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玉食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罗锦心眼睁睁看着吴勇叫了她一声表妹之后,就忽地朝她这边倒过来,她赶紧侧开身子,就见吴勇像座铁塔一样轰然倒塌在她面前! 那溅起的一地尘埃扑了上来,呛得罗锦心连连咳嗽了几声。 紫芝连忙把她往旁边拉了几步,拿帕子挡在她面前。 白芍和紫薇也赶紧靠拢过来,两个人看着倒在地上直哼哼的吴勇,眼里闪过一抹嫌恶。 这个死男人,大半夜的竟然摸到后宅来,还对着她们家世子妃肆无忌惮的看,简直就是活腻了。 正好,她们姐妹两个好久也没松松筋骨了,今儿既然遇到了,那就好好地修理修理,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女中豪杰! 罗锦心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正待要叫紫芝上前叫门,却不料地上喝得醉醺醺的吴勇忽然又爬了起来,朝她这边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表妹……表妹,我好想你啊……」吴勇也不知道是真喝醉了,还是借酒装疯,竟然一把就揪住了罗锦心的裙角,口齿缠绵地嚷嚷起来。 罗锦心顿时柳眉倒竖,杏目圆睁。 吴勇喊的这个表妹,是她吗? 还是安清? 但不管他喊的是谁,反正揪住她裙角的人是他,那就该打! 既然卢氏管家不力,她不介意替她收拾收拾。 黑夜里,她装看不清这男人是谁,反正敢来到后宅,又对着她胡言乱语的,那都是登徒子! 「白芍,紫薇,还愣着做什么?让这人渣继续在这儿污言秽语吗?」 罗锦心冷着脸喝道。 白芍和紫薇两个刚认了主,还没表现几下,就被吴勇这个人渣给钻了空子,竟然敢在她们世子妃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她们哪里还敢站那儿不动? 两个人当即齐齐应了一声「是」,就见身影一动,已是窜了出去。 下一刻,吴勇那揪着锦心裙角的手上就传来清脆的「咔嚓」声,接着,杀猪般的声音响起,吴勇那狼夯的身子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地砸向安清那紧闭着的两扇黑漆大门。 「砰」地一声巨响,那门被撼动得晃了晃。 已经躺下去的安清,被这声巨响给惊得刷地一声坐了起来。 今晚,她本打算给罗锦心那小贱人一个下马威的,早早地就让丫头关死了门,虽然听见罗锦心在外头拍门,她也装听不见。 还以为拍了半日,她不给开门,罗锦心那贱人受不了回到她自己的锦罗阁了,谁料大门竟然又发出这么一声巨响! 简直是把她的三魂六魄给吓得出窍了。 等稳过心神来,她又气得火冒三丈了,咬牙切齿地暗骂着: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真是脾气见长了。以往她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自打那次大病一场之后,她的胆儿就大了,不仅不理会她哥,竟连她也不怕了。 呵呵,不就榜上了一个世子吗? 等着瞧,等她成了残花败柳,那林珏还会要她! 心里暗暗得意着,安清不顾深更半夜的,披头散发撩开帐子,喊着外头值夜的丫头,「来人,去给本姑娘看看外头谁这么嚣张!大半夜的不睡觉,敢来砸门?」 丫头忙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又匆匆地回来了,「姑娘,是罗大姑娘来了。」 早知道是她! 只是她不知道罗锦心那贱人怎么就敢这么下死力地砸她的门! 既然她不懂规矩,那就别怪她不讲情面了。 安清气呼呼地披上了外衣,就听那先前出去的丫头噔噔地跑了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怎么,外头有鬼要吃了你?」安清恶声恶气地瞪着那个小丫头,吓得那小丫头嘴一撇就想哭。 「墨香,给我拿锥子来,这小蹄子要是敢哭,给我把她的嘴扎烂了。」 安清恶狠狠地喊着,吓得那小丫头顿时把满眼泡的泪给憋了回去,尽管委屈地抽抽噎噎的,却一声儿都不敢吭。 安清这才作罢,慢条斯理地扣着脖子底下的盘扣,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儿扫了那小丫头一眼,沉声问道,「说,外头怎么了?谁在那儿砸门?」 「回,回姑娘,是,是罗姑娘……」小丫头想是吓得不轻,一句话竟然断了好几次,听得安清眉头紧皱,还未等她说完,安清就怒吼出来。 「饶舌的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了你!那罗姑娘是狼还是虎,就让你吓得这样!」 那小丫头眨巴了下眼,忙垂下头,不敢接话。 她哪里是被罗姑娘给吓得,分明是被眼前这位凶狠的大小姐给吓得好吧? 「墨香,把院里的丫头婆子都喊起来,抄上家伙,跟我到大门口看看去。我倒想看看,那罗锦心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我们安家横行霸道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伸出了胳膊,让墨香伺候着把衣裳穿了,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吓得墨香浑身一激灵,连忙拦住了她,「姑娘,您别冲动,还是先去看看吧。」 第2章 自家姑娘什么脾气性格儿,她自是清楚。只是让墨香想不通的是,为何自家姑娘明明知道罗姑娘今晚要来住,却还把大门紧闭? 明儿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姑娘未免又要挨好一顿训。 抿了抿唇,墨香忐忑不安地劝着安清,「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深更半夜的,不管是谁都不能让您出去的啊。」 墨香心里暗暗着急,就凭小姐这份冲动,男人看了怎么会喜欢? 哪个男人一回家,还是看到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心里会不厌烦啊? 墨香看着自家姑娘一脸凶相衣衫不整地往大门外走,眉头就跟着蹙了蹙。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家姑娘太粗俗,不像是个世家大族的闺秀! 她担忧着自家姑娘,却又忍不住想去看看罗锦心。 毕竟,罗锦心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身为丫头,她都是清清楚楚的。 只是这位罗姑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胆子竟然这么大,敢这么下大力气砸门了? 她的主子安清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不是明摆着挑衅来了? 自家姑娘怎么会忍受得了? 墨香如是想着,一溜小跑地跟在怒气冲天走得飞快的安清身后,唯恐自己会被姑娘给甩了。 自家姑娘怎么会忍受得了? 墨香如是想着,一溜小跑地跟在怒气冲天走得飞快的安清身后,唯恐自己会被姑娘给甩了。 墨香跟着安清一路小跑地冲到了大门口,刷地一声拉开了门闩,就见门外静悄悄地站着几个人影。 为首那人亭亭玉立,像是晚风中的夜来香,静静地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不用想,也是罗锦心。 安清就着门口大红的灯笼看过去,只见罗锦心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外,似乎压根儿就不明白此刻她脸上的怒气冲天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喝问着罗锦心,「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大半夜的发什么疯?砸得门震天响,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安清不管不顾地骂着,她已经被妒火给烧红了眼睛,分不清轻重了。 罗锦心的面色不由冷了几分,说她可以,可是牵扯到她的爹娘,她就不会客气了。 她那双秀丽无双的眸子里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地射向安清,人也随着踏上前一步。 她这举动,让安清心里有些发毛。 她一直以为罗锦心还是那个被她耍的团团转,她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的女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罗锦心的眼神都这么可怕! 「你,你要干什么?」安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漫过一丝惊恐。 「你方才说什么?」罗锦心冷着声儿问道,丝毫没有后退。 卢氏母女太嚣张了,三番五次地想害了她,看来,不给她们点儿厉害尝尝,拿她当病猫了。 就算她如今和林珏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会再怕她们母女! 「说什么?说你有娘生没娘养!」安清色厉内荏地喊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高昂着下巴对上罗锦心那双淬了冰的眸子。 「我娘是谁?你跟她叫什么?」锦心依然面沉似水,一字一句地质问着安清。 安清见她这样子,不禁壮了下胆子,看样子,罗锦心还不敢怎么着她,毕竟,这是在她的地盘上。 「你娘是谁你自己不清楚啊?我叫她姑母又怎么了?不过是个贱人罢了,从我娘手里抢走了你爹,生了你这个小贱人,难道还不让我说?」 安清肆无忌惮地骂着,神情里很是不可一世。 反正,她曾经听过母亲念叨过,当年的罗探花本来是她母亲的,谁知道后来竟然被她的姑母安敏给抢走了。 这些年,她早就见过爹娘之间的不睦,还有卢氏背地里躲着人偷偷哭的样子,自然对这个亲生的姑母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看着罗锦心这个小贱人那副雪肤花貌,她就来气。 她的姑母抢了她娘心仪的男子,如今,又轮到这个小贱人抢走了恒王世子,她,骂她一顿,都算轻的。 安清骂得很是顺口,丝毫没有觉得骂自己的姑母,有多么的不该! 她骂完之后,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显然在说,「我就骂了怎么了?」 可她的下巴还没有收回来,脸上忽然就被罗锦心「啪」地给扇了一巴掌。 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午夜的晚风里,格外清晰。 罗锦心可是用了力的,那一巴掌扇出去,她的手都震得有些发麻,可想而知,安清该有多疼! 打完之后,她收回了手,悠闲地站在那儿,笑吟吟地看着安清,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的姑母——我的母亲打的。堂堂安国公府的嫡女,竟然跟那些市井泼妇一般,说一些污言秽语,真是丢尽了安家的脸面!」 第3章 说完,她气定神闲地又扬起了手,啪地一声甩向了安清的另一半脸。 这一次,依然发出很大的声响。 安清下意识地把捂着那一半脸的手挪到了这一边。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一脸微笑的罗锦心,瞪大了眼,那眸中喷出了熊熊烈火。 一边一巴掌,倒是对称。 罗锦心轻轻地把双手放在一起对搓着,缓解手掌的疼痛。 看来,自己的身子还是太柔弱了,不过是扇了两个巴掌,就把自己的手给打疼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以后要多练练了。 「这一巴掌,是替你爹娘打的。有娘生没娘养的,说的正是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成何体统!」 罗锦心打完了,还不忘了数落。 也确实如此,安清竟然连自己的亲姑母都骂,可不就是卢氏没有教导好吗? 安清捂着自己的脸,好半日才回过神来。 罗锦心这个贱人,竟然敢打她? 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怎么敢打她? 黑夜里,安清忽然怒吼了一声,就像是一头被关在笼中的母兽,连那双还算秀气的眸子都赤红一片了! 「罗锦心,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本姑娘?我要杀了你!」 从未吃过这等大亏的安清,嘶声怒吼着,恨不得冲上去把罗锦心给一片一片地撕了。 看着她那异常凶猛的样子,白芍和紫薇两个赶紧站上前一步,把锦心和安清给隔开了。 白芍睨一眼安清那披头散发疯魔的样子,小声劝道,「安大姑娘还是回去吧。再惹下去,娄子大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可此时正在盛怒中的安清,哪里还顾及着大局? 她气得要疯了一样,逮着面前的东西随手就是一摔,不管这东西是不是她自己的。 哐啷一声,她一脚踢起了那扇被推开的大门,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只是下一刻,她就跟杀猪一般高声叫唤起来,「哎呀,疼死我了,这是要接骨的节奏啊!」 其实这哪里是接骨? 要是骨头能接的话,那人也不会生老病死了。 罗锦心看着安清蹲在地上,疼得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不由就是一顿。 安清这么坏,给她点儿教训,想必她会记住的吧? 不过,这点儿教训还是太少了。 好在她和她还要共住四日,来日方长,她罗锦心有的是机会。 只是她不是那等凶神恶煞之人,对着安清身旁的丫头,一点儿都没有流露出那种淬了冰一般的眼神。 墨香看着自家主子鬼哭狼嚎的,觉得很是丢脸。 可是罗锦心对待自家主子一个毫不留情,对自己却依然如故,这让她放心不少。 至少,罗姑娘不会像自家姑娘那样,好迁怒于别人。 她炸着胆子上前去扶安清,「姑娘,咱们回屋吧?」 这深更半夜的,在这地方鬼哭狼嚎,惊动了老太太,怕又是好一顿排揎。 老太太这几日对姑娘母女都没什么好脸色,姑娘却还不消停,非要惹出事儿来吗? 可是安清正在气头上,再加上脚尖踢着门,火辣辣的疼,哪里听得进去墨香的话? 她反手就对着墨香甩了一个嘴巴,狠声骂道,「不知死的小蹄子,你主子挨了打,你不说替我打回来,还劝我回去,想让我做缩头乌龟吗?」 墨香一番好心,不仅没得了好,反而还被安清给打了一耳光。饶是这样,她却不敢辩解,只捂着脸蹲在那儿不敢吭声。 安清一见她这副唯诺样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再打她一巴掌,却不料半空里被白芍给死死地捏住了腕子。 安清挣了挣,却不料白芍力气大得惊人,她竟然纹丝不动。 罗锦心见她吃了点儿亏,就跟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不由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冷声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别动不动就跟疯狗咬人一样。丫头也是人,你这样对她,不怕寒了她的心?」 锦心本不想管这些闲杂事儿的,但看着墨香那样子着实可怜,不由就出口训斥了安清几句。 安清被罗锦心给扇了两巴掌,正是没地方出气,又听罗锦心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来训斥她,当即就火冒三丈,回骂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打我的丫头,要你管?」 罗锦心看着安清已经气得是非不分了,当下也不理会她,带着几个丫头迈步进了清秋院的院门。 安清坐在地上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进了她的院子,挣扎着站起来,「贱人生的贱种!我的院子,也是你能住的?」 第4章 骂她,罗锦心只当被疯狗给咬了,可是要骂她已经拭去的母亲,她是不会罢休的。 安清不过是个晚辈,竟然敢在这安府里骂她母亲安敏,可见卢氏平日里都没有说过安敏一句好话。 罗锦心前世里一直没有弄清卢氏为何要那般想置她于死地。 今生,她一直在苦苦追寻,没想到被安清一嗓子给喊了出来。 原来,卢氏是嫉妒安敏嫁给了她父亲罗佑天,因情生恨,才会这般处处针对她的。 只是人死为大,不管她母亲生前和卢氏有什么仇恨,人都已经死了两年多了,卢氏,也该放下了。 可她不仅没有放下,竟然变本加厉,把这股仇恨加诸到她的身上,还教的安清也尊卑不分了。 这,的确太过分了。 罗锦心停住步子,默默地转过身来,那双秀气无双的眸子就那么一直紧紧地盯着安清。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谁是贱人,谁是贱种? 一个世家小姐,竟能骂出如此下流无耻的话,可见,这骨子里就已经坏透了。 安清挨了那两巴掌,到底被打怕了,面对罗锦心的咄咄逼问,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色厉内荏地喊着,「我说的是谁你心里有数,你要是想对号入座就对去。」 罗锦心一步一步往前跟进,白芍和紫薇两个更是一左一右护定了她们的世子妃,那两只手捏得关节吱咯作响,看样子只要安清歪歪嘴,这两人就打算窜上前狠狠地把安清给收拾一顿。 安清一见这架势,吓得厉声尖叫起来,「罗锦心,你别让你的人过来。告诉你,你再往前一步,我可就告诉老太太了。」 她吓得蹬蹬后退了两大步,不妨夜色深浓,那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亮也慢慢地变暗了,安清一不留神,脚下忽然就绊倒一物上,身形踉跄了一下,一个不稳,人就直直地朝后仰倒,一屁股坐在那绊倒她的物事上。 那东西虽然又长又宽,可坐上去却软绵绵的,似乎还热乎乎的,挺舒服的。 她收回自己那惊吓的神情,生怕被罗锦心给笑话,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却听身子底下那物事忽然闷哼了一声,吓得她立马炸了毛,赶紧弹跳起来。 地上那「物事」慢慢地蠕动着,好半日,才弓起了身子。 安清吓得要死,一把扯过墨香来挡在前面,身子不由自主地就往院子里退,「妈呀,那是个什么东西?」 罗锦心自然不想搭理她,方才安清没敢直说自己骂的是谁,她也就不想跟她啰嗦了。 这会子见安清又跳又叫的,一点儿姑娘样儿都没有,她甚是好笑地扭头就朝清秋院的正屋而去。 这个清秋院是个典型的四合院,正面三间堂屋,灯火辉煌,雕梁画彩,想来是安清住的屋子了。 她进了屋,四处打量着,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 前世里,她没少来安清住的地儿,想一想,有熟悉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转过一架紫檀木底座的水墨荷花屏风,就是安清歇息的卧房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鎏金铜香炉,里头点着百合香。 床前不远处,一张八仙桌上还摆着茶壶茶杯和两盘子点心,可这样儿,安清这小日子过得很是舒服啊。 罗锦心毫不客气地就往她那张柔软雪白的大床上一倒,趴了下去。 外头,安清一瘸一拐地也跟着匆匆进来了。 一见罗晋西丝毫没有点儿形象地扑在她的大床上睡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 「你给我起来,本小姐的床也是你能睡得了的吗?」 安清声嘶力竭地喊着,也不管这是不是深更半夜! 罗锦心不想理她,这么晚了,只想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她朝后伸出手来,晃了晃,白芍和紫薇两个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们从床前迎向安清,一左一右每人架起了一只胳膊,把她就给钳制住了。 她朝后伸出手来,晃了晃,白芍和紫薇两个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们从床前迎向安清,一左一右每人架起了一只胳膊,把她就给钳制住了。 「罗锦心,你个贱人,你给我滚出去!」被白芍和紫薇两个给架住的安清,丝毫动弹不得,只得声嘶力竭地吼着。 罗锦心却连眼皮子都不抬,只挥了挥手,捂着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吵死了,好烦!」 话音刚落,白芍和紫薇两个就把安清原封不动地给推了出去。 安清乃是闺阁弱女子,虽然脾气不小,可力气到底还是小了很多,被白芍和紫薇两个给推出去之后,就蹬蹬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 第5章 幸好白芍和紫薇的力道不是很大,不然,一个跟头栽下去,势必会头破血流的。 吃了大亏的安清,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疼了的尾巴根子,就要上前冲。 罗锦心那小贱人竟然敢雀占鸠巢,霸占了她的屋子和床不说,还把她给赶出来,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白芍和紫薇两个不是吃素的,她们两个是林珏精挑细选来保护罗锦心的,凡是和她们家世子妃做对的人,她们可不管她们身份地位高低,只管打了出去再说。 身为暗卫,她们这点儿忠诚度还是有的。 见安清跟一头气急了的疯牛一样冲了上来,两个人对视一眼,伸出胳膊就去格挡安清。 她们世子妃忙活了大半日,难道连个觉都不能睡? 这还了得? 世子爷可是亲口吩咐了,只要见到世子妃受委屈,就立即把世子妃给接回来。 所以,这两个人除了听命于林珏和现如今的主子罗锦心,其他人的账,她们一概不买。 安清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而已,她们哪里放在眼里? 见安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两个人也火了,上去就一把拽住了安清的胳膊,白芍冷声扭脸,问身后的人,「这个女人太吵了,妹妹,你说有什么好法子让她乖乖地闭嘴?」 紫薇听了,装作一副认真的样子在那儿掰着手指盘算,「好方法就是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让她到别人家里吵去。」 安清这样的人,在白芍和紫薇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她们跟着罗锦心,只觉得同是表姐妹,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就她,还想嫁出去?」紫薇撇了撇嘴,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得白芍一阵咂舌。 若是比起来,这个安清简直给她们家世子妃提鞋都不要。 这等货色,还真入不了她们的眼。 白芍是个有心计的人,见安清乖乖地被紫薇给拽住,动弹不得,她这才放心地冲紫薇一笑,「哎,真是好可惜啊,这么一张清秀的小脸蛋儿,竟然生就这么火爆的脾气。依我看,安姑娘还是少惹事的好,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安清听白芍这般说,不由被吓得心呼呼地跳。 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林珏送来的侍女有什么本领,但凭她,还是觉出这两个侍女身上有些功夫。苦于现如今被人给制住了,有再大的委屈还不能和外人说出来,安清只得低了头做乖宝宝的样子。 白芍和紫薇看着安清,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有的人就跟苍蝇一样惹人厌,好在我们世子妃宽容体贴,不跟她计较罢了。」 安清刚才已经领教过她们的身手,这会子,坐在石阶上,冥思苦想着,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墨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子,也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一下子转了性一样。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安清,委屈不甘和惊惧,几种情绪都被激烈地压抑着。 她怯生生地走到安清跟前,小声道,「姑娘,咱还是进屋子歇着吧。这么晚了,还是别打扰人家歇息了。」 安清要是个明白的,有自己丫头给她弄了个台阶下,也就顺势回屋了。 可她偏是个心胸狭窄的,墨香这一说话,顿时就勾起了她满腹的委屈和不甘。 瞧见墨香就蹲在她对面,安清咬着牙就抡圆了一个耳光甩过去,目眦欲裂地骂道,「小蹄子,跟着那小贱人一起来欺负我是不是?你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世代相传的奴才,还敢在本小姐面前说话!」 她吃了大亏,眼下光想发泄出来,身边也就剩了个墨香算是靠得住。所以,她就把气都撒在墨香身上。 墨香没料到自己一番好心,竟然又挨了姑娘一个耳光,加上先前的,可是有三个耳光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儿,睁着一双委屈的眼睛,不敢看歇斯底里泼妇一样的安清,更不敢看其他人。 好半日,安清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发泄一通,她着实痛快了些。 只是想起刚才看到的罗锦心,正趴在她柔软雪白的大床上睡觉,她就气得恨不得插翅飞进自己的屋子,把罗锦心从床上拖下来一顿乱棍家法伺候! 可是林珏送来的这两个侍女,跟门神一样守在门口,她可不敢去冒这个险! 眼睁睁地看着堂屋里熟悉的东西,她只好迈开跟灌了铅一样的腿,朝客房而去。 可是她那低垂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深深的幽怨。 凭什么罗锦心那小贱人就这么好命,不仅赖在她这儿不走,反倒是反客为主了。 可是她到底还是吓怕了,生怕这两个侍女再给她点儿厉害尝尝,只得乖乖地扶着墨香的手进了厢房。 第6章 安清躺在厢房的小床上,闻着许久没人住过的地方的霉味儿,久久不能入眠,一个劲儿地辗转反侧,琢磨着想什么法子再去报复罗锦心。 这不要和林珏大婚了吗? 既然罗锦心赖在她的院子里不走,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她会让她很快身败名裂的,看看到时候林珏还会这么宝贝她! 安清想着罗锦心将来成了残花败柳,被林珏厌弃,被老太太给赶出去的那副凄惨的景象,顿时就觉得自己今晚挨的那几巴掌也不疼了,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也疲乏了,打了几个哈欠,竟然就睡着了。 安清这边厢睡得正香,却不料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响声,听上去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到地上一般。 她本就有心事,被这响声一吵,顿时就清醒过来,死命地喊着外头值夜的墨香,「墨香,你快去看看,外头是什么动静?」 墨香被安清一晚上打了三个耳光,这会子脸早就肿得看不见眼睛了。她在地上打了地铺,前阵子因为安清一直辗转反侧睡不着,又是要茶又是要漱口的痰盂的,着实把她好一顿支使。 好不容易听见安清睡着了,她才放心地合目打了个盹儿,谁料睡不多会儿就被安清给喊起来。 她只得抹黑披了件外衣,摸索着掌了灯,就到外头去叫守夜的小丫头。 小丫头平日里在安清的威势下,没有敢偷懒的,可今儿不同了。一向在她们眼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安大姑娘,竟然被那个无父无母的罗姑娘给赶到厢房里睡去了,她们心里都偷着乐呢。 安清光顾着生罗锦心的气,压根儿就顾不上管她们,她们乐得挺尸偷闲。 本来上夜的小丫头,此时也早就找个地方猫着打盹儿去了。 墨香找来找去,黑灯瞎火的又不敢把动静闹大,好不容易才揪住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睡得迷迷瞪瞪的,哪里说得清楚。 墨香问不出个所以然,又不敢一个人到院子里查看,举着手里的烛台,四处照了下,反正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 此时,万籁俱寂,月色昏暗,一阵凉风吹过,也不知道刮过地上的什么东西,竟然阴嗖嗖地让人浑身寒毛倒竖。 她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看向院子的每个角落,就好似哪里都蹲伏着一头巨大的怪兽似的。 她想着左右都是安国公府的院落,哪里会有什么东西进了院子? 这院里守夜的小丫头睡死了,外头的值夜婆子不可能有动静听不见? 何况,堂屋里的那位主儿,身边可还有两个功夫高强的侍女呢。这万一有个什么,罗大姑娘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吧?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家姑娘听岔了。 再加上身子被那凉风一吹,总觉得凉浸浸的,于是墨香赶紧掉头回了屋。 挑了帘子进了里间,就见帐子已经撩起,安清正背对着她躺着,那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脑后,昏沉沉的烛光里,看上去好似午夜的女鬼一样。 墨香一想起安清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没来由地就是一颤,手里的烛台差点儿没有端住,掉在地上。 「姑娘……」她怯生生地叫了声。 「外头怎么了?」安清并没有回过身子,只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么句话。 也许是睡了一阵子,她的嗓子沙哑粗粝,听上去就像是个苍老的妇人。 墨香更加害怕了,哆哆嗦嗦地只管站在门槛处,小声道,「回姑娘,并没有什么,问了几个值夜的丫头,也都说没听见动静。想必,姑娘听岔了?」 谁料她话音未落,安清就霍地从床上翻过身来,对着她就扔了一物。 墨香就见眼前一晃,一个白花花的物事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本来心就绷紧了的她,乍然见着这东西,当时就吓傻了,「啊」地发出一声惨叫,手一抖,那烛台就哐啷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其实,安清扔过来的不过是个枕头罢了。 可墨香因为心里有鬼,所以,一直提防着安清。 这一吓不要紧,那烛台掉到了地上,燃烧的蜡烛扑向了垂下来的软绸门帘,「扑棱」一下就火冒三丈。 安清的脸就在火光中逼近过来,她披头散发,穿一身雪白的里衣,光着脚,一双眼睛被火光给映得血红血红的,看上去,像极了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女鬼。 墨香的心本来一直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会子自己失手打翻了烛台,更是惊上加惊,人惶无措的时候,无意中抬头,一眼就瞧见了这样的安清,顿时就吓得两腿一软,忘乎所以地喊了声,「鬼啊!」 安清被她这声鬼叫个吓了一跳,她哪里知道墨香喊的是她,还以为墨香无意中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左右四处环视了一周,只觉得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哪里还撑得住? 第7章 当即就衣衫不整地往外蹿去,嘴里还大声喊着,「来人啊……」 清秋院的人都被吵醒了。 罗锦心也听见了,说实在的,大半夜的听见这凄厉的惨叫,还以为出了人命案子了呢。 她命白芍和紫薇两个,「出去看看,这院里死人了吗?」 说实在的,这院子里就只有她和安清两个主子,其余的丫头哪里敢这样大吼大叫的? 那个人,她猜是安清。 只是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了。 白芍和紫薇两个赶忙出去看了眼,谁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安清住的厢房竟然起火了。 这还了得? 世子妃睡的屋子可就在厢房旁边,万一火势大了蔓延到堂屋里可就麻烦了。 白芍和紫薇两个不管安清在院子鬼喊鬼叫的,赶紧去把罗锦心叫起来,「世子妃,不好了,走水了。」 虽然对她们叫自己世子妃还是不大习惯,但听见走水,锦心还是赶紧爬起来,披了外衣。 紫芝已经穿戴好了赶进来,替她穿戴齐整,往外走去。 在门口,遇到了白芍和紫薇两个。 她们两个往厢房那边指了指,锦心抬眼看去,果然就看到了厢房的火光大起来了。 外头已经人声鼎沸,想来是安国公府的下人听见了,来救火的。 锦心看了眼已经跑到了外面的安清,披头散发的也不像个样子,还赤着脚,疯疯癫癫的,全然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这副样子让下人看见怎么好? 难道她的丫头就不提醒她一声? 只是一想起丫头,她忽然就想到了安清的丫头墨香。 四处望了眼,并没有见到墨香的身影。 那个丫头虽然跟着安清,但锦心对这丫头倒没什么坏印象! 锦心见墨香并不在安清身边,不由悬起了心。 厢房里的火势这么大,那丫头难道还不知道? 她举步就朝安清的厢房走去,吓得白芍和紫薇两个忙跟了上去,「世子妃,厢房的烟太浓,看呛着您了,咱们还是往后退一退吧?」 「我担心墨香那丫头没有跑出来。」锦心看一眼厢房门口,蹙着眉说道。 白芍却一把拉住了锦心,对紫薇使了个眼色,「你看着世子妃。」 紫薇答应了,拉着锦心的胳膊就往后拽,「世子妃,白芍进去看看,让奴婢护着您到院子里站着吧。」 锦心大吃一惊,看着白芍飞快地跳进了厢房中,惊得面色大变,「那火太猛了,白芍她……」 白芍虽然会些功夫,但到底性命攸关,也不能让她冒险去。 紫薇忙笑着安慰她,「世子妃放心,白芍姐姐的功夫比奴婢还要高,一定会没事儿的。」 她们身为世子爷的暗卫,那是连性命都交给了世子爷的,哪里还怕这些? 锦心捏着一把汗,看着白芍的身影消失在大火中。 火势越来越猛,夏日的夜晚,还刮起了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微,烧得越发吓人了。 外头的人已经闯了进来,安清的几个小丫头也早就拉住了鬼喊鬼叫的安清,清秋院的主子丫头就那么看着外头的下人拎着水桶闯了进来。 顿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桶桶的水泼了下去,那火势小了些。 崔老太君和卢氏也都扶了丫头进来了,崔老太君一进来,就颤抖着念着「阿弥陀佛」。 到底上了年纪,见了这样的火灾,还是吓得要命的。 锦心却悬着一颗心,挂念着白芍的安危。 见管家领着小厮们在那儿救火,她忙上前嘱咐他们,「我的丫头进去救人了,你们看看能接应下吗?」 管家没想到这厢房内还有人,只是明明安清带着几个丫头都站这儿呢。 卢氏眼波闪了闪,曼声讥讽道,「大姑娘真是好不晓事,自己都跑出来半天了,竟还留了人在屋里……」 她以为锦心今晚住的是厢房,哪里会想到自己女儿早就被赶到厢房里来了。 她早就看见自己的女儿了,全须全尾地站在院子里,身边簇拥着几个丫头,她自然放心得很。 只是罗锦心身边少了一个林珏今天送来的侍女,于是,她就怪罪到锦心身上了。 其实,这话听上去没什么,但有心人一想就知道,这样的主子,该令下人有多寒心哪。 她故意在崔老太君和这些下人面前说起,就是想让他们知道罗锦心到底是个什么心肠恶毒的人! 锦心不想理她,这样的跳梁小丑,也就只会搬弄是非而已。 第8章 她只是挂念着白芍和墨香。 虽然白芍功夫高,但到底是个女子,这进去都有好一阵子了,好没出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抿紧了唇,双眸睁得大大的,看着厢房的门口处。 管家一听她说里头还有人,就让几个小厮死命地往火上浇水。 那火势,慢慢地弱了下去。 厢房的门口处,忽然闯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来,快速地移动着。 紫薇眼尖,大喊了声「白芍姐姐」,人已经飞跑着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白芍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忙帮着她把人放到了院子的地上。 罗锦心也忙迎了上去,看了看白芍,焦急问道,「你没事儿吧?」 白芍忙笑着摇头,「世子妃,奴婢没事儿,您快看看墨香吧,看样子被呛晕过去了。」 锦心仔细地查看了白芍的身上,发现除了她的衣裳破了几个洞,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蹲在地上查看起墨香来。 墨香身上的衣着堪称凌乱,烧得黑乎乎的,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炭味儿。 连她的头发丝儿、眉毛都未能幸免于难,脸上、身上更是黧黑一片。 不过,并未见那种一碰就血淋淋往下掉的肉,看样子,是被熏晕过去之后,还未来得及被大火吞噬,就被白芍给救出来了。 不过,这被浓烟给呛过去的人,若不及时救治,很容易就这么过去了。 锦心连忙蹲下身来,两手交叠着,按压着墨香的胸口。 她也不嫌墨香脸上身上脏得要死,只管拼命地按压着她的胸口,不时地俯下身子,含着墨香的嘴,给她度着气。 前世里,她无意中从医书上看到了这种紧急救命的法子,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派上了用场了。 卢氏一听见白芍说了声「墨香」,满脑子就狐疑起来,不由纳闷地喃喃自语,「墨香不是清儿的丫头,怎么睡在了厢房?莫非是清儿拨去伺候大姑娘的?」 她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很是诧异,也就没有刻意压低,这院子里的人,因为都专注地看着锦心救治墨香,所以格外地安静,自然也就被人给听得一清二楚的了。 安清看了眼卢氏,心里的委屈顿时全都涌了上来,刚想去跟卢氏诉苦,却被紫薇一口给打断了,「我们世子妃身边自然有人伺候,怎么会让大姑娘的丫头伺候?这个墨香,明明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自然大姑娘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有假的样子,听得卢氏浑身一震: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姑娘在哪儿墨香就在哪儿?」 这么说来,墨香还是跟在清儿身边伺候的了?只是怎么伺候到厢房里去了? 卢氏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安清,见自己女儿只管咬着帕子发呆,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起来。 不过,当着崔老太君的面儿,她没好意思问安清。 万一,她的女儿真的睡在了厢房里,那到时候传扬出去,安国公府的嫡女还有什么威信? 她可不认为自己女儿会善良到那种把自己住的屋子让给罗锦心那小贱人的。 安清没有注意到卢氏那询问的眼神,她只顾着看罗锦心给墨香救治了。 见墨香一身黧黑,她忍不住皱着眉甩着帕子往后退,嘴里还念念有词,「天,怎么糊成这样?脏死了。」 这话她也是无意识中脱口而出,声音也就没有放低,正好被满院子的人给听得清清楚楚的。 卢氏朝她瞪过去,只可惜这昏暗的夜色里,安清并没有注意到。 见罗锦心忽然把身子俯了下去,对着墨香的嘴「亲」了一口,安清顿时吓得「啊呀」大叫,「天,罗妹妹什么时候好女色了?这还了得,这么脏,你也能亲得下去?」 她这无所谓的大喊大叫,嚷嚷的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崔老太君气得把拐杖往地上一顿,头上的银丝儿都根根树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安清,鬼叫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 就算锦心这会子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她也得给她全都烂到肠子里去! 安清在那儿大声嚷嚷着,引得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纷纷看了过来。 见罗锦心果然不时地「亲」着墨香的嘴,他们也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位表姑娘,着实也太胆大了。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安清,谁都知道,罗锦心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搞什么「断袖」。 罗姑娘会医术,这个大家有目共睹,她定是在救治墨香的,只是这救治的法子着实奇特。 除了安清在那儿瞎嚷嚷,其他的人俱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罗锦心这大胆奇特的治疗方法。 第9章 安清偏偏还理不清,看着大家伙的目光都被她的话给吸引过来了,越发得了意,索性凑近了崔老太君,高兴地指着蹲在地上正含着墨香嘴的罗锦心,道,「老太太,您看看,罗妹妹这都是要做世子妃的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面?要是让林世子知道了,该多不好!人家不会把亲给退了吧?」 一想起林珏那玉树临风、俊美无俦的样子,安清满心里都是酸涩。 凭什么罗锦心这样的女人就能入得了林珏的法眼,人家却对她看都不看? 她就是想不通! 于是,她恨不得眼下就把罗锦心和林珏的亲事给拆了,就算她嫁不了林珏,那也不能让林珏娶了罗锦心这小贱人! 她满眼都是嫉妒的怒火,已经把她那仅有的理智给烧得消失殆尽了。 卢氏在一边早就对她使了无数个眼色,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都几乎给扭抽了,可安清愣是没看见。 她对崔老太君说出那番话之后,卢氏已经快要抓狂了。 但当着这么多的人,她不好上前捂住安清的嘴。 可是等到安清说完了这番话,她心里反而有了一种豁出去的感觉。 反正老太太近来也不待见她们母女,她倒是想看看,这老太太能拿她们娘俩如何。 可还未等她看什么好戏,就听清脆的一声耳光响。 卢氏惊讶地眼睁睁看着那一耳光甩到了自己女儿安清的身上。 她惊讶地张圆了嘴,想说什么,却像一只干涸的鱼儿,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有哪个大家闺秀嘴里说这样的浑话的?」崔老太君梆梆梆地捣着手里的拐杖,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卢氏,「到底出身不行,养出来的女儿都一股子小家子气!」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卢氏被婆婆这样指着鼻子训斥着,当即那脸上就跟蒙了一块红布一样,几乎烫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还是安国公府掌管中馈的当家人,老太太竟然一点儿情面都不留,不仅打了她的女儿,还这般责骂着她,嫌她出身不好! 她要是出身好了,会嫁给安度那个无用的窝囊废? 卢氏只觉得浑身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手脚都凉得几乎麻木了。 没想到到头来,不仅没有把罗锦心给拉下水,反而还让崔老太君嫌弃了她们母女。 说到底,还是人家一脉相承的亲啊。 她紧紧地咬着牙,捏紧了拳头,看着正捂着脸惊慌失措的安清,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抹决然。 在众目睽睽之中,卢氏上前一把扯过安清,不管不顾,当着崔老太君的面儿,左右开弓「啪啪」甩了安清两个耳光,打得安清披头散发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惊呆了。 她还没有从崔老太君的耳光里走出来,怎么又被自己亲生母亲给打了? 要知道,她母亲平生从未对她动过手啊? 「娘……」安清委屈地裂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卢氏却厉声指着她骂起来,「嚎什么丧?你但凡是个有骨气的,就该一头撞死在这儿。要不是有你那不争气的爹,你怎么会是这个性子?」 「人家如今都是世子妃了,自然有人巴结着,住你的屋子,你让给人家就是了。打你骂你,你也忍着就是了。你怎么就这么没眼色?没看见这府上如今已是容不下咱们娘儿了吗?走,与其在这儿讨人嫌,咱们赶紧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卢氏骂完了安清,一把就攥住了安清的手腕子,娘儿两个气呼呼地就往院门口走去。 这举动,着实把众人给惊呆了。 没想到卢氏竟然敢和婆婆对峙! 她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娘儿两个被崔老太君给厌烦的意思来。 这话气得崔老太君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颤巍巍地顿了顿拐杖,嘶哑着嗓子说道,「好,好,说得好!嫌你老爷不好,养不出个好女儿来,那怎么不找好的去?当初可是你们家上赶着来的。」 崔老太君怎么会听不出卢氏嫌弃安度的话! 她虽然也骂了卢氏出身不好小家子气,但安度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有些窝囊,但在娘的眼里,那也是老实好不好? 她最是护犊子,当即就对着卢氏开了腔。 这一来二去的,众人的目光又被这对婆媳的争吵给吸引过去了。 卢氏听见崔老太君在背后又拿当年她高攀安度来说事儿,气得也不走了,站住了脚回过头来,就讥讽地看了过去。 「老太太想是老糊涂忘了吧?媳妇可从来没有上赶着要嫁给老爷的。倒是老太太当时托了媒人,三番五次地上我们家,说尽好话,我爹娘才答应的。如今想来,定是老爷不怎么中用,才看上我们这样小户人家的。」 第10章 当年的事情如何,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 但是不管怎样,这些下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敢和婆婆顶嘴的媳妇。当下,众人都看傻了眼,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奇景。 罗锦心蹲在地上只管救治墨香,压根儿就没有顾得上听崔老太君和卢氏对骂。 倒是紫芝几个丫头,听得乐不可支。 这下子可好,不用姑娘亲自出手,这婆媳就开始大战了。 看着卢氏就站在自己不远处,一句一句地和自己顶着嘴,崔老太君都快要气死了。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对扶着自己的大丫头榴花道,「瞧瞧,这还有点儿规矩没有?哪里见过媳妇这么和婆婆顶撞的?」 卢氏听了只当没听见,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挑衅地看着崔老太君,暗道:气死你个老不死的! 崔老太君本是安国公府的老封君,自来都是别人顺着她,哪有她顺着别人的? 见卢氏这般挑衅地看过来,她顿时气得满头白发乱颤,指着卢氏大声骂道,「忤逆不孝!忤逆不孝啊!去,把二老爷叫来,我倒是要看看,这样忤逆婆婆的媳妇,老二敢留着?」 这意思,是要把卢氏给休了? 卢氏身边的婆子忙戳了戳她的腰,小声劝道,「太太,您就服服软,跟老太太认个错吧。」 卢氏却不甚在意地冷笑道,「放心,老太太想休我,我巴不得。就看她那窝囊儿子敢不敢了。再说,安国公府如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还看不上眼呢。」 她掌管中馈这么多年,对安国公府的家财早就一清二楚。 这些年,她也趁机挪移了不少的东西到外头。 她嫁过来的时候,嫁妆也没有几个,都是些不值钱的。但这几年,她愣是把自己的嫁妆单子偷偷改写了好几遍,如今这些东西都在她的名下,确切地说成了她的嫁妆。 就算别人知道那不是她的嫁妆,也晚了,更没有法子去断定。 所以,卢氏就算被休,她这辈子不仅吃用不愁,就连儿女的都给攒够了。 这些年,她这家可没白当。 崔老太君就算精明老辣,但到底年纪不饶人,也就由着卢氏暗地里操作了。 如今在气头上,她说要让儿子安度休了卢氏,但卢氏料定,崔老太君会后悔的。 崔老太君身边的婆子碍于她的威势,只得小心翼翼地劝着,「老太太,您且消停消停。这么大的事儿,还得商量着来才行。再说,这是在小辈面前……」。 那婆子也是想让崔老太君回自己屋子,消停一会儿,也许就改了主意了。 只是崔老太君被卢氏给气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让她在自己跟前消失,哪里还想得到别的? 她见这婆子小声劝着她,顿时就气得火冒三丈,「怎么?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 那婆子被崔老太君给骂得忙垂下头,连连说道,「老太太,您别生气,奴婢这就去请二老爷去!」 那婆子说完,赶紧脚不点地地去了。 院子里,锦心一直在奋力救治着墨香。 墨香都这样了,也没见安清过来看她一眼,更没听卢氏说要给她请个大夫来。 反而她们哭的哭,嚎的嚎,弄得跟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她拼了命地给救墨香,听不得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 她已经用这个法子整整给墨香度气度了有一刻钟了,正在神疲体倦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听手底下的人忽地发出一丝细微的吟叫。 蹲在一边给锦心擦汗的紫芝顿时惊叫起来,「醒了,醒了……姑娘,墨香活了。」 白芍和紫薇两个一直板着脸,这会子也露出一丝微笑来。 太好了,没想到他们家世子妃竟然这么厉害,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白芍把墨香背出来的时候,已经试过她的鼻息,对于他们这些暗卫来说,断人生死还是可以的。 谁料到世子妃竟然把她给救活了。 这简直太令人震惊了。 主仆几个欢喜了一阵,锦心就让白芍和紫薇两个进屋找了张藤屉子春凳,把墨香小心地放了上去,抬进了她住的安清的卧房里。 安清本来一直都哭哭啼啼,贴在卢氏身边站着的。见状,忽然就从卢氏身边蹿了出来,冲过去就指着锦心大骂,「贱人,这是我的屋子,你怎能把这样下贱坯子抬进屋里去?」 在她眼里,墨香虽然是她的贴身大丫头,一直忠心耿耿的,但到底是伺候人的下人,一辈子都为奴为婢的,就算受了伤,也不能住进主子的屋子里。 