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有个神农氏》 楔子 【楔子】 青山上除了郁郁苍苍的树林外,转了个弯,映入眼帘的是绿草如茵的小平坡,间或各色小野花点缀其中,让人感受到山野间无限的生机。 各种鸟啭声此起彼落,偶尔夹杂几声禽兽的低吼,与这绿意盎然的山林交织出一幅与世无争的景象。 然而此时,却有一阵蹒跚的脚步声破坏了森林的静谧氛围。 一个穿着染血布衣的中年男子脚步踉跄的在山林中奔跑着,刚毅的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以及激战过后的血污。 伤口无比疼痛,体力也不断流失,但是他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深知,纵使能甩开追兵,他一身的血腥味也极可能引来野兽的扑杀。 他迈着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往前走着,直到脚下一个颠仆,整个人颓然摔倒在地,再也无力爬起。 男子想,他苦修武功多年,向来不问世事,却仍避不过江湖是非找上门。 现下并不是他功力不如敌人,而是身中卑鄙的五毒教的毒,才会落得今日被围攻追杀的田地。 就在他兀自哀叹歹命的时候,一旁的草丛传出一阵骚动,他警戒地紧握着剑大声斥喝着,「是谁在哪里?咳……」 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缓慢而有节奏的往他这里前进,男子握剑的手越握越紧。 直到他身旁的草丛被拨开的那一瞬间,一个看起来无害的老翁手中揣着一根木棍出现在眼前时,男子才松了口气。 白发苍苍的老翁走路一摇一晃的朝男子方向走过来,身上穿的是灰色布衣,一身庄稼汉的装扮,只是在腰间多了个小袋子和一个装水的葫芦。 看到倒在地上的男子,老翁却没有一般人见到濒死之人会有的同情心或惊恐,只是悠哉悠哉的晃到他的身边,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把小铲,开始挖起洞来。 男子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他身旁有着一块小石碑,上面似乎刻着三个大字—神农派,而老人就是在石碑旁挖洞。 挖完洞后,他一古脑的将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倒进去,一边喃喃自语,「可惜了唷……没人吃就要倒掉喽!」 男子因为失血而整个人昏沉沉的,只觉得老翁挖洞之后便传来一阵清香的草药芬芳,让他忍不住往那个老翁的方向望去。 他并没有试图求救,因为自己身上所中的毒,是江湖上公认的无药可医。 他面对着老翁,嘴唇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这时尽管求生意志还很坚定,但身上的毒与伤口的痛却淹没他的意识,他逐渐安静了下来。 老翁似乎听到了他的低哼声,转过头来,像是这时才注意到男子的存在。 「哎呀呀,原来你还没死啊!」老翁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让人听了气得吐血的话。 他看着手上的小袋子,用手掂了掂,发觉袋子里似乎还有两三颗药丸,他倒到手里一看,自言自语的说:「剩下的与其都拿去埋了,不如便宜了你吧!」 他起身,慢悠悠的晃到男子身边,然后将手中的药丸一古脑的全塞进他的嘴里,又将腰间葫芦的水倒了些让他喝下去,拍了拍手,便往来时路走去。 不一会儿,林间除了依旧倒在地上的男子外,只剩下老翁唱着山歌的回音。 「青山高,长江流,流到村上我心头唷~」 三个月后,谣传被五毒教追杀而亡的男子居然重现江湖,还让那些寻衅之人全都落荒而逃,且功力比受伤之前还要大增几分。 自那天之后,江湖中莫名传出一个传言,在一座大山中,有一个神秘的炼丹门派名为神农,其药可救死人活白骨,甚至还能让食用者的内力大为增进,重点是能解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五毒教之毒。 传说神农派隐身在高山峻岭之中,有得道老者做指引,周遭有仙禽异兽守护,门派之内全是得道仙者,武功高强…… 人性的贪念和谣言的威力让传闻越传越广、越传越夸张……终于在江湖中引起一阵寻找神农派的旋风。 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大山村。 初夏,春天播种的作物正拔抽出娇嫩的绿芽,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的,似乎可以预见秋季时的丰收。 田里,麻雀、白鹭鸶,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鸟类,成群飞掠过稻田,田埂上,穿着布衣、卷起衣袖的农人们,不是忙着施肥,就是忙着除草等农事。 离田地远一点的地方,炊烟从低矮的屋子中袅袅升起,其间夹杂妇女喝着开饭和骂孩子的声音,偶尔穿插着笑语不断,一派单纯朴实的农村景象。 位于大山村的一角,坐落了两三间红砖房,和村子里隔着一小段距离。 红砖房收拾得简洁干净,中午时刻却没有炊烟升起,只有后头的猪栏和牛舍鸡圈里的动物高昂的哼叫着,抗议主人不理不睬的饲养态度。 屋后则是一大片的农田,田埂边栽了几株大树,迎风一吹,便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为这初夏的午后添了几分凉爽的气息。 田中央,一个身着墨绿布衣的男人挽起袖子和裤脚,正弯着腰,查看着脚边的瓜藤。 男人的身材黝黑结实,看得出来是长年累月在田里工作的人,脸上带着专注的表情,只有偶尔看到长势极佳的瓜苗时,才会露出一点温柔的微笑。 整片田地里除了半亩田给瓜苗占据以外,剩下的地方全都栽满了一颗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白菜,脆嫩的绿叶顶端,往下是一片晶莹的白,椭圆的白菜在阳光底下看起来青翠可爱,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清风,骄阳,还有辛勤的农人,一派平静和乐的画面。 偏偏有不识相的人来破坏这宁静,一道高亢的嗓音从屋子前头刺耳的传来,让田耀农忍不住皱了皱眉。 「有没有人在啊?有的话就应个声,我张媒婆来了!」 田耀农皱着眉,迈开脚步往屋里走去,面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若不早点把她打发走的话,不知道她要在这里耗多久。 那高亢刺耳的声音,连他养的大肥猪听了都吓得直发抖。 一走进屋子,他眉头不禁皱得更紧,原本屋里有着清新的稻草味,可张媒婆走进来之后,空气里就布满了浓烈而刺鼻的胭脂水粉味。 他在离她几步的距离停下脚步,淡淡的问:「有事吗?」 张媒婆尖笑几声之后,甩了甩手上的红帕子,一脸暧昧的笑着,「田小哥,上次我跟你提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我那个外甥女可真是好得没话说,奶子大屁股翘,一看就知道很会生养,而且料理家务更是一把罩,要不是这附近的年轻人就属你老实、勤快又有出息,我怎么也不会主动上门来替她牵这个红线的。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明天就让人合八字、谈聘礼,包准让你两个月内成婚,一年之内生个白胖小子,如何?」说完,径自坐了下来,喘口气。 即便眼前的张媒婆讲得天花乱坠,彷佛她那个外甥女比他养的母猪还能生,田耀农仍旧无动于衷。 他摇了摇头,眼神平静无波,「不了,我不需要媳妇。」 农村里的男丁年纪到了,大多想娶个老婆好好的过下半辈子,而他在这农村,只是为了研究这个村里特有的菜种「玉白菜」而已,所以娶媳妇这件事情,他不考虑。 只是一再面对张媒婆的尖嗓轰炸,他开始有点厌了,或许他该找个媳妇来看顾家里,但是那也要他看得上眼,至于她说的那个外甥女,那就不必了。 听到他果断的拒绝,张媒婆瞬间僵了脸,但马上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子,宽大衣袖里的白胖手臂挥了挥,「哎唷,这天可真热啊!田小哥,我知道你这个年轻人对这婚嫁之事多少有点害羞,没关系,我可以体会的!过几天我再来,你好好考虑考虑,我那个外甥女不是我一个人称赞,可是远近驰名的,你好好考虑,我过几天再来。」 我呸!臭小子跩什么跩!要不是她那个外甥女名声真的太差,她犯得着求爷爷似的拜托他这个外地人来娶吗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少爷不成! 要不是看他还算老实,她还真不愿三不五时的来这里浪费唇舌呢! 说完,张媒婆摇着她的大屁股一扭一摆的走了出去,只留下田耀农懊恼的站在原地。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管别人、自说自话的女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老早就拒绝过这件事不下五次,每一次她就是能够换点新词来说嘴,并且在他干脆的拒绝之后,马上转移话题离开,像是刚才他什么都没说,过个几天她再卷土重来。 轻轻的叹了口气,田耀农转身走向屋后,往田里走去。 女人啊!就是麻烦,还是他养的那些动物和田里的东西好,不会对他唠唠叨叨,还能听他使唤,多好! 晚上,红砖房里,一女三男围着四方的桌子,在油灯照耀下吃着饭。 田耀农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自然只专心吃着饭,但是他不出声,他旁边的那一男一女嘴巴却不愿就这么安静下来。 「今天那个张媒婆又来了。」长得一脸白净的少年不满的嘟着嘴,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饭。 「她三番两次的往我们这里跑,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坐在少年身侧的田若水,一脸平淡,不过动筷的手却停了下来,忍不住蹙紧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至于最后一个白发老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死命嚼着口中的肥肉,完全没去注意其它人的对话。 「张媒婆是来说媒的。」田耀农一面盛汤一面淡淡的回答。 「又来了」田伯光厌恶的拧紧了眉头,「那个张媒婆肯定又是来帮掌门师叔介绍的,不过这附近不是端不上面的村姑,再不然就是跩得二五八万的女人,哪里会有掌门师叔看得上眼的。 「更何况张媒婆上次介绍的竟然还是她自己的外甥女,我去打听过了,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她外甥女不怎么正经,还说她根本就是朵三月红杏,随时准备爬出墙呢!」他虽然长得一脸白净秀气,完全不像个农家子弟,但是一开口嘴巴倒是毒辣得很,几句话批评完了张媒婆,还顺便批评了住在附近的所有女性。 「要不是掌门人不娶妻,那个张媒婆也不会一直上门。」田若水放下碗,直接点出重点。 娶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田耀农身上,而当事人则无视他们的眼光,一脸平静的喝着汤。 「掌门师叔就是太好说话了,要是我,就直接将张媒婆轰出去。」田伯光见田耀农不接话,自动转移话题,「啧啧啧!每次张媒婆一来,屋子里就全都是她身上那种让人闻了快晕过去的呛鼻胭脂味,真教人受不了。」说完,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证明他所言不假。 他们门派,向来着重五感的训练,尤其是味觉与嗅觉上特别下过工夫,即使只有一丁点的味道,都逃不过他们的感官,更何况是张媒婆那身几乎可以熏死人的味道。 若不是田耀农和田若水向来性格沉着冷淡,怕也是会像田伯光一样,跳起来开口骂人了。 至于旁边咬完肥肉又开始啃鸡爪的老翁……毕竟老了,训练再好的五感也退化了。 「大哥,我觉得你也该娶妻了。」田若水水漾的黑眸,专注而认真的瞅着田耀农。「不提张媒婆,你也该考虑生个子嗣来承接衣钵,成为下一代的掌门人,再说你若娶个嫂子回来,我们也不用老是请隔壁的花婆子来做饭了。」 现在住在这里,养猪喂鸡的工作都是她在做,虽然还不至于手忙脚乱,但要准备猪食和鸡鸭要吃的东西,还是得花她不少时间。 就算牲畜吃的不是问题,那人吃的东西总要想办法解决吧! 由于他们几个人平时在山上除了吃干粮就是烧烤,对于厨艺没有半个人精通,所以搬来这村子一年多来,都是拿银两请隔壁的花婆子过来帮忙煮饭。只是乡下人家煮来煮去,不是大肉一盘就是水煮青菜,他们又鲜少出门吃饭,吃了一年多,早就腻了。 一旁的田伯光也忍不住点头附和,「师……姑说得对!掌门师叔年纪不小了,也该娶个婶子回来管管家,也许花钱买个老婆回来也好。」别别扭扭的附和着田若水的话,一叫她的称谓,田伯光忍不住哀叹阶级的差别。 第二章 掌门师叔二十有三,比他大上六岁,按辈分喊他一声师叔也没什么,但是田若水明明小他一岁,只因为是师叔的亲妹妹,排行上硬是比他高一阶,害他得喊她师姑,不过幸好他长得一副娃娃脸,要不然若是长得老,还要叫一个小姑娘为师姑,他的脸才丢大呢! 一旁专注啃鸡腿的老翁终于放下油腻腻的手,参与饭桌上的话题,「哎唷,小媳妇好!小媳妇好!是该娶个小媳妇咧!」 田耀农看了看一桌子的人—有点疯癫但还是对小媳妇充满盼望的老奴、自家妹子和双眼发亮的师侄,知道自己是该好好考虑这个问题了。 神农派当然不会只有他们四个田家人,许多门人散落在四处研究各种奇珍异草,观察那些种植的成果,看是否能移回他们门派里。