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买单》 第一章 严聿人步下座车时仍在进行一通重要电话。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眉头紧皱的模样让他五官看起来严峻,抿紧的薄唇显示怒气正在酝酿中,他站在富丽堂皇的饭店门口,大门口铺着红色地毯,一路延伸到大厅,身边交错的尽是盛装打扮的男女,穿着黑色亚曼尼西装的他处在这些人之中一点也不突兀。 「告诉柯林,我的忍耐有限度。」他朝司机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先行离开,但仍未结束通话,一手执手机,一手插进裤袋里,迈开步伐走进饭店。 「不让步,因为那不符合一开始谈妥的条件。」踏进彷佛童话故事般的婚宴现场,他并未如其它宾客露出惊叹的神情,心思放在通话上。 穿着宛若小精灵的小女孩奔过面前,差一点撞倒他,他稍稍停顿步伐,眼神不禁被缤纷色彩吸引,那个穿着轻柔绿色礼服的小女孩,有一头耀眼金发和蓝眼睛。外国小孩,活脱脱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天使。 他不由得失笑。这大概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倌sean说的,把他搞死的要求之一吧。 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他将专注力又投注在电话上。「柯林若想毁约,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了。」 「小心一点。」一道轻柔的女声似远又近,带着纽约腔的英语,但这声音……好熟悉。 严聿人循声看过去,只见在圆桌和圆桌之间的通道上,有个穿着米白色裤装的女人,半蹲着身子,微笑的对一群快乐狂奔的小精灵提醒。「妳的小翅膀歪掉了,我来帮妳调整,还有妳的小皇冠。」 「但是柯林非常坚持……」 突然间,他听不见电话彼端的声音,只看得见那个蹲下来对小女孩微笑的女人,清秀的五官上化着淡淡的妆,笑得弯弯的眼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但头发绾成发髻,不若他记忆中的她,柔软的长发总是垂在肩头。 是她,绝对不会错,不会错的! 「我再打电话给你。」严聿人仓卒结束通话,正欲上前看仔细对方,是不是寻找多年的她。 老天,是她,拜托一定是她! 一串色彩缤纷的气球飘过眼前,是分送气球的小丑,以及跟在小丑身后追逐欢笑的小孩,挡住他的去路也遮住他的视线,严聿人急着想越过这群人,可当这些人散去,再看不见小女孩和那女人的身影。 他站在刚才女人出现的位置,绕了一绕,环视热闹的婚宴现场。没有,没有看见。 人呢? 「严总,欢迎。」拍在肩上的力道让他回头,对上新郎倌戏谑的眼神。 「恭喜,方董。」他微笑,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 他看错了…… 焦点模糊了,该在意的是今天,他的死党要结婚了,他来喝这杯喜酒,挖苦挖苦一下这个臭味相投的友人,而不是在冠盖如云的婚宴上,寻找一个失去音讯的女人。 两个男人相视好半晌,接着大笑出声,互相拥抱了下。 「真没想到,你真的要结婚了。」看错了,一定是他太想念那个人才会出现幻影。心情仍未平复的严聿人逼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愉快向好友道贺。 「可不是?我总算要结婚了。」新郎倌左右查看,然后对好友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为了这个婚礼,搞了半年多!别告诉别人我向你抱怨,尤其是我老婆。」 「看来花了不少钱。」严聿人挑了挑眉,环视婚宴一圈。 挑高的饭店大厅像是一座梦幻王国,地上铺着颜色柔和的蓝色地毯,一张张白色圆桌像是天空上的云朵,前方绿色藤蔓构成的圣坛是特别订做的,会场的布置就像是一座梦幻王国,更别说满场玩乐的小男生、小女生,全都金发蓝眼,打扮成小精灵的模样。 「请告诉我,我看错了,我没有在你的婚宴上看见树,而且树还会唱歌!」严聿人一副快要笑出来的表情。 「我老婆坚持要有婚礼主题,还要全把纽约最好的婚礼策划带来台湾,这是我提出婚礼在台湾举行之下的交换条件,你知道的,女人。」眼神充满无奈,但也带着宠溺和纵容,那是身陷情海中男人的眼神,曾经,他也有这个机会,然而他猪头错失了…… 「辛苦你了。」严聿人同情地拍拍好友肩膀。 「你应该庆幸没有经过婚礼的磨难吧?」新郎倌笑睨好友一眼,发现他开的这个玩笑让严聿人脸一沉,明白自己开错玩笑,立刻转移话题。「老实说我不太辛苦,真正辛苦的是婚礼策划,这八个月来她真是帮了我大忙……」正要跟严聿人说明这场婚礼背后的辛酸过程时,伴娘匆匆赶来。 打扮有如童话故事中仙女的伴娘先朝严聿人微笑,释放出「来追我吧」的讯息才向新郎倌求救,「我们有麻烦了,她把自己关在新娘室里大哭,不让我们进去,她哭着说不要结婚了……」 新郎倌脸色大变。「什么?她又怎么了?再半个小时婚宴就要开始,她不可以这样!」边低声诅咒,边往新娘休息室走去,他回头一脸抱歉的对大学死党道:「benson……」 「你忙,我可以在这里等。」严聿人理解地微笑。「不用招呼我,待会婚宴上见。」 「不,请来陪我……壮胆。」新郎倌一副快崩溃的神情,让严聿人无法说不。 走出人声鼎沸的宴客厅,别于热闹、欢笑的会场,通往新娘休息室的通道里,挤满了紧张的人。 六名伴娘、婚礼化妆师、造型师,包括了新郎倌的亲朋好友加上新娘的母亲,全被赶出新娘休息室,每个人的脸上布满惊恐,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 而且一走近,还能听见门里传来女性粗暴的大吼大叫。 「我就知道我根本不适合穿这件婚纱,我胖得像一头猪——」尖声嘶吼的英语,外加摔东西的声音,很明显的,新娘疯了。「我丑得像妖怪,我不要出去见人,我不要结婚了!」不只疯了,简直就是彻底崩溃。 「sean,你快劝劝她。」新娘的母亲抓着准女婿,伴娘们让开一条路,让新郎倌挤到新娘休息室门前。 而严聿人则被挤到最外头,带着不敢恭维的表情,让自己隐身在最外圈,冷看着眼前的荒谬。 新郎倌神情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举起手在门上轻敲。 「小薇。」才开口喊新娘的小名,立刻听见里头传来大哭大闹。 「我不要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你走开,我的大腿好粗,为什么我的小腹会这么大,老天,我不能这样嫁给你,不——我不要结婚了!」 「小薇,妳不胖,妳已经体重控制一年了,现在的妳非常完美,真的,妳绝对是最美的新娘。」新郎倌企图用柔情劝说安抚暴走抓狂的新娘。「快点开门,让化妆师帮妳化妆好不好?来了好多人。」 「呜呜呜……」新娘仍在大哭,但已经没有再抓狂摔东西。「我要穿viviennewestwood的礼服,那件才能遮住我的小腹和腿,我不要穿现在这件……」 是软化了没错,但提出了让众人傻眼的要求。 「那件礼服已经退掉了,留在美国根本没有带来台湾,小薇,时间要来不及了,快点开门!」明显被刁难的新郎倌逐渐失去耐性。 「你凶我!你凶我!一点耐性都没有,难怪大家都说准备结婚起码会让我们吵十次!我只不过要换件礼服而已,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你、你……我要mei!你走开!我讨厌你——」 火气正大的新娘被新郎倌一句话惹得暴跳如雷,眼看又是一片混乱。 严聿人为这无厘头的发展感到错愕,以为在商场打滚多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会把他吓到,结果这场婚礼还真是彻底颠覆他的认知。 「小薇,妳别闹了!」新郎倌简直就是个二楞子,一句话不用十个字,就能把已经抓狂的准妻子惹得更加抓狂。 「我要mei,我不要你!我不要结婚了,我是认真的,我不要结婚了!你听见了没有?」于是崩溃的新娘大哭喊出她的决心,她要抛弃那个楞头楞脑的新郎倌。 「不结婚?我们筹备了多久?花了多钱?外面有五百名宾客在等我们,妳自己想,取消了,爸妈丢得起这个脸吗」 「我说过我不结,我就是不结!」 「妳说什么话啊妳!」新郎倌火了,决定要发泄这阵子来从新娘身上承受的鸟气,把帐算清楚。 看来有得忙了,这场婚宴能不能在预定时间内举行呢?严聿人看着腕表,暗暗思忖着。 「抱歉,借过一下。」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那声音让严聿人一颤,全身紧绷。 他听错了吧?只是与她相似的女声,不可能是她的,不可能…… 但他一回头,即看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青梅……」他忘情的喊出声,眼睁得老大,看着她温婉的笑脸。 「麻烦您,请让一让。」有别于他的震惊,她仅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看他一眼,越过他走向正打算撞门的新郎倌,轻拍他肩膀。「sean,我来处理。」 「mei!」 「是mei,老天,她总算来了!」 四周的人,从愁眉苦脸的伴娘、焦急万分的新娘母亲,到焦虑到抓狂的新郎,全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mei,小薇她又出尔反尔了。」但新郎仍想要吐一口怨气。「她现在反悔了,想要换新娘礼服!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任性。」抱怨。 「没关系,我有准备。」叫mei的女子晃了晃手中的礼服盒,上头有大大的标签——viviennewestwood。 众人不禁眼睛一亮。 「我一定会让新娘准时出现让婚宴举行,现在,嘘。」她把食指覆在唇间,声音压得很低,仅让新郎倌听见,温暖的眼睛直视对方,用微笑安抚焦虑的新人。 待确定四周人都安静不再躁动后,她转身面向新娘休息室,轻敲两下门。 「vivi,是我。」 「mei……」刚才无论什么人来劝死都不开门的新娘,听见她的声音后立刻开了门,门后出现一个哭花了妆的新娘,弄乱发型师梳好的新娘头,晕开的睫毛膏混着眼泪蜿蜒而下,脸上挂着两条黑泪。 看见这等狼狈的新娘,众人不禁倒吸口气。这简直就是鬼娃新娘啊! 「没事的。」唯独她,像是看不见新娘现在的惨状,提着viviennewestwood的礼服盒,对新娘笑道:「我把妳的礼服带来了。」她闪进新娘休息室内时,新娘随即委委屈屈的哭出来,但哭声全被阖上的门给掩盖住了。 严聿人这才自重逢的震惊中回神。  原来他没看错,不是他的幻觉,是她,她回来了!不禁雀跃,开心不已。她回来了,再次回到他生命中。 「好险mei及时赶到,否则这场婚礼绝对被我搞砸。」新郎倌疲惫的捏着鼻头,肩膀垮下,像是打了一场仗。 不到一分钟,新娘休息室门开了,mei探出头来,无视众人对新郎倌一笑。「照理说,婚礼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想你们需要独处,时间还很充裕。」她微笑的走出,把焦虑的新郎倌推进新娘休息室。 「vivi!」 「小薇!」 一干等在外头的女眷纷纷想跟进,但被她拦下,她手摆在门把上,微笑对女方众亲友道:「回台湾这礼拜马不停蹄的筹备婚礼,在婚礼开始前让新人好好说话,别打扰他们,放心,时间还很充裕,没问题的。」 是吗?还有半个小婚宴就要开始了,这时候新娘的头发和妆一团糟,还要换礼服,分明问题就大了啊! 但这些问题不关他的事,严聿人不想管,他只想抓住她手臂,带她到没人的角落,好好的逼问她,这几年来她到底上哪去了,为什么不跟他联络…… 「青梅——」可才跨出一步,喊出他最熟悉的名字,立刻被后头涌上的人打断。 「mei,外头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一名棕发,穿着与她相同浅色套装的西方女人,一脸凝重的走来。「新娘呢?还没准备好吗?」 「请魔术师现在出场,尽量把表演时间拉长,最好拖个二十分钟。」mei盘算了下,立刻告知下属预备方案,一边接过对讲机,开始下达指令,「小丑,制造一点小混乱,道具组的确认干冰数量,找人盯着那些记者,绝对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席到这里来。」 这场婚礼可是吸引不少媒体来采访,人人都想一窥斥资近百万美金的婚礼有什么噱头,加上新人家世惊人,绝对不能让新娘临门变卦的消息传出去。 「mei,不好了,有个客人不小心撞坏装饰圣坛的铃兰花。」才解决一个问题,立刻有工作人员匆匆来找她解决难题。 「赶快让才刚离开的花店人员回头,他们手中没用完的花材,就有铃兰花。」 她忙个不停,解决一件又一件事项,有条不紊的,但却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明明……就站在她身旁,明明……以前不论她多忙,只要他出现在她眼前,她便会放下手边忙碌的事物,来到他眼前。 「青梅……」他再度开口,声音带着干涩、懊悔。 「mei!」新娘休息室门大开,走出神采飞扬的新郎倌,嘴唇上的一抹红明白显示出他在里头干了什么好事。「小薇说谢谢妳。」 「不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事。」她微笑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手帕,新郎倌尴尬的接过,拭去唇上沾染的唇蜜。 接着朝负责新娘妆及发型的美容师和化妆师一点头,说道:「我帮妳们多争取二十分钟,得快一点才行,给我完美的新娘。」 「没问题。」美容师和化妆师纷纷提着吃饭工具进入新娘休息室,这一次没有被新娘赶出来。 不只是工作人员,新娘的女伴们纷纷进入,又是一阵喧哗。 「mei,真不知该怎么感谢妳才好……」总算言归于好,新郎倌对她不胜感激。 「真的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mei笑着摇手,手上的对讲机立刻又吱喳响了起来。「我先失陪,我们婚礼上见。」微笑、点头,仓卒却不失礼数的道别。 她就这样走了,无视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喊。 严聿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敢相信,她连多看他一眼也没,就这样转身离开!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见这一幕,庆幸事情解决了。」新郎倌一边擦拭脸上的口红印,一边尴尬的对好友笑道。 「你们的婚礼策划叫mei?中文名字是不是叫师青梅?」严聿人打断好友的话,焦急地询问。「你们在哪遇见她?纽约?」 「mei的中文名字我们不清楚,从认识的那一天起我们都喊她mei……你怎么回事?从没看过你对哪个女人这么有兴趣,没看见那些猛朝你抛媚眼的伴娘吗?你视而不见美丽的伴娘,只注意我们的婚礼策划,我说她……应该不是你的菜啊!」 这就是两人一起在美国念硕士的坏处,知道彼此的喜好,清楚对方审美观念,因为他俩不只一同念书,还一同把妹。 婚礼策划mei,不能否认她有张清秀讨喜的脸蛋,笑容很甜、很亲切,有股邻家女孩的气质,让人感到舒服,但要说能带出门炫耀的美貌,没有。 严聿人看着好友那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神情,谈论着他的「菜」,不禁感到刺眼,还有……嫉妒。 结婚啊……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养在台湾的未婚妻人选?」曾经,他也有机会跟好友一样,成为一个为了婚礼跟新娘争执,然后和好的幸福新郎。 争吵有过,但却并未和好。 「她叫师青梅,四年前被我解除婚约后失去音讯的未婚妻,我找了她四年,现在,她是你的婚礼策划……」没去理会好友惊讶得吓掉下巴的神情,严聿人紧盯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移不开视线。 她就知道,回台湾办这场婚礼有可能与严聿人重逢,只是没有想到,会在最后一刻才碰头。 在冠盖云集的宴客厅里做最后的确认巡视,好几次与坐定位的严聿人视线相对,都会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不,他影响不了她,严聿人之于她师青梅,只是一个过客。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mei,玫瑰就定位。」对讲机传来提示声,代表新娘已准备好,正在等待中。 「听我指令,关灯光。」她收回心绪,不再看那个男人,专注在工作上。「音乐下,让新娘出来,很好,放蝴蝶……」 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厅灯光顿时一暗,只剩下绿色圣坛前的一道光圈。 悠扬的弦乐声,是十六人乐队现场演奏,还有两名竖琴师,弹奏着轻快梦幻的圆舞曲,而不是结婚进行曲。 新娘亦不是由宴会厅门口进入,而是坐着一架被无数白色花朵缠绕的秋千从天而降。 穿着verawang的婚纱,裙襬飘飘如仙女,脚上套着有如灰姑娘般的玻璃鞋,在空中晃呀晃,背后有一双透明的翅膀,未覆盖头纱,露出如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庞,带着甜甜的笑,有如仙子降临。 在新娘缓缓降落时,天空飘落荧光色的蝴蝶,蝴蝶盘旋飞舞,梦幻的新娘出场方式,让宾客纷纷惊叹不已。 当新娘落地后,明显是新娘父亲的男人走上前,在一群金发蓝眼小精灵争先恐后的献宝下,取来一顶长达二十呎的头纱,亲自为新娘戴上。 而后牵着女儿的手,走向站在圣坛前的新郎倌,贵气英俊的王子。 辛苦大半年,解决新人所有难题,就为了这一刻,这是青梅最喜欢的画面—— 新娘让父亲扶持,踩着红毯上走向未来共度一生的良人,新人凝视着彼此,脸上带着喜悦以及难以言喻的爱意。 她眼眶泛着水光,看着婚礼顺利进行着,新郎倌从新娘父亲接过新娘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站在圣坛前,聆听牧师的证婚,接着交换戒指,最后当着众亲友的面,交换爱的誓吻。 全场欢声雷动时,她也跟着鼓掌,揩去眼角的泪水。太好了,总算让他们结婚了! 有别于其它宾客专注在新人身上,严聿人的视线离不开她,不停的四下梭巡她的身影,看见她感动的注视着新人交换戒指,不禁想,她羡慕吗? 脑中闪过这个疑问,胸口涨满亟欲宣泄的情感,想问她……恨他吗? 何必问呢?严聿人,她躲了你四年,当然恨你!这个结论令他抿唇,对自己生气。 「结果vivi还是穿着原来那套礼服,她哪里胖了?瘦得超美的,她要是胖,我们都去死算了!」同桌打扮入时的女性带着怨恨的眼神看向轻盈美丽的新娘。 「欸,vivi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婚礼策划?她突然变出一套viviennewestwood的礼服,真的把我吓到了,这里是台湾,不是纽约耶,她哪里借来的衣服?还修改成vivi的尺寸……」另一个女孩玩着天空飘落的蝴蝶。原来是纸做的,不知用什么样的原理,让纸蝴蝶飘飘飞舞,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样。「还有这个蝴蝶,真炫!」 「这也是她『贵』的原因,mei是全纽约最好的婚礼策划,她这两、三年超红的,现在要预约她策划婚礼要等半年以上!妳看见外头的排场没?把这些东西全部从美国运到台湾,还请饭店提供场地布置!看不出来她瘦瘦小小,笑起来温柔,做起事来这么细心,还有人脉能订到场地搞出这场面……」 「这么厉害,我结婚的时候也要她来做我的婚礼策划!」 「那也得要妳嫁入豪门才行,这场婚礼起码花上百万美金耶!」 同桌的女性小声窃窃私语,赞叹于这场婚礼的华丽梦幻。 这四年来……她就是在做这份工作吗?为什么都不跟他联络,难道她不知道他在找她吗? 难道没有人告诉她,他后悔了? 两人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再度交会。 她对他微笑,点了点头,平静得像是普通朋友一样……不,他们才不是普通朋友。 不顾婚礼正在进行,严聿人站起身,走向站在宴会厅一角的她,她不躲也不逃,就这么站着,直到他站在她面前,一八七的身高对上她一六四的纤细,他微微低头迁就。 「嗨,青梅。」他喉头干涩低哑,轻喊她的名,黑瞳凝视她的笑颜久久,不想……再失去这张温婉的笑颜。 「你好,严先生。」不同于他亲昵呼唤的,是她冷淡有礼的响应。师青梅浅笑,眼神清澈如水,望着前未婚夫的神情,没有怨、没有恨,当然也没有迷恋崇拜,只有客气、客套。 对一个曾经伤害她的人,她的反应大器得让人皱眉。 「妳……这几年在纽约?」我找妳,妳知道吗?严聿人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从小看着她长大,是最熟悉的人也是最亲密的人,现在却这么客套……算了,总比转身离开要好多了。 「是啊,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师青梅浅笑回答,态度就像个老朋友,多年未见重逢的客套寒暄。他影响不了她了,青梅,妳做得很好! 这时候……该用什么话题搭起两人之间情谊?当年,他是如此的自负和混蛋,丢下她什么都不管,不顾她苦苦哀求泪流满面,执意要解除婚约。 害得她……身败名裂。 「这是我的名片。」脸上始终挂亲切的笑意,师青梅掏出名片夹,取出一张递给他。「这场婚礼花了我八个月时间筹备,想必让你印象深刻,你要结婚时,不妨来找我,肯定给你和新娘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当然,看在两家过去的情份上,绝对会给你打个折扣喽。」 捏着她递来的名片,耳边听着她推展业务说的话,严聿人眉皱得可以夹死十只苍蝇,看看名片,再看看她温婉的笑脸。 明明是她,却又不是……该死,青梅竟然自荐担任他婚礼策划!要帮他跟别的女人搞一场毕生难忘的婚礼! 她就这么舍得?完完全全忘了,她曾经有多爱他……她的笑容依旧温柔得让人心情舒爽,但是她的眼中,不再散发对他的崇拜迷恋,就像是……看着一个顾客。 严聿人心一沉。他不要当她的顾客! 「妳变了很多。」 师青梅敛眼,掩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异彩,再度抬眼时,她笑,意味深长的道:「小女孩嘛,总会长大的。」 明明一手策划梦幻的婚礼,却用着幽幽的口吻说着暗示意味浓厚的话,也让严聿人明白,当年,他伤她有多深。 现在弥补还来不来得及?他懊悔不已,还能不能……再次挽回她? 这一刻,他不禁想念起,以前那个被他糟蹋伤害,仍单纯一心只为他的小青梅…… 第二章 那是严聿人这一生中度过最糟的平安夜,这种糟糕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一年的最后一天。 恶劣的心情如同十二月寒流来袭的天气,他的心沉入冰冷的谷底。 穿着全黑西装呆坐在外头,无视冷风刺骨的天气,以及天空不断飘落的雨丝,让寒意麻痹他的知觉。这么一来,就不会痛了吧? 一名穿着黑服的女人站在他眼前,带着同情的口吻道:“聿人,别太难过了,你妈妈不会想看你这样的……” 这种话从圣诞节到现在,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闻言,他笑了,轻蔑讥诮浮上嘴角,眼神没有笑意,不若一般十四岁少年会有的叛逆,那种眼神成熟得像个大人,一个心机深沉的成年男子。 回望一脸同情望着他的妇人,他笑笑的反问:“我看起来像很难过的样子吗?”尖锐的语气让人踢到铁板,愕然的摸摸鼻子离开。 他该难过吗?为什么要难过?不就是死了而已,解脱了,很好啊!再好也不过了。 母亲躺在铺有红玫瑰的棺椁里,遗容睡着了一般的安详,那些围绕在她遗体旁的红玫瑰也掩盖了她手腕上腥红、深可见骨的割腕伤痕。 愤世嫉俗的眼神扫向灵堂前,以杖期夫身份接受亲友慰问的父亲,严聿人嘴角的笑容更为嘲讽,无法抑制的上扬,尤其看见坐在距离灵堂最远,以帽子上黑纱覆住面容的女人时,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笑出声来。 父亲的情妇参加他母亲的葬礼,这是什么意思?又凭什么?愧疚吗?还是示威? 他不会忘掉的,不顾母亲共度佳节的苦苦哀求,平安夜一夜未归的父亲,硬是在情妇家过夜。 当他夜半醒来,走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装饰华丽的圣诞树下成堆未拆的礼物,以及一摊腥红的血,他美丽、纤细、出身良好的母亲,毫无生气地倒在圣诞树旁,手腕上的血早已凝结干涸,不甘心的眼大睁,瞪着她亲手布置的圣诞树。 严聿人冷静的报警,并请父亲回家“处理”母亲***后的一团hl,他冷眼旁观,期待父亲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后悔?痛苦?自责? 不,父亲仅只是皱眉,对外宣称母亲意外身亡,但他父亲严立诚外头有女人,早不是秘密。 谁都知道心高气傲的严夫人为了留住丈夫的心,什么都愿意做,包括去死。 母亲难过到用死来解脱,以为用死就能留住丈夫,难过到忘了这世上除了丈夫,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爱她、需要她。 “聿人哥哥。”甜甜的嗓音带着小女孩的童稚,拉回严聿人的思绪。 定睛一看,是与父亲关系友好的师家小女儿,师青梅。 她七岁,笑起来很甜,眼睛会弯成两个下弦月,爱吃糖,所以,七岁的她牙齿几乎都蛀光了。 但她爱笑,完全不在意别人笑她没牙,她不怕生,无论他摆出什么样的臭脸,她都会黏上来。 比如现在,无视他生人回避的臭脸,硬是爬到他大腿上,小手捧着他的脸,一脸困扰地问:“为什么哭哭呢?” 他哪有哭?他脸上的水才不是眼泪,那只不过是雨水淋在他脸上,他懒得擦罢了。 “我没有哭。”他才不会哭,绝不会让父亲和那个女人看见他难过,绝不会让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 “喔。”师青梅抹掉他脸上的雨水,动作很轻很小心,小脸困惑的看着他,“聿人哥哥,不会冷冷吗?” 冷,当然冷,但冷意让他清醒,让他维持理智,控制情绪,保持淡漠的态度。 终于严聿人没什么耐性地皱眉,“走开,不要来烦我。”托住她的腋下,将她抱下膝盖,赶她走。 “聿人哥哥,吃糖吗?”