见她拦在自己身前,锦心伸出手去,虚虚地点在安清胸前,道,「安大姑娘,看在她服侍你一场的份上,就还她一份清净吧。」 第11章 说完,锦心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安清愣在了那里,咬着唇什么话都说不出。 卢氏眼波犀利地盯着锦心那抹消失在堂屋里的身影,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这个小贱人,无意中就把她女儿推到了风头浪尖上,才几句话,就在下人们中间,让她女儿成了一个面冷心狠的主子。 这还了得? 将来若是传出去一丝半点,女儿的亲事还怎么说? 看着堂屋内次第亮起来的灯盏,卢氏恨恨地盯着堂屋内垂下来的轻绸软帘,她怎么忘了,这一切都是这小贱人引起来的。 今晚,她要是不来这清秋院,她的清儿怎么会去厢房里住着,又怎么会失火? 没有这场大火,她也不会和崔老太君发生冲突。 算过来算过去,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小贱人住进了清秋院。 看一眼站在院中还等着安度过来写休书的崔老太君,卢氏心中连连冷笑:等她收拾了这小贱人,看这老东西还有什么依仗? 这老东西不就是看着小贱人将要嫁入恒王府,才加倍对她好的吗? 那她就让这小贱人嫁不出去! 卢氏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发觉掌心那处隐隐作疼。她知道,是她方才的力气太大了些。 她深呼出一口气,看着安清还站在自己的房门前踟蹰不前,不由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她一把,「清儿,这是你自己的屋子,你怎么不进去?等着人家雀占鸠巢吗?」 安清被她一推,身子就进了屋。 院子内,下人们都眼睁睁地看着卢氏母女的举动,暗潮涌动。 安度气喘吁吁地跑了来,一进院子,就四处张望着。 见崔老太君站在院内,卢氏就站在门口,他顿时就不知道该朝谁先走过去了。 卢氏一见安度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辈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弱软的男人? 罗佑天那样的,她肖想了一辈子,连个影子都没抓着。 就算罗锦心的母亲安敏早已逝去,可卢氏还是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 安敏活着的时候,被罗佑天百般宠爱,死了之后,罗佑天悲伤欲绝,随后也跟着去了。 这让她情何以堪! 安度在院子里团团转了两圈,就听崔老太君那龙头拐杖在地上顿出一声闷响,「老二,你的媳妇对我忤逆不孝,说一句顶一句,你看看该怎么写休书?」 笑话! 她堂堂安国公府的老封君,有诰命的人,还能受卢氏那样门户低贱的女人的顶撞? 儿子是她的,媳妇不好就换! 她说罢,也挑衅地看着卢氏。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休了卢氏,她再给他找一房,不信安度就不动心! 虽然她的儿子太过于老实巴交,但一向很听话。 所以,崔老太君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安度听了崔老太君的话之后,却没有立马答应。 他踟蹰地看了卢氏一眼,期期艾艾地对崔老太君道,「母亲,卢氏平日里对您一向孝顺,又为我们安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亲能不能看在儿子面上,让卢氏改过自新?」 安度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崔老太君。 卢氏得意地朝崔老太君瞟了一眼,暗暗讥讽:老东西,不是想让安度休了她吗?她就让她看看,她那没出息的儿子,能不能离了她? 崔老太君料想不到这个打小儿就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竟会给卢氏说情,竟会当着下人的面驳了她的话! 这简直就是当众啪啪地打她的脸! 崔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满头的银发在晚风里瑟瑟抖动,指着安度的鼻子喝骂着,「老二,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老母亲都是土埋到脖子里的人了,还被你媳妇这样顶撞,我还有什么好活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老泪纵横地就往院门口的墙角边冲去,吓得榴花和两个婆子死命地拉住了,「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这多大点事儿呀?」 安度一见老母亲气得要寻死,吓得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崔老太君的腿,苦苦哀求,「母亲。都是儿子不好,说的话不中听。您老要打要骂儿子不敢还手。」 崔老太君这是被卢氏给气得,加上儿子在众人面前拎不清,没给她个台阶下,所以。她越发气得无处泻火。 气头上的她,只好以死相要挟。 卢氏冷眼看着崔老太君那狼狈的样子,得意地笑起来。 这老太太,还想和她斗! 她哪里知道安度已经离不开她了。 要不是当初她极度厌恶安度,生了一儿一女足够她在安国公府站稳脚跟之后,安度连个侍妾都不会有,更别提还能有两个庶女了。 第12章 这死老太婆只以为自己儿子老实,她指东不敢往西,她哪里知道,自己收拾安度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早年。刚嫁过来之后,为了能早些生下儿子,卢氏没少在安度的身上花费功夫。 为了让安度迷恋上自己,她暗地里让贴身丫头请来青楼女子,教她一些闺房秘事。 后来,安度确实对她迷恋非常,卢氏才能在成亲的当年,就怀上了安言。 生下安言这个二房长子之后,卢氏就对安度没什么兴趣了。 说实在的,她还从来没对安度有过什么感情。 她心中喜欢的人。始终是罗佑天! 罗佑天可是赫赫有名的探花郎,不仅才华横溢,更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比起安度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每每对上安度那张浮肿没有生气的脸,卢氏心里就直犯恶心。 等怀了安清之后,她为了不让安度碰自己,所以,就到外头给安度买了两个绝色的丫头。 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安度见了美人儿。自然就把卢氏给甩在了脑后。 可是,卢氏有的是办法,她调教着这两个美人,让她们日夜纠缠着安度,为了让安度沉迷于男女淫乐之事上,卢氏没少给安度寻一些秘方。 二房的老爷,日夜和侍妾鬼混,名声,早就糟透了。 安度的身子,在这两个绝色的美人伺候下,也早早地被掏空了。 而卢氏最为高明的是,还让这两个美人各自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女,但也足够这两对母女被她拿捏的了。 为了女儿将来的亲事,这两个侍妾也不得不唯她马首是瞻了。 而安度,这么些年来,因为雄风不振,在卢氏面前就矮了一等。卢氏再时不时地出言刺刺他,这让安度越发在卢氏面前直不起腰来了。 所以,一听说老母亲要让他把卢氏给休了,安度一下子就情不自禁地替卢氏求情起来。 他怎么敢休了卢氏? 卢氏一旦不是他的夫人,他雄风不振的事儿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他可就在京都中抬不起头来了。 何况,卢氏把持着二房的财权,安度人虽老实,但也不傻,知道卢氏这些年,早就把二房的钱财给移到自己的嫁妆名下了。 到时候卢氏离开安国公府,依据律法,那些钱财也都得让她带走。 他一个大男人,闲散人一个,到时候,上哪里找吃的找喝的? 所以,他离不开卢氏。 就算他的老母亲现在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敢休了卢氏。 崔老太君心里对卢氏转移钱财虽然有些察觉,但是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二儿子已经被卢氏给害成了废物了。 她这边厢要死要活地折腾着,那边厢,人家卢氏却悠闲地带着丫头婆子走到了院门口,看着正要寻死觅活的崔老太君,压低了嗓门好心地建议着。 「老太太,这儿黑灯瞎火的哪里看得清?万一一个不留神,撞偏了,可就白受罪了。不如,您老回房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这话,当真大逆不道! 只是安度没有听见,听见的,除了崔老太君,也就她身边的榴花了。 榴花当即浑身一震,看卢氏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没想到这个一向捧着老太太的二太太,竟然这么狠毒,公然让自己的婆婆找别的法子寻思! 崔老太君更是气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来,就着门口那暗红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卢氏那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这么多年,她倒是小瞧了卢氏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恶毒! 只可恨,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争气,连这样蛇蝎的女人都敢留在身边! 只是,看着抱着她的腿大哭的二儿子,崔老太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卢氏带着丫头婆子就那么扬长而去,她只能浑身发抖地站在那儿。 这一出闹剧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院子里的下人们收拾了一番都各自散去了,清秋院终于清净下来。 罗锦心见墨香已无大碍,呼吸平稳地睡着了,这才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 紫芝重新打来热水,服侍着她擦了手脸,见外头天还黑着,就劝道,「姑娘,忙了一晚上,您再睡会儿吧。这里有奴婢守着就行了。」 锦心看一眼墨香,点点头道,「既如此,不如我们一同在这罗汉榻上歪着吧。」 外间里还有张床榻,想是安清的丫头值夜用的,于是锦心就喊着白芍和紫薇,道,「你们也躺下来歇歇吧。」 这两个人她可不好意思当丫头使唤,林珏送来的人,可要用在刀刃上的。 白芍和紫薇两个却不进来,只是虎视眈眈地守在外间,瞪着安清。 第13章 这女人实在是太不知羞耻了,自己的丫头差点儿被烧死,她一个人蹿出来连说一声都不肯,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相比起世子妃来,这女人就是个蛇蝎美人。 怪不得以前听人说这女人想忘世子身上贴,世子没看上眼呢。如今她还嫉妒世子妃,这不是找死呢吗? 安清被这两个眼神像刀子般凌厉的女人给看得头皮发麻,可是想起母亲卢氏对她说的话,她又有了底气。 她不敢对视着白芍和紫薇的眼睛,只是嬉皮笑脸地朝屋里喊着,「罗妹妹,我能进来看看墨香吗?」 她话刚说完,就见白芍和紫薇两个齐齐地翻了个白眼:先前在院子里,墨香一口气儿都没有的时候,是哪个不要脸的嫌人家脏来着? 如今倒好,打着探望的幌子,不定心里有什么幺蛾子呢。 这会子世子妃累得不行了想睡会儿,她进去了。可不就打扰了世子妃了。 白芍和紫薇两个可不看这府上谁的脸色,径自伸胳膊一拦,「对不住了安大姑娘,我们世子妃累了。歇着了,不便打扰。」 安清本就预料到这两个死女人不可能轻易让她见着罗锦心的,只是万没料到,这两个人竟然一口一个「世子妃」叫开了。 这还没嫁给林珏呢,哪儿的世子妃? 安清不屑地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世子妃了。」 那句「世子妃」,她咬得格外响。 说罢,也不管白芍和紫薇是什么表情,她则大剌剌地朝榻上躺去。 她这么一躺,白芍和紫薇还怎么睡? 世子妃虽然说让她们躺着歇歇,她们可不能真的歇着,因为世子再三嘱咐她们,务必要保护好世子妃。 今儿在这清秋院里。她们已经见识到安国公府的水有多深了。 不过是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蚱蜢罢了,却偏要在背地里乱蹦乱跳,让世子妃不得安宁。 依着这二位的脾气,早就想把这些牛鬼蛇神一锅给端了。不老实,打他们一顿,看她们还敢欺负世子妃。 只是这也是她们自己心里想想罢了。用世子的话来说,打人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真正能令敌人害怕的,是让她吃了亏之后还有苦难言,那样。才会让人体会到报仇的快乐。 世子爷本人就嫉恶如仇,但却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他说这样,那就是这样。 所以。她们一切都听世子妃的,就想世子妃所言,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今晚,可不就露了一手了? 要不是白芍跳进着火的厢房,墨香早就死了。 能为世子妃积攒下一份善德,她们也算是尽了一点心了。 锦心在里屋早就听见安清在那儿叽叽喳喳的了。听她假惺惺地要进来看墨香,锦心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要是真有心,早干什么去了? 知道安清霸占了外头的榻,白芍和紫薇两个没地方歇着,锦心就喊她们进来。 屋里还有一张藤屉子春凳,铺上一床被子,勉强能躺一躺。 主仆几个都安顿好了,锦心就不紧不慢地问她们,「这会子我给你们几个讲个故事可好?」 紫芝一听,顿时愣了。她们姑娘何时有功夫给她们讲故事了? 忙了大半个晚上,这会子早就疲乏透了,怎能还让姑娘讲故事? 她连忙拦着锦心,「姑娘,趁这会子天还没亮,您赶紧眯一会儿吧,这眼看着要嫁人了,可不能熬坏了。」 紫芝虽然是锦心的丫头,但眼下比锦心还巴不得嫁入恒王府呢。她总是提心吊胆地住在安国公府,生怕一不小心,姑娘就糟了卢氏她们的暗算。 嫁入恒王府,有林世子护着,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看看谁还敢闯入恒王府祸害她们家姑娘? 只是锦心讲故事本意不是这样,听见紫芝拦她,忙笑道,「你个死蹄子,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要是累了还能讲吗?」 说得紫芝一头雾水,可姑娘都这么说了,她只好闭上嘴了。 就听锦心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轻笑起来,那空灵清新的声音如同花间仙子般,让人心荡神驰。 锦心笑了几声,见几个丫头都不吭声了,方才捏着嗓子怪声怪调道,「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从前啊,有一个书生,进京赶考,因为家贫,就住在城外一座破败的寺庙里。他每日都用功读书到三更,一天晚上,月黑风高,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就像现在……」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细细听着动静,就听身边几个俱都屏气凝神,听得正入港。 她不由暗笑,接着说下去,「……读到夜半,忽听窗棂被风吹得一阵响,书案上的烛火忽明忽灭,那书生无意中抬头,就见蒙了白色窗纸的窗户外,忽地闪过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第14章 她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嗓子沙哑粗糙,听上去有些瘆人。再加上屋子静得落针可闻,着实有那种阴森森的感觉。 一语未完,忽听外头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至此,白芍紫薇紫芝几个才明白过来锦心的真实意思了。 原来,她是想吓唬吓唬安清啊。 外头那声响,白芍和紫薇两个练功夫的听得出来,分明是安清撞在了床榻腿上了。想来这家伙听了鬼故事害怕,惊慌慌地躺不住了吧? 紫芝是个心思灵敏的,明白过锦心的意思后,故意也压低了嗓门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凡做过亏心事的,那鬼啊怪啊的,最容易找上门来了。」 这话一说,锦心不由暗暗戳了戳紫芝的胳膊:这丫头,可真带劲儿。 这么来一个捧哏的,让这恐怖阴森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这话一说,锦心不由暗暗戳了戳紫芝的胳膊:这丫头,可真带劲儿。 这么来一个捧哏的,让这恐怖阴森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安清躲在外头,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了。 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的室内,好似处处都有鬼魅在飞舞。她本来就被锦心勾勒的那种氛围给吓得够呛,如今听了紫芝的话,更是吓得快要抓狂了。 她可不是做了很多亏心事了? 陷害锦心是一桩,暗地里打死过丫头,还栽赃过两个庶妹。以前,为了在老太太面前争宠,还背地里对卢氏动过手脚。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一样都忘不了。 这些,倒不算什么。只是紫芝说了越是做了亏心事的,越容易让鬼上门,她可是深信不疑的。 刚打死她身边那个丫头的时候,她每晚上都是吓醒的。 那丫头死前瞪大的双眼,还有嘴里溢出来的汩汩的血,让历历在目。 被紫芝这么一说,她仿佛已经看见窗外似乎有个血淋淋的人影在向她招手,好像就要破窗而入一样。 她吓得再也躺不住,屁滚尿流地跌下床,就去急巴巴地敲里屋的门,「罗妹妹,你让我进来吧。」 她带着哭音的拍门声传来,让屋内正说得起劲的紫芝住了嘴。 没想到姑娘这一招还真管用,竟然把这个没良心的蛇蝎女人给镇住了。 这样倒好,省得她们出手了。 人吓人,果真是个好法子。 听见安清的话,锦心并没有应答。这个狠心的表姐,跟她母亲卢氏一样心肠歹毒,处处针对着她,恨不得除掉她而后快,她怎么会原谅她? 任凭安清怎么拍门,屋内的几个人非常默契地愣是一声不吭。听上去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安清拍了几下门,竟然一点儿声响都不闻,不由得汗毛竖起来,越发觉得里头好似藏着一个吃人的恶魔。连锦心主仆几个都给生吞活剥了。 她吓得立即就缩回了手,没命地朝院子里跑去,「来人啊,有鬼啊。」 刚刚安宁的安国公府,静谧的空气被这鬼哭狼嚎的喊声给打断了。 因为墨香被烧伤了。其他几个丫头见安清进了屋子不出来,早就找地方躲着睡去了。 再加上安清对墨香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几个丫头也就寒了心。 反正安清不使唤她们,她们乐得清闲,哪里还肯在外头傻呆呆地站着? 所以,安清没头没脑地闯了出去,并没见着一个人影,反倒是哪个屋里都很沉沉的,跟古墓一样。 她哪里还撑得住? 当即就跟疯了一样往外跑,压根儿就顾不上什么闺阁女子的风范了。 听见安清在外头鬼喊鬼叫的。堂屋内锦心和几个丫头都忍不住笑了开来。 终于把这惹人烦的人给打发走了,她们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于是,锦心让白芍下去拴了门,主仆几个又重新睡起来。 黎明前,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此时的安国公府,经历了救火风波,弄得人仰马翻的,各自都回去补觉,阖府都沉浸在无边的黑夜中。 安清这一嗓子着实清亮,把阖府的人都给惊醒了。纷纷纳闷着这位安大姑娘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是清秋院走水了还是死人了? 不过这次听见她喊的不是走水,好似……有鬼? 崔老太君的正房内,生了一肚子闷气的崔老太君正躺在床榻上,瞪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头顶上的藻井。 床尾处,榴花坐在绣墩上,拿着美人槌给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腿。 她今晚被卢氏给气得不轻,更是被自己那不争气没出息的儿子给气了个半死。 躺在床上有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消了气,气鼓鼓地拿那头顶上的藻井做出气筒。 第15章 若是那藻井有知觉的话。此时早就被她的眼风给刺得千疮百孔的了。 想想卢氏那得意的嘴脸,她就受不了。 这府里,只有她说了算,什么时候还被卢氏这么挑衅过? 哼,敢跟她对着干,那她就让卢氏尝尝什么是被人侮辱的滋味。 榴花给她捶了一阵腿,崔老太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正香,忽听院子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喝骂声,听上去,就跟……就跟安清的声音似的。 崔老太君被吵醒了,不由皱了皱眉头,很是难受地捏了捏太阳。 崔老太君豁然睁开眼,气得眉毛跳了跳:这个安清真是太不安分,这很快就要天亮了,阖府的人都被清秋院的大火给搅合得人仰马翻的。 这会子才歇下,正要睡个囫囵觉,难道她就不知道她不能等天凉再说吗? 动静弄得这么大,想必卢氏也听见了。怎么也不见她起来管管? 崔老太君越想越生气。 凭什么她的女儿轮到她来教训了?她这个亲娘倒做起了顺手掌柜的! 听着安清在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崔老太君的肺差点儿没有气炸了,她冷声喝命着身边的婆子,厉声道,「去,给我问问大姑娘,她不好好在自己屋子里挺尸,跑外头鬼喊鬼叫的做什么。」 那婆子领命而去,不多时回来了。崔老太君细细地问她是什么缘由,出现了这种情况。 那婆子斟酌着词儿,有些言不搭调地答道,「大姑娘说了,她今天就是想闹腾闹腾,不然,她就快要憋死了。」 「憋死?」崔老太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气得浑身发抖,她忙吩咐榴花道,「你带几个人去看看,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榴花答应一声,忙领着几个小丫头去了院子里头。 不多时,就把披头散发满院子乱跑的安清给带了回来。 崔老太君披了一件五幅团花的夹纱褂子起来,坐在床头上,看着地上跪着一个面色苍白嘴唇猩红披头散发的女人,乍看之下,倒真的有些像午夜中的厉鬼。 见安清乖乖地跪在了她面前,崔老太君立即就板起了一张风干的核桃般的脸,一双凌冽的双眼在安清身上扫来扫去,真是越看越厌烦。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变成了这样? 安清现如今这个样子,哪里有一个闺阁女子该有的规矩礼仪,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疯子!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变成了这样? 安清现如今这个样子,哪里有一个闺阁女子该有的规矩礼仪,活脱脱就是一个女疯子! 崔老太君十分厌恶地看着安清,越看越觉得她连给锦心提鞋都不配。 好歹安清也是她们安府的嫡出姑娘,怎么就这么上不得台面? 怪就怪她母亲卢氏的出身低。 她把这一切都怪在了卢氏头上,方才憋着的一肚子的火,这会子泄了好多。 崔老太君几乎是带着得意的笑吩咐丫头,「去把二太太叫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怎么教出来的女儿?」 安清听着祖母这冷嘲热讽的话,不由得心里一激灵,方才被罗锦心给吓飞了的三魂七魄也归了位。 她往前爬了两步,跪好了,这才怯生生地迎上崔老太君的眸子,哭着道,「老太太,都是罗妹妹闹的。我好端端地在屋子里睡着,她却跑了进去,把我赶走。要不是她,今晚清秋院怎么会走水,闹鬼?」 事到如今,她还觉得浑身凉浸浸的。要不是罗锦心那小贱人,她也不会吓得这般失态! 说到底,她才是安国公府嫡出的姑娘。罗锦心,可算个什么东西? 老太太不过是看她眼看着要嫁给林珏了,才这么护着她。要知道,毕竟是罗家的人,老太太对她再好,她到时候能给安国公府说几句好话吗? 这怎么可能? 她可不觉得锦心有这么好心! 崔老太君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安清还这么不要脸的把一切都往锦心身上推。 漫说这些事儿都不是锦心做的,就算是她做的,那又如何? 只要她能嫁进恒王府,就算是闹翻了天,她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没想到她精明一世,自己一向看重的嫡亲孙女却这么愚钝,不开窍。 她气得拉长了脸,一双眸子死死地瞪着安清,语气里满是失望,「听说你嫌憋得慌,故意跑出来找事儿的?」 安清这会子自然知道那所谓的闹鬼,不过是自己心里作怪罢了。可归根结底,却是罗锦心那小贱人的害得。 她要是不讲鬼故事,不故弄玄虚地一声不吭,她能吓得蹿出来,满院子乱跑? 所以,这一切都是罗锦心搞的鬼,是她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第16章 可是,听听老太太那是什么语气? 什么叫她故意找事儿? 大半夜的,一场大火折腾得她人仰马翻的,她乐意跑出来找事儿? 想着先前在她院子里,这老太婆对她母亲那恶劣的样子,安清就觉得这死老太婆故意找茬的。 她们母女到底哪儿不好,就惹得她这般厌烦?还特意让人把她父亲喊来,叫他休了娘。 这死老东西不就是看着罗锦心那小贱人要攀高枝了,才对她们母女这般逢高踩低的? 安清越想越气,不由得面上带了出来,一双眸子也毫不示弱地瞪向崔老太君。 崔老太君料想不到安清竟会如此胆大包天,不仅丝毫恭敬的样子都没有,反而还跟瞪仇人一样瞪着她。 这还了得? 这不是要反天了吗? 她还没死呢,就被自己亲孙女给记恨上了? 崔老太君不由得冷笑一声,垂下眼皮,阴恻恻地说着,「我知道,你也大了,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只是你别忘了,你是小辈,对我忤逆不敬,我就能治得了你!」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声尖刻的女声喊起来,「老太太想治一个孩子还不容易?我们母女可怜见的攀不上高枝儿,活该被人给踩在脚底下!」 那声音赫然是卢氏的,这话一说完,她人就挑了帘子进来了。 她一脸不屑地看着崔老太君,仿佛很是不齿她这般为难一个小辈。 崔老太君今晚本来就被卢氏给气得快要撞墙,本想着借着安清这事儿,拿捏卢氏一下的。不料,卢氏不仅没有低头,反而还这么气势汹汹地指桑骂槐起来。 就算她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又如何? 这话也不应该由卢氏说出来,她一个小户出身的,算个什么东西? 崔老太君见安清看着卢氏进来了,也不跪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卢氏就嚎啕大哭起来,「娘,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再晚来一会子,女儿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卢氏一见自己心肝宝贝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顿时就急得把她搂在怀里,有意地骂起来,「清儿,跟娘说说,这府上谁跟要你的小命?娘别的本事没有,这跟人拼死拼活的精气神还是有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怕死地看着崔老太君。 她明知道女儿肯定是从崔老太君那儿受的气,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要让崔老太君震惊一把。 崔老太君也没料到这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不由得一时气结,看着卢氏再也没了好脸色。 「清丫头,你老实说说,咱们府上谁要你的小命儿?说出来,祖母为你做主,不管她是谁,一定要把她给清除出去!」 崔老太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出来,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身边忽然乱成了这样。 她扶着太师椅的扶手,死死地盯着卢氏。要不是碍着这层婆媳的关系,她早就让安度把卢氏给扔了。 可是她的儿子着实太懦弱,她只好忍气吞声地和卢氏斗法了。 安清被自己母亲喝骂了一声,顿时就清醒过来,自然要顺着卢氏的话说了。 「老太太,这府上谁想要孙女儿的小命,不是明摆着吗?不然,怎么霸占我的屋子,怎么对我不理不睬的啊?」 安清急了,这死老太婆也真是的,就是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光想着替罗锦心筹划了。 她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院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凭什么她的院子要让出来给罗锦心那小贱人住? 要不是那小贱人去了,怎么会走水?怎么会把她吓得跑出去? 崔老太君哪里听不出来这话,她面色很是难看,几乎是狰狞地看着卢氏母女。 这母女两个要不是配合默契,恐怕早就被人给看出端倪来了。 不过,崔老太君这样的人精,自是不会容许自己被亲孙女给欺负。 崔老太君听安清说来说去,就是跟罗锦心过不去,不由暗骂卢氏母女真是榆木疙瘩,她都这般哄着罗锦心好不容易回来出嫁了,这对母女怎么就是要找茬? 安国公府如今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光鲜,内里早就不行了。靠着安国公府这几个不成器的子孙,早晚得败,卢氏瞧着挺精明的,难道就不替自己儿子打算打算? 还是她觉得自己手里有些闲钱,够吃喝一阵子的了,就不操心了? 果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眼皮子实在太浅。 见安清看卢氏来了,在这儿胡搅蛮缠,崔老太君动了真气,当即就冷笑道,「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了,明说了不就得了?不就是看不惯你罗妹妹住你屋里吗?只是你要安安分分地睡厢房,几日也就过去了。怎么非要按捺不住,生出这么多事儿来?」 第17章 身为一个祖母,她对自己的亲孙女气归气,还是处处为她设想的。 崔老太君的意思是,让安清这几日顺着罗锦心,等她出了嫁,到时候和恒王府挂上钩,让林珏拉拔安言几个,不就行了? 可这份心思,安清哪里听得出来? 卢氏就算知道,眼下她也没了这个心情去想。她已经被妒火给烧昏了头,绝不可能让安敏的女儿攀了高枝。 所以,她不可能提醒女儿,反而纵容着安清和崔老太君话赶话地顶嘴。 听见崔老太君这么不留情面地数落自己的女儿,卢氏也不甘示弱地还嘴道,「老太太也忒偏心了吧?罗姑娘是你的亲外孙女,难道清儿就不是你的亲孙女?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凭什么罗姑娘可以霸占清儿的院子,可以把清儿半夜三更地吓出来?我倒是想听听老太太给我评评这个理儿。」 反正她已经和崔老太君撕破了脸,如今也不怕崔老太君了,只管怎么想的怎么说,直把崔老太君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有上来、 安清见她娘卢氏这般向着她,顿时也不害怕了,理直气壮地站起了身来,一脸怒容地瞪着崔老太君,「是啊,老太太,我是你的亲孙女,怎么就落得个被你外孙女给赶出来的命~」 崔老太君想不到卢氏母女这般不晓事,她气得把手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浑身颤抖地厉声嘶吼,「这还了得,简直就反了。好,既然你们觉着我偏心,觉着我不好,那我索性恶人做到底。」 她狞笑一下,盯着卢氏和安清笑道,「你们这么不懂规矩,看来得好好地反省反省了。来人,带二太太和大姑娘到祠堂里跪着去,没有我的话,不给她们送饭!」 看了眼卢氏似乎不敢置信的眸子,崔老太君心里一阵得意。她冷冷地盯着卢氏那双丹凤三角眼,笑得像得逞的狐狸,「既然你觉得我偏心,那我索性偏心给你们看。我这就让婆子过你那儿把对牌收回来,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房氏操持了。」 不能让自己儿子休了这没教养的婆娘,但跪祠堂剥了她掌家权力她还是有把握做到的。 看着卢氏和安清满脸不甘不愿地被几个粗壮婆子给抓走了,崔老太君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大丫头榴花抱怨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榴花见识了方才那很是折腾的闹剧,不过她也没看出什么名头来,见崔老太君闷闷不乐的,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低了头给崔老太君捏着腿。 崔老太君身边的婆子很快就去收了卢氏的对牌,她让人把房氏叫来,亲自把对牌交给了房氏,道,「你婶娘这两日身子不好,你先照管几天家里,等你罗妹妹出了阁,就好了。这几日,若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房氏先前在这府里一直本本分分的,如同枯死的木头,一点儿争宠夺利的心思都没有。 自打听了锦心的话,她开始活泛起来。想着自己可是大房的人,既然她婆婆不住这儿,那她这个儿媳妇总该被崔老太君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如今让她执掌中馈,才是天经地义的。哪家子的大房不掌中馈? 所以,房氏接那对牌的时候很是畅快,那迫切的样子,活似晚一步就被人给抢走了一样。 崔老太君十分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心想这还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呢,怎么也这么眼皮子浅? 不过相对于房氏的低眉顺眼,她还是越看越觉得房氏耐看,比起卢氏来,不知道要好看多了。 打发走了房氏,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崔老太君再也睡不着,垂着外头雄鸡唱晓,她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滴溜圆儿。 她很是不快地趿拉着鞋看向窗外。 安国公府又张弛有度地迎来了新的一天。 清秋院里,锦心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她替几个睡过去的丫头掖了掖被角,自己则走到院子里,闻着那清新的泥土气息,只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紫芝最先醒来,见姑娘已经不在院内,不由担忧地走到门口,就见院内,锦心正漫步在石子铺成的青石路上。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开始忙活起来。 伺候着锦心梳洗过后,又用了些点心,白芍和紫薇两个才起床,听见这边动静,两个人忙进了屋,先是给锦心请了安,见她青丝如瀑布一样披散着,紫芝慢慢地在她身后梳着头发,不由啧啧称赞,「世子妃,您真是太美了。这世上,也只有您能配得上我们世子爷了。」 这两日,白芍和紫薇两个一口一个「世子妃」地叫着,罗锦心一开始虽然不满,但没过多久,也就认同了。 反正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就算是嫁给了林珏,她也还是她,什么都没变! 她如是想着,对白芍和紫薇发自内心对她的夸赞,也就接受了。 第18章 梳好了头,锦心就带着紫芝去了崔老太君的上房。 这两日,她一直早起,好给崔老太君请安。 只是今儿她不知道,崔老太君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往日里,崔老太君可没这么勤快。 锦心哪里知道,崔老太君昨夜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更别提还被卢氏母女给气疯了! 锦心进了屋,见崔老太君站在窗前长吁短叹,不由诧异,「外祖母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大早上怎么就愁苦起来?」 按说,崔老太君能把她叫回来,在安国公府发嫁,该是很得意的才是啊。 难道是为了昨晚上的走水? 那也不至于呀? 不就烧了屋里的一些帐子窗帘一些什物,又没有人命伤亡,值得了什么? 白日里叫人收拾收拾也就完事儿了,值得这样发愁吗? 还是,崔老太君愁得是别的事情? 锦心敛了眸子,轻轻地给崔老太君行了礼。 崔老太君一见这个凤凰蛋来了,顿时心情大好,忙一把攥着锦心的手,笑道,「锦丫头,跟外祖母就别弄些虚礼了。起来,陪我吃早饭。」 她吩咐下去,不多时,丫头就捧了饭菜上来,摆满了一桌子。 锦心看去,见那桌子饭菜都是些轻淡易消化的,无非一些清粥小菜,外加两盘子白面馒头。比起她之前吃的,确实寡淡了许多。 锦心不动声色地捏起一个馒头,慢慢地吃着,心里却想:看来安国公府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就连这位老封君的吃食都减了,怪不得外祖母这般热切地巴着她。 陪着崔老太君慢慢地吃完了早饭,丫头收拾了碗筷,崔老太君就拉着锦心进了里屋,坐在炕沿上。 「锦丫头,外祖母要给你赔个不是!」崔老太君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倒吓了锦心一跳。 不管如何,崔老太君都是她的长辈,她可不能接受她的赔礼道歉。 「外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我可是您亲外孙女,您怎么对我赔不是了?」 锦心连忙拦着崔老太君,就听崔老太君道,「你二舅母和表姐实在是不像话,娘儿两个合伙挤兑你,我这心里,真是看不过去啊。」 原来为的是这个! 崔老太君拉下脸来,不惜为这两个晚辈给她这个外孙女赔礼道歉,为的不还是让她原谅那母女两个? 只是这母女两个不是她不想原谅,而是她们处处针对她,甚至还想败坏她的清白啊? 这样的人,哪能是一个赔礼道歉就能了得? 锦心听话听音,知道崔老太君这是投石问路,不由心中冷笑:说到底,这老太太还是向着卢氏和安清,毕竟,人家才是正牌子的安国公府的人。 自己,是外姓人,不过是她们的摇钱树罢了。 眼波闪了闪,锦心再抬头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笑道,「外祖母言重了。二舅母和表姐做的事儿,外祖母怎么倒替她们赔不是了?」 冤有头债有主,怎么着,也轮不到崔老太君出面。 崔老太君听锦心话里的意思,好似得让卢氏母女出来赔不是才成,心里一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只要锦丫头原谅她们就好,到时候等她嫁进恒王府,才会给安国公府说上话。 可恨,卢氏母女就是一对傻子,竟然参不透她的心思。 她这完全是为了安国公府好啊,将来,这安国公府还不是他们的? 锦心说完,就静静地坐在那儿,等着崔老太君表态。 崔老太君是个人精,顿时就喜笑颜开起来,「锦丫头,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不然也没有这样的好命能嫁给林世子不是?」 「只是你舅母和表姐到底得罪了你,我罚她们跪祠堂去了。过两日,让她们出来给你赔不是!」 崔老太君连说带笑的,看上去心情大好。 只是锦心却连连冷笑:外祖母方才用了「得罪」的字眼,可见,她们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得罪,而是赤裸裸的陷害! 卢氏和安清这母女俩对她做了多少事儿? 外祖母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 那次把她赶出安国公府的事情,外祖母不是清楚得很吗? 如今倒好,轻飘飘一个「得罪」,就把她给打发了? 当初,卢氏在翠山庵里,想毁了她的清白,要不是她及早发觉,此时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吗? 如果这也算得罪,那这世上还有陷害这一说吗? 那次,在诚亲王府,安清伙同外人,帮着端慧郡主打压她。 回府之后,卢氏在崔老太君耳前下了蛆,就算她不对,就算她不去给端慧郡主赔不是,崔老太君也不该把她赶出去啊? 第19章 何况,也并不是单单地把她赶出去,而是要暗地里把她送上翠山庵,想毁了她。 更别提卢氏之前还撺掇崔老太君给她说亲,说的人没有一家好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祸害,不是想毁了她? 如果这也叫得罪,那她索性也得罪得罪她们试试? 心底已经寒冰一片,也许是被崔老太君这些亲人伤得太多,锦心此时只想笑,却不再伤心难过了。 她低垂了眸子,淡淡地应了声「好」,就借口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回了清秋院。 大少奶奶房氏打发人过来一趟,把自己掌家的事情说了,又给锦心送了两匹颜色鲜亮的缎子,算是感谢锦心之前的指点。 锦心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匹亮丽的缎子,不由得笑了:房氏,还算是个好的呢。 这么一大家子人,也就房氏对她还有点儿良心了。 其实这清秋院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再说,她孤身一人,出嫁那些东西物品全都是林珏在操持,因为日子定的紧迫,连嫁衣都是买现成的。 她闲的只剩下看书的时间了。 刚倚在床头上拿过一本医书来看着,就见紫芝进来回道,「姑娘,这府上的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二姑娘和三姑娘是安沅和安湘两个庶女。 这两个庶女一向就是墙头草,如今见卢氏和安清被关了祠堂,又开始转向她了。 不过,她倒想看看这两个庶女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巴结她。 锦心下了床,坐在窗前的一把楠木交椅上,等着安沅和安湘进来。 这两个庶女一进屋,眼珠子就四处乱溜,见锦心坐在窗前,忙几步上前,讨好地笑道,「罗姐姐,原来你坐在这儿呀?」 锦心无语地蹙了蹙眉,她一直坐在这儿好不好? 这两个人一进屋就贼兮兮地四处乱看,怪得了谁? 罗锦心淡淡地朝这两个庶女笑了笑,道,「二妹妹和三妹妹怎么有空来了?坐吧。」 安沅和安湘两个忙在锦心旁边坐下了,急匆匆地就各自摸袖子掏荷包,「罗姐姐,你后日就出嫁了,我们姐妹两个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一点儿心意,还望你笑纳!」 安沅递过来一个锦盒,盒盖还特意打开来,里头放着一枚羊脂玉的镯子。看那成色,虽算不上绝品,也是良品了。 安湘的则是一个荷包装了,里头沉甸甸的,打开来,却是一串珊瑚手串。 那珊瑚粒粒透亮,血红圆润,看上去也是好东西。 锦心瞄了一眼,却仍是淡淡地笑了,「你们跟着你们姨娘,手里也没多少积蓄,还是留着自己出嫁时用吧?」 虽然她也缺银子,但这两个庶女的东西她还不想收的。 这两个庶女顶多就是随风草,跟在安清屁股后头欺负过她几次,说实在的,也没做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不像是卢氏和安清,处处不让她好过,总想着毁了她的清誉。 安沅和安湘见锦心不收,顿时就急了,恨不得把那东西往锦心手心里塞,「罗姐姐,这是我们的一片好心,您就收下吧。」 她们齐声说着,那架势大有不收就跪在这儿不起的意思。 锦心实在是不想跟这两人胡搅蛮缠,只得叫紫芝,「天晚了,送客!」 安沅和安湘却赖着不走,两人死皮赖脸地站在锦心跟前,七嘴八舌道,「罗姐姐,我知道,先前是我们不对,跟着大姐姐一块儿欺负过你。如今,我们两个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我们吧?」 呵呵,知道错了? 锦心冷冷勾唇一笑:这时候才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 见安清和卢氏两个靠不上了,想来抱她这棵大树了吧? 先前她还不怎么厌烦这两个庶女,如今看来,这两个和安清还真是一丘之貉! 要不是她眼看着要嫁给林珏,这两人会来跟她示好,承认错误? 门都没有! 所以,这世上最常见的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 当然,罗锦心还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人就得强大,这样,那些坏人才不敢打自己的主意! 眼波闪了闪,锦心指着桌上那镯子和手串,很不客气地沉下脸来,「我乏了,想睡了。东西不拿那就扔出去。」 压根儿就不给安沅和安湘脸子。 安沅和安湘见罗锦心如此不好说话,只得灰溜溜地拿起东西走了。 紫芝把门关上,看着罗锦心神色里透着疲惫,忙小声道,「姑娘,这会子就洗漱吧?」 「嗯。」锦心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夜色,突然冷笑一声,「后日就出嫁了。今日,她们必不闲着。你去把白芍和紫薇叫来,咱们合计合计。」 第20章 紫芝很是诧异锦心的话,但自己除了会做些服侍的活儿,到底没有姑娘聪明,忙乖顺地去叫来白芍和紫薇两个人进了屋。 白芍和紫薇见锦心一脸凝重,不由把心悬起来,忙问,「世子妃,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她们看来,世子妃还是太善良了。依着她们两个,那卢氏和安清包括崔老太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刀咔嚓了就得了,偏还得费心费力地跟她们周旋。 想当初,她们替世子爷办事的时候,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那是何等地爽快! 只是世子爷吩咐过她们,不可轻举妄动,凡事要听世子妃的命令。 这两个已经按捺多时了,见罗锦心眉头微蹙,自然迫不及待地想替她分忧解难。 锦心看得出来这两个侍女的心思,不由抿唇微笑,旋即就从袖内荷包里掏出几丸碧莹通透的莲子米大小的珠子来,递给白芍和紫薇,「先把这个吃了。」 白芍和紫薇毫不犹豫一人拿了一粒仰头吞了下去,看得罗锦心直咂舌,「你们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就敢吃了?」 白芍笑答,「世子爷把我们姐妹交给世子妃,我们的命就是世子妃的了,世子妃想让我们姐妹做什么,我们只管照做,不问因果。」 这才是世子爷训练暗卫的标准,主子不管说什么,她们就听什么。 可是听在罗锦心耳朵里,却非常震撼。 这两个丫头竟然有这份忠心,竟然不管生死。 这一生,她还真得好好善待她们。 看着她们那副凌然的样子,锦心不由得笑了,「你们说得好。不过我还是得跟你们解释下,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制出来的丸药,这东西虽然不能解百毒,但寻常毒药还是克制得了的。」 好端端地给她们吃解药,这是什么意思? 紫芝虽然也吞下了,但她眨巴着那双圆溜溜的眸子,很是不解。 倒是白芍和紫薇两个,许是之前干过这事儿,两个人也不惊讶,只是悄声问,「世子妃,今晚,有行动?」 这声音里显然透着一股子兴奋,听得锦心忍俊不禁,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高兴,难道以前她们跟着林珏就是打打杀杀的,跟着她才没两日,就手痒了不成? 不过,看着这么活泼可爱的两个侍女,她的心情也大好,先前那面沉似水的样子也变柔和了许多。 她看一眼紫芝,紫芝会意地忙去门口四处看了看。 锦心这才慢悠悠道,「我琢磨着,二舅母和表姐肯定不想我嫁给林世子的,后日我就出嫁了,也就今晚明晚有机会对我下手。今天二舅母和表姐被外祖母给关进祠堂,这两个人铁定恨死我了。今晚要是不动手,等明晚,不见来得及。我估摸着,今晚会有戏。」 白芍和紫薇两个听得目光灼灼,那两双眼睛在烛光里熠熠发光,就像是黑夜中的夜明珠般。 「世子妃,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帮您办得妥妥帖帖的。」这两个丫头兴奋地打着包票,恨不得立马出手宰了对世子妃不利的人。 锦心忍不住又想笑,却不得不板着面孔提醒这两个人,「你们的心是好的,我明白。不过眼下这事儿,做得不仅要干净利索,还得让她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才是!现在,我们每人都吃了解药了,这会子先养精蓄锐,等看看会发生什么!」 白芍和紫薇两个忙点头,于是主仆几个熄了灯,各自上床歇着了。 好景不长,几个人还没睡着,就听外头传来了拍门声。 白芍和紫薇两个警醒得很,顿时一骨碌就翻身爬起来,黑夜中,那两双眸子发出狼一样的绿光,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兴奋,「世子妃,来了。」 锦心好笑地慢悠悠坐了起来,道,「看来还等不及了。」 想必崔老太君把这母女一放出来,她们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看样子,这跪祠堂还没白跪,足够娘儿两个商量了。 紫芝早就穿戴好了,站在锦心床边,有些忐忑地问,「姑娘,怎么办?」 那声音带着一丝怯生生,完全不似白芍和紫薇两个兴奋地要死。 锦心无声地摇了摇头,女人哪,必须得掌握一门技艺才行。 像她,要是不会医术,就会被动很多。像白芍和紫薇,要是不会功夫,也不会胆子这么大,听见事儿不仅不怵头,还这么兴奋地要死。 紫薇呢,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难免紧张害怕。 这也情有可原。 她决定,等嫁给林珏之后,要让紫薇和雪翎几个人都跟着她学医术,不管能不能学得精,起码这些下三滥的用毒手段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说不定遇到什么危险了,还能顺带着给别人使个绊子什么的。 第21章 想毕,她拍了拍紫芝的手,笑道,「别怕,你去开门去!」 虽然白芍或者紫薇也可以做这件事儿,但锦心特意让紫芝去做,无非就是让她练练胆量罢了。 紫芝也明白,忙答应下来,虽然心里还忐忑不安的,但也挪动着步子一步一步到了大门口,看得身后的白芍和紫薇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不知道这小妮子到底在磨蹭什么。 