有些人则专门研究奇珍异草的功用,炼制丹药,仿效神农尝百草的精神,编出一本最完善的《百草经》和一本集炼丹之大全的《万丹录》。 而身为掌门,自然两种工作都得要擅长,这需要从小培养,所以传宗接代一事自然兹事体大。 花钱买个老婆回来也好!突然,田伯光打趣的提议钻入他脑海中,让他忍不住沉思起来。 这几年南边偶有水患,搞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卖身为奴的不少。如果买个自己还算看的顺眼的人回来当妻子,倒也不是不可,更何况卖人之事,几乎一个月就有三、四次,一次不成,多去个几次总会遇上喜欢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田耀农忍不住嘴角微勾,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他出声允诺。 闻言,其它三人都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惊的是一向无动于衷的掌门当真想成家了;喜的是他们知道掌门平素不喜欢太多废话,但只要说出口,必然会做到。 这一晚,田耀农反复斟酌着明天该拿多少银两去「买人」,其它人则沉浸在未来有当家女主人的幸福生活中,微笑入睡。 有好吃的饭菜又悠哉的生活,即将来临了。 昏黑的夜晚里,几辆马车停在城外的草地上,几个看起来不是善类的大汉说说笑笑的在外边巡逻着,马车里则拥挤的蜷缩着几个人影,有十几岁的少女,也有未满十岁的孩童。 不少人低声啜泣着,不知明天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对未知的恐惧全化成茫然的泪水,泉涌而出。 窝在马车最角落的女子,一身布衣,紧闭着眼,脸色不佳的靠在身后的马车上。 恍惚之中,苏荷似乎回到了过去的回忆—— 「娘,为什么我不能像其它人一样学武功?」七、八岁的小苏荷一脸稚气的问,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妇人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忍,却没办法告诉孩子残酷的事实,只得柔声安抚着,「女孩子不能学武,手会变粗,不好看。」 她没说的是,能学武的只有大夫人的孩子,而女儿虽然身在武林世家,但只是小妾的女儿,所以不能跟着学。说到底,是她这个为娘的亏欠了她。 苏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底还有一丝的疑问。那为什么大娘的女儿就可以学武?难道不怕手变粗吗? 但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看见了娘转过头去时眼中含着的泪水。 又过了一两年,苏荷看着爹又娶了不知道第几房的小妾进门时,她不再问娘那些傻问题,只是安静的随娘做些针线活,以贴补她们的日用。 「娘……休息了吧!」她担心的劝说就着微小烛光做针线活的母亲。 「不能休息,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大夫人说这个帕子是明天要给新姨娘的贺礼,要马上绣好才行。」 苏荷忍不住气恼的说:「家里有专门刺绣的下人,为什么这些活儿却要娘来做?大娘和她屋里的下人摆明了就是欺负人!」 妇人略带忧伤的安慰着她,「没关系的,有点事情做也好。」 苏荷那晚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耳边总回绕着熬夜做针线的娘亲的低喃声—「有事情做才不会一直伤心啊……」 等到苏荷又更大一点,娘却生病了,几乎没办法做事,而她们在宅子里的生活也更加的不好过。 她只能自己生火煮饭、自己劈柴挑水,还得要应付大娘不时的吩咐她做些下人的工作。 她这个苏府小姐过的日子,还比不上大娘身边的一个丫鬟。 苏荷对于爹还有苏家早就心灰意冷,但因为她还有娘,所以她忍下,继续在这座大宅子里努力活下去。 直到娘病重了,她却没有钱去请大夫来看病的时候,她再也顾不得任何规矩,冲到了大娘的院子里跪下。 「大娘,求求您!请大夫给我娘看看吧,求求您!」苏荷一边磕头,一边哀求着。 门紧闭,没有人出来看她一眼,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个个都用轻蔑的眼神等着看笑话。 她抬起头看着院子的那头走过去一个人影,她脚步踉跄的奔了过去。「爹—求求您替娘请大夫吧!她病得很重……」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甩了袍子,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甩头就走,任由她跌跪在冰凉的地上,一脸绝望而无助。 这一刻,苏荷知道即使自己在这里磕破了头也没用,只能失望的起身离开。 离开了那华丽的院子,回到了她居住的小院落,母亲已经快没了呼吸,她哀伤又急促的喊着,「娘……再等等,大夫马上就来了……」她的心却不断往下沉,因为她知道不会有大夫过来。 母亲慈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看透了什么,断断续续的说着,「如果……可以……离开这里……别做妾……」 记忆似乎从这里中断,之后她像个游魂似的办完了娘的丧事,就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不吃不喝也不干活做事。 不到一天,苏大夫人一脸怒气的来到她的院子,当下就给了她一巴掌,「死蹄子!不过就是死了个人,竟敢连活都不做?」 苏荷静静的看着那个身材臃肿的女人一眼,不抵抗也不反驳。 那种无悲无喜的眼神,让苏大夫人看了大为光火,上前又甩了她两巴掌,怒道:「不过是个妾生的,竟敢这样没大没小,来人!把她拖出去卖了!」她骄傲的命令,就是想看她跪地求饶。 苏荷任人拉着,咬着牙一字一句说,「我娘这辈子受的苦,总有一天会报应到你们头上,就在不久的将来,这里所有的人都别想逃过!」话里散发着她对这栋宅子的怒气。 当她被拉出苏府大门,她却忍不住哭了。哭,自己终于离开了这个痛苦的囚笼;哭,自己未来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当泪的咸味滑入唇中,苏荷也从过去的恶梦中醒来,她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和泪水,想将过去的种种悲伤也一并抹去,然后打起精神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离开那栋大宅子,全是因为大娘看她不顺眼,所以找借口把她给卖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结局,娘死了,她也按照娘最后的愿望离开了那栋宅子,不是? 离开了那个污秽的大宅子,她不用再看那些仗势欺人的下人脸色,不用再看到那些莺莺燕燕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而使出百般手段,更不必再看那些睥睨不屑的眼光,还有那令人伤感的一草一木…… 她该满足了,毕竟从她懂事开始,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那栋宅子。 就算现在在人口贩子这里,只能吃一些干硬的粮食和清水,但起码还能吃饱。过去,她有时候甚至还得饿着肚子干活,即使名义上是那栋宅子里的小姐,但她从来没享受过小姐应有的待遇…… 算了!既然都已过去,她也不打算继续把心思缠绕在丑陋的回忆里。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应付明天即将被卖掉的困境才是。 她可不想爬出这个坑,又掉到另外一个坑里去。 她的心愿不大,即便是被当成丫鬟卖掉,过着下人的日子,也强过从前那样的生活。 马车外头的天空开始透露着天明前的一点灰蓝,历尽沧桑的苏荷脸上也露出淡淡的坚决。 天亮了,她的人生也能重新开始了吧? 早晨的都城是热闹的,城门内挤着要出城的人,城门外挤着要进城的,而紧接城门的道路两边,有许多卖热食和早点的小摊子,传来阵阵香甜咸辣及各式各样的香味,许多急着进城或出城的百姓,也忍不住闻香止步,来上一碗香甜的豆腐脑,或者是来上一碗豆浆搭上一根炸得酥脆的油条。 第三章 载着苏荷和其它女孩的车子,也在护卫的看守下,顺利的驶进了城里。 另一头早上忙完田地巡逻的田耀农,正驾着牛车进了城门,只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 正巧掀开帘子的苏荷,只看到一个黝黑男人的侧脸,和他驾着牛车往反方向而去的背影。 那一刻,她莫名的感到失落。 那样的男人,看起来很平凡……却很符合她想象的模样。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真希望是那样一个男人买下她,让她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她就很满足了。 愣愣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苏荷叹了口气,放下帘子,从袖子里摸出了自己私藏的炭灰,涂抹在脸上和露出来的肌肤上,并拉松了自己的发髻,将木钗斜斜插上,原本还算清丽的人儿,顿时变成乡间疯妇般的可怖。 马车里阴阴暗暗的,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苏荷的小动作,至于那些人口贩子更不会注意自己的「货品」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手中的炭灰,因为紧张出汗而在手上沾黏了不少。一想到未来,她双手合十,不断祈祷着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 她忐忑不安的随着马车,晃荡着往人市而去。 往东市而去的田耀农并不知道这样不经意的交错,他被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给惦念上了。他一边驾着牛车,一边想着该买些什么东西回去。 若水要的几味草药,还有老奴的酒和几样给田伯光当零食的糕点,此外,他自己也有些农具要去打铁铺让他们重打…… 盘算了下,他打算先到打铁铺去吩咐师傅后,再去采买该用的东西,最后再去人市里挑人,应该也不迟…… 人市里,也算得上是人潮汹涌,大部分的人都像浏览商品一样,看着那些排成几排、等着要被卖掉的人。 虽说律法禁止人口私下买卖,但是在人市里却是不管的,而前阵子的水患连连,让人市突然兴旺了起来,不少大户人家或者一些有点余财的庄户,都打算趁这个机会替自己家里添点人手。 苏荷将自己的身子尽量往后靠,然后看着眼前的人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个的减少,买家也开始稀疏了起来,她的手心忍不住开始冒汗,知道改变她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最早来了一批青楼嬷嬷已经挑了一些看起来外表还算干净整洁的女孩回去,至于挑小妾的大爷是不会来这种人市挑人的,所以现在还在路上张望着买人的,多是准备买人回去当丫头或者是当管事的。 起码她现在不用担心自己会沦落青楼,或者是重步母亲的后尘了。 对她来说,当人家的小妾,并没有比沦落青楼好到哪里去。 青楼女子是为了吃饱饭而争,但在大宅子里,却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争,而她娘……就是人太善良,才会争不过而抱病死去。 「喂!那个,站在里面的丫头,站出来我看看!」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大剌剌的指着苏荷喊着,色迷迷的眼神不停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苏荷看了看左右,确定那个落腮胡的大汉喊的是自己,她稳了稳心神,故作一脸怯懦的往前走了一小步。 「大大……大……爷……」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话,还刻意把嗓音压低许多,看起来就是一脸的无知村姑样。 「啧!竟然是个大舌头!算了,女人关了灯都一样,大舌头也能凑合着用。」大汉不满的嘟囔了声,看了看她之后,又转过头去和站在一旁的人口贩子交涉价钱,「喂,我说这个丫头看起来又脏又黑的,而且还是个大舌头,这价钱可不能开得太高啊!」 人口贩子先是狠狠的瞪了苏荷一眼,然后搓着手陪笑,「嘿!我说大爷,这些可是我们从南方那边拉来的,价钱可不能再低了,一个人一两银子是最低价码,我做买卖这么多年,卖出去的货色哪个不是大家说好的,现在看起来脏些,回去洗一洗就行了,再说大舌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又没要这些丫鬟回去能说会唱,听得懂话会办事就行了。」 「我可不是要买回去当丫鬟的,而是打算买个回去当填房。」大汉说完,还不怀好意的冲着苏荷笑了笑,「家里缺个女人就是不行,我忙着做生意,家里没人管,连那些孩子都皮得不像话,所以这价钱还是得再降一降。」 苏荷一听,陡然一惊,双手绞着衣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要卖给这样一个男人啊!当丫鬟还无所谓,但是填房……想像他要趴在她身上做那些夫妻之事,她就忍不住浑身发冷,一咬唇,唇上咬出了一丝血痕。 