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美人劫》 前言 元弘二十年,天子病危,民间一位自称「妙手医仙」的女子,夸下海口说能延长天子寿命一年,但索价万两黄金,引来朝野一片哗然。太子凤鸣春独排众议,答应妙手医仙,入宫替天子医病。 元弘二十一年,天子于妙手医仙预言之日驾崩,太子凤鸣春即位,改元号凤天。 同年,凤鸣春遇刺,幸赖待卫统领凌常风与戒律府府相宇文仲保驾,毫发无伤。为了查出乱党,朝野风声鹤唳,受牵连遭诛九族之人不在少数。 最后,谋逆之案以主谋畏罪伏诛结案,但朝野皆知,真正引起祸乱的叛逆之首,至今仍逍遥法外。 据可靠消息来源指出,该人极有可能就是当今的小王爷凤栖梧,但一切全为臆说,且因时逢新朝百废待举之际,再加上叛乱谋逆之事牵连甚广,在没有明确实证下,朝廷并未对凤栖梧采取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看在万民眼里,这位南凤皇朝新即位的天子,与曾备受先帝疼爱的十三王爷,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永远都是让人雾里看花,越瞧越不明白,也摸不透彻。 但是,这并不代表事实的真相,会永远被掩盖…… 楔子 凤天于二年五月。 白色梧桐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满山遍野绽放的梧桐花,将吞凰谷内外点缀得清雅脱俗。 远处村子的水田上,也插上了青秧,触目所及皆被嫩嫩的柔绿与白色的梧桐花掩映了。 如此谐和美景,却被此刻站在梧桐树下,那抹惹眼的大红袍给硬是抢去了颜色。 那人的外貌生得极为美丽动人。 一双勾人心魄的丹凤眼,细细长长的弧度,像是天上悬着的月牙,更别提他那秀挺的鼻子与弧形完美的唇,镶嵚在他脸上又是如何的动人。 伸手拨掉落在肩上的白色梧桐花,这才注意到他还有双十指纤秀细长的手,指尖撩动仅是以一支白玉簪子绾住的长发,任几绺半长不短的发丝轻吻着面颊,如此简单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却是恁地媚人,几乎要疑心眼前的他,是否为女子所妆扮的了? 突然,一道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嗓音,从那人嘴里吐出-- 「寂影,你可知我栖梧之名何来?」 一直站在男子身边不远处,着黑色劲装的配刀男子,一脸沉肃地走近男子身边,先是躬身作礼后,才简短的应答:「寂影不知。」 「我母妃曾说,梧桐树能招来凤凰,取名栖梧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招来一只金凤凰。」凤栖梧忽地有感而发的轻语。 寂影抿着嘴,沉默的回看着负手而立的主子。 只见微风轻拂,翻动红袍衣袂,即便他的外表如何的秀气美丽,仍旧掩盖不了他身为男儿身的事实。 打从十岁卖身跟在凤栖梧身边开始,就打定主意这辈子只为他卖命,随着时间日长,寂影忽然觉得眼前俊美的主子,有些不一样了…… 「可惜,我偏不争气,无法变成展翅高飞的凤凰,也因此害得母妃受尽委屈,最终走上绝路……」凤栖梧藏在宽袖下的拳心紧握,看似平淡无波的外表下,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其实,凤栖梧对于是否能坐拥帝王之位,权掌江山这回事,并不是十分热衷,他图的不过是母妃的欢喜,只因为这江山是母妃想要的,所以他才想谋取,可惜,世事总难如人愿,他敬爱的母妃,带着憾恨抑郁而亡,害他连篡位的热情,也因此削减不少。 寂影一如往常的静声不语,默默地看着凤栖梧藉梧桐花,凭悼亡逝的荆妃娘娘。 原本先帝最疼爱的人是凤栖梧的母亲--荆妃。 但是后来因为凤鸣春的母后,也就是之前的蓉妃,在巧用心机之下,让先帝又转而疼爱蓉妃,荆妃因受不了长期被冷落,最后以投环自尽方式,表达心中的不满,但是凤栖梧并未因此获得先帝的垂悯与关爱,仍是立了凤鸣春为太子。 不过,先帝心里仍自知对荆妃有愧,在荆妃亡殁之后,总会三不五时的立些名目,赠与贵重的财物珍宝予凤栖梧,就连身为太子的凤鸣春,见到他这位十三皇弟,也是诸多包容。 总之,一直到先帝殡天,凤栖梧从先帝那儿得到的赏赐,多到足以买下半个南凤皇朝的江山,这也是造就后来凤栖梧能动辄一掷千金万两,买下诸多死士替他效命的主因。 「不过也因为这样,让我想通一件事,就是我该抱着宁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的决心,将眼前这片锦绣江山给烧成火海,我要让那些害我母妃抑郁而终的人,都给我母妃陪葬。」凤栖梧毫不在意寂影就站在身旁,自顾自地吐出惊世骇俗的谋逆之话而未加掩饰。 因为太明白寂影对他的死忠,也像是想藉由寂影的聆听,让他更加坚定未来的目标--彻底毁掉南凤皇朝。 知晓凤栖梧内心的打算,寂影的身子不由得一僵,胸口紧缩。 那打从心底升起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 寂影很清楚自己并不害怕为主子而死,他只怕无法护主子周全……他怕的是看到凤栖梧死! 「十……」寂影呐呐的才要开口,就注意到身后警戒的贴身侍卫有动作,他机敏的侧身看了下,注意到是一名少妇,手提竹篮正欲经过这片梧桐树林,却被侍卫们拦下。 寂影看着那名与侍卫们僵持不休的少妇一眼,黑眸微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凤栖梧听到吵闹声回头,仅是淡淡的瞥了那少妇一眼,眸色注意到寂影的沉思,遂开口问:「寂影,怎么了?」 打断了思路,寂影回神,黑眸对上凤栖梧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庞,神思晃了下,又赶紧收回,恭敬地答:「回十三爷,那名少妇坚持要走这条小径返家,侍卫们正在跟她沟通。」寂影以为凤栖梧是问骚动的原因,但话说完,却换来凤栖梧更浓的目光盯锁。 「我问的是,你怎么了?」凤栖梧才不理会旁人,他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 知晓误会,寂影呼吸略窒,感觉胸腔底下的不安更加鼓噪,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吗? 亮眸注意到寂影僵硬的脸色,凤栖梧暗忖该是近日府务繁忙,寂影揽了过多责任在身所致,略一沉吟,便决定提早回府。 「我们回府吧!」凤栖梧没有再追问下去,仅是抛给寂影一抹笑,然后径自负手朝贴身侍卫们的方向而去。 「十三爷……」不明白凤栖梧何以会突然说要回府,毕竟往年他总是要在这梧桐林里待上大半天,每回总是非要见到黄昏落日才肯离开。 见凤栖梧要回府,贴身侍卫们赶紧让开道路,而那名吵嚷着要回家的少妇,则仍是待在原地,她抬眼瞅看着华服的凤栖梧,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那双提着掩布竹篮的手,微微颤抖着。 对于那名少妇的无礼注视,凤栖梧像是见怪不怪,毫无防备的就与那名少妇擦肩而过,浑然不察少妇摸入篮内的右手,似乎正要从里面掏出些什么-- 紧跟在凤栖梧身后的寂影,注意到少妇异常的脸色,又见她探手入篮,心中的警铃大作,正想有所动作时,那名少妇竟早一步自竹篮中抽出匕首,猛地刺向凤栖梧。 「十三爷小心--」寂影在示警的同时,也同时抽出配刀,下手狠绝的劈砍欲行刺的那名少妇。 「啊--」激溅的血花泼洒,落到离她不远的凤栖梧身上,那名少妇立时倒卧血泊,而寂影则顺势将凤栖梧护到身后。 差点就遭刺杀的凤栖梧,眸色冰冷的瞪视溅到手背上的鲜血,他玉面寒霜的问:「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瞧了眼妇人长相,凤栖梧自忖印象中,并无见过她。 后背遭重刀砍伤的少妇,气息奄奄的低声喘息着,听到凤栖梧的问话,她咬着牙,使尽力气的抬脸,目光充满怨恨,「我乃兵部尚书赵青之妻--李氏。」 「赵青?」凤栖梧愣了下,表情似有不解,「我并不记得与此人有何过节?」 「你诬指我相公收贿,害他不甘受辱,引剑自刎以求清白,此等深仇,你岂可忘却?」想赵青一生自诩清廉,怎能忍受贪官之名在身?身为他的结缡发妻,若不能为君讨个公道,黄泉路上,也无颜与他再见。 听李氏如此说,凤栖梧的表情仍是莫名。 想他凤栖梧打从之前的六哥,到后来的太子,再到现在的皇上,他所针对的全是凤鸣春身边的宠臣,对于赵青,他是真的全无印象,只怕是有心人的背后操弄,故意将这笔烂帐算到他头上吧? 垂眼凝视仅存一息的李氏,凤栖梧以冷淡的语调宣告她找错人报仇的事实。 「很抱歉,本王对你所称之人,仍是毫无印象,但看在你勇气可嘉,胆敢行刺本王的份上,本王会好好的办理你的后事。」这名将死的少妇,想必深爱她的相公,看到她,不自觉的竟让凤栖梧想起死去的母妃。 李氏闻言悲愤莫名,她边咳血,边以冷厉狠绝的目光,牢牢的盯着凤栖梧那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庞,以生命诅咒。 「凤栖梧,你别以为否认就能掩盖你双手染满血腥的事实。」李氏挣扎着匍匐爬向凤栖梧,将染满鲜血的手,一把紧攥住他的衣角下摆,凄厉的冲着他下咒:「我诅咒你,一辈子都要伤心无爱……我要你得到人世间最痛苦的惩罚……」早知行刺不可能成功的李氏,在寻得懂得下蛊降之人的相助,便藉自己的血,对凤栖梧下了难解的血咒,就算她无力为亲夫报仇,也要让凤栖梧尝到应得的苦果。 虽然明知诅咒乃无稽之说,但李氏唇角带笑,合眼而逝的画面,日后却成了凤栖梧永难抹灭的梦魇。 第一章 【第一章】 凤天四年,凤都首城十三王爷府。 微风徐徐,百花齐放,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节,偏偏有人却尚赖在床铺上,睡到日上三竿,仍不见他有丝毫想起身梳洗的打算。 直到听见内室传来玎玎清脆的珠玉声,还有窜进鼻腔里的味浓苦药汤味,原本睡意犹酣的俊颜,此刻也不免皱起了眉心。 他困倦的翻身,感觉到窗外透进白亮阳光的刺眼,他不适的嘟嚷:「寂影,好亮……」 颀长的身影捧着药碗走近床前,深目落在俊美秀颜那唇瓣上咬破的血痕。 刚硬的心肠软化下来,直接以自己的身体为他的主子遮荫,他放轻嗓唤:「十三爷,该起来梳洗喝药了。」他的身后还领着两名女侍,捧着盛了温水的漆盆与茶杯,就等凤栖梧起身。 「不要……我不喝。」躺在床上的男人闭着双眼,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软铺里,抗拒着。 「……」站在床畔的寂影闻言不动也不吭声,仍是维持原来的动作,等他「回心转意。」 抗议仅持续半晌,知道如果他坚持要这么昏睡下去,身后的寂影只怕也会保持相同的姿势,站到他醒来为止。 拗不过寂影的坚持,凤栖梧最终还是只能慵懒的自床铺上坐起,任一头乌黑柔细的长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披散在肩背及臂膀间,抬眉瞅了仍文风不动的寂影一眼,又瞥见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女侍,他撇唇,支走碍事的她们。 接过寂影递来的温水,凤栖梧不甘愿的冲着眼前这张呆板无趣的脸抱怨:「寂影,你真不像个奴才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凤栖梧总无法待他像平常的奴才那般寡情。 打从寂影十岁入府,他们就没有一日分开过。 寂影曾说,他这一生都将会是他凤栖梧的影子,时时刻刻都会用生命保护他。 虽然身边的死士不少,但当年听得寂影的那番话,凤栖梧的整颗心不知怎地竟有种揪扯的疼痛,但那种疼却是渗着甜意的温暖,从那以后,凤栖梧不管吃什么用什么,好处总少不了给寂影一份。 面色不动的服侍凤栖梧涣洗更衣后,寂影又将那碗墨汁似的汤药递上,凤栖梧仍是摇头抿嘴,「不喝了,反正喝这药也没用。」 前晚他才为了心绞痛的毛病,痛到在床上打滚大半夜,而寂影则也不能幸免的被他连带「惩罚」,身上留有多处遭凤栖梧指甲刮伤的痕迹,与……咬痕,昨天昏昏沉沉的睡了整日,今个儿身体仍是疲累的紧呐! 「十三爷,大夫说喝药能抑制心绞痛的密集发作,所以,这药不能不喝。」寂影凝觑凤栖梧略显苍白虚弱的俊颜,黝黑的眸底藏着深切的自责。 当年是他未善尽保卫的责任,才会让十三爷遭人下了血咒,如果当年他能早一步察觉那名少妇的动机,十三爷便不需受心疾之苦,更别提近几个月,十三爷又针对皇上重用的大臣下手。 先是故意坚持娶待卫统领凌常风心爱之人--赵盼盼,后又掷重金给波库司国,派来使臣找朝廷的麻烦,结果这个麻烦掉到御剑司宇文仲的头上。 本来得罪一个凌常风,还不怎么打紧,可是偏偏又开罪了宇文仲,谁不知他如今的结缡之妻,便是素有「妙手医仙」称号的钱爱晶,惹到宇文仲,岂不是将能治愈十三爷身体的希望,给硬生生排挤掉一个可能了? 如果跟宇文仲没有嫌隙,那么是不是有可能请到钱爱晶为十三爷把脉问诊呢?想到这里,寂影心头的烦忧更甚。 因为他太清楚十三爷的脾气了。 他是那种宁愿自己痛死,也不会向敌人低头的,要不,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到处与人结仇,像是深怕自己的仇家太少,日子过得太平静似的。 不同于寂影的牵忧挂虑,凤栖梧的反应显得很不屑,他轻啐一声低语:「那个蒙古大夫说的话若能听,马尿都能喝了。」 叹息咽在肚里,寂影放弃无谓的劝说,改威胁他,「十三爷,再不喝药就要凉了,要不我再重新将药煎过?」寂影说的是要把药炉子端到房里,当着凤栖梧的面,重新煎过。 凤栖梧闻言,眉尖眼底的情绪都是恨与怒。 他想起之前寂影也是这么说时,他就随口打发,哪知寂影竟然真将药炉搬到他面前,半强迫似的逼着凤栖梧被煎药的烟给熏得气咳连连,偏偏又拿寂影没辙。 「寂影,总有一天,我会狠下心好好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奴才该怎么当。」凤栖梧边说,手却很认命的接过那碗微温的药汤,一口一口,皱紧眉头的将药给吞进肚里。 「如果这样可以让十三爷开心,十三爷现在就可以下令。」寂影面对凤栖梧的威胁,一向就是这样正面迎战,半点退缩也没有的将凤栖梧脸上的微笑给击垮,正想板脸回嘴时,门外却有家仆来报。 「禀小王爷,门外有位姑娘求见小王爷。」 闻言,凤栖梧连想也不想的喊不见。 「小王爷,那位姑娘说,如果今日见不到小王爷,便……便要……」门外家仆闻主子嚷不见,顿时支吾了起来。 「便怎样?」凤栖梧不耐烦极了。 「……便要一头撞在王爷府门前的石狮上。」家仆深知凤栖梧喜怒无常的个性,所以虽明知自己只是实话原禀,仍是怕极了会遭迁怒。 听到来人说见不到他便要自尽,凤栖梧脸上的兴味涌出来,他掀了掀薄唇改口:「把那位姑娘领到花厅去,本王随后就到。」 「是。」家仆领命,急忙拱手退开。 寂影瞥了眼凤栖梧充满玩味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眸子不禁又看痴了…… 白心瑀不安的独自站在花厅内,见门口家仆迎入来人,但见他一身精绣的华服便袍,便猜知来人身分,她连忙垂眸,双膝点地的跪下。 「罪臣工部侍郎之女白心瑀,拜见小王爷。」白心瑀芙蓉脸儿低垂迎见凤栖梧。 凤栖梧不束发戴冠,仅是以玉簪绾住一头长发,一副就像是要与朋友闲聊般的打扮,他见厅内女子,拘谨的跪地拜见,他轻挑眉,先将自己舒懒的身子,窝进厅内左侧的紫檀嵚纹绣榻,左手支着面颊,神态轻佻的瞅视跪在地上的女子轻语:「你是工部尚书白游风之女?」 「是!初次见面,心瑀若有失礼之处,尚请小王爷海涵。」白心瑀闻声辨位,脸不敢抬,将身体转向凤栖梧发话的位置,然后将双手交迭于地,额头压在手背上,恭谨的答话。 「呵,你还知道自个儿失礼吗?刚才下人传报,听说你撂话,若今日见不到本王,便要一头撞上本王府前的石狮子!怎么?是本王府前的石狮碍了姑娘的眼吗?」凤栖梧眼梢微勾,见她一身素白罗裳,一头垂肩长发也仅是以几支模式简单的银钗绾住,单看她纤细瘦弱的身子,跪伏于地的模样,不可讳言,的确是让人稍稍萌起一股怜惜的欲/望。 这个女人,甚是懂得运用身为女子的柔弱,搏得他人的同情,念此,凤栖梧眸底的深沉转浓,表情带着疏冷。 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注视,白心瑀僵直背脊,连忙解释:「请小王爷原谅心瑀的无礼,心瑀实在是因为心系家人安危,迫不得已才会出言冒犯,还望小王爷谅察。」 「心系家人安危?」凤栖梧唇角勾着笑,但眼神却出奇的冰冷,他冷声轻哼,不甚苟同地道:「据本王所知,你爹白游风,在疏浚工程中贪渎,而你娘接受买官收贿,你的兄长不学无术,在外放浪惹事,失手打死一名穷困的书生,你身为白家唯一无犯事的罪臣之女,何来的脸面来找本王?」 面对白心瑀一家遭戒律府押禁问审一事,他确实略有耳闻,本来这不干他的事,问题眼前的她,居然厚脸上门找他,瞧她卑微乞怜的模样,分明就是想请他援手,但问题是,他凤栖梧可也是个黑心肝的王爷,叫他出手救人,会不会想太多了? 对于凤栖梧的言语奚落,白心瑀皱紧眉心,很努力的抑制自己鼻腔涌现的热意,她对自己说,她是为了家人的安危而来,所有旁人给的鄙视、嘲讽,通通不要往心里去,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苦楚她都愿意受。 颤颤的吸口气,她维持原姿,以怯怯的柔嗓,为家人请命。「心瑀知道我们白家所犯之事难以原谅,可是身为白家的一份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心瑀也不放弃护家人周全的想法。」 第二章 「白姑娘的孝心可嘉,可惜本王的能力有限,帮不上忙。」他摆了摆手,觉得无聊,想要赶人了。 知道对方在下逐客令,白心瑀央求的嗓音更加焦急:「不!心瑀相信,在这世上绝无小王爷办不到的事,只有愿与不愿的差别而已……」 「喔?此话何意?」凤栖梧倒也想明白,为何她放着其它王公大臣们不求拜托,偏偏要来找他? 「回小王爷,心瑀曾听爹提过,在南凤皇朝的众臣王爷之中,唯小王爷敢逆龙颜,还说这世上唯有小王爷有扭转乾坤之能,故心瑀斗胆恳请小王爷能出手救我爹。」若不能劝得凤栖梧出手援救,只怕爹爹就真的要掉脑袋了。 毕竟因为疏浚工程的贪渎案,造成江河堤坊溃堤,淹没数百倾良田,虽无重大的人员伤亡,但农务损失与数百户人家的家园遭毁,也足够判个死罪与没充家产了。 「哼!此等阿谀奉承,谋求私利的话,也亏你说得出来,是不是要本王让人给你掌嘴,你才知道刚才的话有多么大逆不道?」她以为他凤栖梧是谁?随便给他戴两顶高帽,就会傻傻的为她与戒律府的宇文仲杠上吗? 「心瑀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就算小王爷让人将心瑀的嘴打烂,心瑀仍会这么说。」谁人不知凤栖梧早年甚得先帝宠爱,有一呼百诺的本事,若他肯点头帮忙,事情将会大有转机。 凤栖梧眯眼凝觑她跪地纤细的身躯,讶异她一介弱女子竟有此胆量,虽说他是有意刁难,故意视而不见,不开口唤她起身,但此刻他倒想瞧瞧她的模样了。 「你把头抬起来。」凤栖梧要求。 「咦?」跪地的纤躯明显僵直。 「再说一次,我要你把头抬起来。」他敛眉,嗓音不怒而威。 白心瑀闻言,虽然心头涌现莫名的不安,不过她仍怯生生的慢慢抬起头、直起腰杆。 相较于白心瑀刻意的微敛眸,紧盯着地面,不敢迎视凤栖梧,后者却是大剌剌的欣赏起她绝美的姿容,一向不轻易对女子动心的凤栖梧,竟也破天荒被撩动心房。 凤栖梧自绣榻中坐直身子,漂亮的丹凤眼因为她出色的外貌而被吸引着。 她的五官细致,肌肤白皙透红,一身素白为底的罗裳,夹杂湖水绿的衣边裙饰,观其身段优雅,仪态从容不迫,所展现出来的气质,也是柔美而宜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宁静与恬淡的氛围,当真有让男人激起保护欲的特质。 一股莫名的骚动隐隐在心中窜动,他直起身子,缓步走向她,在她的跟前站定,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直到确定他若不开口,眼前的女人便不会起身瞧他后,凤栖梧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弯下腰,伸出手递到她面前,「起来吧!你想跪到什么时候?」 打从凤栖梧从座上缓步移动开始,白心瑀的神经就像绷紧的琴弦般,她凝神细听那伴随着长袍摩娑的沙沙声接近,确定对方是笔直的朝她而来,白心瑀半垂的眸,带点慌乱与紧张。 曾耳闻这位小王爷的心机深沉,行事捉摸难料,虽然「他」曾温言劝告她,这趟任务不轻松,可是她却还是坚持要来。 毕竟她若不来,爹爹绝对会被判斩首之刑,而娘与兄长亦将遭流放,如果她真有这个价值,能换得一家人的平安,她有何理由逃避? 灵黠的眸儿,看着那双映入眼帘的男性双足停在眼前,见那双以黑绒作底色,上缀金丝纹绣边的鞋子,心知这定是那位尊贵的小王爷了,她感觉呼吸些微的急促,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才不会触怒他?正当她为难时,耳边随即传来凤栖梧那悦耳好听的声音,还有那双递到眼前洁白修长的手,作势要拉起她。 不得已,她只好顺从的将手递给了他,并且顺势抬眸对上那双勾人的丹凤眼。 哇!好俊美的男人! 白心瑀在心底低呼着,可是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藉由凤栖梧的拉势,盈盈站起。 「谢小王爷。」她的眼波柔顺,气质温婉,当她说话时,唇边时不时都漾着弧度,这样的她,让凤栖梧觉得舒服。 感觉到手中抓到的柔软,本以为自己从不事劳动的手已够娇贵,而她的肌肤,要说是吹弹可破,一点儿也不夸张。 「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像你这般硬脾气的女人到底长成什么模样,现下一观,才知你可不比外表所见的简单,是我小觑了姑娘。」凤栖梧毫不掩饰的将心里话说出,也不意外的接到她眼中的诧异,他冲着她微笑,然后开门见山的问:「说吧!帮你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乍闻凤栖梧的话,白心瑀的眸底掠过难掩的激动,与难以辨读的复杂情绪,她愣了愣,这才双膝微屈,向凤栖梧行了个礼道:「小王爷谬赞了,心瑀只求小王爷能为我爹求情,不要判他死罪,心瑀愿终生为小王爷的奴仆,一生伺候您。」 从小她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每回总听爹爹迎人便夸她的美丽,近些年家中媒人探得紧,爹爹却也不舍得为她积极寻觅对象,甚至有某位王爷指名要点她作妾,爹爹也不为所动,一切皆以她的意向为依归,直到爹爹遭戒律府拘押,事情爆发后,她是怎么也不相信,那样慈祥疼爱她的爹爹,竟然会犯下那些错事,也是到那时,她才明白,她从头至尾皆是被眷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是故,她才决定不顾一切的要救下爹爹,就算让她为奴为仆,她亦无所惧。 凤栖梧伸出手,托住她的臂膀,不让她双膝点地,对视那双翦水秋瞳,他的深眸透着计算,「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要的是你的心。」 迎视那双黝黑的瞳仁,一瞬,白心瑀竟有种被卷入漩涡里的错觉,她急忙眨眼,感觉到胸口一阵急促的心跳,双颊不觉掠红。 细长手指轻抬起她柔美的下颔,故意让她的眼神无从闪躲,他喜欢她粉面含羞的模样,那种感觉……让他心底那抹占有的欲/望,叫嚣得更加炽烈。 