不过就是开个门而已,门口又不会站着一只大老虎一口吞了她。就算知道安清来了,那也用不着吓得这样啊? 难不成安清还迎头给她来一闷棍子? 至于吗? 用脚趾头想,安清都不敢。屋子里还有几个人没有放倒呢,安清再笨,也明白一锅端的道理啊。 不把她们几个全都放倒,怎么去对付世子妃啊? 有好几次,白芍都想冲出去把大门给开了。可是她知道,世子爷把她们送给世子妃,那就是世子妃的人了,她决不能坏了世子妃的规矩。 紫芝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挨到了大门口,咬咬牙,一把拉下了门栓,果见安清带着一个小丫头,正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编的食盒,里头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大……大姑娘,你怎么来了?」紫芝有些不大自然,说话带着点儿结巴。 「怎么?这是我的院子,我不能来啊?」安清和锦心不对付,自然对她的丫头没什么好气儿。 紫芝被她堵得说不上话,脑袋一下子跟进水一样,一片空白。 安清则趁着这个空档就往里挤,紫芝意识回笼,忙拦着她,「大姑娘,我们姑娘歇下了,这会子你还是别进去打扰了。」 安清不料这丫头胆子这样大,不过今晚来的目的就是对付她们,所以,她得先进了锦心的屋子再说。 见紫芝挡在她面前,安清的眼珠子就滴溜溜转了一圈,忽然一张小脸一垮,可怜巴巴道,「紫芝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知道自己做了许多对不住罗妹妹的事情,她讨厌我也是真的。可是她就要嫁人了,我再不找个机会给罗妹妹道歉,日后想见一面都难!」 她说得涕泪横流,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样儿,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惹人怜。 只是紫芝不是男人,对她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 想起以往自家姑娘被她们母女给害得好几次都差点儿毁了清誉,不由咬牙切齿地往外推安清,「你也知道你还有良心啊?对不住,大姑娘,我们姑娘睡了,谁都不能去打扰。」 安清上门来装可怜,是想博得她同情好来害姑娘的,就算姑娘有了准备,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安清进去。 安清不料锦心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竟然也这么胆大,连她自己的清秋院都不让进了。 这还了得? 她刚要发作,却想到还没把锦心给收拾了呢,于是忙压下一肚子的火气,对着紫芝赔笑脸。 「紫芝姐姐,我再不见罗妹妹一面,以后真的没什么机会了。我今晚上被老太太刚一放出来,就赶紧去厨上做了一些清粥小菜,想着这大晚上的,罗妹妹定然也饿了,特意送来。姐姐看在我这份虔诚的份儿上,就让我进去吧。」 她连哭带说的,听上去好不可怜。 紫芝暗笑安清演戏的技巧真是高明,嘴上却堵得严严实实的,「大姑娘这么有诚意,等明儿姑娘醒来我就告诉她。只是这大晚上的,姑娘未必有胃口吃东西,大姑娘还是请回吧。」 安清哪里肯回去? 她们母女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想出这个法子的,眼看着锦心就要嫁人了,机不可失时不可再来,今晚要是不能得手,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安清死皮赖脸地求着紫芝,紫芝又跟她磨了一阵子,方才作难地把她放了进去。 安清急急忙忙地拎着食盒钻进了她的卧房,也就是锦心如今睡的地方,紫芝紧赶慢赶跟在她后头,故意扯着嗓子喊道,「姑娘,大姑娘来了。」 话刚落地,锦心就带着点儿慵懒地说了声,「就说我睡下了。」 安清一听锦心的声音,顿时就乐了,挑了帘子,熟门熟路地进去了,嬉皮笑脸道,「妹妹,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睡下了?」 她像是什么过节都没跟锦心发生一样,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上前就去拉扯锦心,「好妹妹,快起来,看看姐姐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她热落地说着,听得白芍和紫薇一脸的不屑。 这蛇蝎女人,脸皮着实太厚了。这会子姐姐妹妹地喊起来,早做什么去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安清死命地去拽锦心,两个人不爽地想要上前,却被锦心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白芍和紫薇会功夫不错,但她可不想让安清对这两个人有所防备。 第2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锦心很不情愿地被安清给拽了起来,披了外衣坐在八仙桌旁,看着安清一盘一碗地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来。 「罗妹妹,这可是我亲手下厨做的哦,你一定要尝尝的。」安清拿完了饭菜,看着桌上那些清淡却让人很有食欲的小菜,含笑说着。 这话听得紫芝眉头轻微地蹙了蹙:这安国公府上谁人不知安大姑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货色! 她却还在这儿显摆是自己做的,当姑娘是个傻子了吧? 紫芝鄙夷地看了安清一眼,实在是看不下去,索性扭了脸不看她。 而锦心,始终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对安清的话充耳不闻一样。 其实她这个样子,反而让安清没有什么怀疑。 自打她大病一场重生之后,就和安清一直是这样淡淡的样子,若此时忽然热情起来,怕安清还会狐疑呢。 倒是紫芝,很佩服自家姑娘这端得住的秉性。依着她的性子,此时早就上去打安清几个耳光了,让她在这儿装圣母呢。 安清见锦心脸上也仅仅是笑了一下,不由得安心了许多,亲自舀了一碗小米粥,递给锦心,嘴里说道,「罗妹妹,这小米粥最是滋补人的,如今天儿热了,湿气重,吃不下饭,你喝点儿养养胃。」 从来没见她这么殷勤过,锦心自然也不能就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她不接那碗小米粥,只是盯着安清的眼睛问,「表姐,你今儿为何对我这么好?」 安清心里揣着鬼,但她以为别人没有防备。忽听锦心这么问,竟然吓了一跳,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一下子就溢出来些许,撒在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哎哟」喊了一声。 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她尴尬地笑着递给了锦心,眼珠子转了一圈,方道,「罗妹妹,看看你说的什么话!往日是我不懂事,总是跟你对着干。只是昨儿老太太训导了我一番,我才知道妹妹的好!」 她说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对她和她母亲前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的话,锦心怕还真的被她说动了心了。 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显然对此话没有多大的信任度。 安清也是个狠角,为了让锦心死心塌地地对她放心,不惜败坏自己的声誉,「罗妹妹,你先前也是知道的,我……我对林世子心存觊觎,见他喜欢你,我嫉妒你,才对你做了一些不仁不义的事情。只是现在已经没了希望,我就衷心地祝福你们了。」 她说着,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自己端起粥碗,对着锦心的粥碗碰了碰,面色有些扭曲地道,「罗妹妹,咱们姐妹说到底还是血脉相连的,比不得别人。今儿我敞开心扉,希望我们姐妹从此能够一心一意地跟从前那样好!」 她也许觉得自己黑了自己一番,锦心该动容才是。 的确,罗锦心也端起了自己的粥碗,看一眼安清,淡淡地笑道,「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个心思,我倒是替林世子觉得惋惜了。只可惜,林世子答应过我,此生对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然,我倒是可以在他面前说项说项的……」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安清端着粥碗的手抖了抖。 紫芝在一边忙幸灾乐祸地提醒,「大姑娘,你今晚是怎么?手怎么打滑?」 白芍和紫薇两个听得扑哧一笑。 安清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想来今晚下厨的时候手上沾了油了。」 这话说的,手上沾油的该是厨娘,轮得到她吗? 锦心懒得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招惹她,也免得打草惊蛇了。 喝了大半碗的小米粥,安清见她一直也不夹菜,忙不迭地就把那几样小菜往她面前的碗里夹,嘴里也不闲着,「罗妹妹,你要多吃点儿,看你瘦的,到时候林世子瞧见了又得心疼了。」 她三句话不离本行,总是摆脱不了林珏。 可见,她内心里还是压不下那股嫉妒之火的。 锦心的眼波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吃了面前安清夹过来的菜。眼角余光就看到安清几不可见地笑了笑。 看来,问题就在这几盘小菜上了。 凭着她对药材的识辨能力,尝得出来这是一种很强悍的蒙汗药,吃了可以让人昏睡好几个时辰的。 没想到安清一个姑娘家,竟然有这样的东西? 还是这东西是卢氏给她的? 不管怎样,这事儿,卢氏定然跑不了。 见锦心把她夹的菜都吃光了,安清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看了眼还站在墙角的那三个丫头,忙热络地招呼着,「你们几个也别傻站着了,也过来坐下吧。我看你们平日伺候罗妹妹很上心,心里是很敬重你们的。今晚,你们别拘束,咱们一块儿吃一顿。以后,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呢。」 第23章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的,听上去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锦心主仆几个心里却透亮。 安清的鬼心眼子还真不少,还说她们几个伺候姑娘很上心! 除了紫芝上心,白芍和紫薇两个才刚来没有两天,就算上心又能上到哪儿? 安清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是炉火纯青了。 几个丫头装作局促的样子,连连推脱,「哎呀,大姑娘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奴婢们是哪个牌名上的人物,当得起大姑娘这般厚爱!」 「当得起当得起,这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值什么!」安清也顾不上自己大小姐的架子,竟然起身去拉扯紫芝几个丫头,「来来来,罗妹妹平日里和你们情同姐妹,这都要出嫁了,适当地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几个丫头迎上锦心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交汇了下,半推半就地就被安清给拉到了桌子边儿坐下了。 人多力量大,安清带来的几个小菜和小米粥,不一会儿全没了。 安清心里那个美啊,她还怕这几个人对她有疑心不吃呢,没想到竟然吃得干干净净的,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锦心和几个丫头吃干抹净之后,各自散开了。 她刚坐到床沿上,忽然就喊了声,「哎呀,头有点儿晕!」 安清吓了一跳,忽然明白过来是蒙汗药见效了,不由得乐了,上前道,「妹妹怕是深更半夜被我拉起来冒了风了吧?我真是该死该死!」 说着,亲自上前把罗锦心扶着躺好,替她盖上夹纱被,笑道,「妹妹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做完了这一切,她回过身来,就见紫芝、白芍和紫薇三个丫头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一个个嚷嚷着头晕。 安清像是个奴婢一样一个个把她们扶到床榻上,各自安置好了,方才蹑手蹑脚地吹灭了火烛,拉上门走了出去。 一 卧房内,静悄悄一片,一丝儿光亮都没有。 跟安清来的小丫头正守在大门口,见安清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忙凑上前问道,「姑娘,都妥当了?」 「嗯,妥当了。」安清沉声答道,吩咐那小丫头,「你先回去吧,等明儿一早再过来。」 这小丫头是卢氏身边的人,今晚上特意过来协助安清的。 她只知道安清给罗锦心主仆几个送宵夜来着,余下的并不知道。 听见安清这样说,小丫头忙行了礼,就悄悄地回去了。 院门外,安清忽然对着黑黢黢的夜怪叫了几声,旋即就进去关上了大门。 她放心地看了眼堂屋的方向,转身进了厢房。 厢房昨儿失了火,白日里很快就被人给收拾干净了,此时一点儿焦糊味儿都闻不出来。 她打发了丫头,自己躺在了床上,越想越高兴。 只要得了手,等明儿罗锦心那小贱人就嫁不成了。 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慢慢地,她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脑子也跟着木呆呆的,想不起什么来,意识也跟着模糊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清秋院内好似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一样,可是转瞬,又归于安静。 清晨,微弱的晨曦撒在绣花草的帐子上,锦心睁开了眼睛,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唇角高高地翘起。 看一眼在罗汉榻上睡得横七竖八的白芍和紫薇两个,她不由得笑了。 这两个丫头忙活了一晚上,这会子正是补觉的时候,还是先别叫她们了。 她自己穿戴整齐,下了床,站在了窗前。 透过窗缝儿看了眼厢房,那儿依旧紧闭门扇,没有一丝动静。 想来昨夜战况很是激烈,这会子正酣睡着呢吧? 院子里,已经有洒扫的粗使丫头起来了,三三两两地扫地的扫地,洒水的洒水。 慢慢地,耳房的门也都打开了,两个小丫头端着木盆去打了水,捧着手巾拿着香胰子就守在安清住的厢房门口。 虽然觉得主子此时还睡着有些不合乎礼仪,但因为安清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没有一个人敢去敲她的门。 再者,卢氏平日里掌家,免去了安清的晨昏定省。在崔老太君面前,卢氏更是给安清打掩护,所以,安清每日里都能睡到自然醒。 这个时分不起来,也是常见。 小丫头耐心地等着,只是有人却等不及了。 大门被人拍响,站在堂屋窗前听见动静的锦心不由得抿唇微笑:看来,有比她更心急的人来了!就不知道待会儿看见厢房里的一幕,她会怎么想? 大门被丫头打开,就见卢氏一身宝蓝色的褙子,头上梳着一个端端正正的圆髻,戴着一头金镶玉的头面,盛气凌人珠光宝气地走了进来。 第24章 甫一进门,卢氏就忍不住拿眼睛往堂屋撇去。 看见厢房门口有两个伺候梳洗的小丫头,卢氏的目光不由得沉了沉,问道,「大姑娘还没起呢吗?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赖床?」 清儿昨晚上可是和她说好了今儿要一起看热闹的,她这都来了,也不见那死丫头起来。豆.豆.网。 卢氏气归气,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还是舍不得催她醒。 小丫头已经敲了两遍门,里头都没有动静。 小丫头哭丧着脸跑到卢氏跟前诉苦,「二太太,姑娘不开门怎么办?」 话音未落,那小丫头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卢氏一巴掌。 卢氏厉声喝骂着她,「小蹄子,这等事儿还要来问我?那还要你做什么?」 小丫头无限委屈伤心,但在卢氏跟前,她可不敢抱怨。 见这小丫头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儿去了,卢氏也不作他想,竟然几步就跨上了堂屋门前的石阶。 只要在这堂屋里发现什么,罗锦心这辈子都别想跳出她的手掌心了。 将来,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得乖乖地听话。 想要嫁给林珏,她就得求他们掩下这个秘密,不是? 越想越高兴的卢氏,竟然笑了出来。 她也不敲门,只管用力一推,那两扇门可就往后转了半个圈儿。 卢氏闯了进去,丝毫没觉得这两扇门一推就开有什么问题。也许,人在最得意的时候,正是容易忘形的时候。 当她看到外间的床榻上睡着一个丫头时,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的动作挺大的,这丫头都没有听见,看样子昨晚上吃了不少东西。 卢氏也不理会紫芝,径自挑了轻绸软帘往里间看去,因为里屋比较暗,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看清罗汉榻上歪着的两个粗粗笨笨的丫头。 只是安清的床上,帐子垂下来,掩盖住了内里的一切。 卢氏有些犹豫了,这帐子里到底躺着几个人? 她忽然有些拿不准了,本来她们娘俩商议好了,觉得已经是万全之策,这才敢趁着林珏要娶罗锦心的时候,来做最后一搏。 这万一要是不成功,那可就是身败名裂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生不如死。 锦心只要嫁给林珏,林珏能不给锦心报仇吗? 那家伙的手段,她可是亲眼见过的,万一被林珏给盯上了,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可没这个能耐哄得林珏放过她! 锦心只要嫁给林珏,林珏能不给锦心报仇吗? 那家伙的手段,她可是亲眼见过的,万一被林珏给盯上了,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可没这个能耐哄得林珏放过她! 卢氏犹豫了半日,往后退了一步,到底不敢掀那帐子。 她就那么站在床前,压根儿就没有看到静静伫立在窗前的罗锦心。 其实,此时的罗锦心故意把身子隐在一片光影里,再加上窗户就在靠门口处,卢氏乍从光亮中走来,也没注意看。 当然了,卢氏认定罗锦心昨儿晚上吃了安清送来的宵夜中了招,此时还睡着,哪里会想到锦心早就起来了? 见卢氏犹豫不决,想掀开帐子却又不敢的样子,锦心不由得好笑:卢氏这是想做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啊。 她想坏了她的清誉,却又怕林珏到时候不饶她,可真够矛盾的。 不过,既然她下不了这个决心,那她干脆给她烧把火好了。 锦心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一脸踌躇的卢氏,忽然轻咳一声,笑问,「二舅母,您这一大清早的进屋找什么呢?表姐可是睡在厢房的?」 锦心的声音不高,可是在这不大的卧房里,还是足够卢氏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卢氏心里藏着鬼,乍一听从她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顿时吓得浑身猛打哆嗦。 锦心的话,她一时倒是没有琢磨过来,只是猛地扭头,就见锦心正笑吟吟地站在床前。 晨曦的光亮洒在她那张清丽无双的脸上,就好像为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那吹弹可破的冰肌玉肤,那饱满圆润的额头,那如画般的眉眼……处处都透着精致,处处无一不美。 卢氏呆了一下,旋即就掩下了眸中那一泻而过的怨毒。 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 她一看到罗锦心这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的探花郎罗佑天来。 想那年,罗佑天骑着高头大马戴着一朵大红花,御街夸官,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迷了多少春闺少女的心! 只是罗佑天偏偏喜欢上了安敏,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第25章 卢氏犹记得,当年为了能够见上罗佑天一面,她不惜嫁给安度这个窝囊废,却不想,再见罗佑天时,罗佑天依然对她不理不睬。 其实,她私底下也曾去找过罗佑天两次。那时的罗佑天不过是个穷探花,在还未授官之前,还住在城郊一家简陋的客栈里。 她出身虽然不是名门,但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为了能让罗佑天感激她,她不惜放下身段带着银两,偷偷地去了罗佑天住的地方。 可是罗佑天对她的好意不仅不感激,反而还把她给撵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他对安敏情有独钟。 当时卢氏得到这个信儿之后,心如刀绞,暗恨自己出身不好,比不上安敏那贱货出身公府。 后来一想,这罗佑天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无非也是想攀高枝的。 她一点儿都不甘心,暗恨安敏的同时,又想着让自己的身份也显贵一些,于是她千方百计嫁给了安度,成了罗佑天的舅妻。 后来,安敏生了罗锦心之后没多久就去了。罗佑天当时带着年幼的罗锦心来到了安国公府,拜托岳母崔老太君照看罗锦心。 那时,卢氏又一次暗暗地对罗佑天表白过,可是罗佑天不仅不领情,反而还把她痛骂了一顿,说自己要和安敏一生一世一双人,叫已经有儿有女的卢氏死了那份心…… 再后来,罗佑天也早夭。 这让被他羞辱了一顿的卢氏哪里甘心? 一心一意念了好几年的心上人竟然死了不说,活着的时候还从未正眼瞧过她,更对她的表白嗤之以鼻。 这样的人死了,也像是一根刺一样,永远就扎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这一生,都痛苦不堪,没有发泄的地方。 有时候,她真想把罗佑天的尸体从坟墓里扒出来鞭打一顿。 凭什么?凭什么他活着的时候从未正眼看过她,还羞辱过她? 可是一切都烟消雨散了,卢氏没有机会去跟罗佑天说去了。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这张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卢氏有种见了鬼的感觉。仿佛罗佑天死而复生,又俏生生地站在她跟前了。 她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起来,可是等她回过神来之后,才发觉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眼前站着的,依然是安敏那贱货的女儿,是那个时刻撩拨她心尖的刺的刽子手。 这样的人,就这么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让她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她身子一阵哆嗦过后,勉强定了定心神,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问罗锦心,「你……你怎么醒了?」 这话问的! 锦心有些想笑,她难道不该醒吗? 还是卢氏以为安清给她下了太多的蒙汗药,这会子该呼呼大睡,被人给夺走了贞操才对? 不管是什么猜想,都不可能发生了。 对上卢氏那一双惊惧不安的眸子,锦心笑得很是灿烂,「二舅母,我早就醒了呢。您这一大清早的就来找清姐姐吗?她昨晚可是睡厢房。」 反正她们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没有对对方有过好感。即使说着这样天真烂漫的话,那话里还是包含着好几层意思的。 卢氏听了不由得眼皮子一跳:事情看来有些不大妙啊。 既然罗锦心这小贱人一大早就醒了,而且看这样子,屋内没有什么凌乱的感觉。 那昨晚那宵夜,难道不管用? 那……那昨晚她亲自悄悄去叫来的外甥吴勇,去了谁的屋里? 天还未透亮的时候,她就着小丫头去她妹子卢姨妈那儿打听了,吴勇压根儿就不在家。 那,昨儿商量好了的,吴勇三更天就来清秋院,这家伙该不会连正屋厢房都不分吧? 一想到厢房,卢氏就觉得自己一颗心噗通跳得厉害。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厢房那两扇过得严严实实的门,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勉强扯开嘴角对锦心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子,道,「昨儿你姐姐说是要给你送宵夜,我还拦她来着,这么晚了去打扰你不好。可你姐姐说,你身子弱,要多吃些东西。我以为,你们姐妹经了这一回,一定会和好如初的,清儿和你住一起,也没什么的!」 和她住一起? 罗锦心不由打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这对母女的脸皮未免太厚了些,时时刻刻地想毁了她的人,她会和她住一起? 卢氏这话可真不要脸啊! 罗锦心不屑地瞥了卢氏一眼,就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就跟开了一个染坊一样。 卢氏打着美美的小算盘,一边给罗锦心展示了一副姐妹情深的画面,一边又忐忑不安地扭脸往外头看。 事到如今,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第26章 但这事儿害得还是自己的亲女儿,卢氏只觉得满腔的怨恨全都给了罗锦心,恨不得罗锦心这会子就死在自己面前。 罗锦心见到了这个时候,还一脸紧绷想从她这儿套话的卢氏,不由得冷笑:「二舅母这话就错了,我这个有个怪毛病,不喜和人一张床睡觉。」 丝毫不给卢氏留点儿面子。 这话噎得卢氏张口结舌,竟然没有答上来。 罗锦心也不知道,卢氏心里那点儿隐忧彻底地爆发了。 本来想看别人笑话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的女儿搭上了。 一看到罗锦心这张笑得春光灿烂的笑脸,卢氏就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她没有理会罗锦心的话,忽然就转了话题,和罗锦心笑道,「甥女儿既然起了,那就和舅母一同去给你外祖母请安去吧?」 这称呼叫得可真够肉麻的。 罗锦心自打和卢氏撕破脸之后,还从未听过她叫自己「甥女儿」的。 她一时还真的不适应了,要不是因为知道卢氏是个手段毒辣的妇人,这会子,她还真把卢氏给当成了亲人了。 罗锦心看着卢氏一脸急切要走的样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儿就转了几转,嘴角浮上一丝淡笑:卢氏想把她带到崔老太君那儿去吗?她倒是不急着找安清了? 想必,做贼心虚,她已经知道了后果的严重性了吧? 这个时候,她要是去了崔老太君的屋子里请安,等回来,所有的痕迹怕是都已经被卢氏给抹杀了吧? 呵呵,既然你那么急着想支开我,那我偏就不如你的意! 罗锦心咬了咬下唇,看着卢氏上蹿下跳千方百计想让她离开清秋院的时候,就知道好戏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今儿这事儿要是自己走了,这院里的人被卢氏给收服了,那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境地? 没想到这简直就是一对奇葩啊。 罗锦心没有想到卢氏这么害怕去叫醒安清。 既然这么害怕,那她肯定知道这里头有鬼了。 那么,这娘俩昨儿晚上可是串通了好了演了一出好戏了。 锦心很是笃定地知道昨晚给她下药这桩事儿,卢氏也是知道的,而且,半夜院子里掉下来一个傻子,这怕是卢氏给安清出的鬼主意了。 锦心见卢氏不敢去叫安清,想躲着自己,心里越想要看看厢房是种什么刺激的表现? 卢氏越是想走,越是心里有鬼。 那她就偏不如她的愿! 于是,她也皮笑肉不笑道,「二舅母,清姐姐这会子也该醒了,您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虚实。」 反正卢氏操心的不是赖床不赖床的事儿,她就是想把锦心支开,自己好给安清收拾烂摊子。 可是锦心偏就拉着她不走,笑看着厢房那处,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二舅母,你等着我去闹清姐姐去!」 卢氏一听这话,一下子就吓怂了。 她真的都想给罗锦心跪了。 此时她多么盼望自己的外甥吴勇昨晚上在哪儿醉死了,压根儿就没有来清秋院。 可不管她怎么盼望,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 当她没有抓住罗锦心往外冲的身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一切都是白费了。 罗锦心来到安清的厢房门口,对着两个一直守着的小丫头点点头,就伸出一手轻轻地敲响了厢房的门。 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想来还在沉沉睡去。 罗锦心蹙了蹙眉头,故意担忧道,「清姐姐别是发烧了吧?不然,怎么这个时候还睡得死沉沉的?」 卢氏哑口无言,只得找个好的托词,「你清姐姐身子好着呢,这会子睡着,想是累了些。」 她可不敢让罗锦心把那两扇门给推开,此刻,她巴不得自己的亲外甥吴勇摔死在外头算了,总好过染指自己的亲表妹。 可是罗锦心哪里肯放过这个看好戏的机会? 她见自己敲了几次,里头都没有动静,不由故作担忧地看着卢氏,「二舅母,清姐姐不会有事儿吧?」 这话一说,卢氏更是不敢承认了。 她只得厚着脸皮朝罗锦心吼去,「你就不能让你清姐姐多睡一会儿?我说她昨儿累着了,你听不懂啊?」 罗锦心耸耸肩,对这样的泼妇骂街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她回头沉声喝命着白芍和紫薇,「大姑娘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怕她会出事儿,得赶紧把这两扇门打开。」 她冠冕堂皇地说着关心的话,可是听在卢氏耳朵里,那完全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白芍和紫薇两个身上有些蛮力,哪里是卢氏能拉扯得住的。 第27章 两个丫头一人一脚,那门就轰然倒塌在地。伴随着这一声巨响,卢氏差点儿没有晕倒过去。 锦心也不理她,带着白芍和紫薇就进了厢房。 还没走两步,就见地面上乱七八糟的都是撕碎的衣裳。 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有多迫不及待了。 看来,自己的药效果还是很好的。 锦心勾唇笑了笑,看着那垂下来的帐子,心情大好。可她却故作大惊小怪地喊了声,「哎呀,屋子里怎么还有男人的衣裳和鞋子?」 门外,摇摇欲坠的卢氏,听见这话,顿时眼前金星四冒,恨不得这会子就昏死过去才好! 罗锦心回头看一眼卢氏一脸灰败的模样,不由得乐了:看来她也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不是? 卢氏到底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虽然一颗心跳得噗通噗通乱响,可到底还是咬牙稳住了自己,上前就去拉扯罗锦心,恨声道,「这是你姐姐的屋子,有什么关你什么事儿?」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攥住了罗锦心的胳膊就不放,「你给我出去,安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卢氏被锦心给逼急了,不由露出了狐狸尾巴,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贱人,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霸占着我们清儿的院子做什么?老太太不就仗着你作了一门好亲,就这么由着你的性子胡闹?告诉你,我也不是那等怕事儿,惹急了我,到时候我让你嫁入恒王府日子也不好过!」 卢氏怒目圆睁,死死地站在安清的帐子前,双手叉腰,活像一个夜叉一样,恶狠狠地骂着锦心。 锦心不由得乐了:这家伙,总算是现了原形了? 她如今可比不得之前执掌中馈了,没想到还这般有气势,纵算自己女儿在里头已经不堪见人,她骂人还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简直就一奇葩啊! 锦心啪啪地拍了两下手,嘴里啧啧有声,「哟,二舅母,你好大的本事啊,我听了可真害怕呢。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嫁进恒王府还没有好日子过的!」 她今儿就是要让卢氏母女身败名裂,怎么会善罢甘休? 卢氏和安清两个人种下的苦果,只能她们自己品尝。别人,可是帮不了他们的。 卢氏见自己的话压根儿就没有威慑到罗锦心,不由得急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虽然还死死地守在安清的帐子外,但那丰润白皙的面上却冒出了许多细小的汗珠。 虽说这天儿挺热,但这厢房里可是摆着冰盆的,只觉得一丝丝的凉意透人心脾,又怎么会热呢? 看样子,这是心虚的吧? 已经把卢氏看了个透亮的锦心,知道此时卢氏不过是个纸老虎,色厉内荏罢了。 她也不多话,只对着白芍和紫薇两个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女就一涌而上,一边一个挎住了卢氏的胳膊,把她轻轻地往前一送,卢氏就情不自禁地移开了安清床前。 卢氏大惊失色,脸上那精致的妆容几乎都快花了。 但她知道,今儿铁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只是她没想到锦心身边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粗使丫头,手腕子的劲儿竟然这么大,任凭她怎么和她们掰扯,人家都对她不理不睬,纹丝不动的。 卢氏几乎绝望了,眼睁睁地看着罗锦心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静静地站定,伸手去够那华丽垂下来的纱帐。 前世里,卢氏也是这般站在她的床前,冷嘲热讽,极尽讽刺之能事。 要不是上天垂怜,她此时怕早就已经在恒王府那个阴森的墓地里了,更何谈报仇雪恨? 看着卢氏那张惶恐万分的脸,锦心只觉得十分解气。 她轻蔑地斜睨了卢氏一眼,上前就去撩起纱帘。 纱帘薄薄的一层,几可透明。 还没打开,就能看到里头隐隐绰绰的两个人影了。 罗锦心的心也跟着砰砰乱跳起来,手也不由得发抖了。 这还是头一次看这样很是不像样的画面,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能不觉得紧张呢? 屋内屋外,许多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罗锦心那双幼白细嫩的手,心里纷纷呐喊,「掀啊,快掀啊。」 那个挨了卢氏一巴掌的小丫头,此时半边脸肿起老高,她低垂着眸子,唇角勾出一丝得意的笑。 今儿她倒要看看卢氏还有什么脸面?让她打,现在可是轮到自己看西洋景儿了。 卢氏脸色惨白地盯着罗锦心的手,只觉得浑身瘫软,已经不能张嘴说话了。 罗锦心偏偏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一点一点地撩起那纱帐。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帐内看去,恨得卢氏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真是人走茶凉。 第28章 她不过是才几天没有掌管安府,这帮子下三滥就敢这般落井下石了? 她们不该上前拦着罗锦心那小贱人,不让她挑开帐子的吗?怎么反倒一个个眼睛里生花一样,恨不得跑上前去看个清楚? 屋里屋外的丫头此时最感兴趣的就是看到床上有什么奇景儿,哪里还管卢氏有没有瞪她们。 反正府里的对牌早就被老太太交给大少奶奶房氏了,她们还怕卢氏个鬼啊? 罗锦心那双雪白的素手终是把帐子给撩了起来,她还特别好心地把纱帐挂在了铜钩里,方便大家伙儿看得更清楚。 不过,她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被那种太过于激烈的画面给吓到了。 就在她侧开身子的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屋内响起一片抽气声。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看来,自己忙活了几天的心血没有白费,那药用量虽然不多,可对付安清和吴勇两个蠢猪,足够了。 她故意装什么都不懂地喊了声「清姐姐」,才把目光落在床上时,就见那床上已经是凌乱不堪了。 被褥、枕头,都被踢在了一边,安清和吴勇两个裸着身子,简直就是抵死缠绵地睡在了一处。 安清那雪白的身子上,更是青一道紫一道,不堪入目。 锦心心里那叫一个乐啊:呵呵,昨儿夜里要不是她未雨绸缪,如今躺在床上任人围观的就是她了吧? 不过她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心里即使做足了准备,可乍一看到这活生生的春宫,还是止不住小脸儿通红,不敢多看。 她似乎被惊吓到一样,急急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的惊慌,「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清姐姐怎么会和她表哥搂在一起?」 众人见她这样,倒觉得她可怜。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大婚之前,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亲表姐的这一幕。 这要是传了出去,恒王府还让她进门吗? 清秋院的丫头不知道为何,反倒同情起罗锦心来,生怕她被安清的坏名声给带累了。 而此时的卢氏,却像是面团一样,软得浑身都站不起来,索性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像是个傻子一样。 锦心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把一肚子的幸灾乐祸都给压到了肚子里,捂着脸就往外冲,一边跑还一边喊,「天哪,清姐姐,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和她表哥搂抱在一块儿?」 瘫倒在地上的卢氏,听见她欢快的大喊,眸子里满是怨毒,恨不得拿刀子千刀万剐了她。 没想到她们母女竟然毁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手里,一想想这小丫头的心机这么深重,卢氏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天旋地转了。 罗锦心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卢氏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目光灰白,看上去好像已经绝望了。 不过锦心知道,卢氏可不是那么容易受打击的,她说不定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转圜呢。 不过,她可不打算给卢氏这样的机会的。 锦心故意后退两步,捂着嘴惊叫一声,就跑到了门口。 她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给捂上。 罗锦心这么一喊,不管是院内还是院外的丫头和婆子全都跑了进来,一个个探着头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卢氏看到这一幕,眸子里喷出恶毒的火焰,恨不得把罗锦心给生吞活剥了。 她知道,这小贱人绝对是故意的,就是想让她女儿身败名裂的。 她的女儿已经和吴勇睡在了一处,名声什么的是别想要的了。 眼下能做的,就是把女儿的这一切说成被人下药就好。 于是,当着这么多的丫头、婆子,卢氏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地看着罗锦心,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你下的药对不对?」 罗锦心看着卢氏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不屑地瞥了一眼帐子内尙还纠缠着的两个人,轻启朱唇,淡笑道,「二舅母,说话要有凭证,这样栽赃陷害的话谁都会说,但后果,可就不见得能承受了。」 说她下药,那也得有凭证啊。 反正安清给她下药,她是留了底儿的。 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懂医术的,做这样的事情,还不至于给卢氏落下把柄的。 卢氏再能,也是个后宅妇人,平日里所有的阴谋手段都上不了台面的,以为这么诈一诈,罗锦心就会露出马脚。 可她哪里知道,罗锦心早就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揉扁搓圆的小绵羊了,又怎么会被她几句话就给吓怕了? 锦心的这番话,无疑让卢氏惊诧万分,没想到这小贱人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反而还威胁她,让她拿出凭证来。 第29章 这个凭证她上哪儿能拿得出来? 她所会的,无非就是撒泼闹腾,一旦摆到明面儿上,她反倒心生怯意了。 但话一出口,卢氏怎肯丢了面子? 她涨红着脸嘶声吼着,「你下的药怎么会留下凭证?」 这话让罗锦心忍不住就噗嗤笑出来,「二舅母,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是觉得真是我下的药,那就去找凭证啊?就算是我毁了,这安国公府总有能主持公道的人。再不行,还有官府。你只要报官,官府的人自会给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的。」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卢氏怎么可能去报官? 她除非是傻了。 她心里本就揣着鬼呢,万一报了官,不仅让女儿彻底地身败名裂,还有可能把之前安清给罗锦心下药的事情查出来,岂不是完了? 漫说报官了,就连让崔老太君知道这事儿,她都不敢。 她顿时哑口无言,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当着这么多的下人,卢氏的面色当真十分难看。她不甘心地紧紧地抿着唇,如毒蛇一般恶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罗锦心。 而此时的安清,在这么大的声音中,终于醒了。 她睁开双眸的那一瞬,就觉得浑身酸痛得被马车给碾过了一样,几乎动弹不得。 她心里惊讶万分,等到完全睁开双眸,更是吓得尖叫了一声。 她身上竟然光溜溜地一丝不挂? 而且,腰上还搭着一只大手! 这是什么情况? 安清只得慢慢地转过头来,把那只大手拿下来,对上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那个男人。 天,正是她的表兄吴勇! 安清的脑子一片空白。 吴勇怎么爬上她的床,睡在她的床上了?昨儿晚上不是说好的,让吴勇去把罗锦心给睡了吗? 她明明给罗锦心主仆都下了药的,眼睁睁看着她们几个把粥和菜吃得一点儿都不剩的,还亲自把她们给扶到床上睡下的。 吴勇怎么会没去? 她一瞬间被眼看到的事实给惊呆了,一连串的问题相继蹦了出来,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屏风外头有人说话,细听下,却是她的母亲和罗锦心在那儿争吵。 她探了探头,就往屏风外看去。 这一看,就让她再也受不了了。 原来,大家都听见她的那声尖叫了,此时见她探出头来看过来,一个个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眼神看过来。 这么多双眼睛一齐看着浑身一丝不挂的安清,就算她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受不了了,两眼一插,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罗锦心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安清这是真吓晕过去了,还是装死呢。反正不管是哪样,今儿,她的名声都完了。 哼,想陷害她? 要不是因为有了前世的教训,这一世,说不定她会比安清更惨! 对上卢氏那双毒蛇般淬了毒的眸子,罗锦心知道卢氏到这时候还没有低头服软,对于这样恨她恨得要死的人,她也没有必要给她留情面了。 对上那双如同淬了毒一样的眸子,罗锦心冷笑两声,刻意指着自己的脸,问卢氏,「二舅母,我长得是不是和我爹很像?」 话刚落地,就见卢氏跟见了鬼一样瞪着她,好似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女子成了洪水猛兽一样。 她的心里跟打鼓一样砰砰地乱跳,怎么可能?罗锦心这小贱人好端端地怎么看得出来她曾经喜欢过罗佑天? 罗锦心就像是看出了卢氏的想法一样,轻眨一双明眸,冷凝着一张如花的小脸,冷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当初,你为了得到我爹,都嫁给我舅舅了,还不知羞耻地来勾搭我爹。只是我爹对我娘鹣鲽情深,哪里是你这种庸脂俗粉能勾搭上的?我爹娘没了,你就把那股恨意转嫁到我身上,千方百计想毁了我的清白,对不对?」 别以为她来到安国公府仅仅是住几天就算了。 她可是在暗中调查了很久了。 当年知道卢氏这点子心事的没有几个人了,连她的奶娘她都不放过,给她下了药,让她中了风。 只是卢氏没有想到的是,罗锦心可是杏林高手,几针下去,就让卢氏的奶娘张了口。 已经恨了卢氏那么多年的奶娘,一旦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自然不会替卢氏藏着掖着,一股脑儿全都告诉了罗锦心。 卢氏怎么也没有想到,罗锦心竟然能把她的心事给打听出来。 她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颤抖着手指,嘴唇哆嗦着,好半日,方才憋出一句,「你……你血口喷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第30章 「不是哪样?」罗锦心轻蔑地笑了,「二舅母,你要是不对我爹娘恨得那样,为何非要毁了我的名声?没有爱,哪来的恨?」 罗锦心掷地有声地说完,院内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原来二太太还有这样龌龊的心思,竟然喜欢自己小姑的夫君!」 「看着她人模狗样的,没有想到心思这样歹毒,连亲外甥女都敢下手!」 这些下人以前也是在卢氏手里吃过苦头的,因卢氏执掌中馈,待下人比较严苛,所以,得罪的人必然不少。 见她失了势,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纷至沓来,也让卢氏尝到了什么是墙倒众人推。 听着这七嘴八舌的话,罗锦心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前世,她也是这样被卢氏给陷害,最后众叛亲离,至死都没有见过外祖母的面儿。 今生,卢氏这也是自找的,不是吗? 卢氏就像是被人抽筋剥皮一样,瞪着罗锦心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有气无力地辩解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罗锦心已经对这个充耳不闻了,她走出了厢房,看也不看卢氏和安清。 大门口处,走来一个人,正是大少奶奶房氏。 她带着一个小丫头,满面含笑地进来了,打头看到罗锦心从厢房里出来,不由怔愣了下。待看到这么多的丫头婆子都挤在厢房门口,房氏不由气恼起来,呵斥那些丫头婆子。 「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儿干了吗?大姑娘都起来了,不知道服侍着姑娘?」 下人们被房氏这么一呵斥,一个个吓得忙出去,各干各的去了。 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下人们惯会看人下菜。 厢房门口的人都散了,房氏这才看清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就见卢氏已经瘫坐在地上,双目发痴,灰头土脸的样子,跟死了亲爹一样。 她还纳闷着,往里走了两步,就见一地的碎衣裳,遭了土匪一样。 跟卢氏的小丫头眼尖,往屏风后头一探头,吓得立马就缩了回来,「大奶奶,您快看。」 卢氏探头一看,立即就涨红了脸。 她看着地上已经给痴傻了一样的卢氏,冷笑道,「没想到二太太真是教女有方啊,养出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来,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府里?」 房氏这是拿出管家人的款儿来教训卢氏了,看着卢氏那低垂着的头,连一声分辨都不敢的样子,心里不由十分得意。 想当初,卢氏也是这样呵斥着她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见罗锦心站在院子里,一张小脸冷肃着,没有什么表情。 房氏知道,现在这些烂摊子该轮到她来收拾了,她能扬眉吐气地管家,这里头离不了罗锦心。罗锦心是要嫁入恒王府的人,到时候可就是妥妥的世子妃了,如今又肯来亲近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虽然安清和吴勇两个出了这样的事情,这里头的玄机很多,但她也不会捅出来。 谁让卢氏母女平日里就不是个好东西,有这样的事儿,也不算委屈了她们。 「这样不要脸面的东西,还留在府里做什么?来人啊,去告诉老太太去,让老太太定夺!」 卢氏似乎哑巴了一样,听见这话,只是身子动弹了一下。 