不行!她一定要想方法脱困才行。 但是出身武林世家却半点武功也不会的她,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这困境呢?再说,她又没钱为自己赎身…… 她慌乱的看着那个大汉,希望他能够打消主意,但是看到他和人口贩子杀价杀得不亦乐乎,她只能瞠着惊恐的双眼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脱逃的方法。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的话,冒着被打死的危险,她也要逃走!她在心中下了决定。 突然,她看见了从另外一头走过来的男子,心一揪,眼中掩不住激动与期望。这不是刚刚在马车上惊鸿一瞥的黝黑男子吗?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呼唤,田耀农竟然真的转过头来直直对上了她的眼。她原本只是清丽之姿,独独那双眼顾盼生姿,此刻情绪激动之下,那双水眸像能说万般言语似的,更加吸引人。 田耀农走在人市中,看着路上稀稀落落的人群,对于今天最后的目的原本已不抱任何期望,没想到却对上一双灵动的眸子,让他忍不住一愣,随即迈步上前。走到那个看起来一脸乌黑脏乱的女子面前,他不管旁边的人正在讲价,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看,像是在观察什么。 苏荷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朴实刚毅的农家男子会是她今天最后的机会,就算他家徒四壁,也比跟着那个大汉来得好。 她连忙开口,声音中包含着无比的急切,「这位大哥买下我吧!我很能干的,什么都能做!」 田耀农斟酌了下,问道:「养猪会吗?」 「会!」苏荷没养过猪,但听过怎么喂猪,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很能干。 「养鸡养鸭呢?」 「会!我都会!」看着人口贩子那边似乎要谈好价钱,苏荷更加焦虑了,只差没说就算是青龙朱雀,她都会养。 「会煮饭吗?」看着她焦虑的小脸,田耀农还是不疾不徐的问着自己的问题。 「会!我会!」看见那个大汉已经转过头来看着她,她这次的回答明显带了些哭音。 田耀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向人口贩子沉声说:「不管他出多少价钱,这个人我出两倍价钱买了。」 抛下银子,不管大汉的破口大骂和人口贩子的笑逐颜开,田耀农只知道今天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来吧,跟我走。」他伸出手,看着突然愣住的女人。 苏荷前一刻还处在焦虑的情绪中,突然间却从地狱爬到了天堂,巨大的落差让她顿时有点无法适应。 他……真的买了她?她不可置信的瞅着他。 一只手接过了人口贩子递过来的卖身契,田耀农随手塞到怀中,然后看着她,「不走吗?」 简短一句话,惊醒了还在错愕中的苏荷。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急促的回答,「不!我要走!我要走!」 他这时终于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任由她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他,「走吧!再不出城的话,回到家就晚了。」 苏荷点了点头,快步跟在他身边,期待着回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家。 此刻田耀农的屋子里,出现了两个一脸不可置信的石化人偶,还有一个欢天喜地的老头子。 归咎原因,就是他们伟大的掌门人,竟然真的听从了田伯光的馊主意,去人市「买」了一个老婆回来! 昨天晚饭时听到田耀农应允会处理此事,大家内心就有个谱,但没料到居然今天就买人回来,这……这办事效率也未免太好了吧! 苏荷有点紧张的从田耀农的身后站出来,这时候的她,已经洗净了脸上和身上的脏污,头发也重新梳好,看起来小家碧玉般的清秀。 「你们好,我叫苏荷。」她羞涩的浅浅一笑,福了福身子。 一声问候,让石化的田若水和田伯光两个人终于回过神来。 第四章 田伯光忍不住冲上前去,近近的打量着这个被买来的婶子。 田若水性情沉稳些,不像田伯光那么失态,而是静静的打量着她,才抬头朝田耀农问着,「大哥,这就是我们未来的……」 田耀农打断她的问话,用眼神示意这个话题等等再提,然后低头吩咐苏荷,「你先到后头蔚房看有什么食材,弄个五人份的饭菜出来。」 她敛了敛心神,低眉回答,「是,苏荷马上去做,请老爷稍等。」 回来的路上,他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她未来的工作是什么,不过她观察过他牛车上的东西,大多是农家用品,加上他问她的话,让她不禁猜测他应该是买她回来当丫头的,所以没有任何怀疑,恭顺的行了个礼之后就往厨房走去。 当然,她没有注意到她离开之后,田耀农投注在她身上的深沉目光。 田伯光狐疑的看着田耀农,忍不住多嘴问着,「掌门师叔,怎么婶子叫你老爷?不是奴婢才会这么称呼的吗?难道你没同她说,买她回来是当女主人的?」 看着一脸好奇的田伯光,和满脸不解的田若水,他也不多加解释,只淡淡的说:「等吃过饭再说,现在先把嘴巴给我闭紧,我自有考量。」 田伯光和田若水立刻闭上嘴,尤其是看到他最后抛过来的警告眼神,暗自嘱咐自己千万不可多嘴。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跟在田耀农身边的时间可不算短,自然知道他那看起来无害的外表下,藏着不容人质疑的强硬态度。 他说他还有考量,就代表他已经有了打算,若他们不识相的打乱了他的计画的话…… 两个人互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 嗯!在田耀农说可以之前,他们一定要把嘴巴闭得牢牢的,比焊过的铁桶还要牢才行! 毕竟看起来老实的人,发起狠来可是不容小觑的啊! 走进厨房,就算是在苏府中看惯了众多食材的苏荷,也忍不住一脸吃惊。 在这不算小,但收拾得很干净的厨房里,有着不下二十多种的大量食材,而乱有些还奇怪得很,明明是南方的菜却在这里出现,明明是夏天却有冬天的菜,让她心里打了个突。买下她的主人只是平凡的农家子弟,为何他厨房的食材竟令人讶异? 除了几个装腌溃菜的瓮子和米瓮水缸外,就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架子,大的架子装的就是让她惊讶连连的食材,而打开小的架子的纱门,里头放着一个一个的小陶瓮,她随手取了几个出来嗅闻…… 这些竟然全都是做饭用的香料?! 本土香料极少,而这里的香料许多更是前所未闻,许是海外来的东西,单就这柜子的香料拿出去贩售,也许能卖白银千两,这惊人的发现,让苏荷有些恍神,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样的家? 摇了摇头,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毕竟她是来当丫鬟的,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便是,其他的不必多想也不必多问。 想通之后,苏荷俐落的生火、切菜、洗菜,在蔚房忙得不亦乐乎,这些事情她早已熟练,毕竟以前在苏家,她就常在蔚房干活帮忙。 没多久,厨房飘出阵阵香味,白米的香味,还有几样小菜的味道,随着风飘散到前面屋子,让田家人全都引颈期盼今天的晚饭。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苏荷将碗筷摆上桌,然后将煮好的饭菜——端上桌,直到把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后,她才忐忑不安的站到一边。 虽说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挺有自信的,但这里毕竟是北边,而她打小学的又都是南方菜色,她怕自己做的不合主人家的口味。 田伯光几个人老早就被厨房传来的阵阵香味给勾引得快要受不了,一等她把饭菜摆好,每个人马上坐上自已的位置,然后盯着一家之主田耀农看,就等他发号施令才敢开动。 田耀农略微皱眉,然后转头看向苏荷,「下次不用做那么多菜。」 她看了看桌上,一道红烧豆腐、一个辣子鸡、一个烩白菜,还有一个卤猪蹄和一碗笋丝肚片汤,而且每个分量都不少…… 她焦急的解释,「老爷,我刚刚只想着要好好煮一桌菜出来,一时间分量没打抓好,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就怕主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会不要她。 「没事,以后多注意一下就好。」田耀农沉声安抚。「过来一起吃。」 见她摇头,固执的站在后头,他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她过来。 苏荷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老……老爷……这样不合规矩的!我、我应该先等老爷你们吃完再吃,假如不够,后面有很多草饼,我吃那个就行了。」田耀农看她一脸卑微,一副畏惧他生气的模样,忍不住皱眉。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紧揪着自己的衣摆,垂下头去,「我不知道吃剩的可不可以吃,不然的话我只吃草饼就好,真的!我吃不多,只要两个……喔不!一个草饼就够了。」 「去拿你的碗来,一起上桌吃饭!」瞧她低垂惊慌的小脸,田耀农忍不住恶声恶气的指示。 之前她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剩饭吃不得?还想一个草饼当一餐? 她以为他是买她回来苛刻的吗?望着她那明显营养不良的单薄身子时,满腔怒气转眼全化为心疼。 好好的一个人,是受到怎么样的折磨才变成这样处处卑微、畏畏缩缩的个性。听见他似乎充满怒气的声音,苏荷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甚至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迳自急着说,「这样……不合规矩……」 田伯光忍不住插话,「什么规矩?在这个家,掌……不是!小叔的话就是规矩,我们家也没那么多忌讳,小叔要你坐下来一起吃,就一起坐下来吃吧!」他差点就要把掌门两个字喊了出来,但一想到在外人面前须按照对外说好的身分称呼,所以连忙改了口。 呼?好险!刚才那个掌字才刚出口,掌门师叔锐利的眼光就扫了过来,幸好他反应快! 苏荷怯怯地不敢靠近,田耀农干脆用力一拉——「坐下,伯光拿个碗来。」并以让人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好了,吃饭。」苏荷咬着唇,原想站起来坐到一边,但田耀农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只能乖乖坐在原位,不敢乱动。但因为他坐在身边的关系,她忍不住羞涩了起来,为了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她端坐在椅子边缘,彷佛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准备退到厨房似的。 田耀农看她战战兢兢的端着饭吃得很辛苦,忍不住放下碗筷,一把将她拉近一点,「吃饭就吃饭,坐椅子坐成那样,难不成你打算吃饭吃到一半去逃难啊?」 听到此话,餐桌旁的其他人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却又不敢在掌门面前太过放肆,只得埋头扒饭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看得出来忍得有点辛苦。 苏荷则是被他这番打趣的话说得满脸通红,低头猛吃,突然一只鸡腿放到她碗里,她不禁疑惑的抬起头。 「别光吃豆腐,吃些别的。」田耀农淡淡的说,然后不管她怔愣的表情,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苏荷眼眶泛红,一颗心加速的跳动着。 丫鬟与主人家同桌用饭本来就不对,而他还亲自替她夹菜?!这下她真的是搞不懂了。 虽说她特意隔了些距离,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青草味道,还有比她高出许多的体温。那温度让她想起今天他伸出手让她握着的时候,给她很温暖、很可靠的感觉……似乎可以放心的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他。 想到这里,苏荷忍不住又红了脸,暗啐自己也未免太不知羞了,他买她回来,他就是老爷,她怎么可以动这种不该有的念头?! 只是……她忍不住偷观他,心似小鹿乱撞。 他真的就像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男人,一个能够和她平凡生活的男人,即使粗茶淡饭,夫妻两人再加上几个孩子,就这么幸福平淡的过一生就已足够…… 想着想着,她放慢了吃饭的动作,不禁恍神起来,却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全都落入身边男人的眼中。 