」叶秋华说道。 「叶家栽培了今日的我,这是父亲及爷爷留给我的最大资产。而且为了证明我不强求财产,我正在规劝爷爷,将来往生后把事业盈余捐给慈善单位,发挥大爱。爷爷目前虽然还不同意,不过我想以我的说服力,一定会没有问题的。」叶刚冷哼一声,满意地看着姑姑脸色大变。 「你!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叶秋华气得全身发抖,愤怒地瞪着他。 郭香云上前扶住妈妈,却被用力地推开。 舒以柔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叶刚,觉得他能牺牲小我利益,真的是很不简单。 「那是我们叶家的财产,凭什么让别人捡便宜!我才不信你真的舍得把这块大饼送到别人面前。」 「我不怕从头开始,有实力到哪里都行得通。不过,我相信爷爷绝对会留给姑姑足以好好过下半生的资产,请姑姑放心。」叶刚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她要那些九牛一毛做什么!叶秋华瞪着叶刚,手掌紧握成拳,恨不得能给他几下教训。 「你现在是在整我,对不对?因为我希望你娶香云,你就针对我,使出这种阴谋诡计。你究竟懂不懂得感恩,要不是我大哥收养你,给你机会成长……」 「这些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我建议你可以少费唇舌。」叶刚冷冷地打断姑姑的话。 「姑姑,我或者不懂商业的事,但是杂志都报导他是个成功的执行长,你们公司业绩蒸蒸日上也是事实。所以,我想叶刚绝对没有辜负家族的栽培。」舒以柔轻声说道,用崇拜眼光看着他。 叶刚对她一笑,脸上厉色此时才渐渐淡去。 「就算他再有才能,没有叶家这样的资产让他发挥,他永远只会是个无名小卒。」叶秋华尖着嗓子说道,瞪了叶刚一眼。 舒以柔看着姑姑,想到叶刚从小到大竟然都被这些负面言语给围绕,一时之间情绪难以自抑,小脸也因为难过而胀成通红。「像叶刚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会成功的。」舒以柔上前一步,激动到连声音都在发抖。 「别为这种事动怒。」叶刚揽住她的肩,目光无法离开她颤动的双唇。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舒以柔发脾气,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舒以柔抬头望向他,看到他眼里的了然,她的心猛然一恸。 他比她还清楚他在叶家的定位,而她真希望他不要这么聪明,那样他就不会为了要逼自己报恩,而把日子过得这么痛苦了。 舒以柔路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会加倍爱你,弥补你过去没有爱的日子。」她说。 「我知道。」叶刚望着她,眼里有着没说出口的厌动与爱意。 他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揽住她的肩膀,一同走出小客厅。 「不送。」叶刚头也不回地说道。 郭香云看着叶刚揽在舒以柔肩上的手掌,好羡慕他们这种因爱结合的婚姻。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得快点赶回台湾,叫你外公千万不能同意这个疯子的主意!集团的钱都是叶家的,凭什么让公益团体分一杯羹……」叶秋华扯着女儿的手臂,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砰! 大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让坐在房间的舒以柔捣住胸口。 「这样也吓到?」他拍拍她的后背,挑眉说道。 舒以柔握住他的手,严肃地拧起双眉问:「为什么不告诉我郭秘书是你姑姑的女儿?」 「我没事干么去提那两个让我火冒三丈的女人?」他低吼出声,眉眼又凶恶了起来。 「你是因为郭香云是姑姑的女儿,所以才对她那么凶吗?」 「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但是,最让我火大的是,她的个性明明就不适合待在我身边,偏偏就是死命不离开,搞得我一看到她那副畏缩的样子,就想发脾气。」叶刚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地说道。 「你姑姑叫你娶你表妹,真的很奇怪。」 「因为姑姑一直把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当成外人,而她认为叶家家产不该落到外人手里。幸好,我爷爷和爸爸从头到尾都反对那件事。」叶刚一想到这些年因为这事而和姑姑起的争执,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可是那是你爷爷赚的钱,又不是她赚的,干么计较那么多?」她摇摇头,真的不懂姑姑的想法。 「贪心不足蛇吞象。」叶刚望着她纯净眸子,知道单纯如她其实是很难想象同一家族之人居然也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幸好,你的爷爷和爸爸没把你当外人,总是对你委以重任。」她说。 叶刚脸庞前倾,轻触着她的额头。 「或者,他们当我是性能良好的机械人。」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舒以柔心一酸,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她紧搂着他的颈子,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不谈他的家人了。是什么样的养育方式,会让他觉得自己像机械人?她望着他眼里的心痛,发现自己不敢去问。「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坎坷、心酸?这样我会爱你爱得更加一塌糊涂的。」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都没哭了,你哭什么。」他把脸埋入她的发问,闷声说道。 「你哭不出来的部分,我帮你哭……」哭声阻挡了她的话,她索性闭嘴,把脸埋到他胸前,彻底地放声大哭。 他抚着她的后背,任凭她哭湿他的前襟。她的热泪是治愈心痛的最佳良药,让他受创多年的心慢慢地得到抚平。 「我们什么时候回日本?我不喜欢这种四海为家的生活,我好想要替你整顿一个家。」她哭倦了,闭着眼趴在他身上问道。 「我们明天就回日本。」他抚着她长发,含笑地望着她。 「真的吗?」舒以柔眼睛一亮,开心到手舞足蹈了起来。 他搂紧她柔馥身子,鼻尖轻触着她的耳郭。「真的。而且房屋中介已经找了几间房间,就等我们回去做决定。」他说。 「干么要买房子?你不是说你以后会中日台三地跑来跑去吗?」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婚前才会告诉她一年只需在台湾住上一小段时间,其它时间则可以继续留在东京过她自己的生活。 「那不代表我不能在每个地方都替你建造一个家。」他说。 「何必麻烦呢?有我们彼此的地方就是家啊。」舒以柔捧着他的脸,认真模样恰似努力张开羽翼想护卫孩子的母鸡。 叶刚抚着她的脸颊,生平第一次,幸福到忍不住长叹一声。 拥有这样的一个妻子,他怎么可能不努力为她建造更美好的家呢?这事就像他舍不得单纯美好如她,到外面风吹日晒、被尘俗给污了心是一样的道理。 她是他的珍宝,而她最适合的生活方式,便是让他一心一意地守护!叶刚如此地坚信着,毕竟他向来很少出错。 回到日本不久后,叶刚便带着舒以柔回台湾拜见了爷爷、办了婚宴、还见了叶刚的死党雷镇宇,然后小两口又回到东京定居。叶刚在舒以柔的古书店附近,买下了一户门禁森严的高级住宅。对他而言,这楝住宅不是最好的,但是,为了顾及到她上班工作方便,他的选择并不多。 他当然希望他们日后能一起住在台湾,只是他未来半年的重心会放在大陆新酒店的拓展业务上,而他不想让她一个人住在台湾大宅,忍受姑姑的心机算计。 幸而,爷爷并不反对他暂时住在日本,叶刚也就乐得开始享受起属于他的家庭生活。 每晚回到家,有她的轻声细语陪伴。夜里,有她温柔身子相依偎,一切好得不能再更好! 这晚六点,叶刚甫从上海回到家里。 这个时间,舒以柔仍待在古书店里!她已恢复上班,但是并未辞掉店员,因为他有些三天旅程,会想带着她同行。 叶刚回房冲了个澡,沈进沙发里,举目一望,家里处处都是她的用心!沙发上搁着她亲手缝制的拼布抱枕、橱柜上摆着她从各国买回来的对杯、桌几上的相框放着他们的数张合照。 以前若有人告诉他,他会爱上一个这么居家的女人,他一定会冷嘲对方一番。 叶刚看着照片里倚在他身侧,笑容灿烂的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严格说来,她虽然清秀,却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女人,可她身上有股引人注目的灵性,言行举止无一不让人觉得温情似水。与其说她美丽,倒不如说她很女人。 叶刚闭目养神,想趁她回来之前休息一下,却怎么样也安定不下心神。最后,只得换上衣服,准备到书店去逮人。 五分钟后,叶刚站在书店外,看着店内的她,正与一名戴着贝雷帽的外国男人相谈甚欢。 她将发丝拨至耳后,因为某句话而轻笑起来,眼眸弯弯地像月亮,美丽得让人想为她摘下天上星星。 只是― 他可以光明正大欣赏她的美丽,但别的男人不行!叶刚用力推开书店大门。 「晚安。」舒以柔回头一看到叶刚,马上像被仙女魔棒点到一样,眼睛里冒出无数星光。 叶刚满意地缩短两人之间距离,直接将她揽入怀里。 「你回来了。」她仰头看着他,开心地笑着。 「晚上去吃饭。」他说。 「我没提前跟铃木说我要走,怕他忙不过来。」铃木是她新聘的专职店员。 「有问题吗?」叶刚直接对上铃木的眼。 「当然没问题。」铃木拍胸脯保证道。 「他是你的谁?」外国男人走到她身边,用生硬日文问道。 「她是我的妻子。」叶刚先她一步回答。 外国男人双唇一抿,说了几句很遗憾之类的话。 「他是谁?」叶刚改用中文问道。 「是英文老师simon ,他提议我教他日文,他教我英文。」她说。 「居心叵测。」叶刚冷哼一声,利眼不客气地瞪了外国男人一眼。 「不是的,simon 说这种交换教学,现在还满流行的。他还提议可以教我用计算机,而我再教他中文,是我怕我这个电器白痴吓走了他,所以才不敢答应的。」她笑盈盈地说道。 叶刚看向simon ,正在偷看他们的simon 不意他会有此举,一时之间来不及收回脸上的嫉妒,狼狈地被抓个正着。 叶刚面无表情地看着simon ,直到对方别开眼为止。 他不过几天没来接她,居然就冒出了烦人的阿猫阿狗。 看来她这朵清雅小花散发出来的女人香,轻易便能招蜂引蝶。 接下来的日子,他得再把她看得紧一点,最好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辞掉工作,在家当少奶奶。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把他及家庭照顾好,才是她最重要的任务。 舒以柔哼着歌,在厨房里把碗盘洗得闪闪发亮。本日晚餐她做了日式煎蛋、烤鱼和马铃薯炖肉、炒青菜,再配上味嘈汤。叶刚吃得很开心,两大碗的饭及所有菜色全都一扫而空。 「叶刚应该是接收到宇宙讯息,决定要大变身了吧。」舒以柔对着盘子自言自语道。 自从叶刚几天前心血来潮地到书店接她回家之后,她现在每天都要提早到五点下班。因为她忙到不行的老公,居然开始力行回家吃晚餐政策。 虽然他晚餐后,还是会有两至三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可是,每当两人坐在餐桌前分享着一天的点滴时,她的心总是满足又激动。因为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她便甚少与人在家共进晚餐。 舒以柔关上水龙头,惊觉到自己在傻笑,但她不想停止。 拭净水滴,为他最眷恋的双手搽上护手乳后,她慢慢地飘出厨房。 叶刚正好结束一通电话,朝她伸出手。她不许他饭后马上坐下或工作,所以他便趁这段时间接受访问,或与秘书讨论一些行程问题,或者听取各处的工作简报。老实说,除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之外,他像是没有私人时间的人。 「怎么了?生意上有坏消息吗?」舒以柔抚着他拧皱的眉心,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才怪! 他原本以为娶了以柔之后,姑姑会就此断了念。但他万万没想到姑姑竟然借题发挥,以他连婚姻大事都私自决定,没把长辈放在眼里,连妻子都不想带回台湾的理由,扇动几名大老们说他根本不适合替家族管理集团占股百分之六十的股票。 这些事,是一位始终站在他这边的长辈刚才打电话告诉他的。 这种情况可大可小,如果他能把舒以柔带回台湾,一切事情便容易解决。 只是,在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走下一步之前,他不想让她多操心。 「叶刚?」她轻唤了他一声,还是觉得他不对劲。 「怎么不用洗碗机?不好用的话,再换一台。」叶刚握住她被水沁冰的手,不想说不愉快的事。 「我喜欢自己动手洗。」 「我宁愿你把洗碗时间拿来陪我。」 「遵命,大老爷。」舒以柔笑嘻嘻地挽住他手臂,与他一起走向阳台。 因为她走路太慢,叶刚忍不住打横抱起她,一个箭步便到了阳台。 「你会害我变成大胖子。」她嘀咕着。 「你每天上瑜伽,吃完一餐的时间是一小时,吃一块面包要半小时。除非是半夜梦游偷吃,否则怎么可能胖。」 她孩子气地格格笑着,认为工作狂老公愈来愈会说笑话。 叶刚坐上阳台米色躺椅,她则盘腿在地上坐着,把头靠在他的大腿,看着阳台栏杆外的夜景。 从二十楼往下望去,像拥有整个城市的灯光,让她觉得自己很富有。 叶刚抚着长发,不看夜景只看她。 「你不是想学英文吗?我请许秘书找好老师了。」他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用了,我已经和simon 谈好了。他一周帮我上两小时英文,我也教他两小时日语,就在店里上课。」她看着远方,没注意到他神色已变。「为什么没和我商量?」叶刚板着脸,紧抿双唇霸道地说道。 「这是小事,应该不用特别提。」她惊讶地扬眉看向他紧绷的脸庞,不明白他为何发怒。 「我和你之间没有小事。」 「我现在不就告诉你了吗?」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顺便捏捏他的颈子。 肩颈这么僵硬,好想劝他一起去上瑜伽喔。舒以柔在心里忖道。 叶刚握住她的下颚,要她定定地看着他。 「不许跟simon 学英文。」他命令道。 「哈?为什么不许?」舒以柔眨了下眼,一时还没回过神。 「因为那个家伙对你别有居心。」他怒眸一瞠,粗声说道。 「你想太多了。」她低笑出声,故意揉乱他的粗硬发丝。 「那是你不知道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叶刚从齿缝里迸出话来,痛恨今晚没有一件事是称心如意的。 「我不可能不去理会每个对我有好感的男人。可是,我会很清楚地告诉他们,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我很爱我的丈夫……」每句话的空档,她都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太好了,男人最爱这种挑战!」叶刚失去耐心地低吼一声,打断她的话。 舒以柔惊跳一下,不可思议地啾着他。 叶刚把她从身上移开,烦躁地起身抓着阳台栏杆看向远方,心里就是无法舒坦。 舒以柔望着他阴沈的侧脸,也拧起了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开心,那只是一件小事。」她走到他身边,把脸靠在他的手臂上。 「我在乎的人不多,一旦在乎了,什么小事都是大事。」他揽过她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 她被握痛,推他在一臂之外。「你希望我怎么做?」她问。 「推掉你和simon 的课程,专心做我的太太。」他说。 舒以柔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看得愈认真,她就觉得自己愈不懂他。 「推掉课程和专心做你的太太是两回事,干么扯在一起?」害她眉心打了三个结。 「我希望你减少在古书店的时间,更专心地陪在我身边。」 「不要,古书店是我的工作与兴趣。」她严肃地回望着他。 「我们不都希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吗?」他的脸热切地逼到她面前,手指又陷入她的手臂里。 「舍弃工作、牺牲自我,就不是完整的我。没有完整的我,就没有完整的家。」