那些想巴结房氏的丫头赶紧麻溜地跑到了崔老太君的院子传信,不过片刻的功夫,崔老太君就坐着软轿来了。 一路上,传话的丫头早就跟她一五一十交代了,再加上卢氏平日里苛待下人,那丫头更是添油加醋起来,不仅把安清的事儿说了,还把卢氏怎么肖想罗佑天的事儿也给说了。 崔老太君至此才知道,原来卢氏对她的女婿有那样的心思。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被卢氏给恨了那么多年,后来自己女儿死了,卢氏还不罢休,竟然想对自己的外孙女儿下手。 这样恶毒的妇人,竟然待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崔老太君想想都后怕,万一卢氏对她也恨上了,岂不是完了? 一路上,崔老太君嘴里都在不停地骂着「蛇蝎毒妇」的话。 到了清秋院,房氏和锦心连忙迎了上来。 崔老太君下得轿来,先是抱着锦心大哭起来,「可怜的儿,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卢氏这贱人捣的鬼,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罗锦心任由她抱着,两个人上演着一出祖孙情深的戏。 只是锦心心里却暗笑:卢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这么多日子以来,若是外祖母能善待她,她也不至于被卢氏三番五次地给害了。 何况,前一世,自己已经被卢氏给害死了。那时候,崔老太君在哪儿呢? 不管怎样,她临死之前,不是也没见上这个外祖母一面吗? 第3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要不是她那副势利眼,她也不至于被卢氏给钻了空子。 说到底,还是墙倒众人推! 崔老太君看着卢氏没用了,就把这一切全都推到了她的头上了。 正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卢氏,听见崔老太君的话,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不顾一切地摆脱开丫头的束缚,竟然就窜到了崔老太君面前,赤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崔老太君,吓得房氏忙喝命众人,「还不快拉住她?」 几个粗壮的婆子立即上前攥住了卢氏的胳膊,卢氏动弹不得,却嘶哑着嗓子冲罗锦心喊道,「你个小贱人,别以为这老东西对你有多好!告诉你,上次赶你出府,可是这老东西的主意。她生怕你得罪了诚亲王府,想把你给推出去。那一次相看,也是这老东西授意的。要不是她,你以为我敢吗?」 也是走投无路了,卢氏现在跟疯狗一样,逮着崔老太君咬个不停。 反正她和女儿都没了名声了,她也豁出去了。 崔老太君冷不防卢氏来这一套,破罐子破摔了,她搂着罗锦心肩头的那双苍老的手不由得颤了颤,到底有些心虚。 卢氏的这番话,确实说得没错。 当初,要不是她在后头推波助澜、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让卢氏那般肆无忌惮。说到底,没有她的撑腰,锦心不会被赶出去,更不会让卢氏三番五次地欺负了。 只是,她哪里敢承认? 眼下,卢氏已经成了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了。而她的外孙女锦心,再过一天就是真正的恒王府世子妃了。 孰轻孰重,崔老太君心里有数。 见卢氏疯狗一样朝她狂吠,崔老太君的眸子不由闪了闪,眼皮垂下去,沉声喝命房氏,「还不把这疯子拖下去?咱们府上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疯狗?」 房氏这还是新官上任之后,头一次被太婆婆给呵斥了,她当即脸涨得通红,回头狠命地瞪着几个婆子丫头,「一个个都死了吗?没看见这疯狗在这儿胡说八道?」 几个丫头婆子见房氏和崔老太君都发了话,当即不再迟疑,更没有念着卢氏往日的威风了,几个人架胳膊的架胳膊,拖腿的拖腿,就把堂堂安国公府的二夫人往院子外头拖去。 卢氏眼看着自己没了机会了,这个空当儿还不忘了冲罗锦心哈哈大笑,「小贱人,你这外祖母就是一条饿狼,不过是看你攀上高枝儿了,这才来巴结你,你要是什么都不是,她怕是躲你躲得老远!」 崔老太君面色大变,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呵斥着丫头婆子,「还不把她拖到柴房里关起来?」 房氏见卢氏嘴里说的话越来越不好了,忙紧走几步,亲自把自己手中的帕子卷吧卷吧塞进了卢氏的嘴里。 卢氏说不出话来,在那儿还呜呜地叫个不停。 房氏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我劝你,还是消停会儿吧。你以为凭你这几句话,就能挑拨离间!」 卢氏那双淬了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房氏,似乎不相信往日里胆小怕事的房氏,怎么也敢这么瞪着她? 房氏一向被卢氏给欺压惯了的,见卢氏这副样子,不觉心中畅快,笑道,「怎么?觉得你一辈子都要压我一头?告诉你,你的好日子结束了,只要我对大姑娘好,以后,这安国公府就是我说了算。」 卢氏被房氏冷嘲热讽,也只能呜呜地哼唧几声,却对房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房氏就这么看着卢氏被丫头婆子跟拖死狗一样地拖走了,只觉得满心里都是快意。 原来,看着一个总是欺压自己的人有一天被自己给欺负过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啊。 崔老太君见卢氏这条疯狗终于被房氏给弄走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看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罗锦心,崔老太君勉强挤出一抹看上去还算是慈祥的笑,道,「锦丫头,别信那疯狗的话。外祖母这么多年,一直被她蒙在鼓里,哪里知道她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儿?」 罗锦心知道这个时候崔老太君是在跟她示好呢,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忙安慰崔老太君,「外祖母,您跟我还说这样的话吗?这世上,您就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孙女儿还信不着您,由得那些恶人挑拨吗?」 催老太君听罗锦心这么说,就放了心,松了一口气,一把揽过锦心,轻轻地拍着,「锦丫头,你说得对,咱们祖孙两个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了。」 锦心却在心里冷哼:有,怎么会没有比她们更亲的人呢?大舅舅二舅舅还有安言不就是崔老太君最亲的人吗? 她从崔老太君怀里抬起头来,微笑着问,「外祖母,明儿我就要出嫁了,您看,清秋院出了这样的事儿……」 做事要趁热打铁,斩草除根。 第32章 这也是前世用死换来的经验教训。 崔老太君看一眼厢房,再看一眼罗锦心,眼皮子跳了跳,腮帮子的肉也跟着抖了抖,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脸来吩咐房氏,「找两个妥当人,把清姐儿……」 她顿了顿,像是不知道安置到哪儿去一样。待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暂且先把清姐儿送往碧翠痷吧。」 罗锦心听得心中一跳:送往碧翠痷,这辈子可就是常伴青灯古佛了。她以为,崔老太君会顺势让安清嫁给吴勇的,毕竟,这两个人之间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她知道,如今崔老太君恨卢氏恨得跟什么似的,又怎么会把安家的姑娘便宜了卢姨奶奶? 就算吴勇睡了安清,安清身为安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也不能自贬身价,嫁给吴勇。 她宁肯葬送了这个孙女,也不会便宜了卢氏的妹妹。 锦心越发笃定,崔老太君一旦狠下心来,果真是心狠手辣,手段雷霆,对最亲的人,也不会心软的。 房氏也是心头颤了颤,和锦心对视了一眼,就垂下头答应着,自去找婆子送人了。 吴勇此时还睡着,像是喝醉了,鼾声如雷。崔老太君厌恶地瞥就一眼厢房的方向,低声吩咐身边的婆子,「我们家的姑娘被这个登徒子给占了便宜,这个登徒子还能睡得着?你叫上几个人,去……」 也许是当着罗锦心的面儿,崔老太君不好意思,她贴着那婆子的耳根子小声吩咐了几句,那婆子就笑嘻嘻地带着人去了。 不多时,安清被房氏的人给从床上架起来,也不管她是死是活,套上衣裳就塞进了软轿里,悄没声地给送出去了。 而吴勇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不知道那几个婆子是怎么对付他的,站在院外的罗锦心就听到忽然凭空冒出一个男人痛彻心扉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就好像是被人给屠宰的牛羊一样发出来的。 她听得毛骨悚然,一会儿,就见那几个婆子抬着一扇门板,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门板上,显然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雪白的单子,看上去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只是经过罗锦心身边时,她无意中瞥了眼,就见似乎从那人的腰部滴下几滴鲜红的血来。 锦心顿时懵了:崔老太君把人给杀了? 吴勇虽然睡了安清,但也罪不至死啊? 安国公府如今没落了,崔老太君有这个胆量在府里就大摇大摆地杀了人? 几个婆子见崔老太君看过来,其中一个就小声道,「老太太,都办妥了,这辈子,这登徒子都不能人道了。」 见崔老太君点头,几个人抬着吴勇飞快地走了。 锦心虽然未出阁,但平日里医书看多了,自然也听得明白。她心下暗惊:这么说,崔老太君把吴勇……给阉了? 她没想到崔老太君手段这么厉害,心里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笑出来。 如此以来,崔老太君就和卢氏一家子彻底成了仇人了,所以,她们之间不可能再联手对付她了。 不过,崔老太君手段这般狠毒,卢氏的妹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算了的。 将来,崔老太君也只能靠着她了。 当然,要是崔老太君不再对她有别的心思,一心一意地做个好祖母,她还是乐意奉养她终老的。 毕竟,这世上,她也就剩了她这么个亲人了。 见安清和吴勇都给打发了出去,崔老太君跟呵护至宝一样把罗锦心带到了堂屋里,满面笑容道,「锦丫头,你只管好好歇着,等明儿林世子来接你。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给你大嫂来处置。」 锦心点点头,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这事儿要不是她自己防范着卢氏母女,这会子就该崔老太君把她给打发出去了吧? 她实在是不想去想那些龌龊的事儿,只觉得经了这些事情,她也着实身心俱疲了。 崔老太君现在把锦心当成了宝了,唯恐她心气儿不顺,见她面色有些疲乏,忙笑道,「锦丫头,你好生歇着,外祖母回去了。」 锦心点点头,起身要送她,却被崔老太君极力给按住了。 才将将转身,就见外头进来一个丫头,脆生生回道,「老太太,林世子来了。」 崔老太君料不到明儿就是他们的大婚,这林珏今儿还来跑一趟,怔了怔,问那丫头,「林世子来说有什么事儿了吗?」 那丫头忙回道,「林世子说是给表姑娘送嫁妆单子的。」 话刚落地,崔老太君就恶狠狠地瞪了那丫头一眼,「什么表姑娘?罗姑娘就是我们府上嫡亲的姑娘!」 那丫头吓了一跳,忙应下了,只是一双眸子却盛满了不解:以前不都这样叫的吗? 锦心抿了抿唇,也有些不大适应,外祖母看样子来不及巴结她了,连这点儿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第33章 只是,她终究还是罗家的姑娘,即使崔老太君再三强调,她骨子里也留着罗家的血。 林珏来了,自是来见罗锦心的。 可是崔老太君却想巴结巴结林珏,竟然让罗锦心在屋里歇着,嘴里还说,「成亲前,你们两个不宜相见,会不吉利的。外祖母去见见林世子,有什么话,到时候外祖母让人传给你。」 说罢,这已经古稀之年的老太太,竟然也不用人搀扶,手脚麻利地跑了出去,看得锦心直咂舌。 这幸亏只嫁个世子爷,这要是当初答应了嫁给太子,这老太太不得用飞的啊。 这也忒势利了吧? 且不说她按照崔老太君的吩咐躺下歇着了,单说林珏那边,他来这府上有一会子了,也着人进来传来话,可是等了半天,没有见着罗锦心的面儿,却看到老态龙钟的崔老太君。 他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了。 都好几日没见锦心了,他这几天真的有些寝食难安。 本想着今儿借着送嫁妆单子的功夫,两个人能见上一面,却不料这老太太竟然来了。 难道安国公府没有男人了,由着这老太太出来晃荡? 林珏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碍于锦心的面子,不得不笑脸相迎,道,「老太太,您老怎么来了?」 崔老太君一见了林珏那满面笑容,顿时心里就乐开了花:还是她的锦丫头有用,看看,人家林世子对着她都笑得这么真诚,哪像安清那死丫头,什么都没捞着不说,到头来还被吴勇那不要脸的给占了便宜! 她在心里一比较,顿时觉得锦心简直就是安国公府的摇钱树了,只要这林世子一直喜欢罗锦心,那安国公府将来就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她心里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回答着林珏的话,「林世子,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每日里也该活动活动了。」 林珏耐着心听她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却不得不带着笑问道,「锦儿呢?」 崔老太君见他问到罗锦心,不由得笑了,「锦丫头昨儿晚上没睡好,这会子说是困了,正补觉呢。」 昨晚上没睡好?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林珏眼波闪了闪,没有接崔老太君的话茬。 他有些不信,好端端的,怎么就没有睡好?难道这府上还有那等嚣张的人,欺负了锦心不成? 崔老太君见自己一句话就成功地让林珏白了脸,心里不禁更有了谱儿了。 只要林世子一日离不开锦心,那安国公府就有的是好日子过。到时候,安言几个孙子辈儿的,才能有官儿做。 想着,她越发放缓了声音讨好着林珏,「林世子,按说你们大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不知林世子今儿来有什么要事?」 崔老太君一边问着话,一边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卷成筒儿的纸张,不知道那上头会是什么。 林珏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淡淡道,「本世子知道锦儿无父无母,怕她出阁那日脸上不大好看,特意给她送些东西做嫁妆!」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可崔老太君却听得两眼发光。 天,这得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想得这么周全啊? 怕锦丫头没有嫁妆,脸上不好看,特意给她送来东西? 也就是这些东西就是锦丫头的嫁妆了,将来归她所有了? 崔老太君听了这话,比锦心还要兴奋,却不得不客气一把,「林世子真是太为锦丫头着想了。只是锦丫头虽然无父无母,却还有我这个外祖母在,嫁妆岂能亏了她?」 这番客套话听得林珏直挑眉,崔老太君会有这么大方? 崔老太君盯着林珏手里的那张单子,眼睛直发光。 林珏是见识到这老太太究竟有多贪财的。 想当初,罗锦心及笄时,他和诚亲王世子萧恪还有太子萧裕,可是都带了丰厚的礼物来的,那时候,这老太太恨不得把他们三家的东西都捞到手,全不管到时候要怎么向锦心交待。 如今,她借口锦心在后头歇息,一个人跑了出来,跟他要这嫁妆单子,除非他傻,才把这单子交给这老太太。 到时候,要是这老太太偷偷地给他换了,锦心可不就什么都没了。 上次锦心被她赶出门的时候,已经把罗家的几个店铺给了安国公府了,如今锦心就要出嫁,也没听见这老太太说给锦心预备什么嫁妆吧? 林珏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一脸讨好笑容,那双浑浊目光里泛着贪婪的老太太,含笑道,「老太太,既然锦儿还在歇息,那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说罢,他就转身大步离去,丝毫没有停留。 崔老太君伸长了手,很不甘心地喊着,「哎,林世子,吃了饭再走啊。」 第34章 林珏头都未回,只冷声道,「不必麻烦了。」 出了安国公府的门,林珏转到后巷子里,等了一会儿,就见那厚实高高的墙头上,露出一张平凡的女子的脸。 不是白芍又是谁? 就见她身轻如猿地两手一攀那高墙,就跳到了林珏面前,躬身行礼,「属下见过世子爷!」 说话中气十足,脸不红心不跳的。 林珏微微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道,「这两天,她们是不是对世子妃动手了?」 「是的,世子爷……」白芍一五一十地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跟林珏说了。 林珏越听眉毛挑得越高,末了,他猛地一掌拍向墙面,赞道,「锦儿没想到这般有勇有谋,她怎么想得出来?」 白芍也嘿嘿发笑,「世子爷,您都不知道,当时卢氏一大清早就跑过来「捉奸」,最后看到自己女儿和外甥睡在了一起,那脸上是个什么颜色?」 林珏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可以想象得到。 想那卢氏,心心念念就想毁了锦心的名声,这次,更是下了血本,不惜让自己亲女儿低三下四地来讨好锦心,半夜来送宵夜。 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最终,还是被罗锦心给摆布了一道。 想想这对母女,不仅身败名裂,还被遣送到碧翠庵,这辈子,就别想再回京中了。 就算她们敢回来,他也不会让这对母女有脸的。 林珏点点头,又吩咐白芍,「你把这个带给罗姑娘,就说本世子说的,给她添箱的,这会子我一并让人给抬到恒王府去,到时候,这些都是她名下的。」 白芍接过那卷纸,又翻过墙头下去了。 林珏攥着马鞭子,在掌心里轻轻地抽打着,脸色晦暗难懂,连他的贴身小厮冷烟和温鹤都摸不透自家世子爷心里怎么想的。 良久,林珏才回过头来,冷冷一笑,吩咐温鹤和冷烟,「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各处的茶楼酒肆,把安国公府二夫人如何陷害外甥女,反倒把自己女儿给搭进去的话传遍了,本世子要在明天,就能听到满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 「是,小的一定给世子爷您办得妥妥的。」一向伶俐的温鹤赶忙答道。 冷烟也赶紧应下了。 这两个人也是很透了卢氏了,一个后宅女人,没想到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两个人早就想暗地里做点儿什么整治整治卢氏了,只因罗姑娘一直不让他们插手,两个人这才没有动作。 如今有了世子爷的吩咐,他们胆子大了起来,当即就欢脱地出发了。 林珏则带着一众侍卫回了恒王府。 明儿,就是他和锦心大喜的日子,他还有些事情要亲自料理去。 却说白芍悄悄地从后墙根回到了锦心住的清秋院,把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单子交给了锦心,还献宝般夸着自家世子爷,「世子妃,我们世子爷对您可真是好啊。」 话刚落,锦心还没说什么,她就被紫薇给狠狠地瞪了一眼,「还你们世子爷?我们如今可是世子妃的人了。」 白芍这才意识过来,连忙跟锦心赔罪,「世子妃,是奴婢忘了。」 锦心正歪在床头看书呢,接过那单子瞄了一眼,就让紫玉收起来,见白芍一副忐忑的样子,她就笑了,「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怪你!」 白芍这才放下心来,和紫薇两个陪着锦心说起话来。 只是她们很是好奇,世子妃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新嫁娘的那种感觉,那恬静的面容上一派风轻云淡,似乎明儿大婚的人不是她,是别人一样。 「世子妃,您,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白芍忍了半日,还是忍不住了,不由张嘴问道。 虽然又被紫薇给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却依然发挥着自己的八卦的精神。 锦心看着这丫头那一脸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倔强眼神,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成个亲而已。」 成个亲而已? 这下子连紫芝都有些弄不懂自家小姐了。 怎么别的姑娘一听说要嫁人,要么欢天喜地,要么担惊受怕,偏自家姑娘没事人一样。 本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偏偏生就了一张稳重的脸,紫芝总觉得自家姑娘欠缺了些什么。 就连安清那样的人,平日里过得也是乐乐呵呵的,从来没人像姑娘这般,虽然没有苦大仇深地皱着眉,也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也许,是姑娘打小儿就没有了父母,常年寄人篱下的缘故吧? 紫芝越发觉得自家姑娘很是惹人怜,她盼着以后姑娘嫁给了林世子之后,林世子能够一心一意地待她,不要再娶其他的女人才好! 姑娘此生无父无母已经够可怜的了,若是林世子将来再三妻四妾地抬进来,姑娘,能受得了吗? 第35章 跟在锦心身边这么多年,紫芝早就和锦心情同姐妹了。她希望这辈子,姑娘都不要再受什么委屈才好! 主仆几个正说笑着,大门外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却是崔老太君身边的大丫头榴花。 她上次在锦心被赶出去之前,说了一些不打着调的话。如今锦心高嫁,她自然不敢再做那逢高踩低的事儿了。 所以,一进了清秋院,榴花就满脸堆笑,看着锦心恨不得跪在她面前祈求她原谅。 锦心哪里肯和一个不懂事的丫头较真? 虽然此一时彼一时,但她还不至于自掉身价,和一个丫头过不去的。 见榴花笑得脸都快要僵地站在门口,细声细气地喊着,「姑娘,老太太让奴婢来传话的。」 她就顺口问道,「老太太有何话?」 榴花还以为锦心再见她不得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啊? 或者,用什么低下的手段把她给害了? 谁知,锦心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单单就事论事地问了这一句。 这让她一颗悬着乱跳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定了定神,她规规矩矩地对着锦心行了一礼,答道,「老太太让奴婢来问问,姑娘陪嫁的丫头是在府里选,还是现买?要是现买,老太太这就叫了人牙子过来,让姑娘挑?」 锦心一下子愣住了。 她倒是忘了还有这茬了。 她这几日总想着怎么对付卢氏母女,也没想过嫁过去身边要带几个丫头。 当然,像安国公府这样也算得上显贵之家嫁女儿,那必须得陪送几个丫头的。 这些陪嫁丫头,一来可以替主子多掌眼。二来,可以替主子笼络姑爷,说白了,反正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既然免不了纳妾,那还不如把身边的陪嫁丫头开了脸送过去。 总比外头买来的强! 到时候,怎么着,这些陪嫁丫头也得仰仗主子的鼻息过活的,就算能产下孩儿,也要养在主子跟前。 这一举好几得的事情,崔老太君怎么会忘了? 只是锦心事先就已经和林珏讲好了,到时候身边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要是做不到,她立马走人,离开他。 乍一听崔老太君问起这话来,她一时还真是难以回答。 不过,她没打算藏着掖着,看一眼榴花那卑微中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榴花,锦心抿了抿唇,道,「你回去告诉老太太,就说我说的,除了我身边的雪翎和紫芝,其他的丫头都不要。」 榴花本来还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你贵为世子妃又如何,到时候还不得眼睁睁看着林世子隔三差五地往家里抬小妾? 可是她却听见罗锦心这么一副很郑重的口吻跟她说,她要和林世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榴花几乎快要憋不住笑了,打量自己是谁啊,好大的脸面,还能让林世子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算这罗姑娘有倾国倾城的貌又如何? 男人这玩意儿,都是喜新厌旧的。到时候一旦看腻了你,你就算是用八头牛,也难以把他给拉回来了。 看罗姑娘还这么天真,榴花真的想把自己这几年在安国公府得来的人生真谛,扒给罗锦心听听。 可是罗锦心板着一张小脸儿,让人难以触犯。 榴花只好答应了一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到了崔老太君院子里,她又添油加醋地把罗锦心的话给学说了一遍。 崔老太君听完,一张满是苍老褶皱的脸,顿时就面色大变,捶着一旁的小几,发出砰砰的声响。 「她说自己不用陪嫁丫头了,还是你学错话了?」 崔老太君这几年从未离开榴花的伺候,虽然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只是骂了两句,就做罢了。 过了好久,才听见崔老太君那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你姑娘还未出阁,哪里想得那样周全……」。 「罢了,罢了,等我去劝劝她,小小年纪,哪里懂这些个?等过几年,她就知道外祖母的好了。」 崔老太君挥手打发下去榴花,自己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来到了罗锦心住的清秋院了。 一进门,崔老太君就乐呵呵地喊着锦心,「锦丫头,快来,外祖母有些话要跟你说……」 这些女儿家的话,应该由锦心的娘跟女儿说,可是安敏如今早就作古,只能轮得到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说了。 毕竟都是土埋到了脖子根的人了,崔老太君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上来就问,「锦丫头,你是怎么想的?这陪嫁可是天经地义的,你怎么不要?」 大户人家姑娘出阁,哪有不陪家丫头的? 好说些,该说安国公府不替外孙女儿留脸面! 第36章 说难听的,那就是安国公府一毛不拔,都成了破落户了,哪里会给外孙女置办什么嫁妆? 崔老太君可不能三言两语就被锦心给堵了回去,她劝着锦心,「离了陪嫁丫头,你怎么照顾好自己?」 这些陪嫁丫头自然都是精挑细选的,到时候,可是她拉拢林珏的一把利器。 锦心看着崔老太君那张殷切的脸,笑得云淡风轻,淡然甜美,「外祖母,我有紫芝和雪翎两个丫头就够了。再多了,可就觉得烦了。」 还是头一次,她在崔老太君说自己烦什么。 不过,崔老太君可不想放弃自己的执念,她一定得让锦心带几个绝色的丫头过去,到时候实在不行,就把陪嫁丫头给了林珏做妾就是了。 不然,林珏要是从外头纳的,合起伙来对付锦心怎么办? 女人,能有几年的大好时光? 等人老珠黄了,再好的感情也破灭了。 崔老太君自认自己吃过的盐都比锦心吃过的饭都多,所以,即使锦心不想带陪嫁丫头,崔老太君也跟唐僧念经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聒噪。 锦心真的想离开这个地方,可又怕走到哪儿,都甩不脱这宿命的轮回。 见崔老太君一连说了多少遍,她有些不耐烦起来,冷哼一声,「外祖母,这是你嫁人还是我嫁人?」 崔老太君正说得口沫横飞,忽听罗锦心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接过,「自然是你嫁人了。」 锦心点点头,道,「既然是我嫁人,那就请外祖母不必操心了!」 崔老太君被噎了个半死,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憋得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通红。 良久,她才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点着锦心的额头,恨声道,「你呀,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到时候,人老珠黄,看你拿什么去笼络林世子的心?」 自古以来,女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哪个男人不想偷腥? 何况,还是林珏这样位高权重又生得风流倜傥的? 这个死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到时候,就算她哭着喊着来求自己,自己也不会出面给她做主撑腰了。 崔老太君恨得牙根发痒,却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人家可是要做世子妃的人了,她打不得骂不得,现在更是连说都说不得了。 她只得气哼哼地一顿拐杖,走了。嘴里还哼哼唧唧地说着,「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领情?」 锦心却充耳不闻,看着外祖母被自己气走了,却笑了。 也许,在外祖母眼里,女人就是靠脸吃饭的。等嫁了人,过没几年,人老珠黄,就该想法子用别的女人来笼络男人了。 即使心中再不情愿,也要为丈夫纳妾,表面上还得装大度。 说实在的,她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女人,她做不来这样的事儿。眼睁睁看着丈夫和别的女人睡觉生孩子,还能无动于衷。 除非,她不爱那个身为夫君的男人! 不过,她到底爱不爱林珏? 锦心好像头一次想这样的问题,她很是困惑。 若是不爱,那为什么要嫁给他? 难道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许诺吗? 那要是不爱的话,将来林珏纳妾,背叛了对她的许诺,自己会不会心痛? 她有些想不明白,坐在那儿呆呆地出神。 紫芝还以为她被翠老太君的话给气到了,忙不迭地安慰她,「姑娘,老太太还是老一套,您就别放心上。林世子可是答应过您,将来不纳妾的。」 锦心听了她的话,转头来冲她笑笑,却依然什么都没说。 紫芝这下慌了,实在是弄不明白姑娘到底怎么了。 几个丫头一时都摸不透锦心的脾性,只得小心地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看着天色不早了,大家各自吃了饭,洗漱了歇息了。 只是锦心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想想林珏连嫁妆都能给她想好了,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挑的? 可是,自己一想起嫁给他,那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了,她就莫名地有些心慌。 她对林珏,说不上喜欢,也没有讨厌的感觉。竟然,就要嫁给他了,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跟贴烧饼一样折腾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可还没等睡多久,就被人给吵了起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锦心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恍恍惚惚地就听紫芝在她耳边喊着,「姑娘,该起来了。」 锦心还迷糊地问她,「天儿不还黑着呢吗?」 紫芝看着自家姑娘那东摇西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姑娘,这都五更天儿了。又要沐浴,又要梳妆,等天大亮可就迟了。」 第37章 今儿可是姑娘的大喜之日,姑娘,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啊? 果然,锦心不等她说完,就又一头扎在枕头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没好气地哼唧着,「我还想睡,不想沐浴梳妆打扮。成个亲要这么折腾做什么?」 紫芝很是无奈地看着那跟个蚕茧一样的被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就算一夜未睡,也不至于这样啊? 她敢打包票,全京城的大家闺秀们,若是知道了锦心能嫁给林珏,却还不当回事儿,估计都能赶来踏平了安国公府的门槛。 这样的机会可是抢都抢不来的,姑娘倒好,还爱要不要的。 不过,她也只能暗暗佩服自家姑娘定力强大,不是其他姑娘可比的。 只是这该起床还得起啊,至于叫锦心起来的活儿,那就是非紫芝莫属了。 虽然白芍和紫薇也是锦心的丫头,但这两个跑腿传个话打个人什么的在行,至于这个,可就不拿手了。 紫芝无语望苍天瞪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拿出破釜焚舟的勇气来,就去拉扯那被子,嘴里不忘了带点儿小刺激,「姑娘,您想想,今儿是您和林世子大喜的日子。这姑娘家啊,可不就盼着这一天,谁不想打扮得美美的,好给自己的夫君看啊?」 这话,若是对着其他姑娘说,估计哪一个都能中招。 可偏偏说给锦心听没用。 这厮,就没拿成亲当回事儿。 反正也是林珏非要让她嫁给他的,至于打不打扮,那是她的事儿好不好? 见自己的话丁点儿用都没有,紫芝都快要急哭了。 再折腾下去,那天儿就亮了,总不能让前来接亲的林世子看见自己姑娘盯着一个鸡窝头上花轿吧? 何况,到时候,会有全福人来给姑娘梳头的,那姑娘还能再躺着吗? 可任凭她说破了嘴皮子,锦心就一根筋通到底,和她扛上了。 她两手死死地扯着被角,就是不出来,弄得紫芝也束手无策了。 主仆两个正僵持着,忽听外头有人喊,「姑娘起了吗?」 听声音好像榴花的声音。 锦心在被子里立马大喊,「打出去,就说我还没醒。」 虽然一心儿盼着自家姑娘能赶紧起来,但一听姑娘这么吩咐,紫芝还是毫不犹豫地立马走了出去,高声对着院门喝道,「姑娘还没起,你先请回吧?」 姑娘起不起是她的事儿,还轮不到旁人来插嘴。 这就是紫芝身为锦心贴身大丫头的觉悟! 榴花一听紫芝这口气,顿时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儿没有憋死。 但想着自己前来可是老太太的吩咐,于是她勉强压下那口气,细声细气地讨好着紫芝,「妹妹,给我开开门。老太太让我来送东西的。」 紫芝身子颤了颤,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老太太让送东西的,这到底是让她进来还是不让她进来? 要是不让进来,那老太太怕是又有的说了。 她刚要抬脚往外走去给榴花开门,却忽然又顿住了:如今姑娘哪里用得着怕老太太怎么想?老太太就算是亲自来,姑娘说不见就不见,她何必把榴花放进来,尽惹得姑娘生气? 想毕,她走到门口,对榴花道,「我们姑娘什么都不缺,这东西还请妹妹拿回去给老太太吧。」 榴花听了气个半死,连紫芝一个丫头都敢对她这个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不敬了? 这还了得? 这还没成为恒王府世子妃呢。 她恨得牙痒痒,巴不得锦心嫁过去不得林珏宠幸才好。 只是人家如今正在风头上,榴花也是个识相的,不敢和紫芝磨牙,只得拿着手里的东西回去了。 崔老太君昨儿没能劝动锦心带几个陪嫁丫头嫁过去,一晚上也是没睡好。想着要是日后锦心失了势,那她们安国公府可跟着倒霉了。想罗锦心那小蹄子现在翅膀硬了,竟连她的话都敢不听,心里不由得一阵赌气。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她就赶紧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早年戴的一副金镶玉的头面来,让榴花交给锦心,就说是她的一番心意,想趁此和锦心再唠叨唠叨陪嫁丫头的事儿。 她实指望锦心看在这副金镶玉头面的份儿上,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这副头面当年可是花了不少的银子置办的,这么多年,她谁都没舍得给,一直压箱底呢。 可谁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榴花就抱着那个小匣子回来了。 一见崔老太君,还没等她问,就开始哭诉起来,「老太太,罗姑娘身边的那个紫芝连门都没让奴婢进去,就把奴婢给赶回来了。」 她有心想在崔老太君挑拨几句锦心的,可是想着锦心这就要成为恒王府世子妃了,只好拿她的丫头紫芝作伐。 第38章 崔老太君一看榴花原封不动地把那小匣子带回来,一张老脸不由得沉了下来,「你说,你连门都没进,连姑娘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她的丫头给赶回来了?」 榴花眼泪汪汪地跪在崔老太君面前,拼命磕头,「正是,老太太。仗着罗姑娘要嫁入恒王府,她的丫头竟然连老太太都不放眼里了。」 榴花打小儿就跟在崔老太君跟前服侍,对她的性子最是熟识。她只不动声色的三言两语,就成功地把崔老太君的火给挑了上来。 崔老太君为陪嫁丫头的事情正愁的没处下手,一听这事儿,真是喜上眉梢啊。 她一顿龙头拐杖,冷声骂着,「这还得了?罗姑娘要是带着这样的小蹄子嫁入恒王府,岂不丢尽了我们安国公府的脸面?走,跟着我去把那小蹄子撕烂了。」 榴花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崔老太君的胳膊,又叫上几个粗使的小丫头,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就开赴清秋院。 崔老太君雄赳赳气昂昂地一马当先,仿佛看到了胜利在望,罗锦心已经把自己挑出来的丫头带上了嫁入恒王府了。 到了清秋院,依然是大门紧闭,里头鸦雀无声的。 崔老太君不由怒了,开骂起来,「这还了得?今儿可是姑娘大喜的日子,这帮子奴才都睡死了不成?」 正好,借此机会,把这些丫头都给换了,到时候,锦心在恒王府就算是失势,也还有其他的女人前赴后继地跟上,为安国公府孝犬马之力呢。 事到如今,她已经觉得自己有些捏不住自己的这个亲外孙女了。 要是锦心嫁给了林珏,从此不理会她这个外祖母,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折本的买卖,崔老太君可从来没干过。 何况,有着这一层嫡亲的外孙女的血脉相连的关系,她可得好好地抓住了。 崔老太君骂完,沉声命榴花,「给我敲门!」 她不信治不了罗锦心,还治不了她身边的丫头! 榴花得了崔老太君的令,卖力地敲起了门。 砰砰的响声此起彼伏,让缩在被子里蒙头大睡的锦心也受不了了。 她忽地一下掀开了头上的被子,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不快地问紫芝,「榴花你不是打发走了吗?这又是谁来?不会是林珏吧,这迎亲的会这么早?」 紫芝翻了个白眼,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听她家姑娘这口气,怎么对林世子就那么不待见呢? 还敢直呼其名,这要是让林世子听见了,多不好啊? 女子出嫁从夫,夫君那就是天。姑娘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啊? 紫芝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操碎了,偏人家正主儿还一点儿都不急。 她无奈地看一眼还昏昏欲睡的罗锦心,细声细语道,「姑娘,迎亲的人不得敲锣打鼓啊?哪有这么蛮横地只管砸门的?那不叫迎亲,该叫抢亲了。」 话刚说完,就听锦心「噗嗤」一声乐了。 她乜斜着眼看了下紫芝,嘟噜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贫嘴了?」 不过因了这一笑,她也确实清醒了些。索性也就不睡了,坐起来穿上了衣裳,示意紫芝过去看看。 再不过去,估计那门要被砸破了。 紫芝招呼着白芍和紫薇给锦心打来洗脸水,服侍她洗漱,这才挪步往门口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又是谁来了? 反正姑娘这会子已经起来了,谁来了也就无所谓了。 她嗤拉一声拉开了门闩,嘴里还嘀咕着,「这一大早上的,砸门砸的这么急,有什么事儿呀?」 话刚落地,就被人迎面给啐了一口。 紫芝一下子愣了,崔老太君劈头盖脸地就对着她骂上了,「你个小浪蹄子,这会子才起来,是不是等着挺尸啊?」 紫芝没有料到崔老太君真的会来,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这老太太满口粗话地骂着她。 她身为罗锦心的丫头,虽然不买崔老太君的账,但还是不敢还口。 崔老太君看她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不由更加得意了,拔高了嗓门喝道,「是不是打量要跟着你们姑娘嫁入恒王府,从此就等着攀高枝儿了,就不把我放眼里了是吗?」 反正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这小丫头肯定也这么想的。 崔老太君推己及人,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这丫头的心思了。 在她眼里,这丫头就是个没安好心的,只等跟着锦心嫁过去,就要做小老婆的。 紫芝没有料到自己刚一开门就挨了一个耳光。 跟着姑娘这么多年,姑娘还从未弹过她一个手指头呢。没想到这老太太一进门就甩了她一个大嘴巴,还骂她要攀高枝儿。 第39章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使了多大的劲儿,紫芝只觉得自己半边脸都肿了,一跳一跳的疼。 她委屈地看着崔老太君,实在是想不出这老太太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崔老太君这一来就是想给这些丫头一个下马威,好借口换了她们的,所以见紫芝这般看着她,又有了由头,破口大骂起来,「小贱人,竟敢这么瞪着我,是不是仗着你就要离开安国公府,我奈何不得你了?」 锦心在屋子里听见大门口处嚷嚷着,心里纳闷谁这么一大早上就敢在她这儿叫唤。 出去一看,不得了了,就见崔老太君叉着腰一脸气愤地正在骂她的丫头紫芝。 锦心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里头又有故事了。 她慢悠悠地走近前,就见紫芝正捂着半边脸,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崔老太君正骂得高兴,见她过来,顿时来了精神,道,「锦丫头,你看看,你这身边的丫头都什么德行?我好心好意让榴花给你送一副头面好添箱,这丫头竟敢把榴花给赶走!」 锦心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来找后路了。 当时是她不让人进来的,这怪不得紫芝。若要说起来,紫芝算得上忠心耿耿的了,为了让她睡个安稳觉,不惜得罪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崔老太君一股脑儿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末了,她又瞪着紫芝不屑道,「锦丫头,这样不长眼的丫头就该一顿打发卖出去,留在你身边,早晚是个祸害。你嫁进恒王府,这丫头不得一天到晚给你惹事?冲撞了外祖母倒也罢了,将来要是冲撞了你婆婆,岂不是有你好受的?」 崔老太君一副痛心疾首为她着想的样子,看上去真像个为她考虑周全的外祖母。 可是锦心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这外祖母无非是借着这个由头在这儿找茬呢。 她好整以暇地捧着胳膊站那儿,很是无辜地眨眨眼,「依着外祖母该怎么办?」 崔老太君就等她这话呢,听了不由高兴起来,开始给她出谋划策了,「锦丫头,你是不知道这些世家勋贵家的规矩森严的,像恒王府这等地方,行差踏错都是有人看着的。到时候,这样的丫头,不仅不能巩固你的地位,反而还要牵累你。依外祖母看,你还是及早换丫头吧。」 锦心知道崔老太君打的这样的主意,也不辩驳,只是笑道,「这丫头虽然不大懂规矩,不过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我也使惯了,这乍一离了她,我还真不大适应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是崔老太君是个明白的,就该打住了。 锦心其实已经再给她台阶下,毕竟是自己的外祖母,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和她撕破脸。 可是崔老太君早就被恒王府那滔天的权势给烧昏了脑子,只想着怎么趁着锦心嫁过去之后,给安国公府谋得最大利益,哪里还听得出来锦心这是正话反说? 她睨了一眼紫芝,果断地打断锦心的话,「锦丫头,你还小,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听外祖母一句劝,换了这个丫头,外祖母给你挑好的,包管又通规矩又贴心!」 锦心听了崔老太君的话,不由得抿了抿唇,看样子,外祖母已经挑好了人选,就等着她松口了呢。 只是这些挑好的丫头除了通规矩贴心外,是否还懂得爬男主子的床? 恐怕崔老太君老早就预备着了。 看着崔老太君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幽芒,锦心就觉得失望。 她不过是棵无根的浮萍罢了,就算嫁进恒王府,恐怕也不会让恒王妃喜欢她认她这个媳妇的。 若是没了林珏的庇佑,她在恒王府什么都不是。 外祖母是不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千方百计想让她多带几个陪嫁丫头过去? 想想自己在外祖母眼里不过是颗棋子,锦心就觉得心如刀绞。 虽然前世里至死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可她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被人利用的滋味,真的不好! 敛下眸子,锦心也不想再看崔老太君那双渴望的眸子,冷声道,「外祖母,是我让紫芝关着门不让榴花进来的。外祖母想怪就怪我吧,和紫芝无关!」 一句话,被崔老太君渴盼的心给浇上了一盆冷水。 崔老太君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死丫头竟然为了一个下贱的丫头跟她作对。 既然是她不让紫芝开门的,那她先前骂的那些话,岂不都是指桑骂槐地骂锦心的? 她虽然对锦心千分恨万分怨,可她却不能骂她。 人家一会儿之后,可就是堂堂的恒王世子妃了。 就算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 不过被锦心给冲撞了一把,崔老太君还是很不高兴的。她拄着拐杖,霍地转过身去,径直朝外走去。 第40章 反正给了这小蹄子这么多机会,她却放弃了,往后就看她在那儿吃苦受罪吧。 气走了崔老太君,锦心若无其事地拍拍手。 紫芝忙上前,小声道,「姑娘,您何必和老太太过不去呢。都是奴婢的事儿,自己给姑娘惹了麻烦,却还得让姑娘您去做这个恶人!」 锦心却无所谓地哈哈一笑,「恶人嘛?俗话说,‘恶人需有恶人磨。’以后只要我先去做那个恶人,估计就不敢有人欺负我们主仆了。」 紫芝见自家姑娘笑得这么灿烂,也把刚才的不快给忘在脑后了,忙催着锦心进屋梳妆打扮。 刚收拾妥当,就听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想来是迎亲的来了。 这时,门外忽然匆匆走进来一个丫头,却是房氏身边的白露。 她一见到妆扮停当的罗锦心,顿时目中闪出些惊艳来。 不过,她的目光并没有在锦心脸上停留多久,恭恭敬敬地给锦心行了礼,就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递了过去。 「姑娘,这是我们大奶奶这些年攒下的体己,姑娘带上,到时候手头也宽裕些。」 锦心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银票。 这个府上,也就大少奶奶房氏对自己还算是有点儿情分了。 锦心默默地收起了银票,虽然那不过是一张五百两的面值,可她心底的感动还是不断地上涌。 房氏这么几年,都在卢氏的鼻息下过日子,身边又带着一个病弱的孩子,孤儿寡母的,能攒下这么多的体己,着实不容易。现在还给自己送了五百两,这份恩情,她一定会记得的。 锦心也不矫情,抬起头来对白露道,「烦请姐姐告诉大奶奶,就说她的恩情我记得了。」 白露抿嘴儿笑了笑,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赶紧回去复命了。 林珏请来的全福人已经来了,却是一个面生的,不过她身边跟着媒人杨俭夫人,那妇人是个健谈的,见锦心多打量了全福人两眼,赶忙眉开眼笑地给她介绍着,「这位也是兵部里的人,是林世子属下的夫人,今儿特意来给姑娘梳头来着。」 她这么一说,锦心就放心了。 左右,今儿来帮忙的都是林珏相熟的人,看来,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安国公府没有人出面操办她的亲事,还得烦请林珏亲自把娘家该做的事儿给做了,锦心不动容那是假的。 先前还对林珏没什么感觉的,这会子,她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暖暖的情意,好似春天的小溪流,生生不息。 林珏既然肯如此待她,她也绝不会辜负了林珏的这片心意的。 因着大奶奶房氏是个寡妇,这等大喜的日子,她自然不好赶来。 卢氏和安清两个又被崔老太君给关起来,自然不会来。其实就算这两个人不被关,锦心大喜的日子,她们也不会来。让她们来看笑话可以,但锦心高嫁,她们肯定不会乐意的。 崔老太君一大早上又为了陪嫁丫头的事儿,跟锦心生了一场戏,这会子,还没消气呢,更是不会来。 可怜锦心出嫁,安国公府竟然没有一个主子陪在身边。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反倒是她们来了,她才要担心的。 