但是青梅不走,依旧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手,小小的掌心上有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她献宝似的递给他。“吃嘛,聿人哥哥,吃糖。” 瞪着这张不畏他冷脸的笑脸,严聿人心想:这小鬼是脑筋有问题吗?连大人都受不了他像刺猬一样的态度,她跑来热脸贴冷屁股干么? “吃嘛,吃糖,很好吃欸。”她不断的把糖果递到他面前,要与他分享糖果的美味。 师青梅是这么黏人又不怕生的小孩吗?明明一吼,她就僵住,声音大点,眼眶就会有泪水打转,现在她不畏他的冷脸、不耐烦,硬是站在他面前,伸长手坚持要把糖果送给他。 看着不死心的小女孩,一瞬间严聿人有丝错觉……她在安慰他吗? “为什么要给我?”他拿起她给他的糖果问。 “因为甜甜的,吃了会开心。”刚上小学的孩子,说起话来仍童言童语的。“开心哦!” 严聿人不禁笑了。因为爱吃糖的她吃甜食心情都会很好,所以才送他糖果,希望他吃了糖之后心情也会变好,是吗? 面对这张纯真的笑脸,敛去讥诮、愤世嫉俗,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 “小梅,谢谢你。”他语气放软,摸摸小女生的头揉乱她的头发,接下她珍藏的巧克力,也接受她笨拙的安慰。 拆开玻璃纸,他将巧克力塞入口中。 这不是什么昂贵的巧克力,比起母亲喜爱的比利时手工巧克力品牌,口感差多了,但甜味在口中化开,一股暖流也注入冰冷的心湖,那是师青梅单纯的善意。 “少爷。”喊他的人一身黑衣,是父亲的左右手,撑着黑色的伞来到外头迎接他。“时候到了。” 笑容瞬间消失,严聿人武装自己,学父亲摆出不在乎的冷淡表情,点了点头,跟来人回到母亲灵前。 他走过议论的人潮,装作没听见那些同情、惋惜的叹息,对于他一点也不想听的安慰,也只是随便点头表示听见了,便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母亲灵前。 身后传来步伐踩踏声,带着暖意的小手握着他冰冷的手掌,他低头,看见师青梅故作欢欣的笑脸,他表情一瞬间放柔,握紧她的小手,一起走到母亲灵柩前,看着母亲熟睡般的面孔,深深的,把她的容颜刻在心版上。 他应该要恨她才对,恨她不负责任的丢下他,让他一个人…… “姨好漂亮。”然而童稚温软的嗓音,突破他心中对母亲自杀寻死的怨。 “聿人哥哥,姨很漂亮。”年纪还小的师青梅不懂死亡是什么,只知道她参加一场丧礼,她熟悉的姨躺在玫瑰花里,面容安详如睡着般,她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哭?为什么聿人哥哥这么难过? “姨睡着了。” 他看看身旁的小女孩,听她天真的说着他母亲睡着了,他母亲很美…… 是啊,她说得没错,母亲很安详,像睡着一样,脸上的妆容很美,气色好得很,不若身前总是病怏苍白,不时陷入疯狂,为得不到丈夫的专注而崩溃。 妈她……解脱了,她总算不为失眠所苦,可以好好睡场安稳的觉。 “是啊。”蓦然握紧她柔软的小手,喉头干涩的他看着礼仪师盖上棺木。“她睡着了。” 不管大人们如何斥责要将她拉开,严聿人始终不愿意放开这双温暖的小手,要她陪着自己走出灵堂,送母亲一程。 “聿人哥哥,姨要去哪里?”师青梅乖巧的陪在他身边,看着棺木被抬上灵车,但小孩子终归忍不住好奇,天真的问道。 严聿人看着飘雨的天空,任凭雨丝打在脸上,冷风刮痛他的面颊,他微笑的回答,“去一个没有爱和痛苦的地方。” 十四岁那年的圣诞夜,母亲自杀,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他握着她温暖的小手,送母亲最后一程。 从此,严聿人不相信爱情。 他不需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是一种会让人哭、让人笑、让人情不自禁变得贪心的坏情绪,得到了,开心,得不到,痛苦得连活下去都没有勇气,爱得越深,越是能让对方掐住你的弱点,狠狠利用你、伤害你。 诚如他的母亲,到死都得不到她想要的专注。 他,绝对不会踏上母亲的后尘,爱上一个人让自己变得软弱脆弱,绝不! 以为失去母亲之后,时间会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结果不然,转眼间严聿人十九岁,升上了大学。 时间被父亲请来的家教占据,每天忙着学业,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更没空想其他事,但是每年的圣诞节,都会让他心情恶劣。 今年的平安夜还是很冷,他开着父亲送他的车--一辆保时捷,他满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他在傍晚时分回到家,远远的就看见路两旁停了数辆货车,淡漠的眼扫过那些急忙卸货的人,眉头不自觉拢起,催动油门,将车子驶进严家大宅,在大门前猛踩煞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 “少爷。”管家匆匆迎来,毕恭毕敬地为他开车门。 严聿人绷着一张脸下车,车子未熄火,一语不发的走进大门。 一入家门就看见大厅被人清空,挑高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大放光明,厅内人来人往,为今天的圣诞晚宴做准备。 “今晚老爷招待一些朋友来家里吃饭……”看着他长大的管家见他脸色铁青,便明白他不高兴。 “晚上别乱跑。”他的父亲难能可贵的在家里,盯着晚宴筹备的进度,并嘱咐他今晚不许出去,得留下来参加晚宴。 “现在才开始在家里过节,会不会太迟了?”带刺的话脱口而出,伴随嘴角上扬的讥诮,不达眼底的笑意摆明了挖苦。“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是刻意强调忌日这两个字,很满意看见父亲变脸。“这种日子没什么好庆祝的,恕我不奉陪。” 他无礼的转身离去,不理会父亲在他身后愤怒的咆哮。 “你什么态度?给我回来!” 他充耳不闻,甚至对自己能用一句话惹毛父亲而感到愉悦,他转身回房时,撞见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的女人,艳丽的五官上化着精致的妆,对上他阴鸷的眼神时瑟缩了下,对他尴尬一笑。 面对父亲大方带回家的女人,他停下脚步,冲着那一脸尴尬踌躇的女人笑。 眼神诡异的从头到脚打量她,最后定在套着红色高跟鞋的脚。 “我爸没告诉你吗?四年前我妈自杀,她就在你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割腕,失血过多而死。”话才说完,一点也不意外的看见对方脸色苍白,惊惶失措的尖叫逃离。 “严聿人!”身后传来暴怒咆哮。 把父亲惹得更火了。严聿人嘴角上扬,缓缓转身,双手插在裤袋里,回头迎上盛怒的父亲。 “别担心,阿姨,我妈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她不会找你麻烦的。” 言下之意更暗喻,怀疑她能跟他父亲多久。 父亲风流韵事不断,情妇一个换过一个,当年让父亲流连忘返一夜未归的情妇,不知道哪去了。 “严聿人!你妈死了,你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严立诚忍无可忍的咆哮。 听见父亲的沉痛指控,严聿人放声大笑。 “那我做了什么要被惩罚?我没有妈妈,又是谁害的?”他尖锐的反击,阴鸷的眼看着父亲身边的女人,没有办法平心静气,他的这一番反击也让他父亲说不出话来。 多少次,母亲苦苦哀求他回来吃一顿饭,他漠视不睬;多少次母亲筹备晚宴,他不出席当个称职的男主人,让母亲失望丢脸,结果母亲死后,他反倒常常在家里举办宴会,带不同的女人充当男主人,甚至是母亲忌日最后一天,他大大方方的庆祝圣诞节。 为什么跟别人可以,跟他母亲却不行? 他像只刺猬,桀骜不驯的扫了父亲一眼,轻蔑不屑的笑意不曾减少,转身离开,一点也不留恋大厅的气派热闹。 回到房间,把自己丢进沙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下开关。 四十二寸的大荧幕蓦然大亮,无论怎么转台,一定会看见关于圣诞节的广告、节目,甚至是戏剧,他撇了撇嘴,关掉电视,仰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 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聿人哥哥……” 正当他生闷气,打算做点什么来破坏时,却听见一道软软的嗓音。 他马上坐起身来,看向房门口,那儿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长得清秀。她怯怯地探进门进来,眼睛骨碌碌地转。 “我吵到你了吗?” 对父亲的愤怒不谅解,母亲忌日带给他的焦虑烦闷,因为小女生的来访而纾解,他露出微笑,语调温和地道:“怎么会呢?快进来。” 师青梅眼睛一亮,立刻走进他房间,快乐的奔向他,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甜甜的再喊一声,“聿人哥哥。” 严聿人讨厌小孩,没有耐性,但唯有师青梅能让他软化、微笑,因为这个小女生对他来说,不一样。 “什么时候来的?不用上课吗?”现在才五点,师家小孩这时间通常都在补习班里。 她笑容一僵,心情变得低落,他注意到了。 “怎么了?”仔细看,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微红,看来被责备过。 严聿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她考试成绩未达到父母的标准,被责备了。 师家小孩只能拿一百分,没有其他的分数。师青梅在家中排行老三,母亲是法官,父亲是一流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他父亲合作多年的伙伴,大她九岁的大哥是医学院高材生,大她七岁的姐姐正就读台大法律系,小她两岁的弟弟目前已跳级念到国一,比她还高两个年级,在优秀的父母、手足的光环下,她,显得不起眼。 “我太笨了,没有考好。”才满十二岁的小女孩,脸是笑的,但泛红的眼眶说明了她有多难过自责。“都是我的错,才会被骂。” 绞着裙摆的小手因 施力 泛白,心疼的感觉漫开,严聿人不赞同的皱眉,对她招招手,拍拍身旁的位置,要她坐在自己身边。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只是没有找对念书的方法,不要急,慢慢来。” “但是模拟考快到了,我好怕。”她哭丧着一张脸,对信赖的大哥哥诉说她的无聊。 严聿人才正要安慰她,说些鼓励的话,房门被人轻敲两下,他的父亲以及不曾打过败诉官司的师大律师,站在门口。 责备的眼神直接射向他身边的师青梅。 “青梅,你又来吵聿人。”带着责备口吻的金牌大律师。 看见父亲,她立刻挺直背脊,小脸泛白,咬着唇咽下差点逸出的呜咽,她害怕自己的父亲,怕得全身发抖。 “聿人跟你不一样,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你出来。”冷冽如冰的语气,不像对待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没有一丝丝温柔。 “对不起……”师青梅低头,站起身正要朝父亲走,却被身旁人拉住小手。 “是我要她在这里陪我。”没有站起来表示礼貌,严聿人坐在沙发上,优雅的交叠双腿,不驯、挑衅的眼望向父亲,因为他不赞同的皱眉,态度更为挑衅。“陪我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请不要打扰我们。” “聿人,跟你说过今天--”严立诚沉声,正要训斥独子一番。 “今天是我妈忌日。”他才不管父亲今天安排了什么节日要他参与,唯独今天,绝对不行。 忽视父亲苍白的脸色,以及师大律师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拉着踌躇、害怕的师青梅走出房间。 “聿人哥哥,爸爸……”苍白的小脸对上父亲阴霾的脸庞,她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别理他们,过来。”他拉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这栋屋子最角落,被尘封多时的房间。“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他们不会生你的气。”因为光气他就够了。 他打开门,母亲的遗照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墙上。这是母亲生前使用的房间,五年了,还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四柱床上铺着纯白的被褥,蓬松柔软,像是主人随时会回来。 严聿人走向母亲的梳妆台,食指滑过上头精细的纹理,取出抽屉里的火柴盒,点燃梳妆台上的白蜡烛。 五年来,父亲不曾踏入这个房间,但却留着他母亲生前使用过的东西,全都是因为他坚持,保留母亲曾在这个家里的痕迹。 要佣人每天打扫,像是母亲还在一样,要求每年忌日要准备蛋糕以及白蜡烛,摆在这房间里,他会来陪母亲度过平安夜。 很可笑,父亲风流,但却仅有他一个孩子,他十岁时,燃起打算换个继承人,让他跟外头的女人生的儿子继承他庞大的事业,谁知道一份亲子鉴定 揭露那个外头生的儿子,根本不是他的种,也才明白自己根本就难以让女人受孕,唯一的血脉仅有他严聿人。 对血脉传承有一定坚持的父亲,才对他的挑衅、不驯,总是隐忍下来,尽可能的在物质上讨好他,为的就是要他继承严家家业。 “跟姨一起吃蛋糕吗?”十二岁的师青梅,已经大到能够了解死亡的意义,无邪的大眼睛望着墙上的遗照,美丽、纤细,笑得温柔的女人。“姨,圣诞快乐!” 一股暖流注入心底,严聿人笑了,抬头,看见梳妆镜反射的自己,他不禁一怔。 上一次自己表情这么柔和,是什么时候的事? 似乎是上个月,她跟着父亲到他家里,甜甜的喊他“聿人哥哥”时。 怎么会这样呢?只有这个小女生,能抚慰他恶劣的心情,让他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她很单纯、很天真吧! 将点上白蜡烛的蛋糕摆在房间的地毯上,严聿人盘腿坐在地上,带笑的眼神示意她,跟着一起做。 师青梅乖巧的坐在蛋糕的另一头,接过他递来的银制汤匙,快乐的挖着蛋糕往嘴里送,吃得满脸都是鲜奶油。 他支着下巴,笑看她孩子般天真的笑脸,满足的吃着蛋糕。 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他面前,就会让他心情很好很好。 严聿人抬头,对母亲的遗照轻声道:“妈,圣诞快乐。” 平安夜,不会让你一个人过-- 第三章 自师青梅有记忆以来,她的暑假、寒假……所欲的假期,都在一连串的补习中度过,她没有假期、没有闲暇,因为她让父母失望,必须利用时间将她的进度补上来。 端坐在书桌前,握着铅笔反复演算式子,紧绷的小脸上看不见一丝懈怠,认真的模样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她的用功程度。 好不容易解决完一道证明题,她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答案与参考书上的正确解答对照。 “为什么还是不对呢?为什么我这么笨……”眼里不自禁落下,她一边哭,一边拿着橡皮擦,将错的答案擦得一干二净。 “怎么办……怎么办……”爸爸晚点要检查她今天的解题进度,这样下去,她怎么解得完呢? 连这种问题都答不出来,她脑袋太笨,不像哥哥、姐姐、弟弟,念书像呼吸一样容易。 小他她两岁的弟弟已经跳级念高中了,姐姐大二就通过律师考试,大哥医学院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实习表现让人赞不绝口,现在是很优秀的外科医生,只有她,从来没拿过一百分,从未……没有让父母满意过。 不只一次怀疑,她根本不是师家的小孩,无论怎么努力都拿不到一百分,她太笨,太没用了…… “小梅。” “有!”敲在房门的轻叩声让她如惊弓之鸟,几乎是弹跳起来,笨拙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优秀美丽的师家老二师雪棻,进入妹妹房间,看见她激动下不小心扫到地上的数学试题。妹妹明显哭过的脸,再想到被父亲丢进垃圾桶的成绩单,一丝同情浮上美艳的脸庞。 “爸要你去书房。”虽然同情、不忍,但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可以迕逆父亲,所以她只能来当个传声筒,传唤妹妹到书房被训斥一顿。 “噢,好。”师青梅紧张得不知所措,一下捡东西,一下把头发勾到耳后,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惊慌全写在小脸上。 师家的小孩,男生一定念建中,女生一定念北一女,没有第二个选择,她的别说北一女了,根本上不了北部任何一所公立高中,这对父母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姐,谢谢。”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师青梅虚弱的对姐姐道谢,看着美丽、优秀的姐姐,她不禁自惭形秽。 师雪棻不忍心再看小妹那虚弱的笑把话带到后便离开。 远远的,师青梅听见姐姐下楼,在楼梯转角碰见了人,惊讶的跟来人说话,轻快的聊天。大概是姐姐的朋友吧,长得漂亮、成绩又优秀的姐姐,一直不乏追求者…… 师青梅摇了摇头。姐姐越是耀眼,她越是自卑,姐姐能有的待遇、父母满意的赞美,她得不到。 怀着上断头台的心情,走向父亲的书房。 从小,她就觉得父亲的书房好大,每一次站在书房门口,都会觉得这扇门随时会倒下来压扁她,她的手太小,没有办法抵挡门的重量,更无法逃离父亲的严厉责备。 “爸爸。”咽了咽口水,她轻敲房门,恭谨的喊了声。 “进来。” 听见父亲的声音,师青梅身躯不禁一颤,怯怯地踏进书房。 里头不只有父亲一人,还有父亲的好友严伯伯,她不意外,两家十几年的交情下,爸爸还是严氏的法律顾问,帮严伯伯打了好多场胜利的官司。 “严伯伯好。”她喊人问安。从小到大被灌输的生活常规,让她待人有礼,见人要笑,就算她现在怕得心跳失速,也不能失去应有的礼数。 与父亲同样有双厉眼,让人无法亲近的严伯伯见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似在评估什么,她不敢动,不敢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嗯。”严立诚打量够了,点了点头表示听见。 “青梅,你要让我说几次?这种成绩能看吗?”父亲严厉的话劈头而来,当着外人面前,批评她永远不到一百分的烂成绩,数落她是师家的耻辱。“你要让我丢脸到什么时候?” 站在父亲书桌前,师青梅感觉四周的景物渐渐变大,书桌、椅子,还有父亲,整个书房大得让她恐惧,忍不住颤抖。 在她心目中,父亲像个巨人,大得没有办法抵挡,仿佛一脚就能踩扁她这只小蚂蚁。 每次因为成绩被责备她都会觉得,父亲像是在说拿不到一百分、上不了北一女中,她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师叔叔的意思,是没有考上北一女就该去死一死喽?”戏谑轻佻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不自禁把视线投去,看见斜倚着门,带着讪笑的严聿人。 “只不过上不了北一女,还有别的学校可以念,青梅的成绩不是烂到没有学校可以读。”被逼着来师家讨论“正事”,远远的就听见师大律师正在数落自己女儿的烂成绩,这是家务事,本不关他的事,但被责备的人是青梅,他的小妹妹,他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聿人哥哥!”师青梅忘情的喊出声,看着他像神一样从天而降,站出来解救她于水深火热。 从小到大只有聿人哥哥会帮她说话,站在她和父亲中间,护卫她不让父亲再责备,不顾大人的反对,把她带在身边,说是要她陪他,其实,是他陪着自己。 严、师两家交好,聿人哥哥虽然是晚辈,但说话的份量举足轻重,会让两位家长听进,尽可能的,不会违逆他的意思。 原因大概是……他们不愿激怒聿人哥哥,让他寻求母亲娘家的力量,那会让这两位家人为难。 尽管他的帮忙只暂时的解救,但是他……让她呼吸,站在父亲前面,她快要窒息了。 严聿人很清楚自己的出现,不只是破坏师大律师对女儿学业上的训斥,也破坏了两位大人欲谈论的好事。 他无视两位家长的存在,走向书房正中央被罚站的师青梅,对她微笑,摸摸她的头,揉乱她的头发。 “暑假呢,怎么不出去玩?在家里做什么?走,我带你去逛一逛。”明知道有两双厉眼正瞪着他。父亲因他对青梅的特别而不悦,谁教父亲属意的人选,是师家优秀、美丽的长女师雪棻。 偏偏唯有对她,自己才会流露别人看不见的温柔,收起身上所有的刺。 “不行,我不可以……”师青梅摇着头,恐惧的大眼望向父亲阴沉的脸庞,她不禁瑟缩。 “师伯伯,我要带青梅出去走一走,我想,你不应该会介意这种小事才对。”不输给父亲的厉眼,扫向摆着扑克脸的大律师。 师律师觎了眼恐惧万分的小女儿,对她没出息的样子一皱眉,再望向严家长子,在对方毫不相让的坚持下,勉强的一点头。 “谢了。”严聿人轻佻的道了声谢,拉着惊恐不已的师青梅离开书房,走到门边时,他停顿了下,回头对书房里头的两位家长道:“关于两位急于决定的“那件事情”,最好别急着下定论。”意味深长的说完,他诡谲一笑,很满意自己能够让两个呼风唤雨的男人变脸。 “聿人哥哥,爸爸会生气……”师青梅被带出家门,她挣扎着,不停的回头看着巨大得将她压垮的家。 “算了吧,哪回见到你爸他没生气的?”严聿人扳过她的脸,不让她再频频回望。“上车,带你出去走一走,你姐说,你一整个暑假都没出去,关在房间里每天上家教,你才几岁?十四?十五?年轻小女生应该要出去走一走,过真正的暑假才对。” 不由分说,他牵着她的手,走向他停在门口的车,拉开车门逼她坐进去。“去游乐园玩、看电影、逛街,做你这年纪女生暑假坐做的事,而不是在家里死读书。” 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严聿人正欲回头看她有没乖乖系上安全带,结果却看见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怎么这个脸?不想出去?还是怕你爸爸?不会的,他刚不也没反对吗?”他神情认真,语气温和地安抚,要她放下心来,好好的玩上一玩。 师青梅看着他,眼中满是崇拜、信赖,小脸酡红。看着越来越英俊的严聿人,一颗少女心蠢蠢欲动。 她的聿人哥哥,是唯一不会在意她没考一百分的人,她的手足,都觉得她格格不入而她,她的家人,认为不够优秀出众的她是家中的耻辱,从来不会……坚持把她从父亲的责备中解救出来,带她离开那个家,喘一口气。 所以看见对她最好,也只会对她温柔的聿人哥哥,那逼自己咽下的泪水决堤,她忘情的哭出来。 “呜……我好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这么笨……” “怎么……”她一哭,严聿人就皱眉。 看她哭得可怜,拼命的用手背抹掉眼泪,想忍住呜咽,结果却哭得更为惨烈,心疼蔓延。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呢?青梅……算了,你哭吧。”连忙把车上整盒面纸递给她,也不劝她,让她哭个够。 师家的孩子唯一的价值,就是念书,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只管把书念好,拿第一名,当律师、医生,他们必须是最顶尖的,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师家孩子遇到困难,没有哭的权利。 见她哭得惨烈,严聿人叹了口气。想必是压抑了很久吧,学业的压力,父母的要求、手足太过优秀造成的自卑,让她难受想哭,却不能哭。 心疼泛滥,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轻拍她的头。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明明是个有糖吃就会开心的小女孩,曾几何时,她的笑容消失了,不再在他面前露出单纯快乐的笑容。 在他记忆中,青梅一直是快乐无忧的小女孩,他希望她一直保有那样的单纯,她是他身处的环境中,唯一的纯洁温暖…… “聿人哥哥,对不起,我一直哭。”宣泄完压抑多时的郁闷,师青梅害羞的道歉,一抬头,就对上严聿人专注凝视的眼,她不禁脸红,觉得很不好意思。 聿人哥哥不只是唯一不在乎她没有考一百分的人,还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哭也没有关系,不会被讨厌的人。 所以她总是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不耐烦,还会很温柔很温柔的安慰她。 “说什么对不起?对我需要这么客套吗?”他很习惯的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是这么的温柔,小心翼翼。 师青梅没有逃走,她红着脸,分不清是因为哭过还是因为害羞,任凭他粗糙的拇指滑过她的脸颊,抹掉她没志气的眼泪。 也许,每一次在他面前哭泣,都是为了哭过后,他的温柔对待。 让她觉得,自己不一样。 “去看电影、逛街,嗯?来,笑一个给我看,不要再哭了。”他轻声哄道,得到她一抹害羞但开心的笑容。 严聿人不自觉跟着笑了。看,小女孩就是要这样笑才好看,但是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永远这么笑呢? 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他的小青梅再也不会笑得这么快乐了…… 看着这张哭过后,眼睛、鼻子都红通的小脸,严聿人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先去买衣服,再带你去看电影,今天不用想功课,好好的玩。”他催动油门,驾着车带她远离家门。 是夜,他到十一点才送师青梅回家,并让她带着快乐的笑容以及两手拿不动的礼物。