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国,我与诸葛话桑麻》 第001章 火烧陇笕城 密密麻麻的长箭裹着一层黝黑的火油,在远远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赤色的光线,漫天呼啸而来。 不一会儿,便狠狠地刺落在眼前各处,妄想把城中每一个角落都烧得寸草不生。 极目望去,一时间硝烟四起。 火海之中,被火光灼得体无完肤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呼嚎着,强忍着剧烈的疼痛纷纷拿起武器发起了抵抗。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只见一队骑兵扬起浓烟滚滚,策马如风而来,顿时火光冲天,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溅。 赵小川从没想过,自己上一秒还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里,边喝着咖啡,边熬夜写着文案。 精心计划着下一站实地直播将回到家乡,为期三年,尽一份绵薄之力,为家乡文旅做做贡献。 下一秒,他就遇到线路事故,灵魂出窍穿越而来。偏偏,他又赶巧遇到两军交战。 眼下,他为鱼肉,城外闻风而动的一切皆为刀俎。 “小川哥,你别吓我,你快醒醒!你不能死啊!” 炙热的火舌还在周遭奔走,周围的一切变得赤红而模糊。望着倒在眼前的赵小川,冯四娘的长子沈昱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方才城中火箭漫天,不少房屋牵连其中。箭雨之下、火海之中,火势如海洋般汹涌,滚滚烈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危难之际,原主不顾一切冲进火光之中,救出了邻居冯四娘一双儿女,直至筋疲力尽,被滚滚的浓烟窜进身体,被肆虐的火舌灼得体无完肤,最终倒在了他们的眼前。 “小川哥哥,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就没人带哥哥和青青去捕鸟赶鱼了。” 冯四娘的小女儿沈青青,平日里多得赵小川喜爱,只要是出门游玩,赵小川都会像自家弟妹一般把他们带在身旁。 只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双稚嫩的小手使尽全力抱起赵小川的脑袋枕在怀里,眼眶越发湿润,大珠小珠不停地从里头滚落出来。 方才赵小川为了救她和哥哥,全身不知被火光狠狠灼了多少次,体内也早已不知吸入多少浓烟。 说到底,阿娘把他们托付给赵小川,最终赵小川护下了他们得以周全,无论好歹,他们也应该护一次赵小川,哪怕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们也要让赵小川留个全尸! “哥哥,我们得想办法把小川哥挪到安全的地方。” 此刻沈青青口中“安全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冯四娘用来储存酒物、杂粮的地窖。 “好,青青!” 沈昱渐渐停止了哭声,叫沈青青搀扶住赵小川的身体,自己则咬咬牙,躬下身贴住赵小川背在身后,吃力地往前走去。 沈青青也相继搀扶着赵小川的双腿,满眼通红地坚定着步伐,跟着沈昱的脚步往前走去。 火光依旧,城中不少百姓奔走相告,很快就自发组织成一支奋勇杀敌的军队。 他们很快安顿好自家妇孺,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向贸然攻城的敌军发起反击。鼓声阵阵,周遭响起一片厮杀声。 此刻,沈昱和沈青青,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一前一后架着赵小川,从早已变成废墟的屋前,绕过几十处火眼,终于来到了后院地窖入口。 地窖方方正正,起初修建的时候,冯四娘为了方便,将它用青砖做了隔断分为里外间。 里间稍小,由一扇不太规则的木门落锁,平日里就用来搁放一些闲置的杂物。 至于外间,光线相对来说好一点,看起来稍微宽敞亮堂一些,就又分别做了几个高低错落的货柜和架子用来陈放酒物和杂粮。 原本放在这里的酒物已经所剩无几,也正是如此,冯四娘前几日才把一双儿女托付给赵小川好生照顾,自己则在街头雇了个马夫前往云州采买日常经营所需的酒物和米料。 沈昱和沈青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赵小川拖进了地窖外间。 还没来得及等两人松手,沈青青突然脚下一滑,连带着沈昱和赵小川狠狠砸在了地上。 “哎哟!痛死我了!” 沈昱的膝盖和手掌均被擦破了皮,划去两道深浅不一的口子,便有些吃痛的喊出了声。又怕摔坏赵小川的“尸体”,忍着痛急忙往前仔细探查一番。 “咳咳咳......你俩是要摔死我啊!” 赵小川四面朝天地躺在地上,使出全身气力,用手支撑起身体勉强在地上坐了起来。 继而又把双手紧紧贴住太阳穴的地方,上下左右扭动着脑袋。 就这样,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同名同姓的灵魂,就这样悄无声息钻进原主赵小川的身体,并逐渐接收了原主之前的记忆。 此时为建兴四年(公元226年),这个叫做“陇笕城”的地方,是原主赵小川生活了十四年的家乡。 陇笕城位于蜀汉西南边陲,这里郡县罗列,民族众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加上陇笕城得天独厚的气候环境和优越的地理环境,这里成了西南各方势力的必争之地。 “小......小川哥?” 沈青青兄妹俩惊悚地望着平静地坐在地上的赵小川躲到一旁,不知所措地高呼一声后抱作一团,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是人还是鬼?” 沈昱明明看到了赵小川救出他们后,毫无挣扎地倒在了眼前,而且自己和青青不止一次探过赵小川的鼻息和脉搏。 如今摔了一跤后,赵小川又摇头晃脑的活了过来,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然是人啊!不信你们过来摸摸。来,青青,不信你来掐掐看。” 说完,赵小川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有些发笑地掸了掸身上有些发黄发焦的袖口,不慌不忙地露出胳膊,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沈青青走到身旁。 沈青青看到赵小川安然无恙地站在眼前,破涕为笑地迈开步子想要过去。 沈昱见状,急忙拽过沈青青护在了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望着赵小川,又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青青,你在原地别动,我过去看看小川哥。” 沈昱生性胆小,三步两回头地往赵小川方向走去。 终于到了跟前,他才屏住呼吸,半眯着眼,颤抖着抬起手一点一点捏住赵小川的手背,又凑过头贴近赵小川的身体。 第002章 劫后重生 活的?活的!小川哥的手是暖的! 阿娘说过:人死后,会手脚冰冷,四肢僵硬。 小川哥的手是暖的,身体是热乎的,还有心跳,就证明小川哥是活的! “青青,小川哥没死!真是太好了!” 沈昱喜极而泣,跑过去拉来沈青青与赵小川拥在一起。 “小川哥,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沈青青激动地抱住赵小川,目光澄澈地抬头张望着他的脸。 面露喜色,一对浅浅的梨涡久久漾在脸上,再也不是之前愁苦的模样。 赵小川也顺势俯下身去,俏皮地眨了眨眼,伸出手去刮了刮沈青青的鼻头。 又转过头,把手搭在沈昱的脑袋上摸了摸,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了,小川哥没事。阿昱,你和青青在这里等着我,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赵小川安抚好沈昱和沈青青躲进了地窖里间,彼此交替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后,他就直起身板,缓缓抬起木门挡住出口。 一切都安顿好后,赵小川才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从外间找出一把长刀,扛在肩上往外走去。 地窖在冯四娘家的后院柴房下,凭着原主的记忆,赵小川很快从里面摸索出来。 抬眼望去,远处火光逐渐没了去。 而近处,四处皆是残砖断瓦,不少房梁早已被火燃得坍塌下,无助地躺在地上,任由火苗随着残存的烟气在半截乌黑的柱体上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节奏声。 赵小川听着远处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默默地将肩上扛着的长刀滑向身后,握得更紧了。 这是原主赵小川的家园,也是21世纪自己的家乡。 既然自己的灵魂出窍融进这具身体里,就应该顺应天意拿起武器,同陇笕城中百姓一起抵御外敌,守卫家园和保护好身边的亲人! 于是,赵小川一路小跑追向远方,脑海里也不断翻滚着原主的记忆,希望自己可以凭借着现代人的智慧和见识,救下城中百姓。 还没等赵小川同城中百姓正式加入抵御外敌的战斗中,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声号角。 那号角声如同远古巨兽发出的长啸一般震人心魄,时而高亢雄壮,时而婉转激昂。 他知道,又有另外的军队加入了这场战斗,只是目前形势危急,他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城墙之外,战鼓喧天,只见另一队士兵们手持长矛,身穿厚重的铠甲,奋勇在了前头。 刀光剑影中,他们无所畏惧,嘹亮得口号回荡在四周。 他们身后,紧跟着的是驾驭着战马的骑兵,扬起尘土飞奔而来,迅速把早先攻城的军队包围得水泄不通。 顷刻之间,各种兵器的碰撞声、士兵的呼喊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壮丽的乐章。 赵小川赶忙越过人群,一股脑爬上了城墙,想要看清这支军队的战旗。 不管怎么说,自己好不容易借尸还魂重开一局,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的脑海里还规划着如何带领这个世界的人民发家致富,走向繁荣呢! 终于,有眼尖的百姓,透过微弱的火光看到了一面面印着“汉”字的军旗,被英勇奋战的战士们举过头顶左右摇动,便不由得放声大喊:“是诸葛武侯的大军!” 消息一出,所有还在浴血奋战的城中百姓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 虽然这样的内乱已经在当地层出不穷、屡见不鲜了,但他们还是寄希望于深明天文地理,又深谙韬略兵机、运筹帷幄的诸葛武侯。 希望他能平息这场军民混战的内乱,给他们一定和平清净的家园! 接着,城墙的另外一头又传来一阵欣喜声:“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渐渐的,原本晦暗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 赵小川循着百姓们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一人身着素衣,步履从容,手执羽扇在后方阵营中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们。 “这就是诸葛亮吗?那个《三国演义》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旷世奇才吗?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赵小川念念有词地看着诸葛武侯,心中欣喜若狂——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诸葛亮真与那书中记载的一样超凡脱俗,且更甚于此。 令他自己更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与诸葛亮的交集远不止此。 晨风微微地吹起,只见诸葛武侯的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显得更加飘逸而神秘。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在他的指挥下,蜀军的攻势犹如一场大雨一般,浇熄了叛军心头的熊熊烈焰,灌溉了陇笕城百姓重建家园的希望。 敌军众将士早已听说过诸葛武侯的名头,不少民间传说更是将他神化,说他天神下凡,凡是领军打战,必是犹如神助有战必捷! 眼下亲眼所见诸葛武侯用兵如神,更是心服口服。 一部分敌军见大势已去,纷纷狼狈地扔下武器俯首称臣,另一部分则头也不回的逃回旧部,心底还抱着重整旗鼓的期望,有待来日。 陇笕城内,百姓们则欢呼雀跃地敞开大门,迎接着诸葛武侯带领的蜀汉大军。 早在去年春,也就是建兴三年(公元225年),蜀汉西南诸郡叛乱,诸葛武侯为平定内乱,主动请膺率兵渡过泸水,深入西南诸地。 此次南征,一来是由于先主刘备的嘱托,为兴汉室而深入不毛、巩固后方。 二来则是为了在晚年游历西南诸郡,体察民情、传授农耕技术的同时,倡导各族团结一心,共进繁荣。 因此,可以这样说,诸葛武侯此次救下陇笕城百姓,是偶然,也是必然。 很快,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和一阵欢呼声中,蜀汉大军很快进了陇笕城。 而诸葛武侯,必然是人群焦点,在两名将领的护卫下,气定神闲地走到了人群中央。 “老夫陈孙满,是陇笕城城主。今日领陇笕城所有百姓,恭迎诸葛武侯,叩谢武侯及众将士救城中万民大恩大德!” 人群的一角,在众人的拥护下,钻出一个年逾耋耄的身影,手里杵着一根光滑的拐杖,目光炯炯地对望着诸葛武侯,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面前。 第003章 拜见诸葛亮 城中百姓早已热泪盈眶,感激之情难抑心头。 此刻在城主陈孙满的带领下,如浪花一般,一层接过一层,满目殷切地围着诸葛武侯及大军,随他拱手至地,齐扑扑拜倒在面前。 赵小川也随人群拜倒在大军面前,周围皆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言。 “要不是诸葛武侯,我等早已葬身火海。” “是呀是呀,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诸葛武侯的大恩大德,我等他日定以涌泉相报!” “陈城主不必如此多礼,老夫身为蜀汉丞相,为子为民,自当尽心竭力。” 诸葛武侯连忙挥了挥手中的羽扇,一左一右拨开身前的两名守卫,迎上前去。 只见他曲了曲膝俯下身去,托起陈孙满那双印满褶皱的手缓缓站起。 又在原地缓缓转动着身躯,诚挚地将目光在人群中游离了一遍,声音洪亮地向众人说明了来意。 “老夫本为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 “为兴复汉室,此番请膺南征,只望平息南中诸郡叛乱,促汉室和睦繁荣。眼下,我将率领众将士,为陇笕城百姓再造家园。” 陈孙满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一双深旧的眼眶里闪动着滚滚泪花,铿锵有力地大声说道。 “小老儿愿与武侯大军同心协力,助陇笕城家园重建,助我汉室和睦繁荣!” 诸葛武侯又向人群行了行礼,竖起羽扇贴近人群,示意众人平身而起。 又与城主陈孙满商量起大火过后,带领城中百姓重建家园的相关事宜来。 而百姓们也不再交头接耳,起身凑近两人,等待着他们的安排。 赵小川见众人都挤在一起,反而识趣地抽出身,独自一人来到冯四娘家的后院。 他得赶紧到地窖里接沈昱和沈青青,顺便告诉他们诸葛武侯要带领大家重建陇笕城的消息,好让这两个小家伙安下心来。 方才自己只顾着出去,也没留个多余的话给沈昱和沈青青,也不知他俩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沈昱如今十一岁,倒是明白些事理,勉强能扮演好哥哥这个角色照顾好沈青青。 但沈青青才九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估计此时早已惊得失魂落魄、泣不成声了。 “阿昱、青青。你们还在吗?” 想着想着,赵小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见里面一片漆黑,又毫无动静,赶紧拉下门锁急切地问道。 “小川哥哥,我和青青都没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几缕微弱的光线透过低矮的木门映射在阴暗湿冷的地板上。 原本沈昱抱着睡去的沈青青蹲坐在稻草堆上,听到赵小川的声音后,沈昱一个激灵晃醒沈青青站在一旁,握紧她的手放在身后。 迷迷糊糊中,沈青青睁开双眼,待看到来人是赵小川后,兴奋地跑过去抱住他。 从头到脚打量了赵小川一番,见赵小川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才定了定神关切地开口道。 “小川哥哥,你没事吧?外面怎么样了?” “我没事。” 看着沈昱、沈青青乖巧的模样,赵小川冲俩人笑了笑。 接着俯下身,边扬起手掌替两人拍了拍粘在身上的尘土,边把之前发生在外面的事情给沈昱和沈青青大致讲了一遍。 其中,包括自己见到诸葛武侯的震撼。 不多时,赵小川带着沈昱和沈青青走出了地窖。 “小川哥,这个诸葛武侯真如你说得那么厉害吗?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说他会念咒语,会用仙法变出很多很多好吃的?” 沈青青眨巴着眼,俏皮地耷着脑袋望着赵小川。 赵小川被她逗得直乐,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童言无忌,原来小孩子的世界里,神仙不止要会法术,而且还得长得奇形怪状。 “青青,这个诸葛武侯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任何法术。但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忠君爱民,是个人人敬仰的大人物。” 赵小川一脸认真地解释着,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反正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在我的家乡,他可是与神仙齐名,人人称颂的英雄......” “小川哥哥,你的家乡不是陇笕城吗?难道你还有另一个家乡?可我怎么不知道......” 赵小川见沈昱追问个没完没了,才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失了口,这才捏捏他的脸蛋,赶忙转移了话题。 “我的意思是诸葛武侯如此爱民爱国,他的功绩日后必定会为人所称颂!” 不多时,三人走出柴房,穿过后院到了庭前。 大火之后,庭前的西南角。 原本青翠欲滴的大叶榕此刻枝桠间早已铺上一层焦黑发黄的痕迹,垂头丧气地盖过一番天地。 风似有若无地吹过,有气无力地扬起一片片的榕叶在枝间相互拍打着。 “小川,快过来!” 隔着老远,陈孙满和几个少年商量着什么。 看到赵小川后,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到跟前。 赵小川左手拉着沈昱和沈青青,来到众人面前。 陇笕城不大,加上赵小川自小被冯四娘收养在酒肆里打杂,眼前众人十之八九他都打过照面,且叫得上名。 “陈伯伯,您找我何事?” “小川,昨夜那场大火无情,烧坏了城中不少房屋。眼下乡亲们虽死里逃生,但大多食不果腹难以生存,所以你和薛郎中点几个人,看看能不能到山里想想办法?” 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让陇笕城满目疮痍,而眼下正值夏日,天气晴雨多变。 为了更快地重建家园,让陇笕城早日恢复生机,如此,城主安排了赵小川和几个猎户,加上薛郎中在内的一干人等。 一为上山觅食,看看能不能带回些野味填填肚子充饥。 二则让猎户护送熟悉药材的郎中进山,彼此相互照应,大家明确分工、各司其职。 也好在接下来阴晴不定的日子里多做准备,以免节外生枝,带来其它不必要的麻烦。 赵小川平日里最喜欢到山里安置陷阱抓捕野兽,熟悉陇笕城周边的几座山林。 很快,他便告别了沈昱和沈青青,跟着众人踏进了不周山。 第004章 薛郎中中毒 午时,不周山。 日高人渴,燥热的天透不出一丝风来。 密林中,赵小川一行人正沿着冗长的山路匆忙赶向前方。 道路两旁,是整齐排开的一片刺林。 而他们则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在这个“刺笼”里。 这个“刺笼”十分危险,稍有不慎,无故生出来的刺尖就会狠狠戳中行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且刺尖带毒,渗入肌肤后就会让人身体出现发痒、发麻的症状,直到周身溃烂…… 中毒的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极其恐怖。 赵小川识得这种刺,他清楚记得,在有次直播时,自己途经密林处,不经意就碰到了它,且手掌被戳得破了几个小口,还中毒昏死过去。 最后,还是当地主播的向导,砍了一把七星藤的枝叶捣碎成汁盖在他的伤口处,他才得以苏醒过来。 “唉哟!” 在离“刺笼”出口不远的地方,薛郎中突然脚下一滑栽了个跟头。 不巧的是,一根蜿蜒的刺藤从“刺笼”里伸出来,不偏不倚扎在了他的大腿外侧,使他动弹不得。 豆大的汗珠密密层层,一颗接一颗从薛郎中的额头滚落下来。 他有些懊恼,刚才自己就应该收住脚步,不应该那么急切。 不然自己此刻也不至于这样手足无措地待在原地,给大家造成负担。 这下,众人还未进不周山,自己却成了大麻烦。 薛郎中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的腿,接连叹了几口气后,像一滩烂泥一般,哭笑不得地瘫倒在地上。 “这可如何是好?” 人群中有猎户发出了尖叫,倒不是觉得薛郎中拖累了大家。 只是他们见识过刺笼里的刺毒性极强,可能用不了多久薛郎中就会毒发身亡了。 日光耀眼,此刻愈是刺得人心惶惶。 薛郎中有些失落地看着大家,不一会儿又挤出一丝笑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反过来劝慰众人。 “你们先去,我歇个脚随后就到。” 转头看见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接着大声嚷着:”放心吧。我死不了!我可是郎中。“ 刺藤茂密蜿蜒,此刻倒是遮蔽了不少上方投来的灼灼日光。 赵小川还没等众人反应,就自顾地走在前头,往”刺笼“外走去。 身后,几个猎户围着薛郎中蹲坐在地上开始骂骂咧咧。 言语之中大多有不满之意,数落着赵小川少不更事,只顾自己爽利而抛下众人抽身而去。 赵小川也不管那些刺耳的言语,兀自走进了不周山,努力地翻滚着记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眼清泉边,赵小川一眼就看到了铺在上面,开着粉白色花朵的七星草。 赵小川精挑细选出几棵叶片稍微肥大的,将它们连根拔起后,拽起它们在水边轻揉。 直到露出了它们雪白的根茎,才小心翼翼收起放在怀中,生怕一不小心掉落在丛林里。 “终于找到你了,这下不光薛郎中有救了,整个陇笕城百姓将会识得你,更有郎中将你编入医药典,说起来你得好好感谢我。” 赵小川从没想到,自己也能凭着现代人的经验和智慧,在古代救人了。 沿着河流走了一截,赵小川俯下身趴在一个光滑的石头上,双手并在一起,用手掌举起一汪河水猛饮起来。 “啊,真甜!还是古代的水好喝。” 赵小川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接着他便沿着河边扫视了一周,捡起两个光滑的鹅卵石轻轻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装满水,拔腿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薛郎中几人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赵小川背着背篓,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几人走了过来。 刚才在赵小川走开的空隙,几人一一围坐在薛郎中旁,边安抚着他,边做了计划—— 他们打算休整一会儿后,轮流背着薛郎中先逃出刺笼,然后再碰碰运气去密林里找找解毒的草药。 “赵小川,你不是先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怕了这丛林里的野兽不敢前行了?” 人群里,有个比赵小川年纪稍长两岁的男孩,看到赵小川折返回来,一脸嘲讽地大声说道。 此人叫丁如真,是城中猎户丁烈的小儿子。 “就是就是,这赵小川刚也没个眼力劲,就知道扔下我们往前冲,现在好了,知道山中豺狼虎豹多得紧,又回来投靠我们了。” 这个长得五大三粗、呆头呆脑的猎户叫洪丰。 他与赵小川年纪相仿,品性却极坏,往日净和丁如真混在一起,做了不少欺负邻里的事。 赵小川心里暗自发笑,并没有为刚才的举动解释,也并没有对他们的讥讽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默默来到薛郎中身旁,蹲下身来查看薛郎中扭伤的脚踝,和大腿外侧被毒刺扎破的伤口。 “薛伯伯,您把脚稍微挪一下,看能不能把它打直,我来给您看一下。” 听了赵小川的话,薛郎中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往常,薛郎中除了替人看病,最喜欢到冯四娘家的酒肆去小酌几杯。 对于赵小川,他说不上多熟悉,倒也是打过几次照面。在他的印象里,这赵小川做事麻利,虽年纪尚小,但品行还算端正,深得冯四娘的信赖。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试了试伸出脚去,边咬咬牙忍着痛扯起裤腿,边示意让赵小川查看。 “你行吗?赵小川,别以为你这么胡诌瞎扯一番,我们就能原谅你刚才自私的行为,要知道薛伯伯是郎中,他自己都对刺毒都拿不定主意,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孩还妄想解这刺毒?别白日做梦了!” 这赵小川也怪沉得住气,自己刚才和洪丰出言故意激怒他他都毫无反应,看来真是小瞧他了。 “赵小川,我奉劝你别自作聪明,不然折腾出了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洪丰也不依不饶地附和着丁如真,更加出言不逊地盯着赵小川,讥讽他应该知难而退。 日光耀眼,透过刺笼的缝隙,不偏不倚刺在赵小川的额前。 赵小川放下身后的背篓后,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从里面拿出先前在河边灌满水的水壶递给薛郎中解渴。 又接着拿出两个鹅卵石放在地上,认真检查着薛郎中受伤的脚踝和大腿。 直到确认伤情后,才长舒一口气开始准备给薛郎中上药。 第005章 七星草 “小川,要是没把握也无碍,把我搀过这片刺笼,我在那里等着你们回来就好了。” 薛郎中看着赵小川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腿。 自己一个郎中都解不了这个刺毒,还要为难一个孩童来替自己解毒,传出去岂不是受人诟病,令人贻笑大方。 不过,自己的刺毒解不了也没有关系,他只是想给赵小川一个机会,让他他回到队伍中来。 “薛伯伯,您别动。您这伤口无碍,毒也可解。” 赵小川反复查验了几遍伤口,长吁了一口气,抬眼对薛郎中说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猎户和郎中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就连薛郎中都觉得此刻赵小川骄狂无知了。 先前他只觉得赵小川谦卑有礼,自己用心良苦让他验伤也只是不忍丁如真和洪丰对他针锋相对,而给他台阶下,让他回归到队伍中。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赵小川竟然不识抬举,如此大言不惭地向自己和在场的其他人表态能解毒,真是始料未及! “赵小川,你不会被什么妖魔附身,开始说胡话了吧?” 另一个郎中姓孟,叫孟津,是陇笕城城东百善堂坐诊的郎中。看着赵小川,又看看薛郎中,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是呀,小川,你一个孩童而已,治病救人怎么能比薛郎中、孟郎中更懂呢?” “你要是为刚才的事羞愧想要道歉的话,大可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就好了,也不必如此逞强说自己能解毒治伤这类谎话来糊弄人!” 人群里,有人好言相劝着赵小川,也有人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看着赵小川。 赵小川丝毫顾不得听众人一句接一句的质疑,只是攒起衣袖在薛郎中微微发烫的额间擦去热汗。 很快从怀里掏出几株七星草放到其中一块平整光滑的鹅卵石上,又顺手拿出另外一块鹅卵石轻轻砸在上面。 不多时,七星草的叶片和根茎被捣得稀碎,平置在地上的鹅卵石上流出一股白色的液体。 赵小川连忙伸过双手把薛郎中的腿抱到跟前,像之前一样卷起裤腿,慢慢把七星草涂在上面。 刺藤的毒液已经慢慢进入了薛郎中的身体,他也已经开始出现四肢乏力,头晕眼花的症状。 他也没有气力再说什么,任由赵小川抓起一撮稀碎的枝叶敷在伤口处。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七星草的药效起了作用——薛郎中的视线慢慢清晰明朗起来,面部发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薛伯伯,您好点没有?” 赵小川看到薛郎中似乎有好转,便又帮他揉揉脚踝上的伤,耐心地守在一旁。 “小川,你告诉薛伯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又是如何识得这株解药的?” 薛郎中撮起腿上指甲盖大小的药汁,端坐在地上认真地研究起来。 又揉揉搓搓,拿起碎末在鼻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闻了起来。 “薛伯伯,这是我前几日梦到的。” 赵小川用手指轻轻触了触鼻尖,又恢复了童真有趣的稚气,完全脱去了方才那般冷静从容的模样。 “薛伯伯,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前几日我梦到自己被这刺藤扎得浑身是洞……” “后来梦里出现一位像薛伯伯一样慈祥的老神仙,告诉我采了几株这样的草就能解毒。” “所以今日,看到薛伯伯中毒以后,我也就学着老神仙的做法,到密林里找到了这种药材。” 刚才自己光想着救人,而没考虑到该怎么回复薛郎中疑问了。 像样的理由自己编不出来,倒还不如随口胡诌一个来先应付众人。 他总不可能说自己是现代人,自己无所不知吧。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开始转变着语气夸起赵小川来。 “我就说嘛,小川一定会把薛郎中救好的!” “是呀,是呀,小小年纪真是了不得,竟然还能解毒救人了。” “小川,那老神仙有没有告诉你这株植物叫什么名字?还能找到它吗?你能带薛伯伯去看一下吗?” 薛郎中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到这一株植物,虽然他也不相信赵小川的梦境之说。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作为长辈也不好对赵小川刨根问底。 此刻他只想着早点找到这一株植物带回医馆,记录存档,为陇笕城百姓造福。 “薛伯伯,我带您去。” 赵小川见薛郎中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搀扶着他,领着众人穿过刺笼,真正走进了不周山山林里。 趟过河流,赵小川就指着岸边一大片开着粉白色的七星草,朝薛郎中俏皮地眨了眨眼。 “薛伯伯,就是这个,老神仙告诉我,这株草药叫‘七星草’,专解刺藤的毒。” 看见赵小川不顾流言解救了薛郎中,还领着众人寻到了这株解药。 原本看戏的众人不得不对他佩服起来,啧啧称赞起他来。 “小川,你可真是陇笕城之福呀!来,大伙赶紧的,分出三队人马。” “一队由小川带队,向不周山山顶处出发;再有一队由孟津带队,沿着左侧的溪流而下。” “至于最后一队……就先留在原地带上锄头,挑上一批叶片肥硕的小心挖一挖七星草洗干净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再向东而行,去远处的山头探探,寻一些药材带回城中。不管最后有没有收获,大家都要在天黑之前,平平安安回到陇笕城。” 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不一会儿,赵小川、孟津、薛郎中挑选好自己的队员,各自领着他们往定好的方向走去。 赵小川这一队大多是身强体壮的猎户,他点了点人数,算上自己一共有七人。 他们各自背起背篓,拿起武器,陆陆续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进了密林以后,虽然日光没有了之前的滚烫毒辣了,但丛林闷热,路面湿滑不算,蚊虫也多了不少,惹得一些年纪稍小的怨声连连。 “小川兄弟,你真厉害,轻而易举就解了薛郎中的刺毒,还毫不吝啬地告诉了大家解药的所在之地。” 阮策在赵小川身后追了上来,紧挨着与他有说有笑地攀谈起来。 刚才赵小川的所作所为,他早已尽收眼底,并不由得从心里钦佩起这个少年来。 第006章 红伞伞、白杆杆 路过一滩泥地,赵小川回过头冲他笑了笑。 提醒他当心脚下,缓缓开口道。 “阮策哥,都是老神仙的指点,我也只是照着老神仙的旨意办事而已。” 阮策提了提一双裤腿,轻手轻脚地跟着赵小川的脚印趟过泥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会觉得,只要紧跟着赵小川的脚步,自己就会莫名地感到安全。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赵小川一阵惊呼,其余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一片红色的蘑菇。 这些蘑菇大概可以装满两个背篓,它们正散落在密林深处,肆意生长着。 它们大多还是骨朵儿,伞面呈黑红色,刚从土里露出半截头来。 有的是半开散状态,伞面光滑,大致分有两种颜色,有的如血液般鲜红,开散在各处而显得格外耀眼。 另一种为胭脂般更加粉嫩,犹如欲笑含羞的少女紧紧挨靠着彼此。 至于那些早就开散在脚下的红蘑菇,则如一把把黑红色的小伞挺立在密林里。 赵小川欣喜过望,连忙跑到菌堆面前,脱下身后的背篓,蹲下身去采了一朵贴近鼻尖闻了闻。 又轻轻掐去菌子的根部,看到粉白的根茎内力透着微微的黑灰色。 没错了,是可食用的大红菇。 也叫胭脂菌或者大红菌,是一类菌根真菌,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有“菇中之王”的美称。 赵小川望着这偌大一片菌林不禁双手张开,仰头欢呼雀跃起来。 曾几何时,自己身置菌堆这样的美事只是在梦境里出现过。 如今真的实现了,他便忘乎所以地越发激动起来。 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人采摘食用过这种菌子,林中可能还有不少山珍未被人们发现和食用。 此刻大家都理解不了他的这种欣喜若狂,更多应该是质疑,但没关系,望着这无边无际的丛林,他不禁遐想,里面该有多少朵这样的红菌! 因此,一个伟大的计划就此诞生——他已经下定决心做这个时代的“菇勇者”! 之后,他会慢慢教大家认识菌类,分辨菌类,甚至教人们食用菌类、保存菌类。 要说吃菌子这一块,赵小川可是行家,特别是这种野生红菇! 可是菌中极品,无论是煮鸡还是炖火腿,每一口都充满了浓郁的香味,简直就是味蕾的盛宴。 众人都在赵小川身后,看着他又跳又笑的模样,瞬间呆住了。 都说这不周山深邃的丛林里,密布着各种各样的险境。 人们不仅要小心提防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还要时时小心生长在丛林里各种各样的植物。 肯定是赵小川刚才采在手里的蘑菇有剧毒,不然他不会在丛林里边哈哈大笑边跳起舞来! “小川兄弟,你......你没事吧?” 见赵小川转过头来,阮策关心地问道。 “阮策哥,我只是太高兴了。” 赵小川见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就伸手示意大家靠近菌堆。 他放下背篓后,长吁了一口气,开始跟大家讲述着。 “各位都是我的长辈,可能并不理解我刚才那番手舞足蹈的模样。但我恳请大家听完我接下来说的话,并且再相信我赵小川一次。” 眼见赵小川并没有中毒,反而逻辑清晰地招呼着众人。 他们才不明所以的走近赵小川,想要看看赵小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小川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我们大家听。我们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我们也愿意相信你。” 在大家看来,赵小川是虽然年纪尚小,但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众人相互传递着肯定的眼神,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回应着赵小川。 “好,阮策哥,各位兄长,我赵小川承蒙各位信赖,那我且给大家说上几句。” 赵小川一身干净爽朗的灰色长衫,在众人的簇拥下,指了指脚下一簇簇肆意生长的红菇,振振有词地给大家讲解着。 并向众人表态,自己希望众人将这些红菇一一采摘,带回陇笕城供所有百姓食用。 众人虽闻所未闻,但仍然听得津津有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小川兄弟,这一路来,你的出色表现我们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但你说的‘红菇可以用来食用’这件事非同寻常。” “从古至今我们并未见过史书记载,也没有听城中任何一人提起过这一说法,更别说把红菇当作食物了。” “若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切不可冲动行事,擅自做主将它们带回去给城中百姓食用。” 猎户中,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有条不紊地同他讲着。 赵小川仰起头循声望去,一张线条分明、双眸深邃而明亮的脸映入眼帘。 此人名叫杜信,向来深谋远虑,行事稳重,是陇笕城最有威望的猎户。 猎户们相互张望,唏嘘不已。 因为杜信所言,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然而,对于大家的疑惑,赵小川早有应对之策。 “大家静一静,请大家听我再说上几句。” “我知道大家对于我的说法心存疑虑,不敢再多冒险。因此,我能理解各位兄长的顾虑,但眼下城中百姓迫切需要食物,我需要大家做的也只有一点。” “那就是协助我赵小川,将这些漫山遍野的红菇如数采摘下来,背回陇笕城。” “至于它是否可食,我将亲自面见城主陈伯伯和诸葛武侯,亲身食用以作验证。” “眼下,就请各位兄长再相信小川一次,要是出了任何差错,小川愿意为自己的所有决定负责。” 赵小川恳切地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一股沉着稳重的气质,言语之间更是饱含着智慧与果断,让人不由得感到心安和信任。 看着赵小川自信而坚定的模样,众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在杜信这头“领头羊”的带领下,纷纷放下背篓找来一根细长的树枝仔细扫过脚下。 躬下身曲着腿翻动着一层层厚重的叶片,开始学着赵小川的动作采摘着这一片鲜红的蘑菇。 看着所有的蘑菇都被装进背篓里,赵小川才如释重负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眼下是夏季,丛林里还有很多用来食用的材料,自己得瞧仔细一些,多让大伙拿一些回陇笕城。 第007章 意外之喜 一条开满野花的羊肠小道,像一条彩带缠在丛林里,蜿蜒而下,连接着山顶与和山脚。 猎户们边走边四处张望着,有的看看高处有没有稍作歇息的飞禽。 而另一部分则扫视着周围低矮的灌木,想要看看有没有野兽的踪迹,好方便他们展开捕猎和设置陷阱。 赵小川和阮策还像之前那样,一前一后走在队伍的前头。 爬了几个坡后,半山的翠竹便映入眼帘。 竹林中,刚破土而出的竹笋如同一座座静默的宝塔,周身裹满一层淡淡的绒毛,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和希望,勇敢地挣脱泥土的束缚,欢喜地矗立在湿润的土壤上。 首先惊出声来的是阮策,他一边跑在前头一边放声大叫道。 “是竹笋,是竹笋,好多好多竹笋,我们这次一定可以满载而归!” 众人走近竹林,看着尖尖的笋头顶破泥土,探出嫩绿的竹叶,迎着阳光,纷纷拔地而起的景象。 便喜笑颜开地用锄头轻轻敲打着地,找好笋在的位置,耐心地挥舞着锄头将土刨开。 不多时,几株鲜嫩的竹笋就被连根拔起,摊置在地上一一晾开。 赵小川和杜信则没有那么急切,接连挖了两株竹笋后,他俩望向竹林深处,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锄头,围着竹林的深处查看了一番。 竹林繁茂,脆嫩的竹笋又遍布山林。 赵小川和杜信手里拿着长刀和弓箭,小心地寻觅着蛛丝马迹,凭着直觉大胆地往前走去,他们料定还有其它东西可以收获。 果不其然,在几处比较隐秘的地方,赵小川和杜信便看到了野兽留下的脚印和粪便。 这一片竹林相对外面的就显得幽深隐蔽,赵小川刚进林就发现了一些比较低矮的竹笋刚从地下冒出头就被野兽啃食得一干二净。 而它们周围,只留下几座笋桩溢出晶莹剔透的笋汁。 赵小川嘴角上扬,神采奕奕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用手攒起一把被野兽踩过的泥土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又蹲下身,用手掌拃起了脚印的大小。 “看样子是一群野猪,而且数量不少。瞧,杜信哥,这泥土还新鲜着呢,” 赵小川轻声细语地与杜信交流起来,要是不出意外,这些成群结队的野猪方才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暂时逃到别处躲了起来。 赵小川相信,此处竹笋如雨,只要在周围设下陷阱,或者叫人埋伏好,这些野猪一定会再回来觅食的。 到时候,这些野猪就如囊中之物,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如数捕获。 “小川兄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那你再说说,你还有什么发现?” 杜信以前从没与赵小川一起上山捕猎过,也不曾见识过赵小川的本事。 只是有次听阮策说起过赵小川捕猎的本领高强,只要进山定能猎得野味,还能将不少猎物带回陇笕城与邻里分食。 “杜信哥,我还发现了这群野猪里,有约摸七八只幼崽,要是能抓住的话,倒是可以捕上带回去圈养。” 赵小川指着地上细小的泥迹,毫无保留地向杜信说了起来。 初夏雨水淅沥,加上脚下泥迹混杂,一般猎户还真分辨不出来成猪和幼崽的脚印。 听到这里,杜信不禁朝赵小川狠狠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杜信哥,现在还有其它动物藏匿在这里。” 赵小川把嗓门提了起来,那语气听起来底气十足,带着点可爱的骄傲。 杜信顺着赵小川手指的方向,有些期待地上前问他:“小川,你还有动物藏在这里?那是什么?” “是竹鼠,杜信哥。” 刚才看到成片的竹林时,赵小川就大胆地猜想到竹鼠会藏在土层较厚、土质疏松处筑洞营窝穴居。 果不其然,还没走几步,赵小川就看到了一个个碗口大的洞穴。 这也算意外之喜! “竹鼠为何物?” 说起竹鼠,杜信脑海里浮现的,只有老鼠的样子。 “嗯,竹鼠,就是可以理解为一种栖息在竹林,专门吃竹子的鼠类。” “这种竹鼠全身被毛深灰黑色,身体背部毛为棕灰色,并长有百尖针毛,四肢短小粗壮,有锋利的爪子。” “它们大多白天睡觉,夜晚外出采食和活动。” 见杜信抓耳挠腮,赵小川有条不紊地向杜信科普着竹鼠。 这个时代,人们不知道食用竹鼠也不奇怪。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凡是和老鼠有“亲戚关系”的动物,大多都是携带病菌,制造瘟疫的罪魁祸首。 “小川,你确定你说的这种’竹鼠‘可以吃吗?” 杜信不可思议地看着滔滔不绝的赵小川。 因为前几年陇笕城内老鼠泛滥,瘟疫因此蔓延了整座城,几乎使陇笕城内百姓死绝,而陇笕城也差点成了一座‘鬼城’。 现在赵小川又说竹鼠可以食用,这不得不又使杜信将一颗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眉头一紧,双眼通红地死盯着赵小川。 “杜信哥,您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此时杜信面红耳赤的反应着实吓到了赵小川。 半晌,看到杜信眼中通红的血丝慢慢褪去后,脸上缓缓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时,赵小川才敢悠悠地接着说着。 “杜信哥,要不咱还是不要这竹鼠了,挖好笋后就下山吧。” “无碍,小川,杜信哥只是想到一些伤心事。”杜信口中的伤心事,就是前几年瘟疫,自己的妻子为了救下自己和一双儿女,将解药让出来,自己却染上瘟疫撒手人寰的事。 说起妻子,杜信就忘不了她那一双藏不住喜怒哀乐的眼眸。 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温婉如水,她用自己一生的明媚,教会了自己和孩子勇敢面对生活的磨难,也在默默治愈温暖着他们的一生。 因此,杜信开始在心底说服自己,也应该勇敢一回,直面生活的淋漓。 “小川,为了陇笕城百姓,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你只管告诉我,需要大家做什么,我们愿意配合你,听你的安排。” 杜信迅速收起眼底的愁容,反而更加坚定地望着赵小川。 第008章 捕猎竹鼠 “好!杜信哥,那我需要您带领大家拿上锄头在这里等我,趁着这青天白日竹鼠休憩的工夫,我们便可以用锄头深挖它的巢穴,一一将它们捕获。” “不过这竹鼠生得伶牙俐齿,待会儿挖掘的时候可能会逃出巢穴,撕咬我们,因此得提醒大家多家小心,切莫让这牲畜伤了。” “除此之外,我们还得在洞口周围做好陷阱,以防它们在不知不觉中逃走。” 杜信吆喝一声,所有猎户便自觉集结到一起,又听说竹鼠这种新奇的动物,大家就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小川兄弟,你口中的竹鼠,大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更别说要把它捉来,拔毛下锅食用了。” “是呀是呀,再说竹鼠是不是老鼠呀?真的能吃吗?小川兄弟,你确定这安全吗?吃着放心吗?” “大伙听我说,小川兄弟让大家竹鼠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且听他给大伙讲讲竹鼠的样子,由他指挥便是。” 虽然杜信也像大伙一样心里有许多疑虑,但他早已同阮策一样,深深被赵小川的所作所为折服,并愿意信赖他,配合他的指挥。 “我们相信你,杜信哥,我们也相信你,小川兄弟,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走到其中一个竹鼠洞穴前,赵小川用一根细长的竹子指着洞口,开始向大家介绍竹鼠的模样。 之后,估计了竹鼠的老巢大致方位,让猎户们明白该往哪个方位下锄。 直到众人心领神会,赵小川才语重心长地交代好注意事项,并开始为捕捉竹鼠做准备。 赵小川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翠绿挺拔的竹子。 它们风姿绰约,一根根高耸入云的茎如同一排排庄严的卫士,守望着自然的宁静。 而那郁郁葱葱的叶片,狭长而锋利,宛如一道道绿色的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显得格外地璀璨夺目。 赵小川随意挑选了两棵竹子后,便挥着刀,对着竹节下方使劲砍了几刀。 不一会儿,在众人的帮助下,两棵除去枝叶的竹子,打直了细长的身躯平躺在脚下。 砍得有点乏了,赵小川便唤了杜信来到身旁,让他代替自己来指挥猎户们制作陷阱。 很快,猎户们将竹子沿着竹根到竹身中间,分成手臂长短的竹节。 又利用斧头的优势,找出合适的位置,计量好大概三十公分的尺寸,就把竹节两侧凿透,让它们变成不大规则的长方形模样。 接着,在竹子的一侧再凿开一个小口,然后把竹节挖通,在原本凿好的长方形内插上细长的竹竿计量测试好长度。 确认竹竿能在长方形内自由滑动后又将竹竿抽出,把它的一端凿平后,放回原来的位置卡在凹槽处形成一个紧密的卡扣。 杜信看着这一幕,用另外一根竹竿模拟操作是否可行,在这根竹竿的顶部挖一个凹槽,再劈开一根竹子。 经削成一根竹片插入竹竿的凹槽处,用力向下压,发现韧劲十足,便取下来在竹片卡槽的位置凿出卡点。 把竹条撕成一条一条的形状,然后打结,编制一根长约一米左右的绳子,缠绕在两根细竹竿上把它们固定在一起。 绳子的另一端固定再粗竹子的顶端,把竹片插入细竹竿的凹槽,测试绳子的使用长度。 然后把绳子打结固定再竹片上。另一端插在细竹竿的凹槽,再接着测试一下韧度。 眼见准备工作大致完成,赵小川便迫不及待开始教大家组装开关装置。 猎户们给他找来一些绳子,学着他的模样在凹槽旁绑紧,给绳子的另一端打结,固定一根很细的竹竿,尝试卡在粗竹竿侧面凹槽处。 测试完毕后,猎户们重复着之前的操作,在很细的竹竿一端绑上一根绳子,另一端再打结。 固定一根小竹棍后,直到最后一次测试好开关装置,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在竹鼠出没的地方安装竹子陷阱。 大伙干劲十足,除了赵小川和阮策,其他人顺着先前做好的标记,清理好竹鼠洞穴周边的枯叶和老旧的树枝后,轮番上阵,使劲地挥舞着锄头。 夏季雨水充沛,泥土松软,猎户们很快掘出了几个半腰深的洞来。 突然,一只体长四十公分左右的竹鼠,身形矫健地跳出鼠洞,惊慌失措地往外逃窜着。 还没跑几步,就一头扎进了先前备好的竹子陷阱里。 “快!大家别让它逃了!快捉住它!” 赵小川看着陷阱里很快进了竹鼠,又怕它门牙锋利,趁人不注意啃断竹子,侥幸逃了去。 杜信一听到了赵小川的惊呼声,就迅速跑到竹子陷阱旁,提起锄头狠狠敲向竹鼠,将它敲昏死过去。 “捉到了,捉到了,杜信哥捉到竹鼠了!” 阮策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咻”的遛过眼前,又看到杜信将它瞧昏在大家面前,便不由自主地拍着手,高兴得直蹦了起来。 这是大伙第一次见到竹鼠,虽然竹鼠的头部已经被杜信敲得溢出鲜血,但他们还是把它提在手里,轮流着仔细地瞧了一番。 这家伙体重约达三公斤,毛被稀疏而粗糙,一对洁白门牙尤为锋利而尖锐。 再看看它的面颊,为棕红色,与呈淡灰褐色体背与体侧区别开来。 “杜信哥,你真厉害,毫不费力就把这只竹鼠给抓住了!” 阮策从杜信的手里接过竹鼠,忍不住夸赞起杜信刚才灵活的反应。 “还是小川兄弟见多识广,不仅知道竹鼠,还教我们制作陷阱。要不是小川兄弟,我也不可能识得这小畜生,更不可能抓到它。” 杜信还是将所有功劳归于赵小川,多亏了赵小川,自己长了见识,还得了野味。 猎户们见真有收获,越发卖力地挖着土坑。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有竹鼠陆陆续续地从地下窜出,跳进了一个个陷阱里。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满意足地收获着猎物。 赵小川见大多数竹鼠已经“落网”,又开始和杜信商量着设计陷阱,捕获野猪的事情。 第009章 野猪陷阱 野猪相对竹鼠来说,攻击性更强,加上体型庞大,更不容易捕获。 因此赵小川和杜信一拍即合,决定将再原来捕猎野猪的陷阱上,再加上一层陷阱,让捕获计划更为保险。 随即,他们找来一些鲜嫩的树叶,费了些力气,大致擦去了之前陷阱上的血迹。 稍作休息后,几人又又砍下几棵竹子。 仿照着捕猎竹鼠的方法,仿制出加宽加厚的同等陷阱装置,安置在野猪出没的地方,熟练地布置好陷阱。 一切准备就绪后,阮策又在周围采上些野果以作诱饵洒在陷阱旁,好让野猪因为贪吃而触发机关。 这样一来,捕获野猪的可能性也更大。 不仅如此,为了不让野猪幼崽受伤,他们还专门在周边挖下了几个土坑。 这样不仅可以防止幼崽逃跑,而且还能保全幼崽的性命。 一番折腾以后,阮策双手合十举在额前,念念有词地祷告起来。 “老天保佑,各路山神保佑,一定要让我们捕获到很多很多的野猪。” 赵小川“噗嗤”一笑,忍不住摇晃着脑袋,刚要开口打趣阮策迷信。 杜信就走了过来,挨个查看着大家背篓里的收获,接过阮策的话。 “阿策,你不必急着拜神求佛。要想知道有没有收获,明天你就跟着杜信哥上山来吧,到时候就会有答案啦。” 阮策摸摸头傻笑,扯了扯赵小川的衣袖,问了句:“小川兄弟,你明天也会上山来吗?” “嗯,我也来的。” 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阮策才背着自己的背篓,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走在队伍的前头,往山下走去。 很快便到了申时,不周山像一个贪睡的少女,渐渐变得慵懒起来。 幽静的小路上,微风轻轻擦过脸颊。 抬头望去,深绿的林叶和浅黄色的阳光相互映衬,生出斑驳的光影随风摇曳,洋洋洒洒地映在众人的脸上。 而密林里的鸟儿不再像早晨那般张扬得到处都是婉转的啼叫。 只是偶尔兴起,藏在丛林里轻声低鸣。 上山的时候,阮策并没有觉得山高路远,反而到了此时下山,他才觉得归路漫漫。 踩了很多个石头,趟过了无数的泥泞,都还是没有走进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里。 “杜信哥,我怎么觉得这下山的路比之前漫长了许多?” 阮策劲衣里全是热汗,只觉得周身滚烫,一层热腾腾的气流在头顶盘旋。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底无故生起,久久挥之不去。 此刻他的心犹如一团火一般燥热,便不觉伸出手摸了摸额前的发丝,才发现不知何时它们早已被层层汗湿拧成粗线的样子,沁着汗珠往下滴落。 “快了,你看,都能听见薛郎中的声音了。” 杜信看着阮策热汗淋漓的模样,从怀里拿出最后半壶水递过去给他,示意他停在原地休息片刻。 阮策毫不客气地接过水后,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直到晃了晃瓶身,瓶子里再也滴不出一滴水,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表现出一副心死如灰的样子。 赵小川也跟着大伙在原地歇住脚,目光飘飘然望向四方。 突然,蜿蜒的小路旁,一片翠绿的茶树吸引了赵小川的目光。 夕阳西下,这些高低错落的茶树大多在枝头挂满了嫩绿的茶叶。 此时微风正好,一缕缕轻柔的阳光洒在茶叶上,生出一层金色的光芒盖过偌大的茶树。 赵小川缓缓朝茶林走近,只觉得淡淡的茶香似有若无地藏在空气中,让他整个人瞬间就清爽精神起来。 这对于他来说可是重大发现! 赵小川藏匿起心中激起的汹涌澎湃,走近一棵低矮的茶树面前,摘下一片茶叶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确认真是茶树后,他又迅速从茶树上摘下一大把鲜叶放进背篓里,若无其事地回到队伍里。 众人只顾休息,也只当赵小川是去林子里解手,并没有对他采茶这件小事追根问底。 “阮策哥,别泄气嘛,下次进山还有会更多好玩的东西呢!” 赵小川故意朝阮策眨了眨眼睛,活蹦乱跳地走在了最前头。 其实他也走得也有些乏了,只是明白步履维艰亦更要勇往直前,所以才故意出言激了激阮策。 示意阮策越是到临近终点的紧要关头,越要挺直脊梁,坚定不移地往山下走去。 而他的这一说,确实成功引起了阮策的好奇。他扶正身后的背篓,健步如飞朝赵小川追去。 “你说真的?小川兄弟,那你可以先给我讲讲这不周山还有什么好去处,还有哪些有趣的东西吗?” “多了去了,阮策哥,下次我领你来山里找更多野生菌可好?我知道这山里还有很多美味的野生菌呢,它们不仅长得奇形怪状,而且口感爽利,十分鲜美!” 赵小川认识的野生菌可多了! 于是,他并一一给阮策介绍起来—— 什么青头菌、奶浆菌、见手青、珊瑚菌、火炭菌、喇叭菌、牛肝菌、马屁泡......总之品类繁多,且做法不一。 在他眼中,都是不可多得的鲜美山珍,甚至比城中多宝楼的厨子做的美味佳肴更要让他牵肠挂肚。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回到陇笕城后,他要借着冯四娘的力,开创第一家蜀汉野生菌食肆,让蜀汉的子民们大饱口福。 “那可说定了,小川兄弟,你进山一次,我就跟着你一次,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口中‘千奇百怪的野生菌’。” 阮策回答得干脆而无赖,惹得众人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小川,以后这种让他长见识的事,你是得多带着他,不然他总耍着二流子脾气,缠着我带他去多宝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了。” “哎呦,杜信哥,这回我算是知道小川兄弟的本事了。所以呢,您也放心吧啊,以后您可没有我给您带多宝楼的果酥了。” 阮策从来就爱耍些嘴皮子,眼下被杜信抓住小尾巴,还能由着性子撅起嘴,嬉皮笑脸地反过来将了杜信一军。 “对了,小川兄弟,你能给大伙讲讲这红菇的吃法吗?”阮策动了动身,抖了抖身后的背篓。 第010章 红伞伞出锅 “你可当心些,阮策哥,这些红菇可经不起折腾!” “你得把它们背好喽,不然回到陇笕城后你看见的不是一朵朵完整的红菇,而是一堆难看的碎屑。” 赵小川真害怕阮策一不小心摇碎了全部的红菇,或者冒冒失失,摔个四脚朝天把全部的红菇都抛散在四处。 若真是那样,所有人白费心力不算,自己之前所有的计划只能成为天方夜谭,还受人诟病。 阮策听后,知道赵小川宝贝自己背上这一筐红菇,又开始规规矩矩地走起路来。 他可不想给赵小川添乱,他还指望着赵小川带他认识更多好吃好玩的呢。 阮策定了定神,目光追随着走在前头的赵小川。 他总觉得赵小川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只是恍惚中觉得他有很多秘密,好像他的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素未谋面的灵魂,以此延续着他对这个世界的守护。 “红菇呢,我一般称它为红菌,平时都是用鸡来和它搭配下锅炖汤。出锅后鸡肉充满菌香,每一口都鲜嫩爽利。” “而汤呢,则粉红浓郁,喝起来美味可口,简直人间美味!眼下城中食材紧缺,没有了鸡肉的补充,但倒是可以用竹鼠代替,滋味同样让人回味无穷。” 赵小川咂娃嘴,不由自主伸长脖子咽了咽口水。 好像此刻置身桌前,早已有刚出炉的红菌汤摆在眼前。 而那一丝一缕的菌香,也早已让他沉迷。 “小川兄弟,你把红菇说得让大伙越发好奇了。我可先说好了,要是回到了陇笕城,我得首先吃到这一碗美味。” 猎户们完完全全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去,并无限遐想。双脚也紧跟队伍,更加归心似箭地往回城的方向走去。 途经刺笼,他们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畏手畏脚的模样,反而挺直脊梁,步履坚定地穿过每一处刺藤缠绕的地方。 夜色渐渐浓烈了起来,如同粘稠的墨汁,紧紧地包裹着夜幕下的一切事物。 风中依然有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地掠过众人的鼻尖。 陇笕城内,陈孙满见赵小川、杜信、阮策等人迟迟未归,便领着百姓们燃起火把,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归途漫长,但每一步都是值得的。 终于,他们像一只只归巢的鸟儿,走进了陇笕城,卸下了所有的疲惫,眼前只有家的温馨与安宁。 陇笕城内,众人在周围点起几处火把,又在人群中央宽阔的空地上架起粗壮的干柴,燃起一团篝火。 火光下,猎户们烤着猎物,使其肉香四溢,脸庞也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而那些明艳动人的少女们,兴致盎然地围着人群和篝火热烈的跳起舞来。 此刻,陇笕城内一片欢声笑语,仿佛与世隔绝般的美好。 赵小川交代好杜信——红菇炖汤的时间最少要半个时辰,并不需要加任何多余的调料后。 闲下来后,便又找来一张破旧不堪的竹制摇椅,靠坐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晃动起来。 而另一旁,意气风发的阮策拉起薛郎中那双充满褶皱的手,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猎户们白日在不周山发生的事。 “薛伯伯,您是没见到杜信哥当时威武勇猛的样子,那只竹鼠就逃在它脚下,都快逃走了。” “幸亏杜信哥反应快,就这样‘哐当’一声,他就用锄头敲死了那只最大的竹鼠!” 阮策顿了顿,饮了一口茶水后,又接着讲了起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能补来竹鼠,多亏了小川兄弟的指点。” 方才,陈孙满和百姓们听到猎户们捉到了一种类似老鼠的竹鼠后,大失所望地连连摇头,并想要将其扔掉。 但薛郎中见识过赵小川的聪明能干,早已将赵小川找到了刺藤的解药的事一一告诉了他们。 这才劝住他们留下竹鼠,褪去毛衣后,连同清洗好的红菇一起下了锅。 “诸葛武侯来啦,诸葛武侯来啦!” 沈昱和沈青青早些时候听得赵小川说过诸葛武侯的名头,并想一探究竟,看看这诸葛武侯到底是何方神圣。 因此,俩人一路蹑手蹑脚地跟着蜀汉大军,直到他们在城东安顿下来,才得以隔着百丈的距离略微看清了他的模样。 后来,兄妹俩因为迟迟等不到赵小川回城,在原地歇息一阵后,齐齐打起盹来。 诸葛武侯早就察觉到了一路尾随的两人,并在他俩不小心睡着后,暗中安排了卫兵将他俩轻手轻脚背回,安置在军营里休息。 醒来后的沈昱和沈青青听卫兵说了事情的原委,并如愿见到了诸葛武侯。 加上听得有人来传,说赵小川等人已平安回城,这才跑在了武侯和将士们的前头,大肆宣扬起武侯到场的话来。 “小川哥哥,我们见到诸葛武侯了!他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长着花白的胡须,手里拿着一把羽毛编做的扇子,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神通广大啊!” 沈青青跑在了最前面,见到赵小川后,便开始兴致勃勃地对着赵小川讲起诸葛武侯的模样。 “青青,嘘……胡乱编排武侯是要杀头的!” 赵小川连忙伸出手去将沈青青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又心惊胆战地看向周围,迅速抽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贴在唇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好在此刻听到沈青青这番言语的人只有他和沈昱,不然恐怕他们又该被扣上“大逆不道”得罪名,而因此小命不保了! “拜见诸葛武侯!”百姓们纷纷望向越来越近的诸葛武侯,齐刷刷地在他跟前拜倒下来。 诸葛武侯在胸前轻摇着羽扇,看着眼前的众人随即吩咐到:“诸位请起!” 众人应声而起,并看向诸葛武侯,把他围在其中,热情地邀约着他一起共进晚餐。 还没走几步,诸葛武侯便看到一个脸庞清秀的少年,将沈昱和沈青青一左一右拥在身旁。 少年的眼眸深邃如海,眉宇之间流露出一种稚气未脱的英俊。 “你就是赵小川?” 诸葛武侯面带微笑,走近赵小川,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 “正是草民。” 赵小川望着诸葛武侯,眼神如春水般清澈,透露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智慧。 第011章 拜见诸葛亮 “嗯,倒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诸葛武侯拿起羽扇,又轻轻在胸前摇晃了几下,接着问。 “听这陇笕城百姓们说起,是你带着猎户捕获了这野兽,还带回来一种蘑菇?” “对了,还有那刺藤的毒,也是你解的?” “是草民所为!” 赵小川镇定自若地与诸葛武侯对视着,丝毫没有慌乱之意。 要是寻常百姓,听到自己这样一板一眼地追问,早就吓得大惊失色,回答得毫无头绪了。 眼下这个赵小川不仅能对答如流,而且有条不紊,实属难得一见! 如此,诸葛武侯便更加对赵小川另眼相待了。 不多时,城主陈孙满便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在杜信的搀扶下,走到了诸葛武侯面前,开口道。 “武侯,晚宴快开始了,您请先落座。” 诸葛武侯似笑非笑,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意图。 晚宴开始是假,挺身护着赵小川是真。 不过他也不去拆穿,只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朝着设宴的地方走去。 不多时,一道道美味便被盛了少来,端端正正放在了人们的桌前。 特别是赵小川说的竹鼠炖红菇——红菇毫不吝啬地将自己鲜艳的红与饱满的鲜甜味褪下,与浓郁的肉香味交织扑鼻而来,引得饥肠辘辘的众人越发垂涎欲滴起来。 诸葛武侯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动筷。 阮策很快端起一碗热腾腾的红菇汤,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蘑菇放进嘴里。 此时,蘑菇吸饱了汤汁的鲜美,吃起来更加美味爽口。让人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哇小川兄弟,我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蘑菇,简直比多宝阁那位神厨做的美味佳肴还要更绝!” 阮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夸起了赵小川,从前他只知道蘑菇有毒。并不曾想如今自己也会将它从不周山采回,制作成美味,便因此被它独特的鲜香深深折服。 诸葛武侯见众人大快朵颐的样子,也命人盛来一碗红菇汤,用勺子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果真美味!诸葛武侯暗自惊呼—— 这其貌不扬的红菇,第一口咬下去时,其香味仿佛春天的微风,轻轻拂过味蕾,细腻而迷人。 又再咀嚼时,那股香味逐渐释放,如同悠扬的旋律,令人沉醉。 于是,尝完鲜后,诸葛武侯随即又命人再添置了一碗,意犹未尽地仔细品尝起来。 翌日清晨,赵小川闷哼一声,是在沈青青的摇晃下,半眯着眼醒过来的。 “小川哥,你快起来了,我阿娘今日该回来了!” 沈青青的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悠扬,一阵接一阵飘荡在赵小川耳边。 见赵小川毫无反应,沈青青又转过头。 从桌前端起一碗醒酒的药汤,迈着细碎的步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床前。 他也不记得昨日是如何醉去的,只知道痛饮了几个回合后,便开始觉得火光晃眼,视线变得渐渐模糊起来。 而他的身体也轻得如那火堆上的一簇簇火苗,随着夜里无声的风,飘飘然倒在了阮策的怀里。 而此时,他也只觉得头痛欲裂,自顾地强忍着一团拳头大的酒气堵在胸前,双手无力地拿起枕头垫在身后。 直到换了一口气后,才勉强支撑起身体,斜靠在床头。边握住拳头揉搓着眉心,边慢条斯理地咽下姜汤。 对了,我怎么把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只要冯四娘回来,我所有的计划实施起来就会容易得多,我也可以借助冯四娘这阵“东风”,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坐收渔翁之利。 赵小川想得出神,霎时睡意全无,并立马舒展着身体翻下床去。 “青青,其他人呢?我又是在哪儿?” 赵小川环顾着陌生的一切,又觉得周围异常安静,便好奇地问道。 “你说这里呀,诸葛武侯将就着一些在战火中幸存的房屋密集点,命令将士们临时搭建的营帐,专门给城中无家可归的百姓提供的落脚点。” “至于其他人,一大早他们都被陈爷爷安排到城中各户重建房屋去了。” “哥哥临走前,特意交待我要照顾好你,所以我就一直守在这间屋子里等着你醒来喽。” 沈青青的双眸明亮如星,望着赵小川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对了,小川哥,今日我娘该从云城回来了,我们得在城门候着她,不然她迟迟见不到我们估计又该心慌了。” “嗯,好,时辰也该差不多了,那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云城距离陇笕城多有六百里路程,算上歇脚的时间,一来一回至少得花上七日之久。冯四娘走前,像往常一样,早就计划好了归期。 若此次路上没有耽搁,她也将于今日午时回到陇笕城。 赵小川抬着盆在院子里打了盆冷水,将双手合十放进盆里,捧起水花打在脸上。 待脸上全部浸湿,他又拿起一条破旧的脸布盖过脸颊,把脸上的水珠擦得一干二净后,整个人瞬间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收拾完毕后,赵小川又抬起碗,喝了几口醒酒汤,伸出手牵起沈青青,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出了门,赵小川就看到了为了重建家园忙碌的人们。他们团结一心,共同建设着美好家园。 虽然那些无情的火焰,烧毁了他们的家园,却留下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期待。 在这大火之后的废墟上,他看到了人们重建家园的勇气和坚强。 “小川,你醒了啊!陈伯伯这里有件事正拿不定主意,眼下大家都腾不出手来,正好想到你,想着去看看你,顺便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呢。” 赵小川闻声就看到了陈孙满瘦瘦巴巴的身架。 一脸的渔网纹,头上顶着灰白的头发,笑起来下巴颌高高地翘起,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陈伯伯,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大事吗?” 赵小川忙赶过去握住陈孙满那双干瘪皱巴的手,紧紧抓住搀扶着他坐了下来。 这个瘦得身如纸薄的老人,让赵小川不禁想到自己年迈的外公。 第012章 城主之忧 沈青青看到了陈孙满那张慈祥的脸。 也从赵小川掌心里抽开手,欢快地跑过去依偎在陈孙满膝下,揪了揪陈孙满花白的胡须引得他笑骂说着“没大没小”的话来。 此情此景,赵小川忍不住湿润了眼眶,看着一老一小有说有笑的模样,开口问道。 “陈伯伯,您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为什么这样忧心忡忡?” “小川,再过七天就是端午了,你看这城中百姓,虽然跟没事的人一样都在忙着重建家园,但我知道他们都还沉浸在悲伤里,而且还有不少人家都是伤员病户,估计都过不好这个节了。” 赵小川望着老人家越往下说,眼睛就越蒙上了一层薄雾,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拍打着安慰他,叫上沈青青替他擦拭亮晶晶的泪花。 “陈伯伯,我倒是有个对策,肯定能让大家过好这个端午!” 突然,赵小川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并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小川,你真有应对之策?” 陈孙满一脸惊喜。 虽然说赵小川是陈孙满看着长大的,但自从那夜战火后,他就宛若脱胎换骨般,一下子变得灵光起来,就连眼神也变得明亮澄澈起来。 别说阮策、杜信一众猎户对他赞赏有加,就连见微知著、洞察人心的诸葛武侯也对他啧啧称奇,称他“非池中之物”! 莫非这孩子不是光嘴上说说,真有良策来为陈孙满排忧解难? “是的,陈伯伯,我这儿倒是有一个万全之策,只是需要些人手听我安排,供我指挥。” “你需要多少人手?小川,尽管与我说来!我吩咐下去,并让杜信和阮策协助你。” “陈伯伯,眼下战争刚过,陇笕城百废俱兴在即,不论男女老少,我便点挑三十腿脚灵活的进山,多采一些食材和药材回来,好为您分忧解难。” “好,小川,陈伯伯就拜托你了!” 陈孙满激动地紧握着赵小川的手,充满感激地说道。 “陈伯伯,您别客气,能为您分忧,能造福陇笕城百姓,我求之不得。那您老人家先在这好生歇息,我和青青得赶去东城门接冯四娘。” 话音未落,赵小川便拽起蹲坐在一旁的沈青青。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抱起她往东城门的方向拔腿而去,只留下陈孙满在原地哈哈哈大笑。 赵小川又拽又抱,一路小跑,终于赶在冯四娘的前头到达了东城门。 此处是陇笕城最热闹的坊市,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 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娘,娘,我和小川哥哥可等了你半晌呢!” 尽管沈青青隔着人流,但她一眼就认出了冯四娘的马车。 多日不见,她对冯四娘的思念便全都化成了此刻眼眶里奔涌而出的泪水,随着迎风而动的裙角,沾满了她的衣襟。 赵小川紧跟在沈青青的身后,一边兴致冲冲地挥舞着手,一边穿过人群赶向冯四娘的马车前。 只见一个女子双眉修长,眉下一双眼睛犹似一泓清泉,喜笑颜开地在沈青青、赵小川两人脸上转了转。 此人肤光胜雪,虽只是略施粉黛,却已然香培玉篆,颜如舜华。 “青青,你哥呢?赵小川,沈昱呢?” 冯四娘原本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昏昏欲睡,并不知道此时已经回到了陇笕城。 而此刻听到了沈青青的声音,她便抖了一个激灵,迅速抬起手掀开帘子。 早在三日前,冯四娘就收到了飞鸽,信中说陇笕城战火纷纷,不少百姓因此命丧黄泉。 此刻,她只见到了沈青青和赵小川,唯独不见沈昱,便焦急地朝两人问话。 “阿娘,哥哥被陈伯伯安排去城中帮忙了,所以就只有我和小川哥前来接您。” 好在沈昱无事,不然以冯四娘的性格,后半辈子可少免不了要哭天喊地,郁郁寡欢了。 “你们呢?有没有事?” 人群在街头巷尾穿梭,琳琅满目的商品被展售在街道两侧。 马车刚行过城门,还没等马夫停住徐徐前行的马车,温婉如水的冯四娘便格格不入卷起一层厚重的帷帐,出现在了街边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一左一右拥护着赵小川和沈青青。 刚才都怪自己太心急了,忙着去关心沈昱,反而忽略了前来迎接的小女儿和赵小川。 “阿娘,我和小川哥哥也都没事,你看……” 沈青青抬眼看向冯四娘,又轻轻脱开她的手,在她跟前忽左忽右地转起了圈,侧歪着头表现出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 “你呢?都顺利吗?又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 赵小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玩世不恭的性子。 如今,即使自己的灵魂住进了这具身体里,但他始终觉得别扭,无法转变态度来面对冯四娘,所以也就延续着之前的方式来与她相处。 在原主的记忆里,自己是在八年前的秋天,由冯四娘在城外十里处捡回来的。 刚捡回来时,他气息微弱,周身上下都被秋霜冻得青紫。那时候,冯四娘的相公冯祈年刚死,身边少有能帮衬的人。 她一个拖儿带女的寡妇,顶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不肯对赵小川缺衣少食,硬是把他同沈家兄妹一起抚养长大。 也就是说,他和现在的沈家兄妹并无血亲,但仍然被冯四娘视如己出,从小含辛茹苦照顾到了如今。 以前不懂事的赵小川贪玩泼皮、不好读书,每每冯四娘花钱请了先生来家里教他认字他也毫不领情。变着法儿捉弄先生不算,还带着沈家兄妹捕鸟摸鱼,给冯四娘添了很多麻烦。 直到后来,冯四娘做起了酒水的营生,又见到赵小川对算数颇为感兴趣,又请了算数先生到自家的玲珑酒肆,手把手教他学会了做账,并起初由小徒入行,慢慢成长到了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账房先生。 想到这里,赵小川便不由得鼻子一酸,越发从心底感激起这个温婉如水,娴静优雅的女子来。 要不是冯四娘的善举,这具身体早已身首异处,曝尸荒野…… 第013章 冯四娘回城 “小川,你该不是傻了吧?怎么我叫你半天你都没有丝毫反应?我说我给你们带了云城最出名的糖栗子和桃花酥。” 冯四娘看着赵小川,伸出手朝他眼前使劲摇动了几次。 见他没有反应,便又佯装用力地扯起了他的耳朵,在耳轮和耳垂的地方,分别捏了几下。 见他回过神来,才把用食盒分装出来的两份小吃递过来,互塞到两人的手中。 “四娘,我无碍,只是想到几件过去的事。” 赵小川从小便只知道随邻里称冯四娘为“四娘”,也不肯轻易改口喊冯四娘为“娘”。 冯四娘也不在乎一个称谓,只是任由他喊。只要他喊,她答应便是。 和冯四娘道过别后,马夫和两个伙计分别驾着马车和货车争先回了玲珑酒肆。 只剩下几日不见的三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从食盒里挑出香味俱全的桃花酥和甜而不腻的糖栗子,仔细品尝着,漫步在行人如织布的街头。 “青青,快尝尝我的桃花酥,味道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盯着食盒里的桃花酥,赵小川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闭上眼睛慢慢咀嚼起来。 就是这种难以言表的滋味——每一口桃花酥都是精心选材的成果。 加上独特的制作工艺,酥脆的外壳与内部松软的口感相互交织,散发出浓郁的桃仁香气和淡淡的奶香,从而造就了桃酥层次丰富的口感在舌尖绽放,使人沉醉。 要是再搭配上一壶醇厚清冽且绵柔,茶汤清透的普洱生茶,那该多相得益彰啊! “嗯,好像……又香又脆,是比之前的更胜一筹!小川哥哥,你也快尝尝我的糖栗子,甜甜糯糯的,可好吃了!” 沈青青也不吝啬,莞尔一笑,捧出食盒递到赵小川胸前,只管让赵小川挑。 赵小川从中抓了几颗,塞到嘴边咬了一口,那味道真如沈青青所言。 甜而不腻,恰到好处!糯而醇香,口感清爽细腻! 每一颗栗子都显得独特而富有韵味,让人回味无穷。 “四娘,你也快都尝尝。” 赵小川看着舟车劳顿的冯四娘,又看看怀里的食盒,心里越发说不出滋味。 他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在这个世界里站稳脚跟,且要变得强大起来,用更多的物质和爱来回报冯四娘的再造之恩! 冯四娘笑得柔和而灿烂,连连摆手道:“我一个大人,不兴吃这些零嘴,你们吃吧。” 就这样,三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玲珑酒肆。 刚到玲珑酒肆,三人便看到了低着头,忙着收拾残局的沈昱。 “哥,阿娘回来了,你快过来瞧,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一片狼藉的废墟里,沈昱依旧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起熏黑的瓦砾堆在一旁,堆成一座小山包。 而那些的木板则被他当作柴火,扫出一块空地,堆积罗列成稍微规矩的形状。 沈青青跑得飞快,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沈昱跟前,看着一脸花猫的沈昱,目光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一会儿,只见她伸出手去,一把抢下他手中被烧得乌黑的半截木棍,边扯起他的衣袖,边推搡着他走到冯四娘和赵小川身边。 “阿娘,刚才我看到了酒肆的马车,就知道您回来了。但因为这里还没有收拾清楚,我就想着干脆收拾好后,再去见您。” 沈昱站在冯四娘跟前,来回拍拍手搓掉附在手上的灰尘和泥垢,又提起两个袖子在微风里使出力气颤抖了几下,尽量让自己在冯四娘面前干净体面些。 一切就绪后,他才故作轻松地走到冯四娘身旁,目光欣喜地张望着她。 而沈昱如此懂事乖巧地模样,反而让冯四娘心头一阵汹涌澎湃,鼻子不由得发酸,眼眶也随之湿润起来。 大火过后,整个玲珑酒肆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一些残砖断瓦扑倒在地上,而从前陈列在酒肆里的物品,也被如数烧毁,只残余焦灼难闻的气味依旧弥漫在空气里,让人无从下手。 “阿昱,你先歇一会儿吧,剩下的阿娘来收拾。” 冯四娘心疼地把沈昱从一旁拉到怀里,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在他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起来。 擦了几下,沈昱的五官逐渐明朗起来,冯四娘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沈昱。 “快尝尝,你最喜欢的桃花酥!” 冯四娘蹲下身抱起沈昱,走了几步,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又把包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转身在包袱里摸索一阵,找出半壶水递给沈昱。 “谢谢阿娘!” 沈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接过冯四娘递过来的食盒和水,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石凳上,兴高采烈地打开食盒,从里面抓起两片桃花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四娘,你和阿昱待一会儿,我和青青去后院看看林大哥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赵小川见沈昱在冯四娘身旁津津有味地吃着零嘴,就叫上沈青青,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后院。 “小川和青青来了啊。” 林墨是冯四娘的得力助手,正在从马车上搬运着木箱,看见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随即和他们打起了招呼。 “林大哥,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赵小川点点头,带着沈青青径直走了过去。 林墨一愣,他没有听错吧? 这还是之前那个不学无术,被冯四娘捡回来养在家里的赵小川吗? 今天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不算,居然还主动询问他想要来帮忙。 要知道,以前的赵小川可是个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主,偏偏冯四娘还把他当作掌中宝,任由他折腾,还不惜花费重金,先后请了几个陇笕城里比较有名的算术先生到玲珑酒肆来教他计数做账。 “小川,那我就挑上几个比较轻巧的木箱和箩筐,你和青青搭把手,帮我将它们抬到地窖里去。” 林墨扫视了一圈,很快把比较轻的一些木箱和箩筐分出来,并指着它们给赵小川看。 赵小川和沈青青顺着林墨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两人拢了拢袖子卷成一堆,准备和林墨一起把车上的东西搬往地窖。 第014章 搬运货物 林墨走在前头,大步跨上马车,毫不费力地从马车上挪动着木箱放到边缘,好方便赵小川和沈青青搬起这些物品。 赵小川就在马车的一旁,好奇地打开箱子,见里面净是些蔬果,一下子便明白了林墨的好心。 赵小川从里面拿起一个没有削皮的红薯,费了些劲掰成两截。 又顺手擦了擦上面的泥迹,分了一半给身旁的沈青青,让她只管等在一旁啃着红薯。 而自己则蹲下身将这个装满红薯的箱子扛在肩头,扶稳箱子后,又缓缓起身,低着头走在前头。 林墨满脸疑惑地看着艰难向前地赵小川,也搬起一筐最重的木箱向前追去。 他实在纳闷,赵小川怎么就转了性子,突然懂事明理起来? “小川,你走慢些,小心地滑!” 林墨一想到刚才那一趟来回,因为走得太急,脚下滑得掀起了一层泥泞滚落在四处,险些跌了个四脚朝天,不由得有些后怕地提醒着赵小川。 “没事,林大哥,我这不重。” 赵小川一只手扶在箱子的下方,又折过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箱子的表面,转过头和林墨打趣着。 湿滑的地面印着一双深刻清晰的脚印,赵小川脸上那豆大的汗珠再也藏不住踪迹,一颗颗从额间滚落下来。 林墨此刻也不再和赵小川搭话,因为他知道,光是几句轻巧稀松的话语,就已经成为赵小川此时的负担。 因此,看着眼前低矮的身影,林墨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听着他沉重的呼吸,递出一只手端了端赵小川肩上的箱子,试图帮他分担一些重量。 赵小川察觉到肩上的箱子轻了些,就猜到了是林墨帮了他。 并转过头,冲林墨笑笑,开口说到:“林大哥,谢谢您,您不用帮我,我能扛得住。反倒是您肩上的货物,可比我这个重多了。” 林墨也没有着急回复他,只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两人走进了地窖。 地面变得平整干燥,林墨才抽回了发酸的手,甩了几下放在身侧,继续往前走。 “小川,你先等一下,我来帮你卸下来。” 正说着,林墨在一旁放下箱子,又帮赵小川卸下来肩头沉重的木箱。 “哇,真是好沉!” 重量从肩头卸下的一瞬间,赵小川前后左右扭了扭身子,只觉得周身轻松,就连呼吸也畅快了不少。 地窖里藏着似有若无的风,轻轻缓缓贴过两人身旁,撩拨着两人耳边的发丝。 林墨看着这个倔强隐忍的少年,眼眸深邃如海,更加熠熠生辉,坚韧而不屈。 赵小川和林墨折腾了几个来回后,冯四娘和沈昱也从前院赶了过来。 “小川哥,林大哥,你们辛苦了!” 沈昱看着早已汗流浃背的两人,迅速松开冯四娘的手,来到了跟前,给两人各自递上了毛巾和水。 “小川哥,我和阿娘刚才在前院的时候,听到陈伯伯托人来通传,让你早些准备,明日一早便带人上山。” 刚才跑得着急了些,沈昱歇了一会儿,嘴里依旧喘着粗狂的气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还有,小川哥,阮策哥和杜信哥在前院等你。” “上山?” 林墨挑了挑眉,也跟着转过头望向赵小川。 “嗯,林大哥,我之前答应陈伯伯,挑一些手脚麻利的人手上一趟不周山,去寻一些有用的草药和野物回来。顺便,要叫上阮策哥一起去看看之前设下的陷阱,说不定还真有野猪可以收获呢!” 赵小川眼里闪着火花,越说越充满了期待。他相信这次上山,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除此之外,他还能让陇笕城的百姓们以后都将过好每一个端午! 在冯四娘和沈昱的加入下,赵小川和林墨很快就把马车上的货物搬空了。 冯四娘也将那扇老旧的门落了锁,几人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地窖。 “小川,这次多亏有你,不然可能我就见不到阿昱和青青了!” 方才,冯四娘和沈昱在前院休憩时,早已听得沈昱将前几日赵小川奋不顾身冲进火海救下他和沈青青的事讲了个遍。 此刻,冯四娘紧紧拉起赵小川的手,激动地向赵小川诉说着感激之情。 “四娘,您别这么说,您待我如同家人,青青和阿昱更是与我亲如兄妹,险境之下,我又岂能丢下他们只顾自己周全?”冯四娘除了欣喜,更多的就是讶异。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林墨,他和冯四娘面面相觑,同时皱着眉,攒动着关节摸着下巴,围着赵小川从头到脚打量起他来,两人又背过去小声嘀咕起来。 “老林,我刚是不是听错了?” 冯四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转过身去和林墨凑在墙角议论起来。 在她的印象里,赵小川可没这么好说话。 林墨接过话,也满脸问号地反问到:“是不是你也觉得有古怪?掌柜的,会不会这小子被烟熏火燎以后转性了?如果真是这样,会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我们可得好好检查检查......” “嗯,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我们就......” 两人继续交头接耳,不多一会儿,两人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朝彼此点了点头。 又奔到赵小川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团团围住,一脸关切地再次问他:“小川,你这孩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是有你要说啊,可别憋着。” 还没等赵小川回答,两人很快撇开沈昱和沈青青,把他拖到一旁抵在一面发黑的墙面上。 先是探出手摸了摸赵小川的额头,确定不是发烧后,又开始忧心忡忡地围着他打起了圈,一人拉着一只手开始‘’检查‘着他的身体。 “我没事,你们多虑了。” 赵小川被他们一顿折腾笑出声来,望着手足无措的两人,便有些无奈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知道翻白眼那就还挺正常。是吧?老林。” 冯四娘跺跺脚,见林墨像榆木疙瘩待在原地,又抬起手肘在林墨胸前拐了几下,有些尴尬地撕扯嘴角轻声问到。 第015章 冯四娘也上山? 林墨有些吃痛地捂着胸口,只能眯起眼赔着笑连连点头。 