不过就是吃个饭,看着她的脸一下喜一下忧的,田耀农不明白她怎么可以有这么多的表情? 女人的心思对于田耀农来说,是道难解的习题,不过,这点疑惑一下子就被他抛到脑后。 第五章 由于被人下了禁口令,其他人也没像平时一样多嘴,而且为了留给这对男女一点独处时间,几个人快速吃完饭,就随便找个理由跑了。 闲杂人等走了之后,田耀农也没呆坐着,起身走到后头另外建的大灶上,开始煮猪食。 苏荷收拾妥碗筷,见他自己动手,连忙站到他身边,抢过他手上的大杓,「老爷,您去休息吧,这些工作我来做就好。」 见她因为收拾东西而额头冒出汗,他忍不住说:「这一点事情我做就好,你去休息。」 她却执拗的站在旁边,朝他伸出手,「老爷,您花了两倍的银子买我回来,我当然要认真做事情回报您,更何况我还不累,这些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一旦她认定的事情,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在人市被他买下的那一瞬间,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回报他,现下怎么可能自己在一边休息,却让主子忙着呢! 再说,她当时只是凭着一时的冲动打定主意跟着他,但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却不清楚,在摸清他的个性前,她又怎么可以随便呢! 「我说不用,你去休息。」田耀农看得出她的倔强,却仍坚决不让她再忙碌下去。 人市买卖,这些被卖的人大都要站上一上午,后来坐上牛车回到家,她又马上忙着生火煮饭,累得她小脸苍白,即使她嘴上说着不累,但是眉眼之间却透露着明显的疲惫。 苏荷咬着唇站在一旁,就是不肯离开。 田耀农黝黑的眸子直盯着她,大手不自觉的轻抚上她的秀发。 他的举动让苏荷绷紧了身子,惊惶的眸子望着他,却不敢妄动,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还有益发靠近的温热气息盈满鼻间。 「老老老……老爷……您要做什么?」脸色苍白的她,全身僵硬,心底窜起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 田耀农的手顺着发丝而下,在她背后几个轻点,她突然像失去了力气一般,差点滑坐在地,他及时扶住她,轻笑着将她搀扶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然后走回灶边继续看着火。 见他没有其他动作,苏荷意识到这似乎是点穴的手法,惊慌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 厨房里,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剩下柴火劈哩啪啦燃烧的声音,墙上挂着一盏油灯,苏荷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小凳子上,观察了好一会儿,她有些失神的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心中思绪止不住的翻腾。 原来,他是真的心疼她,要她好好休息一下呀……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却又有种涩涩的感觉。 她已经多久没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累了就休息,顺便先烧桶热水梳洗,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田耀农熄了火,把灶上的东西自到另外一个桶子,撂下话后,双手一提,便推开后院的门喂猪去了。 苏荷一愣,发现自己能动了,连忙往旁边的水缸看去,虽然水面映照出来的脸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发丝凌乱,面容憔悴。 「啊!」她小小的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无所觉,以这么憔悴的脸色面对他。 小手紧紧捂着脸,她困窘不已,不敢再多看他离去的背影一眼,一心只想着赶快烧桶热水把自己打理好。 女为悦已者容,她没有发觉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只想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最好的—面。 这时候的她只知道,今后不想让自己糟糕的一面再出现在他面前,她希望出现在他眼前时,至少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自己。 当田耀农喂好猪回来的时候,看见苏荷穿着原本的衣服站在门前,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不是要你梳洗一下,先休息的吗?」 苏荷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慌忙解释,「不是的,我梳洗过了……只是、只是……」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越说越小声,几乎是含在嘴里。 「只是什么?」看着她有点微湿的头发,田耀农知道她应该是梳洗过了,那为什么衣服还是先前那一套? 「我……我没有换洗的衣服……而且屋子里没有房间了……」她低着头小声的低语。 方才真是尴尬困窘,她兴匆匆的稍微梳洗打理好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物,不得已只好又把脏衣服穿上身,然后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房间恰恰好只有四间,主人家一人一间刚刚好,她顿时有点欲哭无泪,这里甚至连柴房都没有,叹不成她只能窝到猪圈鸡舍里去睡觉吗?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个法子,所以才会让他喂猪回来,就看见她傻站在门口的呆样。 她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站岗啊!只是,她不敢去敲其他主子的房门,不知道该睡在哪里才好。 看着她局促不安的站着,活像个可怜的小媳妇,他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该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人市里,但是看她的言谈举止,之前应该是生活在不错的府里,所以对规矩礼节才会特别注意。 只是这样的性子,在这种乡下地方却容易吃亏,这里像张媒婆那样个性的女人可多着,她假若不懂得反击一定会被欺负。 从买下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她,煮饭不过是做最后确认,确认她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做的女子。 她求助时那种无措和不放弃的眼神,是让他愿意停下脚步的原因,后来她即使恐惧却仍旧坚定的回答,让他下定决心把她买回来。 在回来的路上,她除了向他要了一盆梳洗外表的清水外,剩下的时间她就只是静静的坐在牛车上,脸上没有一点不满也没有一点嫌弃,让他对她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当然,最后确定把她留下来的,不是那一桌菜,而是她做饭时候的那种认真和满足,彷佛这样的平凡生活就是她心所向往的,她没有半分不满,反而很快乐很认真的去完成。 他曾经想过,他要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要忙于农作,所以不可能金山银山富贵满窝,也许一辈子可能就窝在山野田间,所以他要的女人要能够吃苦,要能乐于生活,另外,也要能做饭或帮忙农事。 当然,他在想这些条件的时候,并没有个具体的人选,只是以自己的需要想出了这些必要的条件。 现在这些条件,全在眼前这个湿着头发、一脸困窘的女子身上实现了。 白皙的脸蛋,细长的柳眉,小巧的菱唇,娇小的身段,就像个平凡的小家碧玉,只有专注的看着她脸上那双灵动的黑眸时,才可以感觉到她的特别。 她是能够勇于面对未来,并且能够坚定自己的意念走下去的坚强女子轻叹口气,田耀农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中,苏荷有一点挣扎,想要把手给抽回来,最终挣脱不了他的力量,只好由着他,只是小脸上的红晕不曾肖甚遇。 走进房间,苏荷虽然害羞,但还是忍不住打量了四周。房间里有着已经铺好的被褥,但是除了那张大床和一张放茶水的桌椅外,没有其他装饰,虽然可以看得出来有人住,却不像是给女子住的,反而像是男人的卧房。 她倒抽一口气,看着还握着她手的男人,「老老……老爷,这房间我……」 田耀农轻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先坐下,我有事情要说。」见他眼中并没有什么不轨的神色,虽然她还是有些紧张,却不再惧怕,安然的坐下后,疑惑的抬头看着他。 「我买你回来,不是要让你做丫鬟的,而是跟我成亲,当我的妻子!」他没有拖泥带水,直接把该说的话一次说完。 苏荷觉得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因为她方才似乎听到了不可能听到的话。她不可置信的低呼,「老……老爷……您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哪有人到人市去买妻子的呢? 她是听过有些条件不好的男人会到人市去买人作填房,或者是一些富家老爷会买回去当做侍妾,但是买一个妻子?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我不开玩笑。」田耀农平淡的说,「怎么,你不愿意?」 苏荷愣了一下,急急地说:「不!我不是不愿意,我是……我只是不敢相信……老爷您买了我当丫鬟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没有想过其他的……那不合礼数……」 她已经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而且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 第六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怕看到他太过认真,还是一脸开玩笑的神情?「那些理由都不算是理由,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三天后成亲。」田耀农倒了杯茶水喝,迳自下了最后决定。 说完,他突然记起她身上的衣服,打量了她一下,「明天你先跟若水借两套衣服换洗,然后叫若水带你去买几套衣服,还有嫁衣。」 苏荷还是无法置信,呆呆的开口,「这样不好吧……」却不知道这个不好到底是借衣服不好,还是娶妻那件事情不好了? 总之,今天她从紧张害怕到高兴到此刻的惊喜过度,心绪剧烈波动,让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没有什么不好,床给你睡。」田耀农把她赶到床上坐好后,他才拿起铺床的草蓆在地上一铺,就着一件长衣就打算睡觉。 苏荷小嘴几度张张阖阖,想说男女睡在一室是不合礼教的,又想她当不得他妻子,还想…… 心思百转,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她讷讷地发怔了半晌,最后只能静静的躺上床,然后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伟岸背影,一滴清泪突地从颊边滑落。 「谢谢……」她的轻喃如同泪水轻轻地消逝在空中,无声落地。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够遇上这样好的男子,但是她知道,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好好的报答他。 不为其他,只为这一时的安稳,这一夜的安眠。 她的意识渐渐被涌上来的疲惫给吞噬,然后沉沉的进入梦乡。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田耀农却翻身而起,看着莹白月光下那张平静的小脸,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泪已不见,但他心中所生的柔情却缓慢滋长。 不得不说田氏一家人除了种田、养牲畜一把罩以外,办事也相当的有效率,第二天苏荷起床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但是田耀农已经不在房里,而她的床边也多了一套新的换洗衣物。 她急忙下了床,换上衣服,盥洗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才一打开门,她差点撞上田耀农的胸膛,连忙踉跄的后退几步,腰上却多了一只大手扶住她。 「老……」 「我不老,成亲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 苏荷呆愣,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小嘴张张阖阖的,却挤不出半句话来。 