互道晚安后,他敛起笑容,带着深沉难测的神情,转身走进师大律师的书房,长谈。 当讨论有了结果,他离开师家时已是凌晨两点,在上车前,他不禁回头,望向师家二楼,属于师青梅的房间,不自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你还满宠小妹的嘛。”轻快的女声传入耳中,他立刻变脸,回头,所见师家美丽、优秀,让师青梅自惭形秽的长女,自阴影中现身,朝他走来。 这个跟自己同年的女孩,大二便通过律师考试,她的成就让父母非常满意。 不可否认,师雪棻不只是优秀而已,还很美,美得艳丽,美得狂野,但像这样的女孩,个性强势霸道,绝对不像她小妹那样温柔可爱。 “有事?”严聿人斜倚着车门,似笑非笑地问。 大概是十五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师家两个女孩其中之一会是他的新娘,父亲打的如意算盘,他透彻得很。 但随着青梅渐渐长大,两姐妹差距越来越远的学业成就,他很清楚,两家人属意的严家长媳人选,是聪明优秀的师雪棻。 不说家世,单论外貌、才情或年纪,他和师家长女可以说是不分轩轾,匹配彼此不会辱没了谁。 但可惜,他向来讨厌迎合父亲的喜好,再加上,他跟师雪棻一向不对盘。 “你选了青梅。”师雪棻双手环胸,美目冒火。“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没错,这就是他深夜留在师家,跟师大律师讨论的结果。 “怎么?输给自己的妹妹,你不服气?”他笑看她怒气勃发的妖容,笑意更深。“你个性这么强,我可不要一个整天吵吵闹闹的妻子,像青梅乖乖巧巧、听话,正合我意。” 师雪棻眯眼,“我以为你选青梅有别的理由,我以为你这么重视她会是……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高气傲的师大小姐,踩着忿懑难休的步伐转身离去。 聿人看她背影消失在眼前,严聿人的笑容跟着消失,思忖着对方的话,脸色更显阴霾。 时光荏苒,一转眼,女人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的他没有这年纪人该有的乐天,从小生活环境优越的他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让他比起同龄人举止优雅、贵气,但幼年丧母的悲剧,让他性情捉摸不定。 在早上七点时,他睁开眼睛,从天花板上的镜子看见自己的倒影,这种装潢风格不是他住处会有的。 才刚坐起身欲掀被下床,缠腻的藕臂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白皙的手指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游移。 “聿,留下来,不要走嘛。”背后传来软言请求,柔嫩的手不规矩地向下探索,企图挑起他的欲望。 不发一语,他不耐烦的挥开那双令男人疯狂的藕臂,赤裸着身子,头也不回的走进浴室,扭开开关,冷水自莲蓬头洒下,淋了他一身。 “严聿人,你疯啦!干么洗冷水?”跟进浴室要来一场鸳鸯浴的女孩被冷意惊吓,尖叫着跳出浴室。 严聿人不理会,依旧站在莲蓬头下,冰冷,总能让他冷静清醒。 在他淋浴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还来不及走出浴室接听,电话被接起。 “你找聿人?他在洗澡,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达……” 女孩嗓音娇滴滴甜蜜蜜,在早上七点的时候,故意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这番话。 是事实没错,但这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人,不应该知道这些。 “小梅,早安。”推开乱接他手机的女孩,他瞪她的眼神像把锐利的剑,狠狠将她钉在墙上,但跟电话那头人说话的语气,却无比温柔。“不,我没睡,刚刚跟助理弄完企划案……还好,不会太累。”流畅的谎言倾泄而出,他步履如一头优雅的豹,缓缓移动,捡起地上、昨夜激情时随手脱下的衣物,一件一件套回身上。 “……嗯,我知道了,天气很冷,出门多穿衣服,别着凉了……好,我会记得吃早餐,小管家婆。”听着电话那头的关心呆咛,他微笑,那种温柔的神情让人一眼就明白,此刻与他通电话的人之于他,非常重要。 愤恨的看着他穿上昨天的衣物,就算衣服皱得像咸菜干,仍无损他的器宇轩昂,冷淡的眼神、英俊的面容,明明前一晚热情拥抱,但此该却冷漠得如陌生人。 “她是谁?”嫉妒令女孩脱口而出,破坏了严聿人的游戏规则,但她忍不住。 “这么怕她知道我们上床?她是你什么人?这么重要?” 闻言,他眼一眯,危险地盯着失控的女孩。 “这不关你的事。” “又是这种态度!你应该看看自己刚才的表情,你从来不曾对我那样笑过!” 嫉妒蒙蔽她的理智,压根忘了,一开始洒脱主张“just sex”的,是自己。“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看着那张因嫉妒扭曲不复美丽的脸庞,严聿人没有表情,掏出皮夹,他将数十张百元美钞全部取出,摆在梳妆台上。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他无言的态度惹得女孩抓狂。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花钱买来的!” 手握在门把上,这话让严聿人忍不住回头,看着用被单裹住赤裸身躯的女孩。 一脸正经的说她不是他买来的,这让他忍不住笑出来,这比起他讥讽的反问“不是吗?”要更为伤人。 扭开门把,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没有开口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至此结束。 从一开始,就是很单纯的金钱交易,他帮她付房租,给她零用钱,她陪他玩乐、上床。 他才二十七岁,就染上父亲包养情妇的坏习惯,他最痛恨父亲这么做,但他在异国的所作所为,跟父亲没什么两样。 走出饭店,映入眼帘的道路被白雪覆盖,路旁的行道树上也堆积厚重的雪。 街道两旁的玻璃橱窗内,摆放着布置华丽的圣诞树,整座城市陷入一种狂欢后的寂寥。 严聿人一身狂欢纵欲后的气息,身上衣物皱得不成样,未穿上御寒大衣,皮鞋踩在雪地上,他的足迹烙印在雪地,刚升起太阳让雪稍融,更添冷静意。 呵出一口白雾,他拦了辆计程车,对黑人司机报同位天曼哈顿的公寓地址,他不发一语,一手支着头,眼看着车外太过安静的纽约市景,面无表情。 大学毕业后便立刻来纽约修硕士、工作实习,一待就是五年,可以说,他逃走了? “十五元,先生。”司机将他送公寓楼下,回头向他索讨车资。 掏出皮夹,他取出一张五十元面额的纸钞,要司机不用找了。 “先生,圣诞快乐。”意外得到高额小费的司机咧开嘴笑。 在美国庆祝圣诞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是二十五号的早晨,这时候照传统,应该是在圣诞树下拆礼物,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可惜,他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 回给司机冷淡疏离的浅笑,严聿人下车。 走进住了三年的公寓,警卫为他拉开大门,并对他说:“严先生,有你的包裹。” 一个越洋寄来的包裹,被小心翼翼地捧来。 他一眼就认出上头寄件人的字迹,出自他远在台湾的未婚妻之笔。 眼神一黯,他接下这个一手可以提起,却沉重如万斤的包裹。 “谢谢。”对代收的警卫道了声谢,搭电梯回到他的单身公寓。 偌大的房子干净得一尘不染,就算他数日未回来,尽责的清洁公司仍每天派人打扫房子。 才刚踏进住处,就看见电话答录机上有数通讯息,他走去过随手按下播放键,拎着那只包裹走到厨房吧台,随手拿起一把刀子,将包得密密实实的包裹拆开。 “benson,是我sean,我要上飞机了,二十六号晚上一起吃顿饭,要带个朋友给你认识,我不会相信你没空的,我等到纽约再跟你联络,先这样,bye——” “还是我,sean,刚才忘了跟你说,lt''s tinae.” 严聿人拆箱的动作微微一僵,接着继续动作,聆听电话留言。 答录机头多半是祝他圣诞节快乐的留言、邀他参与狂欢派对的邀约,以及,父亲冷淡的命令。 “你差不多该回来了。” 淡薄的父子亲情,让严聿人笑得讥诮。 包裹拆开了,打开纸箱,在层层叠叠的保护下,有一条灰竭相间的条纹围巾,一件深灰色毛衣,紧密扎实的针脚表明了这是手工打的。 严聿人出国五年,数不清多少次收到未婚妻寄来的包裹,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每一年的冬天,圣诞节前夕,都会收到她不是圣诞礼物的礼物。 通常是一些御寒衣物,手套、衣服,现在是毛衣和围巾,有时是买的,但有些是她亲手为他做的,代表她的关心。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会附带一些家乡味…… 在包裹最深处,他看见两包被夹在气泡袋中保护的维力炸酱泡面,不禁笑了。 “才两包?”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拿着那两包泡面来到厨房,马上泡来吃。 把泡软的面条摆白色瓷碗内,以银制叉子搅拌酱料,他坐在吧台,一边吃着咸香油腻的泡面,一边看着未婚妻夹在包裹中的信件。 聿人: 天气很冷,不要着凉喽! 日夜颠倒的习惯要改,泡面只给你吃两包,你一定会一口气吃光光,才不要寄一箱给你! 要好好照顾自己,想你。 小梅 他的小青梅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从来不对他说圣诞快乐,在圣诞节送他不是圣诞礼物的礼物。 心暖了,不自觉神情放柔,嘴角扬起的笑容,倒映在光可鉴人的镜面吧台上。 他看见二十七岁的自己,因为小未婚妻而笑得温柔,眼神没有平时工作的凌厉,突然间,他想到多年前,她得知自己被他选中,成为他未婚妻的那一天。 她小脸酡红,望着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耀,眼神里不再只是崇拜和迷恋,还有很多很多的期望。 从那一天,她不再以小女孩的眼神追逐他,而是以一个女人爱恋男人的目光。 原以为跟她订婚,就可以留住她单纯无忧的笑容,但没有想到,两人之间多了一个婚约关系之后,她灿烂的笑容之下,带着对他很多很多的期许,更多更多的依赖眷恋…… 她看着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害羞甜蜜的笑意,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在苍白疯狂之前,也是带着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看着他父亲。 他为此内心澎湃,却也为此喘不过气而逃离。 所以他一出国就是五年,没有回过台湾,再也没见过一心为他的小未婚妻。 指尖触碰她亲手编织的围巾,那柔软的触感令他皱眉,想着当年离开时,她才刚满十五岁,现在的青梅,已经二十岁了吧? “二十岁吗?这么快....”父亲给他五年的时间,完成研究所学业以及美国分公司的实习,而后他就得回台湾,和满二十岁的未婚妻完婚,这是他答应父亲的条件。 没想到一转眼,她不再是小女孩,师青梅,二十岁了。 虽然五年不见,但她每天写m兰向他报告大小事,偶尔心血来潮打电话给他,总是怕打扰他的小心翼翼,和听见他声音的欣喜,但他从来没有回过她一封信,为她买过任何礼物。 青梅写给他的每一封信,带着对情人的眷恋,撒娇,想到回国后不能避免的,对上她对自己有所期待的脸庞,不禁将她喜悦灿笑的小脸,和母亲的苍白疯狂,都一一告诉他。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作为,为了逃避未来将成之事的愧疚感,他。。。。 抿紧唇,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第四章 时针指向六,分针指向十二,恰恰连成一直线时,师青梅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准备下课闪人。 “师小姐,我还没说下课。”正在跟男舞者示范舞蹈的老师,喊住站起来就要离开的青梅。 “哈哈哈哈--”班上十几名女同学同时大笑。 师青梅身上还穿着练习社交舞时穿的舞衣,深蓝色紧身韵律服,下搭一件白纱长裙,脚下蹬着金色三寸高跟鞋,她体态纤细,背挺得很直,大宽领设计的韵律服让她小露香肩,锁骨线条优雅迷人。 白皙脸颊泛着迷人的粉红色泽,无需腮红妆点就有好气色,那是刚运动过后的健康色泽。 “老师,我有事。” 师青梅被嘲笑后脸更红了,但她半个身体已经跨出教室,迫不及待想走。 “从没看你这么急着下课,跟男朋友有约啊?”舞蹈老师故意拖延时间,不让她走。 被说中心事,她的脸更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我....我....”只能我个没完,心思全写在脸上。 “快去吧。”舞蹈老师笑出声来,放行让她走。 速度有如风般掠过,咻的一声,不说再见,不换下汗湿的舞衣,她拎着随身包包匆匆离开舞蹈教室,开着她的白色minico-oper,飘到严家位于阳明山的大宅。 把车子停在严家大宅门口,她摊开双手,看见自己掌心汗湿,透露了她的紧张。 怎能不紧张呢?她的聿人哥哥,未婚夫,总算回来了。 一开始怕影响他课业,她连电话都不敢打,只能mail写信,也不敢催促他回信,他也从来未回信给她只有偶尔,她思念欲狂,才鼓起勇气打越洋电话给他,短短的说几句话,听听他的声音,确定他一切安好,确定他对自己同样的耐性温柔,她就会安心。 分别五年,他回来了,下午三点到台湾,现在人已经回到严家,她想念五年的人就在这里。 “噢,我没有化妆。。。”她惨叫一声,对自己未施脂粉的脸懊恼不已。 不过还好,她脸色红润,有运动后的红润健康,只是头发有些汗湿,嘴唇看起来有点干涩。 伸手探向置物柜,看能不能挖出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结果只挖出一条淡淡粉色护唇膏。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就着后视镜,旋开护唇膏,在唇上抹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抿抿唇,唇上一点红让她看起来气色更好。 在镜子前左顾右盼,越看自己平凡清秀的脸,越沮丧。 讨厌在脸上涂东西,但不可否认,那些睫毛膏,眼线笔,眼影,可以让她的眼睛看碟起来大两倍,上了妆后五官变得更立体,轮廓更分明,现在她后悔了,出门前应该把化妆包带出来才对,这样怎么见人呢? 她二十岁,是个小姐了,分离五年来无时不刻想着,他回来的那一天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超漂亮,美到他说不出话来,让他印象深刻,让他一眼就爱她爱得无法自拔! “青梅小姐,你来了。”严家的管家走来,替她开了车门。“老爷和少爷正在讨论公事,要你先用餐。” 管家态度和蔼,但师青梅知道对方出来迎接她,代表严聿人智短时间内不会跟她见面。 失落感涌上,笑容黯淡。原来急着想见对方的,只有她而已,以为他已经在等她了,她一来就会很惊喜的冲向她,将她抱起来旋转,捧着她的脸说想念她。。。。 压下失落感,她对管家漾开笑容。 “我正好饿了,谢谢叔叔。”她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跟在管家身后走进严家大宅,一人坐在十六人长餐桌前,用着丰盛美味的晚餐。 她逼自己一定要吃完,告诉自己吃完这顿饭,就可以看见聿人哥哥了。 但等她用完餐,吃完甜点,仍不见严聿人身影,最后被带到他房里等待。 等就等,反正也等了五年,不差这一点点时间! 坐在沙发上,师青梅不住打量这个房间,跟记忆中他的房间不太一样,家具,电器全都换成新的,连墙壁都重新粉刷,但他的行李仍摆在床旁,还没有打开来整理,她应该帮忙整理吗?如果聿人哥哥生气怎么办? 她痴痴的想,傻傻的等,房开了冷气,凉凉的,很舒服,等得太久让她失去原本的欢欣喜悦,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一周三堂各两小时的舞蹈课,她小腿好酸,身体好累,眯一下,一下就好。 最终她敌不过睡意,闭上眼睛,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当严聿人结束跟父亲的会面,离开书房时已经十点多了。 跟父亲争论末果让他脾气暴躁,脸色难看,连晚餐都不想吃,气冲冲的回到房间,不意看见一个女孩睡倒在沙发上,他怔楞而后皱眉。 “她是谁?”的疑惑一闪而逝,仔细一看,那张清秀,红润的小脸,与他记忆中那个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的小女孩重叠。 “青梅?” 对嘛,有谁这么大胆子会睡在他房间里?除了青梅之外,他不让人进他房间,他一忙,竟然忘了嘱咐管家,要青梅在他房里等。 小女孩长大了啊! 情不自禁投向她无防备的睡颜,以及.... 包裹在紧身韵律服底下的柔软女性曲线,细细的腰肢,修长纤细的腿,修剪整齐清爽的指尖,还有那双套在纤足上的金色高跟鞋,衬得脚背特别白皙。 二十岁的师青梅,有种介于天真和性感之间的气质,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不是天生丽质的美人,严聿人忍不住比较,比起他这些年来背地里结交的女友,在美国养的情妇,外貌条件上,青梅怎样都比不过。 但她是他的小女孩,最疼爱的人,五年前她还是小女孩,现在已经是个大女生了。严聿人为她的转变感到惊艳。 光看着她的睡脸,就让他忍不住微笑,忘掉刚才跟父亲意见不合的不愉快。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这么久没见,还是轻而易举的勾起他的温柔。 “哈瞅!” 睡得香甜的人儿,被冷醒,打了个喷嚏,他这才发现房间的空调温度低了些。 他脱下西装外套覆盖在她身上,正要继续睡的师青梅顿时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迷迷蒙蒙之间,她看见熟悉又陌生的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是她在作梦,直到他对她露出笑容,她最熟悉的温柔宠溺,对别人冷言嘲讽的他,只会给她这样的表情。 “聿人哥哥,你回来了。”她立刻坐起身,双眼闪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笑得灿烂欣喜,语调甚至发抖,足见她有多开心。“十点多了,你吃饭了吗?”她看看墙上的时钟,再看向他,圆圆的眼睛带着关怀。 不是质问他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而是先问他吃饱了没。 心狠狠的漏跳一拍,心头涌上的热潮让他喉头滚动。 严聿人脸上的笑容蒙上一层愧疚,他无法对着这张兴奋开心的小脸说出实话,他根本...忘了她在这里. “我不饿,你这傻丫头,怎么躺在这里睡着了?穿得这么少,不怕感冒?” 二十七岁的严聿人很懂得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他微笑的询问。 “下午上完课就赶来见你,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师青梅舍不得移开视线,看着他的脸,与五年前的他比较。 他变得更成熟,更有男子气概,以往总是外显的愤世嫉俗不复见,看起来沉稳,但也更难揣测他的喜怒,不过现在他对她笑。 “这么想见我?”听见她言语,严聿人再度微笑。 她坦率得可爱,向来只有她,单纯直接的反应,无矫饰的一句话,能让他忘掉烦恼痛苦,让他笑。 “嗯....”她害羞的点点头,没有否认。 严聿人转身坐到另一张沙发上,朝她勾勾手。“过来。” 师青梅乖巧的走向他,酡红的双颊泄露了她的羞赧。 他微微偏头,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从头到脚打量她,看她清秀的脸,看她香肩微露,优雅的站姿一看就知学过美姿美仪以及舞蹈,看她骨架纤细,明显的锁骨间凹位。 严聿人忍不住想像,她若戴上红宝石项链,鸽血般的红配上她白皙的肤色,以碎钻缀衬托的坠子陷入锁骨间,光想像就让他心荡神驰,仔细一看,她身上没有任何首饰,连条手链都没有,再细想,他会带她去买好吃的,带她去买衣服送给她,却从来没有送过她一件饰品。 青梅,他的小女孩,他的未婚妻,说起来,这几年他未尽到照顾她的责任,只是丢着,因为不想面对她越来越崇拜迷恋的眼神,更害怕自己逐渐动摇的决心。 原本指名她成为严,师两家联姻的人选,只是想留住她单纯无忧的笑容,以为在他的羽翼下,她可以永远无忧。 但是师雪芬一句话粉碎了他自以为的善意。 你还满宠小妹的嘛。 不只是宠而已,师青梅之于他是特别的存在,他从未腧矩,但很清楚自从订婚后,她对他不再只是对偶像的崇拜,还有对未来良人的迷恋,而他,也不只是单纯对小妹妹的疼惜。 对小妹妹怎么可能会有欲念?当年她才十五岁而已,又为何对小妹妹会霸道强势的不许她跟男同学说话? 那是男人对女人的霸道占有,那是爱,而他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他逃到美国,告诉自己还来得及,在她还未深陷之前,要让她习惯不要依赖。 “聿人哥哥....”师青梅见他脸色从微笑转为深沉,以为自己犯了错,心慌不已。 严聿人见她一副害怕自己犯错后被遗弃的模样,心一揪.... 又来了,又是这种心脏被人掐住的感觉,忍不住想哄她,承诺给她想要的一切,让他变得不像自己,所以他才会想逃避,一出国就是五年直到被父亲逼迫才回国。 “你生气了吗?” “没什么,跟我爸谈事情,有点不愉快。”回答后他才发现,和她一起,他根本就忘了跟父亲讨论的事,这真不是好现象。 岂只是不愉快而已,当初父亲要他回台湾是以母亲的遗产要他妥协就范,他知道父亲好友那从未打过败战的师大律师,是能如何钻法律漏洞转移遗产,为了心中的计划,他只能隐忍。 如今他回来了,父亲却更改条件,要他和青梅公开订婚后,才将原本属于他的遗产转移到他名下。 青梅是无辜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她却无端卷入他和父亲之间的争战,而为了想要的东西,他不能去想夹在中间的她知情后,会有多伤心难过...不,不能这么想,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不能动摇。 “是这样啊。”师青梅没敢问他们讨论了什么,她想也知道一定是跟他母亲有关。 年幼时她不明白,但渐渐长大,她知道聿人哥哥表面上不在乎,用讥诮,讽刺的口吻对待每一个提到他母亲的人,可其实他很在意,都快三十岁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当年那个十四岁的男孩,思念母亲,需要妈妈。 “刚回来,有很多事情要忙,工作的事以及--婚事。”严聿人提起婚事,没漏掉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讶。 原本,他也没打算要这么早结婚,加为他还没想清楚青梅的定位,然而他不能忍受母亲的东西,在父亲手上多待一分钟。 是时候了。 眼神一变,在她惊呼之下,他执起好的小手,将她往胸前一拉,纤细的师青梅便落入他怀中,坐在他大腿上,神情娇羞。 “青梅,你已经长大了。”大得让他不能再借口她还小,迟迟不履行婚约。 他伸手抬起她的小脸,清秀的鹅蛋脸仅有他巴掌大,流露羞涩赧意,盈盈大眼中尽是他的倒影,她害羞,但却爱他,信任他。 可为了想要的东西,他不得不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和迷恋,他原本想纳入羽翼下保护珍惜的小女孩....不,既然无法避免,那么就沦陷吧。拇指细细摩摩她细致的脸颊,他冷不防俯身,亲吻她微微发颤的唇。 师青梅不住颤抖,闭上眼承接他的吻,她吓到了,但欣喜若狂,她正在他怀里,被他拥着,抱着,吻着! 严聿人微微睁眼,看见她陶醉的闭上眼,毫不防备的任他予取予求,他胸口发热,但他自制力极强的压下那股感情。 不需要爱情,那是坏东西。 “我们十一月底订婚,明年一月初结婚,没有多少时间了,青梅,我刚回台湾,工作可能占据我太多时间,但我会尽量筹出时间来,我们一起准备,嗯?”他诱她吞下以温柔甜蜜包覆的毒药。 师青梅没有任何怀疑,为什么五年来从不主动跟她联络的未婚夫,在回国的当天主动提起婚约,而且连订婚,结婚的时间都决定好。 完全信任严聿人的她没有想到她所见的深情,是他的别有用心。 从决定她是严聿人新娘人选的那一天起,师青梅的人生,就为了成为他的完美的妻子而活。 她不像姐姐一样上北一女,但父母未责备她,让她念了一所被人称为“新娘学校”的私立女中,毕业后只念了两年专校,便没有再继续念书了。 除了学校的课业之外,她被安排学才艺,插花,烹饪,舞蹈,美姿美仪....所有父母亲认为一个完美家庭主妇应该必备的条件,她都去学了。 “念书你不行,当个家庭主妇还会难倒你?总不能让人嫌弃退婚,你要拼了命的做到最好,听见了?” 父亲每回见到她都这么说,五年来,师青梅战战兢兢,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学得不够,会被聿人哥哥嫌弃退婚,到时候她还剩下什么? 五年来未曾见到他的人,不曾收到他的信,说没有担心过,是骗人的,但她不敢求,只能拼了命的讨好,等他垂青。 但在严聿人回国两周后,师青梅二十一岁生日的这天,她从他手中得到第一份以未婚夫名义赠送的礼物。 “都二十岁,是大女孩了,身上要带点饰品,尤其你是我的未婚妻,往后一同出席公开场合的机会很多,你身上没有点像样的饰品,别人会嘲笑我这个做丈夫的。”约她到珠宝店碰面时,严聿人解释着送礼的理由,但眼睛没看她,他正挑剔的看着珠宝店经理从保险箱取来,价值上百万的红,蓝宝石首饰。 “是这样哦..." 严聿人狐疑地回头,却见她沮丧的低头,一脸失望的表情,他隐忍笑意,装作没看见她意兴阑珊和失落,继续挑选。 