冯四娘也帮赵小川整理着刚才扯乱的衣襟,赶忙推搡着他回到原地。 “咳咳咳,那...那我就先到前院把那堆废弃的砖土先驮到城外,你们慢慢走出来啊。” 林墨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抢在了几人的前头走向了前院,留下沈青青和沈昱在身后抓耳挠腮,同赵小川和冯四娘尾随其后从后院走了出来。 刚来到前院,赵小川就看到了阮策嘴里含着草芯,紧挨着杜信慵懒地靠在石凳上。 见到冯四娘后,两人豁然起身,红着脸说到:“婶婶,我们奉陈伯伯的令,来找小川商量明天上山的事宜。” “小川,你看这是我和阮策从陈伯伯那里拿来的名单,你确认一下人数,看够不够?” 杜信从怀里抽出一页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赵小川顺手接了过来,仔细在上面瞧了瞧,又一一脑补对应点着人数。 确认好后,又把纸张对折了几下,交回到杜信手中。 “杜信哥,嗯,就这些人刚好。” 城中百姓多数要留下由陈孙满安排,所以赵小川安排上山的人数足够三十就可以了,其它问题他大可以再慢慢解决。 “四娘,咱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要不然你尝尝我做的大红菌?” 日光铺天盖地,此时刚好正午。 赵小川抬手遮在了眼前,想要将眼前的燥热遮去些。 他想着反正无事,正好让冯四娘试试这道新菜品,也好为自己以后得计划做好铺垫。 “是呀,阿娘,您快试试小川哥哥做的新菜,真的很不一样!甚至要比多宝楼那位做得更加好吃!” 沈青青张开双手,用力地拉扯着冯四娘,边迈着细碎的步子,边一个劲地邀约着冯四娘。 不一会儿,沈青青就把冯四娘连拖带拽,说着一些温软细语,把冯四娘哄得呵呵直乐,便走进了简陋的厨房。 “四娘,这是我们昨日上山捡回来的野生红菇,这是特意留给你回来试吃的份。” 说完,赵小川躬下身去,在落了些灰尘的灶头接连吹了几口气,把灰尘吹走了些。 又小心翼翼地提起一只手揭开锅盖,把之前珍藏在锅里,留给冯四娘的大红菌炖竹鼠从抬出来,端到了冯四娘跟前。 “刚才我在前院的时候,倒是听阿昱提起过这大红菌,说红菌又叫红菇。” “是你教他们从山里采摘回来的,做出汤来更是人间绝味,汤色粉红富蕴山野鲜味不酸,吃起来更是浓郁爽甜,让人余味无穷!” 冯四娘也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在桌子和凳子之间来回横扫,直到凳子上和桌子上的灰尘被扫去了些,表面漏出光滑的模样。 她才抱住沈青青坐在上面,等着赵小川把一个盛满大红菌的碗端上桌后,又拾起筷子夹起其中一片轻轻喂进嘴里,半眯着眼睛品尝起来。 果真如青青所说,这红菌真是人间绝味! 冯四娘第一口下去,就察觉到爽滑的菌面就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甜溢满口中,让她唇齿间沁满芬芳久久不散。 因为太过欣喜,冯四娘又迫不及待换了菌根的部位,闭上眼睛接着咬了一口。 菌根的味道又和菌面大不相同,菌根相对来说又更加爽脆可口。 每一口下去都能听到一阵轻微又清脆的‘咔嚓’声,反而没有了菌面那种柔和软绵的甜美感,更多的反而是唇齿之间触碰后,留下的淡淡的清雅的香气。 冯四娘深吸一口气后,咂了咂嘴,意犹未尽地望着干干净净的碗底。 接着,她站到赵小川身旁,赞不绝口地笑着说到:“小川,从前我只知道山中蘑菇有毒,竟不知道还有这等美味!” 赵小川达到了冯四娘的肯定,就推开凳子紧挨着她坐下,试探地问道:“四娘,你说,要是把这个红菇当作一道特色在玲珑酒肆推广,您觉得怎么样?” 冯四娘激动地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抓过赵小川的手,喜出望外地反问他:“小川,要是真的如你所说,这道红菇可以作为玲珑酒肆的特色,那我们就发财了!” 要知道,以前就是玲珑酒肆的菜系不如多宝阁,才导致门庭冷落,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的。 赵小川心里一阵窃喜,因为冯四娘所说的,是自己心中所想! 于是,两人不谋而合地又紧挨着凳子落座,开始商量着明日进山的事情。 最终,冯四娘和赵小川决定带上玲珑酒肆的伙计上山,由赵小川带大家认识和辨别蘑菇,找出可食用的蘑菇后,让大家带回玲珑酒肆等待赵小川进一步的计划实施。 翌日一大早,陈孙满带着众人在广场集中完毕,便交由赵小川和杜信清点人数。 “小川,我们也跟着你进山,去长长见识!” 人群后面,林墨和冯四娘也带着一队人姗姗来迟。 “四婶,你们也去啊?” 阮策探出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花枝招展的冯四娘。 阮策在陇笕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冯四娘要随着大家进山。 要知道,冯四娘最怕山里的毛毛虫,何况这个季节是毛毛虫挂在树上,快要破茧而出的时候。 要是她真跟着大家进山,指不定会有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呢! 难不成这山里还有什么宝贝,值得冯四娘去冒险的吗? 正想着,冯四娘挤进了队伍,敲了敲阮策地头,故作生气地朝他瞪了一眼。 “怎么?小策,瞧不上你四婶啊?” 阮策连连摆摆手,心虚地笑着说:“哪敢,四婶,我只是想着四婶平日里不是最怕毛虫吗?眼下正值它破茧的季节,您到山里免不了碰上一些。” “那……那我也不怕……” 冯四娘被戳中了痛处,就又软下声来,转成低哑的语调,笑眯眯地扶正了压在肩头的背篓,又放下手去扯了扯飘扬的裙角,自觉地跟着林墨站进了队伍里。 赵小川原本是跟着杜信走在了队伍的前头,思忖了一番后又觉得不妥,就和杜信打了声招呼,让他领着队伍继续往前,自己则推从队伍中退了下来等在了路边。 直到等到林墨,赵小川才一把抓住林墨的衣角,把他从人群中扯了出去。 第016章 分配任务 “林大哥,你还真由着四娘来凑热闹了?她来了青青和阿昱怎么办?” 相比冯四娘冒昧前来,赵小川更关心的是沈昱和沈青青的处境。 “她说让你上山她不放心,所以就抢着来了,何况她上山也不只是去玩,而是......” 看着人头攒动,林墨俯身在赵小川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到:“而是想去看看你说的大红菌,顺便多采一些回来,方便在店里做成菜品推广。” “你是不知道,自从昨日试吃了你的那道大红菌,她就无时无刻不做着发财的美梦,恨不得把不周山上所有的大红菌都搬到玲珑酒肆。” “看着她兴头这么足,大家也不好阻止她。至于青青和阿昱,已经托付给陈城主了,你就放心吧!” “林大哥,四娘她怕毛虫,路上难免绕不开一些崎岖不平的地段,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多费些心,一路上多搭把手,帮她清清路障。” “没问题,小川,这事包在我身上!” 林墨眼神坚定,伸出偌大的手掌拍了拍胸脯以作保证。 赵小川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微笑着挥手和他作别,又赶在了队伍的前头。 和上次一样,经过蜿蜒冗长的刺笼,赵小川和众人在正午之前就到达了不周山脚。 临溪而坐,赵小川叫停了前行的队伍,杜信则吩咐人群在原地稍作休息,整顿好后就准备正式登山。 “大家在原地稍作休息,待会儿上山后一切都听小川的指挥。” 杜信担心赵小川年纪尚小不服众,因此特意找了一块制高点,叫上赵小川一起站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指着他重点向大家强调了这次行动的指挥是由他担任这件事情。 “好,我们听赵小川的安排!” 百姓们高声回应着。对于赵小川的桩桩件件事迹,他们早有所耳闻,且人群中早有人见识过赵小川的不同凡响。 赵小川脸颊发烫,耳根瞬间红了起来,有些羞涩地望着众人。 这毕竟是他从小到大被推及到人群担此重任,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但他很快就在人群中沉静下来,见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放声发号施令,开始给百姓们分组布置任务。 “杜信哥,麻烦你点上十人,上山以后去看看之前的野猪陷阱,看有没有补到猎物?” “如果有猎物就安排部分人手送下山,留几个人在山上再挖一些山笋回去,我有大用。” 赵小川坚信之前的特制陷阱一定有大货上钩,就让杜信首先挑了几个身强体壮的跟随他赶往竹林。 接下来,他要给阮策也安排任务了。 “阮策哥,我想让你协助我,带上四娘他们从山的一侧直上而去,主要是搜寻大红菌。” “当然,如果还有其它野生菌,还是需要大家把它们一一分装,全部带回来我教大家识别。” 阮策虽然没有能够跟着杜信一起上山去查看野猪陷阱,但能跟着赵小川,带冯四娘他们上山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失落,阮策就又心里暗喜,眼神里透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来,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自信满满地点点头。 “好,小川,你的意思是遇到的野生菌要全部带回来吗?” 阮策特意再向赵小川确认了一遍,唯恐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是的,阮策哥,但是要把所有的野生菌,根据它们的外形条件分类装筐,不能让它们混合在一起。” “因为有的野生菌混在一起会产生毒素,这样后面再挑拣出来就会有麻烦。” 赵小川说完后,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原来野生菌混在一起还有可能导致中毒! 只有阮策在心底更加坚定自己能跟着赵小川,带好队伍完成这个任务,且有信心做到万无一失! “小川,那我们呢?” 人群开始骚动,剩下没有被安排任务的百姓纷纷开口,生怕他们不够积极而错过了赵小川的信任。 “对呀,小川,我们要做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也想为陇笕城尽点绵薄之力。” ...... “大家稍安勿躁,我不会忘记大家的,大家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不一会儿,赵小川扯着嗓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很快盖过其他声音。 只见他在原地踮起脚尖,眼神绕过众人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画满各种各样中草药的画册。 要说这些画册,是赵小川连夜讨教薛郎中等人,又加上自己的记忆,在陈孙满见证下,召集城中画师修改、整理出来的。 所以赵小川对它们格外的宝贝,伸出一只手紧紧扣住画册的一角举过头顶,向大家振振有词地声明。 “这就是大家要做的事情,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我手里有同样的四份画册,现在大家相互传阅,看有没有人能完全识得画册上面的东西。” “若有人识得,或者大家当中有人能当好领队,组织好自己的队员上山寻得这些所需之物的,还望主动请缨担此重任,同我一起上山搜寻这些珍贵之物。” 众人左右交接,开始传阅画册。 也有部分自发地围成一团,将画册交由最能识得内容的人,由他带着大家一一翻动介绍着。 不一会儿,真有两人自告奋勇地站出人群,向赵小川和众人伸手作揖,并信誓旦旦地介绍着自己。 “小川兄弟,我叫肖玄,这是我的胞弟肖毅,因师从城东百善堂孟药掌,所以大概识得图册中所画之物。” 首先走出的一人体格健壮,稳稳当当的样子像极了一座巍峨的山峰,自信挺阔地站在人群中央。 而紧随其后的,是拥有同样面孔,却精瘦笔直的另一人。 城东百善堂?孟药掌? 如此一说,眼前这俩人不就是先前上山那位趋炎附势、趾高气扬的孟津孟郎中的徒弟吗? 要知道,赵小川对孟郎中可没有好印象,不过眼前的俩人,倒是谦卑有礼,看起来堂堂正正,完全没有半点孟郎中的“传承”。 看着俩人毕恭毕敬的作揖,赵小川便客客气气地和他俩点了点头,也作揖回应着。 第017章 秘密武器 赵小川在心里默数着人数,确定可以分成两个七人小组后,便开口向俩人说道。 “肖大哥,那得劳烦您和肖毅哥分成两个组,各自挑出七人带上山,去找出图册上这些中草药。” 人群很快分出两个整齐的七人小组,肖玄和肖毅也很快站进了各自的队伍里,等候赵小川的安排。 石头最高处,赵小川郑重其事地阐述着此次上山的目的和注意事项。 “各位长辈,此次上山队伍就大致划分出来了——一组由杜信哥带领,人数共计十一人,此次你们的任务分为两个。” “一是为了查看先前的野猪陷阱,看有没有野猪之类的猎物上钩。二是要尽可能采挖山间的竹笋,不管是哪种竹笋,只要鲜嫩程度足够,就麻烦大家将它们都一一挖采回来。” “二组由肖玄哥和肖毅哥领上山,你们此行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上山挖采那四份图册上的中草药。” “切记!这项任务也是需要你们足够细心,相互配合,将所有挖采到的药材全部交由肖玄哥和肖毅哥辨认装筐,以防你们错把一些有毒的植株混进筐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赵小川交代好前两组后,又开始转过头望向冯四娘等人,语重心长地说到:“至于最后一组,将跟随阮策哥和我一起上山。” “我们这一队,上山的主要目的就是采摘大红菌。另外,要是大家还看到的野生菌,都可以带回来让我辨认。” “切记要将它们分装入筐,因为有的野生菌混在一起会有毒,所以希望大家格外小心。对了,所有人要特别小心,在大家食用任何东西之前,都要先洗手,上山一趟,保不准会碰上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 “最后,不计大家收获如何,请大家务必在下午日落之前回到这里,我们将在原地集合报备下山。” “好,我们将谨遵总领队的命令,保证在日落之前回到原地。” 人群爆发出一阵高喊,百姓们各自追随着自己的领队,在心里记下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就纷纷迈开步子,前往自己小组的目的地。 “小川,你这次是不是又要带我见识一些非同寻常之物了?” 阮策走过来靠近赵小川,边沿着密林深处走去,边抑制不住兴奋地问赵小川。 在阮策看来,只要有赵小川的地方,就会有与众不同的惊喜。 “阮策哥,喏,给你一个秘密武器。” 赵小川没有正面回答阮策的问题,而是徒手在丛林里掰断一根细长的树木,认真扯掉多余的枝叶,修理成一根光滑的木棍后,顺手递给阮策。 阮策乍一看,仅是平平无奇的一根棍子,竟值得赵小川如此大费周章,便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又充满疑惑地问赵小川:“这有什么用?” 赵小川只是笑笑,继续低下头去给冯四娘也修理了同样大小的木棍递给她。 林墨和其他人看到赵小川这番操作后,也默不作声地学起他的样子,纷纷给自己也修理出了同样大小的木棍,紧紧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手里一定要拿好这根木棍,等下你们就用它来扫清障碍物,这样你们就不必弯下腰去翻开一层又一层厚重潮湿的枯叶来找野生菌了。” “另外,你们也可以用它来敲打你周身的丛林,尽量制造出一些动静来赶走一些蛇虫类。” 赵小川望着大家手里的棍子,开始耐心地给大家讲解着它的用处。 由于坡道太陡,他又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待呼吸平稳以后,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所以,大家可别小瞧这根手指般粗细的棍子,要是它中途不小心被折断了,大家得赶紧拿另外一根补上。” 赵小川的话像一根撕扯的皮筋,弹在了阮策的心坎。 他很快回过神来,抓紧木棍横扫着路面,开始认真地搜寻着野生菌的踪迹。 突然,他望着眼前叫不出名字的一小片野生菌窝,开心地朝着赵小川的方向呼喊,想要赵小川过去教他辨别野生菌。 “小川,你看,这些是什么?好多没见过的蘑菇!” 赵小川虽然只与阮策仅隔着大概十米的距离,但因为密林幽深,又加上有些草木做遮掩,所以便不清楚阮策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 但也实在好奇,他就把木棍拿在胸前,像用一把刀一样朝两边划开,使劲踩踏着阻拦自己的藤蔓,勉强划出一条小路通到阮策跟前。 其他人也听到了阮策的嘶吼声,便也从四面八方赶到阮策所在的方位,想要看看阮策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野生菌,他们也好长长见识,以此好去丛林里找到更多的菌子。 “阮策,你找到野生菌了吗?” 林墨和冯四娘连走带跑,赶到了最前头。 “咦,四娘,你不怕毛虫了?你肩上可挂着一只正在蠕动的黑毛虫呢!” 阮策看着差点摔倒的冯四娘,惊慌失措地伸出手赶紧扶正了她,又看见一只黑色的毛虫正一摇一动的爬上她的头顶,好心提醒着她。 “啊!真的吗?小川,快帮我拿掉!” 冯四娘瞬间惊得花容失色,急得连连躬下身摇晃着脑袋,想要把虫子从头上抖落下来。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旁跟着的林墨有些好笑地从她的头顶捉下那只毛毛虫,放在手心把玩着。 捉下来的毛毛虫先是蜷缩成一团躺在林墨的掌心里装死。 察觉到没有危险后,又翻滚舒展开乌黑的身体,在他手心里使劲挣扎一番后,匆匆蠕动着背部通黑的毛桩迅速从掌心逃离出去。 “多可爱的小家伙,不信你过来看。” 林墨抬了抬手,伸出掌心面对着冯四娘打趣道。 “快拿开,你个死黑炭,你不知道这毛茸茸的家伙有多可怕!” 冯四娘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便立马抢过赵小川的身体挡在了自己面前。 “林大哥,你就别捉弄四娘了!先看看阮策哥找到的菌种。” 赵小川赶紧翻过手掌碰了碰林墨,打掉了那只毛毛虫,很快顺着阮策手指的方向望去。 第018章 黑牛肝菌 “是一片黑牛肝菌!” 赵小川又蹦又跳,赶在冯四娘前头放下背篓。 小心翼翼地用木棍在周围扒拉了几下,又激动地弯下身去捡起其中一朵完全开伞的牛肝菌,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围了上去。 “大家看好了,我手上拿的这个叫黑牛肝菌,我们也可以把它称作‘大脚菇’,和它一样长得类似的还有黄牛肝菌、白牛肝菌、红葱牛肝菌......” “总之种类繁多,形态各异,且营养价值丰富,是一道实实在在的美味。” “大家每人采一朵,我先教给大家怎样辨认牛肝菌,并以此类推,好在丛林里找到其它牛肝菌。” 众人也纷纷在脚下捡起一朵野生菌,边听着赵小川的介绍,边拿着牛肝菌在眼前仔细瞧了起来。 “这种黑牛肝一般要比其它几种牛肝菌的个头大,大家看它的周身,几乎呈古铜色或者黑色。” “且看它的菌面,也就是这个伞状的位置,几乎所有黑牛肝开伞后至少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它的菌面平坦,肉质肥厚,潮湿时微黏而不滑。” “再看它的菌柄,也大多是古铜色,近似手臂,上端稍细,中下端略微膨大。” 看到大家专心致志地听讲着,赵小川又绘声绘色地继续着话题。 “我手里这朵是完全开伞的黑牛肝,大家再仔细看一看还是骨朵儿状态的黑牛肝,然后牢牢记住它的样子,就不会认不出它而错失它了。” “对了,这种黑牛肝和大红菌一样,都会分散在丛林里,大家采摘的时候要格外仔细,而且采摘完后也要记得把原本盖在菌子上面的枯枝败叶继续放回原位。” “这样既可以遮蔽好菌窝不让它受破坏,而且也可以延续好它原本的环境,让它的温度、湿度、光照不受影响,继续在菌窝里重新生长出来。” 见众人对牛肝菌了解了个大概,赵小川就指挥大家用小木棍轻轻扫动着菌窝周边的落叶,开始捡黑牛肝了。 “阮策,你看,我挑的这朵最好。” 冯四娘紧挨着阮策,手里拿着小木棍不停地在地上划拉着,只见她翻开一层厚重的叶面,兴高采烈地抓起一朵又大又肥的黑牛肝,朝阮策炫耀起来。 不一会儿低头俯下身去,又捡起一朵放进背篓里。 “四娘,您别得意,我待会儿肯定是比你更早装满背篓。” 阮策也不甘示弱,兴致冲冲地在丛林里翻找着黑牛肝。 只见他左一手右一手,捧起几个骨朵儿放进背篓里。 “那就拭目以待!小策。” 冯四娘一阵手忙脚乱地用树叶盖好菌窝,轻轻抖了抖背篓里的黑牛肝,急冲冲往更高处爬去,生怕阮策捷足先登,提前找到更多的野生菌将背篓装满。 菌窝里的黑牛肝很快就被几人一扫而空了,丛林里的地面上,到处铺着一层枯枝落叶。 丰沛的雨水落入了这片郁郁葱葱的山谷之间,所以人踏在上面会像踩雪一样落脚没有实处,只会觉得脚底松软,耳边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声音。 也因为丛林里湿气太重,所以大家在登山时就格外注意,唯恐稍有不慎就会脚底打滑,从高处滑落到低处摔出洋相不算,还极有可能摔得头破血流得不偿失。 “小川兄弟,那这种黑牛肝味道比起大红菌怎么样?” 阮策跟在赵小川身后,紧紧拽着缠绕在山间的藤条向上而去。 “我觉得各有千秋吧,阮策哥,毕竟它们的做法和味道大相径庭。” “大红菌做法较少,大多就是选用一块上好的肉类与之炖在一起,充分发挥好它的鲜香,让它的营养和美味都是体现在浓郁鲜红的汤汁里。” “至于牛肝菌嘛,不管是哪一类,它们的做法多样,煎、炸、炒、蒸、焖、烧、煮都能体现出它的野性。可以用来搭配其它清新爽口的佐料炒着吃。” “也可以像大红菌一样的做法,搭配一些肉类来混合炖成一锅......不过,要是你非得让我选一种,那大红菌在我心目中永远第一,无可代替。” 不管别人问多少遍,赵小川就是对大红菌情有独钟。 “那你可以再说说两者味道上的区别吗?小川兄弟。看着它们矮矮胖胖、可可爱爱的样子,肯定很好吃......” 在这充满生机的森林里,牛肝菌犹如一个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圆润饱满。它们一一被阮策亲手采摘,又爱不释手地放进背篓里。 阮策的脸上满是期待,大红菌已经都这么好吃了,黑牛肝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此刻他早已闭上眼,神游到饭桌前,望着满桌做法不一的牛肝菌,开始停杯下箸。 “嗯,大红菌的话,主要就是要体现汤汁浓郁,饱含鲜香和甜。” “牛肝菌一类的话,就是要做得清脆爽口,油而不腻,虽甜味不及大红菌,但绝对算得上菌中佳品,称得上味醇馥郁,鲜美可口。” 阮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突然,赵小川脚底一滑,一双手慌乱得胡乱抓起旁边的藤蔓,险些连带着阮策一起滚落下去。 “小川,你伤着没有?” 阮策扶正赵小川的身体,使出浑身解数推着他往上爬去。 “没事,阮策哥,谢谢你。” 看着大汗淋漓的阮策,赵小川扶稳树的一侧,伸出手想要拉一把身后同样打滑的阮策。 “当心些,别再摔了。” 阮策一把接过赵小川的手腕,两脚使劲一蹬,也跟着跨了上去。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山势逐渐开辟出一条小路,开始搜罗着野生菌。 不知不觉中,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一片广袤的松林里。 刚踏入这片松林,赵小川和阮策便觉得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脚下的松针宛如一层厚厚的地毯,柔软而有弹性。抬头望去,满眼都是绿意盎然的松树。 它们遮天蔽日,静静地矗立在这幽静的一方天地里,任由阳光在枝叶间穿梭,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仿佛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咦,小川,那些是什么?” 阮策的视线扫过遮天蔽日的松林,停留在松树枝头上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花苞”。 第019章 毛毛虫也可以吃? 这些“花苞”有拇指大小,大多依附在光滑细长的松枝上。 风一吹,便发出“吱吱吱”的响声,而这些“花苞”附近,或多或少停留着毛虫在啃食着鲜嫩美味的松针。 “好东西呀!阮策哥,我们又有得忙啦!” 赵小川看着阮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条挂着“花苞”的松枝放在地上。 又拿起小木棍戳破“花苞”,直到露出一个黝黑的小家伙摇晃着脑袋,赵小川才不紧不慢地跟他解释起来。 “你可看仔细了,阮策哥。这个不停摇头晃脑的小家伙叫‘摇头虫’,它的前身是一只毛毛虫。” “因为吃了松针,它便依附着松枝在上面吐上一些丝缝成一个家,藏在里面开始褪去周身毛桩变成这样子的奇物。” “小川,这东西可不能让四娘看见,不然我俩就真该吃不完兜着走了!” 阮策一听这种叫做“摇头虫”的东西是毛毛虫变化而来的,瞬间脸色铁青地环顾四周后,朝赵小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阮策哥,你真别说,这小东西真能上得了桌,保不准深受四娘喜爱呢!” 赵小川对阮策的劝慰并没有在意,反而大大方方地向他继续介绍着摇头虫。 “这摇头虫虽然是毛虫所变,但将它清洗干净以,下锅用油反复煎炸几道后,咬开这薄薄一层脆壳,你就能吃上它内里喷香紧实的肉质。” 赵小川从五岁起就开始学习吃这玩意儿,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对高蛋白过敏,他自己一个人都能吃上小一碗。 “啧啧啧,小川,我越来越佩服你了。自从跟着你上山后,眼睁睁看着你把刺笼的毒解了,又看着你教大家吃野蘑菇。” “现在,又说毛虫变成的摇头虫能吃!你到底还有哪些稀奇古怪是我所不知道的?” 阮策围着赵小川走了一圈,伸出大拇指对他啧啧称赞个不停。 “哎呀,阮策哥,慢慢你就会知道啦。我保证以后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绝对少不了阮策哥。” 赵小川对上阮策清澈明朗的双眸,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道。 “眼下,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让这些摇头虫破茧而出。” 赵小川说得轻巧,但他深知这个任务实施起来极为困难。 之前做户外直播的时候,他可吃了这些毛刺不少的哑巴亏,不仅被扎进大腿和手掌,奇痒难耐,还因此扎进眼睛差点失去光明。 于是赵小川又伸出手,折断一根带着摇头虫茧的树枝放在地上,将茧上密密麻麻的短刺指给阮策看。 “阮策哥,这是毛虫的刺,也是最危险的东西!你别看它们细如牛毛毫不起眼,实则就像一些蓄势待发的利剑随时有可能直击要害。” “这些刺桩要是不小心扎进皮肤,那可真是有得受,必定扎得人又痒又痛,受尽钻心之苦。” “所以待会儿,我们处理起毛虫茧的时候一定要远离它们,千万别不小心让这些毛刺沾到身体,戳进皮肤。” “好,小川,你的话我记住了,只是说了半天,我们到底该怎样才能把摇头虫从毛茧里剥离出来?难道就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吗?” “阮策哥,你先在原地不要动,准备好你的火折子,我在周围找点干燥的柴火和松针。” 说完,赵小川便扎进了松林里,用木棍来回在地面横扫,堆起一摞细软的松针。 又在四处搜罗,找到了一些干枯的树枝抱回到阮策身旁。 “阮策哥,借你的火折子一用。” “来,小川,火折子给你。” 阮策很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递到赵小川面前,便和他一样半蹲在地上,认真地在心底记下了赵小川的每一个举动。 赵小川因为担心树枝不够干燥,生不出火,又将树枝裹进松针里分出层层叠叠的模样,搭成一个底部镂空的谷堆形状。 划开火折子点燃松针后,他又匍匐着身体凑到火堆旁,嘴里轻吁出气息送走阵阵灰烟,生出更加明媚的火星。 不一会儿,原本还在炊烟袅袅的松针堆里就窜出一股柔和的火苗,头上顶着浅蓝色的火焰,烧得周围的松树枝叶一阵“噼啪”作响。 不一会儿,柴火被一根一根逐渐擦亮,柴火上附着的火苗瞬间变得更加有生命力起来。 都在迎着风努力地摇摆着身体,直到它们慢慢化成猩红的火炭越烧越旺。 “阮策哥,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趁着火势正好的时候,我们就要把这些毛虫茧用火给它烧开化去。” “记住,切不可心急,不然这毛茧烘烤过度就会粘上火,到时候毛茧着火了,我们连摇头虫的影子都见不到。” 赵小川抓起一把阮策从高处折下的松枝,仔细打量一番后,将它们递到火堆面前,慢条斯理地用火炙烤着那一层白色的毛茧。 而阮策,则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往火堆里送了几根松枝续着火,只管默不作声地盯着赵小川的一举一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小川就将挂着毛虫茧的松枝熏得乌黑,上面的毛虫茧也均被熏得发黄,燎去一些毛刺后,逐渐化开露出一个黑色的小家伙。 赵小川见自己的“实验”成功后,兴高采烈地举起挂着毛茧的松枝给阮策看。 “小川,这就是你说的‘摇头虫’吗?” 阮策凑上前去,透过每一个毛茧的窟窿。 竟瞧见里面果真有一个顶着黑脑袋的小家伙,正无忧无虑地摇头晃脑着。 “是的,阮策哥,这就是摇头虫。眼下,我们只需再将它们从这个窟窿里抖落出来,如数把它们收拾装进背篓里就好了。” 赵小川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出十几片巴掌大的绿叶盖过背篓底,想要铺垫成一层光滑柔软的绿毯。 铺好后,他又从毛茧里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摇头虫抖进背篓。 胖乎乎的摇头虫逐个打着滚儿落进背篓里,看着它们滑稽笨重的模样。 阮策拿起其中一只放在手心上,又举起另一只手的食指,对着摇头虫匀速摇晃着的脑袋轻轻抚摸摆弄起来。 “小川,你还别说,这些长相磕碜的小家伙摇头晃脑的样子还怪可爱的!不过,我看它们一身的壳,也不太像能吃的样子啊......” 第020章 可爱的摇头虫 这些摇头虫长得和蚕蛹极为相似,它们的身长大约两到三寸,类似手指大小,大部分呈茶褐色,只有少量为棕色和黑褐色。 摇头虫胸腹背面光滑,周身由一层硬壳包围着,倒像是无坚不摧盔甲。 摇头虫的头部顶着一双黝黑发亮、细如跳蚤的小眼睛,而它的头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三分之一,而余下的部分,则又像一个个圆环套在身下被分出层来。 “阮策哥,等回城以后,我让四娘搭配上一些佐料,将它们洗干净用来油炸、干煸......” “到时候你再剥开它这一层外壳,好好吃吃里面鲜嫩糯香的肉质,绝对不会再说出如此质疑它的话来。” 两人将第一批摇头虫处理好后,又小心翼翼地攀上树枝,挑选出那些裹着摇头虫的松枝,干脆利落地将它们折下扔到火堆旁。 折在赵小川和阮策手里的松枝,大部分还挂着油绿的松针。 不一会儿就落在火堆旁一层盖过一层,砌出一个青绿色的毯子来。 “小川,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下树了。你看这一堆松枝,待会儿也够我俩忙活好一阵了。” 阮策像一只风筝一样被挂在树梢上,任由烈日晒过头顶,热汗淋漓不尽。 “阮策哥,我看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开始下一个步骤吧!“ 赵小川轻巧的踏着枝干,顺着自己之前踩过的印记轻巧灵活地折转下树。 纵身一跃后,他便同阮策并排站在了火堆和松枝堆中间。 每年的二月到三月,六月到七月,都是吃摇头虫的好时节。 赵小川看着眼前堆成山的松树枝条,兴致勃勃地从里面分捡出几支交给阮策,和他一起开始对着一笼火开始炙烤着毛虫茧,像刚才那样将毛茧化去,抖落出摇头虫放进背篓里。 摇头虫逐渐滚落进背篓里,而地上的松枝条也在逐渐减少。 赵小川和阮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炙烤枝条的动作后,终于把所有的摇头虫收集进背篓里。 “呜——终于搞定了,小川,这些难缠的虫茧终于被我们弄完了!” 阮策紧紧贴坐在地上,欣喜若狂地看着自己背篓里的摇头虫。 大功告成后,又瞬间瘫软成一片抹布,牢牢粘在背篓旁感叹道。 “真是不容易啊!回去我得多吃几个补补,不然白瞎了我这么多工夫。” 大半筐的摇头虫在背篓里有规律的摇晃着脑袋,阮策此刻只管迎着风,呆呆地听着背篓里的动静,想象着它们被油炸出锅的景象来。 “好好好,阮策哥,这么多摇头虫,保准让你吃个饱。” 折腾了一番后,赵小川也靠在一旁的大树下一动不动地闭着眼。 休息了一阵后,又从背篓里拿出一壶水递给阮策,自己则也拿出另一壶水,吹着风喝起来。 “咕咚咕咚咕咚......” 真是解渴! 阮策嗓子眼里原本冒着的一股热气渐渐被水壶里流出来的水浇没了。 说来也奇怪,赵小川这壶里的水竟然比自己平日里喝过的还要甘甜温润。 而且只饮几口,就觉得两腮生津不绝,齿颊留香,一股清凉之意从嘴里散开,生到身上每一寸肌肤。 “小川,你这水里可是加了什么好东西?为什么我只喝了几口就觉得周身凉快,身体发肤也随之轻盈起来呢?” 阮策又继续尝试小啜,抿了抿嘴,又拿出自己的水做了对比确认后,朝赵小川投来疑惑的目光。 “是一种树叶,阮策哥。” 赵小川毫不遮掩地回复了阮策。他口中的树叶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是可以用来加工制作成普洱茶的大叶种乔木。是上次下山时,他在山里采摘回去的。 光是几片叶子就能有此奇效? 阮策拔下水壶上紧实的木塞,有些不相信地半眯着眼朝水壶里望去,想要从里面瞧出一些名堂来。 “你不会是骗我吧?小川。几片树叶怎么就使得这水甘甜如饴,令人口舌生津了?” 见阮策不信,赵小川才不得已从他手中抢过水壶。 塞上木塞后使劲摇晃了壶身后,又找来一根细小干净的木棍扒出几片茶叶放在手心,展示给阮策看。 “喏,阮策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茶叶’。” 阮策越发不解,从赵小川掌心扣下一片茶叶来回翻腾叶片观察起来,又贴近鼻翼,试探地闻起茶叶的气味来。 也没有哪里不同啊,就只是几片树叶而已,但为什么它和水泡在一起又会显得不一样呢? 自己从前也喝过不少茶水,可那些和如今赵小川这一份不起来真是逊色不少。 先不说水的颜色有所改变,味道也是大不一样! 加了茶叶的水入口醇厚清冽且绵柔,茶水清透且水路更为细腻,甜度极高,汤润至口至喉,处处清甜留香,使人人清气爽,意犹未尽! “阮策哥,不是我打击你,你再怎么细瞧,也不会瞧出什么名堂的。” 赵小川头一次见阮策这么认真,但还是毫不客气地出言打击着他。 忍着笑意,赵小川又继续说道。 “我这里还有几片干茶叶,是我之前做出来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再喝喝看。” 赵小川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剩下几片茶叶来。 阮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伸出手附在赵小川的手掌上,又“呵呵”笑出声来,从他的手里倒过干茶,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里。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收入囊中啦! 阮策毫不客气地接过茶叶包裹藏进怀里,生怕再迟疑耽搁一阵,赵小川反悔,自己就喝不上这般品质的茶叶了。 要说茶叶,他以前也喝过不少,这般独一无二的口感,真是见所未见! “阮策哥,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继续进山,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可以带回陇笕城的东西吧。” 赵小川首先从身旁摘下较大的叶片,分别盖在自己和阮策的背篓中,想要为背篓里的摇头虫蔽去一些日光。 这样一来,摇头虫也不再会因为日晒灼身而死去。 之后,赵小川又把背篓放在较高的土坎上,扶正背起它站直了身,转过身朝阮策搭着话。 “好,小川,我也马上就好!” 阮策紧随其后,两人又各自提着小木棍,朝深山里前去。 第021章 果真有猎物! 杜信带队的小组,还没有到竹林,就听到了林中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哀嚎声。 杜信走在前头,先闻其声,就知道原先设置好的野猪陷阱里,有大货上钩了! 又怕打草惊蛇,杜信很快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大家动静小些,拿好各自的武器小心翼翼地往竹林里走去。 果不其然,杜信和众人围成一团靠近陷阱,很快就看到了两头肥大的野猪被锋利的竹刀刺进身体里动弹不得。 其中一头早已被刺得鲜血淋漓,动弹不得。 而它们旁边,几头小猪惊慌失措地胡乱吼叫着,在半人深的土坑里欲欲跃试,多次挣扎想要逃离出来。 见猎物早已是囊中之物,杜信领着众人走近野猪群,清点了小野猪的数量后,才放开嗓门,提高了分贝对众人说道。 “两只大的尽管就拿出锄头敲晕,绑上手脚,两两一组交替抬下山去。” “至于八只小的,大家耐心些,捉住捆上手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分装好,或者直接抱回陇笕城。” 很快,大家开始分工合作。 不一会儿就有两人跳进了土坑里,合力将所有野猪幼崽一一捆住手脚,捉进了麻袋里。 至于受伤的大猪,前一刻还在竹林里对着众人一阵嘶嚎,不多时就被杜信带头,用锄头和其它利器将它们砸死横睡在竹林里。 “杜信哥,这俩交由我们吧!” 陈飞从树枝上扯下一把绿叶,朝身上用了些劲道,试图擦去刚才沾上的血迹和泥垢。 他身后,站着四个彪形大汉照着他的样子,重复着相同的肢体动作。 “好,那就有劳你们了!” 杜信朝几人作了作揖,在心里盘算着人数,又转过头望向剩余的三人,悠悠地开口道。 “剩下的跟着我再刨上几筐竹笋,小川来时特意交代了,尽量刨上一些品种不同的竹笋,拿下山自有用处。” 剩下的三人接收到讯息,也很快挥舞着锄头开始忙活起来。 ...... 至于肖玄肖毅小组,虽说穿梭在林间也有颇多收获,但似乎却没有那么顺利。 “哥,你说这赵小川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传言他之前可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弟!” 山路险陡,各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和小刺。 肖毅一边前行,一边小心翼翼料理着擦过衣袖的刺藤,走了几步,有了些空闲心思,又忍不住开口向肖玄问道。 “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不过日子长了,人的心性难免也会改变一些。”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阴凉开阔的地方,肖玄才拉住肖毅停顿下来,和其他队员在原地稍作休息。 是啊,这赵小川怎么只是半年未见,就能如此精通药理、懂得烹饪了...... 除此之外,他竟还能擅于书画,编书造册了,简直神乎其技! 一想到这儿,肖玄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顾地挠了挠腮,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哥,你看这是图册上标注的植物吗?”肖毅蹲下身,指着一株植物示意让肖玄看。 “看这叶脉和茎的模样,大概是了。” 肖玄迫不及待地挥起铁铲向下挖了几下,不一会儿就把植物连根拔起。 “叶如茴香极尖细而疏滑,叶间有刺而生如藤蔓,五月花白或花显黄,而根结多子傍枝,大如手指,长三两寸,圆实可爱。” 肖玄对照着赵小川之前给的图册,一边举起手里的植物观察,一边大声朗读起标注来。 肖毅也跟着凑了过来,看着肖玄确认完毕后,又将图册接了过去,认认真真往下看了一遍。 “这植物还有个怪好听的名字呢,哥,叫‘天冬’,也不知赵小川哪里看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竟会给它起了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 “不过话说回来,这赵小川还真是有本事,先前采了那么多菌菇食用都没事,还能解了不周山刺笼的毒。” “所以才说这赵小川是真有过人之处!你看他深受武侯和老城主推荐,如今领了指挥的任,还能不骄不纵,小小年纪行事周全。” “倘若他将来有你我的年纪更是出类拔萃,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哥,你看,这上面可还有另外一种药物和这天冬极为相似。” 肖毅说完,连忙端起图册缩回肖玄身旁,用手指隔开页面指出另一张图让肖玄看。 “麦冬?” 肖玄顺势接过图册认真前后翻动了起来,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图册上两种植物。 果真仅有一字之差! 起初肖玄以为是赵小川编造图册时大意了,又描了一株同样的植物上去。 但他接过书本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天冬和麦冬虽然名称上只有一字之差,但实际上两者却造型各异,长得极为不同。 麦冬因为生长期需水量大,所以不同于天冬,它更喜欢在阴湿的环境。 除此之外,按照赵小川图册的介绍,叶窄而细长,形似韭菜,根较粗,中间或近末端具有椭圆形或者纺锤形小块根呈淡黄褐色。 麦冬的茎很短,花单生或成对生,种子为紫黑色球形。 “阿毅,这赵小川真是了不得!要是等一下我们再找到这麦冬就更能做出对比,一一将它们对上号,做个验证了。” 肖玄不由得发出了感叹,要是寻常人,哪里会懂得那么多药理知识,还如此细致将它们记录在册。 这个赵小川,到底还有什么让他们更加惊喜的? “阿毅,你再瞧得仔细些,看看上面还有哪些药材我们没有寻到的?我们把队伍再分一分,分出几人先把采摘好的药物送下山供赵小川使用。” “至于你我,再留在山间,再往山林深处再多行一段距离,好都将它们如数找齐,也当做个见识。” 肖毅点了点头,认真地继续翻阅起书册。 不一会儿,又召集了队伍里的其他人围成一个圆圈状,他和肖玄在中间开始对照着图册点起药来。 “天冬、当归、野白茅、鸡刺根、牛膝、理肺散、红参根、威灵仙、小红参、何首乌、茴香根、山白枝根......” 肖玄看着肖毅和众人,端着背篓挨个检查着药材的种类。 第022章 黄精 大概一盏茶工夫,几人核对好后,肖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肖玄笑着说道。 “哥,只有几味药没有找全了,它们分别是——重楼、石斛、黄精。嗯,没错,哥,目前就这几味药没有找全了。” 肖毅再三确认后,合上图册,眼神笃定地朝肖玄望去。 “好,阿毅,那你挑出队伍里体力较好的两人,同我挑选的队员一起留下来,一切听我安排。” “其他人就暂且护好筐里的药材,赶紧下山交由赵小川安排。如此奔波,今日辛苦诸位了!” 肖毅很快将留下的两人从队伍里带了出来,同样,肖玄也朝自己队员做了交接,很快又组成了一个新的小队。 “肖大哥,如此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带上这些药材下山了,你们多保重,我们在陇笕城等你们好消息!” 分拨出的六人抑扬顿挫地回应着,听从了肖玄的安排准备下山。 “好,你们先回去,我们必定在天黑之前回到陇笕城。” 微风四起,撩拨着众人的发丝。 众人走的走,留的留,很快做出了分别。 “重楼、石斛、黄精......” 肖玄看了几眼画册后,很快理清了思路。 双手捧着图册端坐在人群里,开始给留下的肖毅和其余四人下达指令。 “此时恐怕已是申时,眼下又还有四味药材没有备齐,我们得更加抓紧时间才是。不然完成不了任务,有负众望岂不是让大家看了笑话?” “哥,有什么你尽管说来,我们听你安排便是。” 肖毅看着众人全都着急地盯着肖玄,不由得抢着开了腔。 眼下,他同这些队员一样,只想听从肖玄的安排,赶紧采摘备齐所有的药材,早些回到陇笕城。 “好,那就请诸位再将这图册瞧仔细,将剩余的四味药材的模样再记得牢固些。” “特别是石斛,它同其它几样药材的生长环境不一样,它是寄生在树木枝干上,从树木本身汲取营养生长的。而不是吸收天地精华,类似其它几味药材生长在土石里的。” “所以一旦进了密林,诸位除了在低矮处寻找其它药材,也将目光放到枝桠间多留意一番,好寻到生长在树上的石斛。” 肖玄抬头看了看天色,大致推断了时辰,又耸耸肩头抖了抖身后的背篓站起身来,步履坚定地朝丛林里走去。 “哥,这图册里记录的石斛种类真让人眼花缭乱,我们都要一一找到吗?” 肖毅数了数,这种叫作“石斛”的药材总共记录在册的种类有四种,一时间分不清应该找哪种才好。 便朝着肖玄的身影奋起直追,试探性地向他问道。 “那就索性都找找看,要是能如数找齐就再好不过。” 方才肖玄也照图看了看,确实这石斛种类繁多,又加上自己见识浅薄,他也拿不定主意应该找哪一种。 犹豫了好一阵后,他还是下定决心要求众人将石斛种类找得齐全些,不想因此误了大事,遭人口舌。 深山如诗,古木参天。 来不及欣赏沿途的美景,肖玄身后的五人循着他的步伐,行走于苍翠的树木间。 不一会儿几人又作伞状散开,目光灼灼,同行而入,脚踩过低矮的灌木丛开辟出一条条小径,陆陆续续进入密林深处,像一只只猎鹰一般在丛林里仔细地搜寻起药材来。 “我找到了,大家快来看哪!肖大哥,你快过来看,这些植被是黄精吗?” 林子冲又蹦又跳,兴奋地朝几人喊道。 因为黄精生得奇特,加上它的花苞形似灯笼看着喜庆。 方才查看图册时,林子冲唯独将这黄精的模样记在了心里,并依照着书里所记载的生长环境,他一进丛林里就专门往潮湿荫蔽的地方寻找着这种名为黄精的药物。 