媒人杨俭夫人和全福人想来也是知道她的情况的,所以,两个人什么外话都没说,只捡那好听的吉利话说着。 杨俭夫人是个精明的,见锦心梳妆好了,忙连连夸赞,「怪不得林世子心心念念的想着姑娘!你们来看看,罗姑娘这一打扮,真是比画中的美人儿还要好看!」 那全福人也连忙附和着,「夫人说的是。姑娘这个样子,用‘倾国倾城’几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杨俭夫人深感赞同。 可不是嘛? 要不是这倾国倾城的貌,值得林世子和太子、诚亲王世子争抢吗? 想当初,她可是亲自见识过的,那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是怎么激烈竞争的。 只是不知道这林世子最终抱得美人归,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总觉得太子和诚亲王世子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哪天对景时给抖落出来,到时候,在背后给林世子使绊子。 都说女人红颜祸水,身为女人,杨俭夫人先前还不相信。如今在锦心身上,她可真真地信服了。 林世子有本事没错,但能不能压制得住太子? 太子虽然是林世子的姐夫,但男人嘛,对于这样的事情,哪个会不耿耿于怀? 将来,太子万一要是对林世子下手呢? 哎…… 她莫名奇妙地就开始为林珏担心起来,好歹她夫君可是林珏手下的,她又是林珏请来的媒人,到时候,太子清算起来,会不会也把她夫君给算上啊? 大喜的日子,杨俭夫人越想越不是个滋味,竟觉得浑身都发寒。 可是她不敢露出一分半点来,生怕让别人给看出了端倪。 第41章 锦心听着这两个妇人极口夸赞,也就朝镜中微微一撇。对于自己的容貌,她早就有数,听着这些夸赞,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前院子里,已经隐隐传来鼓乐齐鸣,想来是林珏接亲来了。 杨俭夫人吩咐小丫头出去看看,果然,不多时,那小丫头就笑着跑进来,高兴地道,「来了,来了,林世子来了。」 锦心端坐那儿没动,反倒是杨俭夫人有些慌了,赶紧就和全福人把喜服捧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给锦心换上,又戴了盖头。 收拾妥当之后,杨俭夫人有些为难了。按说新娘子出嫁之前,要去拜别父母的,如今这位罗姑娘无父无母,外祖母又不露面,那要拜谁? 再者,新娘子出嫁,娘家都得有个兄弟把她背出去的。 这安国公府倒好,把罗姑娘硬生生地往家里揽,但是该出嫁了,就没有个主子露头了,当真好家风啊。 杨俭夫人暗骂着这崔老太君好不晓事,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暗暗着急。 难不成要让罗姑娘就这样走出去? 新娘子可不能脚踏土地的,到时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正在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就听外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接着,一个响亮粗犷的男子站在院门口大喊着,「新郎官接新娘子来喽。」 话音刚落,就听轰然一阵大笑,吓了屋内的众人一跳。 杨俭夫人忙从门缝里看过去,就见院门口黑压压站了两排身穿红衣的壮年汉子,俱都魁梧英挺,看上去像是军汉出身。 杨俭夫人虽然不认得这些人,但也知道这估计是林珏特意安排的,不由放了心。 看来,这位林世子真的对罗姑娘上了心了,什么事儿都考虑周全了。 锦心听着外头那热血沸腾的说笑声,不由得心里暖暖的。 本来还以为此生她不会嫁人的,没想到不仅嫁了,连迎亲的场面都这么热闹。 林珏,对自己,到底还是上了心的。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锦心本来心静如水的,可是在这热闹气氛的渲染下,竟然也高兴起来,唇角不由翘起来,虽然端坐在那儿,但有种按捺不住想嫁过去的渴望了。 杨俭夫人听着外头人喊着「接新娘子」,忙让紫芝把门打开,她领着几个丫头亲自站在门口把着,高声喊道,「空手就想接新娘子了?红包拿来……」 这就是所谓的「闹亲」了吧? 锦心心想着,反正她也不太懂,但是也明白杨俭夫人的一片苦心。 不管谁出嫁,都要热热闹闹的,今儿安国公府什么主子都没来,锦心还以为自己得孤单单地出嫁呢。 谁料到不仅没有让别人看了笑话,这迎亲的场面还弄得这么热闹,连一向喜静的她,都觉得心潮澎湃了。 林珏一身大红的喜服,墨发高束,星眉剑目,宝带束腰,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俊逸潇洒。 他此时从那两排黑衣人面前走过,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吉庆服饰的年轻人,看上去可能是林珏的好哥们。 几个年轻男人一路轻笑着来到了锦心的门外,杨俭夫人见了,笑得脸上开了花,先是恭喜了林珏,「林世子,恭喜您了,祝您和罗姑娘百年好合,白首到老!」 几个丫头也纷纷说着祝福的话。 林珏听得心情大好,对后头的人一摆手,笑道,「红包拿来,咱们接上新娘子好回府喽。」 「抢红包喽,接新娘子了……」身后齐声回应着,接着,就见四五个精致的大红荷包朝杨俭夫人几个人飞了过去。 杨俭夫人和丫头一见,也顾不上堵门了,赶紧去接。 对于她来说,倒不是在乎这么点子银子,无非就是想图个喜庆罢了。但对于那几个丫头,却是非抢不可的。 等每个人都抢到一个在手,坐在屋里的锦心明显就听到几声惊呼,「哇,林世子真是大方,里头竟然是一百两的银票!」 锦心不由挑眉:这给丫头的红包都用银票?林珏到底多有钱?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见面前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她的心忽然拔高了,耳根子也跟着热了起来,直觉告诉她,来者是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她的夫婿! 两只柔细的小手轻轻地绞着大红的绢帕,头一次,锦心有些心跳如擂鼓的感觉。 那脚步声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只觉得这一会子四周的空气都窒息了,浑身发软,全然没有往日的平静了。 下一瞬,她那两只柔细的小手忽然就被一只大手给握住了,那只大手,不用说,就是林珏的。 锦心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有些不可思议地想把手挣脱开来,可是林珏握得很紧,她的手纹丝不动。 第42章 她的脸颊一下子就火烧火燎起来,前世今生,从来都没有一个男人握过她的手,就连前世,表哥安言,都没有这个荣幸。 倒不是安言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而是他多次想有些非分的要求,都被她给拒绝了。 前世里,她是那么守规矩,可是到头来,却被舅母卢氏给害得失去了清誉,硬是被冠上了「狐媚子」的称号。 潜意识里,她对于这样亲密的动作很不适应。 可是不适应又能怎样?林珏已经贴在她耳根上小声说道,「锦儿,我们回家!」 一句回家,让罗锦心的眼眶湿润起来,连带着也忘了挣脱自己的手了。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想的都是回家。 可是爹娘没了,家也就没了。 如今,听见林珏这声「回家」,她不知为何,心头猛然一暖,情不自禁地就想跟着他走了。 下一刻,她身子一轻,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她吓得惊呼一声,耳边听见那个醇厚磁性的男人笑声,就像是千年美酒一样,惹人沉醉。 「走,夫君抱你上花轿!」林珏凑近她的脸,笑呵呵地说着。 锦心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要不是大红盖头盖着,这会子,真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她扭了扭身子,想下来,林珏却抱得死紧,让她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罗锦心彻底服了,不由小声哀求,「这个,让人看见了,不大好吧?」 林珏却轻轻地笑,「新嫁娘本来就不能脚沾地的,你又没有亲兄弟,我不抱你谁抱你?」 难道要让安言那色眯眯的家伙来抱? 别看林珏不怎么来安国公府,对安言也是一知半解,但男人的直觉,就让他看得出来,安言对他的女人有想法。 锦心被他的话给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他不抱她,谁来抱她? 安言要是想来抱她,她也不会让他抱的。 那样的表哥,有也等于没有。 林珏抱着锦心出了门,踏上门前铺着的大红毡垫。 外头鞭炮热热闹闹地炸着,锣鼓喧天,两边跟来的人,都齐声喝彩,听在锦心耳里,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前世,那般凄凉地随林珏去了,没想到今生,她和他,竟然还有这么喜庆的一天! 看来,上天待她不薄,那她,就好好经营此生吧。 今生,她一定不会让林珏出事,不会让他英年早逝。重活一世,她可不是白活的。 出了二门,花轿就停在那宽敞的地方。 林珏也真是舍得,那大红的花轿,连轿顶的围子都是镶金边的,看上去金光灿灿,在晨阳中,闪烁中五彩缤纷的光亮。 锦心隔着大红的盖头,虽然看不清,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能感受得到这璀璨耀眼的夺目光彩。 心里,不由得更加甜蜜。 林珏要不是把她喜欢到心坎儿里,能这样处处考虑周全吗? 就这么一路抱着,她窝在他的怀里,能听得到他那有力的心跳声。那两只修长的大手,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仿佛用了无穷的力量。 这一刻,锦心终于安心了。 她和他,要组成一个家了。 这个家,只属于他们两个! 呵呵,真好! 耳边听得一声轻笑,「锦儿,上花轿了。」 下一瞬,林珏已经把她放了下来,压根儿不管别人的眼光,亲自弯下腰把轿帘给挑开,扶着锦心坐了进去。 跟着林珏的几个好兄弟纷纷围了上来,打趣着他,「林世子,没想到你这么个冷清的人儿,竟也有这么体贴的时候,看来,新嫂子定是个可人儿。」 林珏笑得见牙不见眼,呵呵笑着,「怎么?看着眼红啊?那你们也去找一个可心的。」 几个男人打打闹闹的,簇拥着林珏上了雪白的高头大马,就要出发,却不妨从斜刺里忽然跑出一个人来,冲向那花轿。 几个人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却见是一个女子,看上去有些慌张,不过双眼一直看向花轿。 林珏摆了摆手,制止了护卫的阻拦。 那女子就恭敬地给他行了一礼,对着他道,「林世子,小女子是安国公府大公子的未婚妻,娘家姓吴。今儿罗姑娘出嫁了,我没有什么东西送她,这个小玩意儿想给罗妹妹做个念想。」 林珏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是谁了。 只是她哥哥吴勇那么坏,差点儿就伙同安清败坏了锦心的名声,这姑娘的话,他敢相信吗? 他冷冷地盯着吴蘅,一言不发。 吴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却依然不后退,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固执地看着花轿。 第43章 锦心没想到今儿吴蘅会来,想来她哥哥被崔老太君命人给折腾得已经下不来床,卢姨妈怕是都恨死了安国公府了吧? 她这个时候跑来,肯定是瞒着自己母亲的。 想至此,她忙在轿子里喊了一声,「吴表姐……」 吴蘅听她喊她,不由抿嘴一笑,松了一口气。 林珏这才面色缓和下来。 吴蘅站在不远处,清晰地说道,「罗妹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和你还是好姐妹。妹妹这一嫁人,日后怕是很少相见了。姐姐只愿妹妹从此后能和林世子白首到老,相亲相爱!」 说罢,她眼角已经有些湿润,双手把那个荷包递了过去。 紫芝走上前接过。 锦心在轿子里轻声道,「多谢吴姐姐还记得咱们的姐妹情!」 吴勇那样不堪的人,竟然有这么一个好妹妹,也着实难得了。 想想安言不过是个好色庸碌之辈,竟能定下吴蘅这样的人物,只希望他日后能好好地待她。 吴蘅把自己的心意送出去之后,就后退了几步。 花轿抬起,林珏一声令下,迎亲的队伍就在鼓乐喧天中走了出去。 身后,安国公府的一个角落里,安言隐在树荫下,拳头攥得死紧。 明明是他的女人,却偏偏被林珏给娶了去。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林珏位高权重吗? 呵呵,锦心在他家里,从一开始,就被认定为他的女人,但后来也不知道为何,锦心忽然对他冷了起来。 他本就不是个肯低三下四的人,见了吴蘅之后,就把锦心给忘在了脑后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锦心一个无父无母依靠着安国公府过活的人,还能嫁给林珏? 这让安言一颗心怎生能沉静下去?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觉得好。 安言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本来,他还想着等锦心到时候哭着喊着求他把她收了的,却不料人家却嫁人了。 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眼看着那大红喜庆花轿远离而去,耳听着那喧天的鼓乐,安言自觉得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叫,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是在嘲讽他一样。 崔老太君的正房里。 一个婆子正站在她面前弯腰回话。 「人走了?」良久,崔老太君才长长地叹息一声,问道。 「是,老太太。听说,是……」那婆子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了。 一边儿的榴花连忙快嘴地给她补上,「老太太,是林世子把罗姑娘亲自抱上花轿的。」 崔老太君听了这话,震惊不已。 她原以为,自己不出面,锦心出嫁就会灰溜溜的。 凡是新嫁娘,哪一个不得拜别父母?哪一个不得被兄弟抱着上花轿? 可是锦心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谁会为她操持婚事? 没想到,林珏会为她做了这么多。 崔老太君还等着锦心过来求她的,却不料,人家早就上了花轿,扬长而去了。 「这个混账……」她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气得不由一掌拍在茶几上,骂出了声。 但她到底人老成精,骂完了之后,也忽然想起了什么来。 既然林珏能为罗锦心做了这么多,那这意味着罗锦心在林珏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如此以来,她更得攀上恒王府这棵大树了。 于是,她忙不迭地吩咐榴花,「快,把我前儿挑好的那两个陪嫁丫头带过来,这就让人送到恒王府去。咱们罗姑娘出嫁,身边没有几个人,岂不让恒王府把咱们安国公府给看低了?」 榴花答应着转过身去往外走,在崔老太君看不到的地方撇撇嘴:是谁昨儿晚上说今天都不许出面的?如今倒是想起来让恒王府看低安国公府了? 一边走着,榴花一边愤愤不已:她可是在崔老太君面前明着暗着示意了好几次想做锦心的陪嫁丫头的,可是那老东西愣是没松口,还说什么陪嫁丫头得美貌婀娜多姿,将来才能助罗锦心一臂之力。 言下之意,就是她长得差强人意了? 榴花不服气,心里实在是不想在留下伺候这个老不死的了。她宁肯跟着罗锦心去恒王府,将来开了脸做林珏的侍妾,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可是崔老太君不放她,她也只能在心里气气而已。 一路上气哼哼地把那两个崔老太君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陪嫁丫头带到了崔老太君院子里,崔老太君叫进屋子里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才让人把那两个丫头妆扮了,上了轿子,追着罗锦心的花轿而去。 恒王府外,红红火火的灯笼挂满了一溜大街,大红的喜字张贴在那两张兽头大门之外。 第44章 雁翅般的家丁俱都穿红着绿,整齐地站在大门外。 见着花轿一到,立即就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新娘子来喽……」 立即,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那细细的鼓乐也鸣了起来。 锦心坐在花轿里,只觉得一颗心也跟着喜悦起来。 林珏如此重视她,这一生,她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心的。 林珏在恒王府门口的那座石狮子面前下了马,连下马石都没有踩,就那么从那匹雪白高头大马的背上跳了下来。 那俊逸的风姿,那矫健的身手,无不吸引了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锦心坐在花轿里,就听见人群有一些女子在窃窃私语,「天,林世子真的俊美无双啊。」 「不知道新娘子何等倾国倾城的绝色,才能配得上林世子这样的人!」 锦心坐在花轿里,抿了抿唇,轻轻地笑了。 看来,她这个夫君还是很让女子心仪的。 林珏对人群中的议论充耳不闻,身姿笔直地朝花轿走来。 仆人递来用大红绸缎裹住的弓箭,林珏拉开架势,拈弓搭箭,一支白羽箭直直地射向轿门,那箭头颤巍巍地扎进轿帘的正中央,精准地不差分毫。 四周响起喝彩声,「好,林世子不愧为本朝的战神!」「林世子能百步穿杨,由此可见一斑!」 锦心先是被那箭头扎进木头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旋即就听见人群中的喝彩声,心里不知怎么的,竟跟喝了蜜一样甜。 这就是所谓的「射轿门」了。 林珏把弓箭交给仆人之后,径自来到了轿子前,端端正正地站好,低声对着轿中的锦心道了声,「锦儿,坐好了别动!」 还未等锦心反应过来,林珏那穿着黑缎面白底的朝靴的脚就凭空伸了过去。 大红撒花的轿帘晃了晃,快得好似不曾有一只脚伸进来一样。 锦心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不过是一霎时,那轿帘就恢复如初。 她松了一口气,倒不是怕林珏会踢着她,实在是对这些成亲的规矩有些捉摸不透。 她打小儿就没了父母,如今虽然在外祖家出嫁,却没有人告诉过她,成亲当日要经历什么。 所以,她内心紧张的同时,又觉得很是好奇。 林珏做完了这些,这才上前轻轻地挑起轿帘,轻笑道,「锦儿,该下轿了。」 锦心听着那低沉如美酒般醇厚的声音,没来由心跳就慢了一拍。 从这轿子里下去,从此后,她就和这个手牵着手走一辈子了。不论风雨,她都要和这个人生死与共了。 不知道为何,她一想起自己和林珏将要成为此生最亲密的人,就觉得心慌乱地像是住进了一头小鹿,连耳根子都跟着发烫起来。 好在有大红的盖头遮着,别人看不到端倪。 杨俭夫人此时也在一边儿站着,作为媒人,此时倒没她什么事儿。 只是她着急的是,林珏竟然不顾本朝的风俗,亲自挑起轿帘,要把锦心扶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这林世子也太胡闹了吧? 她连忙上前阻止,「林世子,新娘子得让喜娘扶着下轿!」 却不料林珏压根儿就连头都没回,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是固执地站在花轿前,伸出手去。 杨俭夫人一愣神,怕林珏被人笑话,尽职尽责地又提醒他一遍,「世子爷,这事儿交给喜娘就好!」 没想到这一次林珏倒是倏然回过头来,不解地盯着杨俭夫人,「这是我的新娘,为何本世子不能牵着她的手下花轿?」 杨俭夫人愣了,这倒是没有听说过。 本朝律法的确没有规定新娘子非得由喜娘扶出花轿的,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 她对上林珏那双懵懂的眼睛,只得讪讪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 林珏已是把头探进了花轿里,轻声道,「锦儿,把手给我!」 锦心心尖儿一颤,忽地笑了起来,也不管外头人是否听见,只管轻笑道,「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畏惧世俗的!」 林珏听着那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只觉得心里就像是有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一样,熨贴地无以复加。 他哂笑了一下,道,「可还对你脾胃?」 锦心被他这话给逗得「扑哧」笑了出来,却是摇摇头,不说什么,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这人,哪有这么说话的? 不过,林珏这性子,倒是个性情中人,很对她胃口! 林珏握住那只柔软白皙的小手,牢牢地把锦心从花轿里扶出来。 那大红的绸带也没用上,他就这么手牵着手地拉着锦心往恒王府的大门口走去。 第45章 别人娶亲,跨火盆那是要新人拉着一条大红绸带的,可林珏倒好,直接给省了。 杨俭夫人在一边看着,尽管面色怪异,却一句话都不敢多嘴。 林珏就这么挽着锦心,轻轻地走到了大门口的火盆边。 那盆烧得旺盛的炭火盆,横亘在这一对新人面前,等着他们跨过去,把所有的霉运都留在府外。 锦心戴着大红的盖头,走一步都要林珏提醒一句。 不过这火盆倒也不算什么,只要轻轻地迈过去,就算完成了。 可林珏却怕那蹦出来的火星子烧着了锦心的衣裙,不待锦心迈步,他忽地弯身下去,一手扶着锦心的后背,一手托着锦心的腿弯,竟然把锦心给打横抱了起来。 锦心哪成想他会这么着? 当即就惊叫了一声,双臂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林珏那饱满的双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低声笑道,「跨火盆喽」,抱着锦心就越过了那热浪蒸腾的火盆。 四周响起了怪笑声和口哨声,谁都没想到,这位林世子成个亲竟然如此与众不同,真是让这些看热闹的大开眼界了。 锦心窝在林珏的怀里,羞得满脸通红。 天,这厮的脸皮着实太厚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竟然把她抱了起来,她日后可怎么见人? 尽管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可她心里还是甜蜜得似要化开了一样。 林珏抱着锦心进了恒王府大门,一路沿着铺着大红毡毯的甬道往前走去,忽然不觉身后一双怨毒的眸子紧紧地追随着他们。 陈令如站在恒王府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死死地咬着唇瓣,恨不得把一张粉润的唇给咬出血来。 看着林珏抱着锦心一路往里走去,她那双眸子里的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把锦心那大红的盖头给烧出一个洞来。 她就是想不通,为何表兄会喜欢上那么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靠山的女人? 那女人,美则美矣,可是整日里抛头露面,故弄玄虚的,能有什么好名声儿? 若说表兄喜欢上她的美貌,纳来做妾她也认了。可偏偏,表兄许给她世子妃的位分,还说什么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简直就让她一颗心都碎成了冰。 她苦巴巴地喜欢了表兄那么多年,到头来却竹篮打水,平白地让这个女人抢了去。 她不甘心,十分不甘心。 此时,她巴不得罗锦心就这么死去才好! 本来林珏娶亲,陈府的人要把陈令如给接回去的。 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住在姑母家,像个什么? 原来两府中人还挺看好林珏和陈令如的,谁知道林珏偏要喜欢一个名声不大好的女人,这让陈府的人惊愕之余,也是恼恨异常。 他的舅舅推辞今儿身子不好,连来都没来给亲外甥贺喜。 陈府不过是派了个管事的来送了些贺林,正儿八经的主子愣是一个没来。 可陈令如咽不下那口气,偏不走,就要住在恒王府等着看林珏是怎么把罗锦心那小贱人给娶回来的。 她眼睁睁看着林珏抱着罗锦心的身影越去越远,指甲陷进掌心都不自知。 身边的丫头很是担忧地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小声提醒道,「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陈令如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这会子林珏正和罗锦心拜堂,没她什么事儿,她还是先回去再做计较吧。 却说林珏一路抱着锦心穿堂独院,走得飞快,径自来到花厅里。 里头,恒王妃已经端坐在上首,等着儿子带着儿媳来给她行礼。 她本来也是很不中意锦心的,但无奈儿子非她不娶,她只能将就着儿子了。 只是看着儿子一脸笑意地抱着锦心进来的时候,恒王妃本来还挂着一丝笑容的脸立时就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喝道,「珏儿,你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她哪里会想到自己儿子竟然把媳妇从大门外给抱了进来? 天,这得有多喜欢这个狐媚子啊? 恒王妃只觉得内心里有一股深深地危机感在肆虐着她的心。 儿子一意孤行,非要娶了这个狐媚子也就罢了,如今看这样子,怕是要宠到骨子里去了,将来,在这恒王府,还能有她这个孤老婆子的立足之地吗? 锦心听见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呵斥着林珏,心下一跳,知道已经到地方了,能那么称呼林珏的,也就恒王妃了。 她暗道一声不好,忙小声对林珏道,「快放我下来吧。」 林珏这才把她轻轻放下来,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恒王妃面前不远处,规规矩矩地站好,听着司礼高声喊着,「一拜天地……」 第46章 一向桀骜不驯的林珏,牵着锦心的手,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恒王妃在上首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儿子什么秉性,她在了解不过。看着儿子这么服帖,嘴角的笑容遮掩不住,她就觉得一股心酸袭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味儿。 只是这拜天地从古至今都有,虽然儿子恭敬了些,但这也不是拿来说嘴的事儿,她只得按压下心头的不快,等着儿子媳妇给她跪拜。 「二拜高堂……」司礼那宏亮的嗓门儿震得恒王妃心头嗡嗡作响,看着林珏牵了锦心的手,慢慢地转向她跪了,她只觉得心头堵得难受。 若是今儿下面跪着的媳妇是陈令如,她铁定是痛快的。 只可惜,下面那身形苗条的女子不是她所喜欢的,她只得拿着劲儿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地看着儿子带着媳妇跪了下去。 「夫妻对拜……」听着这宏亮的喊声,林珏满面笑容地拉着锦心站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站好,慢慢地拜了下去。 「送入洞房……」 锦心听着这话,松了一口气。终于完了,她能到屋子里歇歇了。 林珏带着她走出了花厅,绕到了后院。走了不多时,就到了。 虽然大红的盖头盖着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锦心能闻得到院子里阵阵馥郁的花香,还有悦耳的鸟鸣。 看样子,自己住的这院子,也是林珏亲手布置的。 她满心甜蜜地被林珏扶入洞房,压根儿就没有经过丫头喜娘的手。 坐在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等物的床上,锦心只觉得踏实了许多。 这些干果寓意早生贵子,她就算咯得慌也不好把那东西给扔出去,只得稍稍地挪着身子,找个平坦的地儿坐着。 林珏依然不舍得松开她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坐在床上。 外头就进来一个喜娘,上来麻利地把两个人的一缕头发给系在了一处,又去扯林珏的衣角。 林珏见那喜娘就要把他的衣角给压到锦心的衣角上,忙问,「怎么把我的衣服压在她的上头?」 那喜娘抿嘴儿一笑,轻声答道,「好叫世子爷知道,这压衣角可是有学问的,谁的在上头,将来就是谁当家作主!」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 连日来,光顾着匆忙预备亲事的林珏,这才恍然大悟。 他连忙把自己的衣角从喜娘手里拽出来,指着锦心的衣角道,「把她的压在我的上头!」 不仅喜娘惊讶了,连锦心都惊呆了。 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他至于这么当真吗? 喜娘低了头偷笑,却还是依言把林珏的衣角给压在了锦心的下头。 做好了之后,那喜娘起身时,忽然在锦心耳根悄声道,「姑娘真是个有福的,将来定能和世子爷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锦心颔首说了声谢谢,就低下头不再吭声了,只是她心里却翻江倒海一样,再也难以平静了。 她没想到林珏连这么点子小事儿都会这么在意。 其实,她还真没有在乎过这些,但林珏说出来,那就截然不同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宠她,巴不得将来她当家作主才好。 想想,锦心就觉得甜蜜极了。 虽然成亲之前,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颗心还平静无波。但今儿的成亲,真的让她觉得自己嫁给林珏值了。 今生,有这么个极品男人陪着,她应该不会寂寞孤单了吧? 喜娘退了出去,林珏给锦心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就鱼贯而出,在门外不远处守着了。 林珏这才捏了捏锦心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笑着问道,「饿了没?」 一大早的就梳妆打扮,折腾了大半日,想来她早就饿了吧? 安国公府内,谁还会想着给她弄些吃食? 当然,林珏也是听说过,有的新娘子怕自己出嫁时会要上茅厕,于是就不吃不喝一整天,直到入了洞房安歇了。 林珏想象不出锦心是不是这样的,不过看她低垂着头,有些摸不透她的路数。 锦心也没料到林珏竟会问她饿不饿? 不过这么一问,她还当真就饿得不行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乱叫,听在林珏耳朵里,却是异常的美妙。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竟然回身就在床上乱摸了一把。这一抓,就抓到了几个红枣和花生。 他连忙悄悄地把红枣递到锦心嘴边,隔着盖头小声道,「锦儿,这时辰还没到,没有饭菜,你先将就着垫补垫补。等会子我就让人去摆饭菜来。」 锦心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本来他们坐帐的时候,就不能吃东西讲话的。 第47章 如今他们破了例,只能不让别人知道了。 锦心慢慢地啃着那几枚大枣,只觉得味道还是很甘甜的。 不过片刻她就消灭了这几个大枣,林珏也已经剥好了一把的花生递到她的手里。 那修长白皙的大手攥着那把淡粉的花生,看上去那么地和谐,好像这双手的主人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可是锦心知道,这双手可是握着利剑杀人不眨眼的,如今肯伏低做小地这么伺候她,这里头又蕴含了一种什么样的情意啊? 她小心地用两只柔嫩白皙的小手捧过那把花生,却不是往自己嘴里送去,而是颤颤地捧到了林珏的嘴边。 林珏就那么看着这个盖着红盖头的小女子,小心翼翼捧着花生的样子,几乎是要醉了。 他的手那么大,不过是一把而已,就足足塞满了她的两只小手。 她的手接过花生的时候,那柔柔的指尖轻触他的掌心,就好似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让他有些刺痒难耐。 看着眼前那一双白嫩的小手里捧着淡粉色的花生,林珏下意识地就低头张嘴含了一个。 不过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花生,可是吃在他的嘴里,却跟山珍海味一样。 林珏现在才明白什么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原来,佳人在身边,光看也能看饱了,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了吧。 他正舔嘴咂舌回味无穷,就听外面守着的丫头忽然来报,「世子爷,前院有人来了,怕是让你陪客呢。」 林珏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对锦心道,「你多少吃点儿,我先到前头看看去,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说完,他宠溺地摸摸锦心盖了红盖头的脑袋,留恋地看了一眼,就起身走到了门口。 恒王妃身边的嬷嬷亲自来请,「世子爷,前院的客人可都等着您去敬酒呢。」 林珏也不推辞,拔脚就走。 本来恒王府也没有个长辈兄弟的,他成个亲还得拉来不少军中的哥们儿,给他挡酒这些人自是没话说,但他这个正主儿不出面也是不成的,毕竟来的人可都是世家贵族的人,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林珏去了前院,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划拳猜枚的声音,他不由得乐了:看来,他那几个兄弟把这些人给带歪了,也变得豪爽起来了。 那些贺客们一见林珏来了,不由纷纷起哄,「林世子,你可得好好地陪我们喝一杯,今儿你大喜的日子,不醉不归!」 「玉堂,待会儿让我们去看看新娘子,听说这可是你小子亲自挑的,肯定是碧玉羞花倾国倾城了。」 林珏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一概不接话,只含笑糊弄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兄弟一一地把那些人端过来的酒给挡了,林珏一圈儿敬下来,倒也没沾多少酒。 只是来到诚亲王世子萧恪面前时,林珏就不能那么沾沾唇就过去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敬畏他,自然不敢灌他的酒。可是萧恪就不同了,论身份,萧恪比林珏只高不低,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嫡脉。 林珏不过是个异姓王而已,但不同的是,萧恪身份摆在那儿,却没多少功劳,不过是个靠着祖宗吃饭的人而已。 林珏,却是实打实靠军功升位的。 两个男人就那么面对面地站在那儿,手里都端着一个青花瓷的酒杯,虽然嘴角噙着笑,可笑意俱都不达眼底。 「林兄,恭喜了。」良久,萧恪才收回盯视林珏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瓷杯,口气甚是不善地说道。 来者是客! 萧恪并没有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林珏也只能笑着答道,「多谢萧世子。」 萧恪不再多言,只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瓷杯,道,「既如此,那我先干为敬!」 说罢,一样脖子就把瓷杯中的酒灌入嘴中,看得四周的人那是一个诧异:这萧世子文邹邹的一个人,喝起酒来竟然也这么下劲? 林珏见萧恪已经喝光了,自然也不好推辞,于是,他端起自己面前托盘里的酒杯,也一口灌了下去。 喝完,不忘了把酒杯倒过来冲萧恪摇了摇。 萧恪那张薄薄的唇抿了抿,忽然就转身自己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笑谓林珏,「这第二杯酒,是敬你和罗姑娘的,希望你们日后和和美美,一生一世!」 说罢,又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这一杯灌得猛了些,呛得萧恪忽然咳嗽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酒量,但萧恪就是想醉一回,想睡一觉。 林珏见他又是一口闷,只得也把自己的酒杯给斟满,也一下子灌下去了。 两个人喝酒跟喝水似的,看得其余人都兴趣盎然了。本来还是冲着林珏今儿迎娶回来的据说倾国倾城的世子妃而来,现在光看这两个男人拼酒就已经看花眼了。 第48章 俗话说「感情好一口闷」,照这个样子,两个人私下里得有多好啊?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林珏和萧恪浑不在意,只管一人一下互相喝着。 外人看上去,这个时候你觉得锦心还能为你服务吗? 两个人喝酒如喝水一样,连菜都不吃,就那么一杯一杯地往里灌,看得贺客们个个都目瞪口呆。 就算是大喜的日子,那也没有这个喝法的呀? 何况,看这样子,这两个人就跟较上劲儿一样。 林珏的小厮温鹤和冷烟在一边儿都看傻眼了,想劝也不敢劝。 萧恪的小厮也是愣了,不知道一向温文尔雅的世子怎么变成了酗酒狂魔了? 这里头,也是鲜少有人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过节,但也不是没人知晓。不过可是没人敢说闲话的,毕竟,林珏和萧恪两个人可是身份摆在那儿的。 不知不觉,林珏和萧恪面前都摆了好几个酒坛子了。 萧恪的身子已经摇晃起来,却还是硬撑着,乜斜着双眼大着舌头朝林珏举杯,「来,喝,一醉方休!」 说罢,不等林珏答话,就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林珏到底身板儿结实,比萧恪强了许多,至少身子还没有打颤。但双眼也不复清明,看样子,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温鹤和冷烟急得直搓手,今儿是世子爷大喜之日,要是喝得烂醉如泥,晚上可怎么入洞房呢? 都怪这个该死的萧世子,要不是他,世子爷怎肯这么喝? 可是眼下他们两个都上不得台面,该怎么办? 温鹤到底心眼子不少,见状赶紧就给萧恪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拉着林珏军中的一个哥们儿到了旁边嘀咕了一阵子。 这哥们儿是林珏手下的一个副将,也是世家出身,和林珏是沙场上并肩作战厮杀出来的情分。他的话,许是林珏还能听得下去。 那哥们也是隐约听说了林珏和萧恪之间的过节了,听了温鹤的话,当即不敢停顿,上前就拉着林珏的手笑道,「老大,别喝了。嫂子还在洞房里等着呢。」 林珏自然不想喝,于是,就势把酒杯交给了那位副将。 可偏偏萧恪不放过林珏,他见那副将把林珏的酒杯给夺了下来,很是不悦地挑了挑眉,劈手就夺过那酒杯,硬是塞进了林珏的手里,冷笑道,「林兄,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怎么,连,连本世子都不敢比了?」 他即使舌头打结,却还是忘不了激一激林珏。 只是林珏却不想再跟他这么耗下去,他把玩着手心里的那只酒杯,微微一笑,「萧世子,你喝得够多了,再喝下去就醉了。本世子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呼,就不陪萧兄了。」 不等萧恪反应过来,林珏就大手一挥,「来人,扶萧世子去歇着。」 萧恪却不想放过林珏。 今儿是林珏的大喜之日,他就是见不得林珏高兴,见不得林珏和罗锦心你恩我爱的。 方才在外头,林珏一路把锦心给抱进来,他也是看见了的。当时,他心里跟猫抓一般难受,无法排解,只得借酒浇愁。 可是越喝越觉得愁绪更多,像是绵绵的细雨一样,弥漫了他的全身,让他无法自拔。 他到现在也弄不懂,为何罗锦心会选林珏不选他? 论起身份地位来,明显的,他比林珏要高。 若是锦心选了太子殿下,他也就罢了。 可是罗锦心却偏偏嫁给了林珏,这让他一颗心实在是难以平衡。 今儿本来他可以不来的,但他偏偏要来喝这杯喜酒,就是想让自己亲眼看到罗锦心和林珏成了亲,好麻痹自己的那颗心的。 但如今,他出招,林珏偏不接,他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泄。 被恒王府的几个下人给架着往客房里走,萧恪很是不乐意,他结结巴巴地冷哼着,「林玉堂,你……你怕了?你怂了是不是?」 林珏不理他,径自招呼别的客人。 众人听萧恪说话如此不客气,也约莫猜度得出来他们之间关系如何了。 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心里有数就好,面儿上依然乐呵呵地装什么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应酬完,林珏也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打漂了。他捏了捏眉心,温鹤和冷烟两个赶忙上前扶住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洞房里走去。 却说锦心自打林珏去前院招呼客人之后,就把紫芝叫进屋子,让白芍和紫薇先去吃点儿东西。 一时,喜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 过不多时,就有两个丫头提着食盒过来,说是世子爷吩咐送饭菜来的。 锦心让她们放在桌上,并没有吃。 第49章 方才垫补了大枣和花生,这会子她倒不觉得饿了,只让紫芝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吃了。 正坐得无聊的时候,忽闻外头一阵脚步声走近。 紫芝喜得就要去打帘子,嘴里还笑道,「世子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谁知帘子挑起,进来的人却不是林珏,而是陈令如。 陈令如今儿穿一领鹅黄色对襟纱褂,滚边儿上绣着大多的牡丹。下身着一条葱绿绫裙,一双月白凤嘴绣花鞋,越发衬托得整个人明媚鲜艳,妩媚多姿。 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一进屋就直直地盯着端坐在喜床上的罗锦心,那大红的游龙戏凤的盖头和那身百蝶穿花的大红嫁衣,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就那么站在门口,一双杏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若是没有罗锦心这个贱人,今儿穿着大红喜服戴着大红盖头的人,是她才对。 虽然她这身打扮让她看上去清新脱俗,娇艳明媚,但是哪里比得上罗锦心那一身大红? 这小贱人夺得先机,霸占了恒王世子妃的位子,就算她将来有机会跟着表兄,那也不可能穿着一身大红了。 她就那么直直地瞪着罗锦心,一张本来娇俏的粉脸慢慢地涌上一层狰狞,看得紫芝两手一抖,扔下帘子就奔向锦心。 这个女人看上去恨不得把自家姑娘千刀万剐一样,她可得好好地守着姑娘。 罗锦心听见人进了屋,却没有了声息,又听见紫芝一言不发就奔到她前面站着,不由纳闷,问紫芝,「你怎么了?」 紫芝虽然不认得陈令如,但看这身打扮,还是觉得这女子身份不低的,何况她能在恒王府进出如常,一看就是个主子。 只是林珏没有什么妹妹啊,倒是上次听雪翎说过有一个表妹,如今一想,这女子怕就是了。 她忙挤出一抹笑,告诉锦心,「姑娘,想是这府里的表姑娘来了。」 锦心顿时就明白了,默默地捏着一方帕子,什么话都没说。 陈令如身为林珏的表妹,又那般喜欢他,看来,今儿特意过来,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上次,她们两个在诚亲王府可就交过一次手了。 锦心开始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要怎么对付这个陈令如了。 陈令如见紫芝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没想到罗姑娘身边的丫头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竟然认得出本姑娘?」 她刻意叫锦心「罗姑娘」,而不是「表嫂」,可见,她有多在乎这个称呼。 锦心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慢悠悠道,「我的丫头愚笨,哪里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是瞎猜度罢了,哪里就认得表姑娘了?」 她也故意叫了一声「表姑娘」而不是「表妹」,显然,也是跟陈令如学着了。 陈令如被罗锦心那声「表姑娘」给噎得回不出话来,一双手死命地攥着,手心里的帕子几乎被她给捏出两个窟窿来。 可是今天她是来找茬的,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被罗锦心给堵住了? 想了想,她勉强压下一肚子的怒火,冷笑道,「罗姑娘倒是谦虚得很,只是有‘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么说,罗姑娘也是承认自己愚笨喽?」 她自认为找到了打击罗锦心的路子,说完这话,握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 紫芝也没有料到姑娘新婚第一天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人,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锦心却是一点儿都不慌张,陈令如如此,也更能反映出她内心对自己的嫉恨。 她依然端坐在那儿,戴着红盖头,声线儿淡淡的,道,「表姑娘这是说我愚笨喽?不过愚笨也不要紧,只要世子爷喜欢就好!」 今儿陈令如过来就是找茬的,既然她不客气,自己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陈令如这会子心里最忌讳的就是林珏娶了她,那她也没必要给她兜着藏着了。 陈令如听了锦心的话,一张脸瞬时就变得惨白,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帕子,胸脯子一起一伏的像是要喘不动气一样。 罗锦心的话,她真的无法反驳。 不管她是什么样,反正表兄把她给娶回来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紧了紧拳头,陈令如终是挤出一丝狞笑,哼道,「表兄喜欢有什么用?姑母不喜欢你,你迟早还是得腾位子!」 也是心里急了,陈令如不顾自己大家闺秀的样子,尖声叫出来「腾位子」这话,真的让罗锦心大出意外。 寻常女子,当着一个新嫁娘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居心不良! 陈令如的声音听上去又尖又细,全然不像是个世家贵族的小姐,倒像是那等市侩小民。 锦心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表姑娘这么说,是想等着我腾位子喽?不过,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第50章 陈令如的心事被锦心给戳穿,自然羞得无地自容。但她仗着这屋里也就她和锦心两个,脸皮一厚,也就过去了。 但是锦心的话,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就是有这个心又怎么了? 凭本事,难道她就差了吗? 陈令如看着坐在喜床上的那个大红的人儿,梗着脖子不服输,「你可别得意,姑母迟早会把你赶出去的!」 锦心不由得乐了:这位表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找她的茬算什么?有本事找林珏去啊?又不是她要死要活要嫁给林珏的好不好?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只是陈令如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能给她指点迷津了,「表姑娘,你似乎找错人了。腾不腾位子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你姑母说了算的好不好?你表兄喜欢谁,那是他的事儿,你有本事让他喜欢上你啊?」 说完这些话,她就吩咐紫芝给她倒茶。 她才不想把精力都浪费在这等后宅妇人身上,成了亲之后,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在成亲之前,她可是跟林珏说好了的,到时候,她要在外面开一家医馆,开一间茶馆。 与其在这庭院深深的后宅里浪费生命,她不如出去闯荡出一番天地来! 可陈令如哪里能明白她的胸襟? 她还以为罗锦心瞧不上她,不想跟她接招呢。 林珏的茬儿她可不敢找,她也只能找找锦心的茬,出口恶气罢了。 见锦心悠然自得地品着茶,陈令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站在那儿一身的狠厉,却得不到回应。 她只得到处找着突破口,去发泄内心里的嫉恨,见锦心对她不理不睬,她只得冷笑着指桑骂槐,「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一点儿都不懂规矩,这大喜的日子,就这么大吃大喝,也不怕丢了表兄的脸?」 她自以为抓住了锦心的把柄,说完这番话,洋洋自得地挑着眉看着锦心,就等着锦心发火了。 锦心掩在盖头下的眸子晦暗一片,看样子自己不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姑娘,她是不知道自己的厉害了。 骂她也就算了,现在还扯上她的父母。 她倒是不知道陈家教女还有这样的规矩! 可怜她的父母都故去那么多年了,如今还要被一个不知深浅的东西拿出来说事,当她是个死的呀? 「哐当」一声,锦心就往桌上一墩茶盅,当即就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冷声喝命着紫芝,「姑娘我被人家给骂了,你这做丫头的,还愣着做什么?」 紫芝早就被这个不要脸的表姑娘给气坏了,一直憋着劲儿摩拳擦掌呢。如今得了自家姑娘的示下,当即就跟一头发怒的小牛犊一样,一头就拱上了陈令如的小腹,狠命地一顶,就把陈令如给抵到了门口。 陈令如哪里料到锦心的丫头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她今儿敢来找茬,就是仗着自己是恒王府的表姑娘,别人不敢怎么着她。 