最后选中一颗仅以碎钻包裹的鸽血红宝石项链,圆形切割,切面让色泽光彩夺目,连同成套的红宝石戒指,都让觉得满意,向店经理点了点头,他回头时正好看见师青梅漫不经心的靠在沙发上,放空自己,完全无视那一组又一组被捧到眼前的首饰,而她的脸上,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甚至可以听见她喃喃自语的抱怨。 “什么嘛,根本就不记得,我就从来都没有忘过。。。。。” 这让严聿人忍不住想笑,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他的生日她从来没有忘过,五年来他在美国,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她寄来的礼物。 暗笑在心底,他不着痕迹地签下支票后,示意店经理离开,整个包厢占只剩下他和她。 冷不防地抓过她的左手,他将红宝石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师青梅为此吓了一跳。 “咦?”连阻止也来不及,戒指尺寸恰恰好,连修改都不用,一套进后就拿不下来。“我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严聿人吻住她张口欲言的小嘴。“生日快乐,小梅."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带笑的脸庞,再看看指上那光彩夺目的红宝石戒指。 “你以为我不记得你的生日吗?小傻蛋,还生气呢。”严聿人越看她脸越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来,在她鼻头用力捏了两下。“既然你生气,那这条特地为你挑的项链,你的生日礼物,你大概不想要了吗?”他故意把项链握在掌心,稍稍松动,让坠子滑落,在好眼前晃来晃去,她就像是看见晃动逗猫棒的猫,眼睛跟着项链移动,他必须忍耐才没笑出来。 “真可惜,这是我亲自为你挑的,我想你大概不喜欢...." “我喜欢!”刚才半点兴趣都没有的师青梅,立刻高举双手,讨他捏在手中的红宝石项链。“给我,我要!” 她根本不知道这套首饰价值多少,只听他说这是他为她挑选的生日礼物,便想立刻拿到手! “你很想要吗?”他故意逗她。“不勉强?” 约她到珠宝店是想送她一个喜欢的珠宝,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钓鱼抛出去的鱼饵,但这个鱼饵,他却忍不住挑选了最好的.... “我想要,给我啦。”她忍不住伸手抓,岂料他一抬手便把项链拿高,让她怎么抓都抓不到。 “想要吗?那--你该说什么?”完全戏弄的口吻,坏心的不让她轻易得到。 师青梅又羞又窘,又好气又好笑,睐了他一眼,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她感觉自己脸颊热辣泛红,嗫嗫地道:“谢,谢谢。” 就像小孩子被大人这着有礼貌,严聿人为她这么可爱的反应笑出声来,无法再维持冷静。 “哈哈哈哈哈----”他笑到眼泪都流出来,轻易的,被她逗笑了。 “讨,讨厌鬼!”直到他笑出来,师青梅才发现自己被戏弄,摆出一副生气的脸孔别过去,其实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恼羞成怒。 但是一别开脸她就后悔了。糟了,这样太小心眼了,会不会聿人哥哥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她这么没风度的撇过头,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很讨厌? 怎么办?这不该怎么收拾?如果传到爸爸耳中的话,她一定会被叫到书房责备的..... “跟你开玩笑的,别气了。” 在师青梅后悔自责时,感觉颈间一凉,低头一看,刚才她怎么都抢不到的红宝石项链,就垂在她锁骨中间。 他略微粗糙的手指动作轻柔的撩开她的发丝,又一次出其不意,为她戴上戒指后,再亲自为刀子戴上项链。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现在笑得多开心,项链才一戴好,便忍不住把玩项间的坠子。 严聿人感觉到指尖下的肌肤发烫发热,定睛一看,她耳壳泛红,连裸露在外的肩膀也红透,他忍不住笑,故意凑近她耳边,压低嗓音,以最性感富有感情的语调道:“青梅,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语毕,温热的唇覆上她肩膀,轻柔摩擦细吻,她瑟缩闪躲,他握住她的遍及不给逃,一个接着一个,从肩膀一路吻到颈项,察觉她颤栗,动情,他忍不住空出一掌抬高她下颚,从后拥抱她纤细柔软的身躯,唇开始往前探索-- “嗯.....”她咬住下唇隐忍嘤咛的声音,让严聿人清醒过来。 他停下一切动作,大脑当机,不明白....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让她无法自拔的爱恋,加快结婚的准备,岂料向来自制的他,竟然会情不自禁。 甚至忘了现在他们仍待在珠宝店里,包厢中有摄影机,他就在这里失控,差点情不自禁的剥光她。 “切!”他低咒一声,拉高她的衣领。她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 “聿人哥哥,你生气了?”师青梅脸上带着激情未褪的红潮,一脸无所适从望着他。“我不是故意使性子,对不起……” 严聿人皱眉,看她转过身来,如他想像,他送的红宝石项链正好陷入她锁骨中间,她呼吸急促时,红宝石便会随着上下起伏。喉头滚动,脸色更显阴霾。他以为的小女孩,有他见过最美的肩颈线条,让他蠢蠢欲动…… “聿人哥哥……”她心慌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一句话。 应该要温柔的对她微笑说没事,不应让她害怕畏惧起疑,但一看见裸露的香肩上,有他留下的点点红痕,想到有多少人看见她迷人的一面,他就忍不住恼火。 多少人看过?那又怎样呢?只不过是钓鱼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严聿人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脱下西装外套,覆盖在她的身上。“以后,不准你穿这种衣服。” 师青梅呆掉,眨了眨眼,看他用外套把她包得紧紧的,她不由得开口道:“可是,我很热。”马上被他狠瞪。 “除了这种衣服,你没别的衣服可以穿吗?以后这种衣服不许穿,还有,你还在学跳舞?为什么?我爸要你去学的?不想去以后不用去了……不过如果你还想学,舞衣最好给我换别的款式,女孩子穿这么暴露,像什么话!” 他用无比凶恶的语气数落她,规定她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但师青梅却笑得好甜好美,眼睛熠熠发亮,她笑得越甜,他的规定就越多,可没关系,她都点头说好,心头甜滋滋的。 因为,他吃醋了啊,在意她在意到连露一点点肩膀都不允许,虽然霸道没有道理,但只要是他的要求,再不合理都是合理的。她的人生从十五岁起,便绕着他打转,他说的都是对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师青梅这么觉得,并深信,严聿人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 第五章 但最深爱的人,往往伤人最深。 她以为的幸福藏着毒药,她傻傻的吞下,那毒药侵袭她五脏六腑,让她痛不欲生。 严聿人是她唯一的男人,但她只是他的其中之一,以为自己与众不同,最后才发现,其实她是他众多情人中最容易被舍弃抛下的,早在他开口解除婚约彻底将她丢弃之前,他已丢弃过好几回,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原地等。 光是等,是等不到爱的。 她终于才明白,与其等别人爱自己,她得先爱现在这样的自己才行。 年过二十五的师青梅已经蜕变,眼底的小心翼翼和没自信,被从容自若取代,不再有梦幻的神彩。 就算是严聿人,也影响不了她了,面对一个将她抛弃的男人,她表现得非常大方,其实不难嘛,她也可以在他面前用纽约人那一套虚假的社交辞令,就像他当年对她一样。 穿上合向的套装,梳着俐落的发髻,她是掌握婚礼节奏的婚礼策划,协助女孩完成梦想的婚礼,让一切完美的专业人士。 昨天在客户婚礼上面对严聿人,师青梅对自己从容不迫的态度感到满意。 “青梅。”低沉年迈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游太虚。 回头,看见坐在餐桌另一端的父亲。 严肃的脸上眉头拢起,已经退休的金牌大律师,还是有让人胆寒的本事。 “听说,昨晚你让姓严的送你回来?你没听进我交代的?晚了,让司机接你。” 但是师青梅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害怕父亲了,她微笑的伸手,覆在父亲手的背上。 “爸,人家礼貌性送我回来,总不能让人以为我在意往事嘛,对不对?” “那也不必让姓严的踏进我家大门!”师律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听见没?” 师青梅忍不住笑出来,气得师律师抬高手没好气的轻敲她额头,她抬头看,只见父亲严肃的脸庞浮上一丝丝别扭。 以前,她从没想到跟爸爸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一起吃午餐,听他严厉但饱含关心的叮咛,没有责备,只是单纯的父女一同吃顿饭。 “你笑什么?”师律师不满女儿笑个不停,但又拿她没辙,只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小妹,回家吧。” 他与严家多年来的关系,就像唇齿般亲密,可与严立诚太过接近的结果,是彼此都握有对方的把柄。 是合作关系,但却不能不防备对方过河拆桥。 因此两家结为姻亲,其实也是制衡对方的手段,只是,他与严立诚计划半辈子的算盘,全部让严聿人那小子给搞砸了。 “爸爸不会再逼你一定做什么,回来,你也能做现在的工作。” 那臭小子表面上在美国花他老子给的零用钱玩女人,其实背地里搞了家投资公司,用他拿手的手段斗倒他父亲,严立诚一垮,他跟着失势,以往惧于严师两家联手的敌手,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他将一切错误,归咎于管不住自己未婚夫,被严聿人抛弃的小女儿身上,甚至她决心赴美重新开始,他也不看她一眼。 直到他打输官司,承受不了打击而心脏病发送医—— “爸,你从小就教我们要当个有责任的人,我工作已经排到明年年底,不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那些女孩需要我。”师青梅微笑安抚父亲。 “所以你过年还是不回来?”师律师提起这个就有气。“你算过没有?四年多来,这是你第二次回家!” 上一回青梅回家,是在三年多前。 就是那场引起他心脏病发的败诉,历经生死关头,动了八小时的手术,醒来后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法官妻子正在开庭,长子远在纽约私立医院担任急诊室主治医生,无暇接听电话,长女在一流律师事务所忙得焦头烂额连电话都没接,天才次子则正在哈佛攻读法学学位,没有一个人探望他。 只有托人送来的花朵,补品,挤满了单人病房。 一直认为人活着,一定要有野心、企图,人生唯有功成名就才是一切,他也这么教导子女,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野心扩大,结果他倒了,除了那些虚名、金钱,他身边还有什么? 第一个到医院探望他的亲人,是他最失望、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人小女儿,青梅。 不知谁通知她,正好到日本考察的青梅得知他心脏病发的消息,匆匆赶来探视。 “爸,我忙嘛,那不然,我寄机票给你,你今年还是要跟妈咪来美国看我哦! 我们一起过感恩节,我烤火鸡给你们吃!”她现在已经不怕父亲了,还学会了赖皮。 “甭了!”师律师一口回绝,怒瞪笑呵呵的小女儿。“还不是又想拐我进医院检查,我好得很。”识破女儿的计谋。 “可医生说你血压有点高,要吃清淡一点,还有啊,脾气不要这么暴躁,你的心脏受不了啦!” 师律师不禁想,连妻子都不会这么唠叨,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碎念? 心里暗骂,但却没有叫她闭嘴,反而女儿越唠叨,他严肃的表情渐渐松了。 “姐说你今年还没有去做健检,反正大哥和小弟也在纽约,感恩节一起过啊,叫姐姐一起来,爸还没看过我新买的公寓,才刚刚装潢好……”师青梅继续讲,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连房子都买了,我看你是不打算回来就对了。”师律师发挥律师本色,咬住对手的弱点。 师青梅不禁心虚,肩膀一缩。“爸……”扯开笑脸,她企图安抚父亲的怒意。 “不要叫我。”生气,但不是气女儿,而是气自己。 女儿有家不敢回,情愿在异乡重新开始,这让他懊悔不已。 如果四年多前,在严家浑小子退婚之后,他没有怪罪青梅,像抛掉一袋讨人厌的垃圾与她撇清关系,而是对她温柔一点,给予她支持,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让她有一个可以躲避流弹的家,她就不用离乡背井,还决定在国外落地生根。 “唔,气氛不对……”作怪的声音闯入餐厅,这是属于师家天才老四,师谦续。“二姐,你又跟爸吵架呼?”年轻活泼的大男孩走进餐厅,身高近一米九,五官清秀的他,挤在师青梅旁的位置坐下,亲昵的拿她用过的叉子吃她咬了一口的猪排。“应该……你又赢了对吧?” “嘘,你小声一点,等下爸恼羞成怒,会拿你出气。”师青梅拉拉小弟的耳朵,小声叮咛他,还很贴心的把她吃不完的猪排淋上小弟爱吃的辣椒酱。 “坐没坐样,没规矩!”果然,师大律师舍不得责备女儿,把怒气出到小儿子身上。“还不快点坐好?黏着你姐姐像什么样子?” “这不是摆明迁怒吗?”师谦续摇头晃脑的移动椅子,离开二姐五公分的距离。 “你说什么?我还没问你,听说你炸了学校研究室,你在搞什么东西?”师律师很明显的借题发挥。 “唔,我只是在研究一百种让人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找不到的方法。”在哈佛双修法律、医学的师家小弟摸摸鼻子。“大姐那个蠢蛋一直说我的研究对我往后执业没有意义,不过经过昨天……我要她把话吞进肚子!”在智商两百的师谦续面前,所有人都是笨蛋,就算是大二就拿到律师执照的大姐也一样。 唯独师青梅,他从来不骂她笨,而且还满喜欢黏着会偷拿糖给他吃的二姐,却因为父亲的关系,不敢表现出对她的关怀。 师律师也发现,从他对小女儿的态度松动之后,其他儿女不再藏起对她的翔,以往其实只是碍于他的教导——要成为人上人,就只能跟人上人交往,那些跟不上的笨蛋就不用理会了,就算是自己的手足,也要忍心割舍。 幸亏他这么扭曲的教育方式,他的子女并未听进耳朵里。 后来才知道,当年没有父母资助的青梅,怎么会有钱去美国呢? 是雪棻,背着他资助妹妹。 如今,当年二十一岁,连一张飞往美国机票都买不起的青梅,身价、存款、年薪,早超过她兄姐。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他最不喜欢的女儿,却比他任何一个儿女更有成就。 “昨天?”师青梅不解的看着小弟,只见大胃王的他把她的午餐吃光了,正意犹未尽的抢食她的甜点,完全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她思索了一会,想到昨天,她是被严聿人送回来的,正好遇到要出门买宵夜的小弟,然后两个差了十岁的大小男人互瞪……师青梅捂着额头叹息。 看来有必要解释一下,省得她家人如临大敌。 “昨天……”她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我整理好行李了,姐,等等就去机场,逛一下免税商店!”师家小弟明显不想听。 “不是六点的飞机?该出门了。”连刚才喊着要她回家的父亲也开始赶人。 师青梅抬起手表,看了眼。“现在才十二点半!”这么早去机场要干么?枯等啊? “夜长梦多。”师谦续皱眉,小声咕哝,接着听见有人按门铃的声音,位置在窗边的他瞟向大门。“啧!”不是很愉快的撇嘴。 “怎么又来了?”师律师说了句让人意外的抱怨。 “又?谁?”师青梅正想转送看来人是谁,却被小弟扳过来。 “走了!”师谦续当下拎起娇小的二姐。 “现在?我衣服没换,行李还没收好,我还要去结清账款啊!”师青梅抵不过小弟的力气,整个人被拖着走。 叮咚叮咚!门铃还是不停的响。明明就有客人,却没人去应门。 “啊,有客人耶……” “我没听见。” 父亲竟然板着脸睁眼说瞎话,加上刚才那一句“又来了”,所以,师青梅猜测,“是……严聿人?”他来过很多次吗? 听她提到这名字,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变了脸色。 “爸,叫老张开停在后面的那辆车,我们从那里离开。”师谦续带着她从后门偷偷摸摸的逃出自己家。 坐上由司机驾驶的车,师青梅看着自己还套着室内脱鞋的脚丫,忍不住摇头失笑。 “谦,你起码让我穿鞋啊!” “然后让严聿人有机会见到你?”哼了哼,师谦续一脸的咬牙切齿。“你还是不要回来好了,免得又遇到那个混蛋!下次再让我看见他缠着你,我就殴死他!” 对着空气奋力挥两拳,一点也不掩饰对严聿人的厌恶。 师青梅支着下巴,笑看把她当搪瓷娃娃的弟弟。 这几年家人防堵得很彻底,不让严聿人有机会与她接触,其实……她是知情的。 没有点破,一来是自己想与他划清界线,另一方面,也是顺从家人的期望,接受他们不要她再度受伤的好意。 只是没想到严聿人找了她四年,竟然没有停止过,他到底想干么呢? “他还没死心啊……”昨天在婚礼上碰面,他看见她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跟她说话时的小心翼翼,以及她对他微笑时的错愕,都让她心情好。 尤其他约她今天吃饭,而她拒绝时,他微笑说好,结果今天竟然直接上门来。 他还会做什么呢?糟糕,她竟然期待起来,这种心情,最好不要被她恐怖的家人知道。 人啊,就是犯贱,直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严聿人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很犯贱。 第一百零一次拨打电话。到她纽约的办公室找人,对,他找她,没道理四年没音讯的人,现在他找到了,并且知道她人躲在哪儿而什么都不做吧? “抱歉,mei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您留下大名,稍晚她会再与你联络。” 但是她办公室的助理第一百零一次告诉他,她不方便接他电话。 严聿人长指敲击着桌面,心想现在要见她一面,竟然这么难,她很忙,忙到连回他电话时间都没有。 有这么忙吗? 如果这么忙的话,那……现在踏出“波丽婚礼顾问公司”门口的女人,是谁呢? 莫可奈何的眼神不禁瞟向车窗外,那个穿着白色套装、说没空接电话的师青梅小姐,微笑的走向在门口抽烟的男人。 那男人蓄着一脸落腮胡,身材高壮,看见她来了也没有礼貌性的捻熄烟,一边抽烟一边说话,这让他不满的拧眉。那家伙不知道青梅闻到烟味就会狂咳吗?这样还想当护花使者?滚开吧! “好吧,请帮我转告。”他眼神一凛,握着手机的指尖因用力泛白,压抑他的恼火,维持最后一丝冷静、礼貌,请她的助理转达他的决心。“我不会放弃的。” 然后瞪着那个叼了烟,全身毛茸茸像头熊的男人,用他满是烟味的手,拿下师青梅头顶飘落的花瓣…… 他眼神黯淡阴沉,整个人被嫉妒笼罩,恨不得上前分开太过亲密的两人……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还不能做…… 压下心中的恼火,他吩咐司机开车,打开助理递来的笔记型电脑,思索了一会后,他开始敲键盘—— 小梅,午安—— 昨天我作了一个让我很不愉快的梦…… 他写信给她,一天好几封,比他到美国念书时她一天一封mail还要多,可她就跟当时的他一样,从来不回信。 这才明白写了信给人,但对方却没有回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有多让人焦急。严聿人正在体会她的委屈。 “听说,你从台湾回来之后,私人电话变多了,好像连私人信件也变多了,凯特说回信回到手软……” 师青梅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嘲笑她的人——外表像熊一样,蓄着落腮胡、穿破夹克、牛仔裤的男人,他是她的同事,波丽婚礼顾问公司最受欢迎的婚礼摄影师。 一样是台湾人,比她大两岁,大家都叫落拓、不修边幅的“熊”,她是台湾认识熊的,是熊邀她来美国,在波丽婚礼顾问公司跑腿。 这间婚礼顾问公司的负责人是熊的堂姐,波丽,是她的中文也是英文名字。 来美国前,熊以及堂姐都了解她的情况,决心把她调教成公司第一把交椅的波丽姐,可是死命的磨练她,要当一个婚礼策划,尤其是在纽约这个种族大熔炉,没搞懂各国种族、宗教的婚礼风俗,是不行的。 刚来美国的第一年,除了要进修之外,还得跟着其他资深的婚礼策划四处奔波筹备大大小小的婚礼,她在她从小语言能力就不错,是父亲的严格要求,还有她自己本身也从中得到兴趣,因此精通英文以及西班牙语,克服了语言的隔阂。 那一整年,她累到连睡觉都觉得奢侈,也累到没有心神去想台湾的事,工作、新生活,让她生活充实,也从工作中找到自信。原来还是有她能去的地方。 能有现在的成就,熊是她的恩人,所以在他面前,她不需要隐瞒。 “是他没错,你笑什么笑?”看他笑出来,师青梅忍不住用手提袋打他。 在客户面前,她绝对不会这么幼稚,但对象如果是熊的话,尽量揍他没关系,反正她在他面前早就没有形象了。 “我又没问你是谁,你此地无银三百两,能怪我笑吗?”熊弹掉烟蒂,吐出最后一口烟,笑得列为张狂。 师青梅一楞,这才想到,对哦,她干么自己爆料? “你没有从凯特那里听见消息?你少骗人了!”她小脸涨红,对他殴打得列用力。“你们这对情侣是怎样?一定要这么讨人厌吗!”她的助理凯特,一个活泼爱笑的红发女孩,前阵子才被熊拐到手。 熊不断笑,没闪躲师青梅对他的殴打,反倒伸出他扛摄影机练出来的粗壮手臂,勾住她肩膀,感情很好的定在人行道上,往街道尽头那间餐厅走去。 “我只是想问,史宾赛先生是不是又来约你了,你自己要提到你前夫的。”他无辜地耸耸肩。 “是——“未婚”夫。”瞪去一眼,她开口纠正故意少掉两个字的他。“我还没嫁过!” “啊,mei,我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你不开心可以打我。”他抓了抓胡子,迟疑了一会道:“四年前你和严先生拍婚纱照,我是摄影助理,后来……嗯。”用沉吟来代表,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再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来店里处理后续,那时候你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不过像是死了一样,尤其是提到严先生时……” 人的缘份就是这么奇妙,师青梅和熊,应该只是过客的两人,因为一场中断的婚礼而成为好友。 “可现在的你提到他能笑得这么开心,是你真的已经不介意了,还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有别的想法?” 什么意思?师青梅脚步稍稍停顿,表情一瞬间僵硬,平稳的心跳竟然因为好友这一句话而漏跳一拍! “当然不介意了。”她轻快的回答,“我给了他名片,告诉他,他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他策划婚礼,而且我会打他八折!”像是急于澄清什么,她说得很急、很快。 但是熊却又一次笑出来。 “啊,mei,话说得这么满,如果到时候你后悔了,怎么办呢?打八折啊……等于你做白工帮了作嫁,你疯了吗?”餐厅到了。熊虽然看起来熊模熊样,但还是有绅士风度,为她拉开门。“你不是九岁就开始暗恋严聿人?人家不是说初恋最难忘?你抛得这么快,太不像你了!” 可恶,她为什么要把秘密都告诉这个大嘴巴? “而且你这么心软,他不是电话连环call就是e-mail?这是你最没辙的苦肉计啊!应该很有效才对。” “闭嘴!”师青梅鼓着腮帮子踏进餐厅,回头再打他一直,抱怨道:“你很烦耶!” 但是熊说对了,她确实……被那些信件,稍稍动摇了。 第六章 严聿人习惯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得不择手段的弄到手,所以,为了想让拒他于门外的师青梅见他一面,他当然在所不惜,只是他为了师青梅而做的事情,蠢得让他好友笑得阖不拢嘴。 “听说vivi和sean的婚礼超棒!花了多少钱?一百零三万美金!天啦,我的预算可以比他们高一点点,高一点点就好,benson?一百二十万就好,please——” 多了十七万美金叫做“一点点”吗? 他身边的女人兴奋得双眼大亮,开心的喝着叫凯特的女孩端来的伯爵红茶,一边翻着婚礼简介,指着这个、那个,大喊着她全都想要。 “你开心就好。”严聿人随口回答,敷衍兴奋过头的女人,眼睛只盯着坐在古典沙发椅上的师青梅。 瞧,这下不是见到面子吗?透过友人的未婚妻来预约会面时间,总算能与她面对面了。 看见他时,她的表情一阵错愕,接着露出微笑,亲切接待。 他好整以暇地双手交握,正打算趁身旁的准新娘兴奋翻阅婚礼简介时,与她说几句话。 “青——” “mei。” 然而他才刚开口,那个熊模熊样的男人,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过来,粗鲁的塞进她手里。 “抱歉,她忙到现在还没用餐,希望不介意她一边吃,一边跟你们谈。”粗犷的熊靠着古典雕花椅背,向两位客户微笑解释完后,转头对师青梅道:“还不吃?你想当仙吗?” “我现在有客人。”师青梅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滚。 明明不需要来公司的人偏偏跑来了,分明就是从凯特那里听说,来预约的新娘长得很像严聿人,他来得这么快,绝对是想看好戏兼捣乱。 “我想,两位应该可以体谅你的辛劳,下午四点了,凯特说你早上进公司除了一杯星巴克大杯摩卡之外,什么都没吃。”刻意转换为英语,让对面的人听懂。 “那还真是辛苦呢,mei,不用介意我们,没关系的。”