从来,他凤栖梧就对女人没有「性」趣,只因为在这世间,他鲜少遇见外貌能夺他目光的女人,一向都是女人目光紧缠他不放,而今面对世所难见的佳人美貌,那颗不曾为女子热烈鼓动的心,此刻竟剧颤不已,他看着她,轻声低语:「我要你真心爱上我,心甘情愿的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打从他在退了赵盼盼的婚事之后,关于他有断袖之癖的谣言就甚嚣尘上,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想法,可是他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占有欲,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凤栖梧觉得有些新奇,于是他开口要留下她。 「……」虽然早在来此之前,白心瑀就有牺牲自己的打算,可万万没想到凤栖梧居然要她ii爱上他?这与她原先来此的打算并不同。 注意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凤栖梧唇角漾笑的伸手将她垂在颊边散开的发丝,温柔地勾到她的耳后,然后才微俯身,将唇贴近她,以带着邪佞的音频,一字一句将话敲进她的心坎里。 「我府里不缺做事的丫头,本王欠的是看得顺眼,想留在房里的女人,这样你可听得懂本王的意思?」凤栖梧故意以轻狎的语调说话,接着便毫无意外的瞧见一张刷白的脸,她身体颤了颤,就要跌倒之际,凤栖梧却像是料准般的伸出长臂,将她的纤腰牢牢的扣住。 知道凤栖梧是因为不让她因为腿软而跪坐到地上,她僵着唇,很勉强的朝他挤出一抿虚弱的笑,接着便挺直腰杆,仍稳稳的站着。 凤栖梧确认她情绪稍缓,并能站稳后,他才依恋不舍的松开手,转身背对她走了两步,以邪魅的语调说:「爱上本王,成为我的女人,你将能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与一切本王肯施舍给你的怜悯,留下来,失去自己,或是离开这里,你自己选择。」 此刻凤栖梧心中所拨的算盘是,留下一名面生的女子,替他化消外头那些不入流的风言风语,另一方面她所拜托的事,也是不悖他一直以来,针对皇兄身边宠臣的做事方针,最重要的还是他看她顺眼,若非如此,他可能会连正眼也懒得瞧上她一眼。 怔怔的瞧着凤栖梧高大瘦削的背影,她回想起「他」说过关于他的事情,脑海中只觉得混乱一片,心口揪扯撕裂,她好想转身逃开眼前的困楚,可是一双脚却硬是固执的不肯移动分毫,只因为唯有她能免去爹爹的死罪,甚至连娘与兄长也不必受流放之苦,她怎么能自私的抛下他们? 第三章 牙根咬了咬,热泪悬在眼眶,白心瑀捏紧粉拳,慢慢地在体内累积足够的勇气,这才以坚定的口气说:「好!心瑀愿意,心瑀会尽全力爱上小王爷,可是小王爷必须先救我家人。」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吧?本王要的可是你的全部……」 「心瑀……知道。」关于凤栖梧的传说,她听得太多了,她本也不奢望踏进小王爷府,她还能全身而退,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而已。 凤栖梧转身看她,瞧见她眼眶湿润的脆弱,他扯唇语调轻缓,「那好,本王姑且先信你一回,你提的要求本王会先做到,并将你家人妥善安置,在此之前,本王再次提醒你,不许耍小聪明,否则本王绝对会拉上你的家人陪葬,本王如此说……可明白了?」他想起数月前与赵盼盼惹出的那场荒唐婚事,相信那传言也落入她耳中了吧?念此,心中某种不想被碰触的情感,被他潜意识的藏得更深。 「心瑀明白。」白心瑀垂眸,将满心恐惧全数吞入腹中。 「好!来人,将东厢院整理干净,并带心瑀姑娘下去梳洗,从今往后,她就是属于我凤栖梧的了。」凤栖梧负手对身后的仆侍交待。 对于他肯放在心上的人,他凤栖梧从不吝啬对待,毕竟在未来,她可是他重要的解闷游戏呐! 【第二章】 是夜。 微风徐徐,在那靛紫的夜空中,悬挂着一抹圆月,温柔的月光遍洒在正倚靠廊柱而坐的白心瑀身上。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属于凤栖梧居住的梧竹居,此处红柱白墙,背靠长廊,旁栽有梧桐、翠竹,还有两道通往外园的圆洞跨院,而凤栖梧安排她所住的地方,就在此梧竹居的右侧跨院内。 沐浴过后的她,因耐不住厢房里的闷热,再加上心里头藏事,好不容易她才鼓足勇气,踏进这梧竹居,还来不及细赏此处梧竹清幽雅韵的美丽,守院的管事就告诉他,凤栖梧出门了。 想及被安置入府的这两天,她都一直闷在自个儿的跨院里,既怕凤栖梧会冒然闯来,又苦恼着家人的安危难以定心,最让她烦恼的是,那日她答应说要尽全力爱上凤栖梧这件事,但想及他的目的,她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下来。 所以,她一方面躲着凤栖梧,害怕见着他,另一方面却也担心这么拖延不是办法,琢磨了两天,见凤栖梧也对她不闻不问,今日才提起勇气主动见他,偏偏他又离府……唉! 未结发髻的白心瑀,仰头望天,借着月光,瞧见夜空迤逦的云絮,心思不禁跟着飘飘荡荡起来。 自小她的生活,都被家人照顾的妥妥当当,从来也不知道烦恼为何物? 直到爹爹问罪,将被处斩,她的人生也紧跟着天翻地覆,她开始过着「抛头露面」的求人日子,四处找人情商请托,奈何竟无一人肯伸出援手,直到遇见「他」。 轻轻地咽下叹息,白心瑀知道她不该任性的还想逃避责任,理了理下摆的襦裙,她望着天空中的月,放缓了情绪,又因为知道凤栖梧不在府里,潜意识里她的心情变得轻松多了,她的嘴里开始悠悠地哼唱一首歌谣,却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悄悄落入那双蓄着薄热的丹凤眼里,就这么轻轻地哼呀唱的,任她的歌声飘荡在空气之中。 今兮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人歌--先秦卅佚名) 甫入府,管事便告诉他,白心瑀在寻他,那时凤栖梧唇角噙笑,心里才在暗忖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来找他了。 所谓事不关已,己不劳心。 早料到她虽迫于家人安危,不得已答应他那无理的要求,可是也明白,叫她平白无故的爱上一名陌生的男子,岂是易事? 所以她躲在小院里不出门,他也由着她,料想她的挣扎不会太久,瞧!这不就自个儿乖乖的踏出小院了。 凤栖梧踩着不急不徐的步伐,悠然往梧竹居而来,远远地,竟听到一缕柔细嗓音,正在哼唱着《越人歌》,知晓歌词语意的凤栖梧,那双凝觑沉浸在淡淡月光之下,坐在长椅上的纤瘦身影的目光愈加深浓。 他做了个手势,让紧跟在身后的寂影止步,便悄无声息的缓步靠近她,每走近一步,心里头那抹灼热感就增加一分。 看着皎洁的月光,映出她美丽的容颜,就着天空罩下温柔的银白,凤栖梧这才惊觉心里对她的那份占有欲,并没有随着这两天的刻意疏离而转淡,这份自觉让他的心头毫无防备的震了下。 等到他瞥见她仅着轻薄的单衣,一双手已无意识的脱下自己的外袍,在她刚巧唱完《越人歌》的同时,将外袍罩在她的肩背上。 微冷的背脊被一道温暖的衣袍所覆住,白心瑀身子一震,浑然未闻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瞧见在月华之下的凤栖梧,看见他俊美的外表,全身流动着淡淡的月光,魅人的气息,就在他无声的凝视中,紧紧攥住她的心房。 「小……小王爷。」看清是他,她连忙起身垂下小脸,模样心虚的像是犯错的孩子。 「怎么?是我长得太可怕?还是你在怕我?」凤栖梧觑了眼她微微抖嗦的肩,以及她作势想脱下的外袍,他拧着眉命令,「不准脱下。」 见她听话后,凤栖梧撩袍走到她身畔的长椅边,「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也坐在这儿赏月吧?」 螓首连忙摇了摇,然后在凤栖梧落坐后,他轻拍适才她坐过的位置,白心瑀这才如受到惊吓的猫儿,带着谨慎与戒备的神色,不安的坐下。 狭长的俊目,刻意漠视她的紧张,他状似漫不经心地低语:「适才听你唱的那首歌很好听,你……在思念情郎,是吗?」嗓音虽轻,但语气里却藏不住一股危险的酸意。 那日开口要她成为他的女人,却完全没想过她是否还是清白之身的问题?暗忖若发现她非璧玉,他可能会一怒之下杀人也说不定…… 冷不防感觉到比风更沁凉的寒意窜来,白心瑀连忙摇头否认:「不……不是,心瑀心里尚未有喜欢的人。」 「不是?」见她的反应,凤栖梧的眉梢动了下,又听她的回答,怒气自敛,等她自个儿解释下去。 觑了眼他黑眸微幽,带着深思的美丽俊容一眼,不知怎地,白心瑀总觉得他刚才的反应好像透露着几许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难道一向自视甚高的小王爷,竟然也有害怕不被重视的感觉吗?她原先还以为骄傲自满的他,会认为拥有世间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呢? 不过心里即便是这么想,白心瑀仍是装出乖巧柔怜的模样回答:「这首越人歌是府里的夫子教我唱的,初听时只觉得曲子优美,后来有一次与家人湖上泛舟,见几名少女,乘着小舟于浮菱之间,一边忙着打桨采菱,一边哼唱着这首越人歌,从那以后,心瑀不知怎地,就爱上这首歌。」 「是吗?」凤栖梧唇角挑笑,又问:「那么你是否也如同这首歌中的越女,在爱慕着某位你心中理想的鄂君呢?」 感觉到他那圆莹流转的眸,放到她的身上时,带来的探问讯息,白心瑀心慌意乱的试图平复自己不稳的心跳。 「我……」翦水的眸凝望着他,眸底透着闪烁,「心瑀会尽快将小王爷的身影,放进心里……」 「喔!是吗?」凤栖梧一脸兴味,以若有所思的目光,瞅着她看。 瞧她解下发髻,一身素衣,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跨出小院来见他,想来在她的心里也做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了吧? 念忖至此,他忽地侧身,对望着她,眼神透着深浓的灼热,「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你就让我看看,你是下了什么决定,走进我梧竹居?」 「小王爷,我……」逼近的俊颜,还有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无一不让白心瑀才刚偃熄的畏惧萌发,她随着他的逼近,慢慢地往后挪动身子,心底不断地哀呼着她献身的勇气还没充足呐! 「哼,看来你的心理准备还不够,还是……你也听闻了外头对我的风声,而心存畏惧?」凤栖梧没有太为难她,见她推拒,便停止动作,但也没有放开她,仅是一语道破心中的芥蒂,存心想明白她接近的目的为何? 第四章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恶名在外」,姑且不论他究竟做过哪些令人发指的事,单凭他那断袖之说,只怕也没几名清白女子会接受吧? 颤颤的抬眼,迎视凤栖梧微愠的目光,她干干地滚动喉头,怯怯地应声:「小王爷,若心瑀真信了外头的流言,又岂敢踏足小王爷府?」话声落,面颊烧红。 瞧见她怕羞的模样,凤栖梧一双深邃细长的眼睛凝视不放,他伸手揽住她的香肩,嗅闻到她身上沐浴过后的馨香,细长的指压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哼!你少拿这些话搪塞,我一向只看结果,不问原由,今天你若真有心想爱上我,就不能再唤我小王爷,我允许你私底下唤我的名。」 女人,矛盾的代名词。 她们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过活,她们柔软、她们脆弱,却又强悍地让男人不自禁地臣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而他凤栖梧,为何也如世间男子一般,竟对一名女子产生复杂的情感?这点他觉得迷惑,于是想深究其理的他,起了想在白心瑀身上找寻答案的冲动,他就不信自己真会如当年李氏的诅咒一般,一生都伤心无爱…… 听出凤栖梧话中的警告,白心瑀微微抖着身子,她看着眼前那双灼亮的眸,心儿怦怦直跳,「……栖……栖……」她结巴着,只因为眼前的画面,被他俊美的脸庞所占满,遭他扣住的后肩,也传来一波波烫人的热浪,她觉得胸腔底下的鼓动好剧烈,一时间她开不了口。 「嗯?」他挑眉,诱哄她开口,那双凝觑她的黝黑目光,有着灼热的花火闪烁。 深吸口气,咽下一口唾沫,她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栖……栖梧。」名唤出口,耳根子像是被火煨过,烫的不得了。 「很好,接下来……你可以试着接受我的吻。」凤栖梧眸中的渴望转炽,另一方面仍是在试探她接近他的真心有几分,毕竟她的出现,动机也非单纯…… 感觉逼近的唇息拂掠面颊,白心瑀心房颤抖着,她伸手阻止他的靠近,从指缝中瞧见他秀色生冷的模样,他……不高兴了? 虽然知道他不开心,但是白心瑀可也还是想确认一下家人的状况,「等一下,我……爹他们呢?」 「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还是……你想反悔?」面对她的拒绝,凤栖梧的确不高兴,只见他玉面冷颜,板起了脸孔。 从来只有他不屑接近女人的靠近,可从未碰过他凤栖梧想主动接近的女人,会想阻止他的。 「不……」明白他话里的不悦,白心瑀没了坚持的理由,她看着他,声音虚弱至极。 满意的拉下她的手,凤栖梧唇角噙着专制的微笑,对她的唇瓣展开掠夺。 薄热的唇,触碰到她沁着馨香的气息,不一样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恣意蔓延,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将脸欺近她,以额心抵着她螓首,察觉到紧绷的身体,他耐心的以手轻轻地触碰她细致诱人的嘴唇,直到她渐渐习惯他的碰触,他才将灼热的唇轻点她凉冷的唇瓣,将那份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一点点的揉入她嘴里,开始细细吮吻她的甜美。 「唔……」面对他的索吻,白心瑀绷紧神经的承受着。 她一直在逼自己忍耐,她以为自己会被他逼哭。 但出乎意料的,她似乎并不排斥他的吻,只因为他滚烫的呼吸,拂掠她紧张到发抖的唇瓣,竟神奇的带着安抚的效果,她着迷于他所给予的温柔与带着目的的试探,她知道他是故意要吻她的,也明白他的心底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她。 即便是如此,白心瑀的心里还是存着小小的罪恶感,只因为凤栖梧的防备不是全无道理,而她是否真有把握,能不将心沦陷,却又能表现得让他满意呢? 关于这点,她开始没有把握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初次接吻,时间是持续了多久,只知道那双从来不曾在凤栖梧身上移开戒备的黝黑双眸,破天荒的就在凤栖梧主动吻上白心瑀的瞬间移开了。 他怎么也说不明白看到眼前这幕,他心里那道几乎要冲破喉咙,叫他们分开不要再吻的话,为什么会张狂的撕扯着他的心? 这种情形,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一直站在黑暗中的寂影,首次尝到酸涩的滋味。 【第三章】 这天,白心瑀在得到凤栖梧的允许后,便带着一名家仆往街市散心去。 路上白心瑀瞧见一摊卖着胭脂水粉、发钗玉环的摊子,便想走近挑选,但看了先她一步在摊前把玩玉环的少妇一眼,又偷眼瞧了下紧跟在后的家仆,她不安的拧眉,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就在她琢磨该怎么摆脱那名监视她的家仆时,那名原先在把玩玉环的少妇,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她偏脸冲着白心瑀微笑招手,见状白心瑀挤眉弄眼的表示不方便,但是那少妇可不理,见她不靠近,便主动上前拉住白心瑀的手,状似请她帮忙挑选哪款发钗比较漂亮。 拗不过少妇的热情,白心瑀为难的走近,而身后的家仆理所当然的也跟着趋前,就在这时,那名少妇忽然跟白心瑀交换了个位置。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少妇竟将拿着发钗的手,轻轻地刺了下那名家仆的后腰一记,然后便满意的看着那名家仆定立当场,状似被点穴,随后从旁边又跑出来两名「路人」,其中一人动作迅速地在那名家仆的鼻端不知抹了什么,接着便见那家仆头一软昏了过去,另一人就顺势将昏了的家仆扛走,原先抹药的「路人」则站回原先家仆的位置,彷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白心瑀一脸惊诧的看着整个过程,但那名少妇却抛给一抹安心的笑容,拉着白心瑀一块继续挑发饰。 「没事,跟着你的蠢蛋,等会醒来包准什么也记不得,你就不用担心了。」那名少妇唇角微勾,很是开心的挑捡自个儿喜欢的东西,毕竟刚才她将费尽心血炼制的「失忆药」用在那名家仆身上,虽然心疼,但是好在她家相公允诺,今天她的所有花费,他会全额买单,想到这里,那名少妇就忍不住笑弯了嘴,因为她已经私心的打算今天要从街头买到巷尾,非痛痛快快的买个过瘾不可。 「夫人医仙之名,心瑀受教了。」知道再无人监视她的行动,白心瑀的神情明显放松许多。 钱爱晶瞥了眼身旁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勇敢的白心瑀,语气里带着怜惜:「白姑娘,你还好吧?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她是很想当街替她把脉,可是就怕旁边的人会起疑,毕竟在这凤都首城,还有多少凤栖梧的眼线,谁也说不准。 「我没事,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意外。」不想再耽误回府的时间,白心瑀很快的将她原先只是想进小王爷府为婢的打算,意外变成要爱上凤栖梧的约定,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钱爱晶边听下巴就直直落,听到后面她一迭声的喊,叫白心瑀不要再回去,但白心瑀却温言婉拒了。 「夫人,您忘了吗?我爹的生死,还扣在御剑司大人的手上,我若没办法完成对大人的约定,我爹的罪名就无法改判,我们白家就要永远背负污名,再也抬不起头。」说到这件事,白心瑀有所觉悟。 反正都是危险,不如就由她冒险闯一闯,说不定她真能挣出一片天,也未可知? 「可是凤栖梧要的是你的清白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女子的清白何等珍贵,岂能随便献给一名不爱的男子? 「我会小心行事的,请夫人不用为心瑀担心,毕竟想取得小王爷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我会想办法取得小王爷的罪证,我爹的安危就有劳御剑司大人多费心了。」虽然那日凤栖梧仅向她索吻,并无更进一步的要求,但白心瑀仍知必需要加快脚步,取得信任,否则时日拖长,难保会发生其它更难意料之事。 当初她会接近凤栖梧,的确是宇文仲授意的,只因为那时她恳求无论是任何可能,皆想换得爹爹的减刑之法,宇文仲思忖多日,才提出卧底的办法,但也言明此事凶险,说不准会丢命,但白心瑀却坚持要这么做,于是便事先说好联络的方法,与需要她去探查的琐事交待,事情就这么仓促的定下。 只是她人虽然是进了小王爷府没错,可是却依然得不到凤栖梧的信任,相反地还可能要失身,此等委屈又冒险的卧底,真叫人替她捏把冷汗。 看着白心瑀渐去的背影,钱爱晶不禁忧心忡忡。 第五章 回到小王爷府,白心瑀意兴阑珊的连午膳也吃不下,便闷在小院里午寐,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院外两名负责打扫的丫鬟,在窗棂外嘀嘀咕咕的低声谈论。 「你听说了没有?早上跟着白姑娘一块出去的李雄,被小王爷叫去书房里问话,听说因为没有尽心的做好监视的活儿,被小王爷让人给拖去后院里毒打一顿,还说没把他给打到掀一层皮,不会放他罢休呢!」 「哎呦!怎么会这样?那李雄岂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可不是,听小王爷的口气,好像十分生气,按照小王爷往常的脾气,李雄这回怕是难有活命的机会了。」 「真可怕!看来小王爷很在意里头的那位白姑娘,你说她以后有没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小王妃?」 「我哪知道啊!我看我们还是皮绷紧一点,免得又触怒了小王爷,难道你也想挨打?」 「呸!你咒我……」 「嘘!小声点,别吵醒白姑娘了……」 接下来那两名丫鬟就用极低的音量,不知在说些什么? 已从床榻上蹑手蹑脚起身,贴耳在门边的白心瑀,此刻一脸的忐忑不安。 她本想偷听一些关于小王爷府里的下人,讨论凤栖梧的一些琐事,却意外听见关于己身的话题,她颦眉想起早些时候,钱爱晶在那名家仆身上动的手脚,看来果真是起了效用,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就害惨了无辜的人? 不安的咬唇,心里一方面讶异着原来凤栖梧根本就没有相信过她,也被内心的那份自责所煎熬着。 她该不该出面缓颊呢? 如果她出面的话,她卧底在凤栖梧身边的处境,会不会变得更加为难? 帮与不帮之间,正考验着白心瑀的智慧与良知。 小王爷府的后院。 「本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白姑娘出去,她到底跟谁见面,说了哪些话,都详实的交待一遍,本王希望刚才的那些教训,已经让你的脑袋清醒了。」凤栖梧懒懒的用手抵着红木梅竹纹的扶手,拄着下颚,口气已显不耐的对着屁股被打到开花,却仍口称什么都记不得的李雄说话。 「回……回小王爷,小的跟在白姑娘的身边寸步不离,她除了跟摊贩说话,就真没见旁人了啊!」李雄被绑在两张合并的长木凳上,下身的裤头被解下一半,臀部已被杖打的整片瘀青流血,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怕。 「胡扯,据报白姑娘在挑饰品的摊子前,跟某位姑娘相谈的很热络,而你明明人就站在她身后,为什么却说她没有跟旁人说过其它话?本王真是不懂你隐瞒是何居心?」想他凤栖梧做事一向小心,除了派有武功底子的李雄充当白心瑀的保镖兼仆侍,也另外布出眼线在城里头待命,就眼线来报,李雄明明就一直贴身随侍在白心瑀身侧,怎么现下问他,却像是傻了般,一问三不知?这真是气恼了占有欲重的凤栖梧脾气。 「唔……小的……小的真的记不清了……」李雄的记忆,是从白心瑀轻拍他的肩膀,要回小王爷府才开始的,那时就他的感觉,时间好像只过半盏茶的时间,但回府后,才知道他们在卖饰品的摊子前,足足待了一刻钟,可是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却是毫无印象啊! 「不记得、不清楚、不知道,这就是你唯一能对本王说的话吗?」凤栖梧狭长的俊眸透出冷意,他向候立在旁的寂影使个眼色,神态略疲的摆手:「罢了,本王一向不留异心之辈,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寂影还未回话,李雄就鬼吼鬼叫起来:「小王爷,小的……小的想起来了。」 漂亮的眉梢动了下,凤栖梧冷言睨了李雄一眼,声音慵懒极了,「想起什么了?」 「想起……想起白姑娘对那位姑娘说她买的簪子很漂亮。」李雄开始胡掰,反正现下能随便说几句交差,保命要紧。 「还有呢?」凤栖梧也不是没听出他的敷衍,他掩嘴打了个呵欠,俊美的脸庞透着最后的忍耐。 「还有……还有……还有……」李雄苦着脸,正在死命从空白的记忆中,挖掘能用的报告,可惜他的演技太差,凤栖梧再也看不下去。 「把人拖下去,绑块大石头给丢进江里喂鱼。」凤栖梧不想再听谎话,眯着眼交代侍卫将李雄给处理掉。 寂影拧眉,抬眼看了脸色灰青的李雄一眼,正想替他说话时,却见一抹娉婷的身影已跨进后院来。 