锦心不过是无依无靠的浮萍罢了,她来了这半日,也没见这丫头吭声儿,哪里想得到这一爆发就是这样的? 她当即被紫芝给顶得往后蹬蹬退了几步,竟忘了身后还有一道半尺多高的门槛儿了,身子往后一趔趄,咕咚一声,就摔了个倒栽葱。 对于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来说,摔这么一下子,可是要了老命了。 尤其是陈令如一半儿身子在门外,一半儿身子在门内,那纤细的腰肢堪堪地挂在高高的门槛上,垫得她的腰差点儿没有断成两半。 再者,她的后脑勺就那么硬邦邦地磕在了坚实的青砖地面上,当即就疼得她泪花四溅。 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一边的丫头见主子被紫芝一下子给撞倒了,顿时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见陈令如吭哧吭哧隐忍的哭声,那丫头才反应过来,忙去扶陈令如。 陈令如今儿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故意只带了一个丫头来找茬。这个小丫头身单力薄的,费了好半日的劲儿,才连拖带拽地把陈令如给扶了起来。 陈令如两手扶着那快断了的腰,心里那个气啊,看着紫芝威风凌凌地双手叉腰站在锦心面前,她撸了把袖子就冲上前,抡圆了巴掌就要招呼到紫芝脸上,嘴里还愤愤不平地骂着紫芝,「贱东西,竟敢打我?」 紫芝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来了一句,「打的就是你,怎么地?」 锦心坐在那儿稳如泰山,心里却暗笑:紫芝这丫头也学坏了。 陈令如被紫芝那气势汹汹的话给镇住了,她愣了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起来,「到底是贱人身边的丫头,尊卑不分。今儿本姑娘要是不把你给治服了,这个陈字就倒过来写!」 第51章 她也不顾自己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完全就没有了章法,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对着锦心就要出手。 在她看来,紫芝之所以会这么嚣张,完全都是锦心这个做主子授意的。 她倒要看看,今儿要是打了锦心,林珏会怎么着她?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恒王妃的亲侄女,林珏再护着锦心,也不会把她打回来的吧? 紫芝一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得赶紧就挡在了锦心面前,陈令如那挥出来的巴掌毫不迟疑地就落在了紫芝的脸上,那长长的指甲在紫芝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抓痕。 紫芝忍住痛,怒目圆睁地瞪着陈令如。 陈令如没有打着锦心,自是不解恨,不依不饶地骂道,「贱人,给我死开!」 一把就把紫芝给推搡到一边儿去,那双锋利的魔爪眼看着就要触及到锦心身上,就听门口处响起一声怒喝,「住手!」 陈令如堪堪地住了手,慢慢回头看时,却是林珏,正由小厮温鹤和冷烟扶着,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 因为喝了酒,他的面色在夜色里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白里透红,如上好的羊脂玉上染了一丝红晕。 那双精致如风羽般的眸子里,说不清是迷离还是怒气,反正看着陈令如,只让她一颗心都如同小鹿在撞,一双眸子更是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娇声喊着就奔着林珏跑了过去。 「表哥,你看,她们欺负我!」陈令如还像从小儿那样,有点儿事情就朝林珏扑去。 那娇俏的声音正是一个怀春少女才有的,听得温鹤和冷烟都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锦心更是狠狠地一颤,只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老天,这可是她的男人好不好? 一个女人对着她的男人这么着说话,是没把她这个做正室的放在眼里吧? 陈令如这是有多眼瞎啊,林珏要是喜欢她,何必娶了自己? 只是陈令如此刻已经被林珏那张带着酒气的面孔给迷得七荤八素的,压根儿就不会用脑子了。 她还以为林珏会像以前那样,能够包容她一切。 可是林珏在她扑过来的时候,身子轻轻地往旁边一闪,差点儿就让陈令如煞不住脚往外摔去。 陈令如吃了一惊,生生地顿住脚,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林珏,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泫然欲泣,看上去我见犹怜。 「表哥,她的丫头打了我……」 她似乎也看出林珏有些不快来,虽然还是告着状,但到底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就算当着林珏的面儿,她也不会叫锦心「表嫂」,只是用了一个「她」。 林珏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心里还清明地很,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自己这位表妹心里怎么想的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陈令如,勾唇冷冷一笑,「是么?我怎么只看到紫芝脸上的伤痕?」 他方才站在门外就听见陈令如那如疯魔了一般的尖叫和骂人声,紫芝脸上那两道伤痕又是那么明显,他不想注意都不行。 陈令如明明也是吃了紫芝的亏的,只是倒霉在她摔在了地上,腰部被门槛给撞了一下,外面看上去,完好无损,也难怪林珏不信。 只是听着林珏冷淡轻蔑的话,她一下子就急了,恨不得此刻就撩衣给林珏看,「表哥,她一个贱丫头打了我,就是以下犯上,我教训她一下也是应该的。表哥,您都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撞的我……」 她还要说下去,却被林珏不耐烦地给打断了,从他那张薄薄性感的唇里溢出来的话像是千年寒冰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陈令如,请你注意分寸,这是我恒王府,不是你陈府,想怎么撒野就给我滚回去撒!」 从小到大,平生第一次,陈令如被林珏给毫不留情地骂了。 她的眼圈儿顿时红了,委屈得浑身都在轻轻发抖,「表哥,您,您说什么?为了一个贱人,您竟然这般对我?」 她实在是想不透,表哥什么时候这般体恤怜下了? 是紫芝先打得她好不好? 「表哥,不信,您问我的丫头,是不是这个贱人打得我?」 她不死心,还想让自己的小丫头作证。 说完这番话,她就拼命地朝自己的丫头使眼色。 小丫头自是也明白主子的心的,忙使劲地点头,「是啊,是啊,世子爷,是这贱人先打姑娘的。」 「滚出去,这里是你插话的地儿?」林珏怒了,为陈令如的胡搅蛮缠,也为她的御下无方。 看看,都是什么主子什么丫头? 在他的洞房里,陈令如就跟个泼妇似的。他的锦心还一句话没说,她的丫头脸上都被抓伤了,陈令如还在这儿信口雌黄? 第52章 小丫头吓得立即闭上了眼,浑身如同筛糠一样,慢慢地就往外挪着。 虽然是陈令如的丫头,但是在恒王府里,她还没有那个胆量和林珏顶嘴的。 陈令如见林珏听都不听她的辩解,又对她的丫头又喊又骂的,顿时就火上眉梢,不顾脸面地喊了起来,「表哥,这个贱人有什么好,竟然让你六亲不认?」 「啪」地一声脆响,陈令如的话湮灭在林珏的耳光里。 她的脸被打得歪在了一边,她的手捂着自己的那半边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珏。 林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令如,「这是恒王府,这是我的妻子,恒王世子妃,你要是敢辱骂她一句,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消失在京城?给我滚,滚回陈府去!」 他毫不留情面地赶着陈令如,嘴里的话更是冷酷异常,让陈令如完全都没有招架之力了。 她呆呆地看着林珏好半晌,终是一跺脚,撂下一句狠话「你会后悔的」就跑了出去。 屋内,寂静一片。 林珏甩开温鹤和冷烟的手,走到了锦心面前,很是愧疚地轻声道,「锦儿,让你受委屈了。」 转脸看了看紫芝,他又道,「你跟着我的小厮下去,上点儿药。」 紫芝看了眼锦心,默默地行了礼下去了。 屋内,恢复了宁静。 温鹤和冷烟很有眼色地带着紫芝下去了,又悄声招呼了侍卫守在院门口,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洞房内,绛烛高烧,漾出一室的柔情蜜意。 林珏轻轻地走到依然端坐着的锦心面前,拿过早就摆放在床头小几上的秤杆,慢慢地挑开了锦心的大红盖头。 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就那么慢慢地呈现在林珏眼前。 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下,是两道修长的柳眉。一双星子般的明眸,正低垂着,不敢看着他。 那挺翘的小鼻子,像是一件精美的玉器,高一点低一点都破坏了它的完美。 那一张弧度优美的菱唇,发着淡淡的莹粉,就算是涂了口脂,也难以遮掩它的完美。 林珏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不会跳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锦心,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在一边儿赶紧说着祝福的话。 说完了,她倒是有眼色,跟林珏锦心告辞,就带了门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林珏和锦心两个。 锦心前世里虽然嫁给林珏一次,但那时林珏却了无声息,她又是和他做了冥婚,陪葬的,哪里有新嫁娘的喜气? 今生,没想到就这么活生生地嫁给了他,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做新娘子,她再淡定,也不免心里跟小鹿在撞一样。 林珏含笑看着低垂着粉面的锦心,打趣着问她,「锦儿可是害羞?」 锦心平日里看着柔弱,实则内心很是刚强。听闻此言,她忍不住就呛了林珏一句,「谁害羞了?」 此话正中林珏下怀,就听他低低地笑了,「既然不害羞,那为何不敢看我?」 锦心被他挤兑得没法,只得猛地抬头,一双俏生生地妙目就那么直直地闯进林珏的眸子里。 那如一汪春水的眸子,纯净无瑕,欲说还羞地看着林珏,传递给林珏无限的柔情。 林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哪里还把持得住? 他顿时就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锦心的,连声音都带着一丝轻颤,「锦儿……」 锦心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的注视下,再一次羞涩地垂下了眸子,喃喃嘀咕了一句,「我们……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林珏这才反应过来,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无奈地牵着锦心站起来,朝屋子中间的八仙桌走去。 虽然他是个沙场上冷酷如修罗的人,对于这些繁文缛节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但这是他和锦心的好日子,他绝不肯马虎一分一毫。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只是一点儿都没有动过的迹象。 林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了锦心一眼。 她都饿了一天了,怎么也不知道先吃一点儿垫补垫补? 锦心像是猜出他的意思,低声道了一句,「这饭菜是要等你一起吃的……」 林珏听了这话,就温和地笑了,心里莫名地就涌上了一股暖意。 这一生,还有一个人这般惦记着他,真好! 他还执过那把粉彩的酒壶和两个粉彩的酒盅,斟满了,递给锦心一杯,然后两个人就慢慢地勾着手臂,喝了交杯酒。 喝完之后,林珏拉着锦心坐下来,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了锦心的嘴边。 锦心不料他竟然要喂自己,顿时就羞红了一张娇俏的脸儿。 第53章 在答应嫁给林珏的时候,她的心都没有什么波动,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能躲开太子和萧恪的求亲,比什么都强。 可是她没想到,原来男女之间在一起,还能够做这么亲密的事情。 望着那一筷子已经到了嘴边的菜,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吃下去还是就那么闭着嘴。 林珏见她迟迟不张嘴,很是纳闷,以为锦心不喜欢他夹的菜,迟疑间,就问了出来,「是不是不合你口味?」 锦心见他眉间划过一丝失落,不禁有些不忍,忙张嘴含了,嚼了几下咽下去,才道,「不是,只是,有些不大适应罢了。」 林珏这才知道这丫头原来还是害羞。 他侧脸看着她低着头,一双莹白柔嫩的小手绞着那大红的衣襟,好似那衣裳跟她有仇似的。 他不由低低地笑了,那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锦心听得怔住了,暗暗想着:这个人,怎么连个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老天老天,你真是太厚爱他了吧? 只是想起前世他那冷冰冰的躯体,她还是止不住轻轻地发抖起来。 难道是因为他太好,老天才要收回他的吗? 今生,她一定要好好地守护着他,不让他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林珏哪里知道锦心不过是一瞬的功夫,竟然想了这么多 他只看着锦心那含羞带笑的娇俏模样,就觉得已经饱了。 为了破除锦心面对他时的羞涩,林珏索性一把把锦心给揽进怀里,大手箍住她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这番举动,无疑引得锦心低低地叫出了声来。 她红着一张小脸,那双脉脉含情的妙目看都不敢看林珏,头低得都快要埋在林珏的胸膛里,带着一丝儿无奈恳求着林珏,「你,你快把我放开!」 「不放,我自己的娘子,难道还搂不得?」林珏也是个无赖,软玉温香抱满怀,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他哪里舍得? 锦心对上一个不讲理的人,自然是无话可说了。 何况,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啊,既然两个人已经是夫妻了,怎么能避免得了这种亲密的举止? 她只好由着林珏,只是一张粉面羞得像是煮熟了的虾子,再也不敢那么和林珏对视了。 林珏看着怀中跟只猫儿一样乖巧的小人儿,无声地喟叹了一声:「锦儿,今生有你,我真是满足了。」 锦心低低地应了一句,林珏就又给她夹起菜来。 锦心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被林珏给喂饱了,待要起身时,林珏却不松手,大手一揽,就势把她打横给抱了起来。 锦心这次倒是没有大惊小怪的了,似乎是了解了林珏的脾性,她只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脑袋就缩进了林珏的怀里。 这个举动取悦了林珏,他拿下巴磨蹭了一下锦心那一头浓密地黑发,在她耳边呼了一口气,轻笑道,「咱们去洗澡好不好?」 一听这话,锦心顿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炸毛了。 老天,这个男人说什么? 竟然要和她一起去洗澡? 这可怎么办? 她焦急万分,一张美艳无伦的小脸上自然就显露出来,看得林珏心痒难耐,忍不住低头就在她那柔软的香腮上啄了一口。 罗锦心急了。 虽然成亲之前,外祖母没有告诉她洞房花烛该怎么做,但罗锦心两世为人,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本来今晚她就够忐忑的了,被林珏这么一逗,她竟然吓得浑身发起抖来,眼见着林珏抱着她往盥洗室里走去,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恨不得牢牢地长在他的身上才好。 林珏只觉得从心底往外漾出笑意来,抱着锦心的手越发用了些力气,吓得锦心不由得轻呼出声。 到了盥洗室,林珏用脚轻轻地踢开门,迎面就是一阵热浪扑面。锦心闪眼看过去,却见一个硕大的木桶正热气蒸腾,看样子,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她羞涩地连看都不敢看林珏,只声若蚊蚋般在林珏耳边嘀咕道,「能……能放我下来吗?我自己来就好。」 听着这如出谷黄鹂般的声线儿,林珏只觉得浑身都醉了。 他瞥向怀中的人儿,就见那个一向孤高冷清的女子,眼下杏目微闭,香腮晕红,看上去就像是一株艳丽娇媚的牡丹,让人忍不住就想采撷一口。 林珏的心忽地就漏跳了一拍,盯着怀中的女子,心猿意马起来:这是和他相伴一生的妻子,从此之后,这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而他,从此也有了全新的使命,他要一生一世好好地守护怀中的女子,不让别的男人觊觎一丝一毫。他可是亲眼见证过他的锦心有多受欢迎的。 第54章 锦心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蹦出了腔子外,林珏抱着她已经在木桶边站了好一阵子,却依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人,莫非要来真的?真的要和她同浴? 只是,这样好吗? 虽然是夫妻,有些亲密的事情可以做,但锦心可不知道,到底能亲密到什么程度啊。 她吞了下口水,拿雪白的柔荑戳了戳林珏那坚实硬挺的胸口,期期艾艾道,「那个,水快凉了,你……你放我下来啊?」 只要放她下来,她就有法子逃离了。 真没想到林珏这样清冷孤傲的家伙,也有这样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她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希望林珏能听到她的心声,快点儿放她下来,最好,还能立即转身出去。 林珏看着怀中那一脸娇羞样的小女人,呵呵地笑出了声,却不再吓她,依言放她下来,作势拉着她往浴桶边上走去,吓得锦心忙往回缩手,「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看着耳根子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的锦心,林珏好不容易才下决心不再逗这个小女人,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锦心还有些不大适应,看方才林珏那一副想把她给吞吃入腹的样子,怎么这会子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问出来,万一林珏后悔了,真要和她入浴可就麻烦了。 匆匆地转过身来,锦心不敢看林珏的眸子,只是轻声央求着他,「你……能先出去吗?」 「呵呵……」,林珏虽然看不够锦心这副娇羞欲滴的样子,但怕惹急了她她不理会自己,只好万分不舍地走了出去,顺带着把门给轻轻地带上了。 锦心长出了一口气,听着林珏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忙上前从里头把门给闩上,也不叫紫芝,平复了一下心情,就慢慢地宽衣解带,跨步进了那硕大的浴桶。 倚在桶壁上,锦心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熨贴地在叫嚣,一天的疲乏顿时消散而空。 她闭上了眼睛,好好地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却说林珏转到了他们的卧房,坐了一阵子,忽然起身到了门口,扬声道,「来人!」 黑暗里,立即就冒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劲瘦的年轻人,他双手抱拳低声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林珏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冷声道,「把十八、十九叫来。」 「是,主子。」黑衣人答应着转身没入暗夜中,不消片刻,就带来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影,那两个人到了林珏面前,双双跪倒,叩拜行礼,「见过主子」! 赫然是两个女子! 借着微弱的烛光,林珏静静地打量着这两个貌不其扬的女子,半晌,方才冷声问道,「你们两个可知罪?」 那两个女子愣了一下,旋即就磕下头去,其中一个低声答道,「主子,属下知罪,不该离开世子妃,让表姑娘进来羞辱了世子妃,请主子责罚!」 另一个也赶紧磕头,「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两个人并没有喊着饶恕,而是求着让林珏责罚。 林珏也不为所动,只冷声道,「既然知罪,那就下去,每人领十军棍!」 那两个女子听了这样的处罚,很是惊讶。 都知道林珏御下宽严有道,奖惩得当,她们犯了这样的错,让世子妃被表姑娘欺辱了去,还以为世子定会严惩不贷呢,谁料到竟只有十军棍? 她们以为没有三十军棍是拿不下来的,林珏的这话,让她们差点儿喜极而泣。 十军棍虽然也够疼的,但对于她们这些打小儿就被林珏救了、从此后连性命都是林珏的人来说,当真是太少了。 两个人顿时就叩下头去,万分感激地谢过林珏,起身下去领罚去了。 林珏目送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由轻叹一声。这两个暗卫已经送给了锦心了,可她们却没有保护好锦心,让陈令如钻了空子,差点儿没有伤着锦心。 只是这两个人素来谨慎小心,又对自己忠心耿耿,念在初犯,小惩大诫,留着她们跟着锦心,总比柔弱的紫芝强。 琢磨着锦心也该洗好了,林珏转身进了卧房,关了门,把身上的大红锦袍脱了,只着了里头一层雪白的里衣,拿了一本书,歪在床头上看起来。 只是他压根儿一页都看不下去,眼里心里都是锦心那副娇羞脉脉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燥热得不行。 不过盥洗室那边儿似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不由得着急起来,趿拉着鞋子就朝盥洗室走去。 林珏靠近门口时,刻意放轻了脚步,把耳朵贴在糊了高丽纸的门上细细地听着,里头一丝儿动静都没有。 他有些疑惑,难道洗澡不应该发出点儿撩水的声音吗?还是锦心洗着洗着睡着了? 第55章 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他却不好闯了进去。 只是光想想那副锦心美人入浴的画面,他就觉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像是要流血了。 他赶紧捏着鼻子往后撤了一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平复着那升腾而起的欲望。 门轻轻地从里头打开来,林珏淬不及防地就那样捏着鼻子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一副美人出浴图。 只见锦心一头乌发水淋淋地披散在雪白的肩头上,一袭艳红的浴袍就那样随意地披在身上,越发衬托出那胸口白得发亮的肌肤。 因为热汽氤氲的缘故,她那张娇艳明媚的脸,白里透红,滑嫩得像是上等的羊脂玉,看得林珏浑身的火一拱一拱地往上窜。 可是锦心哪里知道林珏竟然就堪堪地堵在门口? 乍一出来,她看到面前那个有些狼狈的男人,只觉得呆愣了一瞬。 可是下一刻,她意识过来之后,就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抽身就要缩回盥洗室里。 林珏哪里肯放过这样香艳的她? 当即大手一撑,就把在门框上,让锦心无法进屋。 锦心恼了,两道纤细的柳眉一挑,一张小脸儿就跨了下来,带着一丝怒意,低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一边质问着,还不忘了把身上的浴袍往上提拉一下。 真是该死了。 她还以为这外头没人的,也就没有注意就这么一身出来。 没想到林珏这家伙竟然就站在门边,幸好自己没有露多少。 她低头细细地看了下身上,除了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腿,倒也还好。 只是一抬头,看见林珏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看,锦心又受不了了,伸手就去推他,「瞎看什么呢?」 其实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领口开了一点,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也能让林珏看呆了。 不过林珏好不容易逮着这样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他趁势就攥住了锦心那只雪白的柔荑放在唇边细细地吻起来,在锦心一副要杀人的眼光下,依然嬉皮笑脸地站在那儿。 锦心没辙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高冷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林珏,竟然也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说好的冷酷嗜杀、孤冷高傲的人呢? 面对这般有些不大「正常」的林珏,锦心有些不知怎么去和他相处,只好一手撑着他那硬实的胸口,一手挡在自己胸前,小声地恳求他,「你……你能不能先出去?」 都箭在弦上了,林珏哪里舍得出去? 他笑着摇摇头,一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越发醉人迷离,看得锦心心跳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林珏欺身上前,一把揽过锦心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一个打横,就把美人儿给抱在了怀里。 软玉温香抱在怀,他才知道此生的意义到底在何处。 锦心的浴袍被他这么一抱,领口扯得更大了些,只要林珏一低头,就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沟壑。 锦心羞得只得努力把自己的浴袍往上扯,可这样,更加让林珏欲罢不能,眼珠子一眨也不眨地滴溜溜在她身上看个不停。 从盥洗室到卧房,不过是十几步之遥,可是锦心却觉得漫长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轻轻地把她放在大红的喜床上,锦心一张脸儿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可林珏却没有了其他的动作。 身上那硬实的胸膛忽然离开她的身体,锦心忽然觉得凉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林珏已经手拿着凉快雪白的布巾坐在她的旁边。 不等她发问,林珏就麻利地把布巾包到了她那一头乌黑尚且滴着水珠的秀发上,细细地揉搓着。 手底下绵柔的触感,让林珏忍不住喟然叹息了一声,满足地说道,「头发湿着睡觉容易着凉,还是擦干再睡得好。」 他的话一出口,锦心就愣了下。 想过千万种婚后夫妻相处的模式,她从来不敢奢望林珏会如此体贴温柔地对待她。 前世里,那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人躺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依然历历在目,好似昨天的事情一样。 可是眼前这副动人温情的画面,彻底瓦解了她心底的寒冰。 此时的锦心,只觉得自己那颗冷硬得仿佛千年寒冰一样的心,瞬间被注满了血液,复活了。 温度,似乎一点一点凝聚起来,让她像个普通寻常的被夫婿宠爱着的小女子一样。 她娇羞地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珏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她的乌发上来回地揉搓着,好似在弹奏人间最动人的音符。 约莫过了一刻,她的头发已经被林珏给擦得半干了,就那么披散在肩头,在绛烛的光亮中,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一样,乌黑亮泽。 第56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林珏满意地拿起妆奁台上的乌木梳子,细细地给她梳着头发,指尖还慢慢地顺着她的发,生怕弄疼了她。 终于忙活完了,林珏怜惜地拢了拢锦心耳边的秀发,在她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轻笑一声,「等我!」 锦心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抬眼看去,就见他脚步匆匆地转向盥洗室的方向,心里这才意会过来,他是去洗澡了。 不过转瞬,她的脸又红得不成样子了。 盥洗室里只有一个大木桶,难道他要就着她洗过的残水洗澡? 那这样,他们两个不就亲密地接触在一起了吗? 锦心甩了甩脑袋,拼命地把自己心中这种羞人的想法给甩出去,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点儿出息! 但林珏的洗漱速度显然出乎意料,几乎在锦心刚刚平复掉自己的心情,他就裹着两条雪白的布巾出来了。 倚在床头上还在出神的锦心,是被忽然撞入眼帘的那两条带毛的大长腿给惊醒过来的。 她下意识地顺着那两条长腿往上看去,就看到了那仅裹着两条布巾的男人健硕的身子。豆,豆,网。 下一刻,喜庆的洞房里,就传出一声女子惊讶过度的尖叫声。 守在院门口的温鹤和冷烟两个面面相觑了下,撇了撇嘴,暗自祈祷着他们家世子爷不要太野蛮! 寂静的夜空,只有微微拂过的风声。 室内,绛烛高烧,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锦心捂着被子不敢看只裹着布巾的林珏,她的脸烫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看得林珏心动不已。 「锦儿,来给我擦擦头发可好?」林珏知道此时不能逼她太紧,只管好声好气地央求着她。 锦心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想起方才也是林珏给她擦得头发,自己要是回绝了,未免太过心狠,于是,她勉强「嗯」了一声,把小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 林珏已经笑吟吟地坐在床边上了,见她出来,就把一条雪白的布巾递了过去。 锦心抖索着手接过来,闭上眼睛不敢看林珏颤巍巍地摸索着就往林珏头发上擦去。 只是手腕子却忽地被林珏给抓住了,她气恼地停了下来,头顶上传来一声闷笑。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气呼呼地看过去,就见林珏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锦心忍不住就喊了出来,「喂,你抓住我的手,我怎么给你擦头发?」 「你确定你是给我擦得头发?」林珏好笑不已,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雪白的柔荑,不再说话。 锦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一颗心狂跳不止。 天,她这是擦的头发吗? 明明她的手攥着布巾往人家胸口招呼过去的! 此刻,她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看着眼前这个娇羞得快要抬不起头来的小女子,林珏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一把扯过锦心手中的那条手巾,顺势把锦心揽进怀里。 锦心身子猛一哆嗦,抗拒着就要往外挣脱。 「别动,锦儿,让我抱抱!」性感嘶哑的声音就贴在耳边,男人滚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脸颊扑过来,让锦心不知所措。 「我……我……」锦心有些结巴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知道夫妻之间必须要发生些什么,可是一轮到自己了,她就紧张起来,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锦儿,我们是夫妻了,就得比别的人亲密不是吗?」林珏贴着她的耳根,细细地说着,迷人的声线儿让人忍不住沉醉。 锦心老老实实地窝在林珏那坚实有力的胸膛上,明知道林珏说的是事实,却不知该怎么回话。她只能装什么都不懂,继续趴在林珏怀里。 林珏看着这个不敢抬头、只窝在他怀里装死的小女子,忍不住就闷闷地笑了。 锦心只感觉得到他胸口传来的震动,让她连装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好半天,林珏才住了笑,两只修长的大手捧着她的脸抬起来,让锦心不得不和他视线相对。 「锦儿,想好了吗?」林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渴求,听得锦心有些于心不忍。 一向果断冷清的她,头一次有些踌躇了。 可是林珏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妙目,深邃得如同湖水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的都是她的影子。 锦心顿时就被他的眸光给吸引住了。 此生,她和他就是相伴一生的人了,除了死去的爹娘,这世上,就只有他能让自己牵肠挂肚了。 她牙一咬,终是狠下心来,声若蚊蚋,「我……我有点儿害怕!」 「锦儿真好!不怕!」林珏得到了她的这句话,顿时心花怒放,拥着她的力度更大了些,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第57章 锦心闭上了眼睛。 林珏温热的唇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一路徐徐往下,在她纤细的眉头、星子般的眼睛上、挺翘的小鼻子上都落下细碎的吻痕,终于来到了她嫣红粉润的唇瓣上。 四唇相接的那一瞬,锦心浑身一下子酥麻起来。她很是不适应地往外挣了挣,但哪里挣得过林珏那如铁钳一般的臂膀? 头一次,她尝到了被心爱男人亲吻的滋味! 原来,这么美好! 前世里,她有一次被表哥安言强吻过,那次的感觉,让她害怕了被男人亲吻,害怕了和男人亲密接触。 可是林珏的吻,是那么得不同,让她尝到了甜蜜,感受到了宠爱。 她默默地承受着林珏的亲吻,只觉得天地间好似只剩了他们两个一样,美好又原始。 林珏感觉得出怀中女子不再挣扎了,他心里一喜,动作越发温柔起来,像是呵护至宝一样,恨不得把锦心捧在掌心里。 室内,春情荡漾。 大红的帐子放了下来,遮挡了床上的柔情蜜意。 「锦儿,我要进来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轻轻地说道。 「嗯……」女子只是轻轻地答应一声,旋即就被一声隐忍的疼痛声给淹没了。 …… 第二日,天光大亮。 锦心悠悠醒转。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酸疼得像是被马车给碾过一样。 「锦儿,醒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锦心侧脸看过去,就见林珏正笑得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嗯。」 锦心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们,真的成为夫妻了,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想到这儿,锦心羞得就不敢看林珏。 动动酸疼的身子,她更是对面前这个一夜要了她三次的男人心生怨愤。 不知道她初经人事吗?还这么下死力? 林珏看着她一脸的愠怒,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看着她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忙搂住她,歉意十足,「锦儿,都怪我,昨晚……忍不住。」 明知道她的身子柔弱,他偏忍不住,实在是她的滋味太美好。 锦心斜他一眼,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就要起来。 她可没忘了新婚第二日,要一大早起来给婆婆敬茶的。 可是林珏却搂紧她不放,锦心气得就往外推他,「天都大亮了,我们赶紧起来去给婆婆敬茶了。」 林珏被这一声「婆婆」给愉悦了,他越发搂紧了她不放,笑道,「放心,我已经打发人给母亲说了,我们晚半个时辰再过去!」 晚半个时辰?亏他想得出来! 恒王妃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锦心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锦心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跳下床去。 无奈周身酸痛,让她已经半坐起来的身子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珏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顺势搂在怀里,忍不住勾了勾唇,坏笑着,「你这是在投怀送抱?」 气得锦心捏紧了拳头就要去打他。 什么人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珏那双凤羽般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半空里拦截下那只并没有多少攻击力的粉嫩拳头,放在嘴边就狠狠地亲吻起来,「宝贝儿,一大早上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明明是他先招惹她的,反倒被他说成她发火! 锦心有些哭笑不得,斜睨着这个自己将要陪伴一生的男人,就见他一双凤眸里满是得逞的「奸笑」,那斜飞入鬓的长眉还冲着她挑了挑,高挺如大理石雕刻般的鼻梁在晨光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薄薄的唇瓣还在她的手背上来回地摩挲着。 她只觉得自己真的头一次见林珏一副痞气冲天的模样。 平日里,两个人还没成亲的时候,他虽然冰冷,但到底在她面前都是谨言守礼的样子。可谁料到,不过是一夕之间,这人就成了这副样子! 看着锦心在专注地打量自己,林珏心里的快意更加莫名地升腾,爱怜地捉住她的另一只小手放在嘴边吧唧亲了一下,微微的胡茬让锦心浑身涌起一阵麻酥酥的触感。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着一丝愠怒瞪着林珏,让他一下子就愉悦起来,长眉一挑,那不正经的话就脱口而出,「娘子是不是被夫君的美貌给迷住了?」 此时,他上身裸露,露出一大截蜜色的肌肤,紧致散发着光晕,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人才有的。 再加上他那张妖孽般的俊容,看上去就像是谪仙下凡,的确有让女子看呆住的资本。 第58章 只是她明明是在瞪他好不好? 这人怎么连好赖都不分? 看着他那一副任君采撷的自恋样儿,锦心实在是受不了地嗤笑一声,就欲缩回自己的手。 天光大亮,再和他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到时候恒王妃还不知道怎么看她呢。 可是林珏却丝毫不慌张,看着她挣扎欲起身,他不紧不慢地叹息一声,「不是跟你说了吗?晚些去没什么。」 锦心白他一眼,「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啊?」 那是他母亲,又不是她亲娘好不好? 身为媳妇,该有的礼数若是不周到,日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饥荒。 何况,恒王妃本不待见她,何苦在这种事情上触霉头? 林珏见她挣命要起来,无奈地只好先她一步坐起来,贴着她的耳根柔声道,「你这副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好歹先泡个澡,纾解下身子的不适才好!」 泡了澡之后,还得梳妆打扮,还得吃点儿东西垫补垫补。 如此一来,可不得半个时辰? 他打发人跟母亲说迟半个时辰,也是算准了会有这些事情要做的。 锦心瞪他一眼,有些不大明白。 澡肯定是要洗的,只是她这副样子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又不是要光着去。 眼睛不经意间瞥了下自己的胸前,她顿时就明白过来林珏所说何意了。 妈呀,整个胸口密密麻麻都布满了或红或青的小草莓,几乎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这倒好说,大不了穿上衫子遮住就好。 只是她的脸上,她的脖颈上,会不会也有? 她自己也看不见,但见林珏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锦心就知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气冲冲地瞪着他,压低了嗓音吼起来,「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儿?」 非要把她弄成这副样子,这大热的天儿,衣衫单薄,到时候被人看见了,岂不是羞得她无地自容了? 林珏早就看见她浑身上下的吻痕了,见她恼了,自己也心疼得要命。 他搓了搓手,嘿嘿低笑着,「我也不知道你的肌肤竟然会嫩成这样!不过我保证,我没有下手……」 在锦心两眼射出刀子之前,林珏不怕死地又来了一句,「我是下嘴的。」 锦心实在是不知道说这人什么好了,什么时候,他的脸皮修炼成这样了? 想要打他几下,无奈自己身子酸得使不上力气,只得用眼睛瞪着他。若是此时她的眼光里能射出利刃,林珏身上估计早就被她给射出成千上百个洞了。 这厮见锦心急了,也不敢再逗她,自己麻利地掀开大红鸳鸯戏水的锦被,跳下了床,就那么赤条条地站在床前,去够架子上的衣衫。 锦心羞得粉面通红,已是看光了他的身子。 长身玉立的身子上,一色儿的腱子肉,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修长的两条腿,充满了力量美。宽肩窄腰,性感结实的臀,无不引人入胜。 只是,那紧实的背上,却布满了蜿蜒曲折的伤疤,像是一条条蚯蚓,看上去颇有些狰狞。不过,不仅没有破坏了这具身体的美感,反而有一种豪放粗犷美。 锦心不由愣住了:这些疤痕是他多年征战的结果吧?没想到外面光鲜亮丽的恒王世子,也是靠着赫赫战功顶天立地的! 林珏披上外衣,回过身来看到的就是锦心一副痴痴盯着自己看的样子。 他心情大好地勾了勾唇,倏地贴近了锦心的脸,问得丝毫没有一点儿谦逊,「锦儿,夫君我的身子还看得过去吧?」 他心里当真说不出的高兴,自己心爱的人儿也这么喜欢自己,这世间还有什么事儿比这个更让人心旷神怡的? 锦心意识过来,一张俏脸又爬满了红晕。 她现在才发现,林珏这家伙着实自恋到一定程度了。 嘴里嗤笑了一声,她慢腾腾地就往床沿上挪,不忘了揶揄他一句,「自恋是种病,不治不行!」 只是嘴巴虽硬,身子却不景气,她嘴上痛快了,却不料自己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栽去。 好在林珏就在她面前,胳膊一捞,她人已经到了他的怀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吓得她本已闭上的眼睛又慢慢地睁开来。 「看看,又逞能了不是?放着你夫君这么大个活人不使唤,非要自己动手!」 林珏的声音里满是宠溺,虽是数落的话,但偏生听在锦心耳朵里,就有说不出的熨帖。 她快意地抿了抿唇,毫不客气地笑起来,「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乐意被人给使唤的。」 林珏却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本正经道,「我不知这世上有没有其他人,但我,就是乐意被你差遣一辈子,甘为你当牛做马!」 第59章 锦心一下子愣住了,一双明丽的眸子望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好像那里头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情意,让她止不住就想溺毙在里头。 曾几何时,他对她的情分已经这么重了? 林珏抱着锦心又腻歪了一阵,方才把她抱到盥洗室里。 里头放着一个硕大的木桶,热气氤氲,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儿,芬芳扑鼻。 锦心挣扎着要下来,林珏却不肯松手,鼻尖在她那滑腻的腮上蹭了蹭,轻声道,「我跟宫里的嬷嬷要了秘方,这水听说泡了对女子的第一次相当好!」 女子的第一次?还秘方? 锦心只觉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这人要干什么?非要吵吵的唯恐天下不知吗? 这意思,连宫里的老嬷嬷都知道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了! 天,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男人。 「你做什么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自己就会医术,要是受不了不会自己配药,要你管?」 锦心也是急了,呛了他几句,就拼命从他怀里跳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把林珏给推出门外,麻利地把门从里头给闩上了。 要是再和他待下去,她怕自己会疯。 林珏摸了摸差点儿被门给夹住的鼻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宫里的贵人都用这个方子,那嬷嬷说特别好。你自己配哪里来得及?」 其实头几天他就开始去打听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给锦心听,让她知道,还不得扇他几个大耳刮子。 锦心宽衣解带,沉坐到水里。 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疲惫酸痛的身子,芳香的药草滋润着她,慢慢的,她也不觉得自己下身痛得不敢动了。 心里暗道一声到底是秘方,疗效真好! 只是她不想把这些话说给林珏,免得那人又得意忘形。 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她才觉得自己的精气神恢复了一些。慢慢地从水里起身,拿过搭在屏风上的白布巾擦干了身子,她扯下屏风上头早就备好的白色软绸里衣穿了,方才去开门。 没想到林珏还站在门口,见了她,顿时眉开眼笑地就张开双手,「锦儿,你洗好了?」 还想抱着她走回卧房。 锦心气得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万一被丫头看见了,可够人家笑话的了。 她甩开林珏伸过来的手,径自朝卧房走去。 林珏跟在她身后碎碎念,「看看,那秘方不错吧?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敢走路了。」 锦心哭笑不得地回过身瞪着他,这人,什么时候也学会唐僧念经的本事了? 坐在妆台前,锦心把紫芝叫了进来。她的头发素日都是紫芝梳理的,她自己可没那个本事收拾。 紫芝拿过妆台上的一把黄杨木梳子,顺了顺锦心那头如瀑般的黑发,细细地梳理起来。 无意间低头,她竟然透过锦心那微敞开的衣领,看见她胸前密密麻麻的吻痕。 紫芝赶紧低了头,偷偷地笑了。 她虽没嫁人,但到底痴长两岁,这点儿东西她还是知晓的。 看来昨晚上姑娘和林世子的洞房花烛夜没有虚度,从姑娘那娇羞脉脉的神情上,可见林世子待姑娘不错。 如此,她就放心了。 姑娘打小儿就没了父母,在外祖家过得也不舒心,此生能觅得良人,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一边梳理着一边想得出神,嘴角不知不觉就抿了一抹笑。 锦心在铜镜里看见了,不由纳闷:这丫头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欢快?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问道,「紫芝,你一大早笑什么?莫不是想到自己也嫁了个如意郎君了?」 虽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被斜倚在贵妃榻上的林珏给听去了。 他对那个「也」字很满意。 看来,他的小女人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想到此,他索性丢开自己手中那卷拿着装样子的书。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那一双凤眸一直盯着锦心看呢。 走到锦心身后,林珏一把夺过紫芝手中的黄杨木梳子,替锦心梳起头发来。 方才见紫芝拨弄锦心的那一头黑发,他早就嫉妒如狂了。这辈子,只有他才有资格碰锦心,就算紫芝是个女人也不行。 此时,正一肚子酸水的林世子,一双灵巧的手不停地盘弄着锦心的乌发。 一边儿的紫芝哭笑不得地站着,还沉浸在方才锦心说的那一番话上。 她哪里是女大思嫁啊,她是为自家姑娘高兴好不好? 而且,看林世子这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她更加把一颗心给放到了肚子里。 第60章 抿了抿唇,她小声地道出一句,「姑娘惯会取笑人家,奴婢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只要姑娘不嫌奴婢烦人,奴婢情愿伺候姑娘一辈子。」 