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林子冲终于找到了黄精。 为了更加证实这种植物是否就是黄精,他便放声呼喊,找来肖家兄弟再做确认。 众人走近一看——一株株斜长的植被映入眼帘。 这种植物茎为深绿色,大多如筷头大小,笔直单一且向上而生,茎上叶片多为四至六枚轮生,叶片条状披针形。 而它的叶间,饱含着一个个灯笼似的花朵,依傍着碧玉般的叶片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肖玄肖毅闻声而至,其他人也很快从四处聚拢而来。 “正是黄精!林兄弟好眼力,一眼就识得这是黄精!” 肖玄的视线停留在一整片黄精树旁,迈着步子朝它们走去。 而众人听到肖玄肯定的回答后,脸上均是喜出望外的神情,不约而同地放下身后的背篓,围着一片长势良好的黄精准备挖采。 因为地处幽林,土质又比较松软,肖玄很快就顺着黄精的光滑笔直的茎秆,将一大株黄精连根挖起。 “原来这就是黄精,真是见所未见!” 肖毅看着肖玄用锄头从地下捞出一些肉质肥厚的黄精,赶紧捡过来用力搓掉粘在上面的泥土。 直到黄精的其中一两块结节露出黄白的肉身,他才心满意足地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望着黄精怔怔地发起呆来。 这些才是黄精用来做药的部分,看着鲜嫩肥厚的结节,肖毅忍不住放到嘴边使劲咬了一口,闭上眼咀嚼着。 气微,味甜,嚼之有黏性。 肖毅看着这些被挖采出来的黄精,发现它们大致分为淡黄色或为黄棕色。 而它们结节相连,模样倒是和莲藕大差不差。这些环节之间,又分布着一些褶皱和一些白色条状的须根。 结节上,侧茎痕呈圆盘状,周围凹入,中部突出。 肖毅伸出双手试图将它们掰开,发现它们质硬而韧,不易折断。 而那些不小心被锄头刨断的地方,均呈淡黄色或黄棕色,上面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水珠。 林子冲也从土里刨出一根黄精,掰下其中一段仔细打量起来。 他真没想到,一根斜长的枝茎,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模样,它的根茎居然能藏在土里结出这么多珍贵的黄精来。 “肖大哥,真没想到这黄精居然产量这么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众人同心协力,很快将地底下的黄精挖了个一干二净,不多时便塞满了两个背篓。 第023章 七叶一枝花 “是啊,这黄精真是盛产,仅是一株瘦长的树苗竟然就能有如此收获!” 肖玄看着众人皆有所获,便不由得感叹起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肖玄又带着大家,把方才随手从黄精本身摘下分出的一些结节分发给他们。 让他们在原地蓬松的土地里刨出一个个小土坑,一一将带着乳白色嫩芽的黄精结节埋回土堆里。 又找来一些轻薄的腐叶盖在土层上以作遮蔽,好让这些黄精继续在地底下生根发芽,尽快存活下来。 见众人脸上无不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肖玄自然而然也跟着莫名自信起来。 这黄精生于阴凉潮湿的环境,对土壤的要求极高,而和它有类似生长环境的重楼应该不会很难找到了。 “宜阴畏晒,喜湿忌燥”。 关于重楼,肖玄耳边不自觉就响起了孟药掌曾经对这味药的描述,也曾有幸见到过它的真容。 因此,相对于其它药材,自己尤为熟悉这一味。 这重楼生命力顽强,为多年生喜阴草本植物,喜欢生长在雨量适当的林下荫蔽处。 它的叶为轮生,大部分只有七片,通常呈伞状聚生茎顶,在花期的时候可以从叶间开出一朵漂亮的小花。 花梗呈青紫色或者紫红色,花型像子,非常稀奇,因此重楼又被人们称为“七叶一枝花”。 如今正是夏时,正值重楼生枝开花的季节。 尽管丛林幽深,但肖玄却加快了脚步,若有所思地往密林深处走了进去。 众人不明所以,只是默不作声跟在肖玄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距离。 直到看到肖玄兴致冲冲地回过头冲他们大喊:“找到了,重楼找到了!重楼找到了!” 众人闻声而动,健步如飞追赶到肖玄身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目光均如闪烁的星光,很快将一高一低的两株重楼收入眼底。 它们相邻半臂的距离,均有两层轮状分布的叶子,顺着紫红色茎秆在顶部托举起一朵小花在微风中摇摇欲坠。 “哥,这就是重楼无疑了!你真厉害,居然真的找到了重楼!” 肖毅的目光中犹如狂风骤雨般势不可挡,言语间更是充满崇拜和惊叹。 接着,又躬下身盯着重楼,握紧锄把说道。 “哥,你莫动,我先将它们都挖出来好好瞧上一瞧。从前我只知道咱们百善堂里有这一味药,但我当真没有见过带着枝叶,如此鲜活的重楼呢!” “好,阿毅,那你且尽快挖出这两株重楼,和大家在此稍等片刻,我和子冲兄弟沿着这片山坳再往深处搜罗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重楼可以挖采。” 话音刚落,肖玄就带着林子冲继续深入到山坳里。 而肖毅也服从指令,使出力气挥舞起锄头,在两株重楼周围撬动起土块,想要让它们尽快破土而出。 仅是挖了几下,两株重楼便各自结着一撮青黑的土块,连枝带叶拔地而起,裸露出两节五寸长短的根茎,上面挂满一条条鲜嫩的白色长须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人你传我我传你,饶有兴致地把重楼的根茎部位拿在手里观察起来。 眼下,他们已经按照图册上的要求,找到了两种药材,最后只需要找齐剩下的两种就可以顺利下山了。 “这重楼生得真是好看,茎秆如紫玉忧郁别致,再加上一轮轮叶片更是楚楚动人。” “谁说不是呢?我就觉得它的花苞生得最明媚动人。你们看,两株树上各自托举出一朵花来像极了精心挑选出的美人。” “一朵姿态优美,长在叶间婀娜多姿,饱含紫色最是贵气。而再看另一朵,洁白无瑕,映着翠绿的叶片像极了随风起舞的少女。” “所以才显得这重楼弥足珍贵!” “诸位莫急,要是各位再见到色彩斑斓的石斛,恐怕又会觉得它稍逊一筹。”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重楼,肖玄突然从山坳里钻出,忍不住开口打趣道。 要知道,赵小川给图册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了种类繁多的石斛。 上面勾勒出来的石斛花更是形态各异,色彩多样,简直美不胜收! “对啊,大伙可别光顾着高兴,把找石斛的事抛诸脑后了。” 林子冲一声大喊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嘴角渐渐没有了方才那般放肆的笑意。 只是默默收敛了神色,紧紧盯着从远处走来的两人。 “肖大哥,你们回来了!” 王二虎听到动静,立马从把屁股从一块巨石上挪开,自觉地站起身来迎接两人。 “哥,怎么样?有收获吗?你们挖到重楼了吗?” 刚才肖玄看这山坳潮湿荫蔽,便大胆推测出会有重楼生长,于是他和林子冲两人便投身进了幽林里。 果不其然,在两人的一番探查寻找后,终于在沿着一条婉转的山沟旁,挖到了五、六株重楼苗,之后,又辗转回到了肖毅等人的视野里。 “嗯,肖毅兄弟,我们刚在林子里挖到不少重楼呢!” 林子冲紧随其后,踩着堆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脚底生风般闯出山坳,满脸自豪地望着肖毅和众人。 来到众人面前,又测过身脱下背篓,好让众人看见里面的收获。 众人你推我攮,挨个踮起脚尖挤到了林子冲和肖玄面前,伸长脖颈巴望着两人的背篓。 见确实挖采到了重楼,又正直了身体不约而同地朝两人竖起大拇指,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 “诸位,我们稍作整顿,要得尽快动身去寻石斛了。” “我们现在位于山的背阴面,由于石斛的生长环境与之前找到的这两种药物又不尽相同,因此我们必须逐渐转向山的向阳面,迎着山脊而下。” “这样,我们找到它几率会大一些。换句话说,要是我们翻到山的另一面还是没有找齐药材,那我们也可以顺便下山,赶在天黑之前回到陇笕城。”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除了林子里偶尔兴起的虫鸟声,和擦过耳边、洒在叶间沙沙作响的风声,就再无其它。 肖玄也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凛冽地扫视了人群,接着开口说道。 第024章 石斛 “最后再向大家说明一下——石斛的种类较多,它们生命力极强,大多生于山石之间,或是依附在树木的表层而活。” “所以待会儿走山的时候,还请大家多留意林间的树木,要是枝桠间有繁花盛开,且伴有灰白色或浅绿色长条,那十有八九就是石斛,烦请大家采摘完后找我确认即可。” “好的,肖大哥(哥),我们一定会在抵达山脚时找齐药材的!” 众人异口同声,清脆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幽深静谧的丛林里。 几人翻山越岭,一路上边寻觅石斛的踪迹,边从山坳间摸了出来。 “哥,你看那是什么?” 眼尖的肖毅很快在树枝上看到了一株开得正盛的石斛。 那石斛生得极为巧妙,看似毫无生机的杆子,竟能扎根在光秃的枝桠间开出一串串金灿灿的花朵。 肖玄擅长爬树,在树下确认好石斛得方位后,摩拳擦掌,很快就顺着树干攀上高枝,双脚踏在粗壮的枝干上稍作歇息。 待他长吁一口气后,才慢慢将一串串结着黄花的石斛条从树皮上连带着青筋一般的根须撕扯下来,别过一只手扔进背篓里。 众人只能在树下观望,偶尔搭着腔,帮着立在树上采摘石斛的肖玄出谋划策。 直到再也看不到树上有石斛的痕迹,他们便才等到肖玄顺着枝干溜下,纵身一跃来到他们面前。 “这就是石斛的一种,它被叫作‘束花石斛’,也被称为‘黄草石斛’。” “诸位请看,它的药用部分正是这肉质枝条,据说它可是滋阴养颜、补益脾胃、护肝利胆的圣物。” “大家再看看它的花,艳如黄金,且伴有有香气;唇瓣近扇形,唇盘上有2个紫色斑块,2条褶片从基部伸至中部,边缘具流苏,两面均有茸毛,到处都透露出细致微妙之美。” 肖玄从怀里掏出图册,边对照着图册,边给众人一一作出关于石斛的讲解。 “肖大哥,如此说来,这石斛不仅生得好看,更是价值极高啊!” 众人如获至宝,各自拿着一枝挂着金花的石斛条,默默跟在肖玄身后一同前行,继续在山里寻找。 并每走几步,眼神就飘荡在丛林里寻找,想要找到更多石斛。 夕阳西下,一层轻薄的金光从远处挥洒而来,轻轻贴近众人的眉宇,在脸颊两侧擦出一阵似有若无的余温。 山脊的一面,树木虽然还是一副枝繁叶茂的模样,却截然不同于山坳间那般遮天蔽日,随处透露出阴冷密布的气息。 山风也变得温柔起来,穿梭在枝桠间勉强翻动着绿叶,不多时又捋起众人发丝消失在耳后。 沿着长满野草的小路翻下一段冗长的坡,肖毅只觉得两眼酸涩,脚底生出一阵撕裂感。 膝盖也开始变得软绵无力,轻易地在微风里打着颤,飘飘然踩在堆叠的松针上。 突然只觉得眼前一片乌黑,周遭天旋地转,险些一个踉跄滚落到坡下。 林子冲见势不妙,惊呼一声! 一只手紧紧抓住一侧的树条,另一只手伸出去,稳稳当当拽过肖毅的身体压倒在一边的草丛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肖玄走在最前端,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听到惊呼,又看到两人横睡在一旁,便立刻停下脚步,转头朝两人奔来。 “肖大哥,肖玄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晕了过去!” 林子冲扶着晕倒的肖靠在草地上,等待着肖毅和其他人从前头赶来。 直到肖玄走近,他又退出身去,同其他人一起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紧紧把肖家兄弟俩包裹在中间。 肖玄眉头紧蹙,搭出手在肖毅的脉搏上探着脉象。 好在无碍,只是奔波劳累导致暂时休克,他才长舒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颗豌豆大小的白色药丸,跪坐在肖毅身旁轻抬下颚,顺着水兑进了肖毅的嘴里。 “大家不必惊慌,只是暂时休克,稍作休息就会好的。” 肖毅自小就体弱多病,这样晕倒休克的现象对于肖玄来说已是屡见不鲜。 因此他也并不急躁,给肖毅喂好药丸后,就坐在一旁掸起衣袖,边扇着风边等着肖毅苏醒过来。 不一会儿,肖毅便悠悠撕开了眼睛,两瓣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勉强挤出几个字。 “大家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寻常胃病,吃了药丸休息片刻就可以下山了。” 众人见肖毅苏醒,原本揪着的心逐渐踏实了很多。 “肖毅兄弟,你确定你真的没事了吗?” 王二虎凑过身体,满脸担忧地望向他。 “无碍,吃过止疼药就好很多了,你看我现在都生龙活虎了!” 见大伙还心存疑虑,肖毅便立马站起身来,表现出活蹦乱跳的样子。 肖玄一眼就看透了肖毅的逞强,无奈此时外人众多,他便摇摇头,默不作声地走近肖毅,替他扛起身上的重担。 站在一旁的林子冲和王二虎看到肖玄拎着背篓走在了人群的最前头,便识趣地走过来搀扶着肖毅,同他一起缓缓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肖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密密层层,不曾间断。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再清楚不过...... 他自少年时就饱受胃病折磨,起初还只是简单的阵痛,犹如几只蚂蚁在上腹乱窜,隐隐中伴有灼烧和撕扯感。 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次发作,便越发觉得是无数的锯子在胃间拉回拉扯,时常伴有晕厥休克。 一股又一股暗涌在胃里翻腾,无声无息间摧毁他的意志,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亦是不能,只得服下一些止痛的药丸,暂时免去痉挛交织的折磨。 跟在后头的肖玄,看着肖毅故作轻松的模样,既心疼又无奈。而他的思绪早就飞回到了九霄云外,并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发誓。 既然这陇笕城无人能治得好弟弟的胃疾,那他下山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说服父母,带上肖毅前往云城或者更远的地方。 寻天下名医,为肖毅医治胃病,直到将他真正治愈! 肖玄边走边想着,直到回归到山脚的溪流旁,和其他组员再次结集,平安地回到了陇笕城。 第025章 看茶 建兴三年,南蛮王孟获大起蛮兵十万,屡次犯境侵略。 为此诸葛亮主动请膺,赵云、魏延、关索众将士,共起川兵五十万,前望益州进发。 建宁太守雍闿、牂牁郡太守朱褒、越隽郡太守高定纷纷献城,推举孟获为乡导官。 唯有永昌郡太守王伉誓不肯反,因此腹背受敌,屡遭孟获等人举兵侵犯。 诸葛武侯足智多谋,见势令高定先杀雍闿,后诛朱褒,命他为益州太守,携牙将鄂焕总理三郡。 紧接着又用计使得赵云、魏延深入敌营,诛杀金环三结元帅,取其首级,又逐一捉董荼那元帅、阿会喃元帅。 最后又命各将领,生擒孟获。 只是孟获被擒仍多有不服之意,诸葛亮则选择将他放回三次,想要孟获真正归心,效忠蜀汉。 而就在前几日,蜀汉大军途径陇笕城,正遇反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由此,众将士一鼓作气,逐渐将他们瓦解四散,救万民于水火。 也正是如此遭遇下,诸葛亮见过赵小川后,就一直对他印象深刻,越发觉得赵小川有超凡的智慧和出色的领导能力,想要将他收入麾下,留为己用。 今日军中无事,诸葛亮在凉亭里来回踱步。 思忖万分后,还是决定动身前往玲珑酒肆,借着体察民情的由头,再见一见赵小川,探一探赵小川的实力。 玲珑酒肆里,赵小川正忙着洒水,和冯四娘清扫房屋,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庭院。 听到通传后,众人很快跪在了原地,看着诸葛亮和费祎两人一前一后见了院门。 冯四娘正纳闷两人为什么不去声名在外的多宝阁,反而来到了自己这个名不经传的小酒肆。 起身后,她便心惊胆战地吩咐了赵小川,让他前往茶水间冲泡一壶热茶。 “小川,愣着干什么?快去灶上提一壶热水过来,我来给武侯和长史看茶!” “好,我去去就来,还请武侯和长史在此稍作歇息。” 赵小川听得吩咐,不慌不忙地望向诸葛亮,很快在几人的视线中退了下去。 诸葛亮望着前去的背影笑了笑,只是默默地朝费祎示意,要他候在身旁,想要让他也见见这赵小川的与众不同。 期间,冯四娘并没有就此闲顿下来,而是钻进了后厨,给武侯和费长史准备着点心。 她拿起几个碗碟铺在桌前,一一将果脯和现成的肉干装在上面,又把碟子小心放进食盒,匆匆返回到桌上,将它们纷纷呈到了桌上,又递上碗筷,候在一旁等着赵小川回来。 赵小川来到了后厨的茶水间,很快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茶壶和杯盏,又提着灶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肆意翻腾的开水。 这诸葛武侯绝不会只是碰巧路过而来!而他不去多宝阁来这玲珑酒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诸葛武侯已经神机妙算到自己并非原本的赵小川,而是来自异世的一缕魂魄了吗? 还是自己这几天太引人注目了,哪里得罪了诸葛武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样,赵小川始终相信诸葛武侯一生光明磊落,绝不会为难自己这个小老百姓。 于是,找来一块破布包裹住水壶的提手,塞紧壶盖,跌跌撞撞又回到了众人面前。 见赵小川有些吃力的模样,急忙赶上前去。 “你这个傻孩子,知道水满了不会把它溢出一些,省得你这么吃力,还受这水壶里的热气熏烫到自己。” 冯四娘一把接过水壶,言语之间虽是嗔怪,但更多是心疼之意。 “无碍,四娘,我只想着这样泡起茶来会方便些,你我待会儿也不必来回走动,怠慢了贵客。” 赵小川递过水壶跟在身后,不一会儿,俩人便来到了桌前。 “武侯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我前几日从山里采回来,亲自炒制的茶叶。” 赵小川稳稳当当坐在了茶桌前,正对着诸葛亮和费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在陇笕城这个地方,不管是为官从政,还是普通百姓,所有在吃茶时围桌而坐的客,都与主人平起平坐,并不相论身份尊卑高低。 “哦?你还会炒茶制茶?我倒是真要品上一泡!” 诸葛亮听到这话,更是眼前一亮。缓缓摇动着胸前的羽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小川。 冯四娘也吃惊地望向赵小川,原本她只想着让赵小川提来水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只管喝茶便好。至于泡茶待客的事,冯四娘起初并没有打算让他来。 而眼下,赵小川不仅能掌控全局,安然自若地在几人面前,行云流水地操作起来,还能波澜不惊地与武侯、长史侃侃而谈。 “嗯,前些天从不周山采摘回来的,只不过数量不多,泡不了几次。” 既然上了桌大家就众生平等,那他赵小川也不必再拘谨小心了。 就与武侯和长史客气礼貌些就好,不必再过多生分,莫名增添一些礼数,使得原本紧张的气氛更是降到冰点。 由于个子矮小,赵小川干脆站起身来立在众人面前,将所有的茶具摊在桌上。 不一会儿,又高高提起那壶滚烫的开水,游刃有余地轻轻将开水洒在茶壶上烫洗着茶壶。 很快,开水覆盖在水壶上生出一层温热的雾气,赵小川伸出手拘起一撮干茶叶放进茶壶里,开始洗茶醒茶。 又重复着动作,直到将一泡金黄透亮的茶汤缓冲而下,倒进了三人的茶碗里。 “这小川什么时候学会如此稀奇古怪的泡茶手法了,往日我们喝茶不都是将茶叶和水兑进茶壶里就好了吗?哪来那么多规矩?” 冯四娘死死盯着赵小川的每一个动作,一连串的疑惑在脑海里油然而生。 “哦?这赵小川当真是聪慧出众!举手投足自然随性,完全没有拘谨和慌乱。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少年的模样,行起事来却面面俱到,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出过人之处。” 费祎坐在一旁惊叹道,这赵小川真是与众不同! 诸葛亮早就将两人脸上的神色看在眼里,并只是坐在一旁,自顾自地饮着热茶。 第026章 初露头角 直到一口热茶氤氲下肚,茶香四溢,一股甘甜在嘴里蔓延开,费祎不由得高呼出声。 “小川兄弟,这茶叶真是你采来炒制的?” “回禀武侯、长史,这些茶叶确实是我从山间采摘回来,炒制晾晒而成的。” 赵小川稳稳当当又降一泡茶出汤,继续有条不紊地为他们续着茶水。 以前赵小川在史书上看过,诸葛亮与普洱茶叶的渊源,正是由此次南征开始,而又不仅于此。 原书记录中,曾多次提及到:诸葛亮在南中地区平叛的过程中,由于水土不服导致所有蜀汉大军中毒昏迷。 他听从了当地居民的建议,用茶叶煮成水喝,帮助士兵解毒,成功平定叛乱。 不仅如此,诸葛亮还鼓励少数民族开荒种茶,便亲自研究茶叶种植和采摘方法,改变了当地人的生活。 因他如此的丰功伟绩,他被当地人民奉为“茶祖”,并世世代代受人祭奠!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他赵小川穿越时空而来,从而推进了诸葛亮与茶的相遇。 也就是说,按照赵小川的计划,还没等到南渡,他就会在诸葛亮的见证下,开始带领大家采茶、制茶,并为陇笕城百姓多谋福祉。 冯四娘轻啜一口,只觉茶汤饱满,唇齿留香。 “小川,你老实说,是不是又去多宝阁顺了些茶回来了?” 赵小川看看费长史和武侯,再对上冯四娘那双闪着金光的眸子,并没有着急回复她,只是微微欠身,站了起来走到一旁,踮起脚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向冯四娘展示着茶叶。 又小心翼翼地拉住冯四娘,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四娘,要是这样的茶叶在玲珑酒肆售卖,可有优势?” 冯四娘闻言更是身体一颤,眼眸里原本带着的金光更是像火苗一般窜了出来,一脸谄媚地讨好着赵小川,也愈发拉着赵小川往一盘,与赵小川窃窃私语道。 “小川,还有其它这样的好货吗?” 不周山是陇笕城海拔最高的山头,常年云雾缭绕,气候温暖湿润,原始深林覆盖范围广。 茶树长在原始森林更深处,生态极好,鲜叶漂亮,油润感很足,特殊光照条件下,多有紫叶紫梗。 茶汤更是饱满、细腻、顺滑,微苦转瞬即化,回甘生津强,野韵足,唇齿留香,层次感十足。 “四娘,这样的茶叶可还有不少,只是需要四娘帮衬,说动武侯和长史,一起将茶叶采摘回来。” 冯四娘哪里知道赵小川的意思,只是听到要麻烦武侯和长史,便狠狠盯了赵小川一眼。 这小川真是被自己惯坏了,如今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口了! 赵小川也不着急解释,如今他既然来到了蜀汉,就该为陇笕城百姓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就拿制茶来说,他只想成人之美。自己借着诸葛亮的名头,教会当地百姓识茶、制茶、种茶、品茶...... 至于会被后世追封为“茶祖”这件事,他还是得想方设法让诸葛亮来担此重任。 毕竟,自己本身的气运可稍作修改,可天命真是不可违背! “小川兄弟,可是需要老夫为你做些什么?” 诸葛亮从赵小川主动提起在他和费长史面前泡茶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赵小川的用意。 后来又加上俩人窃窃私语时,冯四娘惊慌失措地表情,更是确定了赵小川有求于他,这才开口打破了僵局。 冯四娘听到武侯的话后,随之立即转身跪倒在诸葛亮和费祎跟前。 “都是小儿不知礼数,胡乱打起了武侯和长史的主意,还请武侯和长史不要责怪!若武侯和长史难消怒火,四娘愿意代赵小川受罚。” 虽然冯四娘知道武侯爱民如子,但赵小川方才口无遮拦提出的要求确实惊出了她一身冷汗。而她又不确定武侯听得了几句,便急匆匆赶在前头扑倒在地,认起罪来。 “冯四娘是吧?不必大惊小怪,我们武侯不是不论是非之人。只是方才听得你和赵小川商议,似乎有求于我们武侯,这才打断你和赵小川,深究多问几句的。” 费长史初见赵小川时,并没有觉得这个少年有何惊艳之处。只是觉得他端庄有礼,又有技艺傍身,能识茶制茶。 现如今,他才深知武侯对赵小川的褒奖别有深论。 其子能万事周全不算,还能不卑不亢。小小年纪就深谋远虑,争先为蜀汉百姓多谋福祉! 看着冯四娘平身而起,赵小川很快平静下来,步履坚定地走向茶桌前,恭恭敬敬地朝武侯和费长史深鞠一躬,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所有想法。 “回禀武侯、长史,草民心中有一想法,一可使陇笕城百姓安居乐业,共进繁荣。” “二可为武侯和长史分忧,解了当下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的燃眉之急。” 诸葛亮朝费祎点了点头,费祎心领神会。 听着赵小川娓娓道来,费祎也暗自为这个少年捏了把汗。但听他言之凿凿,又继续拭目倾听。 “你且仔细说来,武侯与我会替你斟酌。若此法可行,也好促你尽快拿定主意。” 赵小川得令后,大大方方站在几人中间,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实行兵战与安抚相结合的政策,由武侯和长史发起,授予我传道授业的权利,教陇笕城百姓识茶、制茶之技。增加收入,脱贫致富的同时,也能促进军民一心,使得边境稳定,蜀汉兴盛。” 此言一出,诸葛亮才缓缓站起来,从茶桌前抽出身,示意费祎同他一起走近赵小川,想要认真听一听这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的想法。 随即,诸葛亮打量一番后,语气里多了几分坚毅,一字一句朝赵小川发问道。 “赵小川,老夫可问你,当真愿意身先士卒,为我蜀汉做出贡献?” 诸葛亮一想到之前种种,无论是赵小川“误打误撞”拯救了薛郎中,破解了长藤刺的毒。 还是一马当先,带领百姓采食野生菌、亲自绘制图册组织城民上山等事件,都足够证明赵小川是当世之才! 第027章 为民为官 若眼下,自己这阵东风可助赵小川一臂之力,恢弘志士之气,让他大展宏图,则赵小川日后必成气候,为蜀汉所用,成为国之栋梁。 如此一来,军民同心,何乐而不为! “草民赵小川,愿意为蜀汉的和平与发展添砖加瓦,肝脑涂地、毫无怨言!” 赵小川字字玑珠,眼神尤为坚定! “好,那即日起,老夫便擅作主张,亲自任你为‘茶夫子’,此职为蜀汉第一人。由此,你便只管亲身躬行。无论军民,精选可用之人,授予茶识,传播茶事。” 诸葛亮思忖了片刻,望着少年坚毅的目光,继续说道。 “若你真能担此重任,就可先由陇笕城开始广播茶学,逐渐规范、组织茶叶经营,日后我便再助你将茶事遍布到整个蜀汉。” “另外,老夫会亲派人手,快马加鞭回蜀都奏请陛下,为你拟一道指令,赐你令牌,以便于你之后行事。” “多谢武侯恩赐!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众望!” 赵小川“噗通”一声跪拜在地,重重地在诸葛亮和费祎跟前叩了响头。 如此,自己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开创制茶之路了。也就是说,从即日起,有了诸葛武侯作为支撑,自己便可以真正立足于这三国了! 毕竟金口玉言,诸葛武侯对赵小川所做的承诺,必然是会坚守不渝。 想到这,赵小川不禁鼻子一酸,一层细蒙蒙的薄雾逐渐遮住双眼。 在赵小川眼里,诸葛亮于他的存在,不仅犹如神迹,他更是一位忠心耿耿,将毕生都奉献给蜀汉家国的英雄。 他来到三国的第一份事业就得到了诸葛亮的鼎力支持,不仅热烈盈眶,百感交集。 “好,那我与武侯就不多作叨扰了。近日西南动荡,徒增了不少军务,那我等就且告辞。” 费祎理了理衣襟,又转过头朝赵小川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轻笑出了声。 “小川兄弟,改天上门来品尝你亲自采制的好茶。” 赵小川闻言,直起身子笑着回应道。 “那我就在此恭候费长史和武侯再次大驾光临。” 两人渐渐走远,消失在冯四娘和赵小川的视线里。 “四娘,接下来我们可有得忙喽!首先得解决炒茶专用的锅炉,接着还得准备一些摊晾鲜叶的工具,然后我们得找几个石匠,专门定制一批石磨,用来给茶叶压饼。” 赵小川和冯四娘对望相站,边耐心给冯四娘做起了讲解,边对着空气指手画脚起来。 见冯四娘眼神空洞,恍恍惚惚间听得一头雾水,又放慢了语速,讲解得更加细致入微。 “四娘,茶叶呢,根据制作工艺的不一,分为很多品种。如今这不周山上的鲜叶,根据茶树本身的条件,可以采摘回来后大致可以做成:红茶、白茶、生茶、熟茶......” “那一一展开后就会变得复杂一些,我打算把这不周山上的茶叶,从采摘时就分好等级。” “树龄稍小的,就采摘回来制成鲜嫩的绿茶或香甜味醇的红茶。这样的茶叶,容易在市场上流通。” “小川,那其它的呢?什么白茶和生茶、熟茶那些呢?” 冯四娘尽管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茶类说法,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赵小川,津津有味地听着赵小川的讲解。遇到疑惑时,她还是会问起赵小川。 “四娘,您说的这三种都很考验工艺,而且需要足够大的场地来制作这三种茶叶。” “小川,我知道哪里还有这样合适的场地,所以你就别操心场地的事了。不过据你所说,还得专门定制锅炉和石磨,这样的话......容我想想......” 冯四娘用手指敲打着脑袋,突然灵光一闪,眼神瞬间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我知道隔壁黑虎镇有个铁铺子,师傅姓许,人称‘许铁匠’。此人技艺高超,专门做一些定制的营生。早些年我还特意拜访过他,请他打制过玲珑酒肆里的刀具。”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老铁匠是否还健在,还能不能定制锅炉。至于石磨,我们花上些钱,在这陇笕城里打听打听,必然会买到一些。” “好,四娘,还得多让您费心操劳,与我四处奔波,我思来想去,还得找铁匠或者木匠制出一些晒青架子。” “小川,你就别跟四娘我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便是,大不了四娘将云城的几间宅子变卖了,多倍些银两供你使用。再说了,这些宅子原本就是留着给你和青青兄妹的。” 说起这些宅子,冯四娘可是宝贝得很。因为陇笕城战乱时发,有几次玲珑酒肆都经营惨淡,入不敷出了,林墨都曾劝她置换出其中一间宅子来暂且渡过难关,她都没有松口,硬是窜紧拳头,咬紧牙关过了关口。 一想到这,赵小川又会觉得自己不该一意孤行,要是自己大业未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冯四娘的心血,又辜负了冯四娘的期望。 只是眼下,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自己切切实实地做好“茶夫子”,制出最好的茶,才有机会报答冯四娘一直以来的含辛茹苦,才有可能成为她的骄傲。 “对了,四娘,还得请上一些竹匠,帮我编出簸箕和筛子来,以便日后摊晾茶叶所用。” “好,小川,都听你安排便是。” 于是,说干就干!赵小川和冯四娘在桌前喝完茶后,很快理清了思路,开始动身前往黑虎镇的许铁匠家,准备去拜访一下这个老匠工。 马车就停在后院的马厩里,冯四娘同林墨讲清楚赵小川得令制茶的来龙去脉后,又将店内事宜交接托付给林墨后,由着马夫赶着车,带着赵小川从玲珑酒肆一前一后出了门。 “走了,林大哥,麻烦您告诉阿昱和青青,正午一过我们便会回来了。” “好的,小川,一旦遇到他俩,我会将你的意思代为转达的。” 平时沈昱和沈青青最喜欢粘在赵小川左右了,眼下诸事繁多,难免冷落了他俩。 所以临走之前,赵小川千叮咛万嘱咐,特意交代了林墨,一定要传达到自己的歉意,他可最怕沈青青哭鼻子…… 第028章 试探 很快,挥别了林墨,赵小川放下隔帘,规规矩矩的坐回马车上,在林墨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一路上,赵小川因为受不住颠簸,一直轻眯着双眼,斜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这毕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坐马车,多少有点不习惯。 在他看来,这古代的马车真是比二十一世纪的轮船还要不靠谱,一坐上就只觉得眼睛发黑,胸闷气短,就像待在没有窗户的房子里,半天缓不过一口气来。 行至一段,便又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气流便由丹田直冲上额头,胸口难以抑制的一阵闷堵感。 “小川,你还好吧?” 冯四娘观察了赵小川好几天了,就是觉得他与之前判若两人。 现在的赵小川,似乎比以前更加聪明睿智,而且行事周全,让人捉摸不透! “四娘,可能是我还不太习惯你们古代这种出行方式,所以才会晕晕乎乎,全身无力......“ 赵小川呢喃了几句,才猛然缓过神来,立即住了口。 方才只顾晕这马车,自己差点失了口,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引得了冯四娘的怀疑。 好在自己语气极轻,冯四娘听得不够真切完整,赵小川又随即转变语气,一脸疲态地睁着眼睛问道。 “四娘,来时光想着赶路了,也没有准备一些果子当零嘴儿了,您兜里可装着些?” 冯四娘看着赵小川惨白的脸色,连忙在随身携带的布包里一阵翻找。 直到翻到兜底,她这才找到了用布巾严严实实打包的几嘴酸枣,递到了赵小川面前。 “小川,只有这个了,只够几嘴。” 赵小川熟稔地从冯四娘手里将小布巾接了过来,喜出望外地随即摸了一颗,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连吃了几颗,完全没有了刚才病恹恹的神态,冯四娘忍不住开口笑道。 “敢情你就等着四娘这包小零嘴吧?哎哎哎,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冯四娘其实还有好多话想要当着赵小川的面问清楚,看着他没个正型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那些原本像泡泡一样冒上心头的话,渐渐就如鲠在喉,隐没在一连串的怒骂嬉笑里。 “四娘,咳咳咳......水......” 果不其然,赵小川真被酸枣子呛得满脸通红,手捂着胸口咳嗽不停。 “你看你看,从小到大就一个德性!叫你慢点吃,你这个傻孩子。” 话音未落,赶紧从身侧搜罗出水壶,又急急忙忙拔下壶塞,喂到赵小川嘴边。 “呼,终于多了。” 原本赵小川是想着赶紧吃几口酸枣子解解晕,去去心头的闷,没想到一不留神,反倒被毫不起眼的几颗酸枣子给呛得两腮发红,喉咙瞬间刺痛得嘶哑发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四娘,还有多久才能到许铁匠家?” 赵小川隐隐觉得马车已经走了很长的路,忍不住开口向冯四娘打听道。 冯四娘支起手卷起轿帘,往外探出头看了一阵,确定好位置后,慢条斯理地回复着赵小川。 “还早着呢,小川,这都才刚踏出南城门。我估摸着,还有十里地的距离呢!” “那就慢慢去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赵小川现在终于缓了口气,好像这具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晕车症状,所以此刻反倒没有那么着急赶路了,反而慢悠悠架起二郎腿横卧在车厢内。 “小川,有些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冯四娘生怕自己心里产生的疑惑像藤蔓上的枝叶,越结越多,还是终于豁出去,朝赵小川挤眉弄眼,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 “我知道,四娘,我知道您要从我身上探寻什么。” “四娘,这些年您辛苦了,以前是我无赖,不知好歹。以后就由我来护您和玲珑酒肆周全,为你们遮风挡雨。” 赵小川几句话就搪塞了过去,但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他再多解释也于事无补,根本没人会相信穿越这一说法…… 所以,只能隐忍,再隐忍……直到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他能真正做冯四娘一家的避风港! “好,小川,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不问,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要是有天你想将你的秘密与人分享,那四娘我便愿意做第一人。” 冯四娘识趣地噤了声,她知道即便再旁敲侧击,她都不会从赵小川口中听到任何她想要的回答,反而只会让他加重防备,从此再也讲不出交心的话语来。 四娘,会有我和盘托出的一天的,只是这一天还要很久很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这蜀汉安身立命,从此开始发家致富的制茶之路! 赵小川的余光明显瞥见了冯四娘欲说还休的动作,只能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转头从包里拿出剩下的拳头大小的茶叶,摊开在冯四娘眼前,开始教她认识茶叶,开始为她讲起这种茶叶的制作之法。 “四娘,这是制作工艺相对简单的生茶。您看,这些茶叶从树上摘下来的时候,就要选择两叶一芽的鲜叶。” “然后将它们好生采摘回来,用簸箕或者细密的筛子,将它们摊晾在阴凉的地方。直到除去了一些热气,才要将它们放入锅炉中炒上一炒。” “那小川,你说的炒制需要加上什么特别的配料吗?或者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四娘,那倒没有什么配料之类的,只是炒茶的锅炉必须控制好温度,先是起火至高温,然后再将温度尽量控制成恒温,确认温度不会有较大变化后,又将茶叶分好分量倒入铁锅中炒制。” “切记这炒茶不可心急,一不可多放鲜叶入锅,二不可胡乱添火加柴,三不可盲目翻炒。” “小川,听你说了这么多,那又要如何翻炒?这是四娘最为不解的一点。” “四娘,锅炉烧烫,若是直接上手则难免会因此烫伤。所以必须戴上一层护手的布料,隔绝热气不算,还能控制好温度,将鲜叶缓慢成略微失色的条索。” “是不是还有更复杂的?小川,我感觉你所说的生茶制作没那么简单……” 第029章 生怪病的许四小姐 “四娘,生茶的制作过程大致分为:采摘鲜叶、萎凋、杀青、揉捻和晒青。而我们目前只做到了杀青。也就是说,出锅后,就只剩揉捻和晒青了。” “简单来说,揉捻就是让这些炒制出锅的茶叶条索成型。揉捻主要在于力道,就像杀青炒制这一个步骤需要控制温度和翻炒速度一样,揉捻需要制茶人控制好手力的轻重。” “小川,我从前竟是不知这制茶是如此学问的一件事。不过照这样说的话,那这揉捻有什么作用吗?” “四娘,揉捻的开始阶段必须用巧力轻揉,增进叶子的韧性。之后再轻重并济,让杀青出来的茶叶变得柔软,流出叶质,以便逐渐卷紧成条。” “所以到这里。揉捻这一步就完成了吗?” 冯四娘用手轻托着下巴,眉眼随着脑海里成篇的想象不自觉地朝上翻动着,若有所思地自顾开口道。 “这揉捻也真是一种考验,要是满是巧劲,似乎茶叶并不会流露出它的叶质。若光是使用蛮力,又会破坏了茶叶原本的样子,变得碎裂难看......” 赵小川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冯四娘起来,普通糙汉哪里会知晓这些道理,他们大概只顾着省时省事,潦潦草草将茶叶胡乱揉捻一通。 “那小川,照你说的,这最后一道工序,是不是只要将这揉捻好的茶叶在热辣滚烫的日光下高温曝晒就好了?” 冯四娘刚听到一个晒青,第一反应便是日晒,而且她觉得,日头越是光亮,则这茶叶就会越好。 “四娘,您真是未解先通!最后一步真就是看天照应了!要是天朗气清,日光便是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的最佳因素。” “这做好的茶叶经历了曝晒,便可以收拢而装,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切不可与其它产生异味的物料混在一起,不然可真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之前的一番苦心与功劳!” “如此说来就算这生茶制作是大功告成了,那我便对这制茶之道略知一二了。” 冯四娘沾沾自喜起来,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少年孩童。 “不过,四娘,这生茶保存的方法又不止这样......” 为了不扫冯四娘的兴,赵小川很快接着自己未说完的话,继续恳切地望向冯四娘说道。 “为了让这些制好的茶叶更方便保存,又会采取压饼、制砖、做沱的方式进行定型保存,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石磨的原因。” 赵小川讲到这里,又怕冯四娘理解得不够透彻,接着伸出两只手在胸前对着冯四娘比划起来。 “压饼呢,就是把茶叶按照规格称量好重量,让一个制茶师傅利用自己的身体重量,完全踩在石磨上将这茶叶压制成饼状。至于其它砖茶类、沱茶类,也是用类似石磨的模具来让茶叶定型成品。” “小川,你说的我都了解了,大概就是四娘我想要这茶叶变成什么样子,就依照着模具做成什么样子。” “正是如此,四娘真是蕙质兰心!” “哟,小川,能听到你的夸奖真是不容易,也不枉费四娘我方才这么专心致志。”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到了黑虎镇北门。 据冯四娘所说,这许铁匠家在南门附近。所以他们过了正街,折转方向,还要向前行驶一段路程,才能到达目的地。 “四娘,这许铁匠家还有什么人?要是这许铁匠出一趟远门,这家中是否多有牵挂?” 赵小川卷起轿帘,一边走一边向外张望。 这陇笕城和黑虎镇虽然相邻,但来回还是有几十里路程。要是这许铁匠真能打制出炒茶所用的锅炉,必是要请他去陇笕城住上一段时日的。 也正是如此,赵小川才会向冯四娘问起有关许铁匠的家常。 “嗯,牵绊倒是算不上。只是这许铁匠有个常年生‘怪病的女儿’,他若出门在外,肯定会操些心心思。” “嗯?生怪病的女儿?四娘,您能具体说说吗?” 赵小川蹙起眉头,挤出一个明显的“川”字,不时转动着眼珠,露出一副十分好奇的表情。 “这许铁匠家生有三子和一个独女,这许家三子倒是生得健康,唯独这最受宠的小女儿,偏偏从小就生了不能见风、不能见光的病。” “那四娘,这病症有何表现?” 赵小川听到如此,突然眼光一亮,顿时对这件事来了兴致,继续追问起来。 “嗯,这种病症主要表现是——身体发肤只要遇到阳光,或者贴了阵风就会全身起满疹子。而且这疹子并不是细小的疙瘩,而是成片成块的斑块......” “斑块?” 赵小川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冯四娘的描述,一脸认真地看着冯四娘发问道。 “四娘,这种斑块是不是抓挠之后还会更痛更痒?而且越发接连生出更多的斑块?” 对于冯四娘所描述的病症,赵小川心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小川,莫非你从哪里见过谁有这种病症?” 冯四娘大吃一惊,心里猛然一惊!但一细想,身边又不曾见有人有类似病症,难道这小川还能未卜先知了。 “不曾,四娘,只是这种这种病例我曾经在医书里得以见过,所以对它的印象极为深刻。” 现代的赵小川自小起就遭受着这种疙瘩的折磨,所以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怎样治疗这种病症。于是,他才悠悠地开口向冯四娘说道。 “四娘,那我们再快马加鞭些,我想尽快去见见许铁匠家的四小姐。” “小川,难道你对这种病症真有解决之法?” 冯四娘看见赵小川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忙追问起来。 “四娘,目前我还不太确定......” 赵小川心中也只是猜测,没有对此症状十拿九稳,因此也不敢向冯四娘保证什么。深吸一口气后,他又缓缓开口道。 “要是能见到许四小姐,我想这一切都会自有答案。” 于是,冯四娘往前伸直了身子,朝马夫吩咐道。 “邓叔,劳烦您再快些,我和小川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趁早问问许铁匠。” 第030章 走进许家 马车很快穿过了人群熙攘的正街,又周转了一盏茶的工夫后,很快就来到了许铁匠家。 马夫邓叔把马车稳稳停在了许铁匠家门口,赵小川抢在冯四娘前头跳下了马车。 “噔噔噔!噔噔噔!” 冯四娘跟在赵小川身后走到许铁匠家门口,伸出手在捏住门环,在一扇沉重的大门上扣了扣。 扣了许久,才隔着门听到有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急匆匆隔着一堵高墙大喊。 “来了,来了......” 还没开门,语气里又充满了急切,嗓子像被上了锁似地大声问道。 “谁呀?” 随后,冯四娘和赵小川便听到了门栓落在门面上,砸出了“哐当”的声音,接着,又伴随着一阵“吱呀”的声音,许铁匠家的大门就被轻轻向后推开。 