白心瑀走进后院,看见眼前的大阵仗,心下不禁一惊,她怔愣在原地,瞅了被打得很惨李雄一眼,然后才挪动脚步,在凤栖梧面前约五步的距离停下。 「敢问小王爷,他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小王爷要如此责打他?」白心瑀刻意忽略凤栖梧眼神中射来的冷肃眸光,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轻贱生命。 颇意外会让白心瑀撞见眼前这一幕,凤栖梧黑眸微冷的盯着她盈步走来,口气透着不悦,「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眉微蹙,她直视着他,嗓音虽柔,态度却很坚定,「小王爷,如果是心瑀有哪里得罪了您,或是哪里惹您不快,请告诉心瑀,心瑀会尽量改过,您犯不着拿下人出气。」 听出她语意里的责备,狭长黑眸危险眯起,凤栖梧单手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他坐直身子,斥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回你的小院去。」 他的不悦表现在他绷紧的俊脸上,白心瑀暗暗咬唇,不想就这样被他的气势给喝退,她轻吸口气,又从容不迫的开口:「小王爷,您要让心瑀回小院,可以。但是请告诉心瑀,您责打他,并不是因为早上他跟我出门,因为没有随便捏造心瑀的事,而遭您无情的处罚,那么心瑀愿意为现在的无礼,向您赔罪。」她边说,还向凤栖梧福了个身。 幽冷的嗓音,隐含讽意,凤栖梧眯起眼,瞪视眼前绝姿丽颜,不觉目露寒光,「赔罪?你现在的态度,有像是自认有错的样子吗?」他直起身子,负手于后,走到她的面前,口气更加冷冽骇人,「还记得上回你也是态度不恭的要求见本王,结果也是先称赔罪,却又无礼大胆的要求本王伸出援手,你以为本王留下你,就可以恃宠而骄吗?」 他的愤怒直透眼底,白心瑀的心房不由自主地一阵扯紧,但瞥见身后那被仗刑的人,她牙根一咬,背脊挺得更直,那双清冷的视线不移,「小王爷,心瑀并没有恃宠而骄,相反地,心瑀就是因为知道小王爷疼爱心瑀,所以才更加不能让小王爷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人性命。」 「小事?你以为你现在是用什么身分在跟本王说话?别忘了你尚有求于我。」凤栖梧冷哼一声,提醒她不要逾越他的底限。 他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略微往后跄了一步,她闭了闭眼,再抬眸对上他淡漠的眸,「小王爷,心瑀是有求于您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心瑀就要全盘接受你的脾气与要求,毕竟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偶娃娃。」 「你想说什么?」凤栖梧俊颜丕变,他单掌扣住她的下颚,语气严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本王舍不得你,你要便走,本王不会留你。」 水眸凝觑眼前这张阴郁满布的俊容,白心瑀忽然想起那日赏月时,凤栖梧曾提及「外头的风声」,暗忖原来他也非完全不在意旁人所说的话,只是习惯于掩饰,想起那日他说话时不安的神情,蓦地她的心里似乎补捉到什么启发,她故意压低嗓,以仅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小王爷,其实你的心里很寂寞吧?」她在下猛药,也是投石问路的一招。 毕竟为了救人,她已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求她所想的没有离事实太远。 白心瑀的话,触碰到他内心深处无人可达的禁忌,他心房一紧,瞪着眼,以阴鸷的表情,企图喝止住她的内心刺探,只可惜碰上仅外表柔弱,实则胆识气魄皆不逊于男子的白心瑀. 「你就是因为身边找不到可以说体己话的人,所以才会要求心瑀爱上您,可是您却没有想过,就算您位高权重,可是您喜怒无常、严峻厉法的苛待下人,这样子的您,又岂能得到他人的真心爱戴?殊不知要想得到真感情,就必需以真诚待人,说实话,心瑀真为王爷您现今的处境,觉得悲哀。」白心瑀存心激怒他,期盼就算她真有万一,御剑司能为了她的尽心「卧底」殉职,而网开一面的对待她爹,即便那样的盼望相当渺小,她还是决定一试。 第六章 沉郁的怒气在胸口翻滚,凤栖梧咬牙,眉色阴冷,「你想死是吗?」 漠视他翻腾的怒意,白心瑀自顾自地说下去:「小王爷您要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可是您若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对待,却是万分困难,心瑀不想违背良心的告诉自己,看到这样的您,心瑀还能爱得下去……」她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个实话却说的太早…… 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箍住她的纤颈,她顿觉呼吸一窒,凤栖梧抑忍着心口因她而起的揪拧之感,他恼怒的不理会心房狂颤的频率,决心给她一个教训。 「你是存心要挑战本王的忍耐极限是吗?还是你也不怕本王会用同样的手段苛待你的家人?」 黑暗的晕眩充塞在脑海里,白心瑀一边用手抓着紧箍着她脖子的大掌奋战,一边仍不忘继续用言语挑拨他的自尊,就不信狂妄如厮的凤栖梧,当真能撇下他高傲的自尊对她下狠手。 「看!您又来了,得不到您想要的结果,您就想尽办法打击对方,丝毫不容情,如果心瑀在这个时候,还说能爱上您,小王爷,您会相信吗?」他要真心,她给他,可是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他要的?她已经无瑕顾及了。 凤栖梧那双漆黑深眸,定定地凝视着她,看着她的表情透着深幽难测的思量,许久,只见他的俊眉不着痕迹的微挑了下,嗓音抑忍地低语:「白心瑀,你真有本事,你可知,你是头一个让本王动了杀念,却又能留下性命的异数?本王对你的好奇心,是越来越重了……」他轻笑了下,心房的不适,让他不由闭上了眼睛,藉以不让他眼里流露出的痛楚,被她瞧见。 凤栖梧边忍下心头绞拧的疼痛,缓缓地松开手臂的劲道,同时间,白心瑀也趁隙挣开他的箝制,捂着脖子,猛力吸气。 一直站在凤栖梧身后的寂影,察觉到不对劲,他近身走近凤栖梧,还未开口,凤栖梧已扬手不让寂影插话,他绷紧下颚,不让身体的异状,叫下人瞧破,他冷声轻哼,结束这场闹剧,「李雄,算你好运,今天本王就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不计较你此次的失误,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再宽恕。」 「谢谢小王爷,谢谢……白姑娘……」意外捡回一命的李雄,几乎要落下泪来。 胸口的疼痛激越汹涌,凤栖梧拼尽全力的忍下心房生起的椎心痛楚,藏在长袍下的拳心紧握,他抬眼觑了白心瑀眉头紧蹙、小脸发白的模样一眼,内心有股说不出来的冲击感受,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说不出来。 强撑的身子些微晃了下,寂影已不着痕迹的近身扶住了他,接下来在一群下人的拜送下,凤栖梧与寂影走回梧竹居。 白心瑀怔怔地望着那渐远的背影,神情复杂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四章】 寂影紧张的在凤栖梧床边放着的那只黄花梨小木箱里,翻找那味能暂时止痛的特效药丸,结果却发现药瓶竟然是空的。 看着因疼痛而双眼紧闭,双手紧抓着胸口,痛到整个人弓在一起,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床铺上,几乎无法呼吸的凤栖梧一眼,寂影的俊容上有着罕见的慌乱,他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地低语:「十三爷,你箱中的药没了,我回房去拿备用的药,你再忍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痛到脸色发白,全身狂冒冷汗的凤栖梧,听到寂影的话,他咬着牙虚弱的点了点头,细喘的呻/吟声,被他咬进嘴里。 寂影不舍的瞥望了眼凤栖梧疼痛满脸的模样,心一狠,转头就往门外跑,却在门板刚开之际,眸底撞见一抹嫋娜身影正立于门边。 好不容易才疾步由后院,追着凤栖梧与寂影的脚步跨进梧竹居,都还来不及喘口气,迎面就看到寂影焦急无措的脸,白心璃连想也不想,劈头就问:「小王爷他怎么了?」 冷眸扫向她关心的脸,寂影满腹不悦,他反手将门掩上,口气十分恶劣,「不关你的事,走开!」都是她害得十三爷犯病,亏她还有脸踏进梧竹居。 面对拒绝,白心璃充耳不间,她听见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呻/吟,又见寂影一副急着要离开的模样,慧黠的眸儿转了转,她反射性地问:「你是不是要去请大夫,还是要去拿什么药?你快去忙吧!我会帮忙照顾小王爷的……」说话间,她已自动自发的伸手要推眼前那道虚掩的门板。 「你一一」心急着要赶去取药,寂影板着脸就要发作,哪知白心璃却连看也未看,迳自将脚跨进门槛,她朝寂影摆了摆手道:「你再拖拖拉拉的,把小王爷的病情给耽误了,罪责可是在你不在我,快去忙你的。」 「你一一该死!」到现在寂影才明白十三爷为何会拿她没辙的理由,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指使模样,寂影暂时没空理会她,恨恨的丢话便拔腿赶回房里取药。 而身为当事人的白心璃,还真没将寂影的活听进耳里,因为她的整副心神,早被房里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忍痛声所吸引。 白心璃走进宽敞的前厅,听到声音是从半圆型的花门后传来,她毫不犹豫的轻移莲足,进入那间偌大的内室,就瞧见在垂帐之后,已痛到满床打滚的凤栖梧身影。 「小王爷,你怎么了?」惊讶写满她那张芙蓉小脸,脚步仅顿了下,便急忙靠近床榻边。 「你……出去!」凤栖梧在剧痛中抬眼,瞧见一道嫋娜身影向他走来,他连想也未想,咬牙就想斥退她。 根本不理会他气弱的命令,白心璃揭开床帐,瞧见披头散发,两手正抓着胸口在猛力吸气的凤栖梧,震憾的画面让白心璃再次看傻了眼。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我能怎么帮你?」她直觉猜测他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她刚才顶撞他所致,蓦地一抹歉疚在内心成型,她觉得喉头有些发苦。 「不用!你一一出去!」他企图挥廾她欲触碰他的手,可是胸骨后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他紧抓着胸口的双手,无闲制止她,只因为那疼痛太深,他痛到真想用双手穿过自己的胸骨,好将那折磨人的心给挖出来,借以让他终止这种痛苦,可惜这种想法,在他找到解决心疾的办法或是死亡之前永远都是个奢愿。 「你小心点……别咬伤自己。」白心璃心惊胆跳的看着凤栖梧咬白了下唇,真怕他会在昏痛之间,咬到舌头。 「出一一」凤栖梧闷哼着,胸骨上的压迫感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已无力再理会白心璃,心里暗忖不知这回的发作,时间要拖多长?却在模糊间听到白心璃的尖叫声,紧接着便是他的唇舌间滑入一股温热的血腥味冲鼻,他心下一惊,连忙松口,便瞧见一截嫩白掌侧,已留下他的齿痕。 「你一一」知道是白心璃为了怕他剧痛中咬舌,而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嘴里所致,所幸他也还未痛到全无意识,不然她如此冒失的将手给凑过来,他不生生咬下她一块肉才怪! 正当凤栖梧想再喝退白心璃,不想让她接近剧痛中的自己时,寂影已在此时拿着药回来了。 「十三爷,药来了,快吞下去。」寂影单手撑起蜷卧的凤栖梧,欲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而旁边的白心璃见状,则赶忙的从茶几上端了一杯水过来,让凤栖梧得以配水咽药,全然不顾自己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 凤栖梧服过药后,他轻靠在寂影的胸膛前浅促喘息,整张脸苍白的骇人。 站在床边没有离开的白心璃,以复杂的眼神瞅着深蹙着眉心,承受着难以想像剧痛的凤栖梧,内心充满煎熬的自责,她心里不断的想着,他会忽然间痛成这样,真的是她害的吗?正当她被罪恶感所笼罩时,护主心切的寂影,已经开口赶人了。 「白姑娘,你还不走吗?」寂影不希望她的存在,影响到凤栖梧的休养。 「找……」她抬眼,接触到寂影肃杀的冷眸,她不自禁的颤栗心房,后知后觉的反省,眼前的寂影可是凤栖梧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自是不在话下,她适才那般指使,没让寂影翻脸动刀,算是她好运了。 瞅着凤栖梧仍不适的脸一眼,白心璃蠕蠕唇,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与寂影那双凶狠到像是要砍人的黑眸对上后,白心璃几乎不会怀疑自己所感受到背脊发冷的感觉是个错觉。 这个寂影对她有种出乎寻常的敌意,而敌意的来源正是来自于他怀中护着的凤栖梧。 第七章 「好吧!我离开就是了……」白心璃决定让步,思忖着她再另外找机会跟凤栖梧道歉算了,哪知脚步还未动,微垂眼的凤栖梧已开口喊住了她。 「嗯?」白心璃顿住脚步,偏首看他。 低低地喘了口气,凤栖梧强撑不适地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你的手……」 听到凤栖梧提起她的手,白心璃将被咬伤的手藏在身后,镇定的抿唇微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等一下……」凤栖梧喊住了她,将目光调向仍抱着他的寂影说:「你帮我替白姑娘包扎一下手伤,她的手被我咬伤了……」 寂影扯起眉头,俊颜布满阴霾,他转头瞪向白心璃,眼神示意她开口走人,毕竟叫他替她包扎,他还比较乐意拿刀砍她一十八段。 白心璃见状,很识相的连连摇头,直说不碍事,正当凤栖梧还想再坚持时,门外有侍卫来报。 「小王爷,脊六百里加急到。」 「六百里加急?」凤栖梧愣丁下,不知这道加急文书是何人发出的?他沉吟了一会儿,看向寂影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若有必要,我授予你处理的权利。」对寂影,他一向放心。 「可是……」寂影不安的眸看向白心璃,摆明就是不希望放他们独处,但凤栖梧只当寂影是不放心他的身体,便轻声道:「不用担心,这里有白姑娘在,你快去处理事情。」 「十三爷……」寂影气短的喊了声,心里想着他就是不想让白心璃留下来啊! 「快去!」六百里加急,可是紧急事件,怎能容许拖延。 「是。」寂影妥协了,他极为小心的将凤栖梧轻放回床铺上,又将锦被仔细地盖妥,这才直起身子,以冷冽的目光再瞪了白心璃一眼,这才悻悻然的踏步离房。 白心璃见寂影离开,这才将绷紧的神经放松,瞥了眼闭目休息的凤栖梧一眼,心中虽然惦念着刚才听到的「六百里加急」,可是她转头环视堆满书册文卷的房间,心里暗忖着凤栖梧应该会将某些重要的文件藏在这儿,她是不是该把握机会,试看找找看呢? 正当她的心中暗自思量该从何找起时,凤栖梧却早已将深邃的目光,疑觑着一脸若有所思的白心璃身上。 「你在想什么?」凤栖梧打断她的思绪。 「啊?什么?」白心璃被吓了小小一跳,芙蓉脸儿有着一瞬的心虚。 浓如深墨的黑眸盯紧她,「还不过来?」他开口命令她。 「……」她暗暗咬唇,一脸不安的看着他。「过来!」他加强语气,摆明就是要她服从。 满怀心思的白心璃低垂着脸儿,不太敢将目光放在他苍白的俊容上,因为那会让她内心的罪恶感更甚,但是在她察觉原本躺在床上的凤栖梧,却不知怎地竟撑着虚软的身体要起身,白心璃只好赶忙趋前走近他,然后见他吃力的想翻揭那只放在床边的木箱,她急忙接手。 「你想找什么?我来拿。」 「把里面那瓶青色瓷瓶,还有干净的布条拿出来。」凤栖梧垂眸盯视她右手掌侧那道被他所咬的痕迹,越看就越碍眼。 「好了,我拿出来了,然后……就说只是小伤,不用了……」白心璃才将药瓶递给凤栖梧,却意外的瞧见他打开瓶塞,细心温柔的替她掌侧上药,心里头一股莫名的温暖,占据了她的心房。 「闭嘴,你可知你是第二个被我咬伤的人?以后我发病的时候,你就离远点去……我可不想让我的女人,被我弄断了手破相。」凤栖梧对待她,像是自个儿的心头肉般呵护,即便她刚才还令他恼怒的想杀了她,但是气敛后的凤栖梧,见白心璃竟然因为怕他自咬舌根,而不顾一切的将手递到他嘴里给他咬,冲着这点,凤栖梧早将先前的冲突与不快,都抛诸脑后了。 第二个? 白心璃将疑问嚼进心底,没敢将话问出声,可是内心却为了他说的话而微微一晃,为了那不明所以的酸意颦眉,抬眸看着他细心的替她缠结布条,她心有所愧的低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身体不好……」虽然不知道他生的是什么病,可是他会发病,绝对是跟她顶撞他有关。 「如果你早知道我的病,那么若我刚才坚持要杀李雄,你还会不会站出来替他说话?」凤栖梧将她的手掌包扎妥当,以若无其事的口吻淡问,将目光锁在她的眼底。 看着他,接触到他的询问,想及适才发生的一切,她不自禁的垂眸,闪躲他的目光,口吻坚定的回答:「我会。」 「早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凤栖梧本想板脸教训她,脸部肌肉却不受控制地轻笑了起来,却又因为笑意滚进胸口,疼痛不自觉伴随而来,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用手按着心口,表情转而充满抑忍。 「你快躺下,别坐着了。」见他不适,白心璃的一双手已忍不住圈住了他,她扶着他慢慢平躺回床铺上,不禁幽幽一叹:「很抱歉,我没办法欺骗你,因为我真的无法坐视你随意轻贱他人生命。」她也想说谎,也想视若无睹的让自己的卧底工作顺利圆满一点,可是她太明白自己的个性,如果明知自己有能力挽回局面,她是断不可能放任悲剧在她眼前发生的。 「轻贱他人生命?你会说这句话,就代表你根本不懂何谓人心的险恶。」凤栖梧以劝戒的口吻,缓而慢的诉说内心的不平:「这是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世道,有时候就算你不犯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所以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该在他人还未伤己之前,先将可能的障碍给铲除。」 「你说的这些道理,都不该成为你任性主宰他人生命的说词,这是不对的。」 「你知道我是生什么病吗?」凤栖梧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丢出问题给她。 白心璃摇头。 凤栖梧将手压在心口上,以低不可闻的嗓音轻语:「这是一种诅咒。」 「诅咒?」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白心璃面色一怔。 「是的,是一种名为血咒的诅咒,借由施咒之人的血液,接触到欲下咒对象的身体,血液之中所潜藏肉眼难辨的蛊,经由血液下到下咒对象的身体里,而我身上所中的,正是一种名为蛊降的血咒。」中血咒至今,虽仍找不到解咒之法,可是凤栖梧在遍寻名医之后,仍是找到让他饱尝心疾之苦的真正原因。 「蛊降?血咒?那可以解吗?」好复杂,她根本听不懂。 「最快的解咒之法,当然就是找到最初下咒之人来解,可是放血咒之人已死,其他懂蛊的人,也不敢冒然为我解蛊,剩下来能考虑的,恐怕只能寻找高明的大夫,但目前为止,暂无含适人选。」 「咦?不是听说妙手医仙人就在首城,以她医仙之名,为何不去找她?」白心璃脱口而出,不意外地接到凤栖梧递来的凝视。 「你知道她?」 通知:各位亲们,本店台言每本都做了不同记号,请勿外传,谢谢合作! 「呃……妙手医仙下嫁御剑司,这在首城可是件大事,心璃自然略有耳闻。」白心璃张口结舌的解释。 凤栖梧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作声。 白心璃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没有被她的说词说服,心里才想着凤栖梧怎么防心如此重时,凤栖梧却自顾自地开口:「的确,妙手医仙是到目前为止,能解我心疾的最佳人选,但可惜我不会找她的。」 「为什么?」疑问未经思考问出口,白心璃浑然未觉自己的一颗心正悄悄陷落,只因为他抑忍拧眉的表情,是如此的刺痛她的心。 她为他饱受痛苦折磨的身体心疼着。 凤栖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蹙紧眉心,自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心口的绞痛仅是得到舒解,并不是完全的压制,他知道身体距离极限已是不远,凤栖梧意会到这点,反而释怀的笑了,「我问你,如果你有医病之能,那么你会为陷害自己亲人的仇家治病吗?」 「你……为什么?」白心璃愣住了。 她完全不晓得凤栖梧跟钱爱晶还有宇文仲之间,是有过嫌隙的。 像是知道她内心的疑惑,凤栖梧疲累的唇角漾笑,但看着白心璃的眼神却熠熠闪亮:「你想知道的答案,等你真正成为我的人的时候,你便能明白,在这之前,你仅需做到之前说过要全心爱我的这项承诺,我要你在这段时间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不准有异心,我甚至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这辈子我最痛恨背叛,如果被我发现你的背叛,我将会亲手杀了你。」换言之,他也没有要绑她一辈子的打算,他太明白虽然人世不过悠悠数十载,可是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漫长岁月,寂寞的感觉也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正常有血肉人的心灵。 第八章 严厉的警告,与仿似预言的结语,字字震动白心璃的心房,她看着他,顿时哑了嗓,眸心乱了神,感觉自己像是正面对着一头嗜血猎杀的狼,而他此刻的身体,却又明明虚弱的像是随时会昏厥过去。 白心璃吞了口唾沫,努力抑遏自身体底层扩散的悸颤情绪。 凤栖梧将她脸上的惶恐看进心底,他以似笑非笑的眸瞅着她,「怎么?看你的神情,怎么好像心里本来盘算着该怎么从我背后捅一刀,却又被我视破股的心虚呢?」 闭眼敛神,翦水的眸再睁开,已将惧色藏得更深。「没……没有的事,你别再多说话了,还是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我该离开了……」留在他身边太久,实在不是件好事。 凤栖梧的心机太深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总能在无形中,对她施加难以负荷的压力,还是暂时离开,放脑子好好的再思考会比较好。 凤栖梧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有说你可以离开吗?」他看着她脸上仓惶欲逃的表情,生起了玩弄的兴趣。 