人美个性好的新娘对师青梅微笑,表明她不介意。 这个女孩叫angle,拥有一头漂亮银发,甜美漂亮的脸蛋,人如其名,就像天使一样。 只是新娘身旁那一位,应该是新郎的家伙……脸是笑着的,可笑意不达眼底,没有明显摆臭脸,应该是想表示不介意有人一边工作一边吃东西,但却无法不介意——他的熊掌勾搭在师青梅肩上。 “你看,新娘不介意,那还不快点吃?”熊暗暗窃喜,故意抢过她手上的潜艇堡,帮她拆开包装,再拉过她的小手塞进手心。 接着就听见类似迅猛龙发火的喷气声! “你……”师青梅头大。 严聿人突然带个女人来预约婚礼,已经够让她错愕了,好友又来添乱,她根本笑不出来。 “这位就是bear?很有名的婚礼摄影师,我看过vivi的婚礼照片,拍得好棒,希望也能预约您摄影,你们……感情真好。”angle甜笑,理解的来回看着默契极佳的两人。 “我们是最佳拍档。”熊很故意的搂了师青梅肩膀一下。 师青梅实在受不了他的三八,冷不防拐他一肘子,暗瞪他一眼。 “oh——”熊当然要夸张的叫两声。 “熊,我现在在工作!”师青梅忍不住低咆,“你别闹!” 严聿人眼不禁眯了起来。 他火大到极点!但仍没有表情的打量眼前出现的对手。 感觉自己被打了一巴掌。原来如此,在美国这几年,她不是一个人,有人照顾她,在意她忙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逼着她吃下她根本就不喜欢的潜艇堡——shit! 为什么会这么火?想摧毁什么来发泄这股无法宣泄的火气“bear先生是台湾人?”就算他们两人之间有不可分割的感情,他也要强行打破! 熊一楞,看着严聿人看似微笑但实则试探的笑脸,不禁笑出声来。 “是,台湾人,我跟mei早就认识了。”熊忍住爆笑的冲动回答。 “所以你们是一起来美国工作的?”严聿人声音更冷,为意外得知的消息感到不悦。 原来在台湾,就有了别人。 原来……她并不是非他不可……该死!这种感觉真差。 “是啊,我们一起来的,四年多了,对吧?圣诞节过后就在一起五年了。”身为男人,自然感觉到那股雄性的较劲意味,熊知道,对方正在评估他的战斗力有多少。 笑死人,明明就一副妒火中烧的表情,哈哈哈哈。 “严先生,久仰大名,很高兴“还”能为你服务。”熊露出大大的微笑,不怕死的捋虎须,当然他的最佳拍档知道他是来乱的,再给他一拐以示警告。 “你够了喔!”师青梅僵笑的捏他腰。“凯特,把他带走!”无法再忍受他的捣乱,她朗声叫能制住这头熊的人过来。 严聿人皱眉,神情复杂的看着变了个人的师青梅。 他从来没看过青梅像普通女孩一样,跟男性友人轻松的打打闹闹。 她害羞、胆小、文静,没什么同性朋友,说起来,她是有点自卑,但变了一个人的她,看起来很快乐。 不禁想,她十五岁定下婚事后,曾笑得这么轻松自在过吗? 从小她眼中只有他,小小世界绕着他旋转,是当年太年轻,野心让他忘了,守护她的笑容是他最重要的事,当所需的一切都得手之后,舍弃懦弱依赖的她,像舍弃一个玩腻、玩坏的娃娃。 而她,其实不过是说了一句“圣诞快乐”,他就像头逆鳞被侵犯的恶龙,暴躁的责备她,轻易的舍弃,头也不回。 那他现在为什么回头了呢? “你八成也睡到刚刚才起床!咖啡少喝一点,去吃饭,你这头熊。”师青梅粗声数落好友。 严聿人听见她这么关心别人,还是个男人,不禁感到羡慕。 她还会这么关心他吗? 直到功名成就,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在也听不见她温软的声音,无论多晚回家里,他的青梅,从来不曾责备质问,只有一句温暖关怀,“吃过了吗?我弄宵夜给你吃。” 以往觉得不重要,但失去了却觉得心底像破了个洞。 再想起对她的忽略和利用,已经造成了种种伤害,懊悔,再来不及。 得到全世界,可她却不在身边,看不见他一心想守护的灿烂笑颜…… “抱歉,真的很不好意思,突发意外。”经过好友这么一闹,师青梅也趁机重新整理心情,抛掉咋见严聿人的错愕,她摆出专业姿态。 在她眼前的是客户,一对即将结婚的新人,新郎不是严聿人,他没有一天打四通电话给她,写十封mail交代他一天大小事,对哦,今天早上收到的那一篮她爱吃得要命的巧克力糖,也不是他送的! “在讨论婚礼细节之前,先确定两位的婚礼日期。”她深吸口气,微笑,打开笔记型电脑,故作镇定的叫出行事历。“以及,婚礼的地点,这很重要,新人都会想要一个永难忘怀的回忆。” 很好,她表现得超棒,冷静的她忍不住为自己叫好。就算严聿人用吃人的表情盯着她,她也可以无视,新娘,新郎才是重点! “我一直梦想我的婚礼要有一个十五层的蛋糕,踩着梯子上去切!还有粉红香槟塔,地点在迈阿密海边举行,我喜欢阳光、沙滩,在南湾the setai饭店办婚宴,婚礼当天在阁楼套房住一晚——”准新娘angle立刻说出她梦想中的婚礼雏形,两眼冒着喜悦泡泡,喜色完全掩不住。“benson!这样可以吗?只要挪出一点点预算,就可以住the setai最棒的房间!”乞求的目光瞟向身旁出钱的大爷。 但看在不知两人关系的师青梅眼中,根本就是新娘在向新郎撒娇……算了!不关她的事。 “the setai阁楼套房以及婚礼会场,在沙滩举办……”她在笔电上飞快敲打,力道大得像是跟键盘有仇,也不理会“新郎”的意见,完全以新娘为主。“考虑到住房时间以及婚礼空挡,明年二月的第二个周末,啊,正好是情人节呢。” 为何她的语调甜美中带着一股杀意? 还有……两位什么鬼?严聿人狐疑地挑眉,看着身边开心不已的angle,再看师青梅没有笑意的眼神,他低咒一声。 她误会了! “真的吗?太好了——不过,婚礼订在情人节,还有七个月,你……不会反悔吧?” 啊,原来严聿人悔婚的事情这么有名啊,从台湾传到美国来……慢着!她干么背地里挖苦腹诽啊?就算是,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但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孩,欢天喜地的想像自己的婚礼,让她想到了自己,她总在原地等待,一个人傻傻的等……幻想聿人哥哥会像她一样期待他们的婚礼,他们的未来。 可惜她没有等到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心,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为止。这个女孩……他也让她等吗?也让她傻傻的编织自己的幸福,以为自己被深爱着,其实他根本就违背了婚约,早就跟别的女人…… 于是师青梅忍不住专用中文对他说:“新娘子很漂亮。”故作轻快的语调,听起来还满自然。“才二十三岁就急着把人订下来——我可以理解喔,比起之前的雪莉、韵茹、小夜……”吐出不下十个女性的名字,而且每一个,都是严聿人在出国那五年交往的女友或包养的情妇。“她是最漂亮最可爱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人呢?那当然是因为每一个她都见过,四年多前,他俩订婚的消息传出后,他过去的风流烂帐就全都浮上台面,她想不知道都很难。 “既然决定结婚了,那就别再像以前一样,年纪不小,也该收心定下来了。” 她还真的是误会误大了! “angle——”他语调轻柔得让人毛骨悚然。“我现在开支票给你,即期!马上可以兑现,你想怎么筹备你的婚礼我完全不介意,麻烦请你向这位小姐解释——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他诱惑的掏出支票本。 “哦,天啦!”angle一副惊慌的表情,美目瞪大,忙着跟师青梅摇头澄清。 “我跟他?怎么可能!我要是跟他结婚,我一定会哭出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angle,我叫你解释,不是叫你拆我的台!”严聿人忍不住暴怒。 “你看见了没?”angle翻了个白眼,对目瞪口呆的师青梅小声抱怨,“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如果不是他“求”我和peter早点结婚,他愿意出钱,我才二十三岁,怎可能这么早结婚呢?” 什么跟什么?让她消化一下…… 严聿人没有要结婚,但是他花了一百二十万美金,陪新娘一同来,要干么啊? “而且还不让peter陪我来,坚持要窃据“伴娘”的位置,陪我来见婚礼策划,搞了半天只是想见你一面,谁教你拒绝见他?他活该被嘲笑,哼!” 花一百二十万美金只要见她一面?很浪漫吗?不,这浪费到极点! 嗯……不对,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伴娘? “你?伴、伴娘?”师青梅很难不露出狐疑的表情。严聿人和伴娘这种身份,实在搭不上边! 美国婚礼形式,伴娘通常是新娘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比新郎花更多时间陪伴新娘,陪同新娘处理大小事、给意见,也就是说…… “既然是婚礼的出资人,和婚礼策划碰面时我一定要到,这个小小的要求,新娘当然不会拒绝。”见她理解,并露出惊诧的神情,严聿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得意的笑,目光则带着刺探、攻击性的,瞪向远在另一头红发助理打打闹闹的熊先生、 师青梅不禁头大。这个摆明了别有企图的“伴娘”在她面前咧开嘴笑,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他的阴招。 想到日后为了工作不得不跟他碰面,就让她感到挫败。 但是,她才不要被他影响呢!哼! “原来如此,是伴娘啊。”不服输的那一面让她倔傲地挺胸。“这段期间辛苦了。” 谁怕谁!走着瞧,他影响不了她。 花一百二十万只想见她一面……她没有心动,没有动摇,才没有、才没有! “我说mei,“那个人”不记得我,还把我当成情敌狠瞪,啊——不用急着否认!”熊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摇晃。“身为男人,我感受得到男人和男人之间那种较劲的敌意,被传说中的严聿人当成情敌……啧啧啧!那个号称不怕威胁的男人,我居然让他感到威胁,真是爽翻我了!” 那头熊,讨人厌的在她面前咧开嘴笑。 “更何况要花一百二十万美金才能见到你,你说,他不是冲着你来吗?小青梅,你走着瞧吧!” 好友的话让师青梅哭笑不得,而对于现下的情况也是。 “这件是凡赛斯的婚纱,款式稍微花哨一点。”她正对新娘介绍试穿的第一百零一件礼服。 “嗯……”漂亮得像洋娃娃的angle在全身镜前左看右看,像满意但又不是很满意的皱了下眉头。“这件也不错,但是前面几件我也很喜欢,尤其是那件婚纱,可那件不能改尺寸!天啦,我起码要再瘦五磅才能塞得下那件礼服!” 挑一件最喜欢的婚纱,这是每一个新娘都会遇上的难题,这时候就需要伴娘的协助。 “别急,问问你最好朋友的意见,伴娘?”师青梅逼自己一定要微笑,转头对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支着下巴笑望她的“伴娘”。 “问我?”伴娘的目光明显不在新娘身上,一直盯着婚礼策划。“新娘穿什么?随便,我没意见,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你穿什么都好看,但是露肩、露背、露忒,低胸!绝对不可以。” “我就知道我胖得像一头猪!你一定也觉得peter跟我结婚是错误的抉择!”找礼服找到快疯掉的新娘崩溃了。 师青梅的理智也瞬间崩断,什么专业形象那些,她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懊恼的狠瞪严聿人。 “angle,不会的,还来得及,还有七个月,只要这七个月你完全不碰淀粉,绝对可以瘦超过五磅!”应该是伴娘来安慰新娘,说鼓励的话,结果现在让她来做,这个严聿人……可恶,看在一百二十万美金的份上,算了! “真的?”angle泪眼婆娑,楚楚动人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好心疼。 “当然是真的,我看这样吧,你先坐一下,我让凯特给你泡杯伯爵茶,休息一会,等你ok了,我们再继续。”师青梅把她牵到沙发上,微笑道:“一定会找到你最喜欢的礼服,别担心。” 安抚完新娘后回头,对完全不懂伴娘该做什么的人摆出晚娘面孔。 “伴娘,麻烦出来一下。”她语气很轻柔,但表情可是写着“气死我了”四个大字。 严聿人一挑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立刻被她扯着领带离开试衣间,她这么粗鲁的举动让他大吃一惊。 不是带到外面而已,她直接把他拖到她的办公室,关上门后才对着他带笑的脸咆哮,“你搞什么鬼?如果你没有心帮忙没关系,不要造成我的困扰!angle是你好友的未婚妻,既然你揽下伴娘的工作,就给我认真一点!”忍无可忍的揪着他衣领,大声吼叫。 因为他不断接近的心慌意乱,以及感觉到他专注凝望自己的侵略眼神,产生的不安、动摇,借由这次咆哮,一口气宣泄出来。 严聿人被骂了,但他没有回嘴,深邃的眼凝望盛怒中的她,感觉五官清秀的她这一刻真是美呆了! “没办法,我的眼中只有你。”他无赖的说,心情难耐。她脸涨红了,不是害羞而脸红,但看起来有不同的风味…… “你给我闭嘴!”师青梅气坏了,听见这种话她一点也不觉得感动,反而生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以为你是谁!想怎样就怎样?我受够了——” 我不断的吼他、骂他。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吼过,照严聿人的个性,他应该要转身就走,但他没有,还是站在她面前,听她愤怒的对他吼,他不禁露出傻笑。 起码有激怒她的本事,而不是冷淡的微笑,客套的点头交际。 对他这个人,她并不是无动于衷。 既然愤怒是她对他现有的感情,那么,就让她更愤怒吧。 摊开掌心,他捧住她盛怒中的容颜——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想吃豆腐都很方便。 “你干么你?唔!” 俯身,吻住她喋喋不休咒骂他的唇。 有多久了没有过了?近得沾染上彼此气息的亲吻,感觉到对方体温的拥抱,才四年多吗?为何他觉得恍如隔世? 她还是一样,柔软纤细的身躯像是为他量身订做,双臂圈起便能将娇小的她搂入怀里。 不想再放开了,这个女人是他的。 可惜,她不肯配合,甚至咬他,不若过去他吻她时,她总害羞的低头,直到他抬起她下颚,朱唇微颤,无助地任凭他掠夺。 “放开我!混蛋!” 现下她不只是挣扎,对他又打又踢又咬,还骂他。 他的小青梅还真是变得很彻底,非常有个性,更让他爱不释手。 “啪!”清脆的巴掌打断他的强吻。 严聿人错愕到最高点,他,被打了! 回头,看见她一脸怒容的瞪他,圆亮大眼因为愤怒而境亮,唇蜜被吻花,嘴唇红肿。明明被打但他不生气,反而笑了。 “你笑什么?什么鬼东西!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一定要来扰乱我的生活!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看他笑得像偷腥的猫,让师青梅更为火光。 她怎么这么蠢?一点长进也没有,轻易跌进他的陷阱,就像二十岁的自己,怎么会以为他影响不了她呢?那她现在的怒气为何而来? “我恨死你了!离我远一点!”气他再次闯入她平静的生活,恼自己还是这么没用,被他挑起情绪,她失去平时的冷静。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放弃。”严聿人以微笑回应她的愤怒。“青梅,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什么东西啊……他以为他是谁? 做了这么多事情,只是为了要挽回她,然后呢?她应该要马上欢天喜地的奔进他怀里吗? “你滚!我不要你!”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没用了!忍不住露出难过的表情,师青梅借由殴打他的动作狠狠的拒绝。她不要了,再也不要为了这个人开心、生气、伤心,不要为了他委屈自己,没有他,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她很没用的,又为了严聿人的几句话、一个吻,逼出眼泪。 “小梅,你了解我,我从来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我从来……不曾这么懊悔抛下你……”那些沙盘练演多回,想好好在她面前要说的话,看见她的眼泪后,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心脏像被人抓紧般难受,自责侵蚀他的心。 从小,她只会在他面前哭泣,父母责备,她隐忍的委屈到了他面前,会尽情的宣泄,可到了后来,她哭泣不是因为家人待她的方式,而是因为他的忽略。 还记得四年多前那个圣诞节早晨,他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哭得泣不成声,乞求他不要走,但他还是抛下了她。 之后失去她的四年,他想着她哭泣的容颜陷入无边无际的懊悔自责中。 早对自己说过千百回,绝对不能再让她哭了,结果他还是……让她伤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这么难过。”心疼又笨拙的安慰,他掏出口袋中的手帕。 就在这时,她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mei,远远的就听见你在大吼大叫,我就告诉你姐不应该教坏你,看吧!你的气质跑去哪了?”熊笑着走进来,感情太好的两人进出对方办公室,从来不敲门,结果当然很意外的看见她哭得委屈的脸,一阵错愕。“mei?” 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没地方去的时候,给她一线希望的  人,在心底深处,熊这个朋友,重要得不得了。 “熊……”于是奔向他,抱着他手臂低低哭泣起来,因为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怎么……”熊呆掉,大掌拍她的头。“乖,别哭,你小心点,我的衬衫新买的!鼻涕不要沾到喽!” 她哭了,但是让她依靠、安慰她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一个……让他如芒刺在背的家伙。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嫉妒让他红了眼,上前抢人。“滚。” 熊感觉到冰冷的杀气。如果逃了,那还叫男人吗?身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好朋友,他当然不能逃。当下把抱着他手臂哭得委屈的好友搂到怀里,挑衅地一扬眉。 “这是手帕吗?多谢。”甚至抢走严聿人一直想递给师青梅的手帕,一点也不会不好意思。 这两个男人就此杠上了,互瞪对方不相让。 “女孩子嘛,个性凶悍一点才不会吃亏,尤其是我小妹,这个傻女孩。” 突兀的,第三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熟悉得让人皱眉,严聿人不禁头大的望向门后,在高头大马的熊身后,是一脸风尘仆仆的男人,身材高挑瘦长,清俊的五官带着笑意。 但看见他在这里,以及脸上挂着泪痕,嘴唇红肿的妹妹,脸上立刻浮现肃杀之意。 “哥……”听见熟悉的声音,师青梅泪眼朦胧的望着大自己十岁的兄长,眼泪又要溃堤。 “小妹乖。”师崇开微笑,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严先生,方不方便聊聊?” 他的挽回之路真是多灾多难。看着准备揍他一顿的师家老大,严聿人暗暗啧了一声,知道这一顿打,是逃不了。 第七章 “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变成熊猫!” 这种夸张的笑法,让严聿人没好气地抬头,瞪着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他曼哈顿的公寓里,有一面六十寸的大银幕,上头是他远在西雅图的合作伙伴,笑得快断气的嘴脸。 “够了!”会让好友笑得这么夸张,因为他正拿着纱布包裹水煮蛋,热敷他的熊猫眼。 数不清这是第几个透过视讯来嘲笑他的死党,他不过回来两小时……一定是angle,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四处宣扬他被揍的消息! “熊猫眼的benson,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叫我不笑,叫我去死快一点!” 严聿人火大,但这时候说再多话,也只是被好友拿来嘲笑而已,所以为了显现他的不悦,他冷淡的扫去一眼,让好友明白,他的忍耐到极限。 “ok,说正事,既然你肯离开台湾回来纽约,做点正事,如何?”聪明的见风转舵转移话题。 仔细一想,四年多来留在台湾,事业重心放摆在亚洲,至于欧美一带,他与一千好友花了数年打下的江山,他反而参与得少,在这个团队里,他向来是决策核心,如今他回来纽约,那些抛下的事物便不能再逃避。 想想真是好笑,是为了青梅留在台湾,以为总有一天会找到她,谁知道,她竟然躲到他的大本营来,还混得这么有声有色,他把台湾都快翻过来了,就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应该可以参与几个案子。”被打肿的眼睛在热敷后有消肿的迹象,他拿下水煮蛋回应。“也许慢慢的,就留下来了。” 据他所知,青梅已在纽约置产,买下一栋位于布鲁克林区的中古屋,他了解她,青梅是个恋家的女孩,选择在纽约置产,应该是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不回台湾了。 无论如何,他已经决定了,她在哪里,自己就跟着去那里,长期抗战!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sean不禁松了口气,两人聊了一会公事,新婚三个月的sean提起他就要当爸爸了,脸上满是喜不自胜的神情。 团队里好友们陆陆续续成家立业、欢喜迎接新生儿,反观最早定下婚事、最风流浪荡的严聿人,至今仍单身一人。 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每每看见好友们幸福炫耀的嘴脸,他就会想起自己猪头的过去,对比现在被殴打出两轮黑眼圈,他觉得是自己活该。 “beason!你好像变了。”炫耀完自己小孩米粒大小的超音波照片,sean对着大银幕,语重心长的道。 “嗯?”严聿人挑了挑眉。 “你的个性,只有你打别人脸,没有让人打你脸的份,什么原因让你甘心被揍?”sean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原因让他甘心被揍不还手?除了觉得自己欠揍之外,大概是……上一秒气得殴打他的青梅,惊慌的上前拦住她大哥—— 当初师崇开揍他不成气恼的质问:“干么?我打他你心疼啊?” 青梅支吾说不出话一来,没有否认就算是默认了,这让他的担心焦虑全数瓦解。 她还会为他心疼,这让他被揍也甘愿,窃笑不已。 “大概是感觉还不赖吧。” 严聿人不只笑得诡异,连回答也很诡异,让sean更加不明白他脑子的构造。 “我怎么觉得你疯了呢?”哪有人被打感觉很不赖的。 没有对好友的解释,严聿人只是笑。 结束这通视讯回到房间,就着全身镜看见自己的熊猫眼,他笑了出来。 生平头一次被人揍,他不太生气,反倒有种奇妙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发现青梅对他不若想象中排拒而已。 他想起师崇开愤怒的嘴脸。 自己的妹妹遭人欺负哭泣,挺身为家人出头,没有兄弟姐妹的严聿人,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情感。 青梅看见她大哥,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扁嘴可怜兮兮的喊一声,“哥……” 严聿人还是不明白,伤心难过时,对亲人哭诉,又是怎样的感觉?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在一个不正常的环境下成长。 事业第一、女人第二,家从永远摆在最后的父亲,以及害出生命以求父亲回头的母亲,在严家,亲情淡如水,每一个人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正因为父母只想到自己,他也只想到自己。 就比如他就不明白,为何青梅会为了达不成父母的要求而哭泣,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她还是对家人抱持着期待、关怀吧,尽管她那样的感情常被人责备太过软弱。 正因为他对家已不抱期待,所以绝情的说放就放,斗垮父亲后将他送出国养老,斩断他东山再起的可能,他从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是现在,他却羡慕起青梅,有一群切不断羁绊,关心保护自己的人。 她的家人,她重视的人,因为她在乎,他也同样在意,否则照他的个性,哪有乖乖站着被人揍的道理? “你在意的事物,我也会帮你守护。”就算她不接受他,他还是坚信自己的立场,他爱青梅,为了讨她欢心,愿意去爱她深爱的一切。 她的家人——虽然师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撞见她与严聿人争执之后的场面,大哥非常的愤怒,痛揍了严聿人一顿。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严聿人被扁没还手。 那么骄傲的人,什么都没做的呆站着,而她大哥,拿出练自由搏击多年的成果,将严聿人ko。 他没怎样吧? 慢着!她管他有没有怎样,不关她的事,她担心什么呢?只是人没出现而已,让新娘由真正的伴娘陪伴顺利挑选结婚礼服,严聿人还是很闲啊!以前一天写六封mail给她,现在一天写十封! 可……如果不是不舒服,他应该会拼死出现在她面前才对……可恶!她才不关心他,才不咧! 但是下班时在门口所见数日不见的严聿人时她松了一口气。 “你来干么?不要挡我的路。”他看起来很好,被大哥揍出来的熊猫眼不见了,依旧帅气英挺,但他眼神难掩疲惫,她记得他这个样子,只要他出差、加班,眼底抹不掉的疲倦会让她心疼的不忍追问他为何晚归,拿那些让她嫉妒痛苦的绯闻质问他…… 哼,现在用苦肉计,骗不了她的! “我刚从芝加哥回来,你还好吗?”