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便从门的一侧探出身来,两眼通红,目光中泛着点点泪花,继续扯着嗓子问道。 “你们是?” “许大嫂,我们是从陇笕城赶来,专门拜访许铁匠打制铁锅的。” 冯四娘前几年来过许铁匠家,所以她对许铁匠的夫人还有些许印象,于是开口向她做了介绍,没想到却遭到了许夫人一口回绝。 “实在很抱歉,近日小女病重,我们家许铁匠忙于照顾家里,暂时做不了铁匠铺子的营生。” 说完,便转过身去,抬起袖子揉了揉眼,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想要关门送客。 说时迟那时快,赵小川一把抓住扶稳了门框,着急地对许夫人说道。 “许夫人,您方便带我和四娘见见令嫒吗?或许这病我有把握!” “是呀,许大嫂,劳烦您带个路,让我们见见许四小姐,或许我们还有法子治治许四小姐的病呢!” 冯四娘见状,也接过手,紧紧握住门框,语气软下来,央求道。 “你们就别在小女这怪病上做文章了,先前来看的郎中都已经说了治不了了,你们就别再来我家添乱了。要是你们真要打制铁锅,七日后再来铁匠铺子吧!” 许夫人两眼通红,目光瞬间多了一些怒色,气势汹汹地朝两人发起了火。 “许大嫂,您就让我们看上一眼,我们不提打制铁锅的事情。要是您不信,我愿意留在外面等我家孩子,反正他也说不清楚要定制的锅炉的尺寸大小。” 许夫人见两人并无恶意,便一时心软了下来。这才敞开门邀请两人走了进去,温声细语地说道。 “进来吧,就算是定制锅炉也无妨。小女刚睡下,这一阵我家许铁匠也挤得出时间让你们见上一见。” 说着,便合起门,落了门栓,转身赶在前头帮两人带起了路。 许铁匠家并不大,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 院子里的布置也很简单,正如冯四娘所形容的,许铁匠将规规矩矩的个性,在院落的布置中展现地淋漓尽致。 “老许,家里来了客人了。” 一进门,刚看到许铁匠的一刹那,许夫人就开始做起了介绍。 “我不是已经交代过不见客了吗?” 许铁匠有些烦躁地望着赵小川和冯四娘,语气里充满了排斥。 “没事,见见也无妨。再说人家母子是从陇笕城专门为你奔波而来的,你就暂时先歇下来喝口茶,耐心同他们坐坐。” 许夫人有些尴尬地帮着腔,她家这个老铁匠她是再了解不过了,是个十足的刀子嘴,也是个热心肠的规矩人。 “好好好,既然来了,就请坐吧。” 见许夫人执意领人进了门,许铁匠也不再执意拒绝,很快便招呼两人坐下,许夫人则在一旁为他们看茶,准备了点心。 “许伯伯,我想见见许四小姐,或许对于许四小姐的病症,我有可解之法。” 许铁匠说出此言的只是一个翩翩少年,便摇了摇头,长叹了声气,无奈地说道。 “你这少年郎,净说些大言不惭的话。不过老夫也不怪你,毕竟小女的病情连这黑虎镇的郎中都束手无策。说吧,你们来找我究竟何事?” “许伯伯,您就相信我一次,让我探探许四小姐的病。要是治不好许四小姐,我赵小川甘愿受您责罚!” “许大哥,您就相信我儿一次,他绝不只是信口开河,请您给他一次机会。” 赵小川语气坚定,再次恳切殷勤地向许铁匠提出了为许四小姐治病的请求。许铁匠见一旁的冯四娘也满目殷切地重重点了点头,于是又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反正小女的病情已是既定的事实,我且领你们去见上一见,要是治不了,也无妨,我也就只当你们无心的玩笑罢了!” 许铁匠终于还是松了口,朝着两人打量了一番,便走在前头领路,很快就把赵小川和冯四娘带进了许四小姐房中。 “柔儿,爹带了个郎中来看看你,你睡下没有?” 许铁匠语气里满是温柔宠爱,完全没有之前威严可怕的气势。 “爹爹,柔儿身上的疙瘩反反复复,刚歇住了点,还没能睡,您快领他们进来。” 一听说许铁匠带了郎中回来给她瞧病,许四小姐在帐内凭着气力很快坐起身来,充满期待地往外望去。 这些年,她真是受尽了这种斑状疙瘩的折磨,也瞧遍了这黑虎镇所有郎中。 可这病情始终不见好转,而且近几次发病越是厉害起来,身上无故生出地疙瘩似乎比之前更难消了不算,发病时间还由原来的几月一次就增加到一月几次。 见到赵小川和冯四娘后,许四小姐支棱起身先是朝冯四娘拜了拜。接着又看到和自己同龄的一个少年,便礼貌地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大娘子,您快替我看看,我这一身的斑块什么时候能退去,我已经痒了一天一夜了!” 许铁匠知道是女儿认错了人,随即走过去摸了摸头,轻声细语地对许四小姐说道。 “柔儿,这位和你年纪相仿的少年才是来替你看病的郎中,你认错人了。” 许四小姐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小川,又围着赵小川绕了一圈,语气里全是质疑地惊呼道。 “爹爹,您确定吗?这位才是替我瞧病的郎中?” 第031章 冷饭疙瘩 “嗯,没错,郎中正是这位少年!” 许铁匠伸出手按在赵小川的肩头拍了拍,又挤出一丝笑意与许四小姐相对望着,算是正式向许四小姐介绍着他。 尽管还有很多疑问,但许四小姐还是乖乖巧巧地拉住许铁匠,颀瘦的身躯便像柔软的棉花,瞬间塞进了他的怀里,扭捏了几下撒起娇来。 “没事,柔儿,爹爹在呢,你且自然大方些,小郎中问什么,你如实答什么便是。” 平日里这许四小姐大概是被骄纵惯了。她在家中排行最小,又加上独得许铁匠宠爱,难免多了几分扭捏的个性。 “两位见笑了,快快请坐。” 许铁匠是个女儿奴,安排赵小川和冯四娘入座后,折过身来抱着许四小姐坐在赵小川面前,自己则又抓起凳子贴坐在她身旁,安静地看赵小川为她瞧病。 “小郎中,有劳了!请你务必为小女仔细诊断。” “许伯伯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我必定会认真瞧瞧的。” 两人相互客气寒暄了几句,赵小川就变得严肃起来,直起身面对着许四小姐,开始对她问这问那。 “许四小姐,能麻烦你伸出双手来看看手臂上的疙瘩吗?我想逐一确认一下,是否就是我认识的那种斑块。” 赵小川见到许四小姐左右交替,朝两侧分别又抓又挠了好一阵,便猜到了她手臂上定有不少疙瘩连结成了斑块。 又因男女有别,只得先替许四小姐查看手臂上的疙瘩。 许四小姐看了许铁匠一眼,得到了授意后,便一层接一层往上卷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肌肤,和手臂上密麻成堆的斑块。 果然如他所料! 赵小川在心底暗自叫出了声,这些斑块还真是自己小时候遇风就起的荨麻疹! 如此一来,赵小川对许四小姐身上的怪病便有了十足的把握。 “小郎中,小女的这些疙瘩可是什么疑难杂症?” 许铁匠见赵小川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以为他也为此束手无策。殊不知,一呼一吸之间,赵小川早已想出了法子来为许四小姐治疗。 “许伯伯,您别着急,我看许四小姐身上这小毛病根本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待我最后向她确认一下,就可对症下药。” 赵小川一席话脱出而出,瞬间让许铁匠和许四小姐的眼睛里又燃起了晶莹剔透的微光。 “许四小姐,你这病症多是因风而起?还是因为晒到日光?抑或是吃到了什么食物?接触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物?” 许四小姐闻言便开始陷入了回忆,半晌,她才一五一十地讲起了自己发病的前因。 “小郎中,我这疙瘩大多是因风而生。但前几日,都是阴天,我并没有迈出过家门,也不曾见风见日。” “只是……只是偷尝了爹爹从市集上买来的河虾,才又因此全身长满了这些可怕的疙瘩” “那我便知道了……许伯伯,这个病症叫“寻麻疹”,又叫“冷饭疙瘩”,通常是吃了身体接受不了的食物,或者见了风、受了寒才会冒起这些疹子。要想根治并不难……” “许伯伯,这房中可有纸笔?烦请您行个方便,找来让我写上药方,尽快备齐煎药给许四小姐服下,我敢保证药到病除!” 许铁匠闻言连忙抽出身去找来纸笔,递给赵小川。 直到赵小川在纸上写下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后,他才激动万分地向赵小川千恩万谢,表示出方才是自己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赵小川并未在意,只是想了又想,开始叮嘱起许四小姐。 “许四小姐,这病症不同于其它,所需的药材也千奇百怪,你且耐心将它们一一找来煎服上七日。七日过后,不管你是要吃河虾或是鲍鱼,都不会再遭受此类折磨。” 冯四娘全程一言不发,直到把白纸黑字的药方从赵小川手里接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第一味药,外用。取二钱左右的头发丝,与冷饭混合,捏制成球团形状。” “待闻见米饭清香,感觉球团黏腻十足,便用它反复滚落在周身各处斑块上,半个时辰左右即见效果。” 冯四娘只觉得这偏方闻所未闻,内容又荒诞无稽了些,于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住赵小川,扯过他的衣襟,躲在一旁问道。 “小川,你……确定这些能给许四小姐治病?” 冯四娘语气里充满了质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药方。 赵小川见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就侧过身同她说道。 “四娘,您且相信我,保证药到病除!” 于是,赵小川便不慌不忙地掰开冯四娘几乎捏成拳头的手掌,转身向许家父女赔着笑,张口就编出了一个理由应付方才冯四娘的怪异举止。 “方才,四娘怕我误了正事,才慌张敲打提醒了我。为了尽快让许四小姐治好这‘冷饭疙瘩’,我便再口头复述一遍药方,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味药,外用。需要剪下头发与冷饭混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团,滚落在斑块处半个时辰左右。” “第二味药,内服。这味药方才我看院子里也有,所以就不必再多费工夫。” “小郎中,你说这第二种药就在院中?那你能告诉我是何种药物?为何我从来不知我家里还有这味药?” 许铁匠闻言便挠了挠头,他这院中别说药物,就连植物都不曾种上一株。 眼下赵小川又言明此药就近在咫尺,所以他又一脸迷茫地看向赵小川,想要得到求证。 “许伯伯,您尽管随我来,我且带您去寻......” 话未落音,赵小川就走在前头出了门,领着许铁匠径直走到了屋檐下,指着屋檐下的水槽对许铁匠说道。 “许伯伯,正是这水槽上生出的灰白色物体,再加上白母鸡生出的鸡蛋,就可以一同煮来给许四小姐服下,不日后她身上的那些冷饭疙瘩便会尽数消去。” “当真?小川,这小东西加上白鸡蛋就可以使柔儿的病症消退,让她不受奇痒难耐之苦?” 许铁匠半信半疑,来回踱步在自家屋檐下,死死盯着横挂在瓦片下,雨季时他用来接水的竹槽,心中生出的疑惑迟迟未消减半分。 第032章 杀鸡设宴 怎么看,这水槽都只是一株平平无奇的竹筒一分为二,凿制而成。只是经历了风吹雨打,原本光滑细长的竹子表面便生了一些细密的黑点,和一撮撮灰白的东西。 “许伯伯,您只管将这层灰白的物体采摘下来作药就好。” 由于身高有限,赵小川便让许铁匠找来梯子。 许铁匠稳稳当当端放好梯子以后,便踩着向上爬了几步,用小刀将上面一层白色的,像小花又像扇子的灰白色物体刮得一干二净。 不多时,许铁匠便又扶着楼梯,稳稳当当落到了赵小川,向他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许伯伯,此物为‘白笙’,需要搭配白鸡蛋,每日一次,小火慢煮来给许四小姐连服七日。” “好,多谢小郎中,我这就安排,让夫人尽快找来白鸡蛋煮下,端来让柔儿服下。” 虽然赵小川的药方稀奇古怪,见所未见。 但许铁匠为了能让自家女儿早日脱离苦海,少受这冷饭疙瘩的折磨,便毅然决然选择相信赵小川一次,命许夫人将这偏方所需之物一样不落地备齐,开始熬煮。 为了答谢赵小川,许铁匠为此还专门杀了一只鸡,准备熬制一锅新鲜的鸡汤,来款待他和冯四娘。 于是,赵小川和冯四娘在许铁匠的邀请下,一起回到屋里品起茶来。 “对了,许伯伯。我和四娘从陇笕城赶来,确实有要事相求。” 赵小川见时机成熟,便大胆站起身来,朝许铁匠拜了拜。 “小川,你尽管说来便是。” 许铁匠见赵小川开了口,也不好推辞。于是摊开手摆了摆,示意赵小川接着往下说去。 “许伯伯,我和四娘想请您跟我们去陇笕城走一趟,我们想要请您帮忙打制几口锅炉。” 赵小川一五一十地向许铁匠表明来意,隐隐猜测到他会因为许四小姐的病情再做推辞,就又转变了语气,对许铁匠说道。 “要是您不放心家里,牵挂着许四小姐,我和四娘便可先行回去。待三日后许四小姐身体康复,您再自行前往陇笕城也可。” 按照赵小川的推算,不出两日,许四小姐的病情就会好转,到时候许铁匠并也不会再因此脱不开身。 许铁匠眼含笑意,心中早已将赵小川的话做了分析。 这赵小川虽然年纪尚小,但说起话来、办起事来简直是滴水不漏,让人毫无回绝地余地。 于是,许铁匠连连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邀约,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没完没了地唠着家常,直到见到许四小姐沐浴更衣后,穿戴整齐地朝几人走来。 “爹爹,我身上的那些疙瘩印记当真消去了大半,眼下就算吹了风受了寒,也不会和从前那般发痒了。” 庭院里的风微微四起,原本许铁匠还想着赶上去为许四小姐挡挡风。但听到了许四小姐口中传来的好消息,便依然坐在椅子上,等着她跑过来。 “柔儿,快快卷起袖口让爹看看,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言!“ 许铁匠激动地招呼着许四小姐走到跟前,看着她又笑又跳的样子瞬间心花怒放,泪光隐隐眼眶里在闪动起来。 直到确认许四小姐手臂上的冷饭疙瘩果然消去大半,又领着许四小姐站到赵小川面前,对着赵小川千恩万谢起来。 “小赵郎中果然是妙手回春!竟真的将小女的这种怪病治好了!大恩大德,真是感激不尽啊!” 许铁匠强忍着泪光,心悦诚服地称赞起赵小川。 许四小姐也不例外,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心中除了感激之情,竟还生出一丝别样的情愫来。 眉眼弯弯,略施粉黛的许四小姐目光羞涩地朝赵小川望了又望,一颦一笑皆暗暗瞥着赵小川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朝屋外走去。拜别了三人,移步往学堂走去。 冯四娘和赵小川还在有说有笑地相互打趣,但身为父亲的许铁匠,早已将女儿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轻叹了一口气后,他才收拾起眼底的思绪,继续为两人添着茶水。 日头白亮,许夫人的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趁着锅里的空闲,她赶紧跑来前院邀请着赵小川和冯四娘,想要让他们一同吃个便饭。 赵小川和冯四娘也并不推辞,跟着许铁匠夫妇来到了饭桌前。热腾腾的一锅炖鸡首先端上桌来,许铁匠伸出筷子,自作主张地给赵小川夹了一个鸡腿,再次开口对赵小川说出了感激的话语。 “小赵郎中,今天这顿饭,要特别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和夫人现在还在为柔儿的怪病忙得焦头烂额。” “您别客气,许伯伯,我和四娘才是给您添麻烦了呢,大老远来叨扰您不算,还让您破费了一只鸡。” 赵小川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看着碗里的鸡腿,想要夹回给许铁匠。 冯四娘正好看到这一幕,并由衷地劝着赵小川。 “小川,你许伯伯给你的,你接着便是,以后还要多多麻烦他老人家为我们办事呢。” “是呀,小川,你就别客气啦,往后我和你许伯伯也还会有更多麻烦你的地方呢,大家就都不用再客气来客气去的,生分!” 许夫人正在灶头上忙碌,看着几人为了一个鸡腿来回折腾的样子,不禁笑出了生,忍不住开口劝着赵小川。 “咦,倒还差点忘记了一件小事。” 赵小川歇下碗筷,朝正在炒菜的许夫人问道。 “许伯母,我想问问这鸡内金的事情。就是鸡的胃里那一层黄色的皮。” “哦,你说那个脏玩意啊,就在水池旁的盆里,怎么了?小川,你找那小东西干什么?” “我想用来作药,我有个认识的人犯有胃疾,常年遭受折磨,这就刚好需要这一味药。” “好,您稍等啊,小川,我马上就带你去取来。” 许夫人见炒菜也将就可以出锅了,便找来一个大碗将它们从锅里捞了出来。 继而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放进锅里,倒进一盘嫩绿的煮菜,拿起锅盖闷在上面。接着走下灶台,带着赵小川往水池旁走去。 第033章 路见不平 “好,您稍等啊,小川,我马上就带你去取。” 许夫人见炒菜也适时可以出锅了,便找来一个大碗将它们从锅里捞了出来。 继而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放进锅里,倒进一盘嫩绿的煮菜,拿起锅盖闷在上面。 忙得差不多了,她就走下灶台,带着赵小川往水池旁走去。 许夫人是个地道的农妇,但平日里又颇有讲究,喜欢将屋里屋外收拾得井井有条。 还未走到水井旁,赵小川就看见了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几摞柴火,柴火旁边,有一个竹篾编制而成的撮箕,里面装着的是错落有致的一堆鸡毛。鸡毛之上,正是赵小川所需之物——鸡内金。 鸡内金本身取决于鸡胃,是用来消化的器官。 所以它能促进胃液分泌,是调理肖玄的胃病的不二之选。 许夫人抢先一步将它从鸡毛堆里抓了过来,又不好让赵小川再碰这“污秽之物”,便自顾地从井里打出一桶水,舀了几瓢浇在上面,准备用小刀划在上面,将它刮洗干净。 “许夫人,不必刮洗的,否则它就成了无用之物了。” 赵小川见许夫人热心肠的模样,连忙出手制止了她。 许夫人听到此言,尽管诧异万分,但还是忍住手,放下了那把锋利的小刀置留在一旁的石磨上。 “那好,小川,既然如此,那我就将它用一张芭蕉叶子包裹起来,你只管带回便是。” “有劳许夫人,多谢许夫人!” 赵小川连声感激,很快又被许夫人带回到饭桌前,同冯四娘、许铁匠一起动筷起了起来。 不一会儿,饭菜全都上了桌,四人围着方桌而坐,边谈着家长里短,边津津有味地吃起饭菜。 过了正午,赵小川和冯四娘才慢慢告别了许铁匠夫妇,从许铁匠家大门走了出来。 原本要是没有吃饭这回事,赵小川和冯四娘或许早就回到了陇笕城。 但如今,既是耽搁了行程,又失信了沈青青和沈昱,赵小川面色凝重,多少有些自责和愧疚。 “四娘,我们得快些回城了,原本答应青青今天要带她去市集买糖葫芦的,现在看来恐怕不能了。” 冯四娘瞬间明白了赵小川的意思,安慰着他。 “小川,这也不是你的错。再说我们是为了给许四小姐治病,才延迟了规程,青青和阿昱知道前因后果后,不会怪于你我的。” “希望如此,四娘,现在你我只管赶路便是。” “好,小川。” 于是,折转一番后,冯四娘又好声好气地催促着马夫邓叔,快马加鞭走到了黑虎镇正街。 突然,刚要闭目凝神的赵小川被一阵骂声吸引了过去。 “小兔崽子,你再跑,再跑我打断你的狗腿!”远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正逮住一个五六岁孩童的耳朵,手里的长鞭朝天空扬长而去,眼看快要落在孩子的大腿上。 “求求你,别打我,我不敢了。”孩童衣衫褴褛,带着哭腔哀求到。 赵小川实在于心不忍,一声呵斥:“住手!” 孩童趁男子不注意,掰开男子肥厚的手扯过自己的耳朵,转身躲到姜璃的身后。 “公子,求您救救我,我没有偷他的猪肉。我只是经过,他非说我偷了肉!” “咦,你这小兔崽子,不是你还有谁?就你个小叫花子偷的还不承认,看来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是不会从实招来!” 肉铺掌柜提着长鞭走过来,又补了一句:“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让开,不然大爷连你一块收拾了!” “说吧,你丢失的猪肉多少钱?” 赵小川想,这个肉铺掌柜这么胡搅蛮缠,无非就是想要碎银几两,给他银两便是,何必再与他纠缠。 见此,肉铺掌柜也不好发作了,原本捏着鞭子的手沉了下去,笑嘻嘻说道。 “公子,一两银子。” “喏,给你。” 赵小川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朝掌柜的扔了过去,转身安抚着孩童。 掌柜见到银子,两眼放光,撒开手朝前去接,继而把银子揣进兜里,才满意地笑出了声。 “公子善心,那我就放你一马。” 说完,转头走回了肉铺。 “小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愿为公子鞍前马后。” 孩童朝姜璃拜了拜,又起身拍拍灰尘,跟在赵小川身后。 “小天,这银子给你,公子不要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你拿着它去买点吃的。” 赵小川又从怀里掏出银子,这次,不再是碎银,而是整整一个银元宝。 小天并没有接过银子,只是低下头去。 抬头时,大颗热泪夺眶而出,划过了他黢黑的脸颊。 “小天找不到家人了,也记不得家在哪里,也许只有身上这块玉能证明我是谁了。” 原来,小天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是某天醒来时,自己和几个乞丐睡在了桥洞下,听老乞丐讲,老乞丐也是在进城乞讨时捡到他的,捡到时他浑身滚烫,腰间挂着一枚玲珑玉格外通透。 抱起他时,只听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叫喊道—— “小天、小天……” 所以自那以后,老乞丐和一帮丐友都喊他“小天”,并交待他要好生保管那枚玲珑玉。 兴许这样小天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家人,就不用跟着他们这些穷乞丐挤又脏又臭的桥洞当睡处了。 赵小川听完后心疼极了,于是对着他说道。 “小天,以后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天眼神清澈,似乎有一盏灯被点亮了,看着姜璃一阵点头,接着笑出声来,又拜了拜赵小川,大声说道。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就这样,赵小川把小天抱上马车上去,邓叔赶着马往前走去。 “小天,饿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赵小川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 “不饿,公子。” 正说着,肚子就唱起了反调“咕噜咕噜”叫了起来,逗得小天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赵小川没再多说什么,于是带着他,吩咐着邓叔直行而上,沿途望着道路两旁,直到看到来了一处面铺。 “老板,来两碗牛肉汤面,多肉多面!”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就被端到了眼前,赵小川看着小天,递给他一双筷子后,示意他吃面。 “多谢公子!” 小天再也不客气了,早已饥肠辘辘的他接过姜璃递给的竹筷后,狼吞虎咽地吃起面来。 赵小川看着小天不再拘束,自己也端起面,哈着气,跟着吃了起来。 第034章 介绍新人 午时,不周山。 日高人渴,燥热的天透不出一丝风来。 冗长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朝着前方匆忙赶路。道路两旁,是整齐排开的一丛丛毛竹,竹林茂密蜿蜒,倒是遮蔽了不少马车上方投下来的灼灼日光。 车夫是个健壮的络腮大汉,只见他眉头紧蹙,顾不得擦去额上密密麻麻的汗,却将握在手里的缰绳紧了又紧,马不停蹄地往前路赶去。 他已经这样舟车劳顿两日两夜了,眼看快到不周山了,内心原本按捺住的万般焦虑换作了欣喜,更不由得自己此路途中再多稍有一刻的耽搁了。只要进了不周山,就是真正的七煞堂了。只要有七煞堂在,云家小姐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车内那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心急如焚,高声对着车夫喊到:“逸哥儿,云桑又吐血了!”说完,攥紧手里一块干净的帕巾焦急地朝那名女子的嘴角拭去,只见一团黑红色的血迹迅速在上面氤氲开来,令人毛骨悚然。 日光耀眼,此刻愈发刺得人心慌。 “吁......”拧在车夫手中的缰绳终于在一道急切声中由紧迟缓。就这样,马车在一方毛竹下停歇下来。 “云桑,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们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 豆大的汗珠密密层层,一颗,一颗从男子额头滚落下来。 云桑缓缓睁开眼,挤出一丝笑,反来安慰道:“逸哥哥,阿楹,云桑无事。”继而转过头看着拥她在怀的女子,低声说到:“阿楹,你别哭,我没事。”话音刚落,又沉沉睡去。 远处丛林之上,密叶层层蔽日,少年郎身轻如燕,刚寻得个凉快处。 只见他一只手枕起头,肆无忌惮地躺在偌大的枝桠上,另一只手掐起一根细长的草叶咬在嘴里,还不时晃动着交叠的二郎腿,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我看这个姑娘有得救!”少年侧身轻跃,很快便又找到树下凉快地乘起了凉。原本拎在手里的桂花酿,此刻被他视若珍宝藏在怀里。 这么个大热天,真是要人命!要不是当年叶老头子逼着自己练了这一身轻功,自己一路哪里凉快飞哪里,不然自己早就热化在这光焰下了。要知道,他最怕的,除了叶老头子的婆婆妈妈,就是这青天白日了。正想着,怀里的桂花酿抱得更紧了,生怕这白亮的日头晒得蒸去一滴。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由于这一路来遭遇了太多追杀,那名叫“阿楹”的女子和那名被唤作“逸哥”的男子异口同声地问到。 该回答哪一个好呢?算了,叶老头子教过,不能按套路出牌。 “公孙家果然好儿女,竟敢在层层追杀中舍生忘死,一路护送朋友上不周山。”先开口夸一顿总是好的吧,反正叶老头子说过,是敌是友不管,先讲些好听的不会错的。 果然,奏效了。 “请问阁下是?”公孙逸见来人言语并无恶意,便立马对公孙楹示意,让她去照顾好云桑,自己来做交涉。 “七煞堂首尊——姜璃。”姜璃最喜欢向别人报自己的名号,特别是连同“七煞堂首尊”这五个大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报完名号,别人都会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好像他身上穿着一层金缕衣一般。这种让人瞩目的感觉让他分外满足。 果然,毫无疑问又应验了。公孙兄妹两人的眼神由之前的敌意,转变为善意,此刻又变为欣喜若狂。 “公孙逸、公孙楹见过七煞堂姜首尊,恳请姜首尊救救云桑!”兄妹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相继朝姜璃作揖,恳切地请求着。 “姜首尊,刚才是我兄妹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云桑!”公孙楹看看云桑,再看看手里那块染红的帕巾,为自己的无意冒犯不停地致着歉。 “无事,让我看看。”光焰依旧,姜璃很快穿过光影,来到马车内。伸手探了一下云桑的脉搏,微弱,但片刻之间无碍。于是思虑了一番,把桂花酿轻轻递给公孙逸后,转过头对二人示意:“无大碍,公孙姑娘同我在车内搭把手,公孙兄弟在外等候片刻。” 在姜璃的指引下,公孙楹很快把昏死过去的云桑扶到一旁靠住,默不作声地看着姜璃给云桑治疗。此刻的姜璃多几分清冷,形容沉静而内敛,公孙楹怔怔地望着他脸颊温热,一时之间,原本拥挤的马车内竟越发燥热。 一刻钟过去,姜璃使用天音诀给云桑逼出了体内的三颗冰魄银针,不一会儿又给她注入灵力,稳住她的命脉。 “好狠毒,常人一颗冰魄银针就足以毙命,何况三针齐发。好在云桑姑娘命不该绝,都没有伤及命门,好生修养三个月后便可痊愈。”姜璃一阵咬牙切齿,眼神里满是对下毒之人的仇恨,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找出来,也让他们受受这世间万种毒药,一番折磨后又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一次看到冰魄银针是七年前,姜璃六岁。父亲和母亲从琅琊回府的途中,经过黑松林,遭人劫杀,歹人使用的正是冰魄银针。姜璃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父母为了能护下她,用身体作盾挡住了一颗又一颗的冰魄银针。直到毒性很快蔓延周身,母亲和父亲再也挡不住了,口吐一团又一团黑血,瘫死在他面前。 好在姜璃并没有命殒于此,父亲和母亲的牺牲救下了他,他也不负父母期望地活到了如今,成为了七煞堂首尊姜璃。 “多谢姜首尊相救!我兄妹二人替云桑感谢姜首尊!”云桑得救,公孙兄妹长吁一口气后,对姜璃的出手相救不甚感激。 “都是江湖儿女,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姜璃只希望云桑尽快醒来,能为自己的追查提供些许线索。接着,他又把桂花酿藏回自己的怀里。 “眼下就靠云桑姑娘自己了。此番你们前来七煞堂,也是送云桑姑娘避难,且同我一道上山吧。”说完,坐在马车上闭目凝神,怀里依旧躺着桂花酿。 就这样,公孙逸赶着马车,连同姜璃一起上了不周山。 第035 许家父女到陇笕城 因为之前上山时,赵小川带领着队伍从山上带回了野猪、竹笋、毛虫和各种中草药,也为了能够举办出让人们难忘的端午节庆,赵小川便在端午节前一天,召集了陇笕城的人们,开始洗刷药材,为后一天的节庆做好准备。 一大早,冯四娘和赵小川便带着沈家兄妹和姜璃,一起到集合点帮忙。 乡民们早就听说了冯四娘和赵小川此行的事迹,还知道他们从黑虎镇带回一个样貌乖巧的小女孩。 如今得见,果不其然,无一不赞叹起姜璃的清秀可爱。 因为战火,陇笕城临时搭建了一片安置点,专门为无家可归的村民提供了可以安身的场所。 村民们见赵小川和冯四娘一行人缓缓走近,便纷纷在人群中议论起他们来。 “哎,来了来了.......你们说,为啥这赵小川现在就开了窍,不仅得了城主的青睐,还受了武侯的赏识?” “还能是为什么?都是人家冯四娘栽培的呗。” “要说这冯四娘也真是不容易,眼前拖儿带女不算,还能培养出赵小川这么厉害的养子!” “谁说不是呢,以前她一个人做起玲珑酒肆,又捡来赵小川的时候,可没少受人白眼和欺负。瞧瞧,现如今人家日子过顺趟了,就只有我们羡慕人家,巴望人家的份了。“ “诶,你们看,这不是前几日冯四娘和赵小川从黑虎镇带回来的小丫头啊,生得可真是水灵。特别是那双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 “哎,鲁大娘,不然您做个主,好心同冯四娘说说,让她把她这养女介绍给我家星儿做媳妇算了......” “周大姐,就你家周星那脾气,真没几个受得了。你叫人家做媒,不就是让人家鲁大娘和冯四娘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不过你们周家有钱,什么样的媳妇没有,何苦为难了人家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子。” 人群中有笑有骂,大家先是给这家做起媒,接着夸夸那家儿女,或者谈谈如今局势。反正手里有得忙不算,嘴里的八卦和嚷吵都没有停下来。 冯四娘虽然隔着人群,但也早就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也不搭腔,任由她们谈天说地地议论着。偶尔有人在忙碌中称呼她的名字,她也只是轻松敷衍地笑笑,便对那人不多作理会。 “小川,这些药材都是明日需要的?” 冯四娘歇了一阵,见从几日找回的药材早就叠成几个半人高小堆,而他们已经刷洗了很久,都还未完成任务的一半,所以便干脆退在一旁,再次问起赵小川。 “四娘,您莫不是懒病又犯了吧?这才刚开始,你就又打退堂鼓了?” 赵小川装作鄙夷的样子,眼神全是藐视地望着冯四娘。接着,又耸耸肩,长叹一口气朝冯四娘说道。 “哎,也不知道前几日是谁跟我说,说什么做事要有个结果身么来着,哎呀,我记不太清了......对了,林大哥,你还记得吗?” 林墨原本在剥洗竹笋,根本没想过赵小川会问到他。 两手一松,慌了神,捧在手里的一桩竹笋瞬间脱落在地。 “咳咳咳,小川,你和四娘的事,尽量你们自己解决,可千万别来麻烦我,我真是怕了你俩了。” 林墨又从别处提来一桩鲜嫩的竹笋,左一片、右一片的将它们脱去笋叶,逐渐露出洁白的笋肉来。 “哎四娘,您看,大概是平日里你太过于蛮横无理了些,所以林大哥才会对你避之不及呢!” 赵小川一面用木桶提来水倒进盆里,一面分洗着药材,一面又接着打趣起冯四娘来。 “赵小川,我看你是长幼不分了,竟敢学会拿我做文章了!” 冯四娘也毫不客气,低下头去分拣着药材,又抬起头朝赵小川笑骂回去。 突然,一个身影便匆匆从人群的那头,挤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哎,你们快些瞧瞧,那俩人有事何人?” 许四小姐跑在最前头,而她身后的许铁匠则慢悠悠地从人群中穿越过来。 “哎,那不是黑虎镇的许铁匠吗?怎么来了陇笕城了?” 人群中,有人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许铁匠的面孔。 “那这前面跑的又是何人?难道是他那得了怪病的四女儿?” “不可能是吧,许铁匠四女儿不是说不能见风见日吗?你们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旧疾缠身、弱不经风的样子。” “哎,前几日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兴许是冯四娘家需要打制什么铁具。她和赵小川倒还真是前往黑虎镇,拜访过许铁匠家。” “那你们说,会不会是赵小川去了这许铁匠,替这许四小姐治了那稀奇古怪的病?” “嗯,如此说来,也并不是不可能。如今的赵小川像开了窍,倒是做了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美事。” 冯四娘和赵小川看到许铁匠和许四小姐走了过来,纷纷站起身,冲洗了手后,迎接着俩人。 “许伯伯,这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您和许四小姐了!” 赵小川看着俩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客气地开口寒暄道。 “小赵郎中,这不算什么!再说,你可是我家柔儿的救命恩人,是该我们专程上门拜访的。” “是呀,小赵郎中,我现在身体恢复了,真是得好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许四小姐从出门那一刻心里便上了一根弦,无时无刻不紧绷着。 她只想早些见到赵小川,哪怕只是同他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她也心满意足。 许铁匠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也只是默默地赶着马儿,一路朝陇笕城奔来。 “许四小姐可真真好了?莫不是只是说几句宽慰人的话来安慰我吧?” 赵小川笑了笑,朝着许四小姐说笑起来。 “真真正正好了,不信你可看看。” 许四小姐说着便动了真格,挽起袖子朝赵小川挥了挥,兴奋地说道。 “许四小姐好了就好,要是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赵小川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赵小川知无不言,尽心竭力!” “那就多谢小赵郎中了!” 第036章 端午节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端午节。 赵小川和杜信听由城主安排,由大清早就开始为村民们设下宴席,筹备一个别开生面的端午百草根宴。 要说这百草根宴会,完全是赵小川的主意。 在现代的时候,每年赵小川最喜欢过的节日就是端午节了。 因为一道端午,家里人便会上山采回箬叶来包各种各样的粽子,还会从山上采摘第一批野生菌回来小炒做菜。更不能少的是,当地居民们会到田间或者山野挖采各种各样的野生药材,回来和鸡肉、排骨,或者火腿之类的炖在一起,制成一道特别的美食。 这道美食,便是百草根了! 别看只是一些山野间的药材,但真是物尽其能,炖在肉里发挥着自身的价值不算,还能增色增味,真算得上人间绝味。 “小川,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分量差不多了?” 对于赵小川稀奇古怪的烹饪方法,杜信则见怪不怪了。如今,他只想和阮策一样,跟着赵小川一起再探寻出一些前所未见的事物,或者吃一吃那些从没有吃过的美食美物。 反正在杜信和阮策看来,赵小川真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差不多了,杜信哥,你先将它们分成同样的几份就好。” 赵小川使劲往火堆里塞进柴火,又不时抬头检查着杜信的工作。只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交代杜信。 “杜信哥,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将这些药材陆续下锅了。然后我俩就只管添上柴火,慢悠悠地等着它们出锅了!” 现在锅里煮的是山里带回来的野猪肉,赵小川原本以为在这三国,又没有冰箱之类的储存工具,这野猪肉放上几天便会变味变质。 实则不然,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伟大发明。 从山里带回来的野猪肉被人们放在冰窖里保存至今不算,竟还没有腐坏败烂,或者变质变味。 “小川,听说你制得一些好茶?” 杜信最爱喝茶,前几日从陈城主那里听说了赵小川能制茶,并且已经制出了少量的好茶,就趁着没有外人在的空隙,朝他讨要起来。 “哦,杜信哥,你说的是我之前从不周山采回的茶叶吧?还有几泡,马上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赵小川见杜信惦记自己的茶叶,便放下手中的柴火,将它们丢在一旁。 转身跑进了屋子里,找来一个制作粗糙的陶罐,还有两只略微发黑的碗,径直走到了杜信身旁。 杜信很快招呼赵小川坐下,自己又匆匆忙忙走向灶火旁,从那里提下一壶烧得噗嗤滚烫的热水,小心翼翼地放到赵小川跟前,等待着赵小川为他泡茶。 “杜大哥,往后我打算请上一些人手,去山里把这些茶叶采摘回来,然后我再教他们制茶,让这陇笕城百姓多喝上这山间好茶。” “小川,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年纪虽小,却活得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也能够到什么。” “杜信哥,每个人都是像这天上的星星,各自不同,但又各自拥有明媚!” 赵小川长叹一声,就将已经泡好的茶汤一分为二,分别倒进杜信和自己的碗里。 “杜信哥,你喝喝看?” “这个呢,我就且称它为生茶,汤色几乎都是如此金黄透亮,明媚耀眼,又纯净得纯粹。” “小川,你说的这个生茶不仅好看,而且喝起来真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感从舌尖慢慢扩散到整个嘴里,然后又缓缓跟着水流进入到自己的喉咙。” 杜信大为震惊,这一口看似毫不起眼的茶汤,竟真的能被赵小川制作得如此精妙绝伦。自己连喝了几口后越发感觉神清气爽,周身慢慢活络起来。 不一会儿,杜信又觉得口中芬芳,一股甘甜之气逐渐慢慢四散开来。 “小川,我真是对你更是佩服了。这茶叶仅是几片叶子,竟让你制作得如此滋味美妙。” 两人继续喝着,不一会儿,只见阮策从一旁跑来,高声问道。 “杜信哥,小川兄弟,你俩又背着我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阮策看见俩人有说有笑地坐在凳子上,迎着微风,高谈论阔。 “阮策哥,你快先坐下,我去屋里拿个碗来,你也同我们喝喝这不周山上的好茶。” 说完,赵小川就转头走进了屋子里。 搜寻了半天,终于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碗来。于是又兴冲冲地跑回到茶桌前,准备给阮策添茶。 别院的西南角,一棵大叶榕盖过一番天地,风似有若无的吹过,微微荡起一片片翠色的榕叶在枝间不慌不忙的摇动着。 时值当午,春色正好。 榕树之下,姜家独女姜璃聚集起年纪相仿的小仆们围成一团,正兴致勃勃地端坐在一方弯月形端砚石精制而成的茶船前,有模有样的煎起茶来。 “小姐,这次喝的又是哪种好茶?”婢女玲珑凑过身来,一脸好奇的看着小姐。那一番羡煞的模样,在双眸里透出一道道依稀的光亮来。 “云桑乌芽。”芊芊玉手,一只附在茶船前,另一只拾起茶夹一一烫起茶杯,滚动着洗起茶具来。不一会儿,炉上的水开始滚动着,随着并看见一股白色的雾气自茶水里流动缭绕而出,院子里,一时清香氤氲。小仆们规规矩矩认了自己的茶盏,等待着小姐赏茶。 行云流水间,茶汤拂袖而出。 琅琊城外十里处——珑月客栈内,几台老旧的油灯上蒙着一层乌黑发腻的灰垢错落在各处,有气无力地闪出暗淡陈旧的光。 因为平日经营淡薄,掌柜的半个月前便轻装简从,骑着毛驴到青宁镇会友去了。临走之前,他把客栈交给店里唯一的伙计,并特意交待要勤于打理。伙计也规矩,虽日子悠哉,却也谨记着掌柜的吩咐。 今日忙碌,伙计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正打着哈欠拨弄着算盘,学着掌柜平日的模样也做起了账。他并不觉得劳累,毕竟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此刻他只想着忙完去伙房里拎个热水桶,痛痛快快洗个澡后,不愁不忧地睡去。 突然,伴随着一阵劲风,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店中。 第037章 煮百草根 “阮策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并未在我的计划之中,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赵小川说完,便又从头到尾,详细地向他俩讲述着那日和武侯、长史共说茶事的事情。 “难怪你和四娘专程跑了一趟黑虎镇,接着这许铁匠和许四小姐并来了这陇笕城,原来如此......” “不过,小川,那许四小姐怎么也来了?之前不是还有传言说这许四小姐得了‘不能见风的怪病’吗?” 阮策耷拉着脑袋,放下手中的茶碗,翘起二郎腿斜靠在藤椅上摇晃起来。 还真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阮策哥,许四小姐能来陇笕城呢......也还是个意外......” 赵小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阮策解释,原本在他的计划里,也没有许四小姐这一环的。 “小川,那你便‘好心’,将这意外展开同我和杜信哥讲讲?我们可是愿闻其详喔。” “哎,我说阿策,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怎么哪一件事都要一问到底!” 杜信想比起阮策就没那么多疑问,毕竟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秘密,也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小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阿策从小就没个正形。话唠不算,问题也多了些。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理会他。” “没事,我倒是喜欢阮策哥这爽利的性子。” 在赵小川看来,像阮策一般心直口快之人,越是正直善良,绝不会存有害人之心。 和这样的人相处,自然不用再费脑子多去应付。 “那日,我和四娘上门拜访许铁匠时,正遇到许四小姐旧疾发作。于是,我便告诉了许铁匠一个偏方,正好就解开了许四小姐的病症。” “啊?那也就是说,你和四娘去黑虎镇许铁匠家还顺便医治好了许四小姐?” 阮策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世界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嗯,可以这么说。” 赵小川不紧不慢地回应道,眼里全是淡然之色。 “阿策,你先喝着茶,我和小川去看看,这锅里炖的猪肉大概是到了翻身的时辰了。顺便铲一些出来瞧瞧,要是煮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把那些药材放进锅里。” 杜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约着赵小川走向一排正冒着热气的锅旁,拿起锅铲一一搅动着里面的野猪肉。 赵小川拿着竹筷顺着一排整齐排开的锅炉,手脚麻利地跟在杜信后方,逐一用筷子戳着肉质。 见肉质大多松软了下去,就又顺着方向逆时针返回,两人合力将锅炉边配备的药材按量倒进了锅里。 继而又搅动了几下,使得药材沉了下去,锅里的汤汁盖过药材,这才放心地回到了茶桌前,继续喝起茶水,聊起天来。 “小川,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杜信与赵小川相对而坐,边喝着茶边问了他。 “杜信哥,我想开办茶坊。