他喜欢见猎物无措的模样,更喜欢眼前这个明知处于劣势,却仍有个性与胆子出言顶撞他的她。 他渐渐被除了她外表美貌的其他事物所吸引,心底那抹占有欲/望,形成的更加稳固,对她的信任感,从她敢将手放给他咬伤开始,爱恋与眷宠的情绪蔓延。 他看着她,以主宰者的口吻说:「而且……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对你刚才的出言顶撞,不对你做出任何的惩处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你待在我身边,直到找睡着。」那颗具有强效止痛的药丸,最大的功用虽然是缓和疼痛,可是后遗症却是间歇性的盗汗与呼吸急促,这些症状将会让他很难熟睡。 错愕与忍耐写在眸心,「你要睡觉,也不用拉着我的手吧?」他不但拉她的手,还抓得好紧。 微眯的眸,逸出淡淡笑意,「我不想让你趁我睡着时离开。」 「你刚才不是说等你睡着……」 「这是对你的惩罚,告诉你不能随便顶撞我。」他勾着得意的点笑,摆明不介意自己的出尔反尔。 「好吧!我知道了,你快合眼休息吧!」认了吧!谁叫是她害他发病的,就当是赔罪吧! 「我要你唱歌。」他得寸还要进尺。 「啥?」白心璃瞠大了眸。 「唱歌。你上次唱的歌很好听,今天换别首吧!」他理所当然的要求。 「你不会想要我唱催眠曲或是儿歌童谣吧?」白心璃不敢相信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回应她的,是认真凝看她的眸,与笑弯了的唇。 「我开玩笑的……」她泄气的垂肩。 「你唱吧!这样我或许真的能睡着……」感觉浓浓的困倦睡意袭来,可是胸口不规律的跃动,却让他很难入睡。 见他想睡却睡不着的模样,白心璃那旺盛的同情心,不知不觉间又泛滥起来,「在遇见我之前,你发病后到底是怎么睡的?」她的话里有抱怨,但是却已接受他的要求,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搜寻唱歌的曲目了。 虽然屋外的夜幕尚未袭来,但药性挥发的效果却让他脑子渴睡,身体却抗拒的让他很难合眼,他转移注意力,故意用灼热的眸凝觑着她,「你想知道吗?」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白心璃放弃知道答案,「算了,你想听歌,我就唱,这样不就好了?」好可怜,拥有名利权贵又如何?遭人下咒,身体弄成像他这般,就连身边能说个体己话的人也没有,难怪他一副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呵,你终于肯乖乖听话了。」凤栖梧死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却开始调整姿势,准备要进入梦乡了。 「闭上眼睛。」白心璃对于他任性的这一面,终于也快失去耐心了,她像是哄孩子般的叫他合眼,见他落下眼皮,白心璃这才开始清嗓哼歌。 「阿房阿房亡始皇……」 听到是这首歌,凤栖梧将眼皮掀起,神情略带不满地扫向坐在床畔的白心璃,「你在暗示我对你不好吗?」谁不知这首歌是在说秦始皇大兴土木,劳役繁重建造阿房宫,导至秦朝灭亡的重要原因,她开口就唱这首歌,抱怨的暗示很明显喔! 「你想太多了,快睡。」白心璃嘟嚷着,真的不晓得任性起来的凤栖梧这么难侍候。 乖乖的垂眸,凤栖梧却下意识的轻搓掌心那柔嫩的小手,「唱别首长一点的歌……」 「你到底要不要睡?」手心传来的搔痒感觉,让白心璃扯紧眉头。 眼前的凤栖梧真的是外人所称的那位喜怒无常,颠覆朝纲的叛逆之臣吗?看他如今的模样,实在很难让她将传言中的形象凑在一块儿。 但……敢情白心璃是完全忘记,前不久她还差点死在凤栖梧的手里呢! 凤栖梧撇了撇唇,抿嘴不答,又合下眼皮,他没有再开口抗议,任白心璃反覆婉转的哼唱着同一首曲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白心璃对这句话,心中最有感触,就像是在唱给内心的另一个自己听的感觉。 在她的心中,爱慕的君究竟是谁?连她自己也没个答案。 「你睡着的样子,真像个孩子……」看着他陷入熟睡的模样,长长的眼睫下,落下两片阴影,白心璃的唇畔凝着一抹浅弧。 既然他都睡着了,也该轮到她「开工」了。 试着动了动被他抓住的左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被他圈进胳臂里,他居然把她的手扣得这么紧!无论怎么扳都扳不开他紧抓的手。 试过数回,为了怕弄醒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凤栖梧,白心璃最终只能投降。 「算了,反正总会给我找到机会的……虽然我为了家人,必需要背叛你,可是我会尽量做到不要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白心璃看着他,想及刚才他坚持要替她包扎手伤的那一幕,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触碰着。 她必需要搜集他的罪证,因为没有那些罪证,爹爹就逃不了死罪。 可是,凤栖梧到目前为止,都真心的待她好,想到刚才他不断强凋他无法接受背叛的那些话时,白心璃只觉心房狠狠一抽。 良心与罪恶感,在她的内心相互冲击,她左右为难的酸了鼻,看着他毫无心机的沉睡俊容,白心璃的眼眶渐湿,她将脸轻偎进凤栖梧的颊边,在他的耳边轻声低喃着:「真的,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至此,白心璃仍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想到她将必需背叛凤栖梧,心里会如此难受的原因。 不明白,只知道眼泪挡不住的要流下来。 沉重的眼泪,宣告着难以预知的未来。 【第五章】 子夜,银白的月光穿透纸窗,柔柔地轻拂着低垂的帷幔。 凤栖梧动了动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因而随之轻轻颤动。 刚从沉眠中清醒的他,大脑尚未及运作时,耳畔率先钻进一道轻浅的呼吸声,还有沁入鼻间好闻的馨香,他扯了扯眉,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早已令他怦然心动,如今却更叫他打从心底为之迷醉的绝色芙颜。 是她一一白心璃。 凤栖梧偏脸瞧了下自己紧勾她胳臂不放的手,看到她为了屈就他的好眠,而不得已将她的手借给他抱,又可能是因为她实在累坏了,所以竟也将整个身子,与他躺在同一张床榻上,虽然她大半身子是暴露在锦被之外,也看得出来她有顾虑到礼教,而刻意想跟他保持距离,但因为夜冷天凉,她的整副娇躯,早已不由自主的贴靠着他,甚至将一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偎靠在他的颊畔,几乎可说彼此的距离近到可谓是气息交融的程度。 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恶作剧的微笑。 看来他惩罚她的目的是达到了,非但逼她唱「安眠曲」,就连他睡着了,也同样不给她好眠,他真的很坏心,对吧? 看着她乌黑的青丝,披散在颊边与肩后,微翕的红唇吐出如兰的气息,一根震荡心扉的弦,嗡地一声,将他内心紧闭不开的那道锁震开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给抽回,好让她得以用舒服的姿势躺睡,又注意到她暴露在外的身体,他赶忙将留有自个儿体温的锦被,分了大半给她,目光意外在她脸颊发现残留的泪痕。 他在床榻上单手托腮,任长发垂在胸前与肩后,深邃漆黑的眸凝锁那道痕迹,目光不自觉变得更加深浓。 第九章 伸出纤长细指,抚触她的颊畔,指尖仅剩淡淡的湿意。 这是眼泪吗? 她……为何难过?是因为他吗? 看着那两道碍事的痕迹,凤栖梧缓缓地蹙眉,他俯身,先是舔吮她的颊,又将唇落在她的唇 办,一点一点,将爱意的火苗点燃。 在认识她之前,凤栖梧并未曾与任何女子欢好,但这并不表示,他不懂何谓鱼水之欢。 那双深不可测的浓欲黑眸,盯视着眼前极具诱惑力的美丽容颜,为了避免她待会儿清醒时的挣扎,凤栖梧先以一双瘦弱却又结实的手臂,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环在自己的怀里,见她睡意犹浓,居然还未醒来,他的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低脸开始啄吻她的颊、她的唇、还有耳垂,灼热的气息,带着轻如细雨的吻,强迫沉睡中的人儿醒来。 「唔……」深眠中的白心璃,被阵阵的细吻给扰醒,她睁开朦胧的双眼,轻轻扬动羽睫,迷蒙睡颜,更是惹动凤栖梧的欲/望。 他故意朝她端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可恶模样,冲着犹是一脸迷糊的白心璃轻嘀:「醒了?」 「……」白心璃的心神尚在睡梦之中,她看着近在尺尺的嬉笑俊容,脑袋还未反应过来的痴愣地瞧着他。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尚未睡醒,他将脸欺近她,将吻落在她的耳侧,一记酥麻的电流,从被凤栖梧烙吻的地方开始,一路麻到脚指头,又冲回反应迟钝的脑袋。 意识到不是在作梦的白心璃,瞬时瞠大水眸,她抖了抖唇,就要惊声尖叫时,凤栖梧已先一步伸指按在她柔嫩的唇瓣,以灼热的眼神,盯视着躺在身下的她,眼神温柔,吐出的话语却带着霸道的命令:「不准叫,也不准逃离我的身边,否则我跟你之前所做的一切约定,都将取消,我会将你赶出小王爷府,作为你对我无礼的惩罚。」 听到他说要赶妯出府,白心璃一颗心颤了颤,感觉心口抽紧的厉害,她看着他,如待宰的羔羊般无助,怎么也不能明白,她是如何陷入眼前的困境的? 她看着精神奕奕的凤栖梧,怯怯地滚动喉头,她先是朝他点头,表示不会违背他的警告,然后在凤栖梧移开按压她的手后,一双水眸不安地瞥向四周,确定他们还是在原先的房间,而窗外洒进的月光,表示此刻的夜色已深,那么就代表从凤栖梧下午昏睡至今,已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小、小王爷,您的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您……您该多休息的。」白心璃颤颤地挪动小手,企图推阻凤栖梧欺来的胸膛,但是她那昭然若揭的小动作,全在凤栖梧那双瞧不出情绪的冷眸喝阻下,完全不敢有所反抗。 「多亏了你的歌声,我睡了一场好觉,现在我觉得精神很好。」他很满意她此刻在他的身下颤抖无助的模样,因为那让他心底征服的欲/望,萌发得更加炽烈。 「呃,是这样吗?可是我倒觉得小王爷应该可以再多睡一会儿。」下午才刚痛得死去活来,怎么半夜醒来就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他这样子根本就没有半点重病之人的模样,她开始怀念起沉睡中,毫无心机与威胁的凤栖梧! 「等我办完正事就会睡了。」跟她一起。 「不,我还没有准各好……」天啊!她到底是怎么睡死,被他搬上床的啊?白心璃忽然为了自己的渴睡,而有种想拿刀自尽的冲动。 环住她身子的双臂收紧,一记不悦的冷眸,射进白心璃的眸心,「你早在答应要爱上我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今天,不是吗?你还想准备多久?」 「是、是没错,可是小王爷……」她还想上诉,却被驳回。 「我说过,私底下我允许你唤我的名,别在我想欢爱的时候,弄坏我的情绪,后果你可是要自己承担,还是……」他眯眼看她,眼神透着不怀好意的恶劣,「你无视你爹的安危,甚至宁愿被脱光衣服而赶出去,也不愿服从本王?」他故意将话况得轻狎卑鄙,就是无法接受她的拒绝。 「你、你非要用这种方式得到我吗?」白心璃实在不想就这么把身子交给他,可是更怕极了他嘴里所说想把她脱光衣服赶出去。 他一一是认真的吗? 狭长的眸,瞧出她眸底的屈辱与害怕,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唇角漾着魅人的微笑,但笑意传不进眼底,他伸出手轻抚她细致的面颊低语:「你还是有选择权的。」 看是要被脱光丢出去,还是把身子给他? 「凤栖梧,我现在后悔刚才怎么不趁机弄死你……」白心璃恨恨地瞪着他,眼眶含着泪。 「啧啧,明明我们的约定,是你要爱上我的……我说过,我欠的是想留在房里的女人,你若真不从,就离开吧!」凤栖梧说毕,眸心变凉,他支起身子,准备唤人将白心璃赶出府去,当然,脱光她之说,他只是吓吓她而已,虽然他真想剥光她的衣服,饱览她美妙动人的娇躯。 害怕真的会被脱光,更怕目的未成就要离开王爷府,想到这些,一种义无反顾的意念,顿时让白心璃的心情悲壮了起来。 她在凤栖梧撑起手臂要下床时,急忙拉住他,她闭紧了眸,欲哭无泪地道:「我、我没有经验,我不懂得……」如何取悦他。 唇角噙笑的凤栖梧,不等她把话说完,纤瘦的身躯已然朝白心璃压去,在她讶异微启红唇,又要娇声抗议时,凉冷的唇已先一步深吻她的唇。 「你不用懂得什么,只要乖乖的给我品尝就好。」 未经人事的白心璃,面对欲火甚炽的凤栖梧,她忍住害怕地将眼眸紧闭,满心祈祷着这场梦魇早点结束,可是就算她再怎么说服自己,恐慌的泪水,仍是无法自紧合的眼皮中留住。 「呜。」感觉到热烫的大掌,从衣襟下摆探入衣内,轻抚着她,同时也清楚自己身上的衣物,正被人逐一脱掉,她吓得绷紧身体,任悸骇的泪水不断不断地自眼眶满溢而出,进而没入耳边凌乱的发丝里。 「不要再哭了,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放轻松一点。」凤栖梧抬手揩去她脸上恼人的泪水,心里暗自好笑她这副从容就义的模样,会不会成见太深?他相信只要她与他经历过这一回,包准她下次躺在他床上,就不会再有这等表情出现了。 「呜呜呜……」白心璃根本不想再搭话,心里想着,他强迫叫她陪睡,摆明就是要强奸她,还在那里说不会伤害她的鬼诂? 见她仍是哭个不停,凤栖梧唇角微勾,眼里隐着叹息,要哭你就哭吧!我凤栖梧,是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提枪上阵,提早偃旗息鼓的,所以…… 他眯眼瞅着躺在身下,哭得身躯一颤一颤,却动也不敢动的白心璃一眼,他褪下身上的衣服,将沉重的身子压向她,这回他不再多言,低下的脸,率先吻去她的泪痕,动作轻柔,不因为她的情绪而坏了自己的兴致。 凤栖梧温柔又霸道地啄吻着她细致的脸,灼热烫人的气息,从她的唇滑向她迷人的白皙颈项,然后落到她那线条诱人的玲珑锁骨上,他听到她紧张的吞咽唾沫的声音,但他没有抬眼看她,欲/望的眸被她那宛如倒覆的剔透玉碗所吸引着。 丰盈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起伏,晶莹玉肤柔滑得让人爱不释手,凤栖梧将长腿移进她嫩白腿间,将舌尖抵在她胸上,他舌尖灵活地挑逗,细长的手指不着痕迹的移往她的私处得,毫无意外的换来她身体更大的颤抖。 她仰出小手抓住他,以眼神乞求他,但是并未获得凤栖梧的退让。 她的手,被他拉着攀向自己的颈后,他抵在她的耳畔低喃:「相信我,你只管放轻松就好,我可不希望你错过这美妙的一刻。」他朝她露出狡点的微笑,表示叫他放弃到嘴的顶级甜品,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眼神,让白心璃的神经再次紧绷,但害怕的感觉渐淡,取而代之的是埋伏在体内莫名的欢愉,她缓缓地止了泪,羞恼的情绪让她的脸颊烧红起来,她不得不承认,凤栖梧的每记亲吻与抚摸,带给她的是全然陌生的感受,会害怕,却不觉得厌恶与反感。她,在期待着什么吗? 羞耻的感觉,顿时让她自厌起来,可是双腿间那羞死人的悸颤快/感,却又让她不由自住的呻/吟起来。 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用力的咬住下唇,但强加外力的湿热唇舌,却又强迫地撬开她柔软的唇瓣。 第十章 「心璃,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当然也包括,不让你伤害自己。」属于他的,他会尽全力保护,他要放在心上的,他就会全力呵护,他会慢慢地让她了解他,进而不再害怕他。 「嗯。」凤栖梧带着蛊惑的嗓音,成功的安抚了白心璃,她缓缓地松开了眉头,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眼前灼热的裸胸,心口上,那刺眼的指爪瘀青。 她的心房蓦地一紧,知道那是他下午因病发,紧抓胸口所留下的痕迹,她无法想像心口绞拧的疼痛,到底有多难以忍受,想到这里,心底的抗拒松脱了点,却让凤栖梧趁机进入了她的身体。 白心璃因为想像之外的涨满而凝紧眉心,而她的紧 窒也让凤栖梧额上淌着薄汗。 他缓缓地,极有耐心地让她习惯他,耳边听着她轻细的呻/吟声,感受着自两人身上迸出的热汗互融,他开始加重力道。 「答应我,这辈子你绝对不能背叛我。」凤栖梧在极致来临之前,以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语。 她在他的身下难耐地喘息,无法回答,甚至连思考也不能。 「心璃,我要你再也无法从我身边离开,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激越的高潮来得汹涌,来得无法抵抗,凤栖牾意外的发现,原本要求白心璃爱他的约定,却渐渐演变成他先将感情给陷下去的窘境。 为了不让自己处于劣势,他只好逼迫她将身子给他。 炫烂的花火爆发,承受着极致的白心璃,瘫软的昏睡过去,完全无法回应凤栖梧的话,更别提看见凤栖梧眸底,此刻流泄出来的压抑温柔。 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居然无视他的深情睡死过去,又气又无奈的凤栖梧,克制住还想爱怜她的欲/望,抵着她的额喘息了一会儿,低脸轻吮她的红唇,翻身退开,他又惜又怜的凝觑枕畔主人的渴睡模样,弧型完美的薄唇,漾起了满足的微笑。 谁说他这一生注定伤心无爱? 他凤栖梧偏偏就要挣得真爱给老天看。 只要是他凤栖梧想得到的,岂有得不到之理? 是吧? 【第六章】 「哈一一哈瞅!」 一大早,梧竹居的右侧跨院内,就传来白心璃间断的打喷嚏声,还有某个男人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嬉笑声。 「哎呀!好可怜,得伤寒了啊!」凤栖梧以奸计得逞的表情,说着悲悯的话,听在半躺床铺上,鼻涕眼泪直流的白心璃耳里,压根没有被安慰的感觉。 「凤栖梧,你一一真是太过分了,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哈啾—一」白心璃边说,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同时将含恨的目光,横向正坐在她床畔,手里端着汤药的凤栖梧,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以捉弄她为乐? 先是故意不让她好睡,害她被冻了半夜,然后又被他硬逼着将清白之身交给了他,最可恶的是,正当她尚未从失身的情绪调适过来,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畏寒,请了大夫来看,她就变成现在这副悲惨的模样。 「你昨晚害我欲求不满,今天你得伤寒,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凤栖梧一点也没有内疚的感觉,反倒觉得他实在太好心了,因为昨晚他竟然能强压住自己的欲/望,放她好眠,而且一大早,见她不舒服,还亲自将她抱回她的小院,要说他凤栖梧什么时候最有良心的话,该推此次对白心璃的宠溺与包容了吧? 「什、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白心璃真的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她双手紧抓着包裹身体的被子,本还想抗议些什么,可是目光却被凤栖梧手上,还有另一边放在不远茶几上,犹冒着袅袅白烟的另一碗药所吸引。 「你为什么端两碗药进来?」刚才他进门时,依稀好像有看见管事,只是不晓得他会带两碗汤药。 「你终于注意到了!」凤栖梧的表情很是愉悦,他用汤杓弄凉丰里的汤药,看着白心璃的脸笑容可掬,「喏,这碗药是你的,后面那碗药是我的,我先喂你喝完你这碗,等一下再换你喂我喝后面那碗。」 说话间,凤栖梧还煞有其事的要动手喂她喝药,可是捧在手里的药碗,被那双纤纤玉手给飞快打劫了去。 「不用了,咱们还是各喝各的,这样药汤才不会放凉。」光是想到要喂他喝药,白心璃就浑身起疙瘩,天晓得他又会想什么花招,逼她服侍他? 昨晚她就领教过了,今天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你真是小家子气。」默默的看她将药碗拿走,一脸像是防贼的表情瞅着他看,瞧她的表情,凤栖梧多少能猜得出她心里想些什么。 他也不说破,晃悠着闲适的脚步,转身将属于自己的那一碗,端在手里,踱步回到她身边,坐下,拿起药碗,陪她一块儿慢慢地喝着。 白心璃喝着药汤,但嘴中的苦意让她不禁皱起了小脸,她瘪着嘴,好不委屈的嘟嚷:「好苦。」 「桂枝汤不苦的,快喝。」凤栖梧喝着碗中的汤药,另外分出一手,轻抬她捧碗的手,示意她继续喝。 被动的被催着喝药,白心璃偷眼瞧着凤栖梧一脸如喝白开水的表情,她吸了吸鼻,分明从他的药碗中间到浓浓的苦味,她忍了一会儿才不解地问:「你的药不苦吗?还有你为什么要把药端到我房里来喝?」怎么经过一晚,他待她的那种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我这碗药很苦,平常若没有寂影盯着喝,我是绝不会碰的。」凤栖梧面不改色的将碗底的最后残汤喝尽,这才将端着药碗的手放下,微勾的凤眼,漫不经心的落在她同样空了的碗,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她的碗,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到身后的小茶几上。 「你刚才说……没有寂影盯着你喝,你就不会碰,可是今天你倒很自动。」不知道为什么,当凤栖梧提到寂影时,脸上散发出来的信赖,竟让白心璃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曦,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在吃另一个男人的醋? 等,等一下,吃……醋? 「没办法啊!因为你得了伤寒要喝药,我想我如果陪着你一块儿喝,你应该比较不会对我使性子。」他害她得伤寒,如果不陪她一块儿喝苦约受罪,她不记恨在心里才有鬼。 「什么使性子?我才没有。」白心璃粉面微恼的咬唇,心里不悦地想着,使性子是女人撒娇的一种方式,她才不会对他撒娇……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叫做使性子。」凤栖梧走近她,拿起帕子温柔地替她揩拭额上的薄汗,与鼻尖的细小汗珠,他这样的宠爱,着实让白心璃有些受宠若惊。 趁凤栖梧转身拧帕时,白心璃连忙谢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好像已经退烧了,不用再擦了。」 「你是在畏惧我的触碰,还是讨厌我的接近?」凤栖梧那双深湛如墨玉的眸,凝觑着她推来的手,还有她手上被他咬伤的痕迹,他眸心闪了闪,内心有某种情感堆积。 「我只是不想劳烦你。」他的体热,环绕在她周围,那会让她心慌意乱,尤其是在经过昨夜之后,今早醒来,她趁着凤栖梧不在房里,已偷偷地进行她预谋已久的计划。 