她再一次抽回自己的手,水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叶刚脸色一沈,大掌倏地紧握成拳,又很快地松开。 「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照做。好了,我不想再提这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叶刚不耐地说道,转身走回屋内。他坐在沙发里,浓眉钻成两道小山,血液里流动的则是火山熔浆、烧得他眼里尽是怒焰。舒以柔站在阳台,看着明显不快的叶刚。 她知道他习惯别人按照命令行事,但她不是他的下属。如果他想要改变她的生活,他需要再更有说服力一些。 她踱步到他面前,坐上他的大腿,捧起他的苦瓜脸说道:「我会继续我的英文课程。但是,我保证也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好吗?」她回给他一个他最爱的笑脸。 叶刚搂过她的身子,在她唇间轻怜蜜爱了一回,拥着她在身前,波涛汹涌的心潮这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下星期要回台湾一个星期,你跟我一起回去。」他不想提太多家族争权夺利的原委,不想她担心。 「我这次可以不回去吗?下个星期书店街有封街寻宝活动,每个店家都有负责范围。」 「如果我说,我希望有你随行呢?」叶刚身躯一僵,沈声说道。 她看着他又怒不可抑的脸庞,觉得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执着,而她认为那是件很危险的事。 「我爱你,如无意外会爱到生命终止的那天。但是,无论我们愿意不愿意,总是会有人先离开,所以,你该适应我不在身边的日子。」她说。 「该死的,这不是我想听的话!」 叶刚低吼一声,蓦然起身推开她,不能置信地瞪着她脸上的平静。 他不懂她怎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着一般人都很难看破的生老病死,他连想都不愿想他们之间会有走到那一天的时候! 「我妈妈往生之后,我想了很多,后来决定就算只剩我一个人,也要把握当下。所以,我很快便答应了你的求婚,因为我知道你就是我要的男人。」她捧着他的脸,希望他能懂得她的心。「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浪费时间,但是人的生命和自然相较之下很短暂,总是事实。所以,日后无论谁先离开,另一人都要把日子过好,好吗?」 「我不喜欢听这些!」叶刚用力拥着她,把脸埋入她总是能让他安心的发丝里,壮硕身躯无法自制地颤抖着。「我这辈子遭遇的别离还不够多吗?三岁被父母遗弃、五岁到寄养家庭、七岁到育幼院、八岁被收养、养父在我二十岁时过世。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嘎声说道。 如果她要离开,他不让她离开,她就会不离开吗?舒以柔皱起眉,很想反驳,但她把头轻靠向他的肩膀,用他此时需要的力道抱紧了他。 或者,她不该说这些的,人比较习惯蒙着眼过日子,好像死亡无常不是如影随形一般。 硬汉如他,亦然。 舒以柔抚着他的后背,忍住一声叹息的同时,也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她承认婚姻比她想象中的多一点束缚。 最让她不解的是这个男人已经娶到她了,怎么还是学不会放松呢?她原本希望自己会是个让他活得更自在的妻子。不过,只要两人同心,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吧,至少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舒以柔抚着他粗硬黑发,顺应他突然强势的求欢倒卧在沙发上,任由他在彼此之间燃起一把火焰,烧去这晚的所有负面情绪,只剩下两人融为一体时的狂喜呐喊…… 第六章 那晚之后,叶刚不再提起要她同行回台湾之事。而这一天,是叶刚回台湾后的第七日,舒以柔忙完书店活动,上完一堂瑜伽课后,安步当车地走路回家,准备要打通电话询问叶刚几点会到家。 经过住家附近的公园时,她停下脚步,欣赏着一朵绽放在草丛里的小黄花。 老实说,书店有个专职职员的好处实在多多。至少,能够随心所欲跑去练瑜伽一事,便很让人心满意足。 如果叶刚也愿意跟她一起做瑜伽的话,她敢保证他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作自在,就不会一天到晚皱眉了。人的每一秒都有无数念头在脑中流转,若是能专注于瑜伽每个动作,思虑便可以得到清净,也能拥有较好的放松。叶刚的耐肌力很好,可以连游二十趟标准游泳池,但他筋骨实在僵硬,身子前弯,双手才垂到膝盖便再压不下去了。体力佳、柔软度不足,根本就是他个性的写照。 不过,事实就是努力工作的他嘉惠了她的经济。否则,依照她古书店的收入,最多只能聘请一周两天的工读生。 现在一切很好,如果叶刚能够不要每天用国际电话追问她身边的点滴,一切会更好。毕竟,他此举已经让她觉得自己严重地不被信任。 「他不是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吗?为什么要把焦点放在这种芝麻小事上?」舒以柔仰头看着天空,小声地嘀咕道。 「你总是这样悠哉。」一个人影挡在她的面前。 「香云,你什么时候来东京的?」舒以柔惊讶地睁大眼,却很快地对她一笑。 「我刚到日本。你知道我妈跟你初次见面那天之后,我就被迫辞职了吗?」郭香云说道。 「叶刚没告诉我。」 「是啊,这种小事何足他挂齿呢?」郭香云苦笑着,苍白脸庞没有一丁点血色。 「是啊,你和我其实没有太大关系。」舒以柔一本正经地点头。 郭香云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舒以柔原本可以这样和她相望到太阳下山,但她忘了带披肩,而今天傍晚竟吹起了风,让人觉得微寒,所以她只好主动开口来引起话题。 「你来办公?还是来度假?」舒以柔揽紧双臂,轻声问道。 「我不是来找你闲聊的,你知不知道你们婚后住在东京这件事,引起多大的家族风波?你知不知道下个月要召开董事会,家族里大老们的认同,对叶刚而言非常重要?」郭香云激动地说道。 舒以柔瑟缩了下身子,觉得被重重打了一拳。叶刚有这么多状况,为什么他从没告诉她? 因为他不希望她烦恼?还是认为她无力解决这些问题? 舒以柔拧着眉,相信应该是前者。「叶刚从没提过这些。」但他确实因此感到压力,所以才会希望她辞掉工作陪着他一块回到台湾吧。 「因为他爱你,不忍心强迫你回台湾。但是,一个好妻子应该替丈夫分忧解劳,和他站在同一阵线,这事你难道不懂吗?」郭香云义愤填膺地说道。 舒以柔看着她,突然间明白叶刚希望妻子扮演什么角色了。 叶刚希望他所在乎的,她也应该要在乎才对。 「听起来你比较适合当他的妻子。」舒以柔认真地说道。 「你现在说这些话是在讽刺我吗?你明知道叶刚不喜欢我!我虽然把他当成值得敬佩的表哥,但是被人讨厌这事,毕竟还是很难释怀的。」郭香云低语道,眼泪竟夺眶而出了。 舒以柔看着郭香云的泪水,也一样心痛着。她知道郭香云就是因为站在叶刚的立场,所以才会私下提点她这些事,要她多帮衬叶刚一些。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她想告诉香云,关心别人,也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一起吃晚餐,然后听你述说你们的成功婚姻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世界弄得天翻地覆?」郭香云后退一步,感觉像被她狠甩了一巴掌。「如果叶刚娶的是另一个女人,你们的世界一样会天翻地覆。既然都是成年人,为什么不能接受事实?日子还是要过啊。」她柔声说道。 「你说得很容易!因为你身边没有一个时时提醒你,你是个失败者的母亲。」郭香云握住颤抖的手,哽咽地说道。 「如果不去在乎你母亲的看法,你在众人眼里,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我想,你这些年的辛苦付出并没有白费,不是吗?」她拍拍郭香云的肩膀。 郭香云震惊地瞪着她清雅面容,半天后才呐呐地说道:「你真奇怪,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去想过事情。」 「我不奇怪啊!我只是一向很清楚事实是什么,而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接受,因为我没有丧志的本钱。」她老实地说道。 郭香云看着舒以柔像是风吹便要倒的身子,第一次惊觉到这女人其实拥有着能与叶刚媲美的钢铁意志,只是她柔弱外表让人忽略了这点。 「总之,你劝叶刚快点回台湾。」郭香云转身就走。舒以柔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从没看过她笑。 「香云,你要找出让自己快乐的方式。」舒以柔说道。郭香云的肩膀开始抽措,舒以柔叹了口气,走上前想安慰她说― 除了生死之外,人生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事呢? 「再见。」郭香云啜泣着小跑步地离开。 努力走到距离郭香云只有一步的舒以柔,错愕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也只能一耸肩。 唉,她又太慢了,她是不是应该考虑去接受铁人三项的训练啊?舒以柔轻叹一声,走往回家方向。 走到大楼楼下时,她意外地发现家里的灯已经点亮。 叶刚到家了! 舒以柔加快脚步,经过管理柜台时,取领了本日信件,因为叶刚是不管这些琐事的。 走进电梯,她看了信件一眼!一只写着叶刚中文名字却未贴邮票的信封,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叶刚交代过她可以拆阅他的信件,她撕开封口,抽出了里头的东西!是她和simon 互当家教时的照片。 照片里她与simon 肩膀亲密地互碰着,时而开心地相视而笑,还有不少张simon 深情款款注视着她写字的镜头。 舒以柔表情一僵,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寄这种东西给叶刚? 舒以柔木然地走近电梯楼层面板,无意识地戳着数字钮,希望电梯能跑得快一点。 她知道很蠢,但她现在的脑子完全没法子思考…… 叶刚坐在书房里,才听见开门声音,门被推开,脸色雪白的她走了进来。 便放下手边工作,走向门口。 「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话还没说完,舒以柔就已经站到他面前。叶刚双眼大睁,怀疑她的脚下穿了溜冰鞋,否则怎么会有这种速度。「你被叶刚附身了吗?」他问。 「哈。」舒以柔抿了下唇,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脸上严肃也在瞬间破功。 「我从来不知道你动作居然也可以那么快,发生什么事了?」叶刚还在啧啧称奇,忍不住捧起她的脸左右打量。 「因为我在生气!很生气。」她推开他的手,表情恢复到一进门时的严肃神态。 叶刚一挑眉,因为第一次看到这头小绵羊发火而觉得好笑。 「世界真的要末日了,你居然也会生气。」他笑眯了眼,觉得她生气的脸庞还是柔弱得让人好想呵护。 「一点都不好笑。」舒以柔二话不说,直接把照片递到他面前。 叶刚一看到那几张照片,瞪着里头看似情人的两个人,脸上戏谵神色瞬时变为为凶神恶煞。 「我要去宰了那个家伙!明知道你是别人的老婆,还敢用那种眼光看着你,简直找死!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约他出来教他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他伸手跟她要电话,一脸不善罢干休的流氓样。 舒以柔仰头看他,为了不想气势输人,她爬上沙发,勉强与他视线平行。 「你为什么找人跟踪我?」她问。 「你说什么!」 叶刚大吼一声,舒以柔惊跳了下,感觉连沙发都为之震动了。 「我不知道除了你有意图之外,还会有谁想跟踪我。」她力持镇定地说道,心里却是一阵虚慌。 叶刚瞪着她,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他把她抓下沙发,居高临下地用力瞪到她心虚。 「舒以柔,你真是太过分了!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吗?我看到这张照片时,我根本没怀疑你。我只想到那家伙如果还是继续用这种眼神上课,他迟早会对你出手!你给我道歉!」他大吼大叫,双眸怒到快喷火。 舒以柔咬住唇,双手环住他的颈子。「对不起,你骂得对,我真的好糟糕,我怎么可以怀疑你?就算我被照片吓到,以为你终究对我不放心,我还是不可以把你当成那种偷偷摸摸的人,真的真的对不起……」她边说边揉眼睛,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流。 叶刚瞪着她的眼泪,大掌一伸就把她搂进怀里,倒进沙发里。 「别哭了,你怀疑我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就是会对其他男人乱吃飞醋!」他粗声说道,又瞪了照片一眼。 「那照片究竟是谁拍的?」她靠在他胸前,泄气皮球似地倒在沙发上。 叶刚浓眉揪成死紧,粗声说道:「有人想离间我们,或者想警告我们,他其实在监视我们。」 「有那么严重吗?」她倒抽了一口气。 「最严重的事是照片里的那个男人爱慕你!」叶刚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我不爱他,那就不严重了啊。」 「辞掉家教。」他命令道。 「不,这不是解决事情的方式,我们应该要互信,而不是被威胁者得逞。」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叶刚抿紧双唇,勉强自己耐着性子说道:「这是我们第二次为这件事情吵架了,你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你如果想学好英文,我可以找个比他好一百倍的老师。」 「现在重点不在于simon 教得好不好,而是在于拍这些照片的人……」 「拍那些照片的人也许就是simon !听着,我现在是在保护你,因为你很明显地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别人的好意,对方才会觉得有机可乘。」他打断她的话,语气也变得不快了。 「我如果不擅长拒绝,早就结过很多次婚了。」她蹙眉啾着他。 叶刚蓦地握住她的肩膀,大吼出声。「我为了你,三地奔波,每天累到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你就不能偶尔一次顺我的意吗?」 叶刚叫嚣完毕后,怔怔地面对着她震惊的眼。他懊恼地扒着头发,别开了眼,瞪着前方那一排对杯。「不用理我刚才说的话。」他瞪着地板,痛恨这么不由自主的自己。 「你总算愿意告诉我你的苦衷了。」她捧起他的脸,要他看着自己。 「我不想让你烦恼。况且,我答应你婚后要继续住在东京,再累也是我的选择,怨不得别人。」他硬声说道。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的婚姻,值得你这样付出吗?」她问。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一惊,坐正身子瞪着她。 「意思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你把我当成孩子,什么都一肩扛,有事也不跟我商量,我也想帮你分忧解劳啊。」 他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握住她的手,说道:「所以你愿意辞掉家教?」 「那件事和分摊婚姻苦乐没有关系。我开店做生意,形形色色客人都有,就算辞掉家教,simon 来找我买书,我也不能赶人啊。」她皱着眉头,努力不让话题跑得太远。 叶刚很想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件事,只是他累了一天,说话嗓门却怎么样也压不下来。「所以,我才希望你辞掉工作,专心当个家庭主妇,日本不是很多女性都这样吗?日后,你若生了孩子,也是要把心力放在孩子身上的。」 「谁说我要生孩子的?」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又扯出另一个问题。 「你明明就跟孩子相处得很高兴。」他心中完美的家就该有个孩子。 「我喜欢孩子,但是我现在的生活还没法子照顾孩子,我又没有三头六臂。」 「所以,我才叫你辞掉工作啊。」他搂着她的腰,诱哄地说道,只想尽快处理这个问题。 