锦心忍不住笑了,对着镜子点了点,「看看这丫头,嘴还硬。等遇到你的良人,到时候就该怨我留着你了。」 一句话逗得林珏哈哈大笑起来,「如娘子所愿,我会尽快给这丫头挑个好夫婿!」 紫芝一张脸涨得通红,待要分辨几句,却见林珏正含情脉脉地看着镜中的锦心,她忙低了头退出了屋子,把一室的旖旎留给了人家新婚的小两口。 林珏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给锦心盘了一个飞仙髻。 放下黄杨木梳子,他一手托着那盘好的发髻,一手就在首饰匣子里找合适的发饰。 锦心低了头,点了点那个一点油的簪子,笑道,「就这个吧。」 林珏却不依,「太素淡了,用这个五彩飞凤的金钗吧。」 「别别,昨儿戴了一头的金饰,差点儿没把我压死。」抓着那支一点油的簪子就往自己后脑勺上别去。 无奈她看不见,插了几次总不满意。 林珏只好抢过来,替她端端正正地插了,笑道,「罢了罢了,就依你。只是再戴两朵花儿才好。」 到底挑了两朵南珠头花别在锦心的鬓边,才心满意足地站开些,打量着锦心。 锦心左右端详了一番,觉得他的手艺比紫芝还好,就打趣他,「没想到你这个一向手拿屠刀的人,也做得来这样的细活。」 「那是,咱从今往后就要一手拿刀,一手挽梳,替娘子画眉点唇,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这人的贫嘴着实没治了。 锦心不敢顺着他往下说,免得这人越发来了劲。 她起身朝那个沿墙立着的樟木衣柜走去,打开雕花的门,挑起要穿的衣裳。 只见里头玲琅满目全是林珏给她预备的簇新的衣裳,看得眼花缭乱也没挑出一件来。 衣裳太多,她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了,忍不住就回头埋怨起来,「你以为我是衣裳架子啊,做这么多,哪辈子能穿得完?」 林珏上前笑道,「我的娘子,自然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来享用。这些算什么,等明儿我再叫人来给你打几套时新的首饰。你这头上戴的太素了。」 锦心无语了,她平生最喜钻研医术,对于这些,当真不怎么上心。 「罢罢,有这些就够了,省点儿银子吧。」 林珏见时辰不早,也不再啰嗦,给她挑了一件银红的纱衫,一条烟霞紫的湘裙,亲手给她穿上,方才拉着锦心的手坐到饭桌前,吃了几块点心。 外头就有人来报:「王妃娘娘身边的钱嬷嬷来了。」 钱嬷嬷来了? 锦心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林珏。 莫非是王妃等不及了? 林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地摇了摇头,就见钱嬷嬷已经踏进门来。 许是王妃身边的人,气势格外大,钱嬷嬷进门就直直地站在锦心和林珏面前,曼声道,「世子爷早安,老奴奉王妃之命来验元帕!」 一听是这个,锦心颇有些不自在起来,就好像她和林珏之间的私密事都被人家给看见了一样。 不过王府规矩大,她不过一个新嫁妇,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林珏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这老嬷嬷仗着自己是母妃身边的人,光问候了他一声,竟然没把锦心看在眼里,当真是狗仗人势。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还能大过主子去? 钱嬷嬷见林珏没吭声,误以为他答应了,径自绕过锦心,就去往他们的卧房。 不过是一瞬,她就把那张皱巴巴的元帕给拿了出来,装模作样地笑道,「世子爷,老奴这就把帕子送给王妃娘娘看去。」 她手脚倒是麻利,弯了弯腰身就迈开脚往外走。 林珏冷声喊住她,「钱嬷嬷,你看过了吗?世子妃可是处子身?」 「这……」钱嬷嬷竟然顿住了,脸色变了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愣是不说话。 锦心就纳闷了,这有什么难说的? 不是明白的吗? 林珏一双眸子如刀子一般射过去,「嬷嬷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既然你都看不清,那就交给我吧。我亲自呈给母妃看去。」 经历了上次陈令如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林珏也不敢全然相信他的母妃了。 倒不是他小人之心,万一被表妹利用了,到时候反咬一口锦心,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他母妃又是个软耳根子,保不准在表妹的怂恿下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他不得不防一手。 第61章 钱嬷嬷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青红不定地变了几变,到底没有吭一声,老老实实地把元帕递给了林珏。 见林珏瞪着眼看她,她赶紧麻溜地行了礼,撤身往后退去。 林珏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道,「世子妃还没让你走吧?」 这是明摆着提醒钱嬷嬷还没跟锦心告退呢。 钱嬷嬷听陈令如在王妃面前叨叨,心里早就认定陈令如是未来的世子妃了,就算锦心能嫁进来,也呆不久,她哪里把锦心当作主子? 听林珏这么一说,她愕然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什么意思。 非常不情愿地走到锦心面前,钱嬷嬷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声,「那,呃……先告退了。」 含含糊糊地连个称呼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意思意思也就罢了,林珏看在王妃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 虽说林珏平日里在外人眼里是个冷酷嗜血的主儿,但他在王妃面前从来连说句话都不敢大声。 钱嬷嬷也是看着林珏从小到大的,自打王爷没了之后,世子爷对王妃几乎是百依百顺的。当然,除了娶妻这件事儿。 她还从未见过林珏在府里发过火,而且,世子爷对王妃身边的使唤人也从来都是礼遇有加的。钱嬷嬷以为自己意思到了也就罢了,糊弄完了锦心就想跑,却不料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林珏一声冷喝给拦了回来。 「钱嬷嬷,你在母妃身边伺候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林珏面色冷然,一双修长的大手摩挲着面前的青花茶盏,不动声色地问着。 「回世子爷的话,老奴伺候王妃娘娘整二十年了。」钱嬷嬷眼皮耷拉着,语气虽然客气,但听上去却没有多少诚意。 「哦,那也算是老人了。」林珏忽然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诡异。 锦心不由有些担心,虽然和他接触的时候不长,但他这个动作她还是了然的,这预示着他已经动了真怒了。 为了一件小事儿,去惩处长辈身边的奴才,不大值得。 「世子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给母妃请安吧。」锦心岔开话题,想让林珏放过钱嬷嬷。 毕竟是她婆婆身边的人,得罪了她,到时候王妃还不得给她小鞋穿啊。 林珏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他是了解自己母妃的固执的,如今纵得下人都不把锦心放在眼里,到时候锦心的日子岂不是更难? 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这事儿,一并挑明了说出来,到时候母妃也没有借口了。 他一副护着锦心的做法,母妃到时候就算不待见她,也好歹不会太出格的。 虽然他以前说过,到时候若是母妃真的容不下锦心,她可以到外边住,但他到底还是希望一家子能团团圆圆住在一块儿的。 给了锦心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林珏依然冷冷地盯着钱嬷嬷,「既然是恒王府的老人,那府上的规矩想必也已经烂熟于心了。我想,不用我说,对主子不敬这一条,钱嬷嬷也该知道怎么处置吧?」 钱嬷嬷闻听愣了愣,似乎没有意识到林珏在说自己,半日方道,「对主子不敬,杖五十。」 「既如此,那嬷嬷就下去领罚吧。」林珏毫不客气地一挥手,门外候着的冷烟等侍卫就冲了进来,连拖带拽地就把钱嬷嬷往外拖。 「世子爷,冤枉啊。」钱嬷嬷吓傻了,高声喊冤起来。 平日里在王妃面前,都是别人敬着她的,哪里被人这么粗鲁地对待过? 这样的阵势,当真吓着她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听地喊冤,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地方错了。 「冤枉吗?」林珏背着手踱到钱嬷嬷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邪肆诡异,「既然觉着冤枉,那本世子就公平些。拖下去,一百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放手!」 「是。」冷烟等人齐声应和,拖了钱嬷嬷就下去了。 他们早就看这老家伙不顺眼了,世子爷捧在手心里的人,她也敢作践? 庭院里并没有听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也不知道林珏的人把钱嬷嬷拖到哪儿去了。 锦心有些忐忑不安,新婚第二日,林珏就为了她,把王妃身边的老人往死里打,虽不过是一个奴才,但王妃心里会怎么想? 再怎么着,王妃和林珏那也是母子。母子没有隔夜仇,王妃就算一时恼了林珏,过几日也会好的。 但对于她可就不同了。 王妃绝对会记恨上她的。 身为母亲,身边的人被自己儿子给打残或打死,理由还是不敬她这个媳妇,这不明摆着在挑衅王妃的尊严吗? 王妃乃是恒王府的一家之主,到时候,她的日子还能好过? 第62章 锦心一霎时,心内已经如翻涌的波涛一样,再也难以平静下来。 林珏看出锦心有些不安,就宽慰她,「锦儿,放心,万事有我呢。」 他对她越好,锦心越不敢接受。因为这恐怕意味着王妃对她的仇恨越浓了。 平心而论,王妃作为一个母亲,却被才刚嫁进来的儿媳妇给打败,她心里能好受吗? 火气不舍得朝自己儿子发泄,但暗地里给媳妇儿使个绊子啥的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林珏说一切有我,锦心何尝不感动? 可她也更加不安起来,林珏对她越好,将来王妃的嫉恨恐怕就会越多。 沉思有顷,锦心终是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担忧和盘托出,「你对我好我知道,可也要分时候。钱嬷嬷虽然对我不敬,可她到底是母妃身边的人儿。你这般给她没脸,有没有想过母妃会是什么感觉?」 锦心自认为自己推己及人,已经把道理说得很清楚了。 可不料林珏听了一点儿都不赞同,他那双清俊的眸子里盛满了坚定,「锦儿,你的担忧我知道。不过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顿了顿,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在锦心耳根子上,「你我成亲才第二日,钱嬷嬷就敢不把你放在心上,还拿了元帕装模作样地要交给母妃查验,我问她你是不是处子之身,她竟然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如此居心不良,还不知道藏着什么鬼儿呢?到时候,她要是把元帕给暗中做了手脚,你找谁说理去?」 见锦心的面色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林珏知道,是自己的话吓着锦心了。 他忙伸手握住锦心那柔软的小手,一字一句道,「不管如何都请你相信我,在恒王府,我会庇佑你不受到丁点儿伤害的。」 锦心听完,很是动容,一双清丽的眸子水汽氤氲,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那一副盈盈欲泣的俏模样越发让林珏欲罢不能了。 林珏忙伸手一只大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地擦拭着锦心的眼角:这个小女人,他不过几句话就让她感动成这副样子? 这还了得?以后他要是对她再好些,她不得天天嚎啕大哭啊? 林珏心头一酸,为锦心这么容易满足觉得心酸。 这么多年,她住在外祖家,其实没有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 她不过是外表看上去清冷了些,其实一颗心,从来都是渴望关怀的。 怕这小女人一时再哭,林珏忙拉着她站起来,笑道,「咱们这就去给母妃请安去,你可不许哭哟,看待会儿脸变成花猫了。」 很少听见林珏像是对待小孩子的口吻说话,锦心忍不住破涕为笑起来,两个人携手走出庭院,外头,早就有人备好了软轿。 林珏扶锦心坐上去,体贴地替她拉下头顶上的纱帘,免得日头晒着她。他则扶在轿竿上,一路相随。 其实,锦心平日里也没这么娇惯,走几步路,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过因为昨儿林珏狠要了她几次,弄得她腰酸背痛,两腿几乎迈不开步子,这才坐上了软轿。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来到了恒王妃的正院,下得软轿,林珏亲自上来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步入恒王妃的庭院。 此时,正是旭日东升的时辰。院内,郁郁葱葱,都是修剪好的各色青松翠柏,闻上去芳香扑鼻。 间或有一丛丛或红或紫的蔷薇点缀其间,越发平添了这院子的生气。 沿着青石板的甬路往前走,早有立在石阶上的几个俏丽丫头齐齐行礼,「见过世子爷和世子妃。」 就有人上前打起银红撒花帘子,进去通禀了。 林珏牵着锦心的手静静地候在丹墀下,等了半日也不见恒王妃叫进,隐隐约约地像是听见屋子内传来一阵阵的嚎哭惨叫声。 锦心和林珏面面相觑了眼,只觉得心头突地一沉。 良久,屋内似乎没了声响,就见先前一个俏生生穿玫瑰二色金比甲的丫头走了出来,低声对二人道,「娘娘请世子爷和世子妃进去呢。」 林珏抿了抿唇,勾出一丝笑意,带着锦心跨了进去。 正屋里并没见恒王妃的身影,林珏也没有吭声,只管拉着锦心转过一道琉璃屏风,就见里屋靠窗的大炕上,恒王妃正倚在铺着锦红条褥的大炕上,下面地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冒着血腥味儿的女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细声劝慰着什么。 「母妃……」林珏轻轻叫了一声,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就像是一泓幽深的潭,静静地看着恒王妃。 锦心的心里却咯噔一声,漏跳了一拍。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地上趴着的那位头发灰白了的女人,正是刚才被林珏给罚了的钱嬷嬷。 第63章 也不知道是王妃带人把她给救下来还是她已经熬过来了,竟然就那么坐在地上,看上去虽然半死不活,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方才那一阵哭声,就是她的了。 听见声音,恒王妃只是撩了撩眼皮,那正在劝慰钱嬷嬷的陈令如却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雾气朦胧的眸子,脉脉含情地看着林珏。 「表哥……」她喃喃地低语了一句,却在看到林珏和锦心十指交叉紧握着的手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高挑丰满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再抬眸时,她眼中已经盛满了幽怨,淬了毒的眸光,死死地射向锦心,恨不得在她身上射出成百上千个洞来。 陈令如也在这儿,事儿就有些复杂了。 锦心是知道陈令如的心思的,她那双淬了毒的眸子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瞪着她,毫不掩饰。 林珏显然也看到了陈令如的表情,他十分不悦地绷紧了脸,站在炕前,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锦心虽然被陈令如给瞪得浑身跟扎了针一样,但今早来的目的她可没忘,何况,她一个新嫁妇,就算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能在这当口和陈令如发生冲突。 她当即挣开林珏的手,几步走到炕前,温温婉婉地给恒王妃行了礼,「媳妇见过母妃!」 她半蹲着身子,恭恭敬敬地,一丝不苟。 可是话落,恒王妃半天都没有动静。 这个媳妇,本就不是她可心眼的,如今又闹出了钱嬷嬷这档子事儿,恒王妃心里对锦心更是厌恶有加。 她冷着脸,看都不看锦心一眼,就好似她是空气一样,只转过脸瞪着林珏,「珏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钱嬷嬷是我跟前的老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扣上一顶大帽子。她都这把年纪了,你还下如此狠手,你还是不是人?」 恒王妃越说声音越尖利,似乎还带着一股子悲愤,听上去让人浑身都忍不住轻轻地战栗。 被自己的母妃这般说,林珏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了。 他一个旋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炕前,对着青砖地面就通通地磕了三个头,仰起脸来,满脸的诚挚,「母妃,您这番话,儿子不敢当。儿子虽然在沙场上是个心狠手辣冷血酷厉的人,可儿子扪心自问,从未冤枉过每一个人。沙场上的残酷,逼得儿子不得不心狠手辣,不然,母妃以为,儿子征战这么多年,还能囫囵着在您面前孝敬您吗?」 恒王妃是个软耳根子,一大早被钱嬷嬷哭得早就什么都信了,方才又听了陈令如的一番话,自是对锦心没有一点儿好感。 陈令如和钱嬷嬷都说了,这顿打,就是因为世子爷太纵着罗锦心这个小贱人了。 身为恒王府的顶梁柱,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妇人而做出这等不敬母妃的事情? 罗锦心不过是容貌出众了些,就让自己的儿子五迷三道的,那将来,这恒王府不还得听这小贱人的? 到底红颜祸水,这话一点儿没错。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早知道,给儿子身边多放几个有姿色的丫头,早些开了荤,也不至于被这狐狸精给迷得大逆不道了。 恒王妃看着自己儿子急于表白的样子,不由得痛心疾首起来。看来,自己侄女说得没错,只要她问起钱嬷嬷的事情,珏儿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护着媳妇的。 她满脸都是失望,恨铁不成钢地低吼起来,「珏儿,你甭拿那些大道理吓唬母妃。母妃是个女人,胆子小,不经吓,不懂什么沙场上的事儿,只知道如今恒王府连母妃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她打定主意要逼林珏就范,这恒王府就不能让罗锦心一人独大,摆出一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架势,不信就治不了自己的儿子。 旁边一直在观察着这边动静的陈令如,早就把一双眸子胶着在了林珏的身上,见自己姑母这般强硬,心里很是高兴,得意地挑了挑眉,挑衅地瞟了锦心一眼。 锦心见林珏一直跪着,自是也不好站着,所谓夫妻同心,这个时候,她自然要陪在他身边了。 她贴着林珏也顺势跪了下来,却不料膝盖刚沾在地上,就听头顶上一阵霹雳声喊,「你是个什么东西,跪在这儿做什么?」 林珏霍然抬起头来,就那么直直地盯着恒王妃,一字一句道,「母妃,她是谁您不知道?昨儿她才和儿子成了亲,今儿一大早和儿子给您来敬茶,您怎么骂她是什么东西?她是您的儿媳妇,您儿子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什么东西!」 林珏越说越气愤,到最后几乎是吼了起来。 恒王妃哪里见过这样的儿子? 她一下子就傻了,呆呆地坐在炕上,连锦心都忘了骂了。 陈令如一见林珏动了真格的,心里酸得就跟倒了醋瓶一样,但她知道,这个当口儿上,决不能让姑母软下来。 第64章 她戳了戳钱嬷嬷的腰眼,钱嬷嬷立即心领神会,当即就软趴趴地瘫坐在了地上,嚎哭起来,「娘娘,老奴的老脸今儿丢尽了,还活着做什么?今儿就拜别娘娘……」 她装腔作势地嚎了两声,作势就要往墙角的柜子上撞去。 恒王妃吓得尖叫一声,就往下挪动身子。 钱嬷嬷看着恒王妃有了动静,那迈出去的脚步就缓了缓。 锦心早就被林珏给拉了起来,两个人把钱嬷嬷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只有炕上的恒王妃,被这两个人站着挡了一点儿视线,压根儿就没看出钱嬷嬷是在装腔作势。 她急得往炕下跳,看着林珏一动不动,气得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恒王妃急得往炕下跳,看着林珏一动不动,气得往他身上踹了一脚,破口大骂起来,「畜生,看看,把钱嬷嬷逼死就好了。」 林珏冷不防被自己的亲娘给踹了一脚,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为了一个下人踹的,就算钱嬷嬷是他母妃跟前多年的老人了,可能比得上母子连心的关系吗? 那一脚并没有多大力气,可那一声「畜生」,到底让他寒了心。 他趁势往后退了两步,冷笑一声,拉着锦心的手往外就走。 既然母妃不稀罕他们夫妻的敬茶,这个茶不敬也罢。 恒王妃见他生了气想走,心里有些发慌,色厉内荏地喊道,「站住!」 林珏回身,双眸半眯,冷笑道,「母妃还是救人要紧。有什么话等改日再说吧。」 「你……你,你这是忤逆不孝!」恒王妃没了辙,只好给林珏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母妃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大不了,儿子带着锦儿搬出恒王府,也好让母妃眼不见心不烦!」 陈令如一听林珏为了罗锦心竟然说出这番话来,顿时浑身就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透心凉。 表哥为了这个贱人,竟然不惜忤逆自己的亲娘? 她当真被震撼了。 虽然对罗锦心的怨念更深,但她心里的酸楚也更浓烈。若是表哥能给自己一分真心,她就能做到为表哥而死。 可是林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拉着锦心的手只管往外走。 陈令如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湖底,仅有的理智提醒她决不能就这么认输,她要阻止他。 想至此,她忽然从地上爬到恒王妃身前,一把抱住恒王妃的腿,哭了起来,「姑母,我好怕啊,表哥那么凶……」 恒王妃正为了林珏的忽然离开感到十分不自在,听了陈令如的话,更是深有同感。 儿子平日里处处顺着她,可才刚娶了媳妇,就变成了陌生人了。 为了媳妇,竟然为了媳妇而忤逆自己,不仅打了自己身边多年的老嬷嬷,还敢甩脸子给自己看,甚至还威胁要搬出恒王府? 那她养了儿子,岂不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恒王妃只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失落地厉害。 林珏和罗锦心牵着手十指相扣正往外走的亲密背影,看在恒王妃眼睛里,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得她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来。 被陈令如这么一说,恒王妃真的有种被自己亲生儿子给抛弃了的感觉,她一把拉开陈令如,从炕沿上跳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珏儿,今儿你要是踏出这个门,母妃就撞死在这里,让世人都知道你是个逼死亲娘的逆子!」 陈令如先是一愣,旋即心里涌上一阵狂喜。 她就知道姑母会有办法的。 世人最终清誉,表哥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再说,朝廷考评官员,里头有一条就是孝道。表哥要真的逼死了姑母,这辈子,他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活着的。 他,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险。 陈令如听了恒王妃的话,不仅没有劝说恒王妃别做傻事,心里反而极其期盼自己姑母能果敢一些,说做就做! 正拉着锦心的手迈出门槛的林珏,闻听此言,只觉得浑身上下几乎凉透了。 母妃为了一个对自己妻子不敬的下人,竟然拿死来威胁他? 他当真又酸又痛,不知道心里漫过什么滋味。 锦心也听见了,她顿时就站住了。 今天若是真的让恒王妃拿这事儿来威胁林珏,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就算林珏为了她,不惜母子反目,落在世人眼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看来,豪门深似海还真是没错。 不过是才嫁过来一天,她就彻彻底底感受到了。 林珏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双精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母妃,忽然勾了勾唇,一丝讥笑从薄薄的唇间流出。 好嘛。 第65章 钱嬷嬷方才装腔作势地要撞头,这会子却趴在那墙角的柜子旁,一双老眼滴溜溜地转着,静观其变。 他母妃又拿死来威胁他,难道他是从小被人给吓大的? 他这么多年在沙场上的威名是白得来的? 松开了锦心的手,林珏缓步走到恒王妃跟前,笑了笑,「母妃,您知道死是种什么滋味吗?」 恒王妃见他回来,心中一惊窃喜了,却不料林珏忽然问出这种话,让她顿时又勃然大怒起来,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锦心听着林珏的话不大好听了,她忙上前摇了摇林珏的胳膊,低声道,「别这么说,还是先让母妃消消气吧。」 谁料恒王妃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看呢,这话她也听见了,当即就毫不领情地大怒起来,「谁是你母妃?这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儿,要你管?」 陈令如明显看到林珏听了锦心的话,面色就缓和了下来,她心中的嫉恨越发地浓重,恨不得上前就撕碎了罗锦心。 罗锦心被恒王妃那狮子吼给惊得抖了抖肩膀,无辜地冲林珏摊了摊手,自己就走到了门外。 既然这是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还是别掺合了。 本来她是想着劝和劝和,不让他们太僵的。可是恒王妃明显把她当成假想敌了,她可不想陷入这样的乱子中。 屋内少了锦心,几个人的焦点就全聚在林珏身上了。 恒王妃顿时就抱住林珏的胳膊哭成了个泪人,「珏儿,你父王死得早,是母妃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你怎能这么对待母妃?」 又是这一套。 林珏哭笑不得,他父王死的时候,他已经十五了,早就领兵上战场了,哪里还一把屎一把尿的? 不过,他不想说什么,由着恒王妃在他跟前哭得涕泗横流。 恒王妃哭了一阵子,心里舒缓了些,方才哽咽道,「珏儿,不是母妃为难你,实在是你不应该为了那个贱人,不把母妃放眼里啊。」 又来了? 林珏有些烦,他挑了挑那两道浓黑的长眉,冷声道,「母妃,您留我下来就为的说这些吗?若是没别的话,儿子就先出去了。」 明明是他心坎上的人,在母妃眼里,就是不讨喜的贱人。 这让他情何以堪? 今早上本来是一家子敬茶团圆的好日子,可愣是让母妃给搅合成这样了。 他一个杀伐决断的人,真的被逼上绝路了。 恒王妃见儿子很是反感自己骂锦心为「贱人」,怕儿子又不理会自己,只好住了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珏,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林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得不忍着满腔的怒意安慰着自己的母妃,「母妃何苦操这么多的心?您只管颐养天年就好了。」 恒王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怨气横生,「珏儿这是嫌母妃多管闲事了?」 林珏并没有摇头,却也没否认,眼睛一斜还坐在恒王妃脚下的陈令如,若有所指道,「表妹在恒王府住的日子不少了。如今你表嫂已进门,母妃身边也有人照顾了。依我看,表妹还是回家照顾舅舅和舅母为好。」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陈令如又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表哥这是再赶自己走了。 想来今天这些小手段也是瞒不过表哥的眼了。 她默默地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对着恒王妃行了一礼,道,「姑母,我在这儿住的日子也不少了,该回去了。」 恒王妃见自己中意的侄女要走,心里虽然不舍,但生怕林珏再生气,只好点点头,「也好,你就先回家看看去,等过些日子我再派人接你过来小住。」 陈令如正要点头答应下来,却不料被林珏一记刀子般凌厉的眼神给吓得忙摆了摆手,勉强笑道,「姑母就别惦记我了,如今您有了媳妇,我怎好常来打扰?」 这话说得体面,但谁也不知道此时陈令如心里正在滴血。 不过来日方长,她还有机会的不是? 于是,她当即就跟恒王妃告辞,林珏也就顺水推舟派了人护送她回府。 安排妥帖,他就往外走,锦心还在院中等着她,他可不舍得让她等久了。 不料方一出门,就迎上急匆匆赶过来的恒王府的老管家。 这老管家是看着林珏长大的,一见林珏和锦心手牵着手正往回走,忙笑嘻嘻地站住了,单膝跪地行了大礼,「老奴恭喜小主子了。」 林珏还以为他所说的是他新婚这件事儿,当即也含笑站住,摆手命他起来。 老管家赶忙回禀,「宫里的高公公来了,带来了圣旨,指名让世子爷和世子妃去接旨呢。」 林珏这才想起来所谓何事。 于是,他满面笑容地拉着锦心的手就往前院的花厅走去。 第66章 挑了帘子进了花厅,就见一位面容和善身量细长的太监,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茶。 锦心自然不认得这人,林珏忙低声给她介绍着,「这位就是养心殿的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 锦心不由咂舌,能让这样的人物来宣旨,可见皇上到底有多看重林珏。 不过就不知道圣旨所谓何事了。 高公公听见动静,慢条斯理地放下那青花瓷的茶盏,抬头看去,就见林珏已经笑着大步走来,嘴里还打趣道,「公公,今天是刮了什么风了,竟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高公公忙起身和林珏寒暄,「哎哟,世子爷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哇,瞧瞧,这嘴角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了。」 一边说着,他又上下打量着林珏身边的锦心,一边看,心里一边暗暗思量:果然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啊,怪不得连太子和诚亲王世子都趋之若鹜呢。 这般人物,也只有这些男人才能配得上。 林珏见他一双眼睛在锦心的脸上身上上下流转,心里就微微地有些不适,轻咳了一声,他握拳抵着唇,笑问,「公公带来什么好信儿,这还藏着掖着不舍得往外拿呢。」 其实,他心里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不过是和高公公开个玩笑,借以转移他的视线罢了。 高公公也是个浑身都是消息的人,一听这话,忙抽出那明黄缎子裹着的圣旨,大笑道,「洒家就知道世子爷等不及了。」 说罢,他立马带上了肃容,高声喊着,「恒王世子林珏、恒王世子妃罗氏听旨!」 林珏忙拉着锦心面对高公公跪下去,嘴里低声道,「臣接旨!」 高公公扯着那副公鸭嗓子抑扬顿挫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恒王世子林珏数年战功赫赫,劳苦功高,又近弱冠,特恩赐恒王之爵,泽被后世,世袭罔替!世子妃罗氏出身名门,贤良淑德,悬壶济世,堪为楷模,特封一品王妃。钦此!」 锦心听得心如擂鼓,压根儿就没想到她的头衔一下子变得这么高了。 既然林珏已经被封赐为恒王了,那自己可就是真真切切的王妃了。 那恒王妃岂不是就是老王妃了? 这样,自己可就和她一样的品级了。那以后,她要是想为难她,可要掂量掂量了。 没想到当今圣上这般体恤民意,不仅让她夫贵妻荣,还特意表彰了她悬壶济世。 可见,这位皇帝真是天纵英明。 罗锦心不仅心悦诚服,对这位老皇帝印象很好。 不过,她可没忘记太子可是也对她有意的,难道老皇帝就不在意? 还是这完全是看在林珏的面子上的? 她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林珏手握二十万精兵,这些年又功勋卓着,提前封他为恒王也说得过去。 当今的爵位,很少有世袭罔替的。像恒王这样的异姓王,除了子孙特别有本事,不然,一代的爵位比一代低。 没想到林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及弱冠就已经稳坐恒王的位子,可见,他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 锦心不由想到林珏后背上的疤痕来,那一道道一条条,可都是刀剑在血肉之躯上留下的痕迹啊。 林珏躬身从高公公手里接过圣旨,对一边儿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冷烟就赶紧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笑道,「请高公公喝杯茶。」 这样大喜的事儿,高公公自然要收下。 他大大方方地把荷包别在腰带里,拱手向林珏道贺,「世子爷可谓双喜临门啊。啊,不对,得叫王爷了,可喜可贺啊!」 林珏忙谦逊笑着,「都是托了皇上的鸿福。改日请公公赏脸喝酒!」 「要得要得,洒家可是记下了,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去!」 林珏带着锦心亲自送高公公到了二门,看着他上了马,方才回转身。 陈令如恰好坐在软轿上往外走,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那双蔻丹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里,双眸似乎要喷出火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满是狰狞。 罗锦心那小贱人怎么会这么好命?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恒王妃了? 这可是御赐王妃,她还有机会翻身吗? 就算她到时候和姑母通力把这小贱人给拉下马来,也不可能做上正室的位子了。 她狠狠地咬着唇瓣,不知不觉间,唇畔已经带上了一丝血痕,她却兀不自知。 罗锦心陪同林珏送走了高公公,两个人站在二门外,望着大门口的方向,站了好久。 锦心慢慢地侧过脸来,看着林珏那俊美如谪仙般的侧颜,不觉间已经凝冻了深情,「林珏,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相待?」 第67章 林珏听见锦心对她说话,不由收回往外看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锦心,含笑道,「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锦心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双诚挚的眸子,不知间,眼圈儿有些发酸。 也许,这是上苍有眼,今生补偿她的吧? 前世,她和他不过是一对生死夫妻,没想到今生,两人竟然真的结为夫妻,难得的是,林珏对她呵护至深,爱她如珍似宝。 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回走,不料就看到了正坐在软轿上的陈令如。 锦心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就要把自己的手从林珏手里抽出来。 可是林珏却攥得紧紧的,丝毫不放松,两个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向陈令如,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去往后院。 陈令如只觉得眼睛里扎了一根刺,拔不出挤不掉,生生地刺痛了她的双眼。 打小儿,她就追在表哥身后跑,那时候,满心里以为,将来自己会成为表哥的妻子。 后来年岁渐长,出落得亭亭玉立,姑母对她越发喜爱,常把她接到恒王府来小住。在她心里,隐隐地就觉得这恒王府的女主子终究会是她的。 她从来都没对这个信念产生过怀疑,可是世事难料,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表哥,竟然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竟然娶了别的女人。 如今,表哥对她都是爱理不理的,见了面,也是冷冷淡淡,疏离地很。 这巨大的落差,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陈令如哪里受得了? 一颗心,沉沉浮浮,陈令如终是压下了满腔的怨愤,再抬起眸子的时候,脸上已是一片清明,分毫看不出她心中熊熊妒火来。 可是罗锦心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知道,她和陈令如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不过她也不是软柿子那么好捏,既然陈令如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到时候若是吃了亏,有本事可别找恒王妃来哭诉噢。 锦心十分愉悦地翘了翘唇,弧度优美的唇瓣勾勒出浅浅的笑意,勇敢地迎向陈令如,丝毫没有畏惧。 陈令如不想看到罗锦心那双清明秀丽的明眸,她索性扭转了头,看向林珏,苦涩地笑道,「恭喜表哥晋升恒王爷,姑母一定会高兴坏了的。」 说罢,她不再停留,命人起轿,沿着青石板的甬道往前走去。 林珏不快地挑了挑眉,对她没把锦心放在眼里的做法十分气愤。 难道她也跟着钱嬷嬷学得这么没规矩了? 只是她到底是他嫡亲的表妹,他可以对钱嬷嬷杖责,但对陈令如却是不行。 锦心看出林珏的愁绪,忙摇着他的手安慰他,「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 别人对她的看法如何,从来都不会影响她的生活。既如此,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去找那些麻烦呢。 可是林珏却心疼锦心,他凝视着她,字字铿锵有力,「锦儿,你是我今生的最爱。她们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 自己至亲的人,偏偏不喜欢他的妻子,这让他怎么接受? 但他绝不后悔今生娶了罗锦心,为了她,不惜和母妃和表妹撕破脸。 对他来说,这真的很值得。 锦心这么美好纯真的女子,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宝贵的幸福! 回到屋子里,林珏和锦心俱都按品装扮起来。 按照规矩,他们得进宫谢恩才对。 半个时辰后,林珏带着锦心上了轿子,两个人去往皇宫。 恒王府离皇宫比较远,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头一次来这巍峨的宫阙,锦心只觉得眼睛都使不开了。 但她还是谨记不四处乱看,只跟在林珏身后急急地走着。 给他们带路的是位十八九的小太监,样貌清秀,嘴巴也很严实。 林珏低声告诉锦心,这小太监可是高公公的干儿子。 锦心不由暗自咂舌,怪不得这小太监话不多,却这么圆滑呢。原来是高公公的干儿子。 既然能做上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太监,那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于是,她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丢了林珏的脸。 林珏见她屏息凝神的样子,忍不住喷笑出来:「锦儿,皇上又不是老虎,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锦心见他在这小太监面前还言笑自如,不由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太监和林珏也是相熟的。 她暗暗放松了下,方才笑道,「这不是头一次进宫吗?能不紧张吗?」 林珏听了也不过是摇头笑笑,伸手拉过她的小手放在掌心拍了拍。锦心顿时就觉得浑身一轻,果真不再那么紧张了。 跟着高公公的干儿子进了养心殿,林珏就和罗锦心候在丹墀下,等着人去通禀。 第68章 很快,就见先前去恒王府传旨的高公公亲自出来了,一打照面,他笑得那张弥勒佛般的胖脸上见牙不见眼,「王爷,王妃,皇上叫进呢。」 林珏和锦心忙谢过高公公,林珏解下腰间的荷包抛过去,「这小玩意儿留给公公把玩吧。」 锦心瞥了一眼,那荷包里放着一块比目鱼的玉佩,还是早上她亲自给他戴上的,虽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也价值不菲。 高公公笑着谢过了,悄没声地就装进了自己的袖内,转身就带着二人进去了。 锦心算是猜度出来了,想来高公公这样的人物什么都见过了,要是寻常的人,他怕是还不屑结交呢。 林珏的势头正劲,他自然给足了他面子。 养心殿的正殿,是五间阔朗的雕梁画栋的宫殿,雕花的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儿风都不透,这大热的天儿,却不觉得闷。 锦心暗暗打量了一眼,才发觉在殿内四个角落里都摆放着冰盆。 怪不得一进去就觉得一路走来后背上出的汗都没了呢,到底是皇家人会享受。 她暗暗咂舌,跟着林珏转过一架紫檀木的琉璃屏风,方才来到皇上日常起坐的地方。 她赶紧收敛心神,低了头跨进那高高的门槛。 看着林珏矮身在靠窗的贵妃榻前,罗锦心也忙跟着他跪了下来。 听得林珏山呼万岁,锦心也忙跟着喊了几声万岁。 耳听得头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起来吧」,锦心才小心翼翼地趁着起身的功夫,抬起头来扫了眼,就见贵妃榻上正歪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身穿一领家常酱紫袍子,白净的面皮上,微有一些皱纹,三缕短须梳理得甚是齐整。 只不过这人神色里透着一股子疲态,眼底下是浓浓的黑眼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虽然是笑着的,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强笑一样。 这位就是皇上了? 罗锦心有些好笑,还以为皇上有多丰神俊秀呢,这样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寻常的老头儿,只不过保养的好一些,比那些做活儿的老头儿要白净些、年轻些罢了。 不过这两眼扫下来,锦心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端倪:这老皇帝的脸色有些发青,看上去不大正常。 身为医者,总是带着这么点子敏锐,不管面对的是皇上还是平头百姓,锦心本着一颗平常心,一视同仁。 老皇帝被她打量了几眼,早已察觉到了。如今见锦心也不像是慌张的样子,只是不时地盯着他看,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致。 「恒王妃,朕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老皇帝笑了笑,很是和蔼地问锦心。 锦心乍一听老皇帝叫「恒王妃」,就有些发呆:貌似恒王妃没有跟他们一块儿来啊?这老皇帝跟空气说话呢。 不过被林珏给戳了一下,她才意识过来,老皇帝这是跟她说话呢。 可不是?今儿一早,高公公不就去恒王府传旨了吗?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恒王妃了。 锦心忙蹲下身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皇上恕罪,是妾身孟浪了。妾身略通医术,觉得皇上脸色有些不好,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她自认为自己对答还算合体,谁知却把一边的林珏给急出了一身的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虽然平日里还算温和,可到底是九五之尊啊。 他那傻媳妇张口就来了一句「皇上脸色有些不好」,她有几个胆子啊? 就算皇上脸色不大好,那也不能就这么直巴巴地说出来啊。 皇上倒不至于因为这句话就治他们的罪,可是这也忒吓人了吧? 久经沙场的林珏,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脑门子的薄汗,眼睛更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皇上看,生怕锦心应付不过来,惹得皇上生气。 可出乎意料的是,皇上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呵呵笑起来,问锦心,「久闻王妃乃是杏林高手,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哪。」 锦心忙谦逊,「皇上过奖了。妾身何德何能,能得皇上的褒奖!」 「恒王妃也别太过谦了,朕虽然身在宫中,但也都听说了恒王妃曾帮京中不少小儿治好了天花。当时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姑娘竟然有如此能耐!」 皇上的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锦心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胆子跟着大多了,摆着手笑回,「妾身不敢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妾身跟太医们还是不敢比的。」 「嗯,王妃果真谦逊。」皇上笑着接了一句,忽然往前探了探身子,神秘兮兮地问锦心,「那依王妃看,朕是不是有什么症候?」 方才锦心可是说过他面色不大好了。 既然她能如此心细如发,说不准她还真能让他多年的沉珂痊愈了呢。 第69章 皇上一想到这儿,就兴奋地满脸放光,高兴坏了。 锦心听了老皇帝的话,一下子愣住了。 这皇上,是有多期待自己给他治病啊? 不过这还真问到坎上了。 她是个见了病就手痒的人,不治还真的难受呢。 林珏一见锦心眉梢轻挑,就知道要坏事儿了。 他这个媳妇估计又要出风头了。 不过也罢,她本就不是个寻常女子,自己娶了她,就要好好地守护着她,不能压制她的个性。 虽然心里有些忐忑,这皇帝的病可不是那么好治的。太医院里那么多的能人,这么多年都没把皇上的病痛给治好了,凭他媳妇……? 可是还没等他考虑周全,罗锦心就已经走上前几步,站在距皇上三步远的地方,竟然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觑着皇上的脸瞧起来。 林珏顿时吓了一跳,他这么个天子近臣,还没敢这么冒犯过皇上呢,他这媳妇怎么就这么胆大? 殊不知「初生牛犊不怕虎」,罗锦心还真没把皇上想得有多吓人,所以才敢离他这么近。 倒是皇上瞧出林珏的惶恐来,呵呵笑着,反而来安慰他,「林爱卿在担心什么?怕朕为难你媳妇儿?」 一句话,倒是让林珏进退不得,只得掐着掌心忙回道,「回皇上,臣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怕贱内冲撞了皇上。」 他自觉这话回得还算得体,眼见着皇上也没有说什么,可是却不想锦心在这时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林珏一眼,瞪得他是莫名其妙,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自家媳妇。 不过这是皇宫内殿,面前的人可是当今的九五之尊,就算有满腹的疑问,他也不敢发问哪,只得暗暗拿定主意,回家再问锦心,自己到底哪里惹着她了。 锦心这一回头,让皇上也是莫名其妙。 没料到林珏这么一个凶名在外的人,还有女人敢瞪他? 眼前这女人看上去柔弱得跟一泓水一样,碰一碰就怕散了,却不料还有这样的胆量! 倒是有意思,怪不得他那身为未来储君的儿子,竟然不惜放低身段,跟林珏和诚亲王世子争抢了一把呢。 听说当时的战况很是激烈,这也让他这个深宫中早就见惯了嫔妃们争宠吃醋、尔虞我诈的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致,很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个何等样的女子,竟然能让本朝三个年轻俊杰齐折腰? 所以,林珏奏请锦心为一品世子妃的奏折一上,他就立即准了。不仅如此,还直接拔擢林珏为恒王,让罗锦心成为了恒王妃。 这天大的恩典,林珏怎能不带着这个传奇女子进宫谢恩? 那他就能够好好地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让这三个京中闺秀争相抢夺的俊杰们动了心动了情了? 乍一看,这女子的相貌的确算得上惊为天人了。 再一看,这女子不仅有倾国倾城的貌,还有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胆子。 就算他的嫔妃,也没这样的胆量啊? 他不由兴致大起,一直沉珂在身的顽疾似乎也好了些,身子跟着轻松了许多。