她怕他的温柔,会攻陷她筑起的堤坊,她怕她会狠不下心对他……很害怕。 推在他面前的小手,被他圈握在掌心,他以唇轻触她掌侧的咬痕,口气带着怜惜,「还疼吗?」 她试着动了动手,目光闪烁,「不痛了。」 看着她畏怯的眸,凤栖梧湛黑的眸里有些受伤,他宠怜的将手轻抚她的脸,伸手想将她环在自己的臂弯,可是白心璃却害怕的缩肩,凤栖梧黑眸敛着叹息,看着她轻轻地说:「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初夜的疼痛,身体至今还诚实的感受着,白心璃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秀色微冷的面容,又见他虽然语气和缓的说着安慰的话,但那双伸出的手,仍是霸道专制的环上她的肩,即便他的动作轻柔,仍是免不了让白心璃颤动心房。 她不会忘记凤栖梧是如何对待办事不牢的下人,更不曾将宇文仲对她的提醒给抛却。 他一一凤栖梧,可是个有能力让南凤皇朝天翻地覆的存在。 她看着他,企图寻得微不足道的承诺:「真的?你真的……」 搂着她的肩微微收紧,凤栖梧在她凉冷的发际吻了下,「我只是想抱你而已,不会做其他的事,放心吧!」 第十一章 他的拥抱,让白心璃缓缓松下心防,但想起身体的不适,她又忙不迭的开口:「我得了伤寒,你这样抱着我不太好。」她没有忘记他有心绞痛的毛病,提醒他,只是不希望再看见他那般痛苦的模样,即便昨夜他带给她的疼痛,仍是深刻在心底抹灭不去,但这两者的痛楚程度,却足截然不同的。 「你不是在埋怨,是我害你得病的吗?那么你再把伤寒传给我,岂不正好?」他为她的体贴与温柔而动容着。 他喜欢拥抱她的感觉,更喜欢盯着她美丽娇羞的模样,拥有她,让他感觉无比的安心。 他灼热的目光,让她想及昨晚的初夜,白心璃芙面生羞,微微垂下脸,微敛的眼皮隐藏着几许复杂的心思。 「我没这么坏心眼。」她嘴里咕哝着。 凤栖梧的那双丹凤眼,实在太具魅力,看着他,很难不被他所吸引,她必需要把持住自己。 湿热的唇在她的耳廓边喷洒气息,凤栖梧将她紧抓不放的锦被扯开,以自己温热的胸膛,驱走她身体的寒冷。他抱着她,让她贴耳倾听他的心音,字字句句,诉说着对她的在乎与底限:「我知道你对于昨晚的事情,一定还耿耿于怀,但是我对你保证,只要你不对我有异心,类似像昨晚的事情,我都会尽量避免发生。」她是他的心头肉,即便只是看她颦眉不快的模样,也令他心里发疼。 在遇见她之前,他凤栖梧可是不曾对任何一名女子取媚讨好,像这样在乎着她,呵护着她,这种情形还是生平第一遭。 凤栖梧仿似告白的话,听在心有所愧的白心璃耳里,着实令她份外不安。 在她踏进小王爷府之前,她是带着断腕的决心走进来的,满心眼所计较的,就是如何获得凤栖梧的信赖,进而接近他,从他身上得到他犯罪的实证。 可是随着与凤栖梧这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昨夜的一切,她惊觉内心的坚毅果决,已开始面临崩塌的危机。 她竟然有种想抛开背叛的想法,与他厮守一生的念头,而这种想法,却又可笑的令人发噱。 因为这种想法,根本就与她当初接近他的目的相悖。 太可笑了,她怎么能对他动心? 而且还是在他强要了她的身子之后? 「你不说话,是累了吗?」凤栖梧见她面色有异,温柔地审视她的状况。 抬眼瞅了他俊美的面容一眼,感觉到他双臂紧搂的温暖,白心璃只觉喉头干涩的发不出声音,她看着他,眼神很是迷茫。 「看来你刚才喝的药,开始让你想睡了,是吧?」凤栖梧看她闷不吭声,瞅着他发傻的模样,低头印下怜惜的一吻,便动作轻柔的将她的螓首,轻轻地放回软枕上。过程中,她的鼻尖不经意轻触他的颈侧,属于他身上衣裳洁净、干爽的气味萦绕,一种燥热空虚的异样感,令她脆弱起来。 见凤栖梧放下她躺回床铺后,便自语喃喃的要她好好睡一觉,心房揪结的疼痛,与理智的情感在相互拔河。 到底是否该背叛他? 思绪还在脑海里转着,矫唇已经无意识的开口唤住他。「等一下,栖梧,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脚步刚离,黑眸便被纸窗外那抹不知伫立多久的剪影所吸引,正想迈步走出房外,又听闻身后的娇唤,凤栖梧面色不动地选择转回她的身边。 抬眼看着咫尺俊颜,那双盈盈水眸眨动着不安,她看着他,将推敲许久的腹稿,试图以最自然的口气道:「就是上回出门,我在一间布坊,看到他们里面裁制的衣裳款式我很喜欢,也跟他们的店东家约好,下次还要再过去,请他们也替我量身订做一件,所以想先跟你说好,这回我出门,不要再让人跟我出去了。」除了不想再詖人监视,造成行动阻碍,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害人受罚挨打。 「府里就有裁缝的师傅,你不需要出门。」他不喜欢她脱离他的掌控。 「可是我喜欢那家的款式……」除了当初约定的那家店,其他的店家谁来也没用。 温柔的眸心瞬冷,「不准,我不能允许你身子的尺寸,给其他男人知道。」他更介意的是,有别的男人将贪恋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他不允许。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提的那位裁缝师傅是女的,难道这样也不行?」他好霸道,可是却又专制的让她内心发暖。 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吧?不然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喔!女师傅啊?」凤栖梧抬眉,伸手搓着下颚,思考半晌,还是为宠爱的女人做出退让。「好吧!等你身体好些,你再将那位师傅的店家名称,告诉府里的张管事,我会让他替你将那位裁缝女师傅请过来,这样你就不用特意跑出门。」他也可以不用再疑神疑鬼的派人监视她。 「你是存心想拿我当犯人对待吗?」得到他的首肯,虽然跟她的期待不太一样,可是依然能达到她想要的那个目的。 「等你正式成为我的王妃,我就不会再限制你的行动了,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需要配合。」凤栖梧伸指轻点她的鼻头,完美的唇形,扬着美丽的弧度,他的这抹笑,又令毫无防备的白心璃心房微微一震。她敛眉,强压下内心的真实意愿,顺从的颔首。 罢了,她总归是他的俎上肉,过多的违逆,只会让他更加起疑心,反正木已成舟,就算她再如何不甘,或者该说……就算她再如何不愿将事情的发展变成如此,既然事已成定局,顺其自然,似乎是对目前处境最佳的应变。 柔怜纤细的手指,在她细致的面容游走,凤栖梧直到确定他心爱的女人,进入深沉的睡眠,这才依恋不舍的站起身,而房门外,那道伫候已久的身影,蕴众的怒火已在爆发边缘。 走回梧竹居的路上,凤栖梧的目光被院子里那两株并连的梧桐所吸引。 那双微勾的丹凤眼,注意到那株梧桐,其柔嫩的花苞已冲出坚硬包裹的羁绊,露出深深的一点红,他在心里暗忖着,也许这几日能落下春雨,这些花苞便能开出美丽的花蕾。 想想,时间过的真快,如今又是梧桐花开的时节。 当年在吞凰谷发生的那件事,至今仍让他记忆犹新,思量着今年是否该抽空去赏梧桐呢? 心里头的思绪纷纷扰扰,浑然未觉紧跟身后的寂影,他异常的沉默。 按理来说,那日接到加急密报,至今已过了一昼夜,寂影外出返回,该是会急着回报到底是出了何事才对,但是寂影却打从在白心璃的寝房,找到凤栖梧后,那张沉酷的俊颜,此刻看起来更加阴沉。 他闷声不吭的随着凤栖梧,一路走回梧竹居,再冷默的看着凤栖梧拉开小轩窗,让窗外那沁着香甜味道的暮春花香飘进房里。 这对主仆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凤栖梧终是沉不住气的开口:「寂影,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今天的寂影,沉默的令他起疑窦。 冷酷的眸,凝锁着眼前那道细瘦的背影,看着他一贯不羁的绺发垂落,看着他一贯的漫不经心,寂影攥紧拳心,努力克制内心汹汹燃烧的怒火,他答非所问的开口:「十三爷,告诉我,你跟她……你们……你没有……」光是想到那淫猥的画面,他就怒满胸臆,难以释怀。 之前赵盼盼事件,因为太清楚凤栖梧心中打的主意,所以他放任凤栖梧胡来,可是这回遇上的白心璃,寂影却明白这次凤栖梧是认真的。 他……他怎么能这样? 漂亮的眉梢,闻言抽动,凤栖梧对他的疑问充耳不闻,又再重复刚才的问题,「寂影,我刚才问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回答我。」 固执与任性,是这对主仆的共同特征。 面对凤栖梧的刻意拒答,寂影也充分展现他的坚持。 「十三爷,你该清楚我对你的忠心,你不应该那样做的。」尤其是他在外面抛热血,努力替凤栖梧铲除敌人与障碍时,身为受保护的凤栖梧,就更不该背着他做出那样的事。 薄唇微抿,透着不悦,「寂影,你逾矩了。」凤栖梧转身负手,冷睇向他。 被指责的寂影,盯视眼前让人难以直视的俊美面容,他深深地吸口气,浓欲的黑眸,胶着的视线,已说明他心之所欲。 「十三爷,我要撷桐花。」这是他在立过无数汗马功劳后,一次凤栖梧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寂影提出的暗号需索。 第十二章 「寂影,你不要闹了。」他非要在紧要关头,提出那个约定吗? 「十三爷,我要撷、桐、花。」寂影将关键字眼,特别加重音量。 他无法忍受凤栖梧的身上,有他人的痕迹留印。 不能忍受! 「你是认真的?」凤栖梧微勾的凤眼,透着冰冷的寒意。 想不到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的寂影,竟然也有此执拗的一面,看来平日他是对寂影的需要疏忽了。 迎视的目光不移,寂影没有退让的意思。 敛眉,闭眼。「好吧!我知道了,关窗吧!」为了安抚重要的仆人,有时候身为主子,也是要退让的。 打开的小轩窗,紧闭了。 院外那株并连的梧桐,静待春雨的滋润。 属于梧桐花开的季节,就快到了…… 【第七章】 「白姑娘,这是上回替你量身裁制的衣裳,你穿穿看合不合身?」一名年约三十的女子,正在白心璃所在的小院内,忙碌的帮白心璃穿上新制的衣裳。 她的名字叫阿妙,就是日前跟凤栖梧提过的那位裁缝技巧很好的女师傅。 连同这回,不过是见面第三回,阿妙与白心璃就像是一见如故的老友,每次只要阿妙来,白心璃总要缠着她说上半天话。 「阿妙姑娘,你的手艺真是没话说。」白心璃身穿一件滚荷叶边的浅色连身裙,她很满意的连裙摆下衬都仔细的看过了,每一道缝线与绣工,都是完美的让人无从挑剔。 「是吗?你喜欢就好,昨天我们店里又新进了一匹花色布料,我看中里面其中一款,也想好要做的样式了,想着今天要来你这里,便连夜将草稿都画好了,你瞧瞧喜不喜欢?我再帮你量身做一件?」阿妙展现无可匹敌的生意最高哲学,就是抓准客人的胃口,然后努力让他们满意,并心甘情愿的掏腰包。 「这布料的染色好美,我想这该是从御织院出来的染布吧?」白心璃将阿妙的色布摊开,拿在自己的身上比对,发现布料的颜色与她的肤色很搭,有种相衬的效果。 「你猜错了,这染布是出自赵家之手,瞧这染出来的颜色很美,对吧?我跟你说喔!别家的染布我不敢打包票,就这赵家所染出来的布,非但颜色漂亮,而且还能固久不褪色,保证是物超所值的上等货。」阿妙说的口沫横飞,而白心璃也听的趣味横生,表情好不惬意,两个女人待在房里聊得浑然忘我,压根不将亲来关切,却被晾在一边纳凉的凤栖梧主仆放在眼底。 眼中生刺的看着白心璃笑靥如花的模样,寂影神情阴沉的打从喉咙里「哼」地一声,随即垂眼不再将目光放在房里。 知道寂影的不满,凤栖梧只能将贪恋白心璃的目光,不舍的收回,「我们离开吧!」 他率先离开小院,而身后的寂影则紧紧跟上。 「寂影,你必需要趁早接受我跟心璃在一起的事实,因为等她正式成为我的王妃,保护她也会变成你的责任。」凤栖梧在往梧竹居的路上,以极为自然的口气,缓缓地对身后的寂影交待。 「我这辈子只承诺要保护你一人,至于她,就算是十三爷下命令,我也不会遵从。」 对寂影来说,能忍住杀意不对白心璃下手,就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唉!」凤栖梧知道无法勉强心有所属的寂影,面对眼前的窘境,他也只能幽幽一叹。 走进梧竹居,看着院子里的那株并连的梧桐,如今已布满含苞待放的花蕾,心知想要看到其绽放的美姿,还得再过一两周的时间。 放下闲懒的思绪,凤栖梧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他抬眼看着亦步亦趋的寂影,淡淡地开口问:「前两日,关于你提过的那宗扯入前镇国将军谋逆的屠老,如今可有寻得他的下落?」 据寂影那日事后回报,御剑司近日悄悄地将那宗早已结案,逆谋皇上的重大刑案,又从戒律府的档案库里拿出来,很明显地是有重新检审的意思,得到密报的寂影,特意赶去卧底在戒律府的人员了解状况,才知道当年本当被灭口的屠老,竟然尚在人间? 「回十三爷,如果消息来源无误,那位屠老,恐怕已受御剑司的保护,被藏在隐密的地方,暂时还没办法探察到他的行踪。」 「是吗?想不到那次的事件,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对于一些不利的消息,凤栖梧没有露出过多担忧,漂亮的唇形弯起弧度,微勾的眸闪过沉思。 这位屠老,原先是在凤栖梧底下任驾车的活,当年就是因为看中他目不识丁,做事又很勤快认份,才把传送密令子镇国将军的差事交给他做。 在事件爆发之后,为保断尾求生,凤栖梧曾下令将相关人等一概灭口,其中这位屠老自是不能幸免于外,只是不解当年明明被葬在一片火海的屠老,何以如今却能幸得余生? 「据闻,那位屠老虽幸得残命,但似因那场大火之故,如今他是眼瞎耳残,再加上他本就不识字,故御剑司就算能找到他,只怕对翻案的效果也不大。」寂影如实陈述。 「你错了,御剑司既然能找到屠老,要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就绝非不可能。」凤栖梧抬眼,瞥见寂影凝重的脸,他唇角漾笑的安抚他:「别紧张,我只是说绝非不可能,可也没说御剑司一定能破除眼前的僵局,毕竟在他身边可是有那位号称妙手医仙的女人在,她可是这件事情里,最大的变数。」 「那……我去杀了她。」寂影湛黑的眸里,透着绝对的冷意。 只要有人想伤害十三爷,无论对方是何身份,也不管是非善恶,一切他皆以十三爷为重。 「你想动御剑司的女人?」凤栖梧朝寂影睐了睐眼。「你确定你能打败自藏剑阁里被皇兄挖出来出仕的用剑高手?」 「寂影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可是我却不要你为我而死,听好,没有我的授意,我不许你私自去动御剑司女人的脑筋。」御剑司太难缠,不然也不会在他一串的计谋之下,宇文仲跟凌常风,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不杀了妙手医仙,如果她真将屠老医好怎么办? 「别急,越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们更要以不变应万变,若是此刻先自乱阵脚,岂不就正趁了对手的心?」凤栖梧那似笑非笑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更是难测。看着凤栖梧神态悠然的神色,寂影躁动的心定了定,没有反驳。 安抚了寂影,凤栖梧那双勾人的凤眼,眸心却闪现着难辨的情绪。 他在心里想着,如果真的出事了,他该如何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呢? 寂影与白心璃…… 他凤栖梧心头的两块肉…… 当凤栖梧与寂影的身影,从竹林绰绰的院前走过,那名唤阿妙的女子,脸上的笑意未减,忽地转换话题道:「白姑娘,御剑司托我带话给你。」 「嗯?」白心璃轻应了声,水眸不安的掠望着小院四周,就怕寂影会忽然转回来。 这两天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寂影看她的眼神,好像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每回不经意跟他接到目光,白心璃的心头总是被骇得不自禁狂颤。 「放心,那名武功较高的男人已经走远了,现在你只要保持自然的态度,继续跟我聊天就可以了。」这座宅邸,除了紧跟在凤栖梧身边的男人棘手之外,其余之人的武功仅是平平,这对接受御剑司指点过的阿妙而言,要对付那些虾兵蟹将,绝对没有问题。 「不好意思,让阿妙姑娘见笑了,我……我胆子真的比较小。」近半个月来,她已经偷偷借由阿妙来此替她量衣、换衣的过程,将不少从凤栖梧那儿偷来的机密要件,一一的弄了誊本送出去,每回只要她做这些事,一颗心就会害怕的怦怦直跳,最令她难受的,还是事后遇见凤栖梧,又会从他那儿得到他给予的宠溺与温柔,这样的日子,让她过得非常不踏实。 背叛的罪恶感,让白心璃几乎在凤栖梧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偏偏她内心赎罪似的顺从,看在凤栖梧的眼里,又解读成是她归心的表现,于是对她的疼爱就更加无法无天。 这半个月来,他已经连续好几天,夜夜召她进梧竹居侍寝了,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只要她走进梧竹居,便不会看到寂影,这个发现,也着实让她的心情放松不少,更因为如此,她才能在房第之欢后,趁凤栖梧不注意时,在他的房里翻找文件。 第十三章 像这样为了得到明正言顺走进梧竹居的借口,她一次次毫无反抗的走进梧竹居,然后在陷溺凤栖梧的怀抱同时,再心惊胆跳的窃取翻抄凤栖梧犯罪的机密文件,像这样双面人的日子,到底还要再忍耐多久? 「白姑娘忒谦了,我们闲话少谈,先说正事,御剑司命我转告姑娘,近日他将会针对凤栖梧有所行动,望姑娘能想借口单独离开凤栖梧,还说只要姑娘能出府,外头便会有接应的人,还请姑娘能尽早谋求脱身之法。」御剑司做事很少被私情所左右,既然给了口头的期限,如果白心璃不能想办法离开凤栖梧身边,那么届时出了差错,可就没有人能担保她的安危了。 「我爹……我爹他们呢?」白心璃听到宇文仲就要行动了,内心不知怎地竟也跟着慌了,倒不是害怕自己的所为被拆穿,而是不知道接下来凤栖梧的下场会变得如何? 「只要等这件事情落幕,你爹的案子,御剑司会酌情发落的,你别担心。」阿妙安慰着她。 「是……是吗?」白心璃对于这样的回答,表情显得似乎没有被说服,但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此刻在白心璃的内心,强烈的情感与理智,又在展开拉锯。 未来会变成怎么样呢? 看着外头绽开的第一枝梧桐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白心璃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沉重感盘桓着。 令她胸口顿觉压迫起来…… 今晚,白心璃将丫鬟们送进房里的晚膳退掉了。 吩咐过照顾的丫鬟,要对他回报的凤栖梧,因为这样便让人另外煎了一帖开胃汤,还有几样垫胃的小菜,一同送进了白心璃的小院。 「你不要老是拿药让我喝,我的伤寒已经好了。」白心璃瞥了眼几上那褐色的药汤一眼,她扯眉,表明不想喝。 「别不识货了,这碗可是月了上等的八味中药煎制而成的开胃汤,里头放了灵芝、黄耆、丹参等药材,你不喝的话,难道要白白浪费的倒掉?」亏他又为了陪她,连搁置好几天没喝的那帖压抑心绞症的药,又给重新端出来,这个小妮子可别不领他的情。 「我又没怎么样,你煎这么贵的药汤给我做什么?」不喝,好浪费;叫她喝,其实身体又没什么。总不能叫她老实的招供,说她吃不下晚膳,是因为知道风雨欲来了吧? 「你还说没怎样,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是虚中带白,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没精神。说吧,是不是那位阿妙师傅又跟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如果外头的人随便跟他的女人乱嚼舌根,从此不做她生意算是小事,其他的处置,还得看他的心情而定。 「没有,你别乱想,阿妙师傅人很好的。」为了堵凤栖梧叼念的嘴,白心璃只好强打起精神,与几上的药汤奋战。 「才说明明见你跟她聊的还挺愉快的,怎么没一会儿的时间,却又见你神情郁郁的推说吃不下东西,你这样子我很担心。」凤栖梧温柔的语调,触动白心璃的心房,她抬眼看他,顿觉鼻腔又是一阵热。 他真的对她很好,而且在情感上,几乎是亳不设防。 瞧见她眼眶水雾漫漫,凤栖梧疑惑的抬指触碰她的颊。 当暖暖的指腹轻拍上她的粉颊一瞬,恰好触发她内心的脆弱。 「你怎么又哭了?」凤栖梧碰到了一手湿,轻抚面颊的手,又转而抬指揩泪,俊美的面容,满是无奈。 这个小女人,个性真是别扭的令他不知所措。 几个夜来的床第之欢,他明明就已经对她做到呵护又宝贝,动作温柔又轻怜的程度了,她还是免不了会在他的怀里,淌着一滴又一滴令他心疼的眼泪。 一开始他能理解疼痛是因为初夜,但后来的数次落泪,又是为什么呢? 他真是不明白。 心有所愧的白心璃,闪躲着凤栖梧的温柔,她嘴角瘪了下来,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我……我想家。」 其实也的确是想家了。 打从家变以来,她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跟家人聚在一起了?更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 为了家人的官司缠身,也数不清向多少人低声下气求援手,这些过往,已经折腾的让她几乎要忘了曾经她也是个受家人保护,捧在手掌心的官家小姐。 抚触的手,失了温度,凤栖梧本来内心有些不快,但是听得白心璃的解释,眉心的折痕消失。 他索性也搁下仅喝了两口的药汤,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瞅着她:「原来是想家了啊?」 他伸手拨了拨她颊边不逊的发丝,薄热的唇息无预警的贴近她,然后在白心璃错愕的目光中,吮吻她唇边沾着的药汁。 「不用担心,你爹的案子,在我出面阻扰之下,已经将案子发给我信任的人审理,相信你要与家人团聚的日子不会太远。」难怪这几曰总见她心事重重,原来…… 「栖梧……」她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心中涌起一股想给他示警的冲动,但是她还未及开口,便惊见凤栖梧已用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伸手将她腾空抱起,而她则不由自住地紧紧攀住他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看他的眼神,不会又要?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现在我要验收我应得的报酬。」他要她。 「等、等一下,我今天没心情。」她还有正事没说。 「你现在没心情,并不表示等一下你仍会这么想。」凤栖梧意有所指的垂眸瞥向她羞红的双颊。 「栖梧,我有话要跟你说,等一下。」只要让他离开首城,先让御剑司的行动扑空,这样凤栖梧一定能够察觉到不对劲,进而做出防范,这样她既能完成对御剑司的交待,又能保护到凤栖梧,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可惜现在她没有机会这么做。 悬空的身子,被稳稳的放在床榻上,才想挣扎起身,凤栖梧已先一步,将沉重的身子压在她身上。 「有话等一下再说。」他动作熟练的剥光她,当然还有他。 热烫的唇舌游走在她的胸前,舔吮她的敏感,她倒抽了口气,浑身顿觉酥软无力,软嫩的掌心本想推开他迎来的炽烫胸膛,但失劲的力道,却变成点燃欲火的火苗。 