「换作是我叫你辞掉工作,你会愿意吗?」她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我怎么可能辞掉工作,我的工作关系着那么多家庭与责任。」叶刚想也不想便回绝道。 「因为你位高权重不能辞职,所以我这种小人物的梦想就不用顾及吗?」她捣着胸口,毫不掩饰脸上的受伤。 「够了。」叶刚猛然站起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粗声命令道:「我们今天一次把话说清楚吧!我这次回去台湾开会只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我接下来要在大陆待上半年,督促两家新酒店的成立。若有多余时间,也会回台湾处理物业管理公司的业务。所以,我要你辞掉工作,跟我一块到大陆。」 他直截了当的决定让舒以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细瘦身子因为不自觉的用力而紧绷着。 她一直以为他了解她对古书店的热爱,没想到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如果我不辞呢?」舒以柔虚弱地问道。 叶刚利眸一眯,从齿缝里迸出话来。「那你就每个星期飞到上海或是北京来见我。」 「我不喜欢搭飞机。」 「你刚才不是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你不是说你也想帮我分忧解劳,那么,我们的婚姻为什么都是要我来配合!」 「我没有要你配合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学会适应我们不能每天见面的常态。分居两地,并没有那么可怕。」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乞求地望着他。 叶刚被她的话打了一巴掌,而她的平静神态又往他胸口补桶上一刀。他把她当成阳光空气水,生命里除了工作之外,便是爱着她。可是她……「你是说即便我们半年不见面,你也觉得无所谓?」他板着脸,沈声说道。 「爱一个人就是爱了,不能天天见面,我还是照样爱你啊。」 叶刚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气到脸发黑,只想学大猩猩捶胸顿足大吼大叫。 「你不在乎,那我一厢情愿地为你付出这么多,三天两头往东京跑,这是招谁惹谁,你认为我很闲吗?」面子挂不住,口气也变得粗暴了。 「我没认为你很闲,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不能经常看到你,我会想念你,但是我不会跑掉的。」她着急地解释着。 叶刚使劲地握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对她大吼大叫。 他爱一个人就要对方爱得和他一样多,他不接受她不与他同样的相思。 「分隔两地还算个家吗?你就不能为了我而牺牲吗?」他说。 「如果有车子撞过来,我愿意挡在你面前为你牺牲。」她说。 她的话让他脸色稍缓,双手不由自主地放到她的肩上,将她拉近了一些。她继续说道:「但是,现在不是那种情况,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厮守才叫夫妻。」 叶刚额上青筋再爆一条,他听见自己用一种责备的声音对她说道:「如果我说,你不过来大陆,我们的夫妻关系就形同虚设了呢?」 舒以柔胸口一窒,却强迫自己迎视着他眼里的怒火。 「你的意思是说要离婚吗?」她问。 「你怎么有法子这么轻易地说出那两个字!」他雷霆大怒地咆哮出声,暴怒的火气无处可发,只好转身去踢桌子、沙发。 啪啪几声,能倒的全都倒了,闹得客厅里一地狼狈凌乱。 舒以柔看着他震怒且疲惫的脸庞,此时才发现这样的奔波带给他的影响,已经显露在他的外貌上― 他气色不好、眼白尽是血丝,看起来无比的糟糕。 是她的错吗? 她不是不想配合他,但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放弃一切,只是待在他身边。她也好希望他不要执着在夫妻一定要天天厮守的这种念头,但他却固执地相信只有他的方法才能成就一个家。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一股寒气沿着脊椎而上,冷得她蓦打了个寒颤。 「我们离婚吧。」她说。 叶刚猛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感觉像被几吨炸弹给炸到。 他的耳朵耳鸣、他的心脏狂跳,可那个凶手却若无其事站在他面前,像是在嘲讽他的反应过度。 他被击败,捧着残余的心跳,痛苦地望着她。 「事情做不好就放弃,这就是你的做事方式?」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舒以柔在沙发边坐下,依旧是偎在他身侧的老姿势,可他此时眼神呆滞、面无血色,也不再伸手抚摸她的发丝。 「快刀斩乱麻,才能萌发新生机。给我们彼此一段时间,看看分离是否真的是无法接受的事实,好吗?我不要你这么劳碌奔波,也不要你镇日一颗心都悬在我身上。」她强忍着心痛,紧握着他的手,试图想鼓舞他。 「分开一段时间,不一定要离婚。」他的温度开始回升,反掌握住她的手。 「如果不离婚,你还是会用婚姻的标准来检视我们之间的一切。」她说。叶刚望着她了然眼神,一股怒气再度直冲上脑门。 「你要离婚就离婚!你都已经不在乎这段婚姻了,难道还要我苦苦巴着你吗?」叶刚别开眼,没法子再看她波澜不兴的脸孔! 那是一种酷刑! 他垂头看着自己狰狞的十指关节,听见自己痛苦的喘息声。 「我在乎婚姻,但我更在乎你,所以,我不要你因为我而受折磨。」她抚着他的手臂,轻声说道。 叶刚啪地一声挥开她的手。 舒以柔没退缩,只是静坐在原地承受着他的怒气。 「我可以答应你辞掉书店工作,陪着你到大陆工作。」她捣住他的唇,不给他说话机会。「但是,这样的改变不是根本之道。若是日后,你还有其它要求希望我依样遵从,我要完全照办吗?那样的我,还是舒以柔吗?」她定定望着他,严肃到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把一切想得太严重了,也许你会在别处找到一片天。」他说。 「依照你对我的占有欲,我的那片天只会是叶刚。所以,我才希望给彼此一些时间,你要学会放手,我则要学习让我的世界与你有更多重迭。」她说。 「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他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是给『我们』半年的时间改变,因为这段婚姻,不是只有我有问题。」她马上纠正了他。 叶刚瞪着她,直到这时才算清楚了两人的分歧何在。 她认为她不会思念,认为她可以安然于聚少离多的婚姻里,他的紧迫盯人,让她觉得被限制了。 而他认为爱一个人,就会想和对方朝夕相处! 这样的一场战役,在乎多的人总是要伤痕累累的,他又怎么有法子不败下阵来呢? 叶刚霍然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好希望分手之后,她也会尝到同他一样的相思,就算这样的相思会先逼疯他,也没关系。「我明天会找律师谈离婚。」他冷声说道。 「嗯。」她看着他严峻神态,心痛如绞,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她爱他,希望和他白头偕老,这事并不会改变,需要改变的只是他们对待彼此的方式。 如果他们真的适合在一起,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的。舒以柔指尖刺入掌心里,眼神却坚定地看着他。 叶刚别过头,转身! 走向客房。 几天之后,叶刚和舒以柔签字离婚。 他把房子留给了她,在离婚这一天搬进了饭店。 第七章 铃铃铃铃― 闹钟震耳欲聋地响着,活像看到凶杀命案的人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然而,躺在卧室里king size大床上的舒以柔,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铃铃铃铃― 铃铃铃铃― 舒以柔拉过被子覆住胸口。 铃铃铃铃― 铃铃铃铃― 铃铃铃铃― 闹钟叫到喇叭颤抖,声嘶力竭到快解体的前一秒,舒以柔总算睁开了眼。 昨天失眠到凌晨三、四点才睡,好像才睡着就要起床,好累啊。 她缓侧过身子,抱着枕头,用一种按下慢速播放键的速度起身,再慢吞吞地按掉床头柜上的闹钟,最后又徐徐地躺回床上。为什么没人关掉闹钟?叶刚为什么不在?舒以柔拧起眉,就连两道眉毛互相靠近一事,也用掉将近一分钟。 啊!今天是她离婚的第一天。 舒以柔垂下水眸,清秀脸庞瞬间笼上一层愁。 叶刚昨天已经搬出去,她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栋大公寓里。 所以,再不会有人先用围巾裹住她,然后再把赖床的她抱到洗手间。 所以,再不会有人处处呵护着她、老是出其不意地将所有她想吃的美食全都变到她面前。 「唉。」娉瘦身子难受地又窝回枕被问。 但是,她有了自由。 不用再报告行踪、不用再适应陌生的城市与床、不用应付叶刚对她的诸多不安心……这些才是她离婚的真正原因。 那她现在干么闷闷不乐呢? 「你要自立自强,就像以前一样。」她告诉自己。舒以柔拖着身子下床,用蜗牛速度朝着洗手间前进。「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真的、真的,没什么不好。」 舒以柔这样告诉自己,却在关上浴室门的同时,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唉……」 舒以柔拥有极端女性的外貌― 从水润瞳眸、吹弹可破的肌肤、到一头丝缎长发,无一不柔情似水。但她个性里其实有着很洒脱的一面,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好。所以,她才会毅然地离了婚。 而她既然决定要重新一个人过日子,她就不会再浪费时间去反悔或懊恼。 因此,离婚的第一天,在吃完一顿丰盛早餐后,她换上最爱的樱花色印染长裙,套上白色棉衫、米色背心,再围上一条五彩围巾,把自己包得很温暖之后,这才背着大布包离开家门。拜叶刚之赐,她所住的地方距离书店只需步行十五分钟。嗯,一般人应该只要用五分钟便可抵达。「其实,叶刚对我真的很好。」舒以柔抚着无名指上那个白银婚戒,还是没打算将它换到其它位置。 「但他对他自己太不好,他太缺乏安全感。」舒以柔拧了下眉,也很快地松开。 那是叶刚接下来要学习的课程,她没法子为他承担。她只能做好自己,在这半年内努力寻找能在未来与他并肩的方式。 舒以柔深呼了口气,告诉自己今天是星期二,是洋书会的书肆,是她最爱的下标日。 她向来最喜欢对书籍估价完毕,写下标单,放入信封的那一瞬间,应该要很开心才对。 舒以柔微笑着转入神保盯一丁目的街道,经过吃茶室和几间已开门的古书店。 空气中飘着淡淡书香,而她即便已经看了这处古书坊几百次,却还是百看不腻。 「早安。」刚走出店门的加藤先生说道。 「加藤先生,早。您的腰痛好一点了吗?」舒以柔缓声问道。 「你推荐的汉方杜仲茶很有用,就是味道苦了点。」方脸的加藤先生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华人有句古话叫做『 良药苦口』 啊,祝您早日康复。」舒以柔对老先生一笑,继续往前走。 加藤先生看着舒以柔一路飘向前,目光忍不住盯住她的脚,想破解一个千年古谜― 真是怪了,明明就看见舒以柔的脚一前一后地在移动,可是怎么她走了老半天,他都把门口的绘本展示架摆出来了,她才刚走过两间店? 「森津婆婆,早安。」舒以柔浑然不觉身后视线,一径慢条斯理地往前。 「早安啊,最近没有要出国吗?」森津婆婆声音宏亮地说道。 「对啊,短期内不会再出国,以后早上都会到店里坐镇。」舒以柔捣住胸口,却仍是压不住里头莫名的刺痛。 「这样很好啊,要不要我晚上顺便带点森津家黄米饭团过去和你分享?」森津婆婆说道。 「谢谢婆婆。」舒以柔言毕,还贪嘴地咽了一大口口水,惹得森津婆婆笑了起来。 「好了,快点去吧,你还有一大段路要走。」森津婆婆说道。 舒以柔微笑地点头后,继续地往前走。 一路上,她努力地微笑,热切地与其它商家嘘寒问暖,好让自己遗忘心头不时会飘来的怅然,以至于当她走到店门口时,已经差不多是早上十一点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 舒以柔望着叶刚冷凝得没有一分柔软线条的脸庞,脑子顿时一阵空白,心脏却疯狂地激跳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内心却是处于天人交战中。 出门前他警告过自己一百次,绝对不可以管不住脚,跑到书店来找她。因为他要她也尝尝相思的滋味、他要她知道孤枕难眠的痛苦!就算他明天才回台湾,他堂堂一名硬汉,难道还挡不住这几个小时的分别吗?他都毅然决然地搬到饭店了,难道还要弄种地出现在她面前,承认他就是捱不住和她同在一个城市,却无法相守的煎熬吗? 结果咧! 「怎么在发抖?」叶刚佯装无事人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掌微冷后,调整着她脖子间的围巾,将她裹得紧密些。 舒以柔用力吸了口气,觉得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告诉你晚上要一起吃饭。」他表情尽可能自在地说道。 「可是,我们昨天离婚了啊。」 「离婚了,就不可以吃饭吗?我明天才回台湾。」叶刚挑起她的下巴,口气不善地说道。 「可是我原本预定今天要整理店里的帐目。」她说。 「你可以在五点以前结束整理,明天再继续。」叶刚看了一眼手表,表现出他其实很忙,只是拨空来找她一下的模样。 「不行,森津婆婆晚上要帮我准备饭团。」 「我预约到你一直想去吃的『天一山』天麸罗。」他紧盯着她的脸。 「怎么会这样!」舒以柔惊呼出声,因为她对于那家炸物早就久仰大名啊。 通常,依照叶刚的恶势力,总是能轻易地进入别人口中得预约几个月或半年的热门餐厅。但这间餐厅例外,叶刚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秘书规矩地排队预约。 「是啊,我让许秘书候位两个月,没想到却在离婚的第一天排到位子。」叶刚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却又很快地掩去。 「早知道我就……」她无意识地低喃着。 「吃完再离婚?」叶刚浓眉一紧,语气荏厉起来。 「不是啦,我是说早知道我就拒绝森津婆婆,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舒以柔急着解释,小手按抚地捏了下他的手臂。 「我也是早上看到行程表时,才知道的,我昨晚喝醉了。」还醉到半夜打电话给他人在台湾的死党雷镇宇,在电话里痛哭至少十分钟。 「怎么喝醉了?你喝酒从不喝超过一杯的。酒会对肝脏造成负担,能少碰便少碰。」她不赞成地拧起眉。 「我们昨天离婚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这件事了吧。」叶刚粗声说道,一想到自己竟在离婚隔天,就弄种地出现找她吃饭,脸色就更加铁青了。 她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一阵内疚排山倒海地袭来。 「怎么可能忘记嘛……」她小声低喃道,脸蛋往下低到胸口。 「好了,我先去上班,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我晚上六点来接你,你别太累。」叶刚拍拍她的头,低声地说道。 她直觉地点头,看着他转身几个大步便离开她的视线。 他走路和他做事方式一样,快速果决、没有任何停留余地。风卷残云似地不给人任何思考时间,自己便先做出了决定。 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他这么一个大忙人,只因为知道她不爱接电话,又没有手机,所以才会潜伏在店门口等她。 只是……这样不对劲啊,他们已经离婚,她正要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怎么叶刚马上就来找她吃饭呢? 「叶刚……」她往前追了两步,但他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我们已经离婚了啊。」她无力地走回十坪的书店里。 「早,今天有一批书客送来卖的书,你应该会觉得有兴趣。还有,这个月的网路购书,我做完月结了,比上个月成长百分之十啊。」店里新聘的店员铃木,一看到她来,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舒以柔先接过铃木的报表,仔细研究一番。