田耀农这时候才想到还没介绍过自己叫什么名字,连忙说道:「我叫田耀农,昨天跟我们一起吃饭的一个是我妹子田若水,一个是我侄子田伯光,另外一个老人家,你叫他田叔就行了。」 「我、我知道了。」苏荷低下头,不敢看他,「田……田大哥,我先去做饭了。」她说完羞涩的跑开。直呼他的名字她还是喊不出口,称呼他田大哥已经是她的极限。 看着她桥羞跑开的背影,田耀农没有开口拦住她,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有一个女人帮忙打点早饭的滋味,真是挺不错的。 苏荷做完了中餐之后,才想起似乎没有人说要回来吃饭这件事,但饭菜都煮好了可不能浪费,她想了想,从厨房里翻出食篮,将饭菜仔细的装好,打算亲自替他们送饭。 初来乍到,她沿途问路,顶着烈日骄阳急促的走着,但她心中还残留着昨晚的羞涩和温暖,脚步不觉的轻快起来。 快接近田地的时候,她看见了田伯光和田耀农站在树下说话,她想着可能是在讨论重要的事情,打算静静的走到旁边把食篮放下后就离开。 但是她人才刚靠近,就被正在谈话的两个人给发现了。 她怯怯的笑了笑,「我替你们送饭来了。」 田伯光管不住自己的嘴,调侃的说着,「婶子,来送饭啊?还没成亲就懂得体贴夫君了,真是不错。」 「没……这是我应该做的。」 田耀农看了他一眼,那警告的眼神让他机警的闭上嘴。 三人之间顿时一阵安静,最后还是苏荷先打破了沉默——「对了,我去拿一点干草铺在地上,天气热,直接坐在地上不舒服。」说完,她转头要走,但小手却突然被大手给拉住。 「我去就好。」 被那温热粗糙的大手握着,让她既惊讶又羞涩的望着他,随即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紧紧的握住,并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她。 她害羞的撇过头,脸上火辣辣一片,连拒绝他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他牵着她的手,那粗糙的手指不时的枢着她的掌心,麻麻痒痒的。 那怪异的感觉,让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他,要是往后的日子都能让这双温热的大手牵着,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幸福吧?想到这,她羞赧的小脸上泛起了满足的微笑。 即使一手握着苏荷的手,也不妨碍田耀农俐落的动作,他搬来干草铺地,铺好了地,将食篮摆上,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坐下,这一切是如此自然,彷佛本来就该如此似的。 等到三人都坐下后,田伯光先把篮子里的菜端了出来,然后一脸暧昧的看着旁边的两人偷笑着。 「老……昵,田大哥,我先替您擦擦汗吧!」看到他脸上热汗直流,苏荷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帕子,替他擦拭。 田耀农任由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先是他的眉眼,然后是双鬓,最后来到他的领间,突然之间,他发觉两个人几乎是脸对脸,十分靠近,他伸手握住她拿着帕子的手,四眼相对,彼此呼出的气息交缠着,似乎连心跳都靠得很近…… 「咳咳咳!」田伯光看戏看得太入迷,不小心被塞入口中的食物给噎住,呛咳出声,这才打断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氛。 苏荷羞极的抽回手,连忙站起来,急促的低声说:「我我我……我回家吃饭。」 田耀农失望的看着她抽回手起身,那帕子的清香似乎还在他的鼻尖萦绕。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狠狠的瞪了破坏气氛的师侄一眼。 田伯光被瞪得委屈,嘴里嘟囔着,「人家回去吃饭有什么不好?就算是你买人回来替你生孩子,也不能这么虐待人家吧!」 原本急着离开的苏荷听到这话,倏然停下脚步,一脸怔愣的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被买回来生孩子的?」 见她表情不对,田伯光知道自己闯祸了。该死!该不会掌门还没跟她说清楚吧? 田耀农直视着她,点了点头。 苏荷脚步踉跄了下,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原来……原来是这样……我就想怎么可能会有人把奴婢当正妻呢?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努力尽早给田大哥生个胖小子的……」 她语气平静,脸色却越来越苍白,那些话甚至不知道是在说给田耀农听,还是在说服她自己。 田耀农走到她面前,一手抬起她的脸蛋,她失落的神情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他沉声开口。「我的确是为了找个女子替我传宗接代才买你回来,但是,不是谁都可以!如果不是看到你,或许我转头就走,因为我要找的不只是我孩子的母亲,还是能陪伴我一生的妻子。 「我看见你,就认为你是最适合的那个人,虽然我给不起你荣华富贵、绫罗绸缎,只有粗茶淡饭、布裙荆钗,但至少我可以让你三餐温饱,这样你还有任何问题吗?」 苏荷没想到他会对她解释这些,他是可以不用跟她解释的…… 怔愣地望着他,看着他一脸认真,她感受到自己是被在意的,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笑。 「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要绫罗绸缎,我只愿平平凡凡的跟你过一辈子!」说着,她的脸上滑下一滴泪,她将脸靠上他的胸膛,将自己的脆弱埋藏在他的胸前。 真的!她不奢望住好穿好,只想平平淡淡的过生活,有了他的真心,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彷佛已经降临。 田耀农的心中震荡不已,她富含情感的倾诉,一字一字的融入他的心坎里,让他紧紧的搂着她不放。 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没有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但是相拥两个人,心中却无比踏实。 而那个挑起话端的祸源,则是悠哉的吃着饭,边看着这场情感大戏,然后感叹了起来。 谁说庄稼汉子不浪漫了?瞧,这不就是柔情蜜意! 三天很快的过去了,其间本来老是窝在自己房里配药丸的田若水,被挖了出来帮忙采买新娘要用的东西,以及苏荷的一干日常用品田伯光负责采买一些婚礼用品.,至于田叔,则是啥都不用做,依旧每天拎着个葫芦,四处晃荡。 第七章 由于田氏一家在这里没认识多少人,而他们也不打算引人注目,所以婚礼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象徵性的给附近比较熟识的几户人家送礼,然后晚上自家人扮起司仪和宾客,穿上红衣、红裙,点上红螺烛,再贴上红囍字就算完事。 成婚当晚,苏荷心情忐忑的坐在床缘,想着那个买了自己的男人已经在今天变成了她未来依靠的良人,想着等等喝交杯酒、还有晚上的洞房花烛夜…… 因为忙了几天,其他人喝完喜宴之后就早早回房休息,所以苏荷并没有等太久,田耀农就已经推门进来。 房里,多了许多女人用的摆设,一边小桌上,燃着两根火红的龙凤烛,那昏黄跳动的火光,让房间里多了几分暧昧的喜气。 看着穿着嫁衣坐在床上,双手却紧紧揪着帕子的女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一种需要守护的责任。 那个娇小的身影,未来会天天陪在他身边,替他洗衣煮饭、生儿育女,然后直到老死为止,一想到这,他之前对于娶妻这件事情,只当是交差的心情也悄悄转换成为一种甜蜜的责任。 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然后绕过她的手,两人同时饮下这杯交杯酒,红烛跳动的火光,在他眼里幻化成某种闪烁的情绪。 「夫……夫君……」没有人教导过她新婚之夜该做什么,面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全身颤抖,尤其他眼中的火像是要把她燃烧殆尽一般,更是让她想把身体往后缩起。 「别怕……」他低哑的嗓音说着。 苏荷眼眶盈满了泪,身体益发抖得厉害。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好人,是她未来依靠的良人,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忍不住颤抖。 她总会忍不住想起,她被卖掉之前的那个夜晚,不停地有人扯着她往外拉……她不能害怕,因为她得替他生下孩子! 「我……我不怕……我不怕……」她抖着声说道,重复一次又一次,却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已,但上下碰撞的牙关却一次次的反驳了她说的话。 田耀农眼中的火光淡了些,深思片刻,他退了步,看着她双眼已经略微无神,这情况不像只是害怕新婚夜的羞涩。 他转身,从柜子里的暗格里取出一颗绿色透着清香的药丸,稍微化了点水让她咽下,她才稍微平静下来。 眨了眨眼,苏荷想起刚刚自己失神的举动,脸上忍不住泛着慌乱,「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的…… 田耀农轻搂过她,大掌轻拍她的背,轻声在她耳边低语,「没事……没事了。」 一接触到他温暖的怀抱,苏荷终于忍不住抱着他哭了出来。 她的哭泣几乎是无声的,只有偶尔听到的啜泣声和他怀中慢慢沾染的湿意,证明了她正在哭泣。 等到她不再啜泣,他才停下安抚的声音,然后走到放在一旁的脸盆,用帕子沾了点水之后递给她。 「擦擦脸吧!顺便把头上的东西给摘下。」 她头上还插着几支钗子和头花,他怕自己动手会让她又害怕起来,索性让她自己来。 苏荷害羞的接过了他手中的帕子,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拆卸首饰,等到她打理好,转头一看,他已经脱下外衣,正准备脱鞋上床睡觉。 就在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朝她招了招手,「睡吧!我什么也不会做,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她还是傻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双脚也没挪动半分。「我……」 田耀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拍了拍被褥,「别你啊我的了,赶紧睡吧,明天早上帮我多弄一个蛋就行了。」 苏荷见他真的打算睡了,才移动小步走到床边。「田大哥……对不起……如果你真的要的话,我可以忍耐的……」她咬着牙,脸色苍白的说着。 她有今天这样安稳的生活是他给的,更何况她已经嫁给他,即使害怕又如何,她想她可以忍的。 田耀农没有马上回答她,房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就在苏荷以为他真的睡着时,他只淡淡的道:「上床睡吧!别想太多,还是你以为明天不用干活了?」 她怔愣了下,随即露出笑容,手脚俐落的爬上床,乖乖的躺好。 就在她躺好的瞬间,田耀农突然伸出大手将她搂入怀中,吓得她全身僵硬,但他只是搂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背。 「田大哥……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生个孩子的……」 「睡吧!什么都不用想。」 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催眠曲一般,在她耳边不断响起。 苏荷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在这低喃声中被安抚了下来,她放松身体,偎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温热的体温将她冰冷的心渐渐融化……她的眼皮越来越重,似乎过去所有的疲倦全都一拥而上,她抓着他的中衣,含糊不清的说:「田大哥……等我……终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我要一辈子都陪着你……一辈子……」 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田耀农知道这个小女人总算是安心的睡着了。黑暗中,他低头看着她带着泪痕和浅浅笑容的小脸,低语回答,「我等你!」新婚之夜,他们没有激情缠绵,但是紧拥的两人,却都感觉到彼此的情意已滋长,深信他们会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 情动,不在轰轰烈烈,而在两人交缠的呼吸之中。 成亲后的第一个早晨,虽然天才蒙蒙亮,外头还是阴阴暗暗的,苏荷却觉得这个早晨比过去每一个早晨都还要来得让人清爽万分。 