「心璃,你的身子真是让我迷恋到不可自拔。」凤栖梧毫不掩饰对她身体的着迷,打从尝过她的初夜之后,他就像是上了瘾般疯狂的渴求她,他爱极了抚娑她身体的每一寸,沉浸在她无比紧 窒的美好。 不同于凤栖梧全心向往她的渴望,白心璃的反应就显得慌乱无意了些,她趁着凤栖梧专注的看着她赞美时,赶忙把话说出来,「栖梧,你听我说,既然我爹的案子你已经有安排了,那么我们能不能暂往北方去住一阵子?暑天快到了,我觉得首城这里好热。」 「热?现在不过才暮春?」凤栖梧挑眉,内心不太想离开,因为他打算今年要回吞凰谷赏梧桐,但是如果白心璃坚持,他也没有非留下不可的必要,只是…… 「栖梧,我怕热,我们这两天就动身往北方去,好不好?」时间不能拖,就怕御剑司随时会有动作。 灼热的唇,吮吻上她的肩胛,换来她阵阵颤栗的轻吟,凤栖梧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再一脸满足的伸出双手环抱住她,深浓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看着她胸隙间呼吸起伏的弧度,他轻柔地吮吻。 「我很想答应你,可惜目前还不行。」凤栖梧转移目标,将双手下移。 白心璃紧闭着眼,咬着唇,眉心漾起波纹,在喘息间不放弃说服。 「为什么?」她白冷无瑕的脸上,已浮上一层细汗,两人细如绢绸的发凌乱的交缠,床铺上一片旖旎风光,是美的极致,也是爱情缠绵的飨宴。 「因为一一」凤栖梧将话音隐住,深知自己的欲/望已无法忍耐。 「因为什么?」 他将两肘撑在她身旁,凝睇着她双颊透红发光的美丽,凤栖梧不禁微微地看痴了。 他亳不留情的俯身吮吻,不让她问得更多,同时以像是带着折磨似的缓慢速度,听着耳边传来她的娇吟声,凤栖梧唇角噙笑的低语:「因为我目前在首城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抽不开身,可是我答应你,会早点将事情结束的。」他爱怜的用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即便欢爱数回,仍会在他面前青涩羞怯的埋进他的怀里,不敢迎视他欣赏的目光。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想爱怜她满满的那种感觉,总觉得好像怎么也爱不够她,更因为如此,他愿意配合她的想望,陪她走遍天涯或是海角。 第十四章 「我希望早点前往北方,希望你能尽快抽出时间陪我。」白心璃无法说得更多,只能以娇软的语气对他请求。 湛黑的眸,将身下人儿沉醉迷蒙的表情,摄入眼底。 癫狂的快/感交荡在彼此心灵中,噬骨的欢愉如狂潮袭身,让他们一起跃过高峰。 喘息的余韵犹飘荡在空气之中,凤栖梧将她紧紧的搂在胸膛之间,他困倦欲眠的将唇抵在她的耳廓边,低低地说:「你的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会尽量满足你,可是你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从我身边离开,也绝对不能背叛我。」 凤栖梧的话,宛如当头泼了盆冷水,将她所有的激情都给瞬间凝冻,耳边只有他那句「绝对不能背叛」的话,不断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偏脸看着凤栖梧沉困的面容,躺在他怀里的白心璃,内心惶惶难安。 【第八章】 事情的发展,令人措手不及。 本来凤栖梧在答应白心璃前往北方度夏天,也积极催促寂影督促手下办事,可是近日一个接一个传来的消息,让凤栖梧只能被困在首城,根本抽身不得。 比如说,半个月前传来凤栖梧以他人名义开的几家古董店,莫名其妙的遭地方县衙,以违反贩卖皇室之物给查扣,殊不知那里多数的宝物,皆是凤栖梧玩腻看厌的古玩,多年来这么买卖皆没事,一道县衙公文送来,就把他的店给关了,顺道连受雇的店东家也一并被关到牢里去。 本来凤栖梧才盘算好,要将那位把他的店给关掉的县衙知府给拉去杀头,可是隔没几天又爆发他经营的数家镖行,也在同时间全部被以不同的名义,强迫封锁。 事情来的如此唐突,凤栖梧就算神经再粗,也该知道准是身边不经意眷养了「家鼠」,正想清查时,非常可惜,就在今天,又有另一桩事件冲着他而来了。 他原先出面阻挠白心璃她爹白游风的案子,本来事情很顺利的转给他属意的人选去翻审,哪知道那个有贪钱的胆,却没有应付宇文仲勇气的家伙,居然在宇文仲的三言两语挑拨下,几乎连挣扎也没有的,就乖乖的将他是听命于凤栖梧,授命要更审白游风案子的事,和盘全招了。 当然,凤栖梧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算站在瑞凤殿上,当着众朝臣与凤鸣春一干人等的面前,对于被指唆使施加压力更审一事,凤栖梧本着和善的微笑,抵死不承认有此事,反咬说诋毁名誉或是污陷之说,他凤栖梧已经很习惯了。 弄到最后,他还是平安无事的踏出瑞凤殿,心安理得的躺在他的紫檀绣榻上,审问负责打扫整理他梧竹居的小婢一一墨儿。 「墨儿,你说吧!你到底是用哪只手,动了本王房里压在玉砚台下的纸条,还有你好聪慧啊!连本王藏在挂轴后的文件,也能被你找着?」当初会挑墨儿负责整理他的梧竹居,就是看中她的手脚干净俐落,哪知道他是养虎为患了! 垂着两条辫子的墨儿,见主子动怒,吓得将脸整个贴到地板上,双手贴地,神情很是惶恐。 「回、回小王爷的话,墨儿没有看到什么纸条,也没有翻找过什么挂轴,请小王爷明鉴。」 「一问三不知,矢口否认,这是你们当奴才推诿的公式说词,但无妨,本王也有标准问话的版本,你可以选择继续说谎,不过这么一来,就由本王决定,是要斩你右手,还是剁你左手了。」凤栖梧说起恐吓的话来,可是眼皮动也不动,唇角还能漾出迷人的弧度,远看还只当他在同下人说笑谈心呢! 「小王爷,墨儿真的没有做那些事……请小王爷相信墨儿啊!」墨儿听到要断一只手,吓得脸都惨白了。 难怪府里其他年资较久的丫鬟们,没有一个人敢随意走进梧竹居,原来出事的时候,是要拿命来赔的啊! 「来人,给她上「十指连心」,我要从她嘴里,听到由衷的肺腑之言。」凤栖梧脸上绽着迷人的微笑,薄唇所吐出的却是骇人的话。 「不要啊!小王爷……」墨儿惊恐的看着管事手里捧着插满针的针包,她害怕的泪眼汪汪,身子才动,后方左右就有两名壮汉压制住她的行动,硬是抓着她的手,一根根的往指缝里插针。 凄厉的惨叫声,从梧竹居传到整座王府里,就连因为突然发现身体不适,而找了大夫,却反而得到大夫向她恭喜,而她却愁眉不展的央求大夫务必守密,尔后便躲回跨院里小憩的白心璃,也被这叫声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赶忙唤人问了原由,白心璃的心不由得重重的往下沉。 完了,事情终究还是要被拆穿了。 伸手抚胸,感觉到胸腔底下剧烈的悸颤,她陷入天人交战的挣扎。 本来这些天,宇文仲有制造许多机会,让她可以离开凤栖梧的身边,是她自己要放弃,选择留下来。 她明明知道不离开,将会面对什么,却还是没走,如今事情真的让她碰上了,她还能做个掩耳盗铃的人,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任由凤栖梧将无辜的墨儿给整死吗? 犹豫仅有半晌的时间,白心璃做了最坏的准备,她用手按压了下腹部,然后走进了梧竹居。 「栖梧,我有话要跟你说。」走进他的房里,白心璃劈头就是这句话。 「你这次又要强出头了是吗?」凤栖梧见她出现,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水眸迎上他,「是不是强出头,等你听完我要说的话,再来评论不迟。」 狭长的俊眸,一扫她娇美的芙颜,凤栖梧沉吟细思了下,点头,让人将墨儿暂时带出房,仅留寂影守在门外。 「说吧!你想说什么?」凤栖梧朝她招手,作势要她坐上绣榻。 虽说凤栖梧并不喜欢他的女人,一再地介入他管理下人的举措,可是白心璃对他而言,总是特别的,他对于心爱的事物,包容心是比较宽广的。 「在我将要说的话说出口之前,我想先表明我内心的想法。」白心璃不急着将场面气氛弄拧,她缓缓地走向凤栖梧,也顺从的任他将自己抱在绣榻上,将他的双手密密的圈搂住,感觉到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项间,她知道凤栖梧是真的爱她的。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你说吧!我在听。」凤栖梧手指勾缠她的发梢,眷恋的抱着她。 「打从一开始,我接近你身边,就不曾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当然也无法坐视你轻贱他人生命,如果可以,我是不是能请求你,不要恣意的主宰他人的生命,即便在你眼中,他们不过是个奴才或是下人。」白心璃就是怕极了他这种极端的个性。 喜欢的,就是宝,不在意的,就当草。 「你的要求让我很为难,因为我这个人心胸一向不宽大,能包容的事物有限,更别提是人了。」凤栖梧三言两语否决她的提议。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还有落在地面上的泪水。 孤灯寂寂夜沉沉。 凤栖梧坐在窗边,看着拉开的小轩窗外梧桐花盛开,他静静地轻呷一口酒,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平静无波,但是他握着酒杯的力道却是沉重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捏碎手中的酒杯。 对此刻的凤栖梧来说,内心的愤怒已渐被一根名为背叛的针,扎入心脏,伤口是看不见的疼痛,但是足以令他心绞痛的毛病再犯,他用了平常的二倍药量,才将疼痛压制,然后下了命令。 现在整座小王爷府里,皆堆满了浇上桐油的干柴,一切就等他下指令了。 望着天空的那抹悬月,凤栖梧想起白心璃那夜哼唱的歌,也想起她在这座宅邸里,是如何地臣服在他身下,而今这一切美好的回忆,到头来竟然都是一场骗局! 「原来你跟当年的那个蓉妃是一个德性,为了成就你的私欲,就将他人的感情,任意踩在脚底!终究女人所谓的爱,不过就是这么肤浅庸俗?」凤栖梧恨恨地自齿缝间,挤出这些仿似自语的话。 仰尽杯中残酒,他发泄的摔出酒杯,将之掷向窗外的一堆薪柴之上,仅此举动,仍是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他看着这样的夜,觉得那压在心房中的沉沉怒火,为何竟让他犹豫不决起来?他不是很想亲手杀了背叛他的白心璃吗? 他不是恨她的薄情寡义吗? 为什么临到关头,他却又无法果决的做出割舍呢? 沉郁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至喉头,最后他连眼眶都热了。 第十五章 打从母妃亡殁后,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尝过除了心绞症引起的痛心感觉了? 难道当年李氏下的诅咒,真的注定他今生都要伤心无爱吗? 女人…… 看着窗外的一朵梧桐花,被夜风卷下了枝头,颤颤地落到泥土地上。 凤栖梧负手身后,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寂影下了命令。 「动手吧!将这座宅邸给烧了,不要让任何证据流出去。」他顿了顿,忽觉泪珠遮眼,他仰了仰脸,又继续缓慢地说下去:「我们走地道离开,顺便送那个女人一程。」 送她去赴死亡的路程。 抬眼看了下凤栖梧悲伤的侧脸,寂影眉心的郁色更浓。 凤栖梧真的忍心亲手送心爱的女人上路吗? 对于这个疑问,身为奴才的他,也只能看下去才知道。 因为凤栖梧的命令,在首城有家室的仆侍,先分批以各式名义遣出府,其余的奴仆在完成府内的布置后,逐一走地道往四面八方散去,甚至连府里的府卫也早一步派到某处会集,因此整座小王爷府,如今仅剩凤栖梧主仆,还有尚被关在牢里的白心璃三人了。 确定府里没有其他的人后,寂影在凤栖梧的示意下,点燃浇上桐油的干柴,没多久腥红的火舌,就在小王爷府的各个角落窜开来,乱舞的火舌,伴随着烟雾弥漫的冲天大火,在寂夜之中,显得更加骇人。 奉命守在小王爷府监视的戒律府人员见状,连忙飞奔通报宇文仲此事。 同时,凤栖梧与寂影,已相继走在暗道之中,那是一条由石头做成的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到很深的地下,在这片黑暗的地下,他们两人靠着寂影手中的火的折子照亮脚下,终于看见幽深的地道里,那间上了锁的牢房。 牢里有个人影蜷缩在那儿,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正好与凤栖梧的复杂眸光撞在一块儿。 「栖梧……」白心璃借着幽微的昏光,认出他。 白心璃的轻唤,不经意间揪疼他的心房,对这种因她而起的情绪自厌,却又抵挡不住的向她靠近。 要走出地道,一定会经过这间牢房,本来他可以装作没看见她,不理会她,就这么离开的,但是……他做不到。 站在牢门前,凤栖梧以冷淡的语调,对着从潮湿发出霉味的平房角落中,走到他面前的白心璃说话,当然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冰冷的铁笼。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这地牢之上的小王爷府,已经烧成了火海,如果你够幸运的话,等火熄灭之后,你也许有机会能被戒律府的人找到,若不能,你就只能活活的被饿死在这里,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 听到凤栖梧放火烧房,白心璃连想也不想,马上开口:「栖梧,带我走。」 眯眼,口气十分不悦,「你现在还有脸求我带你走?」 面对他的愤怒,白心璃丝毫不退让。「带我离开,必要时,我可以成为你手中的人质。」 白心璃的话,让凤栖梧发噱失笑,「人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让我带你走,根本是因为害怕会被遗忘在这里,而想出的脱身之词吧?」 水眸因他的轻鄙而漫上一层水雾,她本不是存心要伤害任何人,偏偏又无可奈何的就是会让人受伤,她在考虑是否要将另一个真实告诉他。 白心璃的沉默,被凤栖梧视为默认的表现,他重重拂袖,不愿再看见她,「你好自为之。」 白嫩双手,紧抓着冰冷的铁柱,冲着即将离去的背影,蓦地喊道:「栖梧,我有了你的孩子。」 「什么?」凤栖梧与寂影的身影,同时僵住。 她叹了口气,伸手按压腹部,翦水的眸垂落在她犹是平坦的小腹上低语:「我怀孕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一凤栖梧的。」 带着恨意的眸,先是望定白心璃,像是想借此看穿她的谎言,但目光随着她一同看向她的小腹后,凤栖梧外表的武装,再次被白心璃给亲手解下。 他以低不可闻的叹息声对寂影说:「带她走!」 闻言,寂影扣刀的手紧了紧,手背还因此浮起青筋,他绷紧下颚,心里只为他们可预见的未来,觉得大大不乐观。 【第九章】 晨雾锁青山,万物露新颜。 凤栖梧等三人,连夜离开了凤都首城,欲往北方暂避,以图日后的东山再起,但是天不从人愿,打从小王爷府失火的消息一传开,宇文仲就动用人力,将所有连外的关口,都下了重重防阻,逼得凤栖梧只好让寂影指挥先行离开的府卫护守,并让一干死士替他杀出血路脱身出首城。 不过,宇文仲早已料到他的计划,不断地在各个意想不到的点包围突击凤栖梧等一行人,混乱中,凤栖梧主队与大部分的死士冲散,凭着直觉在黑夜中随便摸了条大路走,今早晨曦初升,凤栖梧一眼就认出了此地。 他们竟误打误撞的往吞凰谷来了! 「这里是?」白心璃不解凤栖梧脸上的讶异何来,娇唇才刚吐出这三个字,随即便被凤栖梧抛来的阴沉之色给抿紧。 「我带你出来,并不代表你的身份依旧是我的女人,就像你说的,必要的时候,你只是我用以脱身的人质而已。」对于将自己一手推入深渊的女人,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很难给予她好脸色。 凤栖梧的话,字字敲进白心璃的耳里,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颔首,没有反驳。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在还未发现自己有孕时,她的确曾认真考虑过,离开凤栖梧的身边,可是当她才下定决心,却意外察觉每月必来的月事竟然没来后,她就心里有数了。 踏进小王爷府,无数个夜里,在凤栖梧的怀中承欢,她怎么可能会不明白,那样会让她怀孕。 只是当确认自己有孕后,原先想要离开凤栖梧的念头,也随之一并打消,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凤栖梧是她的夫君,盘算着就算凤栖梧再如何的不能原谅她,她也要为他生下属于他的孩子,至于以后的事情,她已没办法多想了。 见白心璃不再说话,凤栖梧这才率先拾级,走上以桐花铺成的雪白石阶上。 算算日子,这会儿该又是五月了吧? 看着两旁的片片桐花飘零成雨,朵朵的白色花瓣布阶,纯白的花朵簇拥枝头,一阵轻风过来,逸出淡雅的桐花芬芳。 凤栖梧仰头望着这片花雨,暂时忘却逃离首城郁闷的屈辱。 本来他是可以不用逃的,因为他凤栖梧根本不怕死,只是他太明白寂影护卫的决心,也不想让御剑司,将麻烦一道算在寂影头上,所以他才离开首城的。 不过,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他非但是离开首城了,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背叛他,害他被迫烧了自己的宅邸,还丢了王爷的尊贵,更令他难以释怀的还是,白心璃的肚子里,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凤栖梧放缓脚步,让身后有孕的白心璃能喘口气,随行未被混乱冲散的府卫五名,一行人相继走在宁静蓊郁的吞凰谷间。 因长途赶路,凤栖梧遣了其中两名府卫结伴去打水解渴,而寂影与其余三名府卫则在原地戒备,偏眼觑了眼白心璃小脸上写着的惊惶,念及她腹中的孩子,凤栖梧还是选择遵循本意,走到白心璃的身前,作势要探她的脉。 「手伸过来。」凤栖梧以自认冷漠的口气命令。所谓久病成良医,虽然他的医术还不怎么高明,可是基本的把脉功夫,他还是有的。 漾着的水眸眨了眨,白心璃顺从的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嫩藕似的手臂,让凤栖梧搭脉。 确定她的脉象是有孕的滑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的确是了。 默默的将她撩起的衣袖拉回腕线,凤栖梧刻意以冷寡的态度说:「你真该庆幸肚子里怀了这个孩子,否则如今你该连同我烧毁的府邸一同陪葬才是。」 抬眼瞅了凤栖梧僵直的唇线一眼,白心璃只觉一股热流淌过心房,她知道是她先对不起他,而今他待她的冷漠,也是她的咎由自取。 她在手上的温暖离去瞬间,反手抓住他,「栖梧,我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抛弃往日的仇恨,让我跟你还有寂影三人,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重新觅一处能让我们自由过日子的地方,我请求你,不要再回首城,就这么平凡的过日子,好吗?」 第十六章 微勾的凤眼,透着温暖的冷意,凤栖梧看着白心璃,动作徐缓的拨开她的手,他将目光放在两旁夹道的梧桐树上雪白的桐花,看着它们由鲜绿的枝哑上如雨般的飘滑而下,轻语:「你当以为抛弃了那些,我们就可以觅地寻找自由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到底是谁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我……我承认,我当初接近你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我也能老实的对你承认,在我得知怀孕的这段时间,也曾挣扎是否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我害怕一旦我背叛你的事情揭露,你会不会连自己的骨肉也不要了?我会这么担心,是因为你在认识我之前,除了寂影,你对任何人都充满敌意,你甚至连什么叫做爱都不懂,不是吗?」白心璃话说得恳切,很难不让人动容,见凤栖梧的侧脸紧绷,白心璃又接着说下去。 「爱情是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压制对方,强迫对方顺从你,那就是爱吗?打从一开始,你提出要我爱你的那个要求,根本就是个错误。你错断了人心,也错估人心是不能被强行制约的,你的行为,只是突显你的不安,但是即便如此,我白心璃,还是爱上了你,只因为我能感受到,你待我的好,以及爱我的真,我承认是我利用了你的感情,成就我个人的私欲,但你无法免责你的需索,从一开始立意就不单纯,只能说我们是互取所需,然后情不自禁的将感情搅和在一块了,不是吗?」 「你少拿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搪塞你的过错,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将所有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吗?」他调转视线看她,深情的眸里蕴藏着痛苦。 她的背叛,如同刺心的疼痛,看着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的疼痛有多深。 「栖梧,你没有听懂我的活。我承认我背叛了你,可是我并没有背叛你对我的爱,我白心璃在这里当天立誓,除非我们平安退隐,否则在此之前,你凤栖梧生,我便生,你若死,我……」便死。 「闭嘴,我不信这些。」凤栖梧像是害怕些什么似的打断她的誓言,他不想听。 「栖梧,我爱你,打从身子被你夺去的那一夜,我就无法自拔的将感情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不奢求你的谅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看着我们的孩子平安长大成人,这样……就够了。」白心璃想走近他身边,却被凤栖梧刻意的疏离,明白凤栖梧心中的怒火正炙,白心璃只好黯然的停住脚步,不再靠近他。 「爱,不是你空口说白话,就能让人信服的,你不会天真的认为,在我被你狠狠的背叛之后,我还会相信你嘴里所称的爱?还有,我也不栢信你能放得下你的家人?」凤栖梧冷嗤着,摆明认定白心璃的说词,纯属虚假。「不瞒你说,我爹的事情,我已经寻得妙手医仙的允诺,她答应会帮我向御剑司代为求情,希望至少能让他老人家得以安享天年。」在几次的往来信件交递中,白心璃已在私人信笺中,向钱爱晶委托此事,很幸运地,也获得了正面的回应。 「哼!御剑司不是个可以让人讲情的人,只怕你的如意算盘是拨错了。」虽说与宇文仲不算深交,但单凭几次的交手,凤栖梧深信宇文仲绝不是那种公私会混为一谈的人。 「我出卖了你,已经换得我爹轻判之诺,御剑司是守诺的人,他不会毁诺的。」这是当初他们说好的约定。 闻她之言,凤栖梧按捺的火气又被撩起。「白心璃,你当真把出卖我,变成是你得意卖弄的象征吗?」眼前的女人,果真有把他逼疯的本事,明知道他有多痛恨她的背叛,却偏偏一再提起,敢情她是吃定他了? 站在谈话圈外守备的寂影,见凤栖梧的激动貌,心房动了下,很想出言劝他别让情绪过于起伏,可是隐约间寂影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什么声响?