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罗锦心琢磨着,而罗锦心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脸看。当然,她可没有兴趣看这张灰白不再年轻的男人脸,她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症候来。 这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对,不错眼地互相看着。身后的林珏,只觉得浑身有如长了刺一般,不舒坦地狠。 皇上虽然老了,可是那也是男人啊。就这么盯着他的媳妇看,他真的受不了。 何况,他还是九五之尊,看上哪个女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的媳妇又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性子还率真,又有一手悬壶济世的医术,这样的女人,只要是个有眼光的男人都喜欢。 皇上见惯了环肥燕瘦,唯独没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吧? 一颗心,七上八下,让林珏如有在沸水中煎熬着。 可正聚精会神望着皇上脸的罗锦心,哪里知道林珏的心思? 她只管从眉毛到嘴唇,从印堂到下巴,一路往下,只要是脸上的部位,她一概都没有放过。 师傅当年传授她医术的时候,告诉她治病一定少不了「望闻问切」。这首要的,就是「望」,自然不能少。 望了一会子,锦心放抬起头来,正对上皇上一双探究的眸子。 她不由有些疑惑:怎么这皇上的眼神有些奇怪,就跟逮着一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样? 不过,她还顾不上这些,只管对着皇上,用一种干巴巴却非常干净利落的口吻道,「皇上,张开嘴巴。」 皇上想必是平日里病得久了,性子也绵软了许多,听闻此话,乖乖地张开嘴巴。 第70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锦心赞许地点了点头,完全把人家皇上给当成了一个普通的病患了,话不经过大脑就顺了出来,「对,真棒!」 皇上听得那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唇角忽然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被一个小女子夸了一句「真棒」? 不过,这感觉倒是不错。 不知为何,皇上竟然真的很是配合,乖乖地让罗锦心靠近他,看向他的嘴里。 林珏站在锦心身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盯着皇上那张开的嘴里看,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意,直觉让他差点儿就把锦心给一把拉起来,两个人赶紧出宫。 他现在只想自家媳妇的医术无人知道,只给他一个人治病好了。 即使林珏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把锦心带出宫,却也没有付诸行动。 常年在官场上打拼,他早就历练出一套宠辱不惊的本事了。虽然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面上还是一点儿都不显。 只是那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狠狠地捏着,仿佛要捏出水来。 可是蹲在皇上榻前的锦心却浑然不觉,她既不像那些太医一样跪着,也不像那些奏对的臣子一样死板着脸。 这样的锦心,让皇上真的龙心大悦,比吃了灵丹妙药还痛快。 不知不觉间,他看向锦心的目光也越发柔和,心里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子之所以被本朝三位最有权势的年轻男人争夺的真相了。 这样的女子,果真就得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来疼来爱,他那儿子,只可惜已有了太子妃了。而且,那太子妃还是林珏之姐。 林珏可是他非常看重的一员虎将,可以说,本朝的江山之所以稳固,不说完全是林珏的功劳,也得有一大半是林珏的。 林珏又正是年纪轻轻的时候,将来还得留给自己儿子使唤,他哪能让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就得罪了林珏? 况且,太子和臣子争夺一个女子的名声若是传出去,也是好看不好听啊。 所以,他听见了风声之后,就把太子萧裕叫到身边申斥了一番。 好在这女人也算是有眼光,竟然放着当朝太子不选,诚亲王世子不要,偏偏选中了一个异姓王的世子。 换做寻常女人,怕也是做不到的。 今儿他见了这女人,才发觉这女人真的与众不同。 要不是他身子不好,年纪老了,不大好这一口了,也得把她收在身边,就算是每天看两眼,也是好的。 皇上胡思乱想着,眼看着锦心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他每一个牙缝,方才把自己的嘴巴给闭上。 锦心也是纳闷:这皇上可真是配合啊。难道是病得久了,实在是难以承受,巴不得早点儿治好,才会这么信任她? 但不管皇上是什么心思,她都要竭力给他治好病。 毕竟,她是个医者。 医者父母心,可不管病患到底是谁。 「望」过之后,锦心又毫不迟疑地问起皇上来,「皇上,妾身想问一问,您二便可还正常?」 此言一出,林珏那张脸刷地就黑了。 他现在真是后悔了,当时就不该带着锦心进宫的。 早知道会这样,他一个人来就好了。 哪有一个女人这么问皇上二便如何的? 这让他身为夫君的,情何以堪呐? 想当初,林珏也是光着身子被锦心给动刀子的。但事后,他时常忐忑,万一锦心再遇上一个像他这样的病人呢,万一她也给人家动了刀子了呢? 他就是通过被锦心动刀子而喜欢上她的,那万一别的男人也喜欢上她怎么办? 他这媳妇别看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可就是特有男人缘。 自打认识了媳妇之后,他就有些患得患失的,生怕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给惦记上了。 好在他战败了太子和诚亲王世子,成功抱得美人归。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老则老矣,却是比太子还要令人望而生畏的皇上。 万一皇上要是喜欢上了锦心,难不成他还得想法子对付皇上? 正天马行空的林珏,被自己这可怕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他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 耳边就听见皇上有些别扭地回道,「二便,有些不大正常。」 他还从未听见皇上用这种别扭的腔调说话,林珏不由惊讶地抬起头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心中的不快。 只见皇上那一贯灰白的脸色中,有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像是一个毛头小伙子,竟有些不敢正视锦心了。 林珏忽然觉得想笑,没想到一向威严端庄的皇上,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当真让他大开眼界了。 第71章 他赶紧握着拳头抵在下巴上,挡住自己已经翘起的唇角。 就听见他那傻媳妇正一本正经地问道,「如何不正常法?小便如何,大便又如何?」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着实轰得皇上有些狼狈。 就算是太医问病情,也从未问得这般直白,都是问他身边的太监的。 他虽是皇上,可到底也是个男人,这男女有别,林珏家的,难道不知道? 他颇为尴尬地扭过头去,正要让身后的高公公代为回答,却不料对面的锦心忽然沉声喝了一声,「这个问题,皇上自己说就好。谁说也不如皇上自己说得对!」 正扭头刚要张嘴的皇上一下子就愣住了,的确啊。这世上还能有谁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呢。 甩了甩头,皇上坐正身子,不再忸怩,而是小心翼翼地答道,「小便有如豆腐脑状,大便溏稀不成形,腰身处时常酸痛。」 听见皇上答出来,身后站着的高公公惊讶得下巴颏子都快掉下来了:什么时候皇上对一个命妇这么和颜悦色了? 若说这罗氏,确实美貌如花。但对于皇上这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男人来说,也算不上惊为天人。 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高公公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饶有兴趣地听下去。 锦心接着问道,「皇上这样的症候有多久了?」 「朕这病约莫五六年了,多少太医都看过了,也找过江湖上的游医,都没有能治得好的。」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唏嘘叹了口气,许是被自己这病愁得。 锦心问完了,又开始给皇上把起脉来。当然,她没忘了嘱咐皇上再有二便的时候,留给她看看。 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差点儿没有惊呆了这殿内的几个男人,当然还包括高公公这般不男不女的。 不过看着锦心那一成不变的冰山脸,谁都没有好意思发出惊呼声。 只是林珏的心里却极不是滋味,他的媳妇怎能做这样低贱的活儿?还要看皇上的二便,就算他贵为天子,那也是太医的事儿,怎么轮到他媳妇了? 可这样的话,他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啊。 说不定,别的男人,因为自己媳妇有了这样接触皇上的好机会,自己巴不得得把自己媳妇给贡献出去。 但他天生就不是靠着媳妇吃软饭的人,生怕自己媳妇被皇上给惦记上,虽然身子站在那儿岿然不动,但心里却七上八下,很是不舒坦。 锦心给皇上诊完脉,心里约略有数了。 这皇上可是患上富贵病了,这样的症候,搁在寻常百姓家里,祖祖辈辈怕也是没机会得的。 但这九五之尊的皇上可不一样啊,天天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还不用劳作,不得病才怪! 罗锦心斟酌了一番,方才张嘴,「皇上,您这病是不是吃得多却饿得快?身子还一天比一天消瘦?」 皇上被她问得一愣:这女人果真是神了,他可不就是这样的? 他忙不迭地点头,就见那女人拍了拍手,从他榻前慢慢地站起身来,沉吟着,「皇上,要想让这病好起来,您可得听妾身的。若是做不到妾身所说的,那妾身就没有办法了。」 这病可不是好治的病,只能控制缓解,却没有办法根除。 皇上这么多年被此病困扰,如今几乎目不能视,形同废人,自然巴不得有人能治好。 听锦心说得郑重其事,他也郑重地点点头,「王妃且请说吧,朕一定做到。」 「如此甚好。妾身怕皇上记不住,索性就写下来吧。」锦心痛快地说着,眼睛已经看向了高公公。 高公公脑门子上却见了汗,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锦心,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林珏也是眉心乱跳,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媳妇胆大如此。 什么叫皇上记不住? 就算皇上老了,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他记不住东西的。 这不是要命吗? 高公公向林珏投去怜悯的一瞥:没想到林世子一世英名,竟然娶了个如此……如此说话直白的媳妇! 万一皇上雷霆大怒,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儿。 两个人正忐忑不安地等着,当事人罗锦心却浑然不知所觉,只管催着高公公,「劳烦公公给我一份笔墨纸砚,我好给皇上写方儿。」 皇上不开口,高公公哪里敢动? 可是今儿皇上却跟换了个人一样,见高公公还愣在那儿不动,他回过头就狠瞪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王妃的吩咐?」 高公公被皇上的疾言厉色给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躬身禀道,「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去。」 转过身就往书案边跑去,因为跑得急,差点儿没有栽了一个跟头。 第72章 锦心诧异地看着这个六宫内太监里品级最高的太监,很是不解:他到恒王府宣旨的时候,也是气度从容的,怎么不过几个时辰,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她哪里知道,高公公是被皇上那话给吓着了。 从没有一个臣子敢和皇上这样说话,更没有一个臣子敢当着皇上的面儿吩咐他这个六宫都总管大太监。 可是这个女人却做到了,他当真是见识到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了。 高公公哆嗦着手拿来了笔墨纸砚,罗锦心就着身旁的乌木茶几,提笔刷刷地写了起来。 本朝的女子也是遵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戒条,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也不过是识几个字,读读女戒之类的书,闺中的日子,大部分都用来做女红针黹罢了。 不过那些书香门第的人家,女孩儿还是略识得文字的。 但像锦心这样,提笔如有神的,还是很少见的。 皇上不由兴致倍增,兴致勃勃地背着手站在锦心身后看,就见那一行行的簪花小楷陆陆续续地从锦心的手下出来,每个字都是那么端庄那么秀丽。 都说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皇上暗暗叹息了一声,抬眸看向林珏时,那眸光满是意味深长,「林爱卿娶的可是一位绝世佳人哪。」 林珏一听这话,忙躬身回道,「皇上过奖了,贱内不过寻常女子,哪里当得上绝世佳人几个字?皇上内宫的娘娘个个花容月貌,那才是绝世佳人!」 被皇上这般夸赞自己的媳妇,林珏如芒刺在身,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荣耀无比,反而心里跟打鼓一样。 皇上都赞不绝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恨不得此刻赶紧把锦心藏起来才好,可偏自己这个媳妇实在是慢热,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一个劲儿地埋头苦写,让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就差跳锅里洗热水澡了。 锦心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中,只要一入了心,她就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她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大夫,其他的除了病患,一概和她无关了。 都说专注的女人最美,此言果然不假。 林珏和皇上,两个人四只眼都盯着锦心,只觉得这女人的侧颜美得不可方物。 林珏虽然看着锦心,却也提防着皇上,见他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媳妇瞧,心里越发不安。 但这些年在疆场上的厮杀也不是白来的,他手里攥着本朝一半的兵力,在这样的关头,忽然就有了底气。 只是他也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但若要他选择,如果真有人对他的锦心生了觊觎之心,他不介意来个杀伐决断,乱了这朝纲。 而皇上,却也只有干眼馋的份儿。 林珏的实力,他比谁都清楚。虽然觉得锦心这样的女子只应天上有,却也知道可遇不可得。 林珏在一天,谁都不能染指他的女人!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看着锦心从从容容地写满了一张宣纸。 吹了吹上面还未干的墨迹,锦心小心地递给皇上。 高公公赶忙上前要接,却被皇上给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一眼瞪得他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又没有做好? 往日里,臣子们递奏折什么的,也是经了他的手的,今儿皇上为何要瞪他?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烂在心里,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问。 锦心见皇上双眸胶着在那张宣纸上,就上前走了两步,一脸严肃地说道,「皇上,这是妾身给您开的食疗方子和锻炼的事项,您只要照做,这病就会变轻,甚至好起来。」 皇上已经把这张宣纸上的内容扫视了一遍,听锦心这么说,他双眼发亮,抖了抖手中的那张宣纸,和颜悦色地瞅着锦心,道,「王妃写的这‘八段锦’,朕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既如此,就由王妃陪着朕锻炼吧。」 殿内的林珏眉心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皇上! 来了。 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皇上这是一步步设计着让锦心往坑里跳啊。 先是看病,再是锻炼。 他把他的媳妇当成什么了? 她可是堂堂恒王妃,不是什么低三下四伺候人的宫女! 林珏正想着怎么委婉地回绝了皇上才好,忽听外头太监高喊着,「太子殿下驾到!」 接着,就听珠帘回响,太子萧裕靴声橐橐地走了进来。 林珏拉着锦心转过身来,夫妻齐齐下拜,「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萧裕有些懒散地一摆手,看都不看林珏一眼,只拿眼扫了一眼锦心,就径直往皇上身边走去,「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单膝跪下去,在皇上的贵妃榻前打了个千,一眼就瞧见皇上手里拿着的那一张翰墨飘香的宣纸,脱口赞了一声,「好字!」 第73章 皇上呵呵笑着让他起来,像是炫耀一样朝他弹了弹那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宣纸,道,「裕儿眼光不错,你倒是猜猜,这是谁写的?」 萧裕眼波闪了闪,认真地品评起那宣纸上的字来,笑答,「儿臣看这字,没有男子的苍劲有力,却有女子的钟灵毓秀,定是为女子所书!」 他说完这番话,就把目光定定地投射在锦心的脸上,眸子里满是惊艳。 这殿内只有锦心一个女子,这宣纸上的字还未干透,试问还能是哪个女子所书? 皇上只管捋着三缕短须发笑,不住地点头,「还是裕儿眼光独到。这字可不是女子所书?裕儿可是猜出是谁所写了吗?」 他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对父子的一唱一和让林珏很是反感,明明就是锦心所书,这皇上还非得打哑谜,让太子来猜,岂不是让太子心里又想入非非? 太子本就对锦心存着觊觎之心,如今见了锦心的字,恐怕更会心痒难耐,万一再提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岂不是让他难堪? 他阴沉着脸不吭声,倒是锦心不想让这对父子拿着她作伐了,昂首挺胸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没想到妾身的字竟能入得了太子的法眼,倒是让妾身始料难及。太子实在是高抬妾身了。」 萧裕本想着趁此机会在锦心面前卖弄讨好一把,却不想被锦心三言两语就给挡了过去,顿觉讪讪。 不过这样好的机会他可不舍得任它溜走,萧裕眼睛在那张宣纸上扫了几眼,已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由讶然道,「没想到罗姑娘竟懂得这么多,不仅人美若天仙,这字也清秀绝伦,甚至这医术也是冠绝杏林!」 萧裕这番夸赞的确是发自肺腑的,不过他故意还沿用锦心未出阁之前的称呼,的确让人听了心里不舒坦。 林珏挑了挑眉,正要张口,却被锦心暗暗地掐了一下手背。 耳边就听锦心那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响起,「殿下过誉了,妾身不才,让殿下见笑了。只是妾身今早已被皇上封为恒王妃,想是殿下还未知晓!」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恒王妃了,你还叫我「罗姑娘」,要么你是故意的,要么你就是本事不行,连皇上下了什么圣旨都不知道! 这一番话打脸打得甚好,却又让人挑不出一点儿刺,听在萧裕的耳朵里,愣是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呆怔了片刻,半晌才讪讪笑着,「是,是本宫还没听说,倒是该恭喜王妃娘娘了。」 他言不由衷地道喜,把「王妃娘娘」咬得咯吱作响。 锦心想,要是现在把桌子腿塞进萧裕的嘴里,估计也能被他给咬出个窟窿来。 林珏在一边儿听得直想笑,没想到自家媳妇不仅医术了得,嘴皮子也这么利索。 若是换做别的男人,自己的媳妇这么说太子,怕是尿都吓到裤裆里了。可林珏只觉得无比地解气,恨不得自己媳妇连看都不看萧裕一眼。 反正太子要是怪罪下来,有他这个威武霸道的夫君给她撑腰,他才不要让自己的媳妇受辱受气呢。 看着这三个人之间暗波汹涌,坐在贵妃榻上的皇上把眼皮耷拉下来,好似昏昏欲睡,听不见一样。 只是心里却掀起了惊天骇浪:自己儿子什么秉性,他还是了解的。如今吃了个哑巴亏,定不会放过林珏的。 这一对姐夫小舅子,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了。 不过眼下他没有这么多的功夫去管他们的私事儿,他只想着怎么赶紧把自己的病治好了才好。 于是,看着有些尴尬的太子,他呵呵笑道,「朕今儿精神好多了,都是王妃的功劳。既如此,王妃干脆现在就教教朕这‘八段锦’该怎么练才好!」 被锦心给呛了一顿的萧裕也连忙打圆场,「是啊,儿臣也想见识一下什么是‘八段锦’呢,学会了也好教给太子妃。她身子骨儿近来也不好,让她跟着练练,也省得喝那些难以下咽的苦药了。」 他故意拿林环说事儿,就是想把问题给岔过去,不让林珏起疑心。 果然,他话音刚落,林珏就急得问起来,「殿下,我姐姐怎么了?病了吗?」 他这段日子光顾着忙他跟锦心的大婚了,倒是没有抽出空来去看看姐姐。 姐姐虽身为太子妃,富贵尊荣,但在他看来,未必幸福。 萧裕身为太子,身边自然不缺如花美眷。那些侧妃、良娣不说数不胜数,也有七八个。暗地里和太子眉来眼去的貌美宫女就更不在其数了。 姐姐性子又太直,说话行事都不稳妥,就算生了皇太孙,若不是看在他的战功上,萧裕也不见得会善待姐姐。 自打他父王恒王战死沙场,林珏就挑起了家族的重担,这些年,他出生入死,九死一生,为的就是让母妃和姐姐过上好日子,不让别人看低了。 第74章 可就这样,太子萧裕仍然和他争夺过锦心,这让姐姐情何以堪哪。 一想起林环,林珏方才还阴郁的眸子就温和了许多。 萧裕见林珏的目光不再阴沉,就松了一口气。 方才是他有些过急,才想着要在锦心面前卖弄。他倒是忘了,锦心如今已经名花有主,成了这个林霸王的王妃了。 要是惹怒了这林霸王,他撂挑子不干,将来他的江山可就坐不稳了。 所以,他赶紧抛出太子妃来。果然,林珏就有些着急了。 所谓「关心则乱」,林珏只要想着林环,就没有心思计较他刚才说了些什么了。 看着林珏那双比林环还要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萧裕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连忙笑道,「倒没什么大病,不过是前些日子照顾小太孙累着了,这两日有些懒怠罢了。」 其实太子妃哪里是因为皇太孙而病了? 她是被萧裕给气的。 明明是她亲兄弟看上的女人,太子萧裕却偏偏也相中了。这让她一张脸往哪儿搁呀? 这随便换哪一个女人,她都不会这么生气! 只是萧裕不仅不为她考虑,反而还当着东宫众多的侍卫宫女太监的面儿呵斥她,这让她还有什么脸面? 所以,林环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往日里,她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早就打发人去给恒王妃送信了。 恒王妃接到信儿,就会进宫照顾她。 可如今,她是为了太子喜欢上罗锦心而拈酸吃醋病了的,又怪得了谁? 若是平常,她心里要是有个不痛快,还能让人带信儿给母妃,母妃就会进宫开解她,陪伴她。 可如今,这让人难堪的事儿,她哪里有脸跟恒王妃说? 但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她哪里善罢甘休? 所以,就算是病了,她也没有放过锦心,每日里都要骂上几遍,才能出一口恶气。 就连亲弟弟大婚,她也找了个理由推脱了。 林珏打算等从养心殿辞了出来就去看看自家姐姐的,不料太子竟然告知姐姐病了。 他一下子就着急起来,恨不得一步飞到姐姐跟前,去宽慰她几句。 皇上见状,也忙关切地问了一句,「太子妃生了什么病?裕儿,你怎么不叫太医看看?」 萧裕被皇上一问,就摊开手无奈地笑了笑,「儿臣本打算请太医院的医正给她看看的,但太子妃自个儿不乐意,儿臣还能有什么法子?」 话还未落,林珏那双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里,就跟喷了火一样,直直地盯着萧裕,恨不得把他身上给射出几个洞来。 太子怎么可以这样? 姐姐可是他的结发妻子,她病了,他竟然由着她那样? 若是换做锦心病了,他就算是不上朝,也得衣不解带地守在她的榻边!她病,他一定比她更难受! 林珏哪里知道? 这世上,鲜少有男人能跟他一样,能为自己的妻子做到这一步的! 被自己小舅子这样看着,而且还当着自己心仪的女人的面儿,萧裕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阴郁布满了他的眼。 「姐姐病了,你还能由着她自己胡闹?她不听你就该来恒王府传个信儿,怎么也不见你派人去一趟?」 林珏有些发怒了,势要问个究竟。 前些日子,皇太孙生痘儿的时候,姐姐虽然悲伤难过,却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才几日,怎么就病了? 林珏巴不得现在赶紧去姐姐的寝宫看一看,可皇上又偏不说让他们走,还想让锦心教他们练‘八段锦’,他怎能不冒烟发火? 萧裕见林珏蹬鼻子上脸,竟然这么质问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铁青冷硬。 不过是一个异姓王,竟敢这么对他! 要不是还指望着他给萧家当牛做马,他怎肯娶了林环那个泼妇? 要不是看在林珏还能征善战的份儿上,凭着他这样的口气,信不信他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萧裕眼内飞逝过一抹狠戾,却在抬眸时,很好地掩盖了下去。 他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嘴里云淡风轻地笑着,「玉堂,看看,你这是怎么了?就算心急你姐姐,也不用这样啊。」 林珏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的确太心急了。 他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道,「是臣心急无状了,请殿下责罚!」 「哪里?本宫知道你也是心急你姐姐,这次就既往不咎了!」萧裕大手一挥,看上去很是大度。 但他对林环那副不上心的样子,还是让林珏有些不快。 再怎么着,人家也是太子,他一时也不能强迫他就回东宫。 第75章 皇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一道亮光,旋即又敛了下去。 他呵呵笑着打圆场,「林爱卿惦记亲姐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就让林爱卿跟着你去东宫看看太子妃,让王妃留在这儿教朕练什么‘八段锦’吧。」 他这话看似商量,其实已经把退路给堵死了。 林珏若是再倔强,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林珏也不得不顺着皇上给的台阶下,忙躬身行礼,「臣遵旨!」 他又看了眼锦心,温声嘱咐道,「你在这儿好好教皇上,等我回来一起回府!」 锦心也知道此时要跟着林珏一起去看林环有些不合时宜,再者,林环也不喜见她,索性就留在这儿好了。 于是她轻轻地点点头,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前后不过是几句简洁的话,却让萧裕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过是昨日才成的亲,两个人今日就近乎成这样了。他和林环多年的夫妻,说话的语气还客气里带着一丝淡漠呢,哪有这样平淡却亲密的? 他不由嫉妒起林珏来,这样的好女人怎么偏偏就让他给碰上了?若是他能早些认识锦心,也不至于让这霸王给抢了去。 说到底,还是他手段不够狠辣,没有逼林珏就范。 不过目前,他的确还不能奈何林珏。 他们父子的江山,还得靠林珏保着呢。 想到这儿,他很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冷哼了一声,转身头前娶了。 既然阻挡不了他们两个成亲,让他们在一起的时辰少一些也是好的。 林珏就这样跟着心有不甘的太子离去了。 空旷的殿内,就剩下皇上和锦心了,当然,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偶一样的高公公。 锦心看了眼正一脸期待的皇上,抿了抿唇,淡淡道,「皇上,您这病就得多动动才好。只是您身子弱,不能和侍卫那样舞刀弄棒的,妾身只得想出让您练」‘八段锦’的法子,若是能长久坚持下来,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让您这病不治自愈!」 皇上听得龙颜大悦,「一切都听王妃的,王妃只管做去就是!」 有了皇上这句话,锦心胆子就大了许多。她当即甩掉自己脚上满缀着珠宝的绣花缎子鞋,让皇上也脱去朝靴,两个人就那样站在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 正是三伏天,外头热得像是蒸笼一样,殿内却有些凉爽,特别是赤脚站在那光滑的青砖地上,更是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传到了身上,一下子就觉得这天儿没那么难熬了。 皇上从小到大还从未这么失仪过,打小儿,身边的嬷嬷就教导他,贵为皇室中人,就得有皇室人的样子,就算是三伏天,也不能光着膀子打赤膊,更不能赤着脚满地跑。 那都是庄稼人泥腿子做的事儿,身为皇子,怎能去做这样下贱的事儿? 就算长大成人,这样的观念还一直灌输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言行举止都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逾矩。 即使老了,已经根深蒂固的规矩礼仪也渗入到骨髓里,让他无法改变了。 可是看着只穿着一双白布袜子踩在青砖地上的锦心时,皇上不知为何就心动了,顺势就脱下了朝靴,和锦心并排站着,踩在了青砖地上。 沁凉的感觉从脚底传来,皇上忽然觉得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刚要转身和锦心说一句「舒服」,却不料锦心已经站得笔直,冷着一张脸道,「皇上看好了,妾身这就教您‘八段锦’。」 皇上一听,赶紧收敛心神,瞪大了双眼看着锦心徐徐地把双手提到了腰间,嘴里说着,「皇上跟着妾身做起来。‘两手托天理三焦,左右开弓似射雕,调理脾胃须单举,五劳七伤往后瞧,摇头摆尾去心火,两手攀足固肾腰,攒拳怒目增气力,背后七颠百病消’!」 她一边念着口诀,一边两手比划着。 皇上也跟着照葫芦画瓢,一通动作做下来,皇上竟累得气喘吁吁,不由念叨着,「哎,到底年纪大了,不过是略动一动,就累得这样!」 锦心瞥了他一眼,见他鬓边确实冒了汗珠子,不由笑道,「皇上不必妄自菲薄。您沉珂在身,平日里又不大动,自然一时吃不消。今天先到这儿,等明儿再练,慢慢地就适应了。若是能坚持下来,比喝那些苦药汁还管用呢。」 「真的?」皇上听得双眼一亮,炯炯有神地盯着锦心,仿佛只要锦心说一句「真的」,就相信了一样。 看得他身后的高公公暗暗咂嘴,这小女子还真有一套。皇上从未对别的臣子有这样的表情,怪道能让太子、诚亲王世子和恒王世子竞相追逐呢。 锦心收了姿势,高公公就贴心地捧上两块热水洗过的布巾送上来,皇上先拿了一块,自己却不擦汗,径自递给锦心。 第76章 锦心愣了下,也不觉有什么不妥,接过来,照着自己额头就蹭了蹭。 高公公看了,嘴角直抽。 这也忒实在了吧?若是换做其他女人恐怕早就给皇上擦了。 不过见皇上也没什么反应,高公公这才把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双手把剩下的那一块拿在手里,就要去给皇上擦汗。皇上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自己擦起来。 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锦心倒是看见了,只不过没有上心。 她可没这功夫去研究皇上怎么擦汗的。 擦了把汗,又喝了一盏茶,皇上顿觉浑身舒畅,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朕是得好好动动了,整日病恹恹的,都快要发霉了。」 这话深得锦心的赞同,她点头道,「皇上说的是,生命在于运动,几日不动,就容易生病。」 皇上趁热打铁,又问,「王妃明儿还进宫来可好?朕还等着你教朕做‘八段锦’呢。」 这个锦心倒没法拒绝,只好答应了。反正也用不了几日,皇上就能会了。 林珏一时还没回来,皇上见她有些疲倦,就让高公公带她到偏殿里歇息。 不管有什么样的心思,此时锦心已经是林珏的王妃,皇上也不敢动弹她一根指头的。 却说林珏随了太子萧裕一同来到东宫,进了后院姐姐林环的寝宫,就有眼尖的宫人看见了,忙不迭地就进去禀报了林环,「太子妃,太子和世子来了。」 林珏晋位王爷的信儿还没传开,东宫里的宫人自然也不知道。 自打那日萧裕在东宫门口给了林环没脸之后,就一直没有踏进林环的寝宫。 林环从小儿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受了萧裕的气,脸上下不来,索性就装病,躺在寝宫里谁也不见。 只是心里到底窝火,天天闷着,三下五去二的,竟然真的病了。 太子萧裕还以为她是装的,林环宫里的宫女来报,他也只是应景般地去请个太医来,并不去看林环一眼。 林环心气如此高傲,哪里受得了? 虽然病得七死八活的,却不肯低声下气地让人去请萧裕。 听宫人禀报说萧裕来了,她心里也是狂喜万分的。可是一听还有林珏,她顿时就恼开了:看来萧裕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要不是她兄弟来,他还不肯踏进自己寝宫半步吧? 既如此,她也懒得看他的假惺惺。 躺在床上的林环,身子虚弱得很,只能倚在绣龙凤的大迎枕上,哼哼唧唧道,「就说本宫病死了,谁也别让进来。」 亲弟弟来了,她也不想见。要不是亲弟弟和夫君争一个贱人,萧裕还不至于这般对她。 如今自家弟弟抱得美人归,得偿所愿,她却落得这一步田地,还有什么好见的? 宫人见太子妃又钻了牛角尖,知道她脾性不好,谁也不敢深劝,只得由着林环的性子去了。 林环平日里御下又严,宫人也犯不着为了此事挨打受骂,于是就有两个小宫女赶紧跑着过去关上了堂屋的门。 萧裕和林珏已经到了根儿上,却被关在了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林珏惊讶地瞪着那两扇黑漆雕花的大木门,很是不解,「这是怎么说?大白天的好端端地关什么门?」 萧裕和林环多年夫妻,自然也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不由冷哼一声,「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不想见我们罢了。」 他话中有话,暗讽林环脾性不好。不过连带着把林珏也给捎带上了。 林珏哪里买他的账? 姐姐脾性再差,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出身,该有的规矩礼仪还是懂的。当着他的面儿把门关上不让他们进,这里头的道道儿恐怕不少吧? 今儿若是不弄明白了,还不知道姐姐在东宫里过的什么日子呢。 他也较了真,脸冷了下来,接过萧裕的话茬道,「姐姐怕是不想见你,才把门给关了吧?看来殿下对姐姐好得很哪。」 就算姐姐不得萧裕欢心,萧裕也不能这么对待姐姐。一个女人,若不是伤了心,怎么可能会做得这么决绝? 他可是堂堂的恒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为萧家的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结果姐姐却在萧家受气,他怎能善罢甘休? 萧裕就知道林珏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当下也不再瞒着,就长叹一口气,把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对林珏说了。 反正他不说,林珏迟早也能打听得出来。与其到时候让林珏生了罅隙,还不如老实交代,求得他一个谅解算了。 萧裕也算是光明磊落了。 不过他为了锦心,那般对待林环,让身为林环胞弟的林珏怎能受得了? 在他眼里,打女人就是小人行径。 第77章 他这么多年征战沙场,历练出一身的戾气,让敌人闻风丧胆,可也从未打过女人啊。 萧裕凭什么? 他怎么敢? 林珏不由得笑起来,定定地看着萧裕那张白皙阴柔的面孔,似乎想穿透他的面容看透他的本心。 萧裕跟林珏也是打小儿就相识了,一见他这令人发毛的笑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讨厌极了这种不自在。 他身为堂堂储君,却被一个异姓王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当真十分不甘心。 他恨只恨他们父子的江山还要仰仗着林珏,还指望着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对于林珏,他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可为了萧家的江山,他却不能动他一根指头。 这种不甘的感觉,让他一颗心就跟被猫抓了一样,痒得难受,却又无从下手。 面对林珏步步紧逼的质问,萧裕不得不讪讪地笑着,「嘿嘿,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姐姐生两天气也就过去。」 林珏见他轻描淡写地想和稀泥,不由冷笑一声,「殿下说得倒是轻巧。您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给姐姐没脸,还指望着姐姐生两天气就过去?我们林家的人也太没骨气了吧?既然殿下不珍惜姐姐,不如就给姐姐一直休书,让臣把姐姐接回林家养着吧。」 这话说得严重了。 萧裕哪里敢? 林环再不济,也给他生了皇太孙了。要是休了林环,他能不能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还难说呢。底下多少兄弟都盯着他呢,眼看着父皇也没几年好活了,这节骨眼儿上,他哪能得罪林珏? 见林珏杀气腾腾地回头喝命小太监去拿笔墨纸砚来,他急了,忙摆手止住小太监,对林珏赔笑道,「玉堂,怎么还当真了?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本宫一定会解决好。」 言下之意,就算是你的姐姐,如今已经是萧家的人了,你也不能随意插手。 怕自己这话林珏听着不舒服,他连忙又放软了身段,笑道,「玉堂,本宫承认,这件事做得不对,伤了你姐姐的心。但好歹皇太孙还小,你这么做,让他见不着母亲,岂不是你这个当舅舅的不疼自己的外甥了?」 一番话,声情并茂的,让林珏着实难以下定决心了。 方才确实是他鲁莽了,一时说出那样的话来。 如今再一细想,这事儿还真是棘手。 姐姐若是回了林府,那皇太孙怎么办? 生在这吃人不眨眼的皇宫,没了亲生母亲的庇护,不知道就被看不见的黑手给害了。 那时候,姐姐还有命活吗? 太子再不好,到底也是皇太孙的亲生父亲,为了孩子,他也不敢对姐姐如何的。 何况,还有其他两个孩子需要姐姐照看,她哪里能离开东宫? 林珏这么一想,才觉得太子的话也有道理。 虽是亲姐弟,这个主儿他还真不能替姐姐做了。 萧裕见林珏的面色一直阴晴不定,心里就有了底儿,忙给林珏递了台阶下,「玉堂,别的事儿且先放一放,咱们先进去看看你姐姐要紧!」 知道林珏定是担心林环的,萧裕只得拿这个作伐。 一提林环,林珏的心又揪了起来,对萧裕越发恨得咬牙切齿的,却也无可奈何。 这世上,最难医的就是心病。 姐姐这病,就是心病。 既然已经这样了,眼下也只能劝姐姐看得开了。 他扫一眼那两扇关得严丝合缝的黑漆木门,眉头挑了挑。 萧裕连忙吩咐小太监去撞门,却听林珏猛喝一声「让开」。 小太监忙闪开在一边,就见林珏大步走上前,飞出一脚,就听轰然一声,一扇门就倒塌了。 几个小太监看得咂舌不已,传闻林珏英勇无比,力大无穷,没想到今儿果真见识了。 只是让他们费解的是,林珏看上去不过是瘦削的身材,怎能爆发出这样大的力气来? 萧裕听见那轰然一阵响,心里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林珏这一腿,果真吓人。这要是踢在他身上,估计他就废了。 林珏踢开了门,大步流星地就迈步走了进去。 萧裕摸了摸鼻子,只觉得一阵后怕,也乖乖地跟在后头进去了。 林环正躺在床上生闷气,淌眼抹泪地怨恨着萧裕和林珏,猛听得一阵巨响,吓得那还未流出眼眶的泪又给憋了回去,一阵心惊肉跳过后,忙遣人出去看个究竟。 宫人刚探出头去看看,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吓得逼了回来。 待到看清是林珏时,那宫人只觉得一阵欢喜,忙行礼问安,「见过世子爷!」 林珏的大名他们如雷贯耳,如今这煞神来了,他们也可松口气了。 第78章 太子妃这样的人,就得林珏这样的煞神来治治。 这些日子,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了,如今总算是盼来救星了。 不管林环乐不乐意见林珏和萧裕,宫人只管高兴地把人往里头引,「世子爷,太子妃在里屋里躺着呢。」 按说,林珏是个外男,即使和林环乃一母同胞的姐弟,也不好直接闯了进去。 不过眼下林环病重,又不肯出来见他,他也只能自己进去了。 林环听见外头的动静,让宫女出去查看时,不过是一瞬间,那宫女就已经回来了。 林环勃然大怒,病中的人脾性本就不好,再加上她一向跋扈惯了,逮着那宫女就骂起来,「你个死蹄子,是不是打量着本宫病了,就不把本宫放眼里了?」 那宫女吓得立即就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头,还未说什么,就听身后一个磁性清越的声音响起,「出去吧。」 正是林珏进来了。 他打发走了那个宫女,才站在床前,看着病床上已经瘦了许多的姐姐依然在发怒,不由苦笑道,「姐姐,何苦来哉?你身份高贵,怎么也像那些泼妇一般骂人?这个时候,你不好好养病,还为这些芝麻大小的事儿让自己烦心?」 林环见弟弟进来,早就委屈地扭过了头去,不像让弟弟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 只是听着林珏这句句戳心窝子的话,她还是很不服气。 别人逗都这么说她也就罢了,凭什么自己的亲弟弟也这么说她? 他哪里知道自己在这东宫里受了多少的委屈? 她霍地转过身子,一双已经布满了红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珏,恶狠狠地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弟弟啊,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林珏闭了闭眼,姐姐病得不轻啊,连好赖话都不分了。 只是姐姐身子不适,脾性不好,他也就包容了。 于是他心平气和道,「姐姐,我是你亲弟弟,怎能来看你的笑话?我是听说了你生病,这才赶过来看看你。结果你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还说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吗?」 林环是那种没理也要赖三分的人,心里虽然已经被林珏的话给说的一丝儿气都没有了,但嘴头上还是死硬,「我都病得快死了,也没见恒王府有人来看看我。今儿你要不是听说了,怕还不来吧?怎么?新婚燕尔,怎么舍得撂下你那小娇妻了?」 她对罗锦心恨之入骨,说起话来也就口不择言了。她一边冷笑着,一边斜了眼站在屏风后没有露面的萧裕,冷声道,「哦,本宫知道了,你是怕你姐夫惦记上你那小娇妻,所以不敢带来吧?」 林珏没想到自己这个亲姐姐竟然如此不可理喻,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骂他两句也就罢了,锦心何其无辜? 她又知道什么? 比起锦心来,姐姐不过是托生在恒王府,命比较好罢了。其他的,当真连给锦心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听着姐姐的冷嘲热讽,林珏终是忍不住了,厉声喝道,「够了,不要扯上锦儿。」 林珏当真发怒了,额头上青筋直跳,两道浓黑的长眉也紧紧地皱着,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孔也布满了黑云,看得林环心头一跳。 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林珏。 在家人面前,林珏冷虽冷了些,但还从未疾言厉色过。 林环也是听外人说起过自己弟弟是如何凶神恶煞的, 但她压根儿都没相信过。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就算上了沙场,也不至于变成另一个人啊。 可如今眼前的林珏,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那双本来精致如凤羽般的眸子里,里头盛满了雷霆万钧,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那一张薄薄的红唇,却紧紧地抿着,再也不如往日那样微微地翘起来,看得她心头一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是心头的委屈却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弟弟刚才叫那个贱人叫什么? 「锦儿」是吗? 果真可笑至极! 一个自家弟弟,一个自己夫君,个个都拿那贱人当了宝,她到底有什么好? 亲弟弟竟然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儿吼起她来,这让她的颜面往哪儿搁呀? 本来还指望着弟弟能给她出头撒气的,可没料到,弟弟竟然这么不给自己脸。 她不就说了罗锦心那小贱人几句吗? 弟弟还真把那小贱人当成宝了,连说都说不得了? 她可是他的亲姐姐,她和他成亲不过一日,就能盖的过她的风头了? 林环那个委屈啊。 可被林珏那张布满黑云的脸又吓得不敢吭声儿,满肚子憋着气,只能吭吭哧哧嚎哭起来,「呜呜,连你也欺负我了,我活这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她再好,也不过是个贱人,你们一个个都把她当了宝,可怜我熬得连一个贱人都不如了。」 第79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她这么一哭,顿时让林珏寒了心。 在家里,母妃和表妹在他面前也这么哭过闹过,如今姐姐又来这一套,合该他是个女人一哭肠子就软下来的人吗? 真是太小看他了吧? 他虽然不打女人,但也不会被女人几滴眼泪就给吓怕。 这世上,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什么人能震得住他的。 起码,他的锦心就不会用这一招,锦心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从来都不像这些女人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只会努力去解决,努力去适应。 萧裕显然也是被林环的嚎哭给弄得心绪不宁,他从那架琉璃屏风后头转出来,背着双手站在林珏身后,看见林环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时,眼睛里不是没有闪过一丝怜惜的。 可林环那一哭就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话,让他终是厌烦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在林珏肩头上拍了拍,颇为感慨地道,「玉堂,你看看,她就这副样子,要我怎么做?」 言下之意,不是他的错,全都是林环不懂事儿造成的。 这话林珏自然不会买账,他和姐姐之间有什么矛盾那是一回事儿,萧裕想把这些混为一谈,他可不能答应。 他冷下脸来,毫不客气地把萧裕的那只手给挥了下来,冷冷哼了一声,「殿下不要把过错都往我姐姐身上推。你若是不做出让我姐姐伤心难过的事情,姐姐也不会病重。如今她不过是和我口角了几句,殿下还是不要掺合了。」 这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儿,他会解决好的。这个时候,他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纵着萧裕来指责姐姐,那样,姐姐岂不是更伤心? 论亲疏,他和姐姐才是血脉相融的。 萧裕本想趁这时候让林珏出去,不理会林环的。没了娘家兄弟撑腰,看她还闹成什么样? 不料林珏不吃这一套,冷冷地把他的想法给击穿,让他不得不讪笑了几声,只好转身走出去了。 反正他懒得看林环这副要死不活的泼妇样儿,虽然林环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但美人儿天天哭丧着一张脸,他也没了看下去的欲望了。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锦医玉食》卷一 作者:壹梦 02、《锦医玉食》卷二 作者:壹梦 03、《锦医玉食》卷三 作者:壹梦 04、《锦医玉食》卷四 作者:壹梦 05、《锦医玉食》卷五 作者:壹梦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