严聿人神情凝重地问她,“别担心,有我在。” 他在说什么东西?她当然很好,她才想问他好不好咧!他明明就一副快累垮的样子。 “别急,没什么大碍,目前已经掌握情况,你……”他以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气说话,安抚的意味很明显。 他又在耍什么花样了?几天不见人影,突然出现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师青梅板起面孔打断他。 严聿人见她冷静的表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才意识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这么平静。 那么他该怎么告诉她? “没有人告诉你?”他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是一头雾水。 他不应该说吧?她一定会担心得不得了,虽然当初为了遗产事件对她爸气得牙痒痒,但事关青梅,他无法不以她的立场看待一切,而大概是知道她是怎样的个性,所以她的家人才瞒着她,但是……如果她事后才知道,肯定会气坏。 “青梅,你冷静听我说。”伸手抉她肩膀,严聿人轻声道:“你爸爸病倒了,目前人在医院,但是你不用担心,病况已经控制……” 什么?他在讲什么? 爸爸病倒了?怎么可能!骗人的!就算是、就算是……怎么会是他告诉她呢? 大哥呢?姐呢?还有小弟和妈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爸爸病倒的消息? “你骗人!”她不相信,三个月前跟爸爸碰面,他还好好的,只是血压有点高,她叮咛再叮咛,爸爸答应她控制饮食、少发脾气,怎么可能还会发病? “这种玩笑可以乱开吧!你太过份了!”不愿相信父亲病倒,师青梅愤怒的责备他,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却反驳:他有必要拿这种事情骗她吗? 她手不停的颤抖,背过他掏出包包里的手机,顾及到时差不方便拨回家,只好打给数日前才见过面的大哥。 希望大哥告诉她,没有的事,爸爸好好的。 但是兄长的沉默告诉她,爸爸再次病倒了。 上一回爸爸心脏病发作,是姐姐告诉她的,当时爸爸的状况不好,医生建议爸爸再动一次手术,爸爸不肯,她一直担心着。 现在,她想回去,回到爸爸身边,亲眼看见爸爸,爸爸一定会严厉的骂她大惊小怪,但却温柔的要她回台湾的家…… “我要回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工作什么的都管不了,她现在只想搭上计程车直奔机场,划一张飞往台湾的机票? 她慌了、乱了,像无头苍蝇一样方寸大乱,全身不停的颤抖。 “我知道你急,但是别慌。”严聿人走向她,握着她肩膀,扳过她脸看着自己,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对她说:“你的护照在家里?行李不必收拾了,我送你回去拿,我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送你回家。” 师律师再度倒下的消息,是远在台湾的助理告诉他的,他立刻结束在芝加哥的工作,火速赶回纽约,命私人专机待命,因为了解心软的她会想回家。 而他愿意尽一切思量为她排除万难,甚至放下工作,就是不想在她难过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我不——”拒绝的话挂在嘴边,但却说不出口。 可以相信他吗? 师青梅犹豫、迟疑,可他保证,可以马上送她回家,回到父亲身边。 “走吧。”他没有强迫她,只是为她打开车门。 师青梅望着他,重逢这阵子以来,头一回认真的凝望他的脸。 告诉自己千万遍,不要傻傻的相认他,他骗人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 但是她也了解他,他从来不做浪费时间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他的事情。 他是欧美近年来最栗悍的投顾公司股东之一,早在四年多前,他得手父亲的事业后,转手高价售出,庞大的严氏王国早已成为神话,但他凌驾于父亲狠厉作风,让他声名大噪。 她从小就知道,这男人向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但现下他却抛下工作,让他的私人专机送她回家,这么没有投资报酬率的事情…… 她可以相信他吧?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但师青梅很不理智的相信她的直觉—— 大阵仗的媒体对准那对从特殊通道出关的男女。 “严先生!请问你跟师小姐打算复合吗?” “师小姐,能不能请你说两句话?” 兀鹰般的记者拿着摄影机、麦克风上前,镁光灯不停的闪,让师青梅露出惊慌、无措的表情,惴惴不安的闪避。 可记者不会理会她的害怕,一窝蜂的挤上前;甚至还有摄影机靠得太近打到她的头。 “噢——”师青梅痛得直想掉眼泪,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动,媒体的穷追猛打让她脸色发白。 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让严聿人火大,一掌推开走得太近的记者。“你不要挡路!” 占有、保护的搂着她,对待记者的态度却粗鲁狠厉,师青梅像溺水者找到浮木,依偎着严聿人的胸膛。 此举让记者们疯狂按快门,两人在保镖的开道不离开,坐上早已安排的座车。 那是新闻台重播第n遍的画面,跑马灯写着耸动的“复合”字眼,还外加无数问号和惊叹号,甚至挖出四年多前,青梅憔悴苍白一人面对媒体解释解除婚约的画面来与现今对比。 绘声绘影的流传着,四年多前单方面解除婚约的严聿人,苦苦追回抛弃四年的未婚妻打算重续前缘。 “珐!” 一颗冷掉的餐包被奋力砸向电视机,正好黏在严聿人定格的笑脸上。 “爸!”师青梅一踏进病房,就看见父亲幼稚的举止,她立刻把熬煮的热粥放下,快快整理父亲造成的脏乱。“发脾气做什么?医生才跟你说过,不要发脾气,你看看你!”她神情难掩焦虑,叨念着父亲暴烈的脾气。 可不是?师大律师一动怒就开始心律不整,心电图哔哔响个不停,惊动了护士前来关切。 “哼!”任性地哼了一声,明显不悦,手里拿着遥控器拼命的转台,但只看新闻台的师律师不管转到哪一台,只会看见自家女儿和严聿人那臭小子“一同”回国的新闻。 眼不见为净!他关掉电视。 “大惊小怪,没事回来做什么?”哪个人告诉青梅他病倒了?不是说要瞒着她吗?看吧,人回来就算了,连程咬金都跟着回来。 “我还大惊小怪?你都休克了耶!”告诫父亲不要发脾气,但师青梅自己却拔高声音,“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一发脾气,刚才还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师律师,立刻闭上嘴。 她没好气的叹了口气,“爸,你真的让我很担心……” 父亲的气色让她稍感安心,只是一想到他居然隐瞒病情,她就不由得发狠数落,直到师律师受不了叫她闭嘴。 “不要这么固执,医生建议你动手术,你会比现在好很多。”她跟兄姐讨论过,大哥身为医生,自然了解爸爸的病况,只要动个手术,就能让他的病况稳定。 但爸爸不愿动手术,因为不想历经长达半年的复健休养,以及一直持续到老死的定期追踪。 没有人劝得了他,其他人只要开口就会被他挂电话或者赶出去,可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爸爸怎么叫她闭嘴,她就是要提到他答应为止。 女儿四年多来第三次回台湾,其中两次是为了他这个老爸,师律师怎么舍得凶她? 只是她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这让他很不悦。 想到女儿依偎在严聿人怀里的影像一天被重播n遍,他又要高血压脑溢血了,尤其被他知道,是严聿人告诉青梅他病倒的消息,生性多疑的一面,让他不住揣测对方此举的用意。 严聿人那臭小子,无论拒绝多少次他就是不放弃,防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让他逮着到了,啧! 叩叩两声,病房门被人轻敲两下。 “伯父,早安,今天好一点了?”严聿人再度不请自来,明知会被使白眼,他仍坚持。 “托你的福,我还没死!”看到他,才刚平息的火气再度暴烈。 “爸!”父亲尖锐的回应让师青梅皱眉。“干么这样说话?人家也是关心你。” “人家人家……怎样?你这个傻丫头心疼了啊?”她帮严聿人说话,与他眼神相对。 她真的很没出息,这样就软化了,只因为他神通广大的变出一架飞机,将她送回家探望爸爸,在她面对媒体流露出恐惧时保护她,让她心都暖了。 过去那些一个人面对的痛苦,就这么轻易的消失。 回台湾三天,刚到医院探望爸爸时,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害怕的躲到楼梯间哭泣,严聿人尾随在她身边,怎么赶都赶不走,提供肩膀、胸膛让她依靠哭泣,而且天天到医院来探望爸爸,以及她。 就算被她爸爸摆臭脸,他依旧风雨无阻。 “师伯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复原情况不错,青梅不用担心了。”没理会师大律师的恶言恶语,严聿人对长辈态度谦恭有礼。 转头,看见青梅,眼眶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她昨晚又睡在医院里,克难的家属躺椅,她应该睡得不安稳吧? “你看起来很糟。”严聿人忍不住,轻触她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吃过早点了?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什么来?” “咖啡,谢谢。”她染上了纽约客的习惯,早晨一定要来一杯咖啡,尽管她累得想吐。 咖啡?她想得美! “牛奶、火腿吐司,从今天起,你不准喝咖啡。”严聿人迳自决定要去帮她带个没有咖啡因的早餐。 “可是我很需要咖啡!”她求救的望着他。没有咖啡,等等她一定会打瞌睡,她一打瞌睡,爸爸就会催她回家,她才不要回家! 师律师越看越不是滋味。他那个笨女儿干么跟人家撒娇啊?有没有搞错? 他才要开口拆散那对明显拉近距离的男女,门板传来两声轻敲。 “哟,这么热闹?”美艳绝伦的师家老二师雪棻倚在门口看着单人病房内的诡异。“爸,早,今天好点没?” 身高一七四,穿着合身窄裙套装,足蹬三寸高跟鞋的师雪棻,款款走进病房,经过严聿人时轻“啧”了一声,还扫了妹妹一眼,让师青梅闪电般站离严聿人两大步。 严聿人不禁暗笑。他果然不受欢迎,无妨,四年多来不时上门探访的结果,他早就知道,要追回青梅没这么简单。 “雪棻,你来得正好。” “你叫谁?”师雪棻挖了挖耳朵。“我跟你很熟吗?”直接的反应出她对说话人的反感。 “跟我不熟没关系。”严聿人好脾气地微笑,双手插进裤袋里,带笑的眼瞟向一旁拼命朝他使眼色的师青梅。 他笑意更深,痞痞地挑眉惹得她杏眼圆睁。 这两人的“眉来眼去”,自然看在师青梅父、姐的严重,两人表情各异,师律师一副想下床拆散两人的模样,而师雪棻则挑了挑眉,仔细看着妹妹的表情,然后叹了口长长的气。 “不过我想,你应该很乐意盯着你唯一的妹妹吃早点。”严聿人看着师青梅笑道。 “你少出注意,姐,别理他乱讲!”师青梅皱眉拐他一记。“我只要咖啡就好了,姐,你等我一下,看着爸爸,我买杯咖啡很快就回来。” 师雪棻见妹妹逃得这么快,不禁眼眯了起来。 “师青梅,你给我站住!” 姐姐一吼,师青梅便不敢动了。“姐……”无辜的望着对方。 “我今天没有要上班,妈妈今天也休假,等会就到了,妈要我来接你回家,不过回家之前,我们姐妹俩一起去吃个早点。”师雪棻环着妹妹肩膀,笑得美美的。 “顺便聊一下,我婚礼的事情。” 师青梅当然不想……嗯,其实是不敢,不敢在这时候跟姐姐私下独处,不过姐姐提到她的婚礼,她没有立场推托。 师雪棻临走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严聿人,很不爽的哼了一声。 但是严聿人却微笑开口,“雪棻,我等着喝你喜酒。” 师家女王正要回他“休想”两个字,严聿人接着笑眯眯说:“我会准备一个大红包。” 于是女王吞回到口的拒绝,眯眼看着他,但这家伙的眼睛却是她身后的小妹,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女王决定不要跟钱过不去,尤其这家伙很有钱。 “我会给你喜帖。”接着拎着妹妹走人,强势的不让他俩再度对话。“爸,你休息一下,bye!”连跟自己父亲道别也很随性。 接着,单人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不对盘的男人。 “我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师律师自然不给面子的下逐客令。 “师伯伯,我跟我父亲不一样。”脸上笑容未变,但说出一句让师律师错愕的话来。 他微笑走向师律师,动作小心但难掩笨拙的,为被勒令不许下床的病人,调整舒适的位置。 他这样的举动让师律师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我绝对,不会像他一样。”像是承诺什么的语气,进行着男人与男人的对话。 师律师皱眉,思索他的话意,想起近二十年来唇齿相依却互相防备的严立诚。 但四年多前辈自己儿子斗倒之后,严立诚便不曾涉足商界了,严聿人如今提起他是指--他不会犯他父亲导致众叛亲离的错误? “你赖在这里不走,没有更有建设性的话要说了吗?”他早在多年前便明白,这孩子跟他父亲不同,他比严立诚有耐性,更狠、更工于心计。 一个十来岁便过着浪荡生活隐藏本性欺负生父的臭小鬼! “当然。”严聿人微微一笑,“师伯伯,我想跟你谈一谈。” 第八章 虽然心系于父亲的身体状况,很想留在台湾盯着他,不过工作没有办法排开,她的助理凯特甚至一天拨十通电话向她求救,才五天,公司里人仰马翻,加上父亲不断的催促她回美国,而且病况也稳定了,师青梅只能回纽约,并决定要排出假期回台湾,或者把父亲拐来美国,劝他答应动手术。 “就只有怕我念的时候才会赶我回美国!”想到父亲借口她工作很多不能拖,催她回美国的表情,师青梅不知道要笑还是要生气才好。 “mei,你总算回来了。” 离开四季饭店回到公司,进行最后的联络工作,明天有一场婚礼在那里举行,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世纪婚礼。 投入工作,筹备一场又一场浪漫的婚礼,师青梅常常忘了时间,加班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喂,今天别加班,去喝一杯吧。”来公司逮人的熊看见她还在加班,忍不住上前合上她的笔记型电脑。 师青梅哭笑不得的看着好友,再看看时间。已经快午夜了!明天还有一场婚礼得忙,这不是狂欢的时候吧! “一定要今天吗?明天还有工作呢,少爷。”她笑笑挖苦。 “一定得今天,我跟凯特等你很久了。”熊不由分说拉起她。“生日当天还工作到最后一刻,就算如此,我堂姐也不会给你加薪!” 啊?生日? 今天吗?忙碌让她忘了这一回事,在熊大翻白眼的瞪视下,她只好笑笑的收拾东西,跟着好友离开。 往年这一天,熊一定会邀她去喝两杯,庆祝她又老了一岁,如今她二十六岁。老天!不知不觉,她已经年过二十五。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啊…… “我不记得了--”她尴尬地笑笑,可突然想到不对。她不记得生日,但是通常家人会提醒她别忘了这一天。 “奇怪……”跟熊离开公司后,她忍不住掏出手机,上头没有一通未接来电,或者是简讯之类。 这几年她生日,爸爸总会打电话给忙碌中的她,语重心长的要她这一天吃好一点,而且绝对会叫大哥把这一天空下来,拎她去吃大餐,小弟也会借故翘课缠她一整天。 今年什么都没有表示,大哥、小弟也没有出现,这让她感到奇怪之余,又有点不安。 一通电话都没有,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嗨!” 在她惶惶不安时,突然眼前出现的一个人,让她大皱眉头。 这人一天最少发六封m兰,一周送一篮巧克力,都多亏这家伙送的巧克力,如果是别的礼物她绝对会退回去,但是巧克力!她从小就爱巧克力,而且绝对吃不腻,偏偏他神通广大的送她从小吃到大的品牌,她想抗拒后抗拒不了,害她这阵子胖了五磅! 可恶的严聿人,讨厌鬼!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忙着一件收购案停留在欧洲吗?这消息是从严聿人介绍的准新娘angle口中得知的。 就算下意识的想逃避,告诉自己不要被影响,师青梅还是发现,他对她的态度,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被珍视呵护,他正在补偿她、讨好她,他写信、送礼,这些事情如果他在五年前这么做了,她会开心死,现在,只觉得讽刺。 他现在站在她面前,又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经过了长途的旅行,眼底难掩疲惫,站在她面前强打起精神,无论她怎么给他冷脸,他还是对她笑。 “今天是你生日。”严聿人道出出现在她面前的理由。“幸好还来得及。”他神情难掩疲惫,但看见倚在行道树旁的熊,一副在等师青梅的姿态,他就感觉不舒服。 今天是她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不是一个人过,只是跟她庆祝这一天的男人,不是他,这让他嫉妒不已。 严聿人不会不战而逃,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她仍单身,就还没有结束。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道,缓缓走向她,同时手伸进西装内袋,掏出要给她的生日礼物。 突然间,她想起五年前,她二十一岁生日那一天,他送她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那套鸽血红宝石项链、戒指,在珠宝店内嬉闹亲昵的戏弄,他谎言的开端。 “不必!”像被蛇咬住般,她下意识拒绝,苍白的脸色透露了她的害怕。 不要,不要再来扰乱她的心,她不要了! “你需要这份礼物。”直视她的眼睛,他的手在内袋掏了掏,掏出一支有视讯功能的手机。 不是贵重的珠宝,而是一支手机? 师青梅疑惑地挑了挑眉,看他耍什么花样。 他拨号,确定视讯功能正常之后,把手机递给她。 “青梅,你爸爸十六小时前动完手术,手术很顺利,现在已经可以进食了,你跟他说说话吧。” 闻言一呆,她错愕的瞪着他。 什么?爸爸?手术?十六小时前? 他骗人!怎么可能,爸爸怎么可能答应动手术?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没有告诉她了! 她抢过手机,看见荧幕上父亲一身病人服,躺卧在病床上,虚弱的对她微笑,“小妹,生日快乐!又大了一岁,我很好,我没事了,你这傻丫头,要对自己好一点……” 真的……他没有骗她…… “爸……”泪水在眼眶打转,师青梅全身颤抖不止,看着荧幕上的父亲,巴不得马上飞回他身边。 “别担心了,我没事了,我还没看见你嫁个好人家,我不甘心死!” “怎么又说这种话?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大哥呢?姐呢?一定还有妈妈和小弟,你们干么不跟我讲啊!”庆幸父亲松口答应手术,但却气愤又瞒着她,只有她一个人不再父亲身边,这让她很自责。 “好了,我累了,不能讲太久,就这样,你早点休息。”被她一逼问,叱咤司法多年的师大律师,立刻逃避的结束通话。 “爸!”师青梅还没打算放过老爸,还有瞒着她的大哥、姐姐还有小弟,正打算回拨给其中一人吼出她的不满时,手机被严聿人夺回。 “你爸爸刚动完手术,需要休养,你有不满,等他出院了再尽情表达吧。”他轻描淡写地道,将手机收回西装内袋。“很晚了,我送你回家,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别哭了,没事的。”他改掏出裤袋里的手帕,递给她擦眼泪。 不对,大大的不对! 严聿人怎么会知道她爸爸动手术的事情?一连两次会不会太巧了?爸爸病倒也是他告诉她,出动专机送她回家,现在又是他告诉她爸爸手术成功的消息。 爸爸不是讨厌严聿人吗?什么时候两人通起电话来了? 狠狠瞪他一眼,她抢过他递来的手帕,用力擦眼泪,然后再狠狠的瞪他,质问道:“你做了什么?怎么一回事?” “青梅,很晚了。”他还是那句老话。“我送你回家,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她才不是一个人,旁边明明有只高头大马的熊在等她,他分明是小心眼故意忽略! 看戏看得很愉快的熊笑出声来,坏心的想严聿人更恨他一点。 “mei,你有事要处理,那么我们改天再庆祝。”弹掉烟蒂,他带着一身浓厚的烟味走向师青梅,捧着她的脸故意来个脸颊吻,左右各亲四次。“生日快乐,晚安,明天早上帮你带早餐。” “咳咳咳咳……你好臭……”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近给熏得呛咳不已,师青梅边殴打他边被吻,拒绝得不是很认真。 熊咧开嘴笑,挥挥手,高壮的身子隐没在夜色中。 但是严聿人眼眯了起来,胸口上下起伏,不爽完全写在脸上,嫉妒让他面色阴沉,心高气傲的他拉不下脸开口问她,她跟那头熊,到底什么关系? 那种挑衅、示威,化成奔腾的怒潮,几乎让他疯狂! 多想拉着她,让她跟那头熊断绝关系,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可看见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人之间有道跨不过的鸿沟,她眼底透露的小心、排拒,让他清醒。 明白自己当年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一味的怪罪她幼稚、爱计较,忽略了因为在意,才会妒忌占有。 想完完全全拥有心爱之人,那不是幼稚,而是他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纵容自己的旧情人侵犯她的领域。 写在,已经不是未婚夫妻了,他有什么立场嫉妒?有什么立场要求她专注唯一? 严聿人握紧双拳,忍不住恨自己。 “你还没有回答我。”师青梅一肚子疑问,搞不懂他和父亲之间有什么协议,太奇怪了。“为什么我爸答应开刀的事情你会知道?还知道十六小时前……该不会。”突然间她想到,这家伙有私人飞机啊。“难道你刚刚从台湾飞回来?你送我爸进入手术房直到他出来?是这样吗?你一定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爸会答应?” 师青梅很了解严聿人,他从来只在乎自己,随心所欲,目无尊长是他的强项,从来不曾尊敬过她的父亲,就算是……为了她好,解救她逃离父亲的责备。 她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的嫌隙,为了他的母亲,他们父子反目成仇,家人之间的感情,严聿人压根不在意。 可是她在乎,在乎得要死,因为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同,她拼了命的努力,但却什么都做不好,学业和严聿人的婚姻,她都搞砸了,所以总是为了打不到爸爸的要求而哭泣。 小时候虽然害怕父亲,觉得父亲像巨人一样,但内心深处小女孩的一面,让青梅总是想像着,有一天爸爸会软化,爸爸会疼爱她。 现在爸爸依旧严厉,但总算是让她心愿达成了,只是爸爸每况愈下的健康却让她陷入另一个更大的恐慌。 她一直担心爸爸的身体状况,希望他快点接受手术,健健康康的陪她十年、二十年。 困扰很久的问题,突然间解决了,她怎么想都想不透,形同水火的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 “真的很晚了。”严聿人还是那句老话。“我送你回家。”屏气为她开车门。 师青梅一脸心有未甘,倔强毫不隐藏,不打算放过他似的咬着下唇,坐进车里。 忍不住为她生动的表情发笑,严聿人不禁犹豫,接着坐进车里。在送她回家的这段路程,她大概会使尽所有方法逼问他吧,糟了,他有点害怕,但又有点期待。 因为老实说,他并没有说服师大律师,他只是说了“事实”--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借由师雪棻的手将青梅带开后,他微笑对师律师这么说。“手术的成功率很高,我不懂,一个手术,半年复健,能够改善你的生活,为何不接受呢?起码,可以多活一些时间。” 他的直言自然让病怏中的师律师大动肝火。 “你在咒我死?” 什么鬼东西?这小子在暗骂他不识抬举吗? “老实说我不在乎。”他微笑说出冷血无情的话语。“不过我想,师伯伯也同样不在意我的死活。” “哼!”师律师冷哼一声。 “但是,青梅在乎。”严聿人最后老实招认,他留下来的缘故。“青梅在乎的事物我就在乎,我想,现在知道小女儿多惹人疼的您,应该还疼不够青梅吧?从小,你就忽略她,才让她被烂男人欺骗、欺负。” 师律师被他一番话气得脸都歪了,瞪着眼前这个该杀千刀的烂男人,一副恨不得宰了他的模样。 “我有自信,青梅会回到我身边,很快。”他继续说着刺激对方心脏的话。 “如果没有一个严厉的父亲在旁边盯着青梅,依她善良、容易心软的个性,我想,她很快就会原谅我,不计前嫌,只要我勾勾手指头,她就会乖乖跟我走。” “你作梦!”光想到女儿又要跟这个臭小子有牵扯,师律师又火大了。“我还活着,你休想再染指我女儿!” “凭你现在的身体?”严聿人笑出来。“我大概不用等很久。” 师律师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却没有被严聿人激得失去理智,不住揣测这个年轻人说这些话的用意。 严聿人心机之深沉,远远超过他父亲,刻意避开青梅对他说这些话,是故意的吧? 仔细一想,不得不认同他一开始说的话--动手术,辛苦复健半年改善他的生活,往后他便刻意随心所欲,不像这一年多来被勒令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想飞美国探望儿女也要再三评估身体状况,尽管够小心了,仍无法抵挡他渐渐衰弱的事实。 