当然,这只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也是当下最紧急的事情。” 阮策一听说开办茶坊,就蹭地从摇椅上端坐起来,饶有兴致地凑过身来问道。 “小川,那我是可以跟着你做很多好玩的事情?” “阮策哥,这茶坊不比其它,自然要劳累很多,你要做好准备。” “小川,没事,正好可以让阮策锻炼锻炼。” “不过阿策,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吵着闹着怪罪小川。” “放心吧,绝对不会。” 阮策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脯,自信的说道。 “如此便好,小川,那我们可说好了,要是你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和阿策愿意追随你开办茶坊。” “好,那就多谢杜信哥和阮策哥了!” “小川,你的实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也愿意相信你,追随你。” 尽管赵小川身在异世,但身边总有一些人能理解他,支持他,让他感受温暖,能有更多时间、更多机会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虽然这些人微渺得如同银河里的一粒星辰,但他们的光芒却一直照耀着赵小川前行而去,让他发光发热,煜煜生辉。 “小川,你们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冯四娘就带着姜璃和沈青青,一起走到了他们中间。 “小川,想着午饭时间快到了,我就带着她俩来了。” 冯四娘身后,沈青青和姜璃就像两条小尾巴,分别坠在冯四娘的左右。 “多谢四娘,有劳四娘了。” 赵小川和杜信是一大早就分别从家里赶到此地的,并没有准备干粮,也没有来得及捎上什么蔬果。 又加上喝了好一阵生茶后,确实饿得发慌,正打算回家吃完午饭后再来。 眼下,冯四娘就像一阵及时雨,带着食盒,里面装满了午饭和点心,出现在他们面前。 “四婶,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怎么就知道了我喜欢吃你做的黄焖鸡了!” 阮策接过饭盒,打开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色泽金黄,汤汁浓稠的黄焖鸡。 “你少来,阮策哥,这可是为小川哥哥和杜信哥哥准备的,可没有你的份!” 沈青青见阮策油嘴滑舌的模样,也故作淘气地搭起腔来。 “哎,青青,你就看在阮策哥我一大早赶来帮忙的份上,也让我尝一小口吧。就一小口,说话算话。” 阮策见沈青青撅起地小嘴,便又软下声音来讨好道。 “吃吧吃吧,真是便宜你了。” 见到沈青青终于松下口来,阮策欢呼雀跃,得意地在一旁笑了起来。 “四娘,这是你和小川从黑虎镇带回来的小丫头吧?看着倒是伶俐可爱。” “嗯,你才第一次见,不知道她多讨人喜欢。这小家伙可机灵着呢,行事说话倒是有些小川的风格。” 自从那日接来姜璃后,冯四娘便真将她视如己出,每日出门都带着她和青青一同前往。 “青青,阿璃,你俩快过来,和你们杜信哥打打招呼。” 冯四娘回过头去,朝着沈青青和姜璃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走得近些。 “杜信哥!” “杜大哥!” 两人异口同声,热情洋溢地向杜信打起招呼。 第038章 开宴 “青青,几日不见,可越来越懂事了!” 杜信见沈青青乖巧温顺的模样,忍不住夸口道。 “那是自然,杜信哥,可没有人会一直调皮捣蛋!” 沈青青故意将“有人”两字说得极为响亮,却撇过头看向了阮策的方向。 阮策正吃得起劲,见沈青青故意点他,便转过头全当作听不见,自顾自地大快朵颐。 杜信有些无奈地笑笑,看着姜璃瘦小的身影,便弯下身,认真地对她说道。 “阿璃,以后大家熟络了些,你便同青青常来我家走动。” “好,谢谢杜信哥!” 姜璃痛快地答应着,又凑到赵小川面前,揉揉脑袋问道。 “小川哥哥,这就是你给我讲的‘百草根’了吗?” “嗯,是的,阿璃,相信你吃过以后就会爱上它的!” 于是,赵小川领着姜璃,开始耐心地给她介绍着“百草根”。 “阿璃,这百草根顾名思义就是由肉炖上很多草药熬制而成,虽谈不上百种,但也是极多的。” “这道菜含着茴香、徐长卿、三七、天冬、麦冬、黄精等有名的中草药材,且这些药材混合炖在一起并无冲突,反而能增强体质,促人健康!” “小川哥哥,那它们的味道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呢?” 姜璃越发对这道“百草根”好奇起来,她实在太想尝一尝这道前所未见的菜品了。 只是现在还未开宴,她才又不由得追问起来。 “傻丫头,药材大多都是苦的,但也有清甜、酸涩的。总之入锅的药材种类不一,那滋味也就大不相同。然后呢,这些药味再混合肉质的醇厚就又变得不一样。” 赵小川胸有成竹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舀起药材看它们是否已经熟透。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更细致地给姜璃和其他人好好讲讲了。 “杜信哥、阮策哥,我看这百草根还得煮上一些时辰,不如我们移步到凉亭里再多歇坐一阵,先填饱肚子,再作其它打算?” 忙活了半天,赵小川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四肢无力,只想找个安静阴凉的地方坐下,吃上几口冯四娘带来的饭菜,好好休息一阵。 “小川,你快过来,我给你分拣出了几块肉质饱满的黄焖鸡肉块,待我浇灌上汤汁,就端给你。” “多谢阮策哥!杜信哥,你也快来,阿策也为你准备了一份。” 一行人很快走进了凉亭,冯四娘见大家都很忙碌的样子,便自觉地坐到了茶桌前,准备为他们上茶。 ……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 陈孙满带着村民们陆陆续续出现在了百草根宴会点,大家都对此次别开生面的宴会抱着前所未有的期待。 宴会的主办人赵小川为了能让人们都品尝上百草根,将桌椅撘置成一排走一排的样子,他站在人群里指挥着菜品的摆放,穿梭在人群里忙来忙去。 “请大家有序的排列坐下,我们现在所安排的叫做‘长街宴’,能够让大家更好的品尝到此次宴会上所准备的美食。” 很快,预留出了武侯和长史等人位置后,百姓们秩序井然,纷纷找到了位置落座。 陈孙满见武侯和长史迟迟未到,便请了肖玄肖毅俩人去请。 终于,在宴席快要开始前,诸葛亮和费祎便带着一些人,大步流星地赶来。 “恭迎武侯,恭迎长史大人。” 人群跪倒成一片,瞬间拜在武侯和长史面前。诸葛亮捋了捋一撮花白的胡须,面带笑意地说道。 “诸位请起,今日是你们得家宴,自是不必多礼。” 于是纷纷落座,众人见此,也不再多言,渐渐落了座。 “开宴!” 随着赵小川一声令下,阮策在旁侧重重地捶打了几记响锣,百草根宴会就此正式开始! 首先端上桌的自然是百草根,这些百草根,因为有了肉的相辅相成,滋味饱满,此刻是药材,亦是美味的食材。 接着,又有一队人马陆陆续续出场,他们手机端着的,不是别样,正是冯四娘他们摘回的大红菌。 这大红菌汤自是有鸡肉相炖,肉质鲜嫩,汤色红润。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喝了一口,激动地叫出声来。 “妙啊!这种滋味,真是人间难得!” 一言既出,人们纷纷动筷品尝起来。 第三个菜是赵小川和阮策背回来的摇头虫,也就是毛毛虫! 赵小川对着人们介绍起它的时候,只见冯四娘推了推盛放着这道菜的碗碟,心有嫌弃地将他们撇在一旁。 “这是一道稀奇的菜,常人只知道毛虫可怕,却难得它也是一道美味。大家尽管尝试,滋味酥脆,确实是下酒的一道特色。” 第四道菜,则是一道由韭菜混合炒制的牛肝菌。 这道菜里的牛肝菌品种多样,堆叠在盘子里色泽分明,让人忍不住就夹起一注送入嘴里。 有甜脆,又饱含柔软,混合韭菜就又更加增了香气。 又有不少人对着这道菜赞不绝口起来,且纷纷对赵小川举起大拇指。 随后出场的菜品,更是让人们拍案叫绝! 。 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得严实,不少夜虫还是钻了空子被店内隐晦的烛光吸引进来。伙计走到燃了大半的烛台前,挥起布巾又再次掸了掸,见飞虫差不多四散而去,他才点头哈腰地给少年赔着笑,从偌大的房间抽出身来,下楼去准备牛肉和酥饼。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伙计很快敲门而入,又打了一壶桃花酿,连同盛满牛肉和酥饼的碗碟一一放在桌前,才慢慢退出门外去。 少年的目光很快被窗前那方摇动的烛台吸引过去,只见烛台周遭围绕着三两只飞蛾,深灰色的翅膀不停地扑腾着,身子抖动着落下一层细腻的灰绒,却不知死活,愈发靠近那一圈炙热的光亮。 他竟越发出神,目光在此停了许久。刚想抬手挥出力气掸去扑火的飞蛾,却又恍然顿住。世间万物,自有它们的来处和去处,自己也不可一一照应。正想着,便转过头,随着夜色痛快地饮了几口。 第039章 介绍菜品 “诸位,这是一道稀奇的菜,常人只知道毛虫可怕,却难得它也是一道美味。大家尽管尝试,滋味酥脆,确实是下酒的一道特色。” 果不其然,一听说这道菜是毛虫所变,人群里又开始沸腾,指着碗碟里的摇头虫大惊失色地议论纷纷起来。 “这黝黑的虫子真是毛毛虫所变?那这小东西真能吃吗?” “会不会有毒性啊?看着就挺可恶的!” “是呀,是呀。是不是这赵小川搞错了?” 人们七嘴八舌,纷纷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冯四娘见状,不由得心生一计,直接伸出手去从碗碟里抓来三五个摇头虫,半眯着眼睛,开始像嗑瓜子一样剥开黑壳,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起来。 真还别说!这摇头虫虽然外表奇怪丑陋了些,但一层黢黑坚硬的外壳之下,白白嫩嫩的肉质香味扑鼻,放到嘴里香香脆脆,肉感十足! 那味道一个字,爽! 更让冯四娘无法想象的事是,这香脆的摇头虫竟然和那厌恶可怖的毛毛虫是同一物。 一番品尝后,冯四娘直接在原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道。 “大家要是不喜欢吃的,尽管端到我这里来!我冯四娘虽天生惧怕毛虫,但这摇头虫的滋味哪,简直好吃到爆!” 还没说完,又抓了一颗摇头虫在嘴里,站在人群里磕了展示起来。 众人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也学着她的样子,直接用手抓到嘴边磕起摇头虫。 就连诸葛亮和费祎等人也不例外,坐在人群正中央,也纷纷效仿着冯四娘的动作,将摇头虫含在嘴里,咬出“咔滋咔滋”的一连串声响。 台上的赵小川、阮策等人,看着化险为夷的场面,纷纷对冯四娘竖起了大拇指,俏皮地眨了眨眼。 而台下,诸葛亮看着费祎大快朵颐,完全没有斯文儒雅的样子,便开口打趣道 “看来文伟对这些稀奇古怪的食物尤为满意啊!” 费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手里仅仅攥着半截摇头虫壳子迟迟舍不得放下,难为情地回应道。 “回武侯,这长街宴真是末将此生最为匪夷所思的见识!” “光是一道这一道百草根我就闻所未闻,何况又接二连三上桌的大红菌煮鸡、油炸摇头虫,您说这赵小川,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们发现呢?” “那文伟可得慢些品尝,千万留出肚子,继续吃一吃接下来的好菜。” 诸葛亮闻言笑了笑,开口劝起了费祎,继续等着赵小川给他们准备的惊喜。 第四道菜,则是一道由韭菜混合炒制的牛肝菌。 相对于大红菌,这道牛肝菌菌盖肥厚,菌柄也更加粗壮。加上牛肝菌品种多样,因此切成片状,炒好均匀堆叠在盘子里,更能显出它们色泽分明,让人忍不住就夹起一注送入嘴里。 这道牛肝菌,闻着是草木的清香,吃起来却有几分肉的质感,鲜爽滑嫩,入口即化。 看着这一道韭菜炒牛肝菌被端上桌来,费祎就再添了一碗米饭,拿起木勺,小心翼翼地从碗碟里刮下一些牛肝菌盖在饭上,等待了片刻,又提起筷子,在碗里翻滚搅拌着,充分地让它们融为一体。 果不其然,在诸葛亮的注视下,费祎端起碗,将一碗冒尖的牛肝菌拌饭塞进嘴里。 诸葛亮摇摇头,并没有阻止费祎夸张的行为。只是将筷子又伸进碗碟里,夹起一片菌肉,眼前一亮 ,对这一道韭菜炒牛肝菌啧啧称奇。 又有不少人对着这道菜赞不绝口起来,且纷纷对赵小川举起大拇指。 随后出场的菜品,更是让人们拍案叫绝! 它们分别是:竹筒烤肉、油炸猪皮、清汤龙葵、油炸苦子果、素炒甜笋! 之前杜信带队的小组,成功的收获了两头野猪和几头猪仔。 为了避免浪费,赵小川便把野猪的猪皮与猪肉分离剥开,物尽其用。 猪肉呢,分出一部分排骨和肉类,大多用于制作炖大红菌了。 而另外分出的一部分,则是切成均匀的片状,用来混合上一些盐、辣椒、花椒、八角、草果等佐料,塞进一个又一个竹筒里,竹筒外部绑上一撮香茅,整齐在炉火上排开炙烤。 因此,这就是这道“竹筒烤肉”的由来。 竹筒内的猪肉,混合着竹筒的清香,格外地鲜嫩爽口。 至于油炸猪皮,刚端上来,就被年幼的孩童一抢而空。 赵小川和阮策、杜信等人将猪皮洗净后,用刀把多余的油层刮下来,切成二指宽的大小。 用温水复洗干净后,再用几面簸箕将它们盛放,暴晒在太阳底下。 因为时间充足,赵小川和杜信足足将它们晒了三天。这也造就了油炸猪皮成型的条件。 铁锅放入一些猪油,便小火温油。油至七分热,再慢慢将猪皮放进锅里,开始等着猪皮受热。 而那些切成二指宽的猪皮,十足地听话,逐渐膨胀变成一块又一块巴掌大小的猪肉泡皮,如此便算得上定型成功,只需要用筷子将它们夹起摆放在碗碟里就可以。 最后,再来说一说“清汤龙葵”、“油炸苦子果”、“素炒甜笋这几道名副其实的野菜。 时值盛夏,陇笕城周边随处可见的就是竹笋、苦子果、龙葵。 所以赵小川便自作主张,发动乡民们摘了很多的苦子果和龙葵枝叶,又搭配上不周山采挖回来的甜笋,分别制作了三道野菜。 “哇,这道素炒甜笋真是甜脆芬芳!吃起来正合我意!” 笋丝清清白白,夹起一注放入嘴里甜而不腻,正适合此刻吃完肉菜解馋的第一道菜。 “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道清汤龙葵和这碗油炸苦子果真是让今晚的长街宴增添了不少苦涩。!” “是呀,这两种苦味还大不相同,却同样经苦回甘,好像在提醒我们——此时战火纷纭,我们虽生于水深火热中苦不堪言,但只要经历万难、排除万难,便可迎来甘甜,从此过上太平安定的盛世!” 这一刻,所有人都好像渐渐领悟——赵小川办了这么别开生面的一场长街宴的意义。 大家载歌载舞,通宵达旦。也有不少民众感激涕零,借着酒意,向这夜晚的星空默许下“国泰民安”的心愿。 第040章 茶夫子 第二日,先前诸葛亮派去蜀都请令的士兵快马加鞭归来。 紧接着,步履匆匆的一行人,在诸葛武侯和费长史的带领下,神色匆忙地来到玲珑酒肆。 “赵小川,武侯和我等奉天子旨意,前来为你颁指授令,你还不快些准备!” 费长史赶在前头,刚见到赵小川,便一声吆喝叫住了他。 于是,院前院外,所有人应声倒地,长跪不起。 “奉天子旨意,特封赵小川为蜀国茶夫子,从此可择令行事,为君分忧!” 内容言简意赅,费长史宣读完毕,便将圣旨合了起来,加上一道一个刻着“茶”字的令牌,一同交到了赵小川手中。 “草民叩谢天子赐令之恩,谢武侯与长史知遇之恩!” 赵小川也只是顺势稳稳当当逐一地接过,叩拜过后,除了感谢之意,眼神并无更多波澜。 或早或晚,他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更明白任重而道远,所以除了感谢,他完全生不出一丝其它的情绪。 “日后,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老夫说过,无论大风大浪,老夫和长史便是你的避风之处,自会尽心护你周全。你也且尽力些,切莫负了这天下百姓!” 赵小川闻言一怔,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原本只想平静地接受,然后顺其自然地去做一些事,就当成全自己,不枉来这异世一遭。 而这诸葛武侯,倒是对他推心置腹,就算身居高位都不曾对他不屑一顾。 就连对他的要求,也不过是一句“不负这天下百姓”,并没有要求他结草衔环,对自己涌泉相报。 “多谢武侯,草民尽心竭力,定会造福蜀汉百姓!” 赵小川待在原地,声音沙哑,眼睛被一层薄雾遮住。 还没说完,那一行人早就衣袂飘飘,消失在刚才那一阵轻风里。 “四娘,叫上许铁匠,我们该去选址了......” 语气里轻描淡写,眼神却异常坚定,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便在心间发了芽。 “小川,你在家里等我消息,我速去速回。” 于是,冯四娘便急匆匆赶到马棚,挑选上一匹良驹,策马扬长而去。 刚到街头,便遇上阮策和杜信,索性快言快语将他俩支到了玲珑酒肆,想着他们主意多,该有什么可以帮衬到赵小川。 “小川,恭喜你!” 走在前头的是杜信,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赵小川腰间悬挂的令牌,又刚与武侯等人在街前擦身而过,便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小川兄弟,以后我和杜信哥就听你安排,开办茶坊了!” 阮策走上前来,欣喜若狂地望着赵小川,眼神飘忽了一阵后,终于锁定在他了的腰间。 他和杜信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杜信哥,阮策哥,待会我们便一同前往,去郊外选好茶坊的位置,着手建房和造厂。” “我们都听你的!” “我们都听你安排!” 两人异口同声,便一同和赵小川围坐在桌前,商议着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直到冯四娘将许铁匠父女带回到玲珑酒肆。 “见过夫子!” 许铁匠向来守规矩惯了,一见到赵小川就开口称呼了声。 许四小姐也跟在身侧行了礼,不一会儿又面色潮红地微微抬起头来,眼神温柔似水。 与赵小川平视了一阵后,又慌慌张张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许伯伯,您不必多礼,以后我还有很多麻烦您的地方呢!” “小川,马车都备好了,路程不远,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冯四娘人还未到,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脚步声也越来越近,随后便大包小包带了些吃食,还有几个装着酸梅膏的四方盒子。 “小川,怕你和许四小姐晕这马车,我就擅作主张装了些酸的,备着路上解解闷,大家也不至于无聊。” “多谢四娘心意!那我们便走吧!” 于是,冯四娘转身走出屋外,赵小川、杜信、阮策、许铁匠、许四小姐,纷纷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门,来到准备好的两辆马车旁。 冯四娘很快将人员平均分成两拨,她领着许家父女首先坐上了马车,而身后,自然是赵小川、阮策和杜信。 “阿信,他俩交给你了,切莫跟丢了。” 冯四娘探出头来,朝着杜信说道,便交代了地址——城郊阮家,便放下帘子,吩咐邓叔往前赶去。 要说这阮家,是陇笕城中的大户,拥有良田和庄园最多。而眼下赵小川要建造茶坊,便只能由这阮家入手。 “杜信哥,这阮家可做什么营生?为何拥有那么盛大的家业?” 赵小川之前的记忆里并没有半点阮家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阮家,他就莫名地觉得熟悉。只是究竟因何觉得熟悉,他就不知所以了。 “说起这阮家,倒是和四娘有颇深的因缘。阮家如今的家主阮泽清,听说可是四娘的青梅竹马!” “还有这事?展开说说?” 阮策一听说要去拜访冯四娘的老相识,便八卦地从凳子上弹起来,眼里净是玩味的笑意。 “杜信哥,这怕不是哪里听来的胡诌话吧?我与四娘相处那么多年,为何从来不曾听她提过这个阮家家主?” 赵小川挠挠头,他还真是从原主的记忆里找不出半点关于阮家的痕迹。 “你不觉得这恰恰说明有古怪吗?小川。你说这陇笕城虽郡县罗列,民族众多,但不至于听都未曾听说过吧?” 阮策越发觉得其中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便一脸兴奋地望着赵小川和杜信,开始脑补着冯四娘与阮泽清年轻时候的事。 “是倒也是,不过再怎么说,这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我们可不要再胡乱揣测了。” 赵小川正因从来没有听说过冯四娘的八卦,自然不信她与这阮家家主的有何瓜葛,便开口劝着阮策不要随意编造。 “小川,这你就别操心了,等我到了这阮家,铁定将这阮泽清打听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再来告诉你是或不是。你也不必为此分心,好好开展自己的计划便是。” “阿策,不管怎样,你还是不要那么冒失,不然节外生枝可不好。” “是了是了,我自是晓得!” 阮策嘴上虽然应承着,心底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第041章 阮家迎客 马蹄声急切,马车疾驰了一阵,很快在城郊阮家大宅门前停了下来。 刚停下来,就有阮家家仆从两侧迎了上来。 来者虽然已是花信年华,但依旧雍容雅步,风采翩翩。 此人名叫珮娘,正是冯家家主阮泽清的乳母,冯家小辈大多都尊称她为“珮姨母”。 见到马车停稳,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行人后,她便带着七八个家仆恭恭敬敬迎在前头。 “云筝,快快请进!家主已等您多时!” 看到冯四娘后,珮姨母的眼神便柔软地飘到了她身上,语气里充满了慈爱。 赵小川和阮策等人正纳闷着,因为他们之中并没有叫“云筝”的人。想着恐怕是这老人家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正想好意回绝,就看见冯四娘小跑走到前头,牵着老妇人那双皱巴巴的手,眼里泛着微光,温声细语地回应着她。 “珮姨母,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珮姨母顺势接过冯四娘的手,激动地颤颤巍巍了半天。 “都好、都好,云筝,我们都好!” 老太太又拉又拽,领着冯四娘赶在前头,走进了阮家大门。 “只是你啊,云筝,看着都瘦了好大一圈呢,都没有当年那般水灵灵的模样了!” “珮姨母,您这说的哪里话,我都去了陇笕城数十年了。再说,我的孩子都有这般高了,哪里还谈得上水灵娇嫩了?” 冯四娘嗤笑一声,抬起手在腰间比划了一番,跟着老太太一路进了门。 “咦,云筝,怎么不见青青和阿昱,没跟你回来吗?” “珮姨母,此次是为要事而来,带着他俩多有不便,所以就让青青和阿昱留在了陇笕城了。” 赵小川、阮策、杜信等人,跟在俩人身后,听着俩人的闲聊,四处张望着偌大的阮家花园。 “哎,小川,你听听,这四娘和珮姨母可不是第一次见吧?” 阮策的言外之意,就是阮泽清和冯四娘自是关系密切,而且少年时必定有不少惊天八卦。 “你说是吧?杜信。” 见赵小川不搭理他,阮策又将问题扔给了杜信,两眼巴巴地等着杜信的回应。 “你这毛孩子,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就算有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哪由得你来操心?” 杜信也不多做回应,只是紧紧跟着赵小川,远远地甩开了阮策。 阮策见俩人这般无趣,也变了副嘴脸乖乖地跟了上去,随之转移了话题。 “要说这阮家家宅真是够大,这都走了好一阵,都还只经过了花园。” 许铁匠和许四小姐走在了人群的末端,弯弯绕绕了一阵,见迟迟走不出花园,便同其他几人也零碎地讲了几句。 阮策正愁没人聊天,眼下许铁匠冒出了几句,就又开始碎碎念,一边在花园里掐了根草芯含在嘴里,一边同许铁匠聊着天。 “是呀,这阮家绕来绕去,不是花就是草,不是假山就是池塘,也真是够无聊的。” 阮策其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又看着一路走来,这花园里并没有专门设置什么歇息的地方,不由得无礼了起来。 “要我看,铁定是这阮家家主会不会是太无趣了,所以四娘才会远走高飞的,嫁给了沈伯伯?” “阮策哥,您可别再失礼多言了。要知道‘言多必失’,再说我们还有求于阮家家主呢!” 许四小姐迈着细碎的步子追赶上了阮策,便用手拐了几下阮策,示意他小声些。 阮策这才捂住了嘴巴,朝许四小姐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客厅。 冯四娘来之前就听说了这几日庄子的田里正忙着插秧,眼下日上三竿,迟迟不见阮家家主,想必也正在忙于田里的事情吧。 “云筝,你快坐这儿。” 仆人从饭桌的旁摆上一圈椅子,珮姨母便领着冯四娘首先坐了上去。 “大家都不要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尽管放开些,切莫再客气。” 一行人听到珮姨母发了话,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生分。而是围着一个大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纷纷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云筝,你快尝尝姨母做的糖醋鲤鱼,看看还有没有当年那般手艺?” 珮姨母看着多年未见的冯四娘,心疼地夹了自己亲手做的糖醋鲤鱼放到她的碗中,便又接着说道。 “快吃吧,凉了可不好吃了!” 冯四娘鼻子一算,心里瞬间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默默地接过一块鱼肉咬了下去,转过头对珮姨母连声夸赞道。 “姨母,还是当年那般味道呢!我都多少年没吃姨母做的鱼了,没想到姨母还记得!” “傻孩子,怎么会不记得,我是看着你和子瑜长大的,这些事自是记在心里的。” 珮姨母口中的“子瑜”不是别人,正是阮家家主阮泽清。 冯四娘的脸上再也不是风轻云淡地模样,听着珮姨母的话,脸颊上便有两行热泪滚滚落下,嘴里原本紧紧咬合的牙齿,也逐渐撕开一个口子,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想哭,便哭出来吧......云筝,姨母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 这是赵小川此生第二次见冯四娘落泪,他从没想过,珮姨母只是三言两语,冯四娘便瞬间泣不成声,整个人倒在珮姨母的肩上使劲大哭起来。 珮姨母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轻轻抬手盖在冯四娘的眼角,一遍又一遍替她擦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没事,乖孩子,什么都过去了......” 珮姨母又轻轻缓缓拍打着冯四娘的后背,待她情绪稳重了一些,才慢慢和她说起了正事。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端端正正坐在桌前。 也并没有人开口说些劝慰的话语来安抚冯四娘,好叫她停止哭泣,以免误了正事。 从前,他们只知冯四娘拖儿带女,一个人铁骨铮铮,硬是活得出奇地坚强。 而如今,他们见了她这样的面目,才知道她原本可以这样柔软,眼泪多得像一场雨,这般让人心生怜惜,便又在心里安慰着她来,祈祷盼望着,希望她更胜从前。 第042章 君子协定 不一会儿,冯四娘才从悲伤中慢慢缓过神来,如往常那般和大家有说有笑地交谈起来。 “珮姨母,我这次来,是为了义子赵小川,也是为了陇笕城百姓。” 冯四娘见时机成熟了些,就言归正传,不卑不吭地向珮姨母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听子瑜提过了,前几日你的信来了,我也认真瞧了。” 原来,冯四娘之前听了赵小川寻找茶坊位置的事,深思熟虑过后,就写信给了阮家家主阮泽清,想要从他手中购置一处城郊的庄园,来让赵小川置办茶坊。 “只是你要想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是真铁了心做这件事,可要想好后果啊!” “珮姨母。这些我都明白,也深知您的顾虑。眼下我心意已决,您就不要再劝我了。” 冯四娘原本是打算换一块小的庄园,让赵小川开展茶事,兴办茶坊的。 可又因为考虑到制茶需要用水,加上原来那一个小庄园确实面积有限,很多事情不便于开展,这才书信一封,开口求了阮泽清。且出置了自己原来的两处房产,凑足了银票来了这阮家大宅。 “这个时辰,子瑜也快回到宅子里来了。你且先带他们在这里歇息喝口茶水,我去前头看看。” 说完后,珮姨母就起身带着一个小丫头离席往院前赶去。 “子瑜,我就想着这个点你也该回了......” 刚走几步,迎面就遇上匆忙赶回的阮泽清。 阮泽清身材高大,因为着急回来,一双脚还裹着泥巴塞在鞋子里。 “姨娘,云筝呢?她可来了?” 阮泽清一路小跑,赶到珮姨母面前追问起来。 “来了来了,子瑜,云筝也是刚吃过午饭,在客厅小坐歇息着呢。” 珮姨母拉过阮泽清的衣袖定在原地,示意他端庄稳重些。 不一会儿,又缓缓开口继续聊起了冯四娘的事情。 “子瑜,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你慢些,不要失了礼数!” “姨母,您快说说,云筝怎么样了?可有没有怎么样?” “哎呀,云筝无事,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老太婆怎么样?我可是看着她的样子伤心了好一阵呢?” “是不是她怎么了?姨母,您快说说......” “哎呀,子瑜,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你快去瞧上一瞧不就知道了?” 于是,阮泽清和珮姨母一前一后,折转一番,很快就到了冯四娘他们面前。 “云筝,好久不见!” 阮泽清呆望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嘴里淡淡地飘出一句话。 原本他以为,要是再见到这个心心念念的人儿,自己会跑出去拥住她,向她道个歉。 就当只是久别重逢的故友那般寒暄一阵,聊一聊这些年来的近况,或者一同提提有关未来的打算。 只是现在,再也说不出只言片语来将自己满腔的思念来表达清楚,也再也无法将那些做好的设想重现一片。 所以,他便强压着心头的那股急切,只是在冯四娘面前,简简单单说了一句问候的话语来掩饰自己。 “好久不见,子瑜。” 冯四娘也不痛不痒地回应着,一双哭红的眼眸望向阮泽清,手里却紧紧拽住方才珮姨母给的手帕,似乎快要扣出一个指甲大小的洞眼来。 “子瑜,你也刚回来,就同大家一起坐下来吃口热饭,顺便聊聊茶坊的事情。” 珮姨母跟在身后缓缓走了进来,不一会儿,就又招呼阮泽清坐下,吩咐仆人拿来碗筷,准备毛巾擦了擦手开始动筷。 “姨母,您也快坐下。” 俩人很快入座,边吃边和冯四娘、赵小川等人聊起了茶坊的事情。 “云筝,你且先喝喝热茶,我吃两口饭。” 阮泽清生怕对冯四娘招呼不周,于是又吩咐仆人重新给他们上了些当季的水果,剥了皮,端上桌来。 几口饭菜下肚,他便朝着冯四娘问起了茶坊的事情。 “云筝,这便是你的义子?” 珮姨母坐在冯四娘的右侧,而冯四娘左侧坐着的就是赵小川,因此阮泽清一眼便认出了赵小川。 “见过阮伯伯!” 赵小川闻言便从椅子上轻轻站了起来,对着阮泽清恭恭敬敬问起了好。 “嗯,不错,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儿......说吧,小川,你对这茶坊的创办有什么打算?” “阮伯伯,我们需要一个面积宽敞的庄园,想要用来制茶。所以此番冒昧来打扰您。也正是为了此事。” 赵小川眼神一只盯着阮泽清,恳切地向他说着有关茶坊创办的相关事宜。 “我这里倒是有几处合适的地方......可以不收取你任何费用,让你来置办茶坊。不过,倒是有一个条件——你这茶坊创办之后,若有收成,我需要分配两成。“ “哎,子瑜,你怎么还打起了一个小毛孩的主意了呢?你这庄园,你要是不愿意买卖,我们便再劳心奔波些,再问问其他庄园便是。” “四娘,您也别着急,阮伯伯也是一番好意。” 赵小川明白阮泽清的用意,他为了不让外人说闲话,便又不想让冯四娘自掏腰包吃了亏,这才响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由阮泽清自己拿出庄园,一不用冯四娘花钱,二不用让外人嚼舌根,三,更可以参与到此次茶坊制作中,也好为以后的生活多一分保障。 “好,阮伯伯,我没问题,可以答应您的要求!四娘,您呢?还有什么顾虑吗?”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阮泽清的良苦用心,冯四娘也不例外。 所以她也顺势,点头同意了这一件事。 “既然你们没有什么顾虑的话,那我阮泽清便请在场的每一位朋友做个见证。今日我自愿帮助赵小川,为其提供创办茶坊的庄园,只是之后,也希望赵小川信守承诺,无论收成的多少,都有我阮泽清的两成。” “君子协定,就此达成!我只负责提供庄园,而你们则负责包办之后的一切事物,必须任劳任怨!你们可愿意?” “我们愿意!” 赵小川和冯四娘相互望向彼此,立刻开口大声回应着阮泽清。 于是,此次开办茶坊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第043章 南苑 “云筝,如此便说好了。那我便带大家去庄园里走一走,要是你们对选址满意的话,不日便可动工兴建茶坊。” “好的,子瑜,如此便麻烦你了。” 冯四娘长吁一口气,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回肚里。 珮姨母见他们终于将事情说定,又从人群的一侧走了进来。 又见没人动筷,便随即吩咐了五、六个小仆利索地将桌上的残羹剩菜一一撤了下去。 小仆们都是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据说她们中大多是六七岁时,就被家里换粮而变卖到了阮家。 而另外的一小部分,也是珮姨母和阮泽清在外出时,见她们身世可怜,才领进阮家大宅做小仆的。 好在阮家家大业大,又加上珮姨母心地宽仁,阮家家主阮泽清也是个善良宽厚的人。因此自她们入宅以来,她们都衣食无忧,且要比外头活得轻松自在些。 如此,小仆们自然而然,也当阮家是自家屋檐,尽心尽力为阮家做上了一些轻巧的伙计,也全心全意地守护着阮家。 珮姨母只待她们是自家儿孙,看着她们做得好的地方,也会拿出自己年轻时藏下的穿戴,挨个奖励她们。但凡她们做了错事,也不会庇护她们。 她一身老骨头,也会在她们面前发些火,想出些法子磨磨她们的性子,好让她们将功折罪,明白一些道理。如此,她们下次铁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小仆们忙前忙后,很快将桌子上的污渍擦了去,乖巧又机灵地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她们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和零嘴,同茶水一同端上了桌面,由其中两个姑娘轮流,一个倒茶一个端上桌面给客人,行云流水地围住偌大的圆桌攒动着脚步。 珮姨母则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她们,见她们将事情办得极为满意,便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俩人便走到了冯四娘身旁。 “姨母,您请喝茶。” 端茶地小仆弯下身,眼神却停留在冯四娘的头巾上,迟迟移不开眼。 “姨母真好看!这发上搭配地方巾也真是趁您!” 小仆字字珠玑,发自内心地称赞起冯四娘。 冯四娘闻言便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得转过身拉住她,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面带笑意说道。 “你要是喜欢,姨母便送给你,我那里可还有好几张呢!” 冯四娘从前便知,这座大宅子里的小仆都是些苦命的人儿,好在珮姨母和阮泽清向来温柔仁慈,将她们留在宅子里好生庇护,这才让她们愿意和客人客气亲近一些。 寻常大家,哪里会有这般无拘无束的生活,自然也不会有这般亲切可爱的对话。 “这......这倒不用啦,姨母,谢谢您。我只是觉得它们戴在您的头上真是锦上添花。要是换作我,就未免黯然失色了些。” 小仆一言一语如实回答着,却不料更是引得冯四娘哈哈大笑。 “姨母,您教地这些孩子真是讨人喜欢,个个都精灵古怪着呢!” 冯四娘心花怒放地看着这一张张稚嫩的脸,表面说起了小仆们机灵懂事,暗地里却夸赞着珮姨母管教有方。 “云筝,你就别再夸她们了,有时候她们也难免犯糊涂,也会有被我责罚的时候。” 珮姨母眼睛眯成了一条褶皱的线,两鬓的发丝闪着微微的银光。 小仆们很快上了茶水,退下身候在一旁。 “云筝,再歇一会儿,你便同子瑜去看看庄子吧,不然这事没进展,你们心头也记挂着......” “好的,珮姨母,那我稍后就带着大家,随着子瑜去看看庄园,这心头也好安定些。” 再喝了几口茶后,冯四娘便带着赵小川等人,随着阮泽清一起,动身前往了阮家其中一处庄园。 阮家庄园众多,而现在阮泽清带路来此的庄园,正是阮家春季用来养蚕的,叫作“南苑”。 南苑相对阮家其它庄园来说,占地面积较广,又加上南苑虽是庄园,但背靠高山,山涧有清泉从山奔流而来。 原先阮泽清并没有想过将这一处庄园收购为自己所用,这一股清流也只是途径山林作了寻常小溪。 只因为阮泽清少年时喜欢狩猎,时常外出不归,原来的老家主又对这阮家独孙甚是溺爱,这才将这一片山水之地高价买入,专用于放养些猎物,以便阮泽清兴起狩猎。 再到后来,阮泽清长大成人,懂得了些谋生之道,渐渐不像少年时那般贪玩狩猎,老家主便又将这一片山水富地赠与阮泽清,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让他爱好什么,就便利用起庄园的优势,做些什么营商之道。 好在阮泽清也争气,他见山水明媚,又有良田万顷。 于是思来想去,终于召集了一批家奴,在这片庄园里种上了很多桑树,洋养上了蚕。 后来时日长了,阮家又在原先庄园的附近收下了很多庄子。念及老家主的恩情,阮泽清又将原先的庄园赐了名,称为“南苑”,也就是现在的庄园。 “哇,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哪里是个庄园,这简直就是一整个风水宝地好吧!” 身在偌大的庄园里,阮策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桑田和前前后后的房屋布置,不由得羡慕地发出了感叹。 “阮策哥,如果我说这个庄园以后就是你劳作的地方,你说你应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赵小川看着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打趣着他。 是啊,要是把这个地方看做是日常劳作的地方,好像也没有那么羡慕了,更不会说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语让自己快乐了。 “小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无聊,虽然这是事实,但对于我而言,就像一瓢冷水一样,真真切切,至头至尾浇得我透心凉,” 阮策原本还在畅想,要是生活在这样一片庄园里,生活应该会多么惬意。房前屋后都是鸟语花香、百虫争鸣...... 然而,赵小川的一番话,却啪啪打了他的脸,让他的心一下子由云端跌入到了谷底。 第044章 改观 “阮策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也免得你日后吃了些苦,哭天喊地。我这叫预判!” “哎,杜信哥,你觉得这里环境怎么样?” 赵小川跑到杜信面前,拉着他径直走到了一处静水流深的幽台。 “小川,我是个粗人,多文雅的词语我也形容不来,只是此刻我就觉得这地方适合钓鱼,也适合我们忙里偷闲。日后要是找不到我了,你便大可上这个宝地来找我,说不准就能在此地吃上我烤的鱼!” “杜信哥,我们都才刚踏进人家的庄子,你便都想好了日后该如何躲懒了......好呀,小川,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异想天开了。” 阮策凑过身挤进两人中间,开始没大没小地对两人指手画脚起来。 “阮策哥,人家这叫实事求是,你们看,这塘子里还真有不少鱼儿呢!” 赵小川兴奋极了,指着游来游去的鱼儿让俩人看。 “小川,你们想要尝尝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就让家里的厨子钓上几条,清蒸或者红烧来让你们尝尝。” 阮泽清听到几人议论纷纷,直到走了上来听得真切明白些,才打断几人的谈话,提出了个适当的建议。 “阮伯伯,我们再看看......要是日后闲了下来,我们自会来此钓鱼烹饪。” 赵小川和阮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是他们的声嗓高嚷了些,以至于阮泽清尽数听了个遍,这才好意地前来询问他们。 不一会儿,冯四娘、许铁匠等人因为迟迟不见他们的踪迹,也从不远处的凉亭里赶了过来。 “小川,你们可找到合适的位置来当作茶坊了?” 冯四娘手挽着珮姨母的手,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迎着赵小川的面走了过来。 “四娘,大概有了些谱,应该在方才那处桑房旁最为合适不过。” 原本桑房是专门用来摊晾桑叶的地方,看了几处下来,最让赵小川满意。 因为这里厂房间数最多,而且从保存方面来看,这里也保存得比较干净、完整。 而且,房前屋后,这里地势开阔、也比较平坦,要是在此处再重新建上几间空房,也绰绰有余。 最让赵小川看中的是,这一间桑房背面靠山,是最接近水源的一处房屋。也就是说,日后用水制茶方面,他们就会灵活一些,不至于大老远的奔波辛苦,还要挑水作业。 “小川,你可真是好眼光。你知道吗?阮伯伯在这个庄园里最喜欢的地方,也正是这一处!光是这一点,你我倒是挺投缘的。” 阮泽清听完赵小川的决定后,不得不对他喜欢起来。 先前只听说赵小川个性无赖泼皮了些,早些年可没少让冯四娘受苦。 原本冯四娘写信给阮泽清时,阮泽清也只当是冯四娘受了赵小川的蒙蔽和忽悠,才一时兴起想要做兴建茶坊的事情。 因为在阮泽清看来,兴建茶坊这等大事,别说冯四娘,就连阮泽清自己来说,没有制茶的硬功夫,简直就是完全不长久的营生。 而赵小川偏偏狂妄自大,打起了制茶的主意,这便让阮泽清在心里对赵小川有了偏见。 而这种不靠谱,又不得不让冯四娘换了自己的一些房产,支持了赵小川的决定。 在阮泽清看来,这一连串的由头,皆是因为赵小川这个罪魁祸首,好在自己还有庄园能提供给冯四娘,供其使用,恰好可以为冯四娘减轻一些负担。 不过,无论是写信还是口头表达,冯四娘都告诉了阮泽清,让他务必一而再再而三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肯定赵小川的能力。 这才勉强让阮泽清心头对赵小川的防备减轻了些,也不再多对他为难。而是大大方方地招待他,也会主动与他说起了话。 “谢谢阮伯伯!阮伯伯的眼光才独一无二呢,这偌大的庄园,选址和建造都堪称完美。再论起庄子里的营生,更是被您打理得井井有条,锦上添花!” 要论起夸人和拍马屁,赵小川可是丝毫不怯场。毕竟在现代职场里,这些场面他可听得多了去了,完全就是张口就来。 “小川,那老夫我的任务呢?应该从哪里开始?” 赵小川循声望去,便看见了许铁匠和许四小姐在冯四娘身后,朝他招了招手。 “许伯伯,您的任务可是最重,所以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和杜信哥、阮策哥开口。要是有什么脏活累活的,您也大可叫上我们。” 很快,赵小川理了理思路,一边指着桑房的方向,一边铿锵有力地对许铁匠说。 “许伯伯,我看这桑房之外,正好有一排空余的杂房。待会我便带您前去,规划出位置来,选几个适合伸展手脚的地方,让您用于制造铁房。” “可能用不了几天,我便让四娘请上一些工,找来打铁用的料子,到时候您再在上面打制即可。” “好好好,老夫正等着大展拳脚了呢!小川,那你安排便是。” 一旁的许四小姐便没有搭上话,只是拽着父亲的衣角,静静地听着赵小川和他的谈话。 “许四小姐,那你呢?你要是呆着无聊,便只管跟着我们三人在桑房布置。” “要是你嫌弃我们男儿无趣,那我便求四娘回到陇笕城接来青青和姜璃,一同和你玩耍。” “哎,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哎我说阮策,你这小脑瓜有时候还挺受用啊,我们都没想到,你居然就想得如此周全了!” 杜信看着阮策和许四小姐,不怀好意地朝阮策推搡了几下。 阮策吃通地叫出了声,便连连说。 “杜信哥,我这还不是为了小川考虑,要知道许四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愉快,到时候许铁匠撂挑子走了,那你我岂不是又要挨小川的数落?” “哈哈哈......阿策,我发现你真是会说话啊,什么叫都是为了小川,我瞧着是为了你自己吧,是你觉得无聊,才想着让四娘回去接来青青和姜璃,好让你偷懒吧?” “我真没有,杜信哥,你这就冤枉我了。” 所有人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你一句我一句。辩得热火朝天,都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第045章 阿月 为了周全后续的安排,赵小川把烤制野生菌的烤房和许铁匠的制铁房一起安置在了相邻的地方。 所以,接连忙碌了几日后,许铁匠的制铁房总算有了雏形。 而烤房,也在红砖青瓦的构造中渐渐崭露头角。 “小川,我见这几日事情也忙得顺趟些了,那四娘就先回陇笕城,根据你之前的提议和要求,买上一些竹制的簸箕和筛子,用来摊晾茶叶。” 冯四娘其实心里想的,除了可以回到陇笕城替赵小川完成任务,还可以顺势回到玲珑酒肆看看沈昱和沈青青,最主要的还是她放心不下姜璃。 “那您便去吧,四娘。您也受累,跟着我们跑出来几日,都忙得顾不上玲珑酒肆里的一切。” 赵小川最了解冯四娘了,此时她怕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心思早就飞回到了玲珑酒肆里了。 于是,和赵小川商量合计一番,冯四娘便赶紧策马回了陇笕城里。 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自身有限,杜信和阮策等人倒是显得无所事事了,整日看着忙碌而又帮不上忙的许铁匠,心里久久憋足了劲,始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为了化解心头的这阵郁闷,俩人很快找到了赵小川,想让赵小川为他们出出主意解解心头的不快之意。 “小川,我和杜信哥来看看你,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能让我俩打发打发时间,顺便能为你排忧解难的......” 一进门,杜信和阮策俩人便看到了赵小川正躺在摇椅上,周身上下盖了一条浅色微薄的毯子,闭着双眼,正毫无波澜地晃晃悠悠摇动着椅子。 近几日天色微微阴沉下来,赵小川也正因为插不上手儿倍感无聊,正愁闲得发慌。 而眼下俩人送上门来,正是合了赵小川的意。 于是,赵小川眼前一亮,脑海里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然,趁着这阴郁沉闷的天,约上杜信和阮策去山野浅溪里一起钓鱼? 说干就干!不如就挑上这么个合适的天气,轻装涉水去拿上些鱼,回来做成烧烤,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反正,在这个时代里,自己还没有下过河呢! 赵小川一骨碌从摇椅上蹦起,兴奋地朝俩人大喊。 “阮策哥、杜信哥,要不然我们就去拿鱼吧!这个天气刚刚好,不闲干燥,也不会太过阴冷!” 杜信和阮策见他如此兴奋,便也满心欢喜的应和着。 “小川,拿鱼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只是四娘不在,我们并不熟络附近的河流和浅溪,也不知道去哪里较为合适?不然你去问问珮奶奶,看她能给我们出上什么主意?” “线路问题倒是简单,你们只说去或不去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拿鱼摸虾的事情,他早就想好了应该问谁最为合适。 这个人绝不会是这珮姨母,尽管她平日里也经常出门,走过不少地方。但对于这等有趣好玩的去处,她大概也不会比阮家家主阮泽清更为清楚。 “去去去!为何不去!我们连日待在这南苑里都快发霉了,眼下有了这样合适的时机,我们自然愿意和你一起外出同游的。” 阮策不假思索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此刻他只想尽快逃出这牢笼里,赶紧奔向山野里尽情地放肆一番。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且在此处等我,我去见见阮家家主,很快就回来。届时我们便再计划去往何处,便才作数。” 说完,赵小川径直走出了房门,直奔阮泽清的住处。 还没进门,就遇上了一个生的白净的小丫头,端着一个酒壶,正从阮泽清房间退了出来。 赵小川记得这个小丫头,好像叫“阿月”,平日里是侍奉在阮泽清左右的小仆。 这阮泽清真是好兴致,偏偏接借着阴雨天独自饮上了酒,还是说他房中还有什么客人前来拜访? 赵小川伸出手,一双机灵闪烁的眼睛望着阿月拦在了胸前。 “阿月姐姐,这家主房中是有什么贵客?尽是让你忙前忙后奔走了好几次。” 其实赵小川也是瞎猜的,他根本没有看见阿月来回奔走的狼狈。 “嘘,你可小声点......近日天气转变,家主心情也正郁闷着,所以才躲在房中借酒消愁呢!” 小丫头一边听着屋内的动静,一边贴在赵小川耳边,窃窃私语劝说着让他不要前去打扰。 “那阿月姐姐,你可知道,家主郁闷何事?为何如此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赵小川思来想去,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莫不是自己此番来这南苑置办茶坊,增添了烦恼给这阮家家主? 要真是这样,自己怕得尽快前去,自是应该对他好言相劝。 “大概是见了云筝姨娘那般憔悴的模样,想去亲近些,想出手帮衬些,又觉得不合身份、不合时宜吧?” 阿月从小便跟在阮泽清身边,阮泽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自是从小看在眼里,所以便也对他如此自怨自艾了如指掌。 “四娘?难道这阮伯伯真是四娘的青梅竹马?他们从前还真有一些纠葛?” 赵小川听到此处,不由得对着阿月八卦起来。 “那是自然!我们家主从前对云筝姨娘可是死心塌地......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他俩这才不得不成为了彼此的过客......” 阿月说到一半,又回过神来,对着赵小川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打量起他。又耸耸肩,脸上又转变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背过身走得远远的,仿佛方才那番高谈论阔是对着空气讲的。 而她的身后,还留下了一串妙语连珠。 “唉,跟你这小屁孩说这么多你也不懂......这世间的情情爱爱,等你长大了,尝遍了才会懂得其中的苦涩......” 赵小川看着阿月的背影,随即撇了撇嘴,扮作无辜的样子仰起头,望着无边无际的阴天,心里不由得叫起苦。愤愤不平跺跺脚,小声嘀咕道。 “你才小屁孩!臭阿月,还搞得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继而,又低下头,望着阮泽清那扇紧紧闭合的房门,大步走向前去,抬起手重重叩出了声响。 第046章 借物 “阮伯伯,我是赵小川,有事有求于您!” 赵小川声音洪亮,屋内的阮泽清虽已小憩,却将几个字听得明明白白。 “阮伯伯,我是赵小川,您快开开门。” 赵小川不依不饶地重复了几声,终于磨得阮泽清开了门。 “何事?快说!” 阮泽清也不知道是借了酒意,还是本就对赵小川心怀偏见,快言快语中竟没有一个字是对他的喜爱。 “阮伯伯,我只是想问问您,这南苑附近,可有浅溪或者河流?我想同杜信哥、阮策哥前去钓上几条鱼。” 赵小川直言不讳地说起了来意,也并不在意方才阮泽清的冷漠。 “南苑附近倒是有几条不假,出了宅子的门走上一里路,就有一条就近的浅溪。” 阮泽清刚说完,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并没有从眼光里褪下来,于是正要合上门再接着上床躺会儿。 “阮伯伯,那您少喝点,身体要紧!” 末了,赵小川见阮泽清又将房门合拢地严严实实,于是,又在屋外高声喊了一阵。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啊!” 于是,又甩甩衣袖,转身往院外走去。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屋内多问阮泽清却再也没有了睡意,回忆着赵小川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诗,反复在房里兀自高声朗诵起来。 不一会儿,阿月又将酒水打满送到屋内,看着他魔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家主,您怎么了?莫不是这赵小川对您说了什么不知所谓的话,您这才魔怔了?竟反复说着这一句话!” 阮泽清也不着急解释,突然又像被什么狠狠刺痛了一下,失声大叫道。 “不好,要是他们走错了路,可是进了那百兽林了!” 于是,健步如飞,阮泽清衣冠不整地扯开房门,失魂落魄地朝赵小川的院子走去。 ...... 远处丛林之上,密叶层层蔽日,少年郎身轻如燕,刚寻得个凉快处。 只见他一只手枕起头,肆无忌惮地躺在偌大的枝桠上,另一只手掐起一根细长的草叶咬在嘴里,还不时晃动着交叠的二郎腿,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我看这个姑娘有得救!”少年侧身轻跃,很快便又找到树下凉快地乘起了凉。原本拎在手里的桂花酿,此刻被他视若珍宝藏在怀里。 这么个大热天,真是要人命!要不是当年叶老头子逼着自己练了这一身轻功,自己一路哪里凉快飞哪里,不然自己早就热化在这光焰下了。要知道,他最怕的,除了叶老头子的婆婆妈妈,就是这青天白日了。正想着,怀里的桂花酿抱得更紧了,生怕这白亮的日头晒得蒸去一滴。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由于这一路来遭遇了太多追杀,那名叫“阿楹”的女子和那名被唤作“逸哥”的男子异口同声地问到。 该回答哪一个好呢?算了,叶老头子教过,不能按套路出牌。 “公孙家果然好儿女,竟敢在层层追杀中舍生忘死,一路护送朋友上不周山。”先开口夸一顿总是好的吧,反正叶老头子说过,是敌是友不管,先讲些好听的不会错的。 果然,奏效了。 “请问阁下是?”公孙逸见来人言语并无恶意,便立马对公孙楹示意,让她去照顾好云桑,自己来做交涉。 “七煞堂首尊——姜璃。”姜璃最喜欢向别人报自己的名号,特别是连同“七煞堂首尊”这五个大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报完名号,别人都会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好像他身上穿着一层金缕衣一般。这种让人瞩目的感觉让他分外满足。 果然,毫无疑问又应验了。公孙兄妹两人的眼神由之前的敌意,转变为善意,此刻又变为欣喜若狂。 “公孙逸、公孙楹见过七煞堂姜首尊,恳请姜首尊救救云桑!”兄妹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相继朝姜璃作揖,恳切地请求着。 “姜首尊,刚才是我兄妹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云桑!”公孙楹看看云桑,再看看手里那块染红的帕巾,为自己的无意冒犯不停地致着歉。 “无事,让我看看。”光焰依旧,姜璃很快穿过光影,来到马车内。伸手探了一下云桑的脉搏,微弱,但片刻之间无碍。于是思虑了一番,把桂花酿轻轻递给公孙逸后,转过头对二人示意:“无大碍,公孙姑娘同我在车内搭把手,公孙兄弟在外等候片刻。” 在姜璃的指引下,公孙楹很快把昏死过去的云桑扶到一旁靠住,默不作声地看着姜璃给云桑治疗。此刻的姜璃多几分清冷,形容沉静而内敛,公孙楹怔怔地望着他脸颊温热,一时之间,原本拥挤的马车内竟越发燥热。 一刻钟过去,姜璃使用天音诀给云桑逼出了体内的三颗冰魄银针,不一会儿又给她注入灵力,稳住她的命脉。 “好狠毒,常人一颗冰魄银针就足以毙命,何况三针齐发。好在云桑姑娘命不该绝,都没有伤及命门,好生修养三个月后便可痊愈。”姜璃一阵咬牙切齿,眼神里满是对下毒之人的仇恨,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找出来,也让他们受受这世间万种毒药,一番折磨后又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一次看到冰魄银针是七年前,姜璃六岁。父亲和母亲从琅琊回府的途中,经过黑松林,遭人劫杀,歹人使用的正是冰魄银针。姜璃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父母为了能护下她,用身体作盾挡住了一颗又一颗的冰魄银针。直到毒性很快蔓延周身,母亲和父亲再也挡不住了,口吐一团又一团黑血,瘫死在他面前。 好在姜璃并没有命殒于此,父亲和母亲的牺牲救下了他,他也不负父母期望地活到了如今,成为了七煞堂首尊姜璃。 “多谢姜首尊相救!我兄妹二人替云桑感谢姜首尊!”云桑得救,公孙兄妹长吁一口气后,对姜璃的出手相救不甚感激。 “都是江湖儿女,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姜璃只希望云桑尽快醒来,能为自己的追查提供些许线索。接着,他又把桂花酿藏回自己的怀里。 第047章 同去 许四小姐这才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在里面翻找了几下。 很快,便找到一把较为锋利的斧头从当中抽出身来,又熟稔地从两面合上柜门,扛上锄头来到许铁匠和杜信面前。 “爹爹,您看这些可以吗?” 许铁匠见女儿将手里的斧头和锄头一一举起,便走过来仔细查验。 “嗯,这两样应该够用了。” “杜信,你先拿去用,只是切莫大意,这斧头可是锋利得很哩!” 许铁匠语重心长地交代了一番,突然又心血来潮地补了一句。 “杜信,你把小女带上,告诉赵小川可千万要照顾好她!虽然是去游玩,也不要忘了回家的时间。” 杜信本想开口拒绝,毕竟外出拿鱼这种事,听着轻巧,充满乐趣,但实际却是极为枯燥和累人的活计。 再说还要带着许四小姐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子,之前她还因为生病养在深闺,想来也从没有涉足过山野之间,恐怕此行又会给大家增加不少负担。 不过,方才自己朝许铁匠借物,人家也大大方方借了给,此刻若是自己一口回绝也未免忘恩负义了些。况且也只去半天,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应下他也无妨。 “好的,许伯伯,我们会好生照顾许四小姐的!” 许四小姐原本也对父亲的安排大吃一惊,正愣了愣神,两眼疑惑地望着父亲。 不过仔细想来,只要能和赵小川一起同游,哪怕只是简单的 也并不失为一件美事。 于是,许四小姐便跟在了杜信身后,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门。 不一会儿,俩人便见到了正在老槐树下等待的赵小川和阮策。 刚碰上头,阮策就一把扯过杜信的衣角,小声在一旁质问起他来。 “杜信哥,不是说让你去借刀斧和锄头吗?怎么把这千金之躯的许家四小姐也给借来了?” 声音虽小,却被冷落在一旁许四小姐听得真切完全。不过她也并不生气,反而大大方方站到阮策身后,清楚明了地对阮策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阮策哥,你就别为难杜信哥。这馊主意是我阿爹出的,来也是我自己跟着来的,并不是杜信哥将我五花大绑捆来的!有什么话,你便直接对我说就好,不必为难杜信哥。” 阮策抓了抓头,完全没有了刚才阴阳怪气的模样,反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望着许四小姐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且低沉着声音说着抱歉。 “许四小姐,方才是我冒昧了!我不是不欢迎你的意思,只是我们此次是去山里,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并不像在自家屋院这般毫无顾忌、舒适自在。” “况且......你从前被养在深闺,并未涉足野外,我这不是怕你受不了这山间蚊虫叮咬,才会如此口出此言相劝与你的......” “阮策哥,谢谢你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此次出游确实是我和父亲唐突了,是我们有欠考虑......“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大家的行程,我脚程可快了!” 三人闻言忍不住大笑出了声,纷纷主动把许四小姐护在中央,完全没有刚才那番对峙之势。 赵小川从杜信手里接过锄头扛在肩上,又伸出手掌停顿在许四小姐面前,欢迎着她的加入。 “许四小姐,欢迎你加入我们出游小分队!那我们从此刻开始便是队友了。” “是呀,许四小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中的一份子了。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轻易埋怨队友,也不要随便散伙。” 阮策重有模有样地复着之前赵小川和他说过的话,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对许四小姐说道。 “许四小姐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同我开口,我阮策定当尽心竭力,为你排忧解难!” 许四小姐失声笑出了口,看着阮策成竹在胸地模样,感激不尽地点点头。 “多谢出游小分队,多谢阮策哥!我也尽力而为,一定不给大家增添麻烦的。” 一行人又和和气气成一团,决定开始此次出游之行。 出门左转,走上半里路,几人便看到了一个分岔路口。除了他们来时的方向,便还有四条分支出去的小路。且这四条小路漫长蜿蜒,并没有一眼就望到头。 依照阮泽清所言,赵小川等人应该在此处择路前行。 然而,阮泽清却没有说明白,他们究竟要选择哪条路才是正道? 如此,赵小川、杜信等人只能待在原地犯起了愁,纷纷抓耳挠腮不知该去往何处。 “赵小川,赵小川......” 正当众人一脸茫然,刚要打退堂鼓的时候,阮泽清边喊叫着赵小川的名字,边气喘吁吁地追赶而来。 “咦,小川,你听,这不是阮家家主的声音吗?” 杜信在原地定住了身,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呼喊声。 “我就说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我感觉就是阮家主了!不过这阮家家主追赶而来,肯定就是为了帮我们指路的事情。” 阮策眼里原本藏起来的点点星光瞬间又明亮起来,脸上也随之晕开了笑意。 赵小川也将来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确认就是阮泽清的声音后,就回过头看着来路大声回应着。 “阮伯伯,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直到看到了阮泽清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才迎上前去,扶着阮泽清的手,慢慢走到杜信他们身边。 “幸好赶上了,不然你们要是误入了百兽林,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就没办法向云筝交代了!” 阮泽清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后,终于匀住了气息。 “阮伯伯,多亏了你这阵及时雨,眼下我们正为选择路线而发愁呢!” 赵小川将阮泽清领到一棵大树下稍作歇息,又连忙跑到一旁摘下几片巴掌大的叶片,将它们摞在一起叠成了一把扇子的形状,挥舞着手腕,有规律地给他扇着凉。 “小川,早上是我疏忽了,忘记对你交代了,不然我就不用跑这一遭,你们也不必在此浪费时间等候,迟迟到达不了目的地了。” “没事的,阮伯伯,您言重了,一切都来得及,也刚刚好。” 第048章 制造鱼竿 “咦,许四姑娘也在这里,你爹舍得让你出山撒野来了?真是难得这老家伙糊涂一次了!” 阮泽清远远便看见了许四小姐,原本想打趣逗一逗她,但又转变了语气,继续对赵小川说道。 “小川,这分岔路口多,靠左的一条是通往百兽林的,是你们万万不能去的。右边那一条呢,是通往临县的幽径。至于中间的这一条,才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再行上一段距离,你们便能看到一条蜿蜒直下的浅溪。” “这浅溪鱼儿极多,少年时我曾和阿爷常来溪间摸鱼,几乎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阮伯伯,多谢您能赶来,不然我们可能就不会前去,大概要失望而归了。” 阮策一听阮泽清说“鱼儿极多”,便瞬间两眼泛光,连声向他表达着感激之情。 “是呀,不过还好,总算是赶上了。此番我也该放放心心回去了,家里也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我回去处理呢!” 过了很久,阮泽清身上的层层汗意,被赵小川一扇接一扇地扇得无影无踪。 他也终于有时间抽出手,理了理衣襟,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最后,又直起身板来,使劲跺了几下脚,朝赵小川、阮策等人挥手作别。 “你们相互照应好彼此,我就不再送你们,这就回去了。” 末了,阮泽清又语重心长地环顾了几人一圈,郑重其事地朝赵小川、杜信、阮策说道。 “你们可要好生照顾许四小姐,切莫让她有什么闪失!” 说完,阮泽清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那杜信哥、阮策哥、许四小姐,我们便开始启程了!” 所有人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目光殷切地望着前方充满了无限期待。 “小赵郎中,我见你们只带了雨具、锄头、斧头和一个包裹,并没有看见任何拿鱼用的工具和鱼篓......难道你们还会徒手抓鱼?还是你们另有高招来捉拿这浅溪里的鱼儿?” “许四小姐,我们此刻只管前行,等会儿到了溪边你就知道了,一切自会有答案。” 赵小川看着许四小姐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越发故作神秘,卖起了关子。 一边走,一边将目光扫向四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赵小川叫住了阮策和杜信,同他们一脸认真地说道。 “阮策哥、杜信哥,大家伙先停一停,此处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说着便蹲下身,指着一丛丛植物,对准它们就开始下锄挖动了几下。 终于,一丛丛树苗被他翻了身,挖了出来,他便开始领着几人开始理着树苗的根条和细茎。 众人不明所以,只是照着赵小川的要求,理出了十来根又细又长的树苗。 这树苗只有一根独茎,茎身笔直且绿得发黑。阮策凑过鼻子闻了闻自己的双手,隐隐约约间竟然有一股苦涩的臭味,顿时强忍着一阵恶心问道。 “小川,这是何物?为何这么难闻?” 赵小川一边清理着树枝的根茎,直到掐除了大部分多余的细根,只留下三五根较为坚硬,又显得纤长的白色须条,才心满意足地将它们一一收拢,回应着阮策的话。 “这种植物叫作‘百根臭条’,顾名思义它就是味道极为古怪发臭,且根须众多。” “不过,可别先忙着嫌弃它,我们此番拿鱼都全靠它了。” “小川,愿闻其详。” 杜信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地等待着赵小川对这种名为“百根臭条”的植物的详细介绍。 “你们看它本身长出的这些须条,像不像鱼线?” “确实和鱼线有几分相像。” 三人专心致志地听着赵小川的讲解,听到如此,便连连点头。 “闹难道这些根须都可以用来当作鱼线,挂上鱼饵钓鱼?” 既然讲到是“鱼线”,阮策便想到了可以挂上鱼饵钓鱼。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接下来只要找上蚯蚓的窝子,接着挖上一些蚯蚓用来做鱼饵便可开始钓鱼。” “什么?蚯蚓?还可以用来当作诱饵?我怎么从来不曾听爹爹说起过?” 许四小姐越听越一头雾水起来,许铁匠也喜欢钓鱼,也会在自家池塘养上些鱼儿喂养。 可是许四小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蚯蚓可以当作诱饵,用来钓鱼。 “真真切切,许四小姐待会儿大可亲自一试!” 赵小川信誓旦旦地说着,继而就又站起身来,钻进丛林里寻找着蚯蚓窝子。 蚯蚓喜欢在湿气重的松软土层安身,它们时常躲在里面并不出没暴露在空气里,只是从里面吐出更为细腻的泥土,推搡出洞口堆积成云朵似的形状。 所以,赵小川便根据蚯蚓的生活习性,低下头认真寻觅着蚯蚓窝子。 “小川,你看这是什么?” 杜信是第一个找到蚯蚓窝子的人,于是赶紧招呼着赵小川,让他抬上锄头过去,挥上几下,好将蚯蚓从土里翻出来。 “哇,杜信哥,您可真是好眼力,这么密实的灌木丛脚,都被您发现了蚯蚓的安身之所。” “哪里哪里,也让我瞧瞧!” 阮策同许四小姐一起奔了过来,果然在低矮的树下看到了一团又一团的泥土。 阮策只图好玩,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在泥团上戳了几下,不一会儿便将它们戳得散开在地,化成稀烂的泥浆。 “原来蚯蚓窝子长这样啊!真是我孤陋寡闻了,才第一次见。” 许四小姐第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蚯蚓窝子,便也同阮策和杜信整齐排开,等候着赵小川将里面的蚯蚓挖掘出来。 赵小川也不负众望,依着蚯蚓窝子上方的泥土,将蚯蚓老巢挖了个底朝天,蚯蚓也随之翻滚着身体,又急又跳地四处逃窜。 好在几人眼疾手快,一一将露出地表的蚯蚓捉住,将它们放进一个树叶折合缝制的窝子里,生怕它再逃去,没了鱼饵。 众人折腾一番后,又照着赵小川的指示,将蚯蚓分别掐断成约摸一寸的长短,纷纷绑在根须众多的百根臭条上,将它们当作挂好诱饵的鱼竿,齐刷刷来到溪边,各自找好地方,开始钓鱼。 第049章 开钓 溪水潺潺,细流漫长。 为了观察这条溪流里是否有鱼的存在,赵小川便拖了鞋,光着脚丫轻手轻脚地走进溪流中,俯下身去随机翻动了几块水底的石头。 接连翻了几个,见真的有鱼从石头底下速游而出,便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又回到几人面前。 “怎么样?小川,这浅溪里有鱼吗?” 阮策早就在原地摩拳擦掌了,见到赵小川回到溪边,便迫不及待地朝他问道。 “有鱼!有鱼!阮策哥,方才我看到这石头底下,真有不少石钢鳅。” 要说这石钢鳅,又被当地人称作“红尾子”、“红尾巴鱼”。它们对水质要求极高,主要生活在水质清冽、水流涌动的深山溪流里。 石钢鳅周身光滑,无鳞,体表有黑色斑纹,尾部呈红色。看似泥鳅,但个头却比泥鳅小了很多,最大也不过只有食指大小。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钓呀!” 阮策听说了水里有石钢鳅的踪迹,便一个劲地往里冲,不多时便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坐下,将鱼竿深入水中,开始垂钓。 杜信则在原地和赵小川一起,先为许四小姐找了一汪较为幽深的水塘,指着池水边上的一个较为光滑的石块,示意许四小姐坐在上面。 许四小姐也不推辞,照着他俩的要求,随即弯下腰,将裤腿胡乱卷起几个深浅不一的褶子。 又随手从一旁扯下一条挂满叶子的枝条,在石块上横扫了几下。 将它们垫上后,才曲腿坐在上面,有模有样地抻出一根筷头大小鱼竿,将上面挂着六七节蚯蚓身体的鱼线尽数深入水底。 “小赵郎中,这便好了吗?” 许四小姐低声细语地朝赵小川问道,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池里觅食的小鱼。 “嗯,许四小姐,再等上片刻,要是有鱼上钩,你自会感觉到鱼竿轻微的震动感,届时你再将鱼竿提起,从这些根根条条的鱼线上捉下小鱼就可以了。” 赵小川说完,又恐不妥,便又找来阮策一路背来的雨伞,撑开一把,在许四小姐面前演示着用法。 “许四小姐,这伞可是有两用!若是你觉得有石钢鳅咬住了你的鱼饵,你来不及收杆,你便可以使用这把伞,将它倒过来,用来接收它们,将它们逐一从鱼线上扒落。” “要是下雨,或是阳光毒辣,你便又可将伞恢复平常那般使用,用来遮光避雨。” “噢,那我便懂了,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小赵郎中。” 许四小姐很快领悟了赵小川所说的内容,便将雨伞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依照方才的演示翻过伞面,接着开始钓鱼。 “杜信哥,也给你试试?这可是懒人妙法!” 杜信若有所思,捎过一把雨伞也散到了溪流的另一边。 至于阮策,虽然说他是第一个钓上石钢鳅的,但很不幸的事是,因为他准备得不够充分,又太过于急躁,钓上石钢鳅后,又眼睁睁看着它脱线而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与失落。 于是,看到了赵小川教给许四小姐的妙招,不禁目光一转,冲着赵小川压低嗓子喊道。 “小川,我也要,你也给我一把吧!” “好,阮策哥,马上就来。” 赵小川很快抱起两把雨伞,走到阮策面前。 又将雨伞抻开,分了阮策一把,自己则抻起最后一把,四处张望,也找到了一个钓点开始钓鱼。 石钢鳅咬住蚯蚓的那一刻,许四小姐方才觉得,连同鱼竿一起震动的,不只有手腕。 还有她那一颗原本以为钓鱼只是寻常儿戏,并为此波澜不惊的心脏。 “噔噔噔......” 许四小姐很快察觉到,原本只是试探性咬钩的石钢鳅,此刻似乎死死咬住鱼饵,在水里强拖硬拽,想要将鱼饵大口吞下! 许四小姐手里的震感越是强烈,她的心也越是紧绷得如同一根弦,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说时迟那时快,许四小姐瞅准时机,很快将鱼竿从水面提起,送到备好的伞里。 一条、两条、三条......足足有五条活蹦乱跳的石钢鳅落入伞面! “我成功钓到石钢鳅啦!而且钓了五条!” 许四小姐欢呼雀跃,语气里带着点可爱的骄傲,张望着众人,朝他们炫耀起了自己的首次收获。 “哇,真羡慕许四小姐,一开局,就一并钓了五条石钢鳅。” 阮策望着许四小姐满脸喜色的许四小姐,又低下头自言自语起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脸上却多出几分懊悔——方才要不是自己太过于心急,此刻也已是收获了不少石钢鳅。 杜信虽然涉过了溪水,到了浅溪的另一侧,但还是知道了这一侧许四小姐的动静。 不过他也并不急躁,若无其事地继续望着水面出神。 “噔噔噔......” “噔噔噔......” 阮策和杜信几乎是同时提起手里的鱼竿的,他们各自望着伞里弯曲着身体跳动的小鱼,脸上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杜信哥,小川,我也终于上鱼了!” 阮策兴奋地叫出了声,继而称赞起赵小川。 “小川,你这方法可以呀,既不用担心会耽误了提杆的时间,石钢鳅从鱼竿上脱落入水,又因此不用来回跑动捡鱼,省了不少力气,真是一举两得呀!” 见赵小川没有搭理他,阮策又自顾地补充着鱼竿上脱落的鱼饵,将蚯蚓的身体分成一寸大小,挂在根须上捆成一团,继续将系得稳稳当当的鱼饵投入水中,耐心地等着石钢鳅上钩。 杜信来来回回提了几竿后,伞里早已装下了不少石钢鳅,于是,便开口问起赵小川。 “小川,我看现在大家都上了不少石钢鳅了,那要如何将它们装好带回南苑呢?” “对哦,小赵郎中,大家刚才都光顾着钓鱼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装鱼的事情。我们应该去哪里找一些容器或者其它器物,来装这些石钢鳅呢?” “不急,方才我在岸边就着溪水,用石头和泥沙囤起了一个小塘子。大家伞里的鱼要是多了,尽管放进里面先养上片刻。” 第050章 脸红 赵小川稍微停顿了片刻,又抖了抖粘在裤腿上的沙子,继续说着。 “至于怎样带回南苑?我来时便计划好了,只要在回家之前,找来稍微硬挺的草芯或者细长的藤蔓。穿过鱼鳃一侧,便可以将它们如数带回。” “小川,我看你来时特意交代——要带着锄头。是什么需要用到锄头的地方吗?” 杜信一脸好奇的看着赵小川,他实在不相信此行的目的只是来这浅溪里钓鱼,而是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 至于又是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也应该没有人比赵小川更清楚。 “杜信哥,果然……这天下的事情,没有哪一件能逃得过你的眼睛!” 赵小川着实被杜信敏锐的洞察力震惊到了,寻常人哪里会留意这么多。 大概都以为赵小川带锄头上山,只是单纯地为了挖上一些蚯蚓,当做钓鱼的饵料。 一定不会再想到—— 他除了钓鱼之外,还会抬上锄头来到深山密林里,再寻觅一番,挖采上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山珍。 “原本我是想着要是钓鱼顺利的话,不出午时,我便会有很多收获。” “如此我便会再在路上做好记号,再往山里涉足一段距离,去丛林里面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一些野菜之类的,好一并带回南苑。” “小赵郎中,那我们便再努力些,尽快钓上鱼来。如此,我们便可以随你到深山里再探寻一些奇珍异宝,开开眼界了。” “是啊,小川,不管说什么,只要进了山里,无论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的足迹去到哪里!因为我坚信,只要跟着你,我就会增长见识,见到一些前所未见之物。”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川,眼下我和阿策、许四小姐定当尽心竭力。” 三人争先恐后地向赵小川当即表明了态度,接着又很快静下声来,手里紧紧抓着各自的鱼竿,更加专心致志地将心思倾注在面前的一眼清泉里。 果然,还没到正午,几人在溪边挪动了无数个钓点后,终于又累又饿,四肢乏力地抬不起手来。 “来,许四小姐,这是给你的水和干粮。钓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你快先歇会儿,吃上几口垫垫肚子。” “谢谢你,小赵郎中,我正饿得两眼冒着星光,只想找一处凉快地舒舒服服地歇上一阵。” 许四小姐也不故作客套,伸手接过了赵小川递过来的水壶和一袋干粮。 干粮是用几块干净的方正帕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的。 许四小姐早已饿得失去力气,但也还勉强直起双手,一层一层地将帕子剥开。 直到露出几个烧饼和一些零嘴混合其中,这才抓起一块甜腻的冬瓜蜜饯放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多谢小赵郎中!” 许四小姐从前听许铁匠说过,人要是被饿得头晕眼花时,切莫着急大口进食。 只要将一些含有糖分的零嘴吃下,全身只需片刻又便会恢复生机,充满活力。 于是,她便试了。 也果然,父亲从前教给她的法子,也奏效了! 方才只觉得周身无力,轻飘如柳絮。而在接连吃了几口冬瓜蜜饯后,她又缓过神来,便又觉得浑身气血通畅,就连呼吸也稳当了不少。 “再多喝几口茶水,你那惨败如纸的脸色才会红润起来。” 阮策看着两人,也和杜信从河岸的两边,收拢了雨伞,提着鱼竿相继走了过来。 “真是见色忘友的家伙,都光顾着照顾许四小姐,硬生生冷落了我和杜信哥!” 阮策看着为许四小姐端茶送水的赵小川,走到他的耳边使劲吹出一口气,丝毫不留情面地对着他说道。 阮策“咻”的一下,一阵红晕从耳根开出花来,瞬间染红了他的整个脸颊。 许四小姐也不例外,闻言瞬间低下头去,任由一股热腾腾的气流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甚至感觉到周遭的风也跟着燥热起来,拂过脸颊都能留下淡淡的温热。 “阿策,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临走时,许铁匠和阮家主交代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信一把扯过阮策,数落起他不分是非,不应该拿许四小姐做文章。 胜在许四小姐并不计较,只当阮策无心而为,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捧着的茶壶摇晃了几下,又大大方方地递了出去。 “阮策哥,这壶里还有不少茶水,您也装点喝喝看。入口清凉,化苦回甘生津又快,绝对能去去你心里的燥。” 伙计是有些眼力劲儿的,这下并没有再瑟缩半分,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也不开口扰他,只是默不作声地遵从着他的意思,给他开了房门,进去利索地拿出耷在肩上的灰褐色布巾对着桌椅一阵擦拭。 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得严实,不少夜虫还是钻了空子被店内隐晦的烛光吸引进来。伙计走到燃了大半的烛台前,挥起布巾又再次掸了掸,见飞虫差不多四散而去,他才点头哈腰地给少年赔着笑,从偌大的房间抽出身来,下楼去准备牛肉和酥饼。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伙计很快敲门而入,又打了一壶桃花酿,连同盛满牛肉和酥饼的碗碟一一放在桌前,才慢慢退出门外去。 少年的目光很快被窗前那方摇动的烛台吸引过去,只见烛台周遭围绕着三两只飞蛾,深灰色的翅膀不停地扑腾着,身子抖动着落下一层细腻的灰绒,却不知死活,愈发靠近那一圈炙热的光亮。 他竟越发出神,目光在此停了许久。刚想抬手挥出力气掸去扑火的飞蛾,却又恍然顿住。世间万物,自有它们的来处和去处,自己也不可一一照应。正想着,便转过头,随着夜色痛快地饮了几口。 不周山,除了一条直通七煞堂的路,其余三面均有山峰座座相连形成悬崖峭壁,绝壁之间,枯松老枝倒挂倚贴。悬崖百丈,峭壁绵延,是风景,也是绝处,固有江湖传言:凡擅闯七煞堂者,则如困兽入牢,有来无回。而七煞堂,名字虽然凶悍,却救万民于水火,是江湖众生所望。 第051章 余温 过了一会儿,几人吃饱喝足,便开始收拾起东西,准备前往深山里。 正如赵小川所说,钓上来的鱼儿均被他找来两根硬实的、纤细的藤蔓,将鱼儿叠串好后,继续放进水里浸泡着。 他们商量过了,此刻进山,带着这些鱼儿只会招腥,引来一些苍蝇之类的虫物。 再加上他们只熟悉这条小路,也正意味着稍后他们将原路返回。 因此,众人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也就是——在河边用石块加固做成一个水塘,将两条鱼串藏进水里。 这样做的目的,一来可以防止辛苦钓上的鱼儿被野猫之类的山物给截胡,二来便可以让鱼儿保持鲜度,最大限度的保证了鱼儿的质量,鱼儿自然不会发烂、发腥、发臭。 一切都收拾完毕后,在赵小川的带领下,阮策背着包,杜信抬着锄头,赵小川拿着斧头,而许四小姐则独自撑起一把伞,几人便顺利进了山林里。 “咦,明明此处有这么多的松树,也有这么多的酸蜂前来采集这些松脂,为什么此处就没有看到酸蜂的巢穴呢?” 赵川看着眼前这片青翠欲滴的松林,因为正值夏日,天气闷热,松树受热向外排出松脂,凝结成一颗又一颗透明的珍珠似的眼泪。 而那些并没有完全干透的松脂,纷纷从偌大的枝干上溢出,散发着阵阵松香,迎来无数只小虫在上面盘旋。 “小川,你自言自语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阮策跟在赵小川身后,见他停下了脚步张望着松树,还不时蹲下身抬起手去触摸松脂,就好奇地朝他问道。 “大家看,这种小黑虫叫作‘酸蜂’,也是蜜蜂的一种。” 赵小川凑过身,伸出手在松树根旁指着比划起来,继续说道。 “这种酸蜂不同于其它蜂种的是,它们不会叮咬人,而且它们的蜂巢只会在土堆里,并不会像其它蜂种一样,将蜂巢建造在树洞里、树干上、或者建造在悬崖上。” 杜信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小川进山非得要求带着锄头了。 “小川,那你看这附近有可能有它的巢穴吗?” “杜信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我们再在这附近转转,兴许真能找到它们的老巢。” “是呀,我看这一路走来,就是此处松林长势最为密实,松脂也流淌得最多。而且,根据我的观察,此处酸蜂的数量最多,怕是这酸蜂的巢穴就在附近!” 方才这一路走来,许四小姐就观察着赵小川的一举一动,因此也猜出了大概,知道了他要找到酸蜂巢穴的这件事。 “依你所言,酸蜂的巢穴大多都藏在土里,所以只要我们围绕着这片松林,扩大范围寻找,岂不是就有收获的可能?” 阮策总算听明白了,只要留心地面,就极有可能找到它们的踪迹。 “是的,阮策哥,我也正有此打算。眼下我们只要以此处为中心点,仔细在附近寻找,就可以将它们收获。” 末了,他又看着许四小姐,郑重其事地说道。 “许四小姐,你是要同我们一起找酸蜂?还是就待在原地稍作休息?我们走的也不会太远,但你要是害怕,不想留在原地,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之中......” 独自待在原地?她才不要!要是遇到蛇虫或者野兽,那该怎么办?岂不是一命呜呼! 想到如此,不等赵小川说完,许四小姐便不假思索地接过他的话,抢着答应道。 “那我便跟你一起走!” 说完,便对上赵小川那双清澈见底的眼。 相视片刻后,她又慌慌张张将视线移到别处去,只觉得耳根发软,竟只听得见自己心脏“噗通”乱跳的声音。 “好......那......许四小姐便紧跟着我!” 赵小川见许四小姐如此直白,竟也支支吾吾起来。 “好,小川,许四小姐就交给你了。我便和阿策一起,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杜信见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领着阮策首先走进了丛林里,认认真真搜寻着酸蜂巢穴的所在之地。 “咳咳咳......许四小姐,那你就紧跟着我,万万不要走丢了。杜信哥他们往了南边走,我们便往北边绕道。” 许四小姐反而被他惊慌失措地样子逗乐了,于是便连连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松林里四处散发着松脂清香的气味,赵小川走在前头,举起斧子砍下一根树枝,削去多余的枝干递给许四小姐。 “许四小姐,眼下也没有什么傍身的武器。要是害怕,你就先拿着这根木棍,左右敲打出一些动静。万一有蛇,它们也会自觉爬向别处。” “蛇?从小到大,我可最怕蛇了!你别吓我,小赵郎中!“ 许四小姐一听说有蛇,便惊得贴到赵小川身后,一只手死死拽住赵小川的衣角,另一只手则滑过他的身侧,紧紧抓住他的左手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小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脑海里闪过一道闪电,瞬间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不......不好意思,小赵郎中,我自小便怕蛇怕得要紧......” 不用看了,熬夜改文 琅琊城外十里处——珑月客栈内,几台老旧的油灯上蒙着一层乌黑发腻的灰垢错落在各处,有气无力地闪出暗淡陈旧的光。 因为平日经营淡薄,掌柜的半个月前便轻装简从,骑着毛驴到青宁镇会友去了。临走之前,他把客栈交给店里唯一的伙计,并特意交待要勤于打理。伙计也规矩,虽日子悠哉,却也谨记着掌柜的吩咐。 今日忙碌,伙计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正打着哈欠拨弄着算盘,学着掌柜平日的模样也做起了账。他并不觉得劳累,毕竟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此刻他只想着忙完去伙房里拎个热水桶,痛痛快快洗个澡后,不愁不忧地睡去。 突然,伴随着一阵劲风,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店中。 先入店的是一位御风而行的少年,一呼一吸之间,伙计便看到少年如飞菩落叶,步履轻疾地坐在店中央。身后追逐的,是几个黑色的紧身长衫包裹,严严实实蒙着头面的人。 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对峙,却也不得不抛下手中的毛笔,拿起账本塞进怀里,惊慌失措地躲进了柜台。 他时不时探出头来,没看几眼又瑟缩回去,双手抱起托盘护在头顶,嘴中念念有词的祈祷着什么,继而蹲进里间,像一只蠕动的青虫一般,惊慌失措地将自己颀瘦的身躯往里头埋得更深了。 第052章 挖呀挖 熬夜改文中,不用看了 午时,不周山。 日高人渴,燥热的天透不出一丝风来。 冗长的道路上,一辆马车正朝着前方匆忙赶路。道路两旁,是整齐排开的一丛丛毛竹,竹林茂密蜿蜒,倒是遮蔽了不少马车上方投下来的灼灼日光。 车夫是个健壮的络腮大汉,只见他眉头紧蹙,顾不得擦去额上密密麻麻的汗,却将握在手里的缰绳紧了又紧,马不停蹄地往前路赶去。 他已经这样舟车劳顿两日两夜了,眼看快到不周山了,内心原本按捺住的万般焦虑换作了欣喜,更不由得自己此路途中再多稍有一刻的耽搁了。只要进了不周山,就是真正的七煞堂了。只要有七煞堂在,云家小姐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车内那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心急如焚,高声对着车夫喊到:“逸哥儿,云桑又吐血了!”说完,攥紧手里一块干净的帕巾焦急地朝那名女子的嘴角拭去,只见一团黑红色的血迹迅速在上面氤氲开来,令人毛骨悚然。 日光耀眼,此刻愈发刺得人心慌。 “吁......”拧在车夫手中的缰绳终于在一道急切声中由紧迟缓。就这样,马车在一方毛竹下停歇下来。 “云桑,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们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 豆大的汗珠密密层层,一颗,一颗从男子额头滚落下来。 云桑缓缓睁开眼,挤出一丝笑,反来安慰道:“逸哥哥,阿楹,云桑无事。”继而转过头看着拥她在怀的女子,低声说到:“阿楹,你别哭,我没事。”话音刚落,又沉沉睡去。 远处丛林之上,密叶层层蔽日,少年郎身轻如燕,刚寻得个凉快处。 只见他一只手枕起头,肆无忌惮地躺在偌大的枝桠上,另一只手掐起一根细长的草叶咬在嘴里,还不时晃动着交叠的二郎腿,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我看这个姑娘有得救!”