逐一写下意见后,她走到书客送来的书籍前面,审视状况、挑选书籍、决定价格。 等事情处理到一段落,她才踱步到书店最里头她的专属沙发里,双肘靠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陷入沈思。 她懂叶刚的。如果她现在不拦下他的攻势,她一定会很快地又在他的鲸吞蚕食之下,被拉回他身边。 她侧过身,拿起电话,拨给叶刚的秘书许易伦。「许秘书,我是以柔。请你帮我转告叶刚,说晚餐我有事不能去,请他找其它朋友去吃吧。」她强迫自己在对方来不及说话前,就很快挂断电话。叶刚一定会气炸的。 如果只是气炸,那还不打紧,知道他会心痛、难受,这才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舒以柔紧紧地闭上眼睛,胸口一阵阵地抽紧着。 她知道他爱她、在乎她,但是,她需要新鲜空气,他需要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着。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些改变的话,那也就如此了。毕竟! 他们已经离婚了。 她以为离婚,就是断绝所有关系? 叶刚听着许秘书小心翼翼地转告舒以柔的话,掌背上青筋愤怒地暴突着。她甚至不愿意直接打电话给他,代表她铁了心要拒绝晚餐邀约。 他不过是还没学会如何放手,她一定要使出这种方法隔离吗?知道她嗜吃美食,只要她说得出的餐厅,他哪一处不是费尽心思,只为了看到她的笑颜。有时明明工作都做不完了,他还是愿意花几个小时陪她吃饭,就算回家后需要大赶工,他也无怨无悔。 谁能想得到,这样恨不得把她宠到骨子里的他,居然被要求离婚! 只因为她认为他不懂得如何独处?不懂得如何拿捏两人之间的最佳距离? 马的!他只知道一件事!不管有没有婚姻关系,她都是他的女人。 「执行长,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许易伦外表镇定,头皮却在发麻。 执行长天生一副凶神恶煞非善类脸孔,加上此时像是要在人身上戳洞似的利眼,大男人看了也要不自在。 「要出去就快出去。」叶刚不耐烦地说道,坐回他的座位。 计算机显示,饭店因为昨天发布他们成立物业管理的消息,股价连开三日红盘。 加上预估未来在亚太地区将会有十间饭店加盟入叶氏饭店管理体系,市场一片看好。 「待会商业杂志的访谈要不要延后?晚餐的预约要取消吗?」许易伦站在门边问道。 「不用延后,晚餐也不用取消。」 「是。」许易伦点头,退出门口。 叶刚瞪着手机,想打电话质问舒以柔,她搞什么竟然为了几个黄米饭团而拒绝大师级的宴席。 但是,这种以上对下的命令如果能解决问题,他们今天就不会离婚了。 叶刚拿起手机,不甘心地想再问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没有压力。 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他一大跳,他按下接听键。 「喂。」 叶刚万万没想到,打电话来的是姑姑,而他闻言之后,脸色一沈,再没心思去想该如何挽回舒以柔。 因为光是要重新安排他接下来的行程,就足以让他二十四小时不用睡…… 离婚首日,整天在店里休息没超过一小时的舒以柔,正一点一滴地找回书店老板的感觉。店里书本、纸张和油墨、混合着木头椅子的味道,让她心情平静。 要不是因为不锈钢书架的耐重力比木头好,她真的好想把店里的柜子全都换成木头。 想归想,她也没那么多经费。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叶刚知道,否则他大刀阔斧地一挥,书店准能化身为她梦想中古意盎然的姿态,但是砸下的经费,也一定会让她惊声尖叫。 「老板、老板、老板……」 舒以柔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当她回过神时,店员铃木已经走到她面前。 「什么事?」她拿起放在旁边的一迭书,想摆到平面展示架上。 「你的丈夫在门口。」 啊!舒以柔蓦回头,果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叶刚。因为不想引起诸多揣测,所以她和叶刚皆同意不对外公开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可是,他怎么「又」来了? 「我不是说过我不去了吗?而且现在已经五点半,也来不及去吃晚餐了啊。」舒以柔喃喃自语地说道。 「你脾气太好了,他就是吃定你会心软,想要霸占你所有的时间。」和simon 已经成了好朋友的铃木,不客气地批评道。 「我相信他会有个很好的解释。」舒以柔看着叶刚,总觉得他神情有异,于是马上走往门口。 「他是你丈夫,还需要解释什么。」铃木说道。 「我不是聘请你来批评我的婚姻的。」舒以柔看着铃木,看到他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为止。 店门外,叶刚像尊石雕般地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进门的打算。 交往之初,他就说过他嫉妒店里的书占去她太多心思,所以不喜欢进店里,而这个习惯便这么持续了下来。从他们交往、闪电结婚,一直到结束婚姻的这段期间,他进来的次数没超过五次。她对于这事一直觉得有趣,认为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男人其实很孩子气。但是,他的固执可就一点也不有趣了。 舒以柔看着店门前正揉着颈背、显得很疲惫的叶刚,心里一阵不舍,但她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先下手为强。 「我已经打电话告诉许秘书,我不去用晚餐了,森津婆婆也已经把黄米饭团拿给我了。」 「先给我吃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叶刚扯掉领带,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 「怎么一天没吃东西呢?」 舒以柔心一软,立刻走回书店。 叶刚望着她明显加速的动作,忍不住双臂交握在胸前,皱起眉来。 怎么能怪他老是要对她提心吊胆呢?她动作这么缓慢,万一发生事情,根本来不及逃难。 但她没遇见你之前,日子也是这么过的。叶刚的理智提醒着他。 三分钟后,她走出书店,还没说话,就把便当盒往店门前的杂志、绘本书架上一搁,先拿起湿纸巾帮他拭净双手。叶刚看见她的店员铃木正在瞪他,他傲然地回视着,直到对方别开眼。 他的女人在照顾他,谁敢有意见! 「好了,可以吃饭了。」舒以柔打开便当盒,让他拿着饭团。 怕他吃饭说话会消化不良,她只是静静啾着他,等到他吞掉两个饭团后,她才又从工作围裙的口袋里取出精油,慢慢涂上他颈后风池穴。 果然,硬得像石头一样,她的手指都快压不下去了。 叶刚垂下肩颈,跟随他一整日的紧绷,此时才慢慢地有了好转趋势。 「怎么又一天没吃东西?许秘书没帮你准备餐点吗?」舒以柔问道。 「我临时决定搭今晚最晚一班飞机回台湾,一忙起来就没完没了,只喝了几杯咖啡提神。」 「怎么这么突然?」她细瓷般脸颊闪过一阵不安,下意识便握住他的手。 「我爷爷心脏病发作。」叶刚双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他还好吗?」舒以柔吓一大跳,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她虽然只回台湾见过叶刚爷爷一次,但她很清楚地知道爷爷是叶家及集团的精神领袖。而叶刚对于这个虽无温情,却是全盘信任他的爷爷,也一直都是尊敬有加的。 「没事,爷爷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但是,短期之内都需要静养,所以他会卸下董事长职务,而董事会希望我回去整顿一切。」叶刚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方向拉近一些。 她担心地拧起眉,水眸紧啾着他。 「所以,你会接下董事长职位?」那他岂不是更要忙到没日没夜吗? 「爷爷是这么希望的,但董事会那边还有一些难关要处理。」 「你姑姑会同意吗?」他姑姑对他一直有那么多不满啊。 「我这次回去就是要让她的力量降到最低,由我出面,至少还是我们这一脉的人主政。如果是她,董事会根本不会给任何机会。」 舒以柔明知她的社会历练远不及他,还是忍不住要交代。「小心暗箭伤人,好吗?」她捧着他的脸,看入他的眼里。 「会的。」「我会请许秘书提醒你定时吃饭。」言毕,她咬唇忍住一阵心疼。 「为什么你不自己打电话给我?我有时也想和你在电话里说说话。而要你接电话的机率,就跟一般人要到太空旅行一样不容易达成。」他不快地说道。 「是你没耐心让电话响久一点,又不是不晓得我动作比较慢。总之,你别又恢复一忙起来就只吃一餐的日子,知道吗?」她揪着他的衣襟,担心神色尽写在脸上。 「我只知道你离婚动作倒是还满快的。」他眼神闪过怒气,语气也忍不住变得嘲讽了起来。 她咬住唇,心虚地垂下脸庞。 「对不起。」她又觉得不能呼吸了。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道歉。」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 舒以柔别开眼,不再对上他的眼神,因为问题又转回原点了。而她既然已痛下决心离婚,就要强迫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如此才有可能找到出口。「你几点的飞机?」她问。 叶刚身子一僵,觉得她在赶人,也觉得风尘仆仆站在这里的自己好可悲。 就连这么短暂的温柔,她都不愿意再给。他们的婚姻真的让她如此喘不过气、如此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吗? 「陪我去机场吧。之后的半年,我应该会忙到昏天暗地,不会再有时间来打扰你了。」叶刚看着她,这一次的心寒让他不得不放下了。 舒以柔看着他痛心疾首的眼神,感觉全身的温度都在流失…… 不是没想过离婚后,没他的日子会有多难过,但是,要她站在机场确认他真的是要离她而去…… 舒以柔蓦低头,忍住泪意,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他的西装衣袖。 叶刚低头望着她轻颤的身子,欣慰地发现她仍爱他、在乎他,只是真的没法子和他一起生活。她的决定没错!如果他们还想白头偕老的话,「放手」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他只希望距离和时间,真能让他学会自在地对待他们之间的一切。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叶刚捧着她的脸,嘎声说道。 她点头,眼泪却也滚了出来。 「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叶刚强迫自己松手,不去流连她软似雪的面颊。 「你也是。」她咬着唇,努力不哽咽,手指却紧紧抓着他的西装外套,怎么样也松不了手。 叶刚望着她百般不舍的神态,低头在她额间轻点了一下,揽住她的肩膀。 「走吧,司机在巷口等我们。」 舒以柔点点头,不自觉地偎到他身侧,抱住他的手臂与他并肩而行。 叶刚注视着她下意识的依赖姿态,恨不得能将她纳入体内一块带上飞机、飞回台湾。 但,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要是再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占有欲,他们之间就真的是玩完了。 所以― 他忍! 第八章 五个月又两个星期后,舒以柔再次踏上了台湾土地。不是因为叶刚,而是因为她的亲人找到了她!不久前,她的双胞胎妹妹夏小羽从台湾打电话给她。她是直到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才晓得她父亲不是不曾找过她们母女,只是他并不晓得她和母亲已经到了日本,所以翻遍了整个台湾,仍旧徒劳无功。她也是直到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虽然妹妹打来的那通电话,吓得她在电话里足足有一分钟说不出话来。但她很快地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接受了妹妹订婚宴的邀约。 她在最短时间内,交接好书店工作,收拾好行李,搭上飞往台湾的班机。舒以柔猜想老天爷应该是将她和叶刚的命运,又用红线绑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在他们约定的半年期限即将接近的时候,送给她这样的一个讯息,让她一定得提前来到这块有他的土地上。 此时,舒以柔坐在父亲家里,看着他哭着说出他当年因为外遇而与母亲离婚的过去、听他说着找不到她们母女的恐慌。而她留着短发、开朗爱笑的妹妹夏小羽,则和未婚夫雷镇宇默默地坐在一旁。 舒以柔拿着手帕擦眼泪,最感到难过的是母亲的固执与遗憾。 她认为母亲对父亲的外遇始终无法释怀,否则也不会直到往生前,都还不愿意告诉她父亲的住址。 「原谅爸爸。」夏军老泪纵横地看着从母姓的大女儿。 「您不需要我的原谅,因为您已经深切地忏悔过了。我相信妈妈在天上一定也知道您有多后悔了。」舒以柔握住父亲的手,慢慢地说道。 夏军看着她清亮的眼,心一酸又掉下泪来。 夏小羽用力拍着爸爸的肩膀,大声地说道:「重逢是喜事,我们哭成这样还象话吗?」舒以柔和妹妹对望一眼,觉得世事真是很奇妙!夏小羽之所以能找到她,完全是因为她的男朋友雷镇宇正好是叶刚的好友。而两人认识的原因,完全是因为雷镇宇将夏小羽误认为她而发展出来的情缘。 「姊,明明我们的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怎么你这么有女人味,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走起路来也是一副温柔模样,连我看了都好想追你。」夏小羽忍不住哇哇大叫着。 「因为我快不来啊。」舒以柔看着洋溢着活力气息的夏小羽,慢慢地说道。 「你没尝试过快一点吗?」夏小羽问道。 「我的舌头会抽筋、脚会打结。」舒以柔无奈但认真地说道。 夏小羽仰头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到一旁的雷镇宇看不下去,敲了下她的头。 「我很难想象叶刚和你在一起的样子,他根本来去一阵风!我第一次看到叶刚时吓一跳,他看起来很不好惹,明明和雷镇宇差不多高,可是看起来就是适合拍动作片的刚硬铁汉子。」夏小羽抓着雷镇宇的衣服边擦眼泪边说道。 「要是叶刚和雷镇宇都戴黑墨镜,雷镇宇看起来会像海滩男孩,叶刚就会被误认为黑道老大。」舒以柔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一回,雷镇宇和夏小羽一同爆出大笑,舒以柔还在继续说道:「他要是什么事情被耽搁了,就好像黑手党老大要找人寻仇一样地风驰电掣。希望这半年来,他变得有耐心一点了。」舒以柔说道。 夏小羽和雷镇宇互看一眼,同时想起叶刚前阵子初见夏小羽,误以为她是舒以柔,而差点拆了雷镇宇骨头一事。 嗯,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叶刚何时来接你?」雷镇宇问道。 舒以柔奇怪地看了雷镇宇一眼。「我没通知他我提前来台湾啊,而且距离我们的约定还有两个星期。我想等我安顿好了,再通知许秘书,免得叶刚为了要见我,又要挪开工作,一天当成三天用。」 分别的这半年来,她和叶刚并未直接通过电话,两人之间的近况传达靠的都是许秘书。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才能不一看到叶刚就哭成泪人儿。 舒以柔捣着胸口,已经很习惯了这种因为想起叶刚而起的心悸。 「这个嘛……叶刚前阵子跟小羽聊过,知道你这星期要过来,现在可能正为你来台湾却没通知他而闹别扭吧。」雷镇宇做了个鬼脸。 「真是孩子气……」舒以柔莫可奈何地说道。 夏小羽看着姊姊,差一点笑场!谁会把叶刚那么气势剽悍的大男人当成孩子看啊。 「你都不会想他吗?」夏小羽好奇地问道。 「很想很想啊,有时候会想到躲在被子里哭。可是,离婚是我提出的要求,所以我要忍耐,直到我做完我需要改进的部分为止。」舒以柔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眶却忍不住泛红了。 「那么待会儿叶刚如果提前到,你不会判他出局吧?毕竟他已经忍了五个多月了……」雷镇宇认定叶刚马上就会抵达现场,连忙开口替好友缓颊。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催魂似地连响n 声。 