他老了,固执什么呢?大女儿就要结婚了,拖着这样的身体,他哪都不能去,怎么牵着女儿的手步上红毯? 而这样的身体,能让他撑到小女儿找到好归宿吗?如果就这么走了,看着他最放不下、亏欠最多的青梅,依旧孤孤单单一个人,连家也不敢回,还跟哪个烂男人牵扯不清,他不甘心。 “拒绝你这么多年,你就是不死心。”认同是一回事,但记恨也是事实,他才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是如何利用青梅达成目的,再一脚踢开。“怎么,现在才知道青梅很重要?你满脑子复仇念头的时候就没想到?” “以前愤世嫉俗,想着自己不需要爱这种东西,那是骗人的。”严聿人被挖苦,但仍坦荡面对。“我承认我错了,我要青梅,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我就是回头找她,犯同样的错误这么愚蠢的事情,我是死也不会做的,师伯伯,我想您也是这种人,不是吗?” 对极了,他绝对不会让吃尽苦头的小女儿,随随便便许给一个他不认同的男人! 于是,两个目的相同的男人,就这么达成共识-- 师律师到死都不会告诉小女儿,他会答应接受手术,是因为认同了严聿人的话,被自己最痛恨的人说服,这比打输官司还要让他感到羞耻! 而严聿人也不会告诉师青梅,他对她最在乎的父亲说话直接冷血。 所以这件事情,就成了两个男人的秘密。 “你怎么说服我爸的?你对他说了什么?” 因为是秘密,当然不能告诉她喽。 “怎么可能?你父亲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严聿人用云淡风轻的微笑面对她连珠炮似的追问。 “一定有,不然爸爸哪可能接你电话?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视讯电话……爸爸讨厌电子产品,你特地把手机留给他的吗?所以说,你前天离开纽约并不是去欧洲出差,而是回台湾喽?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爸十六小时前才动完手术?” 严聿人笑容依旧。“你累了?小睡一会,到你家我再叫醒你,嗯?”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严聿人就是这样,绝对不会把话说死,挖坑给自己跳,所以勾起师青梅的新仇旧恨。 “又来了、又来了,你都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坐在宽敞的加长型礼车内,师青梅捏紧手中的提包,但是她克制不住,抓起手提包殴打他。“那是我爸!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太过份了!我最讨厌你这样,我恨死你老是说话迂迂回回的敷衍我,把我当成笨蛋!” 就像是很多年前,那些找上门来示威挑衅的女人让她芒刺在背,按捺不住询问他时,他也是这样,冷冷淡淡、迂迂回回的,让她觉得疑心病重的自己愚蠢。 结果那些都是真的,她才不是他的唯一和最后,只是其中之一,她并没有那么特别! “我没有把你当成笨蛋,没有。”严聿人没有阻拦她殴打自己,但他强调没有玩弄她的意思。 “你根本就不管我的心情,一直写信给我干么?我有说我要收吗!我管你胃病发作几次,那不关我的事!” 假装没有看过他写给她的一天六封mail,其实她都看过了,就是故意不回信,不理会他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心的做法。 事到如今,他干么来招惹她呢?关心她的父亲,掐住她的死穴,让她完完全全的……拿他没辙。 就像姐语重心长对她说的-- “结果你到头来还定跟那个混蛋扯上关系,你的眼光怎么还是这么差呢?笨得给同一个男人骗两回,真是拿你没办法呢,小妹。” 那时候她慌了、乱了,找不到话反驳……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严聿人语气幽幽地道,捧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难掩心疼。“我很抱歉,我不想总是让你哭。”尤其是因为他。 抽走她握在掌心的手帕,他轻柔的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那条手帕,实在很眼熟…… 灰色的棱形经典格纹,质地柔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手帕一角以深绿色绣上他的英文名字“benson”。 再度抢过那条手帕,摊开,果然在其中一角看见她十八岁那年,灌注思念、爱意一针一线绣上的六个英文字母,再以快递寄到他手上。 多年过去,大概有八年了吧?手帕看得出来旧了,但上头的刺绣仍完整,看得出来被人细心收藏。 像这样的小东西,她不知道做了多少,但从来没见他用过,她以为他……不放在眼底。 心蓦地一震,脑子一片混乱。现在是什么情形?她乱了! “你恐怖的兄姐警告我无数次,别再招惹你,但是我没办法压抑对你的思念,这些年来,我不只一次想,我搞错了……”他喉头干涩,因为不习惯道歉。“因为我妈的关系,我讨厌圣诞节,甚至为此责备你--” 他提起当年决裂分手的原因,两人都一阵沉默。 那年的圣诞节、婚礼前两周,他愤怒的解除婚约,对苦求他的青梅说了不可原谅的话。 “我以为你够听话才选了你,看来我错了!你不是自己了解我?怎么犯了我的忌讳?我最讨厌过圣诞节。”他愤怒的下床,挥开她双手捧上的圣诞礼物,走向衣柜随手拿了衣服套上。 “不是吗?我不是特别的吗?”她哭出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跟别人就可以,跟我就不行吗?今天是圣诞节,我只要今天你陪着我!不行吗?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是他一直想问父亲的,跟他母亲不可以,跟外头的人……却可以,为什么? 一瞬间,他从青梅身上看见与母亲相同的形象,苍白、瘦弱、泪流满面。 不想她步上母亲的后尘,所以要她坚强,结果她却……该死的在意什么鬼圣诞节! 他不希望青梅成为母亲那样,没有爱情便觉得活不下去的女人,他要青梅坚强,懂得他的心思不会完全放在她身上。 然后他对她说了最不可原谅的一段话-- “你当然特别,特别到我不得不跟你订婚,才能从我父亲手中拿回我妈的遗产--这就是你最特别之处,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你走吧,我要解除婚约,我受够你了!懒得陪你玩愚蠢的爱情游戏!” 而后,他不顾她崩溃的呐喊,不顾她在冷风里穿着单薄衣物跟在他身后,苦苦哀求他回头。 他驾车离去,从后视镜中看见她崩溃的泪流满面,失去目标的空洞眼神,是青梅留在他心中最后的形象。 他紧接着出国公差,丢下自己造成的混乱,留给孤单的她。 害得她被媒体疯狂跟拍,她不得远走家乡,重新开始。 “是我反应过度,对不起。”心中,无论多少道歉都不够,他明白这一点。 “而且,我忘了,我母亲生前非常喜欢圣诞节,正因为太喜欢这一天,才想要在这个日子,跟特别的人一起度过,我忘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妈她……会带着我,开开心心的布置圣诞树。”是后来的变故让他忘了,曾经也有过一段快乐的回忆。 一直到青梅消失在他生命中,他才发现,其实母亲过世后,他不曾一个人度过平安夜,然而晚了,伤害已经造成。 “我知道你不会想收我送你的任何礼物,但是这个东西,我希望你收下。”严聿人尴尬说完藏在心底的话,迟疑地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条没有包装的!红宝石项链。 师青梅难掩惊讶。这条鸽血红宝石项链正是他五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但是项链明明就…… “当助理告诉我,这条项链出现在市面上时,我立刻买回来。”他没说的是,当他得知青梅卖掉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感觉自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心痛得难以言喻。 她卖掉他们之间的爱情,代表她要彻彻底底的抛掉过去,绝不留恋。 “你也知道我出国后过着怎样的日子。”这时候说这些,根本就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花我父亲给我的零用钱,养女人。” 以前他绝口不承认的事情,他现在招了,当然被她狠瞪。 “但是我发誓,我们公开订婚后,我再也没有别的女人。”停顿了下后,他接着说:“一直到现在。” “骗人!”师青梅下意识地反驳。骗她没当过他枕边人吗?他们分开近五年,这五年他过着无性生活,骗鬼啦! “你一定也不相信,当年,我是第一次花自己赚来的钱,买礼物送女人。”反正会被质疑,他早有心理准备了。“我就是想送给你,求求你,请你收下。” 哪有人送贵重的礼物要哀求别人收下的? 尤其严聿人,那么骄傲的男人,今天说了这么多丢脸的话,特别是提到她卖掉他送的项链时,他苦笑的表情。 卖掉项链时,她才知道,红宝石代表爱情。 当年觉得他送她红宝石首饰根本就是在讽刺她的愚蠢天真,她就跟他那些花钱买来的情妇没什么两样,随随便便的就卖了。 没有想到他会买回来,重新拿到她面前,求她收下,这让她心酸不已。 他用什么心情买回项链?又是以什么心情在今天,把项链拿到她眼前,请她收下? 师青梅不断的想。严聿人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他却做了他不可能做的事情。不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同意收下。 “我帮你戴上。”因为她的首肯,严聿人眉目一扫阴霾,热切地为她戴上项链。 冰凉的宝石坠子卡在她锁骨间,她下意识地抚摸,一如五年前得到这条项链时。 但是与之成套的红宝石戒指,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何时搞丢的,也许是在他离开他们共同的家的那一天,遗落在房子或者是外头,她找不到,也没有心情去找回。 但现在胸前挂着失而复得的项链,她却后悔了,她应该……去找回来的。 “你一定觉得我很烦。”严聿人苦笑道。“但第一眼看见这条项链,我就认定它是属于你的,就算经理告诉我有人预订这套首饰,我还是把它抢过来送给你——”他的个性就是,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惹人厌的臭脾气。 “青梅,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相信我,毕竟我伤害了你,但是请你给我补偿的机会,这一次,你会看见我的真心。”送她到公寓门口,不敢奢望有上楼喝杯茶的好运气,严聿人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倾身,在她额头印下轻轻的晚安吻。 “生日快乐,晚安。” 师青梅转身走向公寓大门,走了两步后,她忍不住回头。 严聿人还是站在那里,对她微笑。 她摸着颈间的坠子,看着他温柔的笑脸,思索着他今晚说的话。 “他是真心吗?” 不用等,现在,她已经看见了,他的真心…… 第九章 也许,她真的是个笨蛋吧。 “不搭不搭不搭,把你的项链给我拿下来!来人,把我的钻石项链拿来!” “不要!”师青梅捂着胸前的项链,坚决说不。“我不管,我就是要戴着!” 哪怕现在眯眼瞪她的人,是她的亲姐姐。 反抗姐姐,真是好大胆子。 “碍眼死了,根本就不配你的伴娘礼服,拿下来!”师雪棻狮子般的对她咆哮。 师青梅干脆掩耳。“我不要,我要戴着!” “哎哟,二姐,今天大姐最大,她新娘呐!你就顺她意,换一下首饰咩。”师家小弟上前搂着师青梅肩膀,游说她把严聿人送的项链换下来。 不只大姐觉得碍眼,连他都觉得讨厌死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换下来就找不到了,你们一定会背着我丢掉。”师青梅坚决护住项链。“我再也不要拿下来了!” 她今天特别打扮过,穿着粉嫩的伴娘礼服,无肩设计小露香肩,性感又可爱,头发梳成公主般的发髻,十指黏上水晶和羽毛,如此夸张的打扮,正是女王般的姐姐指定她做的伴娘打扮。 身上的礼服、皇冠和镶了水晶的高跟鞋,全都是未来姐夫送给小姨子的礼物。 今天师青梅回家处理姐姐的婚姻大事。 高挑清丽的师雪棻已然换上量身订做的婚纱,尽管自己也被人精心打扮过,但站在艳丽逼人的姐姐身边,师青梅还是觉得,自己明显逊色。 “啧,真固执。”劝说失败的师谦续不爽的在沙发上坐下。“师青梅,你是笨蛋啊?”从来不骂二姐笨蛋的他,忍不住开骂。 师青梅不禁缩了缩肩膀,逃避的当做没听见。 这次回台湾办姐姐的婚礼,她又是搭严聿人的私人飞机回来,而且他们之间,大有进展。 她就是笨蛋,没有办法喜欢别人,只喜欢他一人。 “小妹,你哦,唉……”师雪棻站在妹妹身边,姐妹俩人在镜中四目相交,能言善道的常胜律师,现下欲言又止。 “时间差不多了喔。”师青梅的助理凯特,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顽皮的她朝上司眨眨眼。“哇,mei,你今天好美!”夸张的赞叹。“伴娘先来吧。” 师青梅想,小丫头待会大概会开心的跑来吵着跟她合照。 “姐,我先出去喽。”师青梅看着将要出阁的姐姐,原本就美丽的她穿上礼服后更美了,突然间,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奇怪,怎么现在才感觉到姐真的要出嫁了呢? 她亲手筹备姐姐的婚礼,大小事都不让姐姐担心,小到喜帖的挑选印制到订餐厅,都是她一手包办,把纽约她信任的伙伴带来台湾,要姐姐的婚礼一切完美,因为这是她唯一能为姐姐做到的事情。 接过伴娘的花束,师青梅不敢再看姐姐一眼,怕自己会忍不住,结果被师雪棻喊住。 “小妹!” 她回头,看见美艳的姐姐拎着婚纱裙摆往她走来。 套着细绸手套的手微微颤抖,轻触妹妹带笑的小脸,师雪棻犹豫了很久,总算开口,“就算我结婚了,你也要记得一件事——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只要你觉得委屈就马上告诉我,听见了?绝、对不可以自己忍耐,听见了没有?” 没有料到姐姐会说这番话,师青梅感到讶异,但想想,四年前被抛弃的自己,失去生存目标而崩溃,被跟拍、父母不谅解,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终日以泪洗面,甚至当她想开了,决定爱自己,打算抛下台湾的一切去美国时,爸妈还因为她没有求回聿人而生她的报导,不给她任何金钱上的援助。 是姐姐送她一张飞往纽约的机票,开车送她到机场,塞了数千美金给她,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将她丢在机场。 以为姐姐只是想赶紧送走她这个麻烦、耻辱,但是当她到纽约的第三个月,在工作的地方看见来探望她的姐姐,她才明白,她们是姐妹。 只是姐姐不善表露情感,而她太害怕、太自卑。 姐姐今日对她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最大的温柔了。 “姐……”师青梅抱抱姐姐,让对方明白,她都听进去了。 工作时她很爱这种场面,但自己面对时又受不了,师青梅只敢抱一抱,转身跑掉。 “快来、快来!”凯特拉着她的手,急着拉她到就定位。 在那里,英挺的伴郎早已准备好,但是…… “嗨。”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严聿人朝她打招呼。“你姐姐又为难你了?” 师青梅一副见鬼的表情,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姐夫的表弟呢?那个年纪跟她差不多,说起华语,有浓厚广东腔的男生咧?怎么会变成他啊! “你疑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刻意挪了挪胸口男傧相的胸花。“你以为,我会让自己以外的男人牵你的手走红毯?就算是别人的婚礼也不行。”轻描淡写的带过他是如何威胁利诱这场婚礼的新郎官,把伴郎给替换掉。 这件事传到女王耳中,大概会火山爆发吧! 听见他占有欲十足的宣言,想骂他嘛,骂不出来,朝他翻翻白眼,她笑道:“真是受不了你。” 严聿人带着欣赏的表情,打量特地打扮过的她,眼神看见垂在她锁骨中间,跟她身上礼服、饰品完全不搭的红宝石项链时,他笑意更深。 他听见了,新娘鬼吼着要她换掉首饰,而她反驳说不要的声音。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不会尖叫吧?”朝她跨进一步,他一手抬起她精巧的下巴,另一手则揽着她背,逼迫她贴近他身躯。 “喂……”没料到他这么大胆,明知她家人对他有多排斥,硬要出席这场婚礼,大莉刺的抢了伴郎的位置,还有就要进场了,他竟然想吻她! “你、你不怕我大哥发现揍你一顿?还有我小弟,他想扁你很久了——” 嘴里这么说,但是……她没有大声尖叫引起注意。 “那就——让他们揍吧。”严聿人轻笑,略略低头含住她微颤的唇。 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原本紧闭的门突然打开,还飘出结婚进行曲,聚光灯打在他俩身上,同时间成千上百的镁光灯亮了起来,不只是宾客,还有来访问的记者,将他俩拥吻的画面给拍了下来。 师青梅被吓到了,到现在她还是很不会应付媒体,害怕镁光灯,筹备婚礼时的冷静完全消失,反而露出受惊小动物般的眼神,慌乱无措。 “嘘,别怕,我在这里。”严聿人轻柔以拇指拭去她唇上晕开的唇蜜,曲起手肘拉住她的手往臂弯里塞,神色自若的牵着她,踏上红毯。 活像他俩才是今天的新人。 而圣坛前方除了有张口结舌的新郎,还有新娘、伴娘家属。 臭脸的父亲以及流露杀意的兄弟,严聿人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师青梅经手的婚礼,一定会安排婚礼摄影师,扑捉婚礼上的精彩镜头,姐姐的婚礼自然没有漏掉这个安排,甚至指派了波丽婚礼顾问公司首席婚礼摄影师。 “严先生来做什么?我说——他很闲吗?”熊拍了一轮后走到师青梅身边,当然是趁她身边没有严聿人盯梢的时候,这阵子以来,只要男性靠近师青梅两步远,就会接收到严先生杀人般的警告瞪视。 至于为什么严聿人会让师青梅落单呢?好问题,因为他被师家人逮去“私下聊聊”了。 “谁知道他——”师青梅回答后才发现,不对。 熊问她聿人“很闲吗”并不是开玩笑的意味,而是认真的。 仔细一想,他应该很忙的,但他却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他洽公的专机随她使用,甚至抛下工作守在她身边。 为什么呢? “严先生到现在还是不认得我,一直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没有这么蠢啊?”熊简直就快笑死。“想不到精明的严先生会有这么笨的一面,啊,mei,你要不要看看我拍的照片?有一些很有趣。“熊故作神秘的对她亮出相机,拿出随身的笔记型电脑,现场上传照片。 一张张婚礼上的插曲,她美艳无双的姐姐、和蔼的姐夫,她优秀出众的大哥和弟弟,以及疯狂整新人的宾客,当然还有开场她和聿人那个惊天动地的吻。 她拉着姐姐长长的头纱,姐姐醉了拉着她的手坐在餐桌旁说话,姐妹俩看着彼此,手牵着手,脸上的妆花了,发型乱了,但姐妹情深溢于言表。 另外是有可爱的小花童,七岁的害羞小男生,是姐夫与前妻所生,姐姐非常疼爱这个继子,小男生被新妈咪要求跟她这个阿姨亲一个。 只是好玩想逗逗对方,师青梅半跪在小男生面前,缠着他必须亲她一下才可以。 原本是想让他亲脸颊啦,可是小男生非常有勇气的捧着她的脸,跟她嘴对嘴亲亲,然后害羞的说:“姨好漂亮,我长大姨要当我的新娘子。” 阿熊捕捉了这可爱的画面,师青梅不住会心一笑。 但是,每一张有她的照片里,一定会看见一尊像门神的人——严聿人。 他站在她身后,用温柔至极的眼神凝望和家人欢笑的她,但有时,会趁着她没注意时露出深思的目光,那种表情、眼神不是意气风发,而是担忧。 原来在别人眼中,他是这样看着她的啊,原来他在她面前表现得自信,其实一点自信都没有,就像是数月前她生日,他低声下气的求她收下项链,他的惶惶不安。 其实害怕的不只是她而已…… “是这样啊……”师青梅着迷的看着一张张照片,发现不只是严聿人会在人群中追寻她的身影,她也会在亲友玩得正在兴头上时,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他站在身后,她笑了,而他脸上阴郁的表情也会因而化开,由笑容所取代。 看见这样的他,让她好心酸、好心疼…… “熊,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我以为我够坚强了……结果,他一出现轻易让我动摇,我就像四年前的我,没骨气,他对我一点点好,就让我……”感动得像得到什么珍贵的东西。 说不眷恋,是骗人的。 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感情,说断,哪有那么轻易? 她只是从盲目的讨好别人让别人来爱她中想通了,开始懂得爱自己,如此而已。 “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不在科过去了,却不敢告诉他,怕又会是一次失望,你说,我是不是很胆小?” “不会啊,你很坚强,mei,记不记得四年多前,我挖角你来美国那一天?” 熊笨拙的掏出皱巴巴的卫生纸,递给她。“你亲自来解约,处理制作好的婚纱照,老实说,你不是唯一在婚礼前夕遭毁婚的新娘,但却是唯一一个亲自来处理后续的新娘。” 师青梅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被严聿人抛弃,躲在饭店里不敢踏出门连灯都不敢开。 因为一踏进有光的地方,就会被兀鹰般的媒体追着跑,问她为何被人退婚,是学历问题?抑或男方外遇? 而他那时离开台湾前往欧洲出差,堵不到人的媒体自然来堵她。 她几乎哭干了眼泪,躲在饭店好多天,吃不下睡不着,看着一部又一部的影片,直到看了“欲望城市”,莎曼珊和小男友分手,那句“我爱你,但我更爱我自己。”,她醒悟过来。 她从来没有好好爱过自己,一直等着,要别人来爱她,连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指望别人珍惜她吗? 于是她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告诉自己要开始爱自己,不要为了一个不要她的人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亲自取消饭店、蜜月旅行、婚纱,退回订婚时宾客送的礼金、礼物,结束一切她经手的大小事。 直到最后,去婚纱店处理完成后制的婚纱照。 因为已经完成,还是必须付钱,但成品——那些甜蜜的照片,已经没有意义了,就像严聿人丢下她,她也丢掉那些照片。 “你走进婚纱店我就注意到你了,直到你拎走相本,走出店门把相本丢进刚好经过的回收车,实在太帅了!当下我就决定,一定要挖角你到我堂姐的婚顾公司,你绝对会红!”想到当时的情况,熊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我啊,不太喜欢拍美美的婚纱照,婚礼上的过程不见得完美,但是自然多了,不过,照片这种实体的东西,可以随便丢丢没关系,反正底片留着,不怕没得洗,mei,但是感情不是说丢就真的可以丢掉的。 “四年前你和严先生拍婚纱照,我是摄影助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新娘爱新郎多一点,现在嘛……或许反过来了也说不定。”大概是他长得太路人,严聿人才没认出来吧!甚至在婚礼上偷拍他,他也没发现。 “你太多话了……”师青梅擦掉眼泪,抱怨好友现在讲这么多,根本就是故意要她哭!“讨厌鬼,我最讨厌你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爱很爱我,我也很爱你宝贝,可是,是你我才说——mei,当年我堂姐面试你时,你说,因为没办法让自己拥有一场永生难忘的婚礼,所以想帮助那些对婚礼充满希望憧憬的女孩,我觉得你很坚强,真的,只是不够勇敢。” 勇敢啊…… 是啊,虽然跟聿人已经算是大有进展,但是,还是会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他又反悔了呢?再度对她说受够了她,要跟她解除婚约呢? 只不过,她会害怕,他也是吧? 怕他做得不够好,让她迟疑摇摆,因为她曾伤心的卖掉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卖掉他们之间的爱情。 是她让自信满满的严聿人露出那种没自信的表情,而现在他正在新娘休息室里,被她的家人围剿。 他对她没有自信,但仍勇敢面对她的家人,为什么,她没有再信他一次…… 凭他现在的身价,不一定非她不可啊! “哦哦,我看见你的眼神,就像你当年丢掉婚纱照一样帅气。”熊笑出来,拍拍她肩膀。“加油,去吧!” 师青梅起身,看着熊,这个在她最低潮时拉她一把的好朋友,忍不住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身。 去解救严聿人啦! 第十章 嗯……现在这阵仗,是打算三堂会审就是了。 环视十五坪大的新娘休息室,除了新娘之外还有新郎,以及他非常熟悉的师家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总要有人坐镇婚礼现场,所以青梅的母亲并未加入围剿行列。 严聿人不禁苦笑。而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群人不顾前头正在进行的婚宴,把他逮到这里来呢? 都是因为该死的记者…… “师小姐,请问是你邀请严先生参加令姐的婚礼吗?这表示你跟严先生旧情复燃了喽?” 师青梅一落单就被记者缠上。 奇怪,明明已经被赶光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呢?这条鱼甚至不顾她的意愿对着她猛拍,师青梅被镁光灯闪得猛眨眼睛,这让严聿人火大! “我只说一次,把底片交出来,有问题冲着我来,你们任何一个人再骚扰师小姐,我会非常不高兴。”