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虽然出卖了你,可是我会对你做出补偿,并且以此证明我对你的爱。」她非有心伤害,但是既然伤害不能避免,那就只能尽力弥补。 「你不要再卖弄唇舌了,我不会相信你的。」凤栖梧撇脸不想看她,更不想再听更多的谎言,殊不知此刻,他牙根已咬得死紧,额尖的一滴冷汗,也不客气的滑落面颊,但白心璃没有发现。 口头争执正炙,不愿被拒于心门外的白心璃,踱步绕到他面前,清亮的眸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真的能证明。」 「不要再说了!」秀色生冷,觉得忍耐已经快要到尽头了。 「我是说真的,我没有骗你。」白心璃正想开口辩解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急奔的马嘶与蹄声,两人对看一眼,寂影已机敏的靠了过来。 「十三爷,请往里面走避。」隐约间,寂影听到刀剑交击的声响,心里暗忖着他们的行踪八成是被寻到了。 注意到寂影的神色有异,凤栖梧按捺住不悦,才刚转身走没多远,远远地就看见一名头戴冠、腰佩剑,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侵犯正气的男子,就站在他们欲行山径上的尽头。 宇文仲以一身轻便装束出现在凤栖梧的面前,炯炯的目光凝锁着他的目标,只见他往前走近数步,在确定自己的举止,皆落入对方眼底时,他才执剑抱拳,向凤栖梧打恭作揖道:「小王爷,久见了,奉皇上之命,特请小王爷回首城了解案情。」 心口的疼痛逐渐加深,凤栖梧咬着牙,眸心里蕴炙的全是不甘屈服的恨意,「御剑司,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管你们想按任何罪名给本王,我一概不会承认,更不会随你回首城,要嘛就让皇兄赐道圣旨,将我就地伏诛,其余皆为妄谈。」 即便尚隔着些许距离,宇文仲面色严肃,俊目迸出的冷光,仍是让那三名武功底子较弱的府卫,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看着凤栖梧高骄自满的模样,宇文仲知道谈判破裂了,他揖拳敛眉,称声得罪,身形一跃,便往凤栖梧急掠而来。 护主心切的寂影,见状连忙抡刃迎上,凤栖梧与白心璃在其余三名府卫的守护下,转身欲往小路而去。 在凤栖梧被簇拥着离开时,心口的绞症爆发,不过行了一里余,他整个人就痛到脸色发白,双手抓着胸口,只觉得疼痛锐不可挡。 「栖梧,你心口又痛了是不是?你药放在哪里?」白心璃在凤栖梧差点失足栽倒的前一刻,适时的扶住他微晃的身躯。 「你别来烦我,就什么痛也没有了。」凤栖梧咬牙闷哼一声,心里想着,他近几次的发病,似乎都跟白心璃脱不了关系,为什么他偏偏就对她没辙呢? 明明对她的背叛深恶痛绝,可是她温柔的抚慰,却也同样的令他无法拒绝。 「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到底把药放到哪里?」白心璃作势要往他的怀里找药,可是药没找着,一阵衣袂飘飘的声响,就先抓紧白心璃的心房,水眸才抬,就见来人轻松的抽剑将随行的府卫三名给撂倒。「小王爷,下官凌常风拜见。」同样是简单的衣着装束,凌常血气定神闲的敲昏那三名府卫,他双臂环胸,口称拜见,但态度可轻佻的很。 凤栖梧瞥了他一眼,细眉微扬,本想强撑无事,但胸口中那强烈的烧灼感张狂的让他抵受不住,他痛得只能屈卧在地,死命咬住牙根,不让痛苦的呻/吟声逸出。 见凤栖梧病发,白心璃虽不识得眼前男子是何身份,她双臂一张,将自己的身子挡在凤栖梧之前,不让凌常风接近。 「我不会让你带栖梧走的。」白心璃如是说。 「你是……白姑娘?」凌常风也不急着出手,反正宇文仲那家伙,早将一切都打点好,虽然他是不明白宇文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当宇文仲开口叫他上吞凰谷他就来了,就连为什么不用带兵随行的理由,他也不知道。 冒然被点名,白心璃眨了眨眸,警觉地道:「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伤害?你知道在他手底下直接或是间接害死过的人有多少吗?」凌常风目光炯炯的盯视因疼痛而屈卧在地的凤栖梧,虽然不明白他身体有何异样,可是只要想到凤栖梧之前对盼盼的那些伤害,凌常风的心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复。 「可是他现在病了、正在痛苦着,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违反人道的事。」白心璃边跟凌常风对峙着,一颗心却随着身后凤栖梧抑忍的抽气声而颤抖着。 第十七章 「违反人道?你如果知道,因他而死甚至是痛苦过的人有多少,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凌常风黑眸里尽是冷意,他踏步向前,决定将凤栖梧拿下。 「你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弄个一尸两命给你看。」白心璃眼见说服不了对方,索性将藏在怀里防身的匕首取出,她以刀刃抵着自己的颈项,借以恫吓凌常风。 乍见白心璃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凌常风表情怔忡了下,又听到白心璃说什么一尸两命,他的表情先是一呆,然后又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下巴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他伸出右手腕左右来回指着凤栖梧与白心璃,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的一尸两命,该不会是指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你跟他………」 听宇文仲说派了一位白姑娘「卧底」在凤栖梧的身边做搜证的工作,可是眼下这么看来,卧底的白姑娘还是禁不住日久生情,动了真感情,甚至还怀了凤栖梧的骨肉! 虽说有孕之事,是白心璃自个儿透露出来的,可是当他人以异样眼光看她时,她仍是禁不住的面颊微红,她神情有些别扭的抿唇不答,但回望着凌常风的清亮目光,已说明了一切。 「喔,我头晕了。」见她表情,凌常风伸手抚额,毕竟他可不想逼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自戕,可是圣命难违啊! 正当为难之际,刚才还痛得死去活来的凤栖梧,现在又颤颤巍巍的自地上站了起来,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而身旁的白心璃则适时的放下匕首,转而扶住了他。 「凌统领,你以为凭你一介小小的御卫统领,就能拿下本王吗?告诉你,除非今天是皇兄亲来,否则你还不配碰本王的一根寒毛。」见白心璃拿刀抵颈护他,不知怎地,凤栖梧心中竟涌起一股她果真还是他心头肉的疼痛感。 明明是她背叛在先,为什么他如今却要为了她的举动,一再的对她心动、心软,甚至是心疼呢? 这就是心伤、伤心的感觉吧? 明明心里深深的爱着,却又被对方狠狠的伤害着,想爱却又潜意识的抗拒,不想爱,伊人的一举一动,又如此的牵动他的所有情绪,看来,这辈子他是注定摆脱不了白心璃这根刺心之痛了。 凌常风见凤栖梧即便脸色苍白似雪,身形摇晃如风中烛,居然还能摆出高傲尊大的模样,越看他就越觉得刺眼,他冲着凤栖梧咧开一记微笑。「小王爷说的是,末将此番前来就是奉了吾皇口谕,特来告之因小王爷畏罪潜逃,将暂削小王爷爵位,直到确定小王爷能证明自身清白为止。」凌常风只要想到数月前,为了凤栖梧的一己之欲,害得他跟盼盼尝尽苦头,如今风水轮流转,换他看凤栖梧狼狈的样子,心中自是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听闻自己被暂削爵位,凤栖梧俊美的脸上,微露一丝诧异。 因为以往不管他再如何胡闹乱来,凤鸣春几乎不曾拿朝纲律条压他,而今的处置,是否宣告凤鸣春的忍耐度已用罄,兄弟血脉关系也就此切断? 想及一直以来汲汲营营于名利虚幻的人生,凤栖梧也累了,再加上前两年身受血咒心绞之苦,人生于他,几近痛苦的绝望。 不低头臣服,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凤栖梧早有觉悟,何惧之有? 心绞的疼痛阵阵,凤栖梧以手紧抓着胸口,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巨大的疼痛,压缩着他的心脏,一股醒甜涌上喉头,他抵御不住的让鲜血冲出唇瓣,逸出嘴角,身子瘫软在白心璃的胸前。 就在白心璃惊慌失措的同时,一道矫健的身影,蓦地从凌常风的身后,一记带着狠辣的刀锋霍霍之声,自他的背后划空而来,凌常风神情一凛,及时回剑转身挡招,却被那记重劈之势,给打得手腕发麻,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剑,正要定眼细看来人时,身侧又窜出数十名着黑衣的蒙面人,向凌常风丢掷暗镖。 凌常风眉锋略皱,运劲手里的长剑,带着剑光回旋的流莹,将近身的暗镖打落,仅此分神间,使刀的男子已跃过凌常风,近身至凤栖梧的身前。 「寂影……」白心璃仅瞥了来人一眼,便被眸底映入他手臂的伤势,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寂影根本不理会白心璃的大惊小怪,他垂眼看了凤栖梧一眼,确定凤栖梧无性命之忧后,那双黝黑的深眸里透着不舍,不待白心璃出声,便已弯腰将凤栖梧单手扛上肩,接着使了个眼色,其中一名后来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则也一样将白心璃给背上身。 口哨声响起,这批护卫凤栖梧的黑衣蒙面人,行动规律的做出掩护与拖缠凌常风的行动,然后又毫不恋战的借势离开战圈,气得失手的凌常风还想追过去时,随后赶来的宇文仲却又开口唤住了他。 「常风,别追了。」宇文仲看着好友一脸的气急败坏,正经的脸上透着抹凝思。 「为什么?」凌常风回头,瞥见宇文仲剑上染着的血迹,想起刚才接到那名使刀重劈男子的手臂,凌常风一脸不解,「宇文仲,你搞什么鬼?怎么会让人从你手里跑掉?」 太奇怪了,明明那人就伤成那样了,宇文仲居然没有制伏住他? 「忠心的奴才,拼死想回到主子的身边,我只是对他聊表敬意罢了。」宇文仲很难解释刚才看到寂影,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凤栖梧身边的那种狠劲,为何会让他产生不该有的心软?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宇文仲,你可以再继续睁眼说瞎话没关系。」凌常风瞥见桐林深处,环伺在宇文仲身后的配剑子弟,他俊眉微挑,认出他们皆非宫中的兵卒,还没开口,宇文仲已率先截话:「他们皆是我从藏剑阁里外借的弟子,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用剑好手,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的嘴巴够紧。」 「啥意思?」凌常风真是弄不懂宇文仲了,这一路上净是给他出花枪,弄得他晕头转向的。 薄唇抿着浅弧,宇文仲走到凌常风身边,压低嗓道:「皇上有命,让我等在吞凰谷静候皇上,在此之前,需尽力周全小王爷的名声。」 「有没有搞错?」凌常风听完宇文仲的话,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难怪你会将御卫军还有戒律府的人马全部丢在吞凰谷外不用,原来……」 现在是怎样?为什么他凌常风就要被宇文仲拖下水,干这种既不名誉又不光釆,更甚者还是他一点也不甘愿的活,为什么啊? 很是同情的伸出大掌,按压了凌常风气得发抖的肩膀,宇文仲深眸里满是无奈,「毕竟皇上跟小王爷还是兄弟一场。兄弟,你就体谅一下皇上的苦心,皇上说了,吞凰谷这事,将会是他对小王爷容忍的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气呼呼的鼻孔猛喷气,凌常风睨了宇文仲面色严肃的脸一眼,寻求保证似的问:「这回真的是君无戏言了?」 了解凌常风的怀疑,毕竟皇上对凤栖梧睁只眼闭只眼的记录太多,这回真的可以圆满划下句点吗? 宇文仲细思了下,看着桐林间落英缤纷的雪白桐花片片,他保留地回答:「这话你可以留着亲自问皇上。」 凌常风看着宇文仲的俊目里迸出冷光,心里暗忖着,原来皇上早就想私了与凤栖梧之间的恩怨,没有事前声知他,是料准他若知道皇上又有心包容的话,绝对不会答应上吞凰谷的,敢情就是把他当成牺牲打,没给他商量的余地就是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加恶劣,非常不爽地撂话,「问个屁!」 凤鸣春是皇上,他凌常风是个臣子,天底下有臣子去责问天子的事吗? 就算有,也不会是他凌常风! 所以…… 呜呜呜,凌常风突然间好想念远在家乡待产的盼盼啊! 早知道他还宁愿窝在家里,与娘子卿卿我我,也好过面对这些官场的尔虞我诈…… 唉! 【第十章】 寂彤的左手臂断了。 手臂自肩部断去,断臂之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白心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凝聚勇气,替他包扎。 即便寂影本来并不想让她碰他的。 看到他伤口平整的利刃斩断痕迹,白心璃问过寂影,他的手是如何断的,却换来淡淡一句「那不重要」的回答。 得到这样的答覆,白心璃面色怔忡,不过却能理解寂影可以为了凤栖梧,奋不顾身的连命都舍弃,更何况是屈屈一只手臂。 寂影那句不重要的意思,应该可以这样解读吧? 第十八章 白心璃与寂影借着昏幽的篝火,左右相顾地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凤栖梧,两个人的心中,各藏着不同的复杂情绪。 白心璃看着这好不容易才在吞凰谷间找到一处能暂时蔽身的石洞,只见石洞外持刀把守的数十名蒙面男子,分列两排,安静而沉默的伫立在那儿,白心璃的心头,涌起阵阵的酸。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带伤,却像是浑然不觉疼痛与疲累似的,在石洞外的月华之下,各个皆化为不动的石像,忠心的守护他们的主人一一凤栖梧。 这批死士,全是寂影一手培养起来保护凤栖梧的。 寂影给他们的教条,唯有誓死保护凤栖梧,其他的一切,在他们的眼中,都不重要,包括他们的生命。 白心璃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抱持着何种必死的决心,也不想知道这一路上以来,为了凤栖梧还有她,已经牺牲掉多少无辜的性命,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情非常沉重,带着一种肃然的悲壮。 好像被此刻围绕在凤栖梧身边的这些人一样,可以挺身为凤栖梧而死,只要她能保护他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在乎还能再活多久。 不重要了,不是吗? 「既然你有勇气背叛十三爷,就更要有担当,平安的将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从头到尾,打从将凤栖梧安顿好,白心璃半强迫地替他包扎好手伤,寂影便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在一段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的沉默后,蓦地这么说。 乍闻寂影的话,白心璃感觉一股情绪无声揪住心房,她将目光放在寂影的侧脸上,那双紧盯着凤栖梧熟睡的黝黑深眸,蕴藏着炽热情狂。 白心璃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对凤栖梧一定有着连她都想像不到的情感渗在其中,当她正陷入沉思时,昏迷的凤栖梧,陷入剧痛的折磨中,正痛苦的挣扎着。 「啊一一」凤栖梧双眼紧闭,以双手紧紧的箍着心脏的位置,看来疼痛已经到了连特效药也难以压制的程度。 很明显地,凤栖梧心绞的症状,随着时间越拖越久,疼痛也愈发难以压制,可怕的疼痛像是有把火在凤栖梧的体内烧灼,痛得凤栖梧就算咬紧牙根,也无法阻止喉间那类似野兽的咆哮。 看到凤栖梧痛苦的模样,白心璃清楚明白的知道,就算凤栖梧不死在刀剑之下,迟早也会被体内的血咒折磨至死。 不同于白心璃的心思,即便知道药效不大,寂影仍是将仅剩的特效药,强塞入凤栖梧的嘴里,才刚稳住凤栖梧的病情,抬眼就瞥见白心璃欲往石洞外跑的身影,他皱紧眉的扬声,喊住她。 「你想做什么?」这个女人,是来添乱的吗? 「我要去找妙手医仙。」 「什么?」寂影愣住。 「就是栖梧身上所中的血咒,我之前就已经问到解法了。」她不希望他身上的诅咒,成为他摆脱不了的梦魇。 「你说什么?」寂影心跳有些不稳。十三爷的血咒有解了? 「那种名为血咒的蛊降,据妙手医仙说,按照当初诅咒之人留下的那句「一辈子伤心无爱」解释,换个方向想,就是只要能得到真心爱他之人的血,他身上的诅咒便能解除。」 「什么血?」寂影浓眉微挑。 「心窍血。」 「心窍血?」 「对!就是心窍血,妙手医仙说,只要能找到真心爱他,又愿意献出心窍血,为他那颗受诅咒的心脏换血,他便能得到重生。」她确信自己爱他,所以她的血,一定能解咒。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取心窍血,亦即你会因此而亡,你想杀死十三爷的骨血?」 寂影的口气很是冷冽。 看着寂影严肃的脸,白心璃顿觉喉头发苦,沉默了一会儿,她带着无能为力的脚步慢慢地踱步回到凤栖梧身边,嗓音里透着无比的颓丧:「你很恨我吧?」 跳跃的火光在寂影面容上留下不规则的阴影,白心璃怯怯地蠕了蠕唇,见他不反驳,又慢慢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从你身边抢走了他,恨我背叛了他的信任,更恨我伤害了他。」 眯起的冷眸,写着危险,寂影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他看着白心璃的脸,眼中流过狂怒的神色,但转眼间却又压抑下去,他垂眸再将目光落回凤栖梧的脸上,口气透着遏制的平淡:「是的,我恨你,甚至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现在就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轻微的抽气声,说明白心璃心头因他而起的悸颤,但恐惧的心情,随即在接下来的一段话,被立即平复。 「但是因为我知道十三爷爱你,所以我可以压制对你的恨意。」寂影唯有将目光放在凤栖梧的脸上时,才会流露出平和的眼神。 「我十岁那年就一直跟着十三爷到现在,我很清楚十三爷的喜恶,他很难对陌生人交心,但是一旦他认定了你,就算你再如何的伤害他,他也很难像对待其他人那般的无情,这点你应该看的比我更清楚。」寂影难得的主动与白心璃攀谈,这个举动,着实让白心璃有些讶异。「我曾经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十三爷。因为你,让我这个誓言被打破了。」 寂影说这话的时候,连正眼也不瞧白心璃一眼,口吻轻淡的像是在与一名不相干的人谈论此事,「所以,现在换你欠我一个誓言,我要你发誓,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守与十三爷生死相契的誓言,若你违反此诺,就算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向你索命。」 「你想做什么?我们已经逃不掉了。」寂影的话,像是无形的锁链,紧紧的缠绕在她的心房,形成无形的制约,虽说白心璃早做了与凤栖梧同进退的打算,但是寂影这番话,仍是让白心璃不由得紧 窒了呼吸。 「十三爷不会死的,皇上……不会杀他的。」寂影忽地这么说。 「咦?」白心璃面色惊讶。 「当年荆妃亡殁,现今的皂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蓉妃,曾暗夜在荆妃灵前悼唁,她对正替荆妃守灵的我,还有荆妃的亡灵承诺,说她无论如何今生都会替荆妃护住凤栖梧这点骨血,做为她背弃她们姐妹之谊的补偿。」 「这事栖梧知晓吗?」白心璃好诧异从寂影口中听到这些事。 「十三爷不知,我从未将此事告知他。」寂影太明白凤栖梧的性子,他恨死了蓉妃用狐媚之术骗走了先帝的宠爱,又背弃了与荆妃情同姐妹般的友谊,更甚者是凤鸣春后来还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江山,一切的一切,让凤栖梧对整个凤朝,有着异于常人的憎恨。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要逃?」白心璃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寂影抬眼看她,以意喻不明的口吻答:「因为现今皇上要的,不是十三爷肉体上的毁灭,而是更可怕的彻底抹除。」 「……?」白心璃完全听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的意思,而寂影则抿上嘴,不再答话。 这个夜……很沉重。 凤栖梧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偎在荆妃的怀里,开心的享受父皇与母妃的疼爱,后来画面一转,荆妃日夜啜泣,不再将关爱的眼神放在年纪幼小的凤栖梧身上,于是稚龄的他,便放声大哭,企图夺回母妃的注意力,但直到荆妃亡殁,他都从未再得到任何一个充满关心的拥抱。 荆妃死了,父皇不再来探望曾经最疼爱的十三皇子,直到父皇殡天,凤栖梧连记关爱的眼神,也没有盼求到。 之后,凤栖梧转而用各种任性无理的姿态,出现在凤呜春面前,他对他出言不逊,他挑衅似地做出各种令人反感的举止,凤鸣春对他仍是表现的无动于衷。 没有任何人在意凤栖梧,就在这时,他开始将注意力放在紧跟他身后的寂影,知道寂影的眼里有他,凤栖梧觉得安心了。 时光悠悠过,那位沐浴在月华之下的女子,嘴里哼唱着动人心怀的越人歌,撩拨着他寂寞缺乏安全感的心。 他一一爱上了那名女子。 那名背叛他的女人,名叫一一白心璃。 雪白的桐花,在微风逗弄下,由鲜绿的枝桠上回旋飘零而下。 这就是凤栖梧在醒来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听到身处的石洞外,传来声声凄厉的哀嚎与惨痛声后,被声音吸引而沿着石洞,以手撑着石壁走出洞外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白色的桐花,在被风吹离花梗的一瞬间,以花朵开的正艳的美姿,在风中漫舞,凤栖梧甚至能看见桐花在用最后的生命,点缀这片残酷的大地。 第十九章 石洞外处处皆可见全身插满箭簇,或倒地而亡,或以手中的大刀,硬是穿过自己的脚板,而挺身立在石洞之外不倒的尸身处处。 眼前的一切,像是以死亡的红色,铺成的飨宴,色调哀艳,动人心魄。 微勾的丹凤眼,在死灭之间寻找关切的身影,终于他看见全身是血的寂影,双脚像是被折断,被迫跪于地,向某个此生他痛恨的金袍身影屈服,凤栖梧看见了他的断臂,看见他断臂处殷红淌下的鲜血,看见那令他心疼欲死的颜色,落在地上的桐花瓣上。 