「九成九是叶刚到了。」夏小羽跳着跑去开门。果然,门才一开,正是一身黑西装加黑墨镜的叶刚,霸气十足地站在那里。 叶刚摘下墨镜、鹰眼马上射向屋内,直接对准了舒以柔。 他大步向前,一阵狂风似地扫到舒以柔面前,完全视现场其它人为无物。 雄性目光很快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过一次,见她仍然皮肤水嫩、气色宜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对!他应该要发火才对,他对她魂牵梦系,没事就想她,结果她吃好睡好,一点影响都没有。 叶刚瞪着她,脸部线条开始变得暴戾,双唇随之紧抿。 舒以柔轻轻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脸颊偎上他的胸膛。 「你来了……」她的泪水开始浸湿他的衬衫。 他受不了了!叶刚低吼一声,用力将她搂进怀里,脸孔在瞬间埋入她的长发间,像缺氧的人拚命汲取着空气。他满脸胀得通红,手臂因为太用力而频频颤抖着。舒以柔边哭边笑边闻着他身上略辛辣的刮胡水味道,哭累了就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好几次,她都梦见被他这样拥抱着,然后她便会在夜里哭着醒来…… 「你怎么在这里?」叶刚大声说道,装出自己不是违反约定而是巧遇的神情。 舒以柔扬眸看他,眼角还噙着泪水。 「干么说谎?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吗?」她说。 「谁说我先知道的!我答应过半年就是半年!」叶刚大拍胸脯,耳朵却变成可疑的暗红色。 「雷镇宇,你干么说谎?他说他不知道。」舒以柔一脸不解地看向雷镇宇。 雷镇宇大笑出声,夏小羽则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单纯的姊姊。 「总之,全都是误会一场。」叶刚大吼一声,整张脸庞胀成紫红色。 「死鸭子嘴硬的男人,难怪以柔要和你离婚。」夏军哼了一声,对于这个和女儿离婚的男人,就是没法子有任何好感。 叶刚此时才发现长辈正用杀人表情看着他,马上立正站好,摆出最端正严肃的表情,还行了个九十度大礼。「您好。」夏军不想理这个家伙,别开脸。 「爸,他对我很好。」 舒以柔这一唤,才让夏军勉强看了叶刚一眼。 叶刚连忙揽住舒以柔肩膀,代表夫妻一体。 「他一进门就说谎,这样叫好。」一想到女儿竟委屈至此,夏军不禁眼眶一红。 「爸,他那叫铁汉柔情。」夏小羽连忙帮腔。 「我没看过有哪个老公像叶刚那么眷恋太太的。」雷镇宇也投朋友一票。 「那就把我女儿要和你离婚的原因说清楚啊。」夏军指控地瞪着叶刚。 叶刚嘴巴微张,商场上辩才无碍的口才此时却拙口笨舌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叶刚太黏我了,这样是不行的,每个人都应该过好自己的生活。」舒以柔叹了口气,拍拍叶刚的手臂。 叶刚的脸庞像被塞进一碗辣椒,轰地一声辣红了起来。什么精明干练、高深莫测、危险有距离感,全都被丢到九霄云外,他此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只知道黏着老婆,事业都不用顾吗?」夏军不以为然地说道。 叶刚脸颊抽措了几下,要不因为这人以后还是他岳父,他早就喷火了。 「我累了一天回到家,希望有她陪伴在身边,哪里不正常?这种好女人,我找遍地球才只有这么一个。」叶刚嘀咕道。 夏军给了叶刚一个识货的表情。 「但是,希望我放下工作,只专心守着你一人。还有,老是对我身边的事情反应过度,当然也会造成我的困扰啊。」舒以柔说道。 夏小羽和雷镇宇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要不是她说话语气不疾不徐,眼神又温柔,她说的那些话足以让男人翻桌一百遍,何况是叶刚。两人目光同时射向叶刚,却见这个平时呼风唤雨的大老板,此时竟紧抿双唇,瞪着地板,活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哈……夏小羽和雷镇宇溜进厨房偷笑去也。 「你凭什么剥夺我女儿的生活。」夏军不走,永远站在女儿这边。 「我也不想那样,我就是爱惨了,希望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这样不对吗?」叶刚愈说嗓门愈大了起来。 「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吗?」舒以柔一手扶上他的手臂,轻声问道。 「我又还没跟你重新开始生活,我怎么知道这段时间改了没有!」叶刚低吼出声,现在只想和她独处。 夏军瞪着他,老脸一沈。「你再敢吼她,就给我滚出去!」 「爸,我们没事的。还有你,干么老是这么急怒攻心?」舒以柔拉着叶刚的手,推他坐上沙发,很自然地抚上他僵硬的肩颈。 她才出言一哄,叶刚马上变脸,怒目金刚变成童颜傻笑,根本顾不到未来岳父一脸想赏他两记手刀的愤慨表情。 「爸,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去休息,明天再跟姊姊好好聊。」夏小羽从厨房现身,决定先把老爸支开,免得他棒打鸳鸯。 「是啊,您早点休息。」舒以柔慢慢地起身,走到父亲身边。 夏军看着女儿,心里是既安慰又遗憾,女儿亭亭玉立,可她的母亲却一直到死前都不原谅他。 「爸,我们要好好珍惜现在,而不是懊恼过去。」舒以柔一看到父亲难过的眼神,马上张开双臂给他一个拥抱。 夏军不懂女儿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只好趁着眼泪飙出来之前,急忙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客房都整理好了。」 「她和我住。」叶刚说道。 「你们现在离婚了,你凑什么热闹。」夏军第一个反对。 「我当初离婚就是为了等待机会复合的。」叶刚露出人若不让他带走,他就要掳人抢劫的强盗气魄。 「爸,我有话想跟他聊,我明天会回来这里的。」舒以柔握住叶刚的手,表明她的立场。 叶刚握着她柔软如絮的手掌,心情顿时飘飘然起来。 夏军一看女儿已经选边站,也只能瞪叶刚一眼,便转身回到房间。 「我们先走了。」叶刚揽住舒以柔的腰,马上要走人。 「喂,你一来就把人带走,这象话吗?我们姊妹重逢才几个小时耶。」夏小羽张开双臂挡在门前。 「你们姊妹相认,一辈子都是姊妹。我这下堂夫,如果不抓紧时间,谁知道她会不会想出新招来折磨我。」叶刚叫得比夏小羽还大声。 「我没有新招。」舒以柔自己先招。 「你无招胜有招,功夫天下无敌。」叶刚咕哝了一声,觉得自己一碰到她就兵败如山倒。 「去啦去啦。」夏小羽宣布败给叶刚,大笑着帮他们开了门。 「明天见。」舒以柔对着妹妹、雷镇宇点点头,然后顺着叶刚手势,一同往外走。 三分钟后! 「她走路那么慢,叶刚怎么有法子配合?」夏小羽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口偷看。 「你没注意到叶刚每走一步,就要停三步等她吗?」 「那个没耐性的家伙,这种事都愿意做,看来真是爱惨喽!」夏小羽啧啧称奇地说道。 「希望他们这次可以顺利一点,叶刚很需要她。」雷镇宇望着叶刚背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别担心,爱可以战胜一切!」夏小羽呵着嘴朝男友一笑,比了个胜利v 字形。 雷镇宇揉揉她的头发,低头咬住她可爱的笑容,但愿爱的力量真的每回都可以战胜一切。 对叶刚来说,自从接到舒以柔之后,事情简直顺利到一个不行。首先,舒以柔一坐上车,就开口告诉他「有件事,忘了跟你说」那件事是― 她想他。然后,他就只记得要傻笑,觉得自己快乐似神仙了。紧接着,他便不许她再多说什么,因为他急着带她回饭店,进行相思的后续发展。 而对舒以柔来说,再次被叶刚拥抱、再度躺在叶刚怀里入睡,她才知道为什么他离开之后,她有段时间的睡眠总是不稳定。 以前即使他经常出差,可她知道他不久后总会回来,心是稳定的。而这半年不见,她是真的懂了相思。她总是挂心着他身体是不是还好?是不是仍不好入睡?工作是不是又超量了…… 她原以为可以潇洒面对分离,所以才会那么不假思索地提出离婚。没想到离婚后,什么牵肠挂肚、梦里相思全都跑出来椰愉她的自以为是…… 如今再见叶刚,她只想静静看着他、守着他啊。 因此,当舒以柔早上在饭店床上醒来后,她便一动也不动地痴痴凝望着他,像是想看到地老天荒一样! 叶刚睡得好沈,眉头松了、双唇也张开着,完全一副放松姿态。唉,她真是好想他。舒以柔又趴在枕间看了他好久,直到肩颈开始僵硬,才不情愿地从大床上起身。 只是,她洗了个澡,做完一回瑜伽之后,叶刚依然睡得好沈。 他为了赶来见她,一定累坏了吧! 舒以柔心疼地替他盖好被子后,拿起饭店菜单,坐到床边地板开始认真研究着。 叶刚一定是特别挑了这家客房服务早餐最多样的饭店,光是西式早餐就有十种以上的选择呢!她想要来一份丰富到不行的英式早餐。 铃铃铃― 叶刚搁在床头柜的手机狂响起来。 舒以柔被吓得一僵,如临大敌地盯着那支手机。 叶刚睁开眼,很快地接起手机,听完许秘书报告完国外饭店的几项进度之后,便挂上电话。他朝她伸出手,感觉她像早晨的云一样地飘进他的怀里。「我想叫一份英式早餐组合,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她开心地指着菜单上的图片说道。 「你才让人食欲大开。」叶刚咬住她雪嫩的玉颈,大掌也开始忙碌于寻找他所渴望品尝的肌肤。 「可是,我现在饿到没力气。」她推推他肩膀,认真地说道。 「吃饱再做?」而且可以做更久。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个。」舒以柔睁大眼,用手扇着发红的脸蛋。 「因为我巴不得把你融进身体里,这样就能随心所欲地带着你游走各地。」叶刚环抱着她,鼻尖轻抚着她雪花似的肩颈玉肌。 她避开他的碰触,正坐起身,以金刚跪坐方式,坐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道:「这题和半年前那题好像一样,你找到解决方式了吗?」 「我半年没见你,没和你联络,你说我找到解决方式了吗?当然找到了。虽然,这个过程让我想杀人放火砸坏几台车!」叶刚苦笑地说道。「不容易,对吗?」她抚着他浓眉间的皱拧,心疼地问道。 「一开始,我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运动一个小时,每三天就请经络师过来按摩调理经络,每晚累到倒头就睡,累到没有力气再去想我的私生活。」叶刚紧握着她的手,很怕眼一眨,她就会消失不见。「毕竟我不能被感情拖垮,因为我曾经答应过父亲,要将集团范围扩大到其它领域,我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舒以柔抚摸着他因为睡眠而凌乱的硬发,他则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责任之外,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她问。 「有你的家。」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么― 我来了!」 舒以柔无预警地往他的怀里一跃,叶刚整个人顿时被撞向床头柜,撞得后脑勺发出「叩」的一声。 「很痛吗?」她担心不已地伸手去摸他的后脑勺。 「你撞得好!一点也不痛!」叶刚回给她一个傻笑,双手激动地握着她的肩膀,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上个月,我把古书店的一半股份卖给一个朋友。然后,我也同时取得了瑜伽及日语教师的资格。所以,如果你日后要到大陆待上比较长的时间,我可以在那里兼差教瑜伽或日语。」 舒以柔每说一样,叶刚的脸就闪亮一分,等到她停下来歇口气时,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像太阳一样地发光了! 「你放心把古书店交给别人吗?」他声音兴奋到在颤抖,但他无法阻止。 「我当然偶尔还是要回去一下。但是,我学会了计算机,就算在外地,也能了解古书店的情况。」她说。 叶刚拥她入怀,抱得极紧极紧。原来,在他们分开的日子,她真的是很认真地在为他们能够共同生活一事铺路。 「谢谢你的配合。」他哽咽地说道。 「但是,我不希望有人干涉我的生活及交友,我是成年人,可以对自己负责了。」她说。 「没有问题。」他拍胸脯保证,什么都答应。 「最好是没有问题。」他现在一副乐昏头的模样,她可不认为他真懂了。 「我马上要许秘书安排星期一让我们公证结婚。」他喜孜孜地说道。 「不。」 叶刚从美梦中惊醒,看着她摇头一次、两次、三次。 「为什么不?你不是要给我一个家吗?」他哇哇大叫,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家应该是一种心理状态,而不是一种法律约束。在还不确定婚姻是否会再对我们的关系造成压力前,我还不要结婚。」况且,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他的家族也是她此次要处理的对象。 目前来说,不在婚姻状况里,才不会造成她与他家族关系上的紧张。 叶刚看着她脸上的坚定,真的快被这个女人给弄疯。她为什么不能就如她外表一样地温柔听话呢? 最悲惨的是,她如果真的是一个听话的娃娃,他也不会爱成这副德行了。 「不结婚的话,如果哪天我出事了,谁来给你保障。」叶刚决定用最实际的方式说服她。 「如果我没遇到你,日子不也是这样过吗?还有,我要和你一起住进你的家里。」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叶刚又傻住,这回改用手猛扯头发,完全陷入混乱状态。 「你说什么?」现在究竟是谁有问题啊! 「许秘书说你这两个月会待在台湾,所以我要深入你的家庭环境,彻底了解你不安的根源,才能真正安住你的心。因为我认为你的家庭,是造成你缺乏安全感的根源。」她说。 叶刚看着她灵性脸孔、听着她柔软音声,他忍不住捧起她的脸孔,左右端详了半天。 「请问,你这种表里不一的钢铁意志,会不会造成精神错乱?至少你已经快把我弄疯了。」 「可怜的孩子。没关系,一切有我在。」她拍拍他的头,给他一笑。「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说吧。」叶刚一手盖住胸膛,一副害怕心脏病发作的模样。 「你还记得我们离婚前收到的那些照片吗?」 「你知道是谁搞的鬼了?」他很乐意给对方几拳。 「是simon 。他在知道你搬回台湾之后,因为太喜出望外,不小心说溜嘴的。」舒以柔省略了铃木也是simon 帮腔者,后来被她辞退了一事。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要有心,哪有什么事查不到呢?」她瞄他一眼,提醒他当年他们认识的经过。 叶刚点点头,没告诉她,当时他离开日本之际,曾经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请了私人保镳暗中保护她,直到一个月后确认她身边无可疑人物,才撒去防备的。 「那个……你后来怎么对付simon 的追求?」他真的没在意,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 「他有心,我没心,一厢情愿是成就不了事情的。」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活该,谁叫他棒打鸳鸯。幸好,我们又重逢了。」叶刚低哼一声,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谁知道我们这回行不行得通。」她说。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危机化为转机。」他自信地说道。 舒以柔瞄他一眼,脸上写满怀疑。 「我最大的危机就是你不要我。」他马上装出可怜的样子,还把脸放在她的肩膀讨安慰。 「你最大的危机就是你因为家庭没有温暖,才会执着在我身上找幸福。这一点,我们会改变它。」她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连不婚都可以了,还有什么事不能接受呢?」只要她待在身边,她说什么,他都同意。 「乖。」她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无论前方有什么险阻,全都放马过来吧!」他表态表得正起劲,觉得就算要他移山倒海也都不是问题。 「嘶!」她学了一声马叫。叶刚呆住一秒,然后哈哈大笑出声。 虽然不知道这回究竟会不会成功。但是,他们都相信这一回的空间至少比上回来得更宽广、也更乐观了。 只不过,此时相拥的两人并没想到,考验会来得比他们预期的还快上许多…… 不婚也可以 第九章 叶刚和舒以柔离开饭店房间时,已经接近中午。