严聿人及时赶来解围,狞笑逼记者将底片删掉,并加以威胁。“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先生,你出席师家喜宴,是师家示好主动邀请你吗?”但是记者不死心,硬是要问出个答案才肯罢休。 怎么全天下人都以为是师家倒贴他呢?现在明明就是他倒贴啊! “不,是我不请自来。”严聿人挡在师青梅面前,对记者这么说:“你们记者不是一直想要真相?真相就是,我正苦苦追求师青梅小姐,以最大的诚意让师家原谅我、认同我,你们爱写,就这么写吧。” 可惜他这种说法在师家人眼中—— “我死都不会原谅你毁了我的婚礼!认同你什么?当我夫家人面前吻我妹妹!你去死!”师雪棻抓狂的对严聿人咆哮。 “姐……”师青梅进来时正好听见姐姐正在对严聿人破口大骂,先是一愣,接着涨红着脸走向姐姐,拉住她别拎着婚纱裙摆上前踢人。“不要这样啦,有话好好说。”抬眼对上严聿人,她露出抱歉的神情,但他却对她微笑摇头,表示不介意。 “你们两个给我克制一点!”眼睛冒火,明明都泼妇骂街了,还是美得像朵玫瑰,但她也像护卫小狮的母狮般张牙舞爪,来来回回的看看妖羞的自家小妹,和一脸莫测高深的严聿人。 虽然知道这家伙为了接近小妹当冤大头还心甘情愿,还神通广大买回她叫小妹卖掉的宝石项链,不过,她还是不相信他。 但是看看青梅……这个没出息的笨妹妹! “姐,不要这样啦……” 一副怕她骂人的样子,也不否认跟严聿人有一腿,实在是气死人了! 师雪棻忍不住对妹妹骂道:“笨蛋,给我过来!”稍嫌粗鲁的把人拉离严聿人两公尺,高挑的她挡在两人中间,摆明就是不让严聿人盯着妹妹看。 上上下下打量严聿人,他处之泰然,还咧嘴笑,让师雪棻火大到极点,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还没从爸爸口中得知我和小妹其中一人是你的新娘……大概高中吧,我就知道你是个烂人。”一口气咽不下,隐忍很久的师雪棻,对上她看不顺眼的严聿人。 “姐……”师青梅吓呆了,意外姐姐会说出这些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 家人这样当众羞辱心上人,师青梅于心不忍。“不要这样啦!” “师青梅!你这个胳臂往外弯的笨蛋,现在起你给我闭嘴!”师雪棻回头痛骂自己的笨妹妹。 严聿人倒是平静,他轻笑道:“雪棻,我也清楚,我们不对盘。” 同年龄的两人个性太过相似,都是心高傲气的人,同样聪明、野心勃勃。 也就不时被拿来作比较,不巧,他这个二世祖稍稍比她优秀一点。 一开始不对盘,只是不想在学业上输给对方,到后来,这股因较劲而起的不满,掺入青梅。 以为雪棻只是不甘愿他选了青梅,输给样样不如自己的妹妹,今日一看,似乎不是。 “我恨我自己,如果我更有能力一点,当年,我绝对不会让小妹在家多待一秒钟……她快窒息了!她根本不能呼吸!我不想承认,你是唯一可以带她离开家里的人。”就算是她,也必须听从父母的安排,没胆违背。 这应该是……血缘的暴力吧。 “我本以为你会好好对待青梅,谁知道你一丢就是五年,还有接下来四年!如果我早知道小妹会被你欺负,为你吃尽苦头,连家也不敢回,就算被小妹恨、跟你有一段貌合神离的婚姻,我也要争到底!”对小妹的心疼,她从来不说,今天她说了,还当着父亲和丈夫面前说,情愿自己不幸,也不要妹妹吃苦受罪。 “姐……”师青梅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打转,再想到姐姐在婚礼前把她叫住,欲言又止对她说的那些话才明白,原来,姐姐一直在自责啊。“我、我已经没关系了啦……”其实不是没有人爱她,而是她没有看见藏在冷淡表象下的在乎。 “现在的我,不会让青梅再傻傻被骗,配得起她的男人一定要得到我家人的认同,没有招呼一声就拐走她,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我想你听得很清楚,需要我再说明一次吗?严先生。”时空的吼完,师雪棻回复女王般的姿态,斜睨严聿人。 师家人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他休想越雷池一步。 但是严聿人早有准备,面对威胁,他不痛不痒的哂笑。 “看来,我们是同一种人。”被质疑、威胁、羞辱,没有发大少爷脾气拂袖而去,反而带着欣赏的表情。“记取教训,同样的错误绝不会再犯,这是我的信条。”无限深意的眼神对上盛怒的师雪棻。 谁也不肯先低头,直到师青梅出声。 “聿人!”焦心制止的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要他不要再激怒姐姐了。 于是严聿人收回角力的视线,一反那有点较劲意味的神情,无限温柔的望着她。 “好,我知道。”他语气无奈宠溺。 好什么好?他知道个鬼! “啧!”师雪棻赢得心不甘、情不愿。想不到她赢过严聿人,竟然是因为妹妹喊了他一声。 是做戏吗?这家伙……如果是做戏的话,他干么毁坏自己的名誉啊? 不用说,今天晚间新闻的焦点,绝对都放在严聿人苦苦追求前未婚妻的新闻上,但换个角度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他,根本不在乎形象这种东西吧! “话说,我最近研究三百种让人死了之后找不到尸体的方法,有很不错的结果!”决定往后朝医疗纠纷专业发展律师业务的师家小弟,正好在修相关学位。 他阴阴的笑着,拍拍严聿人的肩膀,这根本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师谦续!”师青梅尖声喊着小弟名字。“你干么啦!” “怎样?就不能警告他一下吗?他前科累累耶!”跟二姐玩闹惯的师家小弟不服气。“大姐结婚耶,这里是新娘休息室,他谁?没叫他滚就对他很客气了好吗!” “续——”师青梅又喊了一声,要他不要再说了。 在这样的场合里,她不断的维护严聿人,尽管发言机会老是被人打断,但她的家人很明显的察觉,她偏袒哪一方。 “小妹,你真是……唉。”因为小妹不断的维护姓严的,让师崇开一肚子气无处可发,只能捏着眉心叹息,改以狠厉的眼神瞪向那个笑咧嘴的家伙。“严聿人,同样长住纽约,你最好祈祷你一生平安顺遂,别在美国发什么意外得上医院。” “这是威胁!绝对是……” “大哥,怎么连你也这样。” “就因为我是大哥。”师崇开以气势压迫小妹,逼她闭嘴。“所以有必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家的人是不能被欺负着好玩的,尤其是你,笨成这样,也不给人多点苦头吃,傻傻的……” 气氛……好像有点不同? 严聿人察觉到这股气氛的波动。原本对他像是对待仇人的师家人,在青梅出现维护他后,态度虽然明显暴躁,火药味更浓,不过不若一开始那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比较像是——把人交给他之前,先来个下马威。 否则以师家人的脾气,他应该被推出午门斩立决。 “小妹,你过来。”师家大家长,婚礼一开始便板着一脸的师大律师,铁青着脸把小女儿叫到身边。 师青梅知道不要惹父亲生气,要马上到他身边,但是她留恋担心的眼神,忍不住瞟向严聿人。 “你这个丫头,还看,给我过来!”师律师被她难舍难分的眼神给气到抓狂,大吼大叫。 师青梅立刻飞奔到他身边,焦急的安抚。“爸,你干么又发脾气呢?医生说你还是要控制脾气,不要老是大吼大叫!” 我看到你跟那臭小子难舍难分,我不大吼大叫行吗? 看看女儿,再看看笑得一脸像偷吃到腥的猫的严聿人,师律师这一口气,实在咽不下。 “小妹,我问你,你就这么喜欢这个臭小子?一定非他不可?”师大律师使出上法庭的浑身解数来对付小女儿。“就算爸爸不赞成,告诉你,你值得更好的,你还是要他吗?” 先威吓,再动之以情,律师嘛,通常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事。 “我知道他现在对你很好。”连远在台湾的他都知道,严聿人把青梅捧在掌心哄,做尽讨她欢心的事,比如劝顽固的他接受手术,又比如在今天,师家大女儿的喜宴上,被人当成招待呼来喝去。 他是严聿人,从小就被宠坏的大少爷,可为了青梅,他做了很多改变。 他们都看在眼里,但哪有可能这么轻易把女儿交出去? “可是他姓严,骨子里没血没泪,善变无情。”其实,他早就知道青梅一颗心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否则这四年来,又不是没有优秀的青年才俊追求,她却老是用忙当借口,结果严聿人一缠上她,两人不过重逢数个月,她就动摇了! 真是,防堵四年多,功亏一篑! “我知道。”师青梅鼓起勇气,对父亲说:“但是小时候,只有他对我好……呃。”发现自己说错话,父亲脸色大变,一副伤心欲绝的懊悔模样,她立刻急急解释,“我不是说爸爸以前对我不好——”糟了,越说越错。 她抓抓头,不善表达的她在父亲面前,兵败如山倒。 不过严聿人就在她身后,不发一语,默默地任凭她家人责难,她觉得……应该要回应他的付出。 “可我就是喜欢他。”她坐到父亲身边,勾着他的手臂表示,她低头掩饰羞赧,根本不敢抬头看大哥、姐姐、小弟的表情。其实比较起来,爸爸还比她手足要好对付。 师律师气得眼睛都瞪凸了,刚动完手术的心脏禁不起这个刺激,他皱眉捧心。 “爸!你怎样了?很痛吗?药呢?药呢?”师青梅紧张的翻找父亲的药物,双手颤抖,越急就越慌,找不到父亲随身的药物。 “别急。”严聿人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正在翻找的包包,大手探进,捞出一只置药盒,倒出两颗药丸递给师律师,还倒了杯水来让他服下。 不适稍缓的师律师吁了口气,抬头,就看见严聿人站在面前,想到这臭小子刚才帮他倒水,喂他吃药这件事。 严聿人劝他接受手术时曾说过,因为青梅在乎,所以他也在乎,亲侍汤药这种事情,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是不可能会做的! 他“啧”了一声,转头看一脸焦急的小女儿,实在是,拿她没辙! “女儿养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随便你了!”师大律师总算松口首肯,不跟着他们一块了。 但是两人开心没有太久,又被恼羞成怒的师律师打断。 “姓严的,我大女儿三十三岁我才准她出嫁,小女儿我还没宠够,没有三十五岁,我不会让她出阁,你最好给我听清楚!没这么容易!” 这回师青梅倒没敢喊着要父亲住口了,她红着脸,呆呆的站在父亲身边。 严聿人闻言笑出来,对上师家大家长那双精明的眼,暗忖,自己心思竟被看透了! 三十五岁吗?那起码还要九年才能把青梅娶进门,他等得了那么久? 当然等不了! “是,我听见了。”嘴里上这么说,但瞟向师青梅的眼神却流露出企图野心。 没关系,他已经知道了,师家所有人反对都没有用,重点是青梅,只要她点头,一切都没问题,他会不择手段,让她在两年内答应嫁给他! 现在嘛,先哄着师家人,之后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拆开金箔色包装纸,将黑漆漆的巧克力送入口中,樱桃酒香混着黑巧克力的浓醇,让师青梅幸福的捧颊。 “好好吃……”这是严聿人上周去法国时,带回来给她的伴手礼。 每到年底,工作就会越忙碌,许多新人会特地指定圣诞节或者元月一日举行婚礼,每到十二月就进入恐怖的地狱,没有一天不加班,三餐也只能随便吃吃顾不得美味。 但是如果来一颗好吃到不行的巧克力,短短一分钟的快感!这对师青梅来说,是很重要的! 多亏严聿人不时帮她补货,带来欧洲各地好吃的巧克力,让她熬过这段恐怖的工作期。 正当她沉醉在巧克力的幸福中时,她的黑莓机响了起来,她立刻点出mail查阅,心中盘算着大概是蛋糕师傅传确认照片给她,有个新娘要求她的婚礼蛋糕要被天使环抱,简直挑战师傅的功力! 结果不是,而是严聿人传来的mail,只有短短几个字—— 我上飞机了,估计九点接你下班。 师青梅不禁挑眉,屈指数了下。聿人四天前率领团队到意大利,评估一间老字号但摇摇欲坠的制鞋工厂,扣掉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加上开会、讨论,他效率还蛮好的嘛。 “凯特,我今天只待到九点,亚历山大夫妇跟我们联络了没?”她立刻调配工作行程,把时间挪出来。 “这么早走,严先生回来了?”跑来公司闲晃顺道骚扰女友的熊,戏谑地朝她挤眉弄眼。 “要你管!”师青梅朝好友使白眼,笑骂要他闭嘴。 自从办完姐姐的婚礼回来纽约后,两人都没提起,但算是决定在纽约落地生根了,聿人也慢慢的忙碌起来,平时在美国境内当空中飞人,但无论如何,不超过四天,他一定会回到纽约,跟她碰面。 其实,他们之间也就只是这样,像情人又不像情人,工作各自忙碌,很少有相处的时间,最多他也只能在她公司门口等她下班,去吃点小东西,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然后送她回家,在她公寓门口分手,仅此而已。 她不曾礼貌性的邀他上楼,他也不会说些迂回暗示的话,吻吻她道晚安,就这么结束平淡温馨的约会。 聿人对她很小心,她感觉得到,他不敢贸然进犯。 喜欢他的体贴没错,但也有点气他动作太慢,想当初她才二十一岁,连婚都还没订就失身了! “mei,亚历山大夫妻到了。”凯特来通知她。“他们看起来不愉快,你得小心一点。” 客户到了,而且是对难搞定的客人,师青梅又陷入一阵忙碌中,过了九点也不知道,是出去抽烟的熊进来逮人。 “mei,严先生等你半小时了。” “什么!”还打算再拨两通电话的师青梅看了看时间,发现真的很晚了,盘算了下进度,确定这两通电话明早再打也不迟,便拎起包包走人。 刚踏出公司大门,就看见熊正一边抽烟一边挖苦严聿人。 “你倒是说说,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再’为你服务一次,早点确认时间,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青梅闻言不禁笑出声,想到严聿人得知熊就是当年帮他们拍摄婚纱的助理那天,脸上那错愕不敢相信的表情,再得知她的助理和熊的关系之后,他大大的松了口气,这让熊逮到机会便挖苦他。 真是难为他了,忍受熊的聒噪。 “迟早的事。”严聿人回答,看见她走下台阶,他扬起笑容走向她,再为她单薄的身子披上他的风衣御寒。“熊,谢了。” “甭客气,应该的。”熊朝他挥挥手,走进公司。 两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发展出诡异的友谊,而且还会说些让她和凯特听不懂的对话。 “怎么了?你跟熊谢什么?”她好奇追问。 “没什么。”这种回答方式就是代表了他不想回答。 为她开车门,随她进入后车座,车内早已开了暖气,比起外头的寒冷,车内真的舒服多了。 “要不要吃点什么?你好像瘦了。”严聿人皱眉,摸摸她明显小一圈的脸,心疼掩饰不住。 师青梅看着一脸疲惫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聿人憔悴得夸张,而且声音有点怪怪的,平时他出差回来,都没看他这么累过。 累,但仍强打起精神。 “你很累的样子,到底有没有休息啊你?咳!”他心疼的叮咛询问,但忍不住的咳了一声。 她没有听错,他声音真的怪怪的。师青梅眼眯了起来,突然间小手捧着他脸,惊觉他正在发烧! “你发烧了!”她摸摸他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都生病了,刚刚还站在外头吹冷风跟熊聊天,你真是……”尤其还脱下风衣披在她身上,他笨蛋啊! “没什么。”确实,他的喉咙痛得什么都不想吃,发烧吗?他以为只是比较冷而已,头有点痛,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吞两颗阿司匹林,睡一觉就好。” 师青梅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到。“你太草率吧!你都病了耶,阿司匹林是可以随便吃吃的东西吗?” 突然间想到,他长期这样舟车劳顿,压榨每一分钟时间过日子,甚至两周前,只因为她说想念妈妈做的菜,他就特地回台湾把她爸妈带来美国,再亲自送他们回台湾,他再回来纽约。 这一趟去意大利,应该要待上一周的,但他四天就赶回来了,并不是因为他效率高,而是他根本没休息吧! 他饮食比她还要随便,起码她还有助理和好友盯着至少也要填饱肚皮,他啊,不时喊胃痛,老是乱吃东西,所以现在才病倒了。 “老毛病了。”严聿人苦笑,“相信我,真的,我睡一觉就没事。” 这么笃定,代表他用这种方式治疗他的感冒发烧不是第一次。 印象中,聿人不曾生病,也许是因为他爱逞强吧? 想到这几年来,他也是一个人逞强的乱服成药倒头就睡,连去看个医生都懒,就让她很心疼。 “麻烦你开车到我住处。”她直接要求司机转向。 “青梅,你还没吃东西,熊告诉我,你中午只吃两口,不行,你得吃饭!” 闻言,师青梅双手环胸。“你收买熊帮你盯着我,这么在意我有没有好好吃东西,怎么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没关系,咳咳咳……”严聿人拿出手帕捂住口鼻,一阵令人心惊狂咳,咳完后立即眼冒金星,头晕得得靠着椅背才行。 不想承认也不行,他这回病得不轻。 “逞强。”师青梅开始叨念他,完全不给他休息的时间,但严聿人没有嫌她罗嗦,反而还笑了。 她关心他,这让他幸福得不住微笑。 司机把车停在她公寓门口,师青梅生气的下了车,严聿人拖着病体跟在她身后。 “我让人送宵夜来给你,就怕跟你一起吃饭,会把感冒传染给你,你现在正忙,不应该……” “气死我了!你闭嘴。”她气得对他吼。 他乖乖闭嘴,不再多言。 看他一脸病容,还逞强的站在风中,似乎打算拖着这个身体看她上楼后才走,真是一个……蠢蛋。 “上来。” “什么?”严聿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邀他上楼? “没有人看着你,你一定乱吃药,老是胃痛的人,还这么不爱惜自己……”她碎碎念又碎碎念,带着他踏进自己的小窝。 一进家门就协助他脱下厚重的衣物,开了暖气,进厨房煮了一碗面条要给他,但却发现他病重的昏倒在客厅地毯上。 吓得她手忙脚乱,连忙找救兵—— 高烧让他梦魇缠身,严聿人感觉自己身体沉重得抬不起来,处在一个虚幻的空间里,他睁不开眼睛,但却依稀听见熟悉的声音。 “哥,怎么样?”是青梅,听起来很焦急,而且声音带着哭音,她哭过了吗?别哭,他没事…… “哪会怎样?不过是小感冒而已,我还以为怎样了咧,我是外科医生耶!要动刀再叫我来,我很乐意在他身上划几刀。”师崇开,他还是一样讨厌他啊,噗。 “但是他一直没有退烧,我好担心……呜……”啊,哭了。 “妈的,绝对是这家伙的苦肉计,不过是感冒而已,你让他躺在你床上,这样对吗?这样吧,我把他带去医院,这也是为他好。” “不用了,我会照顾他,哥,谢谢你。” “我是认真的,不要把他留下来,小妹,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师崇开还是想把躺在小妹床上的男人给轰出去,尤其那男人叫严聿人。 “哥——” 想把他赶出去的师家老大反而被赶出去了。严聿人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大概是他太累了吧,赶着回到她身边,非得看见她才安心,他超过三十六小时未合眼,拼命的工作,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她。 突地,温热、湿润的触感,自脸、颈,一路朝下,带给他舒适清爽感,那是……他正被擦澡? “笨蛋,这么赶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她的声音,细细柔柔,伴随着滑过指尖的清爽感,感觉到软软的小手,纤细的指尖,与他紧紧相扣。 “都这么大的人,还要人担心,真是的……” 头又痛又晕,沉重得让他无法清醒,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病重虚弱,但这时,他觉得不赖。不再用意志力撑着了,他虚弱无妨也无所谓,他的青梅会守在他身边,为他抵御外敌。 放纵自己意识朦胧,沉沉昏睡。 师崇开的顾虑不无道理,他留在这里,的确是很危险。 自此,他搬进师青梅的公寓,同居。 尾声 “shit!”真该死,他还是晚了。 头上雪花不停纷飞,他狼狈的走在积雪的路上,他走过雪地映出深深的脚印,走呀走,走向两条街外,那个家。 都怪大雪延误班机起飞时间,路面积雪又让他车子抛锚,也拦不到计程车,不过,他归心似箭,选择拖着行李走十条街回到这里。 他在公寓大门口抖落肩上的雪花,上电梯前与值班警卫微笑,顺道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三点,凌晨。 “该死!”他第一千一百遍低咒。 轻巧的打开家门,无声的踏进,在门口丢下行李箱。 屋里没有灯光,飘雪的窗前摆着一棵装饰华丽的圣诞树,这是屋里唯一的亮点,以及,圣诞树下的白蜡烛。 他不禁一愣,然后微笑。 室内开了暖气,他觉得有点热了,缓缓脱下风衣、围巾,走向房门半掩的主卧室。 轻轻推开房门,深蓝床上有一团蜷伏的身影。 她睡了,这是当然的,听说昨天有四场婚礼,忙得她焦头烂额,那么就上床别吵醒她,只要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就好! 用最轻、最小的动作踏进房间,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了,还是吵醒了浅眠的她。 “唔?聿人,你回来了?”师青梅揉揉睡眼惺忪的眼,她闻到了,属于他独有的味道,于是转醒。 “我吵醒你了,抱歉。”他懊恼的道歉,侧坐在床沿,看着一脸睡意浓厚的她。 真的,她在这里。 摇摆不安的心,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全数消散。 “这么晚耶,你吃饭了吗?我弄东西给你吃。”说着说着,她已经坐起身来,准备下床。 “不,不用麻烦。”严聿人眼神温柔无比,拉她重新躺回床上,才拉上被单盖住两人身躯,她便自动在他怀中找到舒适的位置,环抱着他的腰,小脸在他颈间磨蹭。 幸福得让他疼痛的感觉,教他眼眶泛红。 “你没洗澡就上床……算了,看在你很累的份上,饶了你。”她在他身上嗅了嗅,皱了下鼻子,但没有把他赶下床,继续抱住他、巴着他。 可不太对耶,他今天怪怪的,这阵子他只要出差回来,一定是马上把她压在身下,吻得她喘不过气来,诱拐她进浴室“帮”他洗澡,然后…… 所以啊,他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一抬头就看他眼眶泛红,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了? “没什么。”严聿人不好意思告诉她,每当他晚归,她开口的从来不是抱怨,而是温柔的“你回来了,吃了吗?我弄东西给你吃”这么简单家常的对话,让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五年前他会点头,像个大爷似的等她弄好宵夜捧到他面前,现在,她的忙碌不下于他,他怎么舍得让她半夜三更起来为他弄吃的? 心意到,这比什么都重要。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我没有做到。”他忏悔。 “没关系啦。”她笑笑摸摸他的头,想他怎么这么可爱,竟然为了这种事情在难过,还红了眼眶咧。“我知道因为大雪机场都关闭了,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一起过圣诞节,无论有多晚——这是上周他赴欧洲前对她的承诺。 他头一回主动提起要过圣诞节,那还真是吓了她一跳。 虽然他赶不回来,但是师青梅仍体贴的在平安夜这一天,在客厅点上白蜡烛,纪念他的亡母。 “回来了就好,你一定很累了,睡吧。”她轻抚他的脸,笑了下,然后翻过身,背靠着他胸膛,决定继续补眠。 “但是我还没给你礼物。” “明天再给也一样……”她真的很累,一天四场婚礼,她快疯了。 严聿人眼神闪了闪,从长裤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趁着她半梦半醒之间,从身后环抱住她,执起她的左手,把他要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套上。 “嗯?”指尖传来的冰凉金属感受,让师青梅惊得睁眼,接着看见她空荡荡的十指,出现一只红宝石戒指。 她呆掉。 “这!”这样式、这宝石的色泽,怎么这么像她五年前弄丢的那一只…… “圣诞快乐。”严聿人笑着吻她,双手环在她的腰。 “这是……我明明……”她语无伦次,不懂为什么不见的东西还会再回来。 “我在车道找到。”他回答,两人一阵沉默,因为都想起是什么原因让戒指遗落在车道上。 是她追在他车后,不小心遗落的吧。 “别再搞丢了,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他语气有点霸道,但不强硬。“就算再生我的气,也不准卖掉。” 项链、戒指,他找回来了,再度回到她手中,师青梅睡意全消,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回头看着他。 “怎么?不喜欢?”严聿人紧张的问。老实说他想过,送一只旧戒指当圣诞礼物未免太寒酸但他固执的认定,要看见她戴上这一套宝石首饰,戒指、项链,这两样绝对不能少。 于是硬着头皮送了,可看她现在的表情,似乎是不喜欢,也是,毕竟这个戒指代表他过去的猪头混蛋…… “聿人……”她红着脸主动献上香吻,低低的说:“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 这一句话比什么保证都管用,把严聿人的担心焦虑全给赶到九霄云外去。 他送她代表爱情的红宝石,她回复会好好珍惜,而他也是。 “还有,圣诞快乐。”师青梅看着他温柔的笑脸,不禁跟着笑,她笑得眼睛弯弯,像小女孩般。“圣诞快乐……”现在,她可以无限的延长这句话,不用担心激怒他,大大方方送他圣诞礼物。“我买了一件大衣给你当圣诞礼物,聿人,你不会介意跟我一起穿情侣装吧?”还可以做些笨蛋情侣做的事情,预约他每一年圣诞节。 “当然不介意。”严聿人喷笑。情侣装?亏她想得出来,这么孩子气的事情……但是她开心,笑得眼睛都弯了,算了,她开心就好。 他捧着她的脸,一个吻伴随着一句,“青梅,圣诞快乐。” 果然,这一天跟重要的人度过,就是不一样。 特别幸福,特别快乐,心里空空的那一块,被这种幸福的感觉填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