凤栖梧不忍目睹的闭了闭眼,颤颤地挪动虚软的脚步,小心地踩过一片又一片的洁白桐花,家是不忍蹂躏与践踏花瓣的美丽,即便地面早已狼藉不堪,即便他的心早已碎成比花瓣还要多瓣的片片,凤栖梧仍不忍再伤害更多。 「为什么要这样杀人?他们明明就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杀人?皇上,求求您放过他们……不要再杀人了……」白心璃毫发无伤的跪在凤鸣春足下,她哭着哀求眼前掌生死的皇帝,她对他叩着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头,她对他流着一串又一串令人心伤的眼泪,却挽回不了眼前的悲剧。 白心璃真的不晓得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本来晨曦初露时,意外接到钱爱晶希望能单独见她,本意是希望她能代为说服凤栖梧,希望他能伏首认罪,好减轻罪责,白心璃信以为真,恳求寂影放她离开去见钱爱晶,而寂影那时的表情不似相信事情会像白心璃想的那般简单,却也意外地没有过于刁难,派了死士一名,陪她一块走山石洞去见钱爱晶。 怎知,一切竟是谎言的开始。 白心璃走出石洞后,的确是见着了坚持随凤鸣春而来的钱爱晶,就在白心璃参拜过凤鸣春后,白心璃回眸看向石洞的方向,瞥见寂影正伫立在石洞外,那双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抹了然与放心的颜色,正自疑不解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第一支箭「咻」的一声,准确无误的射进了随她而来的死士胸口。 如同定格的画面一般,数百名着便衣的持弓兵卒,自四面八方涌上,对准石洞方向,齐扬手中的弓箭,顿时哀嚎声、箭簇刺入人体的声响,宛如人间炼狱。 身为凤栖梧影子的寂影,见状也义无反顾的抡刀挡在众兄弟之前,但更可敬的画面是寂影身后的死士们,一个又一个拿他们的身体,挡在石洞门口与寂影之前,企图阻挡这场屠杀般的箭雨。 白心璃慌了,她想阻止眼前的悲剧,却被原以为是好不容易将白心璃给脱出人质威胁的钱爱晶给拉住,等到白心璃哭着告诉她,是她自愿要留在凤栖梧的身边不走时,却换同样心软的钱爱晶,帮着替白心璃向宇文仲求情了。 可惜,不管是谁求情,也不管眼前屠杀的画画有多惨烈,双手背负身后的凤鸣春,薄唇硬是抿得像是结了层寒霜,不言不动不作声的沉默着。 白心璃哭着匍匐至他的脚边,哀求着他不要杀人,可是宛如雕像般不动的凤鸣春,仅以垂悯的眼神觑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叛臣,终究是要伏诛的,朕这么做,也是让他们图个尽忠护主的名声,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坦护之过,你……退下吧!」 「不要啊!不要……」白心璃哭啊!求啊!跪啊!却完全无法打动表情冷漠如神只般的凤鸣春,在他的眼中,甚至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白心璃叩头叩到额都裂了,额心渗着淌满面颊的鲜血,她哭着趴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看向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连寂影因为不屈服行跪拜礼,而被人打断膝盖的画面,她也不敢看。 同时间,虽然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已经受过宇文仲的口头告诫,并且对她言明利害的钱爱晶,看到白心璃悲伤流泪求情的模样很可怜,正想帮腔说话,娇唇才开,就被眼尖的宇文仲,冷眼瞪得噤了声。 即便早做足了心理准备,即便钱爱晶行医数年,什么可怕的伤口她也见多了,更清楚明白知道人心之可怕,可是当眼前的画面残酷的上演时,她竟然完全无法分辨,此刻涌现在心底的迷惘何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能够让卧底的白心璃,反过来爱上那名大家口中的叛臣? 到底是什么样的主子,能够让底下的奴才,那么心甘情愿的为其献身卖命? 到底是什么样的正义,能够毫无犹豫的瞬间夺走这么多的性命? 到底什么是对的?又什么才是错的,谁能给出个答案? 到底……? 「不要看了……」早叫钱爱晶不要淌浑水的宇文仲,见到爱妻眼底滚着的泪,心疼又不舍的将钱爱晶的脸揽入自己的怀中,不要她再看,以自己的心跳声,企图掩去残酷的肃杀声,希望她不要再听见。 「呜呜呜……」毕竟还是名情感脆弱的女子,钱爱晶顺从的扑在宇文仲的怀里,很后悔走这一遭。 「够了!我就在这里,要杀就杀我一人吧!」蓦地,有一人的声响,自石洞内响了出来,终止这场箭雨。 「十三爷!」寂影霍地回头,那眼神似在乞求凤栖梧不要走出那石洞。 他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了,因为现今的蓉太后,虽有承诺过不杀凤栖梧,可是并不表示不会杀尽十三爷手底下的人,要想确保纵虎不能为患,断其后路是必要的手段,他早有觉悟了。 而乍闻凤栖梧嗓音的白心璃,则颤颤的抬脸,一脸伤心含恨的表情瞅着迎面走来的凤栖梧,她是很开心看见他,可是却禁不起他看到眼前这一切,悲痛的眼神,她颤抖着唇,想开口唤他的名,却发现喉咙紧缩,让她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心璃,不要求他,世人皆会被凤鸣春那懦弱无能的假象所蒙骗,我凤栖梧不会,我可是最了解六皇兄心肠有多黑的十三皇弟,六皇兄,你说十三皇弟所言有差吗?」意外地,凤栖梧的表情很镇定,他步履微浮却坚定的步步行来,无惧那数百枝瞄准他心口的箭簇威胁,无惧眼前那握有生杀大权的凤鸣春,他无惧一切的眼神,就像是个坐拥一方的王者,睨视天下。 立于亲率众兵卒之后的凤鸣春,扬手比了个手势,所有的兵卒退下,着金色华服的凤鸣春,微眯的黑眸紧盯着眼前的凤栖梧,对于他一贯的挑衅,凤鸣春也维持以往的作风没有理会。 凤栖梧披散着发,微敞着胸前的衣襟,任迎面的风将他的长发吹出撩人的弧度,就像传闻中所言,凤栖梧拥有令女人嫉妒,令男人着迷的俊美脸孔,当凤栖梧伸手撩拨拂上面颊的桐花花瓣时,那画画竟美得让人窒息。 凤栖梧往前走了数十余步,在寂影的身旁、凤鸣春约五步前的距离停下,他直视着素来有着温文形象的凤鸣春,对照此刻眼神冰冷,面色嬉笑的自己,凤栖梧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机,在眼前的男人面前,根本还略逊一筹,若先帝地下有知,他夸口称赞拥有治世之材的六皇子,居然是个用尽心机,为达目的,而不惜屠杀成河的皇帝,不知心中会做何感想? 即便这个事实,只存在他凤栖梧的心中,并不被世上任何人所接受,毕竟那个叛朝之逆臣,可是他凤栖梧啊! 「六皇兄,像这样权掌生死的感觉,有没有让你心里的卓越感倍升啊?我相信一定有的,为了要拔除我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六皇兄你是有多煞费苦心,十三皇弟可是点滴看在心头的。」不理会凌常风眼中朝他射出的鄙夷之色,也不管宇文仲那莫测高深的表情下,究竟是在揣想些什么,反正他凤栖梧,天生就是个眼里只有自己的狂妄之人,从不在意旁人的憎恨怨怒,这点,从未改变。 「六皇兄,你别否认,当年你下令清查镇国将军的谋反之罪,不惜以国法诛连九族之罪,意欲逼我而出,借此将那数百条亡魂的罪过,全数算在我头上,然后还以虚假的悲恸形象,假意不对我赶尽杀绝,其实你的心底,一定是在气恼为何就是抓不到皇弟我的犯罪实证吧?」杀人见血便罢了,还能将所有过错全推到他头上,这世上也唯有凤鸣春这等扮猪吃老虎的假象温文皇帝,能做得出来的好事。 「十三皇弟,你可承认当年主使镇国将军行刺于朕的事,是你在背后主谋的?」对于凤栖梧前言的控诉,凤鸣春充耳不闻,仅以条理包容的口吻,向凤栖梧问话。 第二十章 对于眼前这张心口不一的正经嘴脸,凤栖梧算是看得倒胃口了,他咬着牙,恨恨地说:「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你让我被所爱的女人背叛,将所有你想要能定我罪名的东西部拿到手了,又何必再来多此一问?」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十三皇弟,你让为兄失望了。」凤鸣春长叹一声,真不愿违背母后临行的殷殷嘱托。 「放你的屁!」凤栖梧根本不买帐,他狂放的摆手,瞪视凤鸣春的眼神更加狠戾,「是谁使计夺去我母妃的爱?又是谁逼我母妃走上绝路?还有是谁夺走本该属于我的江山?」 「我为凤,你是凰,身处在这吞凰谷里,你觉得天命何归?」这些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没有谁是谁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他凤鸣春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他已自认很忍让眼前任性又骄纵无理的十三皇弟了。 如果不是母后所托,他凤鸣春根本不会放任他凤栖梧胡来这么多年,只是终究还是到了要肃正朝纲典刑的时候,他堂堂一国之尊,也不得不顾大全,而舍小义了。 「省下你的佛口蛇心之论,我不想听,反正要杀要剐,悉听尊意,只是我要你放过寂影,他已经断臂、伤膝,对你们也毫无威胁,至于其他还留有口气的人,也希望你能放他们一条活路。」凤栖梧贬折自己的尊严,向凤鸣春做破天荒的第一回请求。 未等凤鸣春有反应,胸口尖锐的刺痛,已逼得凤栖梧又用手紧抓着自己的心口,殷红的血丝,逸出唇角,白心璃见状,连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奔至他的身边,扶他一把,并将脸偎近他的胸口,嗓音颤抖地道:「栖梧,我不会放你孤单的,不管你想走哪条阴间道,我都要陪着你一块儿,我要跟你在一起。」这是她欠的,也是她当初说过要爱他的承诺,她不会背弃这个誓言。 「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凤栖梧伸手爱怜的抚揉她额心裂开的伤口,确定自己还是无法怨恨背叛的她。 她是背叛了他的信任没错,可是却将最宝贵的爱情给了他,如果他凤栖梧,此生注定在受到诅咒后,需要靠背叛才能得到爱情的话,他自认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坏。 至少那什么狗屁的今生注定伤心无爱的诅咒,已经化成云烟消散了。 「呜呜呜……」白心璃伤悲到不能自己,她抱着凤栖梧,都搞不清楚是她扶着他,还是靠着凤栖梧才让她有力气站着的了。 「十三爷,记得寂影说过的话吗?寂影曾说这一生都将会是十三爷的影子,没了主子的影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十三爷,你才是该活下去的人。」寂影忍着满身痛,字字真情流露的坦诉。 凤栖梧心颤欲裂,虚软的身体站不住脚的拖着白心璃,一块跌倒在地,他微勾着凤眼,轮流看着他放进心里的两个人,苍白如雪的薄唇漾着满足的微笑。 「呵呵,看来我果真是个祸害,连要死也不用等待刀斧加身,这心痛的感觉是绝佳的催命曲,这满林的桐花盛放,是为我送葬的纯白丝绒,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凤栖梧在耗尽体力说完这些话后,就带着满足的笑容倒在白心璃的怀里。 看着凤栖梧恬睡似的合眼,白心璃想起为他哼唱小曲的幕幕,她轻搂着凤栖梧的脸,脑海一片空白轻哼着:「凉夜沉沉花漏冻,欹枕无眠,渐觉荒鸡动。此际闲愁郎不共,月移窗罅春寒重。忆共锦衾无半缝,郎似桐花,妾似桐花凤,生死两不弃……栖梧,你不要走太远,要等我……」 凤鸣春见此,低叹一口气,命人将白心璃拖开,不给她有机会寻短,毕竟她在此事算是有功之人,若是让她随凤栖梧殉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理会白心璃的挣扎抗议,钱爱晶上前安慰她,在搭到她腕脉时,才惊讶原来白心璃已怀有身孕,爱怜之意,更是油然而生,她抱着颤抖着哭泣的白心璃,不知该如何安慰。 凤鸣春从旁拿了一把出鞘的长剑,在众人的讶异之中,他略弯腰,单手以大掌圈握凤栖梧披散的长发,圈缠在腕上数圈,然后就在白心璃与寂影的尖叫声中,挥剑往昏死的凤栖梧砍去。 「不要一一」 银光闪过,一缕青丝散了开来,寂影既惊又险的接过遭凤鸣春断发的凤栖梧身体,一脸的惊骇莫名。 没想到凤鸣春会以断凤栖梧之发,代表断其首之意,进而放凤栖梧一条生路! 将手中的剑抛掷,凤鸣春以沉痛复杂的眼神,瞥了紧闭着双眼,生死不知的凤栖梧一眼,然后朗声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告:「奉我口谕,此后世上再无凤栖梧,若有人胆敢冒名,一律杀无赦。」 语毕,凤鸣春便随即甩袖转身迈大步离开,在经过钱爱晶身边时,还以意味深长的眼,看了她一会儿,又抬眼丢给宇文仲一记眼神,便开口让凌常风护驾先行离开了。 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的钱爱晶,才想开口问宇文仲时,心有所悟的寂影已先一步地说:「妙手医仙,听说血咒的蛊降,可以用心窍血换血的方式破除,这是真的吗?」 寂影以仅剩的右手,温柔地抚触凤栖梧的脸颊,深邃的黑眸里,带着无比的眷恋。 「据先师医书上记载,是这样没错。」钱爱晶愣愣地道,她看着寂影,又看着迫不及待回到凤栖梧身边的白心璃,她仿佛意会到什么,「原来皇上不拒绝我的跟随,是因为要我出手救人吗?」 「爱晶,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说出口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奉命收拾残局的宇文仲,轻搂了下爱妻的肩,以眼神询问她是否愿意医人? 「帝王心思真是难懂。」钱爱晶直接以行动表示她的回答,她趋前走近凤栖梧身边,开始探查他的脉相。 「钱医仙,你觉得以我现在的伤势,身上的心窍血够替十三爷换血吗?」寂影不得不担忧断臂又伤膝的自己,是否会血量不足? 「寂影,你为栖梧做的已经够多了,换血之事让我来吧!」白心璃抢着说。 「你身上怀有十三爷的骨血,换血之事,还轮不到你出面。」身已残,腿已废,他若非献血换十三爷生机,像自己这副残破身躯,寂影已了无生趣。 「你是栖梧最信任的人,如果你死了,栖梧醒来之后,会很伤心的。」白心璃难过地说。 「十三爷此生从未爱过任何一名女子,失去你,十三爷此生将会真的一生无爱,你要害他从此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吗?」寂影最了解十三爷了,因为了解,所以他要尽量减少十三爷留下遗憾。 「寂影……」白心璃还想说什么,可是下腹一阵疼痛,却让她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喔!天啊!我是妙手医仙没错,可是并不表示我就有三头六臂啊!」钱爱晶哀嚎的瞥见白心璃腿间渗出的血丝,知道那是小产的征兆。 「呃……好痛。」白心璃抱着肚子忍痛低语。一路从首城风尘仆仆的来到吞凰谷,又经历种种变故,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她这般折腾,更何况她如今还有孕在身。 「相公,快帮白姑娘一下啊!」钱爱晶转头高声扬唤宇文仲,紧接着颀长的身影靠近,仅瞥了眼现场的状况一眼,便扬指听从钱爱晶的指示,在白心璃的各处穴道点了下,然后又将白心璃稳稳的抱离现场,准备让她好好的休息安胎,顺便让钱爱晶能专心的完成取血救人的工作。 手里拿着取血的工具,钱爱晶面色不安的看着被安置躺在凤栖梧身边,一脸从容的寂影问:「你准备好了吗?还有没有其他话要交待?」钱爱晶知道时间宝贵,如果寂影的失血情况持续,恐怕就真的会血量不足,无法换血救人了,为了不让寂影的心意落空,也为了不要让两条性命同时在她手中泯灭,她下手必需果决明快。 「我准备好了,该说的话,十三爷都知道了。」寂影相信,十三爷的心里早留了他寂影的伫留之地,此生跟到这位主子,他死而无憾。 「好吧!我不会让你感觉痛苦的。」钱爱晶起手扬刀,下针取血,一气呵成,看着他那双至死犹痴缠着凤栖梧不放的双眼,不知怎地,从未在替病人看诊时落泪的钱爱晶,竟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唉,她要更正之前后悔上吞凰谷的想法了。 至少她成全了寂影的心愿,让他走得安详无悔。 如果她的换血,真的有成功的话…… 尾声 山隙涧间刮来了一阵风,将长在山间,开满纯白花朵的桐花树吹得沙沙响,只见簇拥枝头的桐花,禁不住风的催,三三两两的相约飘然顺风滑落,白色的花瓣掉在树下婉蜒的小河中,飘飘荡荡的随波逐流,一只男性纤白的大掌,在小河的下游,恰好拾起了它。 「又到了桐花盛开的季节了啊?」男人倒映在水中的五官,异常俊美。 他有着一双弧型完美的丹凤眼,微扬的薄唇,透着邪魅的弧度,半垂的乌黑发丝披肩而落,微敞的胸膛,心口的位置有着淡淡的粉红疤痕,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一场生死交关的过去。 「爹……」一名不足二岁的稚儿,挣扎着摇摆不稳的脚步,坚持要离开娘亲的怀抱,投入那名长相俊美的男子怀中。 「我的好湛儿,怎么这么聪明,知道要出来找爹啊?」男子亲昵将孩子拥搂在怀,并贴上自个儿的脸,往稚嫩的脸颊蹭了蹭。 「咯咯咯。」孩子开心的手舞足蹈,很享受被爹的宠溺。 「真是偏心,为什么湛儿就只会口叫爹,却不会叫娘?」更令她这个做娘心酸的是,这个孩子打从生下来,好像眼里只看得见他的爹,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逗玩,只要有爹在,他就会乖乖的不吵不闹,反之,只要爹不在,不管她这个做娘的,拿糖哄、拿玩具拐,通通都不管用,而且还会声嘶力竭的哭给她看,非把她这个做娘的,弄到灰头土脸不可。 「呵呵,哪有当娘跟孩子说这种气话的?」男子不觉得他的湛儿有哪里偏心了,明明就是自己的妻子故意跟孩子赌气,不然怎么只要有他在,就不曾见孩子哭过,反之,总听妻子抱怨孩子难带。 湛儿会难带吗? 湛儿可是他见过最聪明伶俐的孩子了! 「哎!不跟你说了,反正湛儿眼里、心里,满满的都只有你这个当爹的,压根儿不把我这个生他的娘当回事。」娇美的妻子,很是委屈的瘪嘴。 「笨心璃,孩子黏我是好事啊!你还要操劳家务,让我替你分担辛劳,不好吗?」 男子见妻子略有不快,他笑着将爱子抱在手上,走近娇妻身边,当着孩子的面,俯身在娇妻的面颊也印上一吻。 「湛儿也要……」小家伙挥舞着胖胖小手,表示亲完娘之后,后面还有一个他。 「好好好,都有份。」男子转头,又在小脸蛋上,啄了一下。 「咯……」孩子笑了,望着爹爹的眼神,闪闪亮亮。 看着眼前的天伦美景,白心璃咽下无声叹息,真搞不懂她生的孩子,究竟是跟自己哪里不对盘? 为何他总是很懂得如何跟她抢相公的爱呢? 水眸无意间瞥见相公手心里的桐花花瓣,她的心头蓦地抽动了下,她轻声问:「栖梧,你还会恨吗?」虽然他们现已隐居避世,并且为了避免无谓的麻烦,经过协调后,凤栖梧也舍弃原本之名,对外皆称名为吴桐。 「恨什么?恨你的背叛吗?」他的口气漫不经心,却仍是刺得白心璃心头一颤。 「我……」想起当年寂影献出自己的心窍血,为凤栖梧换血,事后当凤栖梧醒后,得知寂影已死的消息时,的确也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湛儿的出世,才渐渐的让凤栖梧转移伤痛的情绪,并且在白心璃的开导下,慢慢地接受为了孩子的平安成长,而避居隐世的提议。 见爱妻蹙眉不快,他并没有因此掩饰自己的悲伤与藏在心头的芥蒂,他轻轻地说:「一直以来,我凤栖梧就是个玩得起的人,我从不后悔做过的事,唯一的遗憾是寂影因我而死。」舍弃名姓又如何?改名为吴桐避世又如何?骨子里的他,依旧还是那个睥睨一切的凤栖梧。 「对不起……」白心璃真诚的致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那是寂影自己的选择,我从不怪你。」寂影了解他,他也深知寂影的个性,既然事实已然如此,唯有坦然面对与接受,才是真正对得起亡者心意的态度,不是吗? 「我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掌心温柔的娑抚她的嫩颊,眸心漾着温暖,但口吐之言,却又让白心璃心头悸颤狂跳。「我知道,不过我不会就此放弃野心的。」 「你还想做什么?」白心璃的目光紧锁着他。 「我要用心培养我们的孩子,我要让湛儿成为出类拔萃的菁英,我要他长大后,再进入瑞凤殿里当官,相信在我的调教下,湛儿一定可以再将整个南凤皇朝,闹得鸡飞狗跳。」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凤栖梧就打从心底发出会心微笑。 「总之你就是不甘寂寞。」白心璃被他彻底打败了。 一位曾经在南凤皇朝掀起过惊涛骇浪的男人,他的野心怎么可能会随着短短的数年而消灭?看来她得花费更多的心思,慢慢消磨他那可怕的念头才行。 「我不是那种会安分守己过一辈子的人。」他说的是实话。 「湛儿是我们的心头肉,你可别教坏他。」她打亲情牌。 「我教坏他?你没看到他听我刚才说的话之后,表情显得很开心吗?我相信他会喜欢的。」湛儿跟他是同一阵线的,想拿湛儿阻止他的野心,未免小觑了他的本事。 「算了,随便你,反正这辈子,我是注定要为你担心受怕。」罢了,要等湛儿长大,尚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相信她会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从中作梗的。 「呵呵,这就我对你纠缠一生一世的惩罚。」他说过,得罪他的人,他都会从对方身上,索取相应的代价。 忍耐到了极限,水眸迸出冷光,白心璃睨了身旁的男人一记,「凤栖梧,给你三分颜色,你倒给我开起染坊了?还不快去后院劈柴,等一下就要烧火煮饭了。」气死她了,反正他横坚就是要折腾她,时时刻刻替他担心就对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跟他假客气了啦! 「是,我的老婆大人。」很乖的,也很温柔的又献上一记吮吻,凤栖梧用感性而略哑的嗓音,俯在白心璃的耳廓边低语:「不过我做完事之后,等一下是不是能让我做爱做的事?」 极尽暖昧与挑逗的言词,引来爱子的侧耳倾听,接着嚎啕大哭的稚子哭音,响遍了开满桐花的深山里。 看来他们的小家伙,跟娘亲争宠争的很厉害呢! 凤栖梧是不是能顺利摆平小的,再如愿的跟亲爱的娇妻「办事」,似乎还有得瞧。 后记 【后记 媄小娮】 当当当,凤栖梧终于出来啰!洒小花! 关于凤栖梧这个角色,可说是小姑创作史上(其实也没写几本,呵呵……)第一本将坏蛋扶正当男主角的故事,以往在小娮的作品中,所有的坏蛋要不给他赐死谢罪,要不就是给他丢到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角落去反省,从来就没有动过想将坏蛋写成主角的念头,而凤栖梧是小娮目前笔下的第一个异类。 另外,这本书是以油桐花为主要的描写场景,也是因为凤栖梧这个名字,至于栖梧二字的解释,书里就有了,这里就不赘述。 还有还有,这本书小娮也做了某个大胆的尝试,为了不破梗,请大家用力在书里找答案,如果肯掏腰包买下来,小姑会更感动,呵呵。 至于答对的奖品嘛!就是小姑的飞吻一枚,来!接住…… 最后要说的是,这本书的字数绝对比之前还多的多,绝对是物超所值(无耻作者说的),若有读者人人看中意的话,不妨考虑掏腰包带回家(一直拐人买书,果然无耻),以上就是小娮在匆忙之中写的后记。 我们下回再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