他搂着她的肩膀,才从电梯跨入一楼大厅,他就差点出声跟老天爷抗议。虽然他不久前才夸口,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危机化为转机,但是也不用这么快就来考验他吧! 此时!他的爷爷、姑姑、郭香云及顶泰集团的总经理常清忠,一行人正站在他们的前方,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舒以柔。 叶刚尽可能不要口出恶言,因为常清忠是他姑姑在对他死心后,目前正试图要帮香云联姻的对象。 「爷爷、姑姑。」叶刚揽住舒以柔的腰,用他的速度让她动作快一点。舒以柔感觉到他身躯的紧张,抬眸看了他一眼!果然,他又挂上了那副生人莫近的企业家面具了,她之前实在应该多注意他和他家人的关系…… 「常先生。」叶刚对他们颔首致意。 「爷爷好、姑姑好、香云好。」舒以柔唤完后,也对常先生投以一个笑容。 常清忠金边眼镜下的目光先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下,然后移到叶刚占有地放在她肩膀上的大掌。 「什么时候来台湾的?」叶家大家长叶国田看着舒以柔,瘤瘦长耳的高寿脸孔让人瞧不出心思。 「昨晚刚回来……」 「我原本就打算晚上要带她回家见您的。」叶刚打断舒以柔的话,替她回答了问题。 「唉呀,莫非是旧情复燃?都离过一次婚了,还在饭店里这么相依相偎。」叶秋华笑容夸张地说道,巴不得叶刚在众人面前出糗。 「久闻叶先生娶了一位如花美眷,藏在日本舍不得让寻常人瞧看,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幸一见。」常清忠对上叶刚强硬眼神,淡淡说道。 「她确实是我最重视的人。」叶刚低头对着舒以柔一笑。 舒以柔眉眼弯弯,眼里就只有叶刚。 常清忠见状,目光不免又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叶刚双唇紧抿,强迫自己对常清忠的感兴趣视而不见,以柔的心在他身上,才是最重要的,他没空管其它人对她有什么想法。 「晚上回家。」叶国田对叶刚说道。 叶刚点头,知道祖父的意思是指回家再谈。 「有事不能现在说吗?常先生哪是外人。」叶秋华幸灾乐祸地说道,只想看到叶刚在大庭广众下被斥喝。 叶国田冷冷望了女儿一眼。 叶秋华连忙别开眼,笑着看向常清忠。「大家干么全僵在这里?不是要去吃饭吗?这里的江浙菜,我们经常来吃,待会让香云好好地给你介绍一下。」 「我对中国菜没研究,交给郭小姐处理便好。」常清忠说道。 「交给我们香云就对了,她可是点菜高手。」叶秋华用眼神对女儿示意。郭香云挤出一抹笑容,又很快地看向地板。 舒以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郭香云好惨,但是,那是她所选择的人生,她不想跳脱,别人也置喙不得的。 「那我们不打扰,先走了。」 叶刚搂着舒以柔就要走人,舒以柔却走向了郭香云。 「我有话跟你说。」舒以柔说道。 「你想做什么!」叶秋华马上挡在女儿面前。 「妈,没事的。」郭香云连忙拉着舒以柔退到几步之外。 叶刚看着舒以柔被拉走,觉得每个人都在跟他抢她,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那个常先生不喜欢吃江浙菜,可能比较爱西式餐饮,你点菜时可以多询问他一下。」舒以柔对郭香云咬耳朵。 「你怎么知道?」郭香云睁大着眼。 「因为他刚才听到江浙菜时皱了下眉头,而且一脸不想讨论的样子。」 「谢谢。」 「不客气,你加油。」舒以柔注意到叶秋华一副要杀过来的样子,只好结束了谈话。 舒以柔一回头,叶刚已经站回了她身边。 她把手臂伸进他的肘弯里,注意到他的身子又紧绷了。 「哔哔,你又担心我太多!犯规。」她轻声说道。 他用力地一耸肩又放下,尽可能放松自己。 「老毛病需要一点时间改,况且,这回有你盯着我,一定没问题的。」 「我不盯着你,你要学会自己改。」她说。 「遵命,舒老师。」他笑着一挑眉。 「嘻皮笑脸,改不好的话,我会走人喔。」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刚闻言,脸色马上一正。「一定改。」 「我相信你,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吃饭?」她笑嘻嘻地挽住他手臂,清雅小脸上的开心笑颜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所有人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两人的情绪转折就像搭云霄飞车一样,才一眨眼就不知道转弯到哪一处了。 舒以柔也就算了,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姿态,但是,叶刚向来最实事求是,怎么会也跟着舒以柔不按牌理了起来? 爱情果然会让人昏头转向啊! 当天晚上,司机载着叶刚和舒以柔回到叶宅。车程中,前后座的隔音玻璃让他们拥有绝对的隐私。舒以柔坐在他身边,一脸心满意足地喝着刚买来的杏仁茶。 「那道碧玉瓠瓜真的好美,晶莹透亮地像琉璃,光是摆在那里,就觉得进入了一种安定境界。」她感动地说道,好像还坐在餐厅里品味着那场艺术美宴。 叶刚看着一派气定神闲的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有法子把情绪切割得那么清楚?你明知道以前妻身分搬进我家,会遭遇到许多风波。」「可是现在还没遇到状况,干么先担心呢?晚上吃的美食到现在还让人开心,不是很美妙吗?」她笑着回答他。 「我发现你就只有说到食物时,说话速度才会快一点。」他说。 舒以柔深吸了一口气,做好长篇大论前的准备。 「因为美食对我来说,具有特殊意义。我妈一个人身兼三份工作把我养大,但是每当有重大节庆,像是她加薪、升职、我考上大学,或者是那一年多存到一点钱时,我们就会规划一顿美食之旅。我们会花上一个月去讨论餐厅,那种即将吃到美食的期待感,是我们母女俩最快乐的时候。」她说到粉唇上扬,微笑着陷入回忆里,发亮双眸却泛起泪光,泪水一颗颗地滑下脸庞。 叶刚看得心酸,将她搂入怀里。 「为什么没跟我说过这些?」叶刚说道。 她没接话,只扬眸看向他,眼里有太多没说出口的期待。他浓眉一拧,突然懂了。「我只注意到我想注意的事!我只注意你眼里的我,还有我们。」他懊恼地一拍额头,又拍大腿。 「所以,离婚本来就是早晚的问题。」她抚着他的头,为他顺了顺粗硬发丝。 「你也不用说得那么直吧。」叶刚苦笑地说道。 「婚都离了,话为什么不能直说?」她笑盈盈地偎向他身边。 他看着她的笑颜,握住她的手贴上胸口。 「你早就知道我的毛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你有心……」 「我应该自己发觉的。」他闷闷地打断她的话,恨不得现在开场研讨会,列出自己过去的几大罪状,然后好好检讨反省一番。 「我知道我说话很慢。」她拍拍他的胸口,唤起他的注意。 叶刚奇怪地眨眨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一题。 「但是,那不代表别人可以打断我说话的权利。今天在饭店时,你也打断过我一次,以前就更别提了。」她说。叶刚头皮发麻,乍感心虚。「对不起,我改。」他举手行军礼以示歉意。 「我原谅你。」她点点头,拿起杏仁茶继续喝。 「我还有其它要改的地方吗?」 「我不是故意刁难,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用心感受,啊……我们到家了。」舒以柔看着车子驶进白色大门,转进叶家南洋式的回廊建筑车道,小脸几乎快贴到车窗上。 叶刚颈背一僵,脸上笑意旋即一敛。 舒以柔看得一阵心疼,牢牢握住他的手掌。 「你在紧张。」 「你可以去摆算命摊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家。 「对不起。」她鼻尖发酸,用力搂住他的颈子,希望两人的相依偎可以多少安抚他的情绪。 「对不起什么?」他呼吸着她身上木质香气,脸部表情变得和缓。「对不起我之前没发现家庭对你的影响这么巨大,因为你表现得太不在乎,我便以为你真的不在乎。」 「男人不该示弱,我的家是我的问题,该由我来解决。」他微耸了下肩膀,用力转动了两下脖子想放松,颈节发出喀喀声音。 「颈椎很容易受伤,要缓缓地转动。」她止住他的转动,开始示范。 「像我们初次见面,你演鬼那样子转吗?」他搂着她的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当全身放松的时候,你才能发现身体的问题所在,也才能找出最好的方法去与它相应。」她没笑,一语双关地说道。 「我懂了,小哲学家。」 「你好棒,我就知道你有慧根。」她拍拍他的头,还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我小时候一直幻想着能有人摸摸我的头,说我好棒。」他凝视着她的眼,虽然很努力在控制,但说话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而她是第一个这样对他的人。舒以柔红着眼眶,在他双腿间跪坐起身,在他发上印下无数个吻。「你最棒你最棒你最棒你最棒……」车子在大宅前廊停了下来。 叶刚搂着她,在情绪平复之后,他下车替她开门。 她一下车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指着浓荫绿地那端宣布道― 「我明天要在草地那里做瑜伽。」她说。 「别叫我一起做就行了。」他笑得好开心,拉着她走进屋里。 屋里的欧式雕花大型家具,映衬着顶上一盏三人双手合环才能抱起的水晶吊灯,华丽而耀眼,却也与周遭全然的静谧形成强烈对比。 「怎么这么安静?我下次拿黄慧音唱的梵音大悲咒来放,好让气场轻快些。」 她小声地说道。 「入境随俗,你现在只是叶家的客人,还想改变什么?」叶国田从一旁的房间走出,表情严肃地看了舒以柔一眼。 「改变心情啊。」舒以柔轻声说道,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 叶刚看着爷爷,将她揽得更紧,以代表他的立场。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我不允许你们再在一起。既然你的婚姻已经结束,那你这次就得娶一个适合家族的妻子。」叶国田看着叶刚,语气公事公办地说道。 「我的私人生活不隶属叶氏集团。」叶刚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为这个家已经尽了很多义务,他现在该为自己而活。」舒以柔尽可能加快说话速度,以免爷爷打断她的话。 叶国田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对叶刚说道:「我给过你空间,让你自由选择婚姻,甚至允许你的妻子住在日本,结果呢?」 「结果我的婚姻失败了,代表我不足以信任,最好还是由家族来选择。这就是您的想法,不是吗?」叶刚黑眸铄亮地直盯着祖父,不自觉地紧握住舒以柔的手。 「没错。」叶国田说道。 「换句话说,如果我在事业方面不够出色,那么我就没有资格当叶家子孙了吗?」叶刚嗓门不由自主地上扬。 叶国田看着向来面无表情的叶刚,此时竟青筋暴突地站在他面前,他皱起眉头,右手随意一挥,说道:「你没在事业上出过纰漏。」 「那是因为我知道只要踩错一步,不用任何人指责我,我对自己的内疚就足以逼得我颜面尽失地离开叶家。」往昔那些害怕自己被逐出家门的恶梦,全都一股脑儿地席卷而来,叶刚高健身躯竟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一下。 舒以柔轻抚着他的后背,让他知道还有她陪伴在身边。 叶国田惊讶地看着叶刚,因为他一直以为孙子表现良好,人前人后都自信而聪明,从来不知道孙子竟也会缺乏安全感。 叶刚低着头,谁也不看,只是依然紧握着她的手。 「你想太多了。」叶国田低声说道。 「你们给了他很多知识上的教导,却没给过他家该有的安全感与爱,所以,他一直不会爱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己值得被爱。」舒以柔叹了口气,就事论事地说道。 「我们祖孙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叶国田瞪她一眼。 「这不只是你们之间的事,因为你们家族让叶刚没有安全感,而他的不安全感影响了我们的婚姻。我爱他,所以我要改变这种局面。」舒以柔不以为惧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们上次回台湾时,你不做这些努力?」叶国田并不打算让她轻易过关。 「那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到你们的冷漠伤他那么重,加上我的个性懒散,那时认为很快要回日本,所以便没有用心经营。」她说。 「经营?!你果然居心叵测。」叶国田精明眼中闪过了然光芒。 「所有的感情都是要经营的啊,用心付出就是一种经营。如果大家彼此冷漠,只在利字上头争论,就会变成你们这种相敬如冰的局面。」她说。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为的还不是叶家家产?一个书店小孤女,能够巴结上集团执行长,怎么会轻易松手。」叶国田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 「您可以批评我的一切,但是不许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叶刚面颊肌肉一紧,利眸里蓦地冒着火。 「你自己瞧瞧你那是什么表情!咱们这个家没规矩了吗?」叶国田手里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击。 「我们走。」叶刚拉起舒以柔的手,就要走回房间。舒以柔摇头,定定地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爷爷。 「爷爷,我有疑问喔,如果我像您说的那么居心叵测,那当初干么离婚?」舒以柔问道。 「你是以退为进。」叶国田花白眉毛揪成死紧地瞪她一眼。 「以退为进也不用闹到真离婚啊,爷爷您的逻辑不对喔。」舒以柔笑嘻嘻地说道。 「我不想听一个失败者在这里慢吞吞地大放厥词。」叶国田把拐杖举起,指向大门边。 舒以柔双眼大睁,倒抽一口气。 「我们走。」叶刚揽住她的肩膀。 「不用走啊,我没生气,只是觉得很有趣。你们果然是一家人,我们刚认识时,你也是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舒以柔仰头望着叶刚,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叶国田说道。 「即便他才能平庸?」舒以柔问道。叶刚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爷爷。 「都是一家人,他若是才能平庸,难道我要把他推出去斩首示众吗?」叶国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哈……爷爷的话好幽默……」舒以柔的软软笑声在客厅里迥响着,她笑到偎在叶刚身侧,笑到必须用手擦眼泪。 叶刚搂着她的身子,担心地看了爷爷一眼。 「爷爷的幽默感也跟你好像喔。」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废话,他是我孙子。」叶国田说完,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舒以柔继续笑着。 叶刚凝望着她的笑颜,也笑了― 爷爷方才的话,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充满亲情的一次哪。 「我们回房间吧。」叶刚握着她的手,走上楼梯,准备回到位于三楼的房间。 「以为夸我爸爸幽默,就可以帮继承权加分吗?」叶秋华站在二楼楼梯问,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从来不在乎继承权。」叶刚此时心情正好,不想与姑姑冲突。 「这么一大笔钱、谁会不在乎。不论你再怎么演,体内就是没有叶家人的血统,没资格入主叶家。」叶秋华说道。 「我的精神是叶家人的精神,而董事会也认定我有暂代董事长的能力,这样就够了。」叶刚语气坚定地说道。 「叶家人的精神!哼,这种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叶秋华推了下眼镜,薄唇讥讽地一抿。 「你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不累吗?」舒以柔问道。 「谁说我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了?