坐起身,她看见田耀农已经在房间内洗脸更衣,她拉了拉衣裳,然后跳下床,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正要放下的布巾,然后递上青盐和一杯清水让他漱口,然后又忙着替他张罗外衣和新的鞋袜,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田耀农看着她在房里转来转去,忍不住扣住她的肩膀,低笑,「别忙了,我等一下就要下田去,忙这些做什么?」 她转过头来,正经的说:「田大哥,既然我已经成为你的妻子,就得要好好照料你的生活起居才行,以前没个女人帮你打理也就算了,现在有我在,就算你只是要去下田除草,我也要帮你打理得一身清爽整齐,这样才算尽到为人妻的本分,更何况你都不计较我昨晚不能……我更应该要在其他方面多多努力才行田耀农被她一段抢白给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摇头失笑:「别想太多,不过你要做就做吧!」 她浅笑着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田大哥可以不想,但我怎么能够不多想呢?好了,衣服弄好了,我先去做饭,田大哥,半个时辰就可以开饭了,我会替你多煎一颗蛋的。」 「好。」他笑着回答,眼神突然一凛,几个跨步往门口走去,猛地一开门,田伯光和一脸尴尬的田若水正窝在门边,摆明了刚刚他们在偷听。 见自己的行为被人拆穿,田伯光干笑几声,「嘿嘿,我是来问婶子今天早饭做什么呢?」 田若水脸皮薄,但是胜在较为冷静,淡淡抛下两个字,「路过。」说完之后,马上逃离现场,只有脖子淡淡的红晕可以证明她的不好意思。 「下次敢再偷听,两天不准吃饭!」田耀农可不管他们找的那些可笑理由,敢来偷听他和妻子私密对话,就要有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苏荷一看见小姑和侄子竟然躲在门外偷听,当场羞红了脸,跟在田耀农的身边,扯着他背后的衣服,不敢出声。 多羞人啊!幸好他们并没有弄出令人害羞的声响,否则让他们听到了,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出房门了。 在夫君赶走了两人,她确定外边没有其他人之后,才顶着一张红脸慢慢走出去,小声地说着,「我……我去做饭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小跑步离去,转身之前那嫣红的双颊仿如红苹果一般,让田耀农深刻难忘。 「朱果的红……果然美丽。」就不知道藏在那红艳下的口感如何了。他的心突然骚动了起来。 离去的苏荷万万想不到,她一心以为很「正人君子」的温厚丈夫,在她转身之后,竟在心中盘算着何时才能够把她吞吃入腹,并且已经在研究她吃起来的口感如何了。 当然,她不会知道,而田耀农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跟他朴实面容完全不搭的邪魅笑容。 第八章 在真正让他的小妻子明白他的本性之前,他还要好好的保持「正人君子」和「柳下惠」的形象。 天色微亮起身,打点丈夫梳洗,然后做饭、喂养牲畜、打扫内外、熬煮茶水送给忙于农事的丈夫,然后又是做饭、缝补衣裳和洗衣,种种杂事循环再循环,就是现在苏荷一天的写照。 很忙很累,但也很充实很快乐,她每一天都祈祷着这样的日子能够直到白首。 她念过一首诗,只有一句她是清楚记在心里的,其他的她已经记不得了——「悔叫夫婿觅封侯」。 男人一旦心大了,就不能保证真心.,生活一旦多了权利富贵,就会跟着多了尔虞我诈的心计,日子也无法再归于平淡。这是从父母身上看到的,她永远不会忘记。 所以即使现在的日子过得只能算是小康,每日的开支都需要仔细盘算,但她却过得心甘情愿。 不为其他,而是这样平淡的日子,让人眷恋。 苏荷平静幸福的脸上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然后将早上煮好的绿豆汤从冰凉的井水中拿起,放入提篮里,慢步走向后边的田埂。 「田大哥,过来休息一下吧,我煮了绿豆汤,可以退火。」她粲笑着站在田埂上挥舞着手,呼唤着她的丈夫。 田耀农站在田地里,因为方才引水入渠而弄得全身湿透,轻薄的衣裳黏在身上,加上炙热的阳光照射下,让人感觉又热又湿又黏,万分的不舒服。 看见妻子站在田埂上呼唤,他一边擦着汗走向她,一边脱下湿黏的外衣披在肩上,丝毫不避讳的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胸膛,身上的水滴随着他肌肉的曲线滑落至腰际之中隐没,让附近几个同样来找家里人的小媳妇看了,都忍不住脸红红的跑走。 那些经人事的仅仅是匆匆一瞥就连忙跑走,更不用说苏荷了,整个人轰地一下从脖子红到脸,甚至连耳根子都红通通的,眼前的他让她无法直视,只好垂下眼,避看这令人脸红的美景。 「怎么了?低着头看什么?莫非地上长出金子来不成?要不怎么看得那么专心?」田耀农挨近她。 苏荷抬起头想辩骏,谁知道一抬头,那赤裸裸的胸膛竟然就在眼前,让她惊呼一声之后,连忙又红着脸低下头,「没没……没有,喝绿豆汤吧!我用凉水镇过了。」她蹲了下去,从篮子里自了一碗绿豆汤之后,眼睛依旧只敢看地上,双手捧得高高的,将绿豆汤碗递给他。 他什么都还没做呢,她怎么老是看见他就像点柴火一样,一看他脸色就刷地泛红,让他不禁担心她哪一天会不会真的就这样烧起来了? 见妻子像在供神明一样「无比虔诚」的将碗端得老高,让他忍不住想逗弄她一下。 他伸出手正要接过碗,粗糙的大手有意的划过她的小手,并轻轻握了下,谁知道她被这样轻轻一握,整个人抖了一下,碗就这么抖出了手。 「啊!碗!」见碗就要摔落,苏荷连忙想去接,但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扑进田里去喝烂泥水—— 田耀农一手快速抄过盛着绿豆汤的碗,一手捞住她的腰,一手一个,接得刚刚好,绿豆汤甚至不曾洒落半滴。 「呼,还好……啊!」苏荷正庆幸自己没搞得灰头土脸之前,就发现自己竟躺在田耀农的怀里。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劳动过后的汗水味和青草泥土味混合出一股阳刚的男人气味,还有那稳定又让人心安的心跳声……她朝他怀里缩了缩,第一次不再抗拒他的靠近,而是主动接近。 田耀农自然也发现了她的转变,一手稳稳的捧着碗,一手勾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带。「不怕了?」 虽然说婚后每晚她都窝在他怀里睡到天亮,但必定先僵硬身体再慢慢放松,至于早上若是她先早起,一定立刻跳下床,不敢和他多待在床上一时半刻。 所以对他来说,她现下这样主动的亲近,根本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顿时让他喜上眉梢。 成亲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样的进展其实相当缓慢,但是看到她一天天融入这个家,一天天笑得更加开心,一天天更加能够接受他,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到欣慰。 一开始对她只有一点欣赏和注意,但在这段日子的潜移默化中,他真心爱上了这个买来的小妻子。 他已经二十有三了,而这个小妻子似乎才刚十六呢!他们年龄差距也实在是大了点,也因为这个原因,家里那两个不怕死的小孩常常说他这老牛走好运,买到一株年轻、个性又好的嫩草回家吃。 苏荷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也染上了他身上的味道,她咬着唇缓缓抬起头望着他,「不……不是很怕了……」 她知道,那双手是用来保护她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不是伤害和强迫,而是耐心的等待与温柔的包容,她的心不是磐石,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当然,感动并不是今天才产生的,成亲第七天,猪从猪圈里跑出来追着她跑的时候,是他及时出现将她抱在怀中.,成亲第十天,她上山采野菜时迷了路,是他找上山来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家?,成亲第二十天,当她月事来而疼得下不了床的时候,是他拧热帕子给她敷在肚子上,还为她熬红糖水……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说也说不完,每件事情都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中、在她脑海里。 听见她的回答,田耀农并不是很满意,他稍稍推开她,佯装失落的说:「不是很怕,那就是还有点怕喽……那么我还是离你远一点好了。」说着,他的手就要抽回。 苏荷一听,连忙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放,慌张急促的解释,「没有没有!我不怕了、不怕了!真的!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还会怕呢?真的!」 怕他不相信,她猛晃着他的手,双眼亮晶晶的瞅着他,彷佛只要他说一声不信,就要开始赌咒立誓一般。 田耀农看她这么小心紧张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窃喜,戏谑着说:「我相信我相信,再不说相信,只怕我手里这碗绿豆汤都要被你给晃得全洒光了。」 苏荷这时才发现,原来刚刚他是在逗她,顿时抡起了小拳头,就往他胸前招呼而去,「太坏了!田大哥,我是真的着急,你竟然这样骗我!」 田耀农笑着后退,让她的粉拳十拳打中一两拳意思意思,见她差不多喘着气累着时,他才握着她的手,笑说:「好了好了,再打下去,真的就要把绿豆汤给洒光了。」 「洒光就洒光,谁教你捉弄我!」苏荷难得孩子气的嘟着嘴。 只是眉眼之间、嘟着嘴的模样,说明了她是有口无心,反而在在展现小女儿的娇态。 「不生气了?」田耀农深邃的黑眸望着她,眼底有着淡淡的柔情。 苏荷摇了摇头,双眼离不开他带着柔情的注视,「我对你从来都不会真的生气。」说完,她对自己大胆的发言感到不好意思,下意识又咬了咬唇。 「别咬!」粗糙的手指轻抚过她咬过的红唇,让她觉得全身颤栗不已。 「田大哥……」她修长的睫毛眨呀眨的,看出了他眼中如同洞房花烛夜一般闪烁的火焰,忍不住羞涩的闭上了眼。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他早就垂诞已久的红唇。 艳阳烈烈,清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此刻再无人声,相拥的人儿由浅尝的温柔到深入的激情,彼此的身躯紧紧相贴,忘了他们身处何方。 偶尔几声女子的嘤咛声出现,随之便又被男子的低语安抚声给盖下,而那碗引发所有情绪的绿豆汤,则是好端端的被放在地上,汤面上偶尔会掠过两道纠缠的身影,如同绿豆汤的甜味,清凉而甜腻…… 当天晚上,苏荷随便扒了两口饭就满脸通红的匆匆离席,因为坐在旁边的田耀农不时用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害她的脸像番茄一样越来越红,再也坐不住。 其他人倒是觉得很有趣,尤其是田伯光,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始终带着暧昧的笑容望着自家掌门师叔还有婶子,直到苏荷落荒而逃,他还不忘出声调侃——「婶子,现在就回房铺床,会不会太早了点?」 刚跨出门槛的苏荷羞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就在田耀农想起身扶她的时候,她连忙扶住了一旁的门,然后头都不敢回的急奔,让田伯光忍俊不住的笑出声来。 第九章 田耀农深幽的眼看着奔逃的人影,随后放下自己的碗筷,淡言道:「很好笑吗?」 声调,很淡,但是恐吓意味十足,顿时让桌上笑得明目张胆的三人全都僵住了。 看见严厉的目光投向自己,田伯光连忙支支吾吾的说:「不……不好笑……」 语毕,他马上低头猛扒饭。 「明天早上把后面的牛舍猪圈都洗了,顺便把猪也给我洗干净!」说完,田耀农起身,随着妻子的脚步离去。 田伯光苦着脸,这下连饭都吃不下了。一想到自家养的那两头猪,看到人就想顶的坏习惯……他忍不住冒出一身恶寒。 唉,他干么嘴贱呢,这下自食恶果了吧! 房内,苏荷一睑红晕的呆坐在镜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羞涩微笑的女子。 这是她吗? 镜子里的女子,羞涩的笑容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幸福。原来,她也可以这样笑?是因为他吗? 一想到田耀农,就想到两人今天在田里做的好事,让她忍不住脸又更红了些。那男人平常看起来很老实,但假如早上不是一只耕牛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叫了一声,她还真不知道两个人会不会就在田里……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大力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自己脑海中让人感到羞涩的念头给甩掉。 正当她与自己脑袋里的旖旎念头对抗时,一道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低喃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在想什么?」 