少年侧身轻跃,很快便又找到树下凉快地乘起了凉。原本拎在手里的桂花酿,此刻被他视若珍宝藏在怀里。 这么个大热天,真是要人命!要不是当年叶老头子逼着自己练了这一身轻功,自己一路哪里凉快飞哪里,不然自己早就热化在这光焰下了。要知道,他最怕的,除了叶老头子的婆婆妈妈,就是这青天白日了。正想着,怀里的桂花酿抱得更紧了,生怕这白亮的日头晒得蒸去一滴。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由于这一路来遭遇了太多追杀,那名叫“阿楹”的女子和那名被唤作“逸哥”的男子异口同声地问到。 该回答哪一个好呢?算了,叶老头子教过,不能按套路出牌。 “公孙家果然好儿女,竟敢在层层追杀中舍生忘死,一路护送朋友上不周山。”先开口夸一顿总是好的吧,反正叶老头子说过,是敌是友不管,先讲些好听的不会错的。 果然,奏效了。 “请问阁下是?”公孙逸见来人言语并无恶意,便立马对公孙楹示意,让她去照顾好云桑,自己来做交涉。 “七煞堂首尊——姜璃。”姜璃最喜欢向别人报自己的名号,特别是连同“七煞堂首尊”这五个大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报完名号,别人都会两眼放光的看着他,好像他身上穿着一层金缕衣一般。这种让人瞩目的感觉让他分外满足。 果然,毫无疑问又应验了。公孙兄妹两人的眼神由之前的敌意,转变为善意,此刻又变为欣喜若狂。 “公孙逸、公孙楹见过七煞堂姜首尊,恳请姜首尊救救云桑!”兄妹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相继朝姜璃作揖,恳切地请求着。 “姜首尊,刚才是我兄妹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云桑!”公孙楹看看云桑,再看看手里那块染红的帕巾,为自己的无意冒犯不停地致着歉。 “无事,让我看看。”光焰依旧,姜璃很快穿过光影,来到马车内。伸手探了一下云桑的脉搏,微弱,但片刻之间无碍。于是思虑了一番,把桂花酿轻轻递给公孙逸后,转过头对二人示意:“无大碍,公孙姑娘同我在车内搭把手,公孙兄弟在外等候片刻。” 在姜璃的指引下,公孙楹很快把昏死过去的云桑扶到一旁靠住,默不作声地看着姜璃给云桑治疗。此刻的姜璃多几分清冷,形容沉静而内敛,公孙楹怔怔地望着他脸颊温热,一时之间,原本拥挤的马车内竟越发燥热。 一刻钟过去,姜璃使用天音诀给云桑逼出了体内的三颗冰魄银针,不一会儿又给她注入灵力,稳住她的命脉。 “好狠毒,常人一颗冰魄银针就足以毙命,何况三针齐发。好在云桑姑娘命不该绝,都没有伤及命门,好生修养三个月后便可痊愈。”姜璃一阵咬牙切齿,眼神里满是对下毒之人的仇恨,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找出来,也让他们受受这世间万种毒药,一番折磨后又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一次看到冰魄银针是七年前,姜璃六岁。父亲和母亲从琅琊回府的途中,经过黑松林,遭人劫杀,歹人使用的正是冰魄银针。姜璃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父母为了能护下她,用身体作盾挡住了一颗又一颗的冰魄银针。直到毒性很快蔓延周身,母亲和父亲再也挡不住了,口吐一团又一团黑血,瘫死在他面前。 好在姜璃并没有命殒于此,父亲和母亲的牺牲救下了他,他也不负父母期望地活到了如今,成为了七煞堂首尊姜璃。 “多谢姜首尊相救!我兄妹二人替云桑感谢姜首尊!”云桑得救,公孙兄妹长吁一口气后,对姜璃的出手相救不甚感激。 “都是江湖儿女,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姜璃只希望云桑尽快醒来,能为自己的追查提供些许线索。接着,他又把桂花酿藏回自己的怀里。 “眼下就靠云桑姑娘自己了。此番你们前来七煞堂,也是送云桑姑娘避难,且同我一道上山吧。”说完 第053章 酸蜂蜂蜜 酸蜂的蜂饼不同于其它蜂种的蜂饼,酸蜂的蜂饼呈黑褐色,而且形状酷似一颗颗凝结成珀的黑珍珠,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蜂蜜和蜂浆。 看着这黢黑的蜂饼,几人不可置信地从赵小川手上接了下来,陆续尝试着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说呢?奇奇怪怪...... 酸蜂的蜂蜜清甜,有的带着几分酸涩。除此之外,有的又生出一丝微苦,微苦中又带着一阵清凉感。 “真奇怪!明明只是都是同一种蜜蜂制造出来的蜂蜜,为何还要分出这么多味道?它们不累吗?” 阮策将手上的蜂蜜都吃得一干二净,而蜂蜜不尽相同的味道却使他尤为深刻。 “是呀,这酸蜂蜂蜜的味道尤其让人难忘!有苦有甜,有酸有涩,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杜信哥,你们来瞧,这里还有很多呢!你们要是再尝,我便取下来给你们。” 赵小川指着偌大的蜂房,又从里面掰下几片蜂饼给几人。 “真是开胃,好吃,好吃!” “要是吃寻常蜂蜜,只怕是早就心慌发腻。而这酸蜂的蜂蜜,味道独特,差不多可以让人吃到饱。” “许四小姐,分你一片。可别嫌弃,你再多吃点,方才在溪边就没见你好好吃东西。” 杜信见许四小姐对这酸蜂尤为偏爱,接连品尝了两片蜂饼后,他又热心肠地拿起手里的蜂饼递出去给她,让她收下,尽管敞开肚皮饱餐一顿。 “是呀,许四小姐,既然你这么喜欢吃这蜂蜜,就多吃点。我瞧着这酸蜂蜂蜜倒是独特,你就不用担心它过于甜腻。” 看着大家对这酸蜂的喜爱,赵小川也随手摘下一块蜂饼,沉浸在甜蜜与酸涩兼并的滋味中。 “杜信哥,不过......似乎我们遇到了一个难题......” “小川,此话怎讲?” 杜信嘴里还不停嚼动着蜂蜡,听到赵小川说遇到难题后,便使劲嚼了几口后,将蜂蜡里面的蜂蜜尽快吸取干净,望着他问道。 “杜信哥,你们看,眼下我们都吃都差不多了......可是你们看。我们来的时候疏忽大意,并没有带什么可以装蜂蜜的工具。” 杜信闻言连连摆手,又拿来一块蜂饼,一边吃一边胸有成竹地说。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小川,这个问题包在我身上,你就尽管先大饱口福吧!” 原来,方才阮策和杜信去另一个方向寻找酸蜂的时候,在一条阴沟旁看到许多芭蕉树。 于是,看着这些诱人可口的酸蜂蜂蜜,在赵小川还没有开口之前,他便计上心头,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杜信哥,莫非你自己带了工具?” 可是,赵小川和其他人这一路来,并没有看到过杜信带着什么可以装蜂蜜的工具啊! “小川,你就好好把心装进肚子里,等我们吃饱喝足,我和阮策再去将它们取来装这些蜂蜜也还来得及呀!” “好,那我就先不着急。” 于是,几人又在林间大快朵颐,品尝着酸蜂蜂蜜。 过了好一会儿,杜信见大家都休整得差不多了,都他才向阮策开口道。 “阿策,你可记得刚才那几棵芭蕉树?” “我记得,那几棵芭蕉树长在阴沟里,长势正好,叶子极为伸长和宽阔呢......等一下!杜信哥,你说的包装蜂蜜的东西,该不会是芭蕉叶吧?” 阮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杜信说的话。 “的确如此!阿策,那就麻烦你和我再返程一趟,将芭蕉叶采来,用它们来包装这些蜂蜜!” “好,杜信哥,那我就带上斧头,跟着你再去林子里一趟。” 说着,两人便又再一次消失在赵小川和许四小姐的目光中。 阮策和杜信,又迎着方才的痕迹,踩踏着地上的树枝劈啪作响,一股脑钻进了丛林里。 来到背阴的山沟里,俩人果然看见了几从高低不一的芭蕉树。 杜信个子较高,挑拣出芭蕉树上的大叶片,用斧头对准芭蕉叶茎,朝它们砍了几下。 阮策长得瘦小,只能在芭蕉树下收拢着叶片,很快就收集了一堆叶子放成一堆。 “杜信哥,我看足够了,这些能装得下蜂蜜了。” 阮策在心里默数着芭蕉叶片的数量,见数量足够,便开口朝着只顾朝上看芭蕉叶的杜信说道。 “哈哈哈,不好意思,阿策,你杜信哥我光顾着砍的事情,竟然没有在意到底砍了多少了。数量足够就好,我俩再挑拣几片好的,叶面相对硬挺开阔的芭蕉叶,带回去给小川使用。” “好,杜信哥,那我便再挑拣挑拣!” 于是,阮策就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 别的事情我做不好,这点小事可难不倒我! 阮策边忙着挑拣,边信心十足地对自己说道。 “杜信哥,你看,这样合适吗?就这几片符合条件。” 阮策忙完之后,又征询起杜信的意见。他得格外小心,万一挑到了不够合格的叶片,再在回家的途中出现了破裂外漏的情况,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嗯,做得不错,阿策,你挑拣出来的这几片就很不错,看着就十分顺眼。” 杜信看着阮策对着这一堆芭蕉叶挑了又挑,拣了又拣,一副不容闪失的模样,不由得对他连连称赞。 “我就是怕有个万一,教大家寒了心,可不好。” 阮策对自己的磨叽解释道,他现在做不了大事,却极想做好每一件小事,不给赵小川和杜信添乱。 “阿策,你不要想太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所以你就宽下心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杜信太理解阮策的言外之意,只是有些心疼阮策,便字字珠玑地安慰着他。 “我知道,杜信哥吗,谢谢你的安慰。我所做的,就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和旁人无关。” “好吧,阿策......总而言之,你可千万不要对自己太过于苛刻。” “好,杜信哥,我知道了。” 阮策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自顾地分配着芭蕉叶。 说完,俩人便开始收拾起斧子,肩上扛起挑拣出来的芭蕉叶片,又踩踏着噼啪声,继续回到赵小川和许四小姐面前。 第054章 回程 赵小川看到俩人归来,就连忙从地上跳起,一边拍打着衣面上粘上的尘土,一边小跑到阮策跟前,帮扶着他将一捆芭蕉叶整齐有序地放下。 “小川,你看,这些应该能用。” 阮策顺着八角茎将它们对折,又在另一张芭蕉叶面上撕下一片光滑硬挺的部分,卷成漏斗的形状放在第一片叶面对折的部位。 为了使芭蕉叶面不被路上的粗枝烂叶刮破,他又找来几张全新的芭蕉叶,里三层外三层,将原本做好的包装再裹上一层厚重而又坚硬的外壳。 如此,一个完美的蜂蜜装置袋子就做好了。 杜信见到阮策做事滴水不漏,也仿照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也做了一个同样大小的装置,他俩还为此起了个别致的名字——芭蕉袋。 袋子的问题解决后,赵小川便开始从酸蜂蜂巢里取出一片又一片蜂饼。 看着上面裹满的蜂蜜和蜂浆,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忙碌了一阵后,几人总算满载而归,沿着来时的幽径,根据之前做的记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深山。 来到河边,两手空空的许四小姐便一个劲奔在最前头,跑到赵小川设置的水塘里,拿起压在上面的石头,将它们逐一搬到脚边,直到见到两串红尾鱼沁在水底,她才喜笑颜来,回头冲着几人喊道。 “鱼儿还在!鱼儿还在!“ 几人只是笑笑,接着走到许四小姐的面前,听着她自言自语起来。 “所幸鱼儿还在,我也不必两手空空地回去了,保管小鱼的事情你们尽管交给我便是。” “许四小姐,你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这石钢鳅腥味极重,你带着它们难免惹得全身异味。” 阮策见许四小姐只顾好玩,担心她惹了鱼腥味,便好心开口提醒着她。 “没事没事,阮策哥,蚯蚓也碰了,鱼儿也钓了,酸蜂也挖了......你看你们都在负重前行,只有我两手空空。所以你就别拦着我,让我做这件小事,也为你们分担分担。” “既然许四小姐话已至此,那我就不好再阻止你了。你可千万注意,切莫让鱼儿贴近衣面,不然惹得一身腥味,可是得不偿失。” “好,我会谨记你所说的,谢谢你,阮策哥!” 许四小姐看大家都不再反驳,便从水里捞出两串石钢鳅,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走在几人中间。 夕阳西下,虽然今日一大早就阴晴不定,不过好在临近午时,天色逐渐开明,周遭亮堂。 所有人这才如愿以偿,见到了夕阳,并在太阳夜幕降临以前,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南苑。 “爹爹,我们回来了!您看我们都带了啥好东西?” 许四小姐刚一跨进院门,就朝着院里喝茶等候的许铁匠大呼小叫,分享着这一天的收获。 “让我瞧瞧!乖女儿,今天玩的怎么样?” 许铁匠并不着急忙着看鱼,只是起身走到许四小姐身旁,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上下打量着她。 “爹爹,今天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我和哥哥们不仅钓了很多石钢鳅,而且......” 许四小姐故意压低声音,从阮策手里接过一包装着酸蜂蜜的芭蕉叶,朝许铁匠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故弄玄虚地问道。 “爹爹,您猜猜这又是什么?” 许铁匠看着女儿两眼星光闪烁,一脸期盼地等着他猜这包裹的物品,并不扫兴,捧场开口猜道。 “让爹爹好好瞧瞧......” 阮策看着这父女俩可真有意思,于是也配合地将自己手里拿着的芭蕉袋子递过去,让许铁匠仔细观察一番。 许铁匠接过芭蕉叶袋子,摸了又摸,闻了又闻。可是除了闻到芭蕉叶的气味,和感觉到里面松软柔滑,并不知道这芭蕉叶袋里装着的到底是何物? “这是......” 许铁匠耷拉着脑袋,实在想不出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于是便一脸认输的模样,看着许四小姐,眼神慈爱地朝她说道。 “柔儿,爹爹实在是猜不到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你可以打开让爹爹看一下吗?” 语气里充满宠溺,并一脸恳切地等在原地,等待着许四小姐揭开谜底。 “好了好了,就让您老人家见识见识......” 芭蕉叶袋子又周转到许四小姐手中,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许四小姐顺手从桌子上找来一把小刀,轻易割断了绑在上面的绳子。 还没等她一层接一层地剥开叶子,阮策便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找来一个木盆交给许四小姐。 许四小姐接过木盆,才慢悠悠地将所有包裹的叶子尽数抽去,只留着酸蜂的蜂饼在盆里溢出蜂蜜。 “爹爹,这是酸蜂,是一种生活在土堆里的蜜蜂。” 惨了,我又在改文了不好意思,各位,又得脏大家的眼睛了 伙计是有些眼力劲儿的,这下并没有再瑟缩半分,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也不开口扰他,只是默不作声地遵从着他的意思,给他开了房门,进去利索地拿出耷在肩上的灰褐色布巾对着桌椅一阵擦拭。 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得严实,不少夜虫还是钻了空子被店内隐晦的烛光吸引进来。伙计走到燃了大半的烛台前,挥起布巾又再次掸了掸,见飞虫差不多四散而去,他才点头哈腰地给少年赔着笑,从偌大的房间抽出身来,下楼去准备牛肉和酥饼。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伙计很快敲门而入,又打了一壶桃花酿,连同盛满牛肉和酥饼的碗碟一一放在桌前,才慢慢退出门外去。 少年的目光很快被窗前那方摇动的烛台吸引过去,只见烛台周遭围绕着三两只飞蛾,深灰色的翅膀不停地扑腾着,身子抖动着落下一层细腻的灰绒,却不知死活,愈发靠近那一圈炙热的光亮。 他竟越发出神,目光在此停了许久。刚想抬手挥出力气掸去扑火的飞蛾,却又恍然顿住。世间万物,自有它们的来处和去处,自己也不可一一照应。正想着,便转过头,随着夜色痛快地饮了几口。 第055章 采茶 过了半月有余,在阮家家主的安排下,南苑里的布置大多已经完成。而他也遵从诺言,不再参与到赵小川等人的事情中来,随着茶坊的开办,带着所有家仆回到了阮家本宅。 至于许铁匠也打制好了茶坊所需要的锅炉,带着许四小姐回到了黑虎镇。 冯四娘带着姜璃、沈青青和沈昱,也从陇笕城内,迁至南苑。 由此,南苑正式成为赵小川穿越异世的第一大本营! 一大早,阮策就吵着要跟着赵小川等人上不周山去采茶。 因为按原计划,阮策今日是被安排留守在南苑,担起监工的责任,监督和测试烤房,且用前一天采回的茶叶鲜叶试用炒锅,熟悉生茶制作的流程的。 偏偏,一听说让他和杜信留在南苑,而赵小川要带着冯四娘等人上山采茶后,他就不乐意了,装作一副哭天喊地地样子,硬是从赵小川一睁开眼,就围绕着他,一阵软磨硬泡、苦苦哀求,想方设法地让赵小川带他上山。 赵小川只觉得实在聒噪,只得答应了他,留下冯四娘接替了阮策的岗位,带着阮策和其他家仆上山了。 尽管超了近路,众人还是没能在日出之前赶上茶山。 来到茶山后,赵小川站在茶树下,开始教人们如何采茶。 众人将他围住,听着他讲,便很快将采茶要求记在心里—— 赵小川要的茶叶,需要采摘成一芽两叶,也就是一个芽头,最多只能有两片鲜叶。 否则在他看来,叶片多了又会显得茶叶过于老练,炒制出来的茶叶茶梗居多,喝起来口感寡淡,食之无味。 但若是只有芽头或者采摘太过鲜嫩,又会显得茶叶生涩味重,毫无韵味可言,又是弃之可惜! 所以在还没有上树之前,赵小川便从树上摘下鲜叶,语重心长地介绍着,反复强调着采摘要求。 很快,众人掌握了采摘鲜叶的要领后,陆陆续续上了茶树。 阮策也不例外,跟着赵小川爬上了同一棵树。 不周山海拔较高,气候温暖湿润,年温差小、夜温差大。且这成片的茶园,生长在日照充足、土层深厚的山脊面,因此茶树大多长势良好,且出茶量也很高。 “小川,你说今日会采到多少?” 阮策第一次采茶,除了不太熟练,他倒是喜欢整日挂在树梢,来回纳凉懂得感觉。 说实话,赵小川也无法估计今日到底能采摘多少,只是家里请了九个帮工,加上自己和阮策,大家各自能将身后的背篓装满就已经是万幸之极了。 “据我观察,这陆婶娘和倒是采摘得极为爽利,要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能装满各自的背篓!” “小川,你可不知道,以前你陆婶娘家就是帮着阮家主家采桑养蚕的,这采茶和摘桑叶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她采摘起来自然毫不费力!哪像我们,是第一次做这采摘的活计,紧赶慢赶,反应还是不够迅速。” “王婶娘倒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不过我们此次上山采茶,也不完全只图速度。您速度慢一些也没关系,主要还是得把质量的采摘出来。你说是吧?小川。” “嗯,这是自然。所以您也不用自怨自艾,尽管采摘便好,首次采摘,除了要保证好质量,我们茶坊并没有要求大家采摘的重量。” “那便好,小川,那你可放心好了,王婶娘有你这句话,自然会将茶叶摘择得漂漂亮亮。” 王婶娘原以为采茶这份工,单单是按照重量计算工钱的,所以一开始采摘得时候,难免灰心丧气,对自己不太灵活的双手失去了信心。现在确认了质量也很重要后,就开始勤勤恳恳地摘择起来。 茶树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闲聊起了家常,说着这家婆媳关系、那家子女乖觉,总之没完没了,各自说着各自的八卦。 阮策和赵小川也并不搭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的闲聊。只是偶尔听到一些荒诞滑稽的话题,便会忍不住相视一笑。 “小川,你为什么会想到开办茶坊、制茶这件事?” 阮策迎着太阳,边忙着采茶,边朝赵小川问道。 “嗯,大概只是为了让陇笕城百姓更好吧!我就想着为四娘、青青他们多做点事情。当然,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也是为了我自己。” 赵小川手里攥起一把刚摘下来的茶叶,轻轻往身后一扔,落进空荡荡的背篓里。 是呀,要是真论起开办茶坊这件事,他还真是拿出自己的真心,来实实在在办实事的。 “小川,那你除了开办茶坊之外,有没有想过再做其它事情?” “我另外的计划,也是以茶坊为基础,来开展的。所以,眼下我便只管把心思放在开办茶坊这件事情上。” 赵小川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因为在他看来,万事开头难,只要把眼下和茶叶有滚得事情办得顺利了,自己何愁办不了其它事情。 “阮策哥,我计划过了午时便叫上大家回陇笕城吧,因为这六月的天实在燥热,若再多采上一阵,只怕会影响了鲜叶的质量,反而得不偿失。” “那好,那就等午时,我便叫上大家,再回陇笕城去。” “对了,阮策哥,你知道茶叶除了用来当作饮品泡水喝,还可以用来干嘛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难不成还可以用来做菜做成小吃?” 阮策胡乱猜了一阵,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真被他说中了! “你可真是大聪明!阮策哥,还真被你说中了。” 赵小川不可思议地看着阮策,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茶叶鲜叶用途广泛,可以当作一道特色菜,用来凉拌、煎鸡蛋、制作茶叶蛋;或者又可以当作配料,可以用来制作小吃,做一些糕点。” “小川,说句实话,我就只想知道你会做哪一种?” 阮策看着他滔滔不绝地介绍完后,一脸狡黠地望着他。 说起这个赵小川就信心十足,朝他笑笑,毫无保留地回应着。 “不然今天回去,我就做几个特色菜品让你试试?” 第056章 鲜叶 “当真?小川,你说的可是真的?” 阮策看着赵小川,脑海里已经有了一道又一道茶叶制作的美食被端上桌的景象。 “阮策哥,回去你便知道了!” 正午,日光犹如一把金色的利剑,渐渐被打磨得透亮,不多时便刺破了蔚蓝的天空。 茶林间,一道道光线变得热烈而明亮,随着微风袭来,一股热浪透过枝桠、叶缝,窸窸窣窣扑在众人脸上。 万物在这一幅璀璨的画卷中瞬间变得生动起来,日光挥洒过茶山的每一个角落,广袤的绿意在山间也更加明媚,宛如波光粼粼的海面,折射出一层白亮的光,刺得众人眉头紧蹙,目光逐渐昏暗起来。 “阮策哥,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让大家伙下山了......” 赵小川抬起手遮在眉心,试图挡去部分刺眼的光线,又环顾了周围的人们,见他们的背篓里也大多装满了鲜叶,就开口示意阮策领着众人停工,准备回家。 “大家停一停,今日的活计就暂且做到这里,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四娘该等着我们回家吃午饭了。” 阮策不慌不忙地在枝桠间来回走动,双手抓住粗壮的树干,朝众人吆喝起来。 听到下山的指令,众人也开始在枝桠间传话,也陆陆续续从树上攀着枝条自上而下。 有的茶树较小,距离地面又只有一丈左右,他们便小心翼翼地从枝干上一跃而下。 一阵交头接耳后,大伙就相聚在最大的茶树下。纳着凉,喝着水,等着赵小川和阮策的“验收”。 赵小川和阮策也从树上相继而下,来到人们面前,挨个看着他们肩上滑落下的背篓,伸进手去将里面的茶叶小心翼翼地翻滚捞出。 “阮策哥,我看着陆婶娘这个篓里的就采得不错!你看这里头的鲜叶,是标准的一芽一叶,茶梗也采得中规中矩,没有多余的部分。” 赵小川就着背篓,从里头捧出一抔鲜叶高高举在上方,边用另一只手在上面反复撮起整齐的叶片,边展示给阮策和众人看。 而陆婶娘,在得到赵小川的认可后,原本坐在地上纳凉的她反而拘谨起来,目光中带着笑意,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扶了扶自己的背篓。 陆婶娘手脚麻利,除了地上摊晾的一小堆茶叶,就还有背篓里盛放的另一部分。 这些茶叶还保持着鲜嫩的状态,叶片青绿,芽包翠色中带着点灰白,在微风中散发出一阵微妙的清香。 “大家往后下树的鲜叶便按照陆婶娘采摘的标准来,喏,马伯伯这个就略微粗糙了些。” 众人也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都伸出头仔细听着赵小川的讲解。 “我们对鲜叶的标准是——一芽一叶,茶梗不能太过于长,也就是说大家采摘的时候,请务必记得,截断的地方是在采摘的芽叶正下方,茶梗不要太过于留长。” “不好意思,小川,恐怕我这采摘手法不太正确,反而给你和阮策添麻烦了。” 马伯伯看着他俩,佝偻着身子挤进人群,朝赵小川诚恳地致歉着。 “马伯伯,您不必太过自责,下次规整好就好,您不必如此。” “小川,那也就是说,下次我们要这样采摘是吧?” 马伯伯看着大家,从自己背篓里挑拣出几片茶梗较长的鲜叶,掐去多余的茶梗,很快就变成了标准的一芽一叶的形状。 “没错,马伯伯,以后还是得多麻烦您这样采摘,这样采摘出来的茶叶也更容易让我们做出好茶来。” 赵小川劝慰着马伯伯,不一会儿又转过头帮着众人检验起来。 “嗯,奶奶,您这还不错......” “陈叔,您这还需要更细心些采摘,鲜叶中还是有不少老叶子,待会儿下山后,还得麻烦您返个工,将里面的老叶子都挑挑拣拣。” “好,小川,我下次也再多认真些,不然返工了就又费心费力,得不偿失。” 赵小川满意地点点头,巡视了一圈下来,他也发现了不少问题。好在大家都虚心接受着他的指正,并相互表示愿意再在采摘方面多下功夫。 “小川,你看了那么多,也看看我的呗?” 阮策着急忙慌地提着背篓,凑过身去。先不论自己采摘的鲜叶如何,他可太愿意听到赵小川的意见了。 于是,他便守着自己的半筐多的茶叶,乖乖地在一旁等着赵小川的查验。 “阮策哥,你的鲜叶我刚才大致看过了,不过既然你想要知道鲜叶采摘得如何,我便又再同你认真地瞧上一瞧,也好给你做个标准,下次再上山来,你便心里有谱,更有把握将鲜叶采摘得更好了。” 赵小川擦过人群,从不远处走近阮策,开始抓起一把鲜叶叫阮策看。 “阮策哥,你瞧,你所采摘的鲜叶呢,大问题没有,茶梗也不长不老。这几点你是做得很好的,只是......” 赵小川将手掌伸出去,示意阮策再靠近些,很快向他阐明了问题所在。 “只是反而芽头太嫩,你看,这些鲜叶,你又采摘得太过鲜嫩。虽然这也称之为‘一芽一叶’,但这一芽和一叶都还未成形,制作出干茶叶来的话,条索不会完整匀称,泡出茶叶来也不会有层次分明的滋味。” “好,小川,如此我便明白了。倘若下次再采摘出这样的茶叶,你便只管责罚我。” 阮策悻悻地耷拉着脑袋挤出声,又弯下腰抓着几片鲜叶看了又看。 “阮策哥,你别老是对自己太苛刻,我理解你尽善尽美的心,但你也不必对自己要求过高。” “谢谢你,小川,我也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我知道,阮策哥,你就宽心一些,事情多做几次就会顺趟起来的,不必这般纠结来折磨自己。” “好,小川,我尽力而为。” 赵小川同阮策说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沉下的肩头,并又抖了抖身后的背篓,准备下山去。 阮策被他一拍,原本心灰意冷的双眼逐渐散出一丝明亮的光,也跟着赵小川抖了抖背篓,朝众人吆喝道。 “走喽,各位,咱们该启程回南苑了!” 第057章 摊晾 回到南苑后,赵小川便安排了众人将茶叶放进了原先备好的簸箕和筛子上,小心摊晾在阴凉的厂房里。 “小川,为什么鲜叶从茶山上摘回来以后要做这般摊晾?” 在阮策看来,茶叶一从茶山摘下树,不就是带回到庄园里直接炒制的吗?为什么还要无端生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步骤。 “阮策哥,别看这简单的摊晾,光是这一步,就奠定了后面制作出锅的茶叶质量。” 制茶是一个繁琐的过程,制作出一款经典的好茶,更是需要耗费茶人更多的耐心和时间。 所以这看似简单的摊晾,却真真切切是为后来好茶的出品起了重要的作用。至于是多大的作用,赵小川沉思了一阵,终于觉得还是有必要和阮策科普一番。 “阮策哥,普洱茶的生茶制作,一般来说,大致分为:采摘、摊晾、杀青、揉捻、晒干、蒸压、干燥、包装这几个步骤,这些步骤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而我们如今要做的是散茶,所以蒸压、干燥、包装这几个步骤就可以暂时省略。” “小川,那这摊晾到底为何如此讲究?” “这话你就问到点子上了......那我便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赵小川捋了捋袖子,随地瘫坐在一旁,便将摊晾的紧要之处向阮策娓娓道来。 “摊晾条件必须是通风、无阳光直射的地方,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选择这里,而又为什么要用筛子和簸箕的原因。” “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让鲜叶失去部分水分,进入柔软的状态。进而利于下一流程的操作。” “需要注意的是,摊晾过久或者摊晾不足,都会对茶品后期的品质产生极大的影响。所以,每隔半个时辰左右,我和你便又要来这摊晾处多观察观察,看看是否鲜叶摊晾达到了进行下一步的标准。” “小川,你如此一说我便明白了。原来制茶还需要这么多看似毫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步骤,真是受益匪浅!” 阮策听完,不禁深长地吁出一口气,擦了擦额间淋漓的热汗,继续跟在赵小川身后,忙碌在厂房里。 “茶学广博,我都是边探索学习,又边学以致用的。” 方才大家走得太过于着急,以至于厂房里不少鲜叶被摊晾得不够合格,不少簸箕和筛子上的鲜叶都还是呈谷堆的形状,过于随心所欲。 “小川,方才是我大意了,光顾着让大家早点吃上饭了,没有交代好他们应该怎样摊晾好鲜叶。” 阮策看着赵小川在簸箕和筛子之间来回走动,正忙着撮起鲜叶,从高处落下给它们散热。 方才都怪自己没有做好赵小川交代的任务,以至于现在两人还要再返工一次。 正想着,阮策便沉下深邃的双眸,同赵小川一起找出没有摊晾合格的鲜叶堆,紧随其后重复着他的动作。 赵小川轻轻笑了笑,转过头温柔地朝阮策呢喃了几句。 “阮策哥,这次我俩亲身检验了大家的摊晾成果,下次便只管教大家如此摊晾就好了。” 不多时,两人便抖了抖身上无意粘上的鲜叶,不紧不慢地从厂房里退了出来。 “哎,对了,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赵小川刚想要跨出厂房门,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惊呼一声。 “阮策哥,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出来......” 话音未落,赵小川便又继续跑回到摊晾点,从旁边找来一个背篓,伸出双手捧出几把鲜叶放进背篓里。 眼见鲜叶很快盖过了背篓底部,他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满意地提起背篓朝门外跑去。 阮策见到赵小川,又看到他身后挂着的背篓,一下子就明白了赵小川的用意,于是朝着他挥了挥手,欣喜若狂地大声问道。 “小川,你果真要给我制作茶叶美食?” “阮策哥,你待会就尽管看好了,我用茶叶制作出来的特色菜绝对让你惊艳!” 赵小川自信地对着阮策拍了拍胸脯,边跑到他跟前边对着阮策信誓旦旦地冲他喊道。 “那我们就快些走吧,四娘他们估计也等不及了......” 阮策揉了揉饥肠辘辘的小腹,迫不及待地从赵小川手上接过背篓甩在身后,拉起他的手一个劲地往厨房的方向冲去。 赵小川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顾不上再同阮策多说上一句,便只管跟着他跑向厨院。 来到厨院,才发现冯四娘和杜信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小川哥哥,你和阿策哥终于回来了!” 沈青青看着匆忙赶来的两人,眼含笑意,很快跑过去揪住赵小川的衣角,被赵小川拢在胸前抱起回到人群。 “四娘、杜信哥,下次要是我们再迟了回来,你们便不用再等我们了,不然让大家空着肚子干等,我们也会心有愧疚的......” 杜信没有说话,正忙着从灶上端着菜饭往桌前走来。而冯四娘,却不痛不痒地朝赵小川说道。 “知道大家等着,下次你们便早些回来。” 赵小川明白冯四娘话里的意思——不过是希望他们早点归来,不要在外头挨饿受冻。于是朝阮策挤眉弄眼,鬼鬼祟祟地摸了自己的鼻头,调皮地模仿起冯四娘的语调来。 “往后,你们要是再晚些回来,那这家里的饭菜我可不兴再热了。我们留在家里忙前忙后的人呢,也只管吃完饭,嘴一抹上外头溜达去......” 阮策见赵小川竟将冯四娘说出的话模仿得一字不落,便不由得“噗嗤”一笑,可对上冯四娘那双凌厉的眼,他又扮作乖巧地样子,心虚地连连点头。 “四婶,我和小川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我们都知道您虽然爱念叨,但都是为了不让我们在外头挨饿受冻。” 冯四娘这才转怒为喜,陆续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又给每一人盛好饭,拿起筷子分发到每一人的桌前,示意大家开始用餐。 而她自己,依旧忙前忙后,为他们做着端茶送水的事情,顺趟之后,才同大家那般轻松自在地坐回桌前,开始于他们共进午餐。 第058章 推柴 大家很快吃好了饭,按照时间推算,赵小川和阮策也应该去查验萎凋的鲜叶了。 “四娘、杜信哥,我和阮策哥先去看看鲜叶如何了,你们忙完后,也尽快过来瞧瞧。” 赵小川正说着,便带上阮策,一个箭步,急匆匆走出了厨院的门。 阮策只是默默地听着赵小川的安排,一路小跑,跟着他来到了厂房里。 厂房昏暗,加上方才外头光线强烈,两人只觉得视线模糊不清,便逐渐放慢了脚步,自觉地站在门口闭上眼睛,驻足了片刻。 终于,再睁开眼时,俩人眼前开阔,视线也明朗起来。 于是,便推门而入,两人很快来到厂房的最深处。 赵小川蹲下身,随手抓起一把鲜叶,领着阮策转过身走到门前,俩人细致入微地观察起来。 “怎么样?怎么洋?小川,萎凋得如何了?” 阮策并不清楚萎凋的标准是什么,只是跟在身后,边观察着记下赵小川的动作,边好奇地追问起来。 赵小川见他一脸求知的模样,捧起手里的鲜叶凑到他的眼前,大大方方地地向他展示着,并开口解释道。 “阮策哥,你看,如今这萎凋的鲜叶已经呈现出松软的状态。当然,也有可能是天气的原因,我感觉它们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进入到下一个制茶步骤中。” 赵小川说完,捧起鲜叶在鼻尖闻了闻——是清甜的茶香味,带着一丝冰糖的甜味,还有几分兰香和花蜜香气。 “小川,那以你之见,还要摊晾多久?我们需要做哪些制茶准备?” 阮策虽然是小心观察着赵小川的一举一动,但对他这个门外汉来说,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批鲜叶要摊晾萎凋到什么时候。 赵小川继续走到一些簸箕和筛子中间,伸出手穿进鲜叶里试探着温度,看看其中有没有一些鲜叶没有摊晾好,不小心捂出了温度,或者发酵变质了。 “阮策哥,我看再过两个时辰便可以开火炒茶了。” 确认过所有的簸箕和筛子里的鲜叶都没有发生质变后,他又才如释负重地将它们各自放好,若有所思地带上阮策走到了对面的炒茶房。 推门而入,赵小川便看到了七口整齐排列的炒茶锅。 这些锅炉,是先前许铁匠按照赵小川所给的图纸,花了半月之久打制而成的。 赵小川走上前去,拿了一块帕子从始至终,将七口锅炉擦了又擦。 不知为何,虽然锅炉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要求让许铁匠打制的,但不知为什么,赵小川总觉得这炒茶房似乎欠缺了什么。 至于到底欠缺什么,赵小川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中觉得缺少了一件极为重要的配置。 阮策见赵小川忙着干活,自己也不好意思闲下来,于是,他又钻到门外,将一些柴火扔上推车,从柴房推着柴火送到锅炉旁。 一来二去,两人各自分工,很快将炒茶房里的准备工作完成得漂漂亮亮。 原先,因为考虑到炒茶房和摊晾房紧挨在一起的话,容易使摊晾房的温度升高。 这样既破坏了摊晾萎凋的条件,又因为摊晾房室内昏暗,若要从里面抬茶到炒茶房就又难免视线受阻,导致一些磕磕绊绊的意外。 所以,赵小川在开始布置院落和房间的时候,就用心良苦将它们分门别类,各自归置到适合的地方。 至于杀青后的茶叶,又将被放置到紧挨着炒茶房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被赵小川简称为“捻房”,相对其它房间来说,这里面积最大,四面通风,而且院落独立,配有一个最大的晒场。 人们一旦将茶叶炒制出锅,就只管用编制得严丝合缝的簸箕将它们小心盛好。稍待片刻,便又采用人工的方式来进行揉捻。 揉捻是最吃人力的制茶工序,一般来说,普洱茶的手工揉捻须经两次。 初次揉捻实在茶叶杀青摊晾后进行,初揉的目的在于使炒制出锅的茶叶揉成条状,茶汁渗出后将茶叶继续摊晾在阴凉的地方,直到二日清晨又继续复揉。 揉捻不可完全使用蛮力,揉捻的手法要求动作弥形、圆活、完整、连贯协调、刚柔并济,从而使得茶叶均匀受力,利于成条。 “小川,你快来帮我瞧瞧,今日拿回的茶叶,大概需要多少柴火?” 阮策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在一旁呼唤着赵小川,希望他移步到锅炉旁,确认一下柴火的数量。 要是柴火数量还不足够,那他便再拾上一堆装上推车里,接着拉上几车。 “阮策哥,你辛苦了,等一会儿我再同你推上两车,大致也足够了。” 赵小川看着热汗淋漓的阮策,而自己也忙活得差不多了。 于是,便来到阮策身旁,搭上手,使出力气同他一起挪揶着一个两轮推车。 来到柴房,阮策和赵小川各自挑拣起一些粗细不一的柴火,纷纷掷进了空荡荡的推车里,很快将推车堆成一座山包的样子。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回间,就把之后需要用到的柴火从柴房移到了炒茶房。 “阮策哥,你可小心一点,我看这些柴火大多是红毛树,所以你捏的时候可得注意,一定要看准它的树皮处下手,千万不要冒失捏到它的带刺处。” 砍来的柴火大多是经得起烧的红毛树,这种树的树皮粗糙丑陋,而树皮连通树芯的地方有一层毛刺。 毛刺通常为红色,刺眼极为细密,要是不留神被它蛰进皮肤,那可真是遭了大罪。 先不说这毛针密密麻麻,蛰进皮肤不好拔出。若是用针,也是需要耗费不少功夫。 不仅如此,这个毛针却和之前包裹摇头虫的毛刺生得极为相似,而且自带毒性,扎进身体时会往皮肤深处钻,让人又痛又痒,毫无办法。 “小川,我刚才格外注意了,不过还是中招了——手心里扎进了几根,到现在都还在一阵接一阵钻心地发痒。” “阮策哥,等会儿回内院,我让四娘也帮帮忙,尽快将这些毛刺剔除,不然今晚你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好,小川,我这就把推车归置到位......我们也赶紧回去。” 阮策抬起手,咬着牙死死盯住掌心的方向。见上面有数十个黑点,不禁打了个冷颤,翻下掌心凑过来和赵小川走出门外。 第059章 芭蕉芋头 还未进屋,阮策就哭天喊地地大叫道。 “四婶,您快来救救我,我又被红毛树的毛刺戳到手了......哎哟,又痛又痒,可难受死我了......” 冯四娘正在午休,听得院前一阵喊叫,便翻身下床,提了针线盒往屋外赶去。 “你个捣蛋的,净给你四婶我找麻烦。手伸过来我看看,到底戳到哪里了?” 冯四娘虽是出言抱怨了几句,但手里依旧忙碌着。 一会儿从针线盒里挑选出锋利的银针,一会儿又扯过凳子坐下,拉过阮策深处的手,朝着光线明亮的方向抬起,好认真检查那些戳进手心里的毛刺。 “四婶,您轻点!哎哟,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阮策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冯四娘也好不手软,找准了毛刺的位置,侧过头,将针脚对准它们,一针接一针往下刺去。连挑了几针,终于才将几根毛刺挑出肉来。 “忍着,就知道喊痛!都挑了大半了,再忍忍就结束了。” 赵小川并不掺和两人的事情,只是去屋里端出一碟酥脆的杏仁饼,在不远处也拉了一个摇椅坐下。 一边悠闲地摇晃着椅子,一边往嘴里塞进零嘴,丝毫不管他俩拌嘴。 日高人渴,大概是这杏仁饼太腻了,赵小川抹了抹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趁着俩人还在聒噪,赵小川又腾出手走近厨房,看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材料,可以让他用来制作清热解暑的饮品。 厨房的柜台上,早上从摊晾房拿回来鲜叶还在,除此之外,还有几罐果脯。 赵小川想要的不止于此,于是他又挨个打开厨房里的置物柜,从高到低依次翻找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柜子里找到了之前带回的蜂蜜,还有一些芭蕉芋头。 于是,计上心头,赵小川便找了一个团筛将它们捡了进去。下一步,便是刷刷洗洗了。 水缸里的水是先前阮家家主从山上找了一处水源,搭上了笕槽引回来的。 赵小川拿起一个葫芦制作的水瓢,正对着水心挖下一瓢,一股清凉甘甜的水便入了肚中。 不一会儿,他又将团筛里的芭蕉芋头滚入盆中,继续往盆里倒入几瓢水,直到芭蕉芋头都被淹没在水里。 他才蹲下身,拿了一个瓜瓤由上到下搓洗着芭蕉芋头,又不时将一些老旧的芋皮剥离,露出浑身白净的芋身来。 就这样忙碌了半晌,外头也听不见冯四娘和阮策的吵嚷声了,他就伸直了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出门喊俩人来帮忙。 “阮策哥、四娘,你俩好了没?” 冯四娘兴许是上屋里忙活了,屋外的大树下,只留着阮策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地拿着扇子自顾地扇着风。 听到赵小川的声音,阮策才半眯着眼,停止了晃动,抻直了身体规规矩矩地坐了起来。 “小川,刚才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又上摊晾房去了呢。” “没有,阮策哥,我看这日头厉害得很,想着做点冰粉来解解暑,于是就一个人上厨房忙活去了。” 赵小川向阮策解释着,不一会儿又向他投来殷切地目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道。 “阮策哥,不然你进屋搭把手帮帮我?” 赵小川从房门侧过头,歪着身体向阮策求救道。 “好的,小川,刚好可以看看你说的‘冰粉’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阮策哥!” 阮策很快跟着赵小川走进了厨房,并在里面等待着他的安排。 “小川,我需要做什么呢?这不是芭蕉芋头吗?你要用它们来做‘冰粉’?” 赵小川看了阮策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回复他哪一个问题。不一会儿,他便指着芭蕉芋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阮策哥,我正打算用芭蕉芋头来制作‘冰粉’呢,难道你们平时不是用它来制作凉粉的吗?” “何为‘凉粉’,就用这芭蕉芋头来做?我可从未听说过。我只知道这芭蕉芋头用来煮着吃最好,软糯中带着香甜,味道还算不错!” 阮策挠了挠头,他虽然吃过芭蕉芋头,但也确实不知道这名不经传的芭蕉芋头,可以用来制作什么‘冰粉’、‘凉粉’...... “阮策哥,那你可得留意着,这芭蕉芋头也算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美食。它们不仅可以用来蒸着、煮着吃,还可以制成干燥的粉面状,用来搭配蜂蜜或者凉拌食用。” 不一会儿,赵小川就和阮策一起,各自从一旁找来一块砧板放在桌上,又将盛满芭蕉芋头的木盆放到上面,开始用刀一片一片分割着它们。 分割下来的芋头成了大小不一芋块,芋块肉质饱满,且两端挂满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水珠原本呈透明的颜色,暴露在空气中一会儿又转为乳白色的汁液,纷纷从芋头里挤出来。 阮策按住砧板,在上面使劲剁了几下,一不留神,芋块太滑,直接从桌上飞了出去,落在地面裹上了许许多多的细灰。 他走了过去,一脸嫌弃地捡起芋块,又舀起一瓢干净的水对冲了下去,想要将它们冲洗干净。 可是,冲了半天,迟迟不见洗净,阮策看着芋块上面挂着的汁液也越来越多,几乎裹成一条了柔软的鼻涕虫,于是,他再也压抑不了心头的嫌弃,撇撇嘴对它们嘟囔起来。 “真是些可恶的芋块,看着它们我是丝毫提不起兴趣。” 赵小川望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策哥,别看这些芋块黏腻,做冰粉、凉粉可全靠它。” 末了,又走到他面前,将那一片芋块从它手中抢了过来,笑了笑说。 “还是我来吧,这么好的东西交给你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阮策吐了吐舌头,又跟着赵小川继续回到原位动手切着芋块,这次他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冒冒失失,而是一板一眼地站在桌前小心操作着。 很快,在俩人的努力下,一大盆芋块就见底了。 俩人齐心协力,终于将芋块在另一个盆里堆成一座小山的形状,准备开始将它们全部捣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