你在外头说我的闲话,是不是?你这个血统不明的……」叶秋华指着叶刚的鼻子,大骂了起来。 「叶刚没说你坏话,是你脸上的刻薄告诉我的。」舒以柔生平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而她觉得很痛快。 「臭女人,你说我什么!」叶秋华气得脸色一变,伸手推了舒以柔一把。站在楼梯口的舒以柔一时没站稳,眼看就要摔下楼梯。 「小心。」叶刚伸手扶她,用力将她推上二楼楼梯间,自己却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叶刚!」舒以柔惊呼一声,冲下楼梯。 但是任由她脚步再快,也赶不及叶刚滚下的速度,只能眼睁睁看他滚到楼梯中段,撞到楼梯转角墙壁上那幅巨型油画。 油画剧烈震动了下,猛然滑落一边。 滑落的那一角直接砸向叶刚的头! 叶刚当场晕厥了过去。 第十章 单人病房里,叶刚躺在病床上正因为药效而沈睡着。舒以柔坐在叶刚床边,右手被叶刚紧紧握着。叶国田、叶秋华、郭香云则站在窗边,笼罩在一片乌烟气氛里。 「你搞什么鬼!几岁的人还敢推人,幸好叶刚只是轻微脑震荡,万一出了人命,你的命要赔给他吗?」叶国田极力压抑着怒气,声音却仍气到不停颤抖。 「是他们先说我刻薄,我才动手的。」叶秋华抬着下巴,一脸的不认输。 叶国田看向舒以柔,要一个真相。 「你说的话本来就刻薄,叶刚是你哥哥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说他血统不明、不要脸。」舒以柔轻声说道。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叶家的人!」叶秋华大叫出声。 「嘘。」舒以柔和叶国田同时出声喝道。舒以柔对着爷爷一笑,低头看向叶刚,细声对他说道:「爷爷很关心你喔。」 另一边的几人,因为仍在争论之中,自然没听到她的话。 「叶刚姓叶,是我叶家的人。」叶国田说道。 「我才是流着你血液的人!我这么努力,结果你却把大权交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在我心里,叶刚就是我的孙子,这跟有没有血缘没关系。」叶国田说道。 舒以柔的眼泪滴在床沿,好想把叶刚摇起来,也让他听听爷爷的话。 「你偏心!」叶秋华满脸通红地看着爸爸。 「对,我一直偏心,叶刚不只优秀,还拥有超乎常人的努力。他比他爸爸还像我,就算我真的走了,也能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 「你会后悔把集团交到外人手里的。」叶秋华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给我出去!再跟你说话,我的心脏病会发作。」叶国田不客气地说道。叶秋华板着脸,拖着郭香云的手往外走。郭香云低着头,毫不反抗地往外走。「香云。」叶国田唤住外孙女。 「外公。」郭香云停在原地,怯怯地唤了一声。 「你是个好孩子。」叶国田说道。 「谢谢外公。」郭香云哽咽地说道。 「她是个好孩子,你怎么不把继承权……」叶秋华一见有机可乘,忍不住又想搬弄。 「陪你妈回去休息吧。」叶国田转头,不想再看女儿。 郭香云点头,硬是将妈妈拉出病房,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秋华会在背后对他说这些话。」叶国田走到病床边,对舒以柔说道。 「您花了太多时间在公事上,忽略了亲情这部分。您不懂得爱自己的儿女,所以您的儿女也不懂得爱孩子。幸好,您刚才给香云打了一剂强心针。」她说。 「你还真敢说。」叶国田看着这个外貌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却能清楚看到真相的小女人。 「这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不解地问道。 「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才知道这些,也是一种悲哀。」他长叹了一声。 「还有半只脚啊,下次我教爷爷一招闭眼睛的金鸡独立。中医说脚上有六条重要的经络,用这种方法锻炼,可以把气血引向足底,改善虚弱的部位。西医说这样有助于平衡感的训练,算是中西医都认同的好方法。」她笑嘻嘻地说道。 叶国田点点头,看了孙子一会儿之后,他轻声地说道:「好好照顾叶刚。」 「我会的。」 叶国田离开后,舒以柔在床边椅子坐了下来,才望着他苍白脸色一会儿,她的眼泪便开始不停地往下掉。 当叶刚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哭得凄凄切切的她。 「怎么哭成这样?我……怎么了?」叶刚抓住她的手臂,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你没事……」她握着他的手,继续哭。 「我没事的话,你会哭成这样?」叶刚看着她,脸色更加惨无血色。 「我没骗你,医生说你只要这几天不呕吐头晕就没事。」她哽咽地说道。 「那你哭什么?」叶刚用手肘撑起自己,试图想坐起身。 舒以柔吓得不敢再哭,连忙压住他的胸膛,不许他乱来。 「我哭是因为我发现我的潇洒都是假的你跌下楼梯时我吓死了我不知道我居然会这么在意一个人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走出阴影。」 叶刚一时之间,被她的口若悬河吓到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偷捏自己一下,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有幻听。 「你不舒服吗?我叫医生。」舒以柔一看到他呆愣表情,马上就要按下紧急铃。 「我没事,你没事吧。」叶刚拿面纸擦她的眼泪,没想到她的眼泪却是愈擦愈多。 「我担心你……」她咬着唇,可怜兮兮地说道。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紧张?之前在东京出车祸,你也没这么焦虑啊。」 「我那时候只害怕自己死掉,那跟我坐在救护车里担心你会死掉的心情完全不同。」她揉着眼睛,瘪着嘴抽抽噎噎地说道。 「我没事了。」他吻着她的泪,看她哭得好可怜,又心疼又好笑。 「但是,我有事。你现在不是我丈夫,我都难过成这样,要是我们再婚,你又出事,我真的会不知道要怎么办。」 叶刚嘴巴张大大,觉得不知道要怎么办的人,应该是他吧。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如果不是你丈夫,你对我的关心就会减少?」 他脸部抽措了一下。 「重点不是你丈夫的身分,而是在于我若是不能调适好对你太在乎的心情,我会变得紧张兮兮,而个性太紧绷的人,是不适合婚姻的。瑜伽动作要放松,才能做得又绵长又好,婚姻也是一样的道理啊。」她说。 「所以,你建议应该要怎么做?」叶刚按下病床的升降钮,让头部上升,免得他血气直冲脑部。她皱着眉,盘腿在沙发坐起,如入无人之境地闭上双眼。 叶刚看着她的眉宇逐渐松开,只能希望她快点想通。他连不婚都可以了,她还要使出什么绝招来吓他吗? 她总不会要告诉他,她还是习惯平静和缓、不把别人搁在心上的日子,决定回日本和她的古书店厮守到老吧。 叶刚头皮发麻,很想假装昏倒,争取同情分。 「有一位前辈说过,要把无常当成平常看待。」舒以柔张开眼睛,缓缓地说道。 「然后?」叶刚咬紧牙根,眼皮猛跳好几下。 她松开腿,坐到病床边捧住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 「我要活在当下,珍惜与你的每一个片段。」她说。 「你吓死我了!」叶刚用力把她揽在怀里。 「然后,我要学会习惯你身边老是会有意外发生,做好你随时会离开的打算。」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此话一出,叶刚脸色发青,面颊肌肉抽措了两下,要不是他很了解她,他会以为她在诅咒他。 「你也要做好无常就是平常的心理准备。」她正经八百地交代道。 「是,我会打造两面『无常就是平常』的匾额,一面放家里,一面送给那位前辈,这样可以了吧。」叶刚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握着。 「我不是在开玩笑。」她嘟了下唇。 「我没开玩笑,我是很认真地准备要跟你学习如何放心、放松,这样可以吗?」他挑眉问道。 「对,我们要一起把未来日子过得更好!」她举高两人交握的双手。 「有你,我的日子就会变好。」他说。 「对了,你知道你睡觉的时候,爷爷说了什么吗?」舒以柔握着他的手,兴奋到连说话速度都变快了。 叶刚摇头。 舒以柔开始复述爷爷的话,而叶刚握她的手愈握愈紧。 终于,他压抑不住激动情绪,用力地抱住她,将脸颊埋进她的发丝里。若不是她,他不会有机会听到爷爷这番真心话,那是他渴求了一辈子的认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她啊! 「嫁给我。」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公证。 「不要。」她摇头。 叶刚浓眉一皱,口气一沈。「为什么又不要?现在家族认同问题也解决了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等到家庭更和乐融融时,我们再谈结婚也不迟。而且我觉得我们不婚时,日子似乎过得比较好,你比较不会乱吃飞醋。」她以一种莫测高深的口吻说道。 「我保证我们再婚之后,日子绝对会过得更好。还有,我早就改掉乱吃醋的毛病了。」他大声地说道。 「不要激动,你现在要好好休息喔。」 她假装没听到他的宣言,哄着他再度躺平在病床间,自己则趴在他的胸膛,缓缓地闭上眼,一副立刻就要进入梦乡的放松姿态。她哭太久,也好累喔…… 叶刚垂眸看着这个趴在他胸膛,笑得像个天使的女人,他还能怎么办?只好拉过被子盖着两人,再让两人十指紧密交握,以行动对她表示― 他们永不分离。 叶刚那一摔,成就了他的继承权。 这一晚,叶国田正式在家族聚会上宣布将家族的领导权全都交班给叶刚,任何胆敢质疑叶刚继承权的人,就是与他为敌。 叶秋华气到脸色发白,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板着脸气到全身发抖。 郭香云尝试着要握妈妈的手,却几度被推开。但她没有被打倒,自始至终都紧紧站在妈妈身边。 等待叶国田发表完交班宣言后,叶刚给了爷爷一个拥抱。 那是他们祖孙的第一个拥抱,两个人都红了眼眶。而以前妻身分推却聚会的舒以柔,一个人跑到大宅树林里,很嚣张地铺了张大大软垫做起瑜伽,奢侈地拥有一整片属于她个人的星光。只是,她的好时光没有持续太久。 当她左脚曲起平贴于地,右脚向身体方向勾起。右手握住右膝,左手绕过脑后,抓住右脚脚板,做她快乐的海狗式时,有人擅闯她的地盘。 「舒小姐好兴致。」身为叶家远亲的常清忠,走到她身边,等待她做完下一个动作。 她还原所有动作,仰躺于地,看着星空深呼吸。 「你才好兴致,不做瑜伽的人,还跑到这里。」她说。 「我在里头没看到你。」常清忠分不出她的软言软语是否带有讽刺之意,薄唇还是扬起一抹笑容。 「你找我有事?」她问。 「找你聊聊如何能让肢体更加放松。」常清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运动而泛红的桃颊。舒以柔清亮水眸,直接对上他精明双眼。 「你这人放松不下来,心眼太多、算计太多。」她摇头说道。 「没想到舒小姐还会看相。」常清忠双臂交握在胸前,对她更感兴趣了。 「那不难啊,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只是不清楚你来找我做什么?莫非对我有兴趣啊?」她问。 常清忠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他推了下鼻梁间的眼镜,藉以掩住眼里讶异 。 「我很欣赏你,希望有机会跟你多谈谈。」曾经结过一次婚的他,一眼就看中了柔软似水的她。 「可是我对你没兴趣喔。」舒以柔拿过搁在一旁的墨绿色大披风,把自己包得像粽子后,她抬头看着星星,旁若无人满足地长叹一声。 如果没人就更好了。 「你和叶先生要复合了吗?」他问。 「就算我们不复合,你也没机会的。」舒以柔转头看着常清忠,表情突然停格,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后。她长发飘飘、眼神悠远而无焦距,常清忠突然头皮发麻,后背起一身冷汗,他缓缓转头一喝! 「谁在那里?」 常清忠对上叶刚刚厉的脸庞。 舒以柔则被常清忠的大吼吓了一大跳。 「叶先生。」常清忠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见鬼。 舒以柔漾出一个笑容,朝叶刚伸出手。 「早知道常先生这么有散步的闲情逸致,我应该陪你好好走走。」叶刚弯身揽起她的腰,将她搂到身侧。 她把脸靠在他胸膛间,不客气地把全身重量都倚到他身上。 「叶府的庭园造景,当真是让人浑然忘我。」常清忠说道。 「我还以为你感兴趣的是我。」她慢吞吞地说道。 常清忠尴尬地轻咳两声。 叶刚眼里闪过怒焰,眼神只差没在常清忠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舒以柔微张着唇,打了小猫般的哈欠,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窈窕淑女,君子好达。」常清忠看了她一眼。 「她是我的女人。」叶刚粗声说道。 舒以柔先看着常清忠紧绷身子,再看向叶刚一副想扑倒对方的戾气表情,她扯扯叶刚手臂问道:「我的立场很坚定,为什么你们还要露出雄性动物抢地盘的表情?」 「如果有其它女人对我感兴趣,你会如何处理?」叶刚问她,将她脸上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我相信你,这样就够了。」她用脸颊在他手背上磨蹭了几下,换来他一个超级笑容。 「我也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其它男人。」叶刚说。 「原来如此。」 舒以柔一本正经地点头,突然转身走到瑜伽垫边,慢慢收起瑜伽垫。「那你们两个男人好好谈谈,我先回房间了。」她说。 叶刚低笑出声,在这个总是出人意表的女人唇间印下一个吻。舒以柔挥手跟他拜拜,抱着瑜伽垫,一路哼着她自己的歌,走回主屋。 「她真的很特别。」常清忠脱口说道。 「很可惜,你不是她眼中特别的人。」叶刚想起他生病住院时,她真情流露到哭得像个小傻瓜的模样,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常清忠看着叶刚眉宇间的幸福,嫉妒起他事业及爱情上的两得意。 「还没结婚前,人人有机会。」常清忠冷冷说道。 「那你就放马过来吧。」 想起上回他跟她提到「放马过来」的小笑话,叶刚低笑出声,转身往回走。 只是,他愈往前走,脚步就愈加轻快,原以为会让他有如芒刺在背的常清忠,此时却被他完全抛在脑后。 他现在才懂― 如果心里不够踏实,不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拥有,即便已经紧抓住梦想在手心里,也仍旧会不安,仍然会想将手掌握得更紧。叶刚松开他习惯性皱起的眉心,放缓紧绷的面颊。他如今总算清楚了幸福并不会独漏了他,属于他的幸福也不会被别人抢走,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和他离婚的她。 当然,如果她愿意再嫁给他,一切就更圆满了。 上回逼婚不成,她妹妹的订婚宴那种场合总可以再顺水推舟吧。 叶刚自信满满地走出林荫,觉得今晚月色真好,忍不住吹起整脚的口哨声来。 他吹的曲调很简单,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我的家庭真可爱」这一句…… 舒以柔抱着瑜伽垫走上大宅的阳台偏门时,碰到了叶国田。 「爷爷,晚安,你要早点睡喔。」舒以柔轻声说道。 「你应该进来跟大家打招呼。」叶国田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她那一身可以装下两个她的宽松衣服,还有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可是我不想进去,况且我和叶刚现在是离婚状态,进去也很奇怪啊。」她说。 「你们早晚都会再结婚的,你老是不出席,别人会认为叶刚的妻子很孤僻,对他的事业没帮助。」叶国田板着脸说道。 「如果叶刚要的是能帮助他事业的妻子,他当初就不会选我了,而且你们的钱已经很多很多了,叶刚不需要再靠妻子来交际应酬了。」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把瑜伽垫搁在一旁。 「你不结婚又待在他身边,不会不安吗?女人们都认为叶刚条件很好,是个不可多得的对象。」