苏荷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低着头,结巴的回答,「没、没什么。」 「看着我。」 苏荷回头望着他,心脏评评跳得无比急促,脸上的红晕无法消退,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嗓音都被锁在喉咙里了。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不后悔吗?」他直勾勾的看着她,注意着她脸上的变化。 虽然她是他买来的,但是,他仍旧尊重她的心情和决定。 苏荷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克服害羞,把话说了出来,「不后悔!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所以我绝不会后悔。」「那么……很好。」 很好?好什么?她不解的抬头,迎上她的却是他的唇。 她傻傻的被他吻着,感觉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温柔地辗磨着,随后用灵舌挑开她的檀口,更深入的索取她的甜蜜。 她让他一次次的探索给弄晕了脑袋,只能全身无力的挂在他身上,任由他为所欲为。 「啊!」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吓得她惊呼一声。 接着,苏荷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而那个平常看起来老实无比的男人则是俯在她身上,手脚俐落的正解着她的衣服。 「我……」她红着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和他的一件件被抛落,最后只能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赤裸的身子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田耀农看着如同羔羊般的娇妻,眼神更显深沉,如羽毛般的轻吻轻轻地落在她身上,耳边随即响起她难以自抑的嘤咛声。 当他即将进入她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慌张,连忙低声安抚着,「别怕。」 「不怕……我不怕……」她紧紧地抱着他,紧闭着双眼,「只要是你,我就不怕!」 他笑了,一个挺身冲破了最后的关卡,她眼角滑落的泪珠随后被他吻去。 桌上的烛火摇曳,两人的身影在纱帐内摇晃,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低吟啜泣声回荡在空气中。 月渐明,而夜,才刚要开始呢。 卖早点的铺子里,零零落落的坐着几个汉子在闲扯瞎聊,他们正等待城门开启,准备上工去。 角落里,坐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打扮像个农家子弟,但是双眼不停流转,一副聪明伶俐样。 负责采买的他,正悠哉的吃着早点,打算等城门一开,就把昨天买的东西给运回去。 「有没有人知道,为何最近城里多了许多江湖入士?」一个身材矮痩的男子低声问着。 同一桌的还有一高一胖的男子,两个人对望一眼。 高壮男子嘿嘿笑了几声,「这你就消息不灵通了,这些江湖人士出现在我们城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都快一个月了,那天客栈的王小二还跟我炫耀着,最近他们客栈的客房几乎天天都是满的,有些人想住还住不到呢,让他们掌柜这一两个月来可高兴了,连打赏都多赏了好几文呢!」 微胖男人紧接着说,「狗子,那是前阵子你都在山上帮忙运货才不清楚……」 说到一半,他突然一顿,然后转头张望四处,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谈话之后,才小声说着,「听说,咱们附近有个号称神农的门派,那些大侠们就是为了找这个门派而来的。」 敏感的三个字让坐在角落边的少年眼神一凛,然后竖起耳朵,专心聆听那三人的对话。 他们神农派可以说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这样还能引来一大群江湖人士找来,其中必有古怪。 「神农派?那是什么门派?连听都没听过,那些人找这样一个没听过的门派要做什么?」 「我这话也只在这里说,你们可不要外传啊!」他特地叮咛了一句,不但把同桌两个人的好奇心彻底的勾了起来,也把整件事情的神秘感拉到了最高点。「听说啊……那个神农派炼出了神丹了呢!」 「神丹?!」其他两个人同时不敢置信的高呼。 「小声点、小声点!要死啦,我不是说不要外传吗!」那男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继续说:「这是那天我在饭馆里吃饭的时候偷听到的。听说有个高人在我们这里被仇家打得要死不活,就只差那最后一口气就要去见阎王,谁知道那个什么神农派的高人,如天神下凡一样,赐了一颗神丹给他,让你们猜,那后来如何了?」说到这里,爆料的人还不忘卖了个关子。 只能说八卦能力和编故事的能力,无论男女,自古皆有,剩下的两人被吊高了兴致后,也开始发挥自己超强的想像能力编起故事来。 「既然说是神丹,那一定是活死人肉白骨,马上就好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直接跟着那个老神仙成仙去了。」 两个人纷纷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又转头催促那个正得意笑着的人,「哎呀,快说,后来到底怎么了?」 「后来啊……那个高人马上就被救活了,还生龙活虎的,不只如此,功力还马上增加了一甲子,不到三个月后就亲自找上仇家,杀他个片甲不留!知道一甲子是多少年吗?那可是整整六十年的功力啊!啧啧!我听到的时候也是不信,但是那些大侠们个个说得有模有样,让人无法不信啊!」 「哎呀!这可真是第一次听到……你们说说,这神仙一样的门派真的就在我们这附近吗?」 「谁知道!快吃吧,有没有神丹我是不知道,但等一下没了活可干,包准没有银子。」 三个人吃吃喝喝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把专注力全都摆回眼前的早点上,但这番话却让旁边的田伯光忍不住皱起眉头。 连一些普通百姓都能够把事情说得煞有其事,看来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们平静的生活。 他还是赶快回去跟掌门师叔报告这件事情! 喝光了眼前的豆浆,丢下银子,田伯光一改先前懒散的态度,连忙收拾起自己随身的东西,起身走人。 傍晚时分,田家人除了正在蔚房做饭的苏荷外,全都聚集在前厅,听完田伯光今天从城里打听来的消息之后,个个若有所思,而田叔脸上少了几许以前的疯癫,多了一点尴尬和失措。 不过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毕竟他平常疯疯癫癫的,众人已经很习惯忽视他。 田耀农沉吟了下,「照你所说,城里的百姓几乎都听说过这件事?」 田伯光点点头,「我怕那只是一家之言,还换了几个地方打听,说的情节也都差不了多少,代表这事情必定有其可信度。」 「修补内伤,又能增加功力?」这次换成了田若水沉吟道。 她主管神农派里的丹药制作,一听这样的功效,自然开始琢磨起是属于哪一种。「大哥,照这传言里所说的,挺像是我们的大力回元丹的功效,可是我确定我们手上的丹药不会外流,除了每一年让田叔拿去山上挖洞埋了的以外……」 第十章 一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眼光全都扫向田叔,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神情不对劲。田耀农淡淡的看着他,脸上有着不容忽视的权威,原本看起来朴实的脸上多了几分在上位者的威严,「田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说?」 田叔这时候脑子倒是很清楚,额头布满了冷汗,眼神飘移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埋丹药的时候,看旁边有个人快死了,想说那药我们炼出来没用也是扔掉,就塞了一颗给他……」 他不用继续说大家也都猜到了后续,必然是丹药救活了那个本该死的人,然后大概就跟城里淀传的故事差不了多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怎么会流传了开来,才会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 平常没啥情绪的田若水这时候也生气了,忍不住开口念着,「田叔,你怎么可以把那些东西随便给人吃呢?要知道,我们神农派的丹药虽然我们自己不希罕,但是丢在外边就是个值钱的东西……不对!应该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所以祖师爷不是交代那些药一旦快过期限,宁可拿去深山里掩埋,也不可随意给人,你看看!现在才给了一颗,就惹来这么一堆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想当年创立神农派的祖师爷相当有「怀璧之罪」的感悟,所以才立下这样的规矩,而他平常除了采药很少上山,所以这一年一埋的任务,通常都是交给田叔去办,没想到几年过去都没出事,这一次就惹出了麻烦。 虽然他们隐身在山村,但毕竟搬来这个村子才住了快一年,对这村子里的入来说也算是外来客,那些江湖人士又不是没脑袋,城里捜索不到,再将那些从头看到尾百分之百的农村人——剔除……他们被盯上只是迟早的事。 田耀农不理会他们三人吵吵闹闹,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环视了一圈之后,缓缓说道:「现在追究责任已经无济于事,既然伯光说他们来城里已经快一个多月,那就代表城里他们找得差不多,应该会在这附近开始找人,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假若情况不对,我们随时准备走人。」 屋后的玉白菜,他也钻研得差不多了,就是在神农派专属的菜园里也可以完全仿种出来,所以离开就算不是现在,也是在不久的将来。 他向来不喜欢和那些江湖人士打交道,虽然不怕他们,但是却讨厌麻烦,所以假如情况不对,趁早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话才刚说完,苏荷端着一盘炒青菜从里头走出来,一脸疑惑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的众人问:「怎么了?我刚刚听到什么心理准备,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田伯光和田若水异口同声的说着,然后又抬头看了做主的田耀农一眼。 他点了点头,回头淡淡一笑,「没什么事情,准备开饭了吧!」 苏荷对于人的信任是一旦相信了就不会去怀疑,所以当丈夫说没事,她很自然的相信。 毕竟,他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她,不是吗? 她笑着将盘子端上桌,温柔的招呼大家,「嗯,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当苏荷转身走回蔚房去端菜的时候,田耀农低声警告其他人,「这件事清谁都不准多嘴,知道了吗!」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命令句。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不需要将她扯进这种江湖恩怨里,更何况是这种无妄之灾,他不想她操太多心,她只要在他的保护下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好,至于其他的,他自然会解决。 眯了下眼,他脸上闪过一丝冷厉,让其他三人忍不住抖了抖。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上一任掌门会把位置传给他了。 平时看起来平凡老实、不愠不怒,但是一到紧要关头,却是一个招惹不得的狠色。 唉?这就是他们的差距啊!要不,怎么人家可以坐上掌门的位置,他们却只有当护法和跑腿的份呢?三人不禁同时在心中感慨着。 又是清晨。 苏荷长发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侧躺着身子偶在丈夫的怀里,原本平静的小脸上突然皱眉。 因为一只大手不安分的滑进她短小的内褂里,抚上她柔弱的纤腰,贪婪的手继续不规矩的往上,待轻罩住高耸的玉峰,再也徘徊不去。 被骚扰的苏荷再也没办法继续睡下去,睁开迷蒙的双眼,咕哝着抱怨,「别……等会儿会下不了床的。」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低笑声,接着她的低语全被他用唇紧紧盖住,他的热吻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昨天晚上你累得不行早睡了……我只能用这时候补回来……」他一边纠缠着她,一边解释。 苏荷哪里能招架得住他的纠缠,双手勾着他的颈项,嘴里发出低吟,全身虚软的只能任由他摆布。 