叶国田看着这个总是自由自在的女人,想知道什么是她的底线。 「他如果觉得别人很好,就不会娶我啊。」她挂着温婉笑容回话道。 「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没有雄心壮志,不觉得人生缺乏斗志,没有意义吗?」叶国田摇头不认同地说道。 「爷爷,人各有志。我没有斗志,可我活得兴致盎然,到哪里都能安身立命,这样不好吗?」 叶国田看着她,实在无话可说,但他这种看尽大江大浪之人,岂能让小辈驳倒。 「说穿了,你就是不想结婚,不想进去应酬寒暄。」叶国田冷哼一声。 「啊,没想到我拐了一大圈,还是被爷爷发现我的目的。呵呵呵……」她像小女孩一样地吐吐舌头,格格笑了起来。 叶国田听着她的笑声,严肃表情随之变得柔软了一些。 「你也说说她,让她偶尔进入状况一点,毕竟,早晚都是要回来当叶家媳妇的人。」叶国田对着正朝他们走来的叶刚说道。 「请爷爷放心,我会把这事当成要务来进行的。」 叶刚一听,知道爷爷已经认可她了,他于是揽住她的肩膀,双眉双眼双唇全都微笑地上扬起来。 叶国田看着神情欢欣的孙子,发现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叶刚真诚的笑颜。 「好了,我得回大厅了。」叶国田说道。 「我们先回房一下。」叶刚说道。 「喔!你也想偷溜啊,爷爷,他摸鱼被我抓到。」舒以柔把人推到爷爷面前,怕他连累她的夜遁回房。 「我一会儿就会回大厅。」叶刚捏了下她的脸颊薄惩她的不解风情,他可是为了想和她独处耶。 「你想上去就上去,半个小时后再下来送客就可以,毕竟,你也不需要更多的锦上添花了。」叶国田拍拍孙子的肩。 「谢谢爷爷。」叶刚看着爷爷,声音嘎哑地说道。 叶国田转身从阳台走回大厅里。 叶刚则拿起她的瑜伽,拉着她的手走回房间。 一进门,舒以柔便拉着他的手,开心地说道:「我觉得你和爷爷之间有点不一样了。」 「因为你替我们唤出了彼此的真心。」 关于这一晚,他有好多的感动,可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于是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你快乐我快乐啊。」她环住他的腰,身子往后仰,以便能看见他脸上的感动。叶刚抚着她陶瓷般雪肌,光是这么望着她,他的心就悸动地紧绷着。原以为事业上的成绩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没想到,当物质与心灵的满足层次两相比较之下,感动却是高下立见。 「你愿意再嫁给我吗?」他双手置于她肩膀,忍不住又追问道。 「楼下有那么大一场宴会,你现在问我,我当然不想。」她笑着说道。 「要是我不要求你参与这种场合呢?」 「如果我是你的妻子,我会认为那是我该做的事。适度出席,会让你容易做人,对吧?」她敛去笑意,严肃地看着他。 「我当然希望你一年至少一季参加这样的活动,就当成是看看不同的人事物,或者是品尝美食都好。」叶刚凝视着她,以许诺的重量说道。 「你的说法不错,我保证会认真考虑。」她拍拍他的手臂,拉着他溜回床上,小懒虫一样地赖在他身边。 叶刚俯望着一脸满足的她,握住她的柔萸放到胸口。「老实说,我没法子像你一样云淡风轻。所以,我想知道你至少需要多久时间才愿意重新走回婚姻?」他问。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这几个月,我现在觉得很自在,暂时没有改变的打算。」她伸了个懒腰。 叶刚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却也无法不妥协,毕竟这女人早在不知不觉间,驯服了他的一切。 「等你决定了再告诉我。」他说。 「你变了!我以为你一定会要求一个期限。」舒以柔不能置信地睁大双眼,她爬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瞧一番。 「我当初就是在你身上加了太多框架,你才跑走的,不是吗?」他挑眉说道。 「是啊,证严法师静思语里有一句『 要用心,不要操心、烦心。』 ,你应该每天念个几次,知道吗?」她摸摸他的头,教诲式地说道。 「遵命。」 「乖。」她笑着把手指缠入他的手掌之间,与他密密交握着。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吮着她的唇瓣,缠绵地与她长吻了一回,直到热情开始加温,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想卸下对方衣物,想碰触得更多…… 「等等等!我有话要说。」她压住他在胸口放肆的大掌,酡红着脸说道。 「快说,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叶刚扯松领带,眼神开始变得狂野。 「看在你有进步的分上,我要给你一份礼物。目前我虽然懒得改变、虽然还处于不婚状态,但是如果一切照这样顺理发展,我一定一定会再嫁给你的。」她说。 叶刚笑了,而他的回答是再逼前一步,让两人最亲密之处诱惑地相贴互动,让她揪紧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地娇喘出声。 「可以写份契约书吗?」他的唇顺着她的修颈滑下,停在她只在动情时才紊乱的颈动脉上。 「没问题,我还可以先盖印章。」舒以柔揽住他的颈子,印上了她的唇当成保证。 叶刚则拥住她的后背,感动地吻住这份关于爱与家的誓约。 尾声 一周后,夏军家里,夏小羽的订婚宴。叶刚和舒以柔才抵达夏军家,还没来得及跟爸爸多说几句话,两个刚进门的夏小羽死党马上扯着她哇哇大叫。 「夏小羽,你好大的胆子,订婚宴还穿得这么波西米亚,是准备要去流浪吗?」夏小羽的死党小雅说道。 「而且假发一戴,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突然变得好有女人味,害我起鸡皮疙瘩唷。」另一死党小玲也啧啧称奇道。 「我不是……」舒以柔想要辩解,偏偏声音太小,根本取不到发言权。 「哇,连说话声音都变得好有气质,你快点来开班授课,这样我才能相亲成功啊!」嗓门足以替人喊冤的小玲说道。 「小雅、小玲!我听到你们两只的声音了,还不快点进来,看看本姑娘本日大变身!」夏小羽头上顶着发卷,冲出房门口。 小玲和小雅瞪着夏小羽,又回头看着被她们挟持在手边,笑得很温柔婉约的气质型「夏小羽」 「以柔,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夏小羽哇哇叫,火箭炮一样地冲到舒以柔面前。 「我刚到,恭喜你。」舒以柔笑弯了眼,握住了她的手。 「这位就是和我系出同门,如假包换的双胞胎姊姊舒以柔。」夏小羽骄傲地宣布,头上发卷晃啊晃地像孔雀开屏。 「妈啊!怎么长得这么像!」小玲哇哇叫。 「天啊!气质可真是天壤之别!」小雅忍不住嚷嚷。 「我的气质有那么差吗?」夏小羽扯住死党耳朵,笑着大吼一声。 「没没没……是我的品味差,不像雷镇宇大设计师那么懂得欣赏你的美啦。」小雅哈哈大笑地说道。 「夏小羽,你再不来做造型,我走人喽!」朋友兼造型师在房内大叫。 「快快快,通通进房间聊啦!」夏小羽握住姊姊的手,快步往前走。 「好。」舒以柔笑着点头,慢慢地往前走。 一时之间,夏小羽的朋友全都傻了眼。 因为舒以柔移动的速度,让她们全都怀疑地低头看向她的脚。 几个活泼女生干脆顽皮地在舒以柔旁边玩起兔子跳,往前跳三步,往后跳两步,前进速度正好跟她一样。 舒以柔看着她们,笑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很好笑吗?」夏小羽看姊姊笑成那样,不禁怀疑是她们太耍宝,还是姊姊笑点太低。 「真的很好笑又好可爱!日本人平常只有在喝酒场合才会这么玩,可你们开朗得这么地自然,我站在你们旁边都觉得开心了起来。」舒以柔用力点头,最后还鼓起掌来。 「姊姊,你说话这么慢,其实是在催眠我们吧。」夏小羽指着朋友们傻笑的表情。 「哈……」舒以柔笑着挽住妹妹的手,一同走进屋里。 客厅里的叶刚和夏军看到她们嬉闹的这一幕,嘴角全都上扬了。 「她走路怎么这么慢?」夏军问着叶刚。 「她小时候心脏不好,养成了慢慢来的习惯……」 「现在呢?现在心脏好一点了吗?」夏军心急地打断他的话。 「现在一切都很好,请您放心。」叶刚说道。 「身体放心了,其它事可不见得。我女儿没结婚,却住到你们家,这算什么?」夏军板起脸瞄他一眼,自顾自地在沙发坐下。 叶刚站到前岳父面前,深深一鞠躬。 「请您放心,以柔会再嫁给我,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叶刚眼神坚定地说道。 「那么你们之间的问题呢?你还会那么黏她吗?」夏军眼神怀疑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叶刚轻咳两声,耳朵又开始发热。「我改了很多,所以她才愿意再给我机会。」 「那她什么时候会再嫁给你?」夏军问道。 虽然这个浓眉深目、一脸硬脾气的男人,显然已经完全被以柔化成绕指柔,但是他为了女儿着想,事事都要有准确答案。 「看她的决定。」叶刚说道。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 「我们算什么都由以柔决定,只是我这人讲实际,有些事我还是会替她着想。 我已经请律师跟会计师着手一份文件,好确保即便是在没有婚姻的状况下,若是我不在了,她仍会拥有一辈子的经济无虞。」叶刚语气坚定地说道。 夏军心中大喝一声好,已经把他身为父亲的这一票投给了叶刚。 活到他这把年纪,情爱不能拿来当饭吃,爱一个人,进而照顾好对方的一生,才是他心中负责任的表现。 不过,岳父总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年纪轻轻,说这些事是在触霉头吗?」夏军说道。 「以柔认为要把生死当成常事,要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珍惜。我没法子像她那么豁达,我只知道我要她拥有最好的照顾。」叶刚说道。 「以柔和你家人处得怎么样?」 「她现在跟我爷爷一起学太极气功,只是两人一天到晚斗嘴。」叶刚想起那一老一少,刚毅唇角忍不住带着笑意。 「以柔会和人斗嘴?」夏军皱起眉,完全没法子想象。 「她用她的方式和我爷爷抬杠,她很有主见,却又老是不按牌理出牌,老是弄得我爷爷傻眼。」叶刚笑到眼尾纹路都跑了出来。 「你爷爷会不会生气?」夏军担心女儿会因此受委屈。 「正好相反,他可喜欢她了。旁人都把他捧得高高在上,没人敢说真话,只有她什么都敢说,正好合了他的脾胃。」 夏军看着叶刚几乎快笑歪的嘴巴,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前姊夫与未来姊夫,我有大发现!」夏小羽穿着一套白色小礼服,拉着姊姊拚命往前跑。叶刚一看到舒以柔在夏小羽身后努力地狂奔,马上一个箭步上前,一秒钟内赶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腰。 「姊,对不起。」夏小羽吐吐舌头一鞠躬。 「没关心,是他太紧张了。」舒以柔拍拍叶刚的手臂,瞥他一眼。 「一时改不了。」叶刚一笑,双手一摊。 「你喔。」舒以柔见他刚硬发丝有些凌乱,微举高右手。 叶刚马上弯下身,让她替自己顺发。 「哇,你们有心电感应不成吗?」夏小羽马上哇哇叫,觉得太不可思议。 舒以柔只是笑着,很自然地揽住了叶刚的手臂,习惯性地轻偎着他。 叶刚就看她一眼,可那一眼也就什么事都说尽了。 一群人看着这对相依偎的身影,全都不免目瞪口呆― 谁会想到叶刚的极度阳刚与舒以柔的纯然柔美,竟会融合得这么让人惊艳。 「真浪漫……」夏小羽双手合十,一脸渴望地说道。 「你待会儿要跟我订婚,说的这是什么话。」刚进门的雷镇宇手拿百合花束,不客气地敲向未婚妻的头。「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要说!真浪漫,可惜还差我们俩一点。」夏小羽跳到雷镇宇身边,嘻皮笑脸地说道。 雷镇宇翻了个白眼,捏了下夏小羽的脸皮。 「另外一边也捏一下,免得妆掉得不均匀。」 夏小羽对雷镇宇努努嘴,递上另一边脸颊,所有人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那么急着拉我出来,是要做什么?」舒以柔靠着叶刚,笑着问道。 「对喔,我都忘了这回事。」夏小羽突然转向叶刚,一脸贼笑地说道:「你惨了,我看你这辈子已经注定要被我姊姊吃得死死的。」 叶刚一挑眉,以示不解。 「因为有条千年不变的名言叫做『 以柔克刚』 。」夏小羽得意地大声宣布道。 叶刚霎时大笑出声,因为他与她之问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以柔」克「刚」。 舒以柔仰头看他开心模样,她却一本正经地摇着头。「你觉得我『 克』 你吗?『 克』 有强迫之意,如果长期处于这种状况,久而久之会反弹的。」舒以柔皱起眉。 「我巴不得你多『 克』 我一点,最好是直接对我逼婚。」叶刚莫可奈何地双手一摊,故意长叹了口气。 舒以柔看着他脸上的灿烂笑意,她路起脚尖在他唇间印上一吻。 「我爱你。」她说。 众人面对她这样自然又坦率的爱情表白,全都傻了眼又都感动到一塌糊涂。 而叶刚紧紧搂住她,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做些什么,又怕演成十八限场景,只好用尽所有爱的力量回抱着她。 「为什么一直看我们?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喔。」舒以柔从他的拥抱里,挣扎出右手,指向夏小羽那一对。 「天啊!吉时快到了!全都各就各位!」夏军一看时钟,马上惊呼出声,招符懂得礼节的亲人开始上前发号施令。 所有人瞬间解散。叶刚于是握着舒以柔的手,默默地坐到一旁,分享着这一室的幸福,也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幸福。毕竟,在幸福面前,婚与不婚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对吗? 全书完! 书后小记:*夏小羽跟雷镇宇这对爱斗气情人的幸福恋爱故事,请看【 爱情大不同】系列之一采花902 《看谁先结婚》一书。 后记 写《不婚也可以》 的后半本时,我在听芭芭拉· 史翠珊2001 年的圣诞节专辑。有点年纪的专辑了,里头的几首新歌也都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歌喽,但是听来还是很让人满足。芭芭拉· 史翠珊的声音很有宽度,唱起歌来给人一种被温暖拥抱的感觉。每次一放这张专辑,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坐在壁炉前围着大披肩,捧着一杯热茶的画面。 这样的专辑让我想到舒以柔,觉得她若坐在壁炉前,叶刚就会像只大狗一样地趴在她腿上撒娇。这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完全的情人,倒不如说他们都拥有对方所渴望的家庭特质。 写作久了,会想在爱情故事里再找出爱之外的感动,这种感动不必是生离死别,而是存在身边的一些点滴! 也许是朋友的一句话,也许是家人的一道菜,也许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微笑,这些能让人觉得很美好的小事情,组合起来就会是一种让人快乐365 天的力量。生老病死总是如影随形,人其实没法子事事如意,但是只要能够安稳住自己的心,绝对能让人在面对挫折时,可以走得容易自在些。 或者,有时你觉得一颗心想出去飞一飞,但是又无奈得被局限在生活里,动弹不得,没法子有太多生命历练。此时,我们就可以借着电影及阅读走到一个无人能挡的世界。就像我们不必真的谈十场恋爱,却能从爱情小说里得到十场恋爱的酸甜苦辣一样。 写作的这两个月,看了几部不错的dvd!「天堂遇见的五个人」、「落叶归根」、「李米的猜想」、日片「魔幻时刻」。有的让人反省于心,有的让人于心不忍,有的则让人捧腹大笑。 如果对影集有兴趣的人,可以看看刻薄和推理医术同样让人瞠目结舌的「豪斯医生」,或是情节紧凑、走心理攻防战的「结案高手」,保证大家会觉得平静生活也还不错啦,那些惊险就留给别人好了。 哈,我终于发现一件事!我真的不是个逗趣型的人,上述的片子其实都不能算是太软性的片。难怪上回朋友到我家时,追问书房里有没有轻松有趣的书时,我推荐漫画《天才柳泽教授》 ,而她回给我一个白眼。我或者不大会耍宝,但我有很努力地把我的爱给放到书里面,希望大家看了故事之后会觉得很温暖,然后把这份温暖带到你们的生活中。 这……我现在是在写心灵鸡汤吗?一定是被舒以柔催眠了啊。 我先退场,免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最后,愿大家拥有一个微笑的2010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