「嗯!」当两人彻底结合的瞬间,她只能闷哼一声,双手环抱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带给她的律动…… 当朝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两人的「早晨活动」也终于告一段落,她汗湿着头发躺在床上,看着他俐落的起身穿衣,心里有着无限的满足。 从那天送完绿豆汤之后,当晚她就被他吃干抹净,之后,她总算是放下心中的大石,因为她终于可以不再担心自己无法和他圆房,无法尽一个为人妻的责任。 现在,他们只缺一个孩子了……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嘴角露出淡淡的温柔笑容。 田耀农换好衣服,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抹温柔的笑靥,让他心神一震,连忙从桌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好了,我也要起来忙了……」苏荷话说到一半,突然从床上跳下,然后抓着旁边的脸盆,就是一阵干呕。 田耀农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张,连忙跑到她身边,将她的发拨到耳后,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担心的问:「怎么了?要不要紧?我让若水来帮你看看?」 田若水除了帮忙配制药丸之外,另一个长处就是还算是小有名号的大夫。 「我……呕……」苏荷才刚抬头,胃酸满溢的感觉又从喉咙里溢出来,让她只能再次低下头干呕。 这次田耀农再也不管她要回答什么,直接冲出房,抓人去。 田若水向来不是早睡早起的人,尤其天才刚亮,正是她好睡的时候,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她连理都不想理,可就在她打算蒙着头继续睡时,她突然觉得身上一凉,被子已经从身上消失,随后她整个人被提起,飞奔出门。 「强盗啊!大哥——」田若水才刚喊了两声,身体就已经落下,她转头想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强盗,却愕然发现那个强盗竟然就是她的大哥。 「快帮她看看!她早上起来就一直吐酸水。」一张脸黑得可跟包公媲美的田耀农不容分说的下着命令。 「什、什么?喔……是嫂子在吐。」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的田若水,马上乖乖的蹲到才刚停止干呕的苏荷身边,搭上她的手,仔细的听着她的脉搏。 突然,她猛地瞠大双眼,眸底有着说不出的欢喜,「大哥,嫂子有了!」太好了!这代表新一代的掌门有希望了! 「有了?」田耀农怔愣了下,「什么有了?」 「就是嫂子有身孕了。」她轻瞥了他一眼,似乎怀疑他怎么会问这种笨问题。他们有孩子了苏荷和田耀农在同一时间相望,两人的眼中充满了惊喜和不可置信,尤其是苏荷,她没想到两人不过才同房一个多月,竟然这么顺利她就有喜了。 「对了!嫂子才刚怀孕没多久,前三个月切忌行房,还有嫂子的身体有点虚,需要多补补。」田若水为了这个好消息难得的多嘴了几句,随后看着那两个已经完全忽视她存在的夫妇,自己非常识趣的退出房。 只不过这秋冬之际,脚上没穿鞋袜走在地上……啧啧,还真是凉啊! 悄悄地把门关上,她还要去通知田伯光那小子买些早点回来,要不,今天的早饭大家都没着落了。 因为她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会有好一阵子吃不到嫂子做的饭菜了。 苏荷怀孕的消息,无疑在田家投下一枚喜悦震撼弹,连锁效应就是田伯光最近采买的东西次数和分量都变多了。 孕妇不能动针,要穿的一些贴身衣物跟衣服都要提早准备,要不然再过阵子,现下的衣服就都不能穿了。 还有孕妇要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和一些开胃的小零嘴,他也是一大袋一大袋的往家里搬。 第十一章 吃不完?没关系!不要想吃的时候吃不着就好。至于银两那种小事,人家做丈夫的都不担心了,他这跑腿的当然也花得很顺手。 而田伯光每次空车进城,却满载而归的景象,自然也勾起了村人的好奇心。毕竟这小村子里,大家顶多只有办喜事和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凑合着一起入城去大肆采买以压低价格,鲜少有这样不到十天就来回两三趟的,而且还次次都载了满满的一车东西回来。 这天,村里的妇人几个大胆的去拦田伯光的车子问:「田小哥,买这么多东西要做什么呢?难不成你们家又要办喜事了?」 田伯光笑了笑,「怎么可能!是我婶子有喜了,我小叔疼得跟什么似的,只要说什么对孕妇好就非得要我进城去买呢!」 说完,他也不继续跟那些妇人瞎扯,直接驾车回家,留下那些妇人带着欣羡的目光看着他离去。 「唉,那真是好命的女子喔!说是被买回来的,现下却成了人家的正妻不说,还疼成这样……啧啧,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办法摘来给她!」 「谁说不是呢!那天我家汉子可说了,两个小夫妻好得很,有时候丈夫在田里除草,他老婆就端着凉水坐在树下等着,殷勤的倒水擦汗,可恩爱的。」 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着离开,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站在树后的人影,那是许久不曾上门叨扰的张媒婆。 她咬着帕子,一脸懊恼的低语,「如花这妮子,还说瞧不上人家种田的,谁知道人家家底丰厚,不过是有了身孕,买回来的东西就一车又一车的载回来……不行!我得赶快回去跟她说说,就是让她过来做妾也行啊!」 一个一脸阴邪的中年人坐在客栈内的房间里,前面站着一个长相娇艳、丰姿妖娆的女子。 「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中年人用着无比沙哑的声音问道。 「还没有。」女子一脸愧疚。 「看来我们的方向可能错了……」中年人并没有责怪女子,因为他明白假如对方真的存心想躲,不是他们一天两天可以找到的。 女子点了点头,「师父,徒弟也是这么想的,这些日子来我们特别注意附近是否有武林高手出没,却毫无所获,会不会其实那些人隐身在普通人家里,以掩人耳目?」 「嗯,这个猜想的确有可能,但是……」中年男子突然蹙眉。 女子一看见他皱眉,立刻接话,「师父可是在担心假如开始盘查民家,会让江湖中人注意到我们的行动?」 中年人点了点头,「为师的确是这么担心。」 她自信的笑了笑,「师父不用担心,我有个姨母是这附近有名的媒婆,各家各户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少有点了解,我可以从中探查是否有特别的人事出现,即可缩小我们的范围,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出现。」 「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记得越快找到那些什么神农派的人,才能永绝后患!」 「明白了,师父。」 神农派,要怪就怪你们别的本事不学,偏要学解毒的!中年男子阴恻恻的想着。 田家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招摇会重新引来张媒婆这个麻烦。 现下一家人全围着苏荷这个孕妇打转,就连田叔也少了一点疯癫,自动自发的接过苏荷喂养牲畜的工作,让她整个人突然从整天行程满档到无事可忙,唯一的任务就是躺在床上安胎。 「我哪里虚弱了?连煮个水都不让我做。」这是她怀孕之后最常跟田耀农抱怨的话。 毕竟从那么忙碌,一下子变得只能在房里躺着或只能四处走动一下,太过突然的大转变实在让人难以适应。 田耀农什么都可以依她,就这一点,他仍旧坚持自己的做法,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再买个小丫鬟回来,分担家里的工作。 不过就在他们夫妻俩为着芝麻蒜皮的小事起争执的时候,张媒婆出乎众人意料的再次登门来访。 对于张媒婆,苏荷也有点印象,毕竟她在这附近也算是号名人,最重要的是,丈夫曾经跟她坦承买她回来的主因。 说起来张媒婆也算是她的媒人呢!如果不是她的来访让丈夫心生厌烦,说不定他就不会去逛人市,自然也不会买她回来了。 所以,一开始苏荷对于张媒婆的造访还抱持着不算太反感的态度。 毕竟家里还有小姑和田伯光两个未婚男女,他们的条件又都那么好,有人托媒婆上门来说亲自然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当她看着张媒婆带着一个长相有几分狐媚的女子上门,说明来意后,她整个人都傻了。 因为她要说亲事的人,竟然是她的田大哥?! 顿时,她只觉得所有的空气都要被抽干了,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要晕厥。但她强撑着,以虚弱的声音问着,「张媒婆,您确定……这次是为我丈夫而来?」 张媒婆就是故意挑只有这个女人单独在家的时候才来,慢悠悠的喝着她来到这个家的「第一杯茶」,一边嚣张的说:「没错,还有我说你……你不就是被田小哥给买回来的人,说起来只不过是个丫头,别把什么丈夫不丈夫的挂在嘴上,让人知道了还说你不懂礼数呢!」 一旁被抓来的贾如花,一进门就黑着张脸,也不吭声,就是窝在那里喝茶,时不时的往外头张望着,不耐烦的脸色显而易见。 哼,姨母还说什么家底丰厚呢!不过就是间小院子而已,瞧这摆设也不是什么古董名物,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要不是姨母再三恳求,她还真不想来,最近上头指派的任务还没点眉目,她正忙着打听消息,光来这里一趟,不知道浪费了她多少时间呢!贾如花心中不屑的想着。 苏荷从来没见过像张媒婆这样口舌毒辣、说话不饶人的村妇,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这样傻傻的让她一句又一句的数落着。 「还有啊!不是我要说你,随便买个丫头回来都比你勤快,瞧瞧这椅子凳子上面都是灰!还有这茶水没有个点心成什么样子,像我们如花就比你机伶多了,也比你识大体,每次去桌上都摆满了一碟又一碟的点心……唉!说了半天,连茶水也不会倒啊?」 苏荷虽然心中对于张媒婆非常有意见,但是身为主人家目前唯一的主人,她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倒茶,谁知道才刚把大茶壶拿起来,眼前突然一阵风,原本她提在手上的茶壶已经转手到来人手上。 「田大哥?!」苏荷惊呼。 张媒婆还没看清那阵风是什么,眼前就多了一个人,还是今天打算来拜访的主角,马上挂上了笑脸,「我说田小哥,我今天带了我外甥女一起来,你好好看看,她是不是就像我说的是这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闺女?要成的话,我也不贪你们的红包钱,让我沾点喜气喝杯喜酒就可以。」 她拉里拉杂的说了一堆,只换来田耀农不悦的瞪视,「慢走,不送!」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的鼻子闻错了,这个照理不应该出现在他家的媒婆竟然又出现了,想想家里只有苏荷一人,他不放心的奔了回来,却瞧见这个婆子竟然对着身怀六甲的妻子颐指气使。让他顿时冷下脸,甚至连废话都不愿和她多说半句。 之前说他没成亲,所以来说亲事,现在他已经成亲了,她又带那个什么外甥女来是怎么一回事? 「唉!田小哥,这话说得……」张媒婆还想努力一下,但被他不善的目光扫射,不知怎么的,她竟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意兴阑珊的贾如花,眼睛却像突然点了光一样闪闪发亮,嘴角还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 想不到啊想不到,看来最普通的人其实最不普通。 一个会轻功的庄稼人?呵呵!看来师父说的古怪之人,或许她已经找到了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里,她姿态优雅的起身,顺便拉着姨母站起身,「不好意思,今天是我们打扰了,姨母走吧!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对于自说自话找台阶下的贾如花,田耀农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轻哼一声之后,就直接揽着苏荷的腰往里面走去。 外面那两个人真那么想喝茶的话,外面多得是,少在这里碍他的眼,惹他不快。 张媒婆在一旁急得跳脚,此时贾如花却仔细审视着田耀农的背影,更加确定自己的臆测。 看来现在得先找到可以证明她猜测的证据,才能决定下一步。 第十二章 不理会姨母的气愤,贾如花很高兴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来。 田耀农揽着妻子走回房里,柔声问着,「累不累?下次不管谁来都不要去开门,不!应该说下次那张媒婆找上门的话,根本不要理她,若是要水喝,叫她在门口自己拿着水瓢喝就行了,不用再特地倒茶水给她,我们家那个大茶壶可是挺重的,你现在不比以前,拿不得重物。」 「我哪那么娇贵了,呵呵!」睨了他一眼,见他把自己当成瓷娃娃一样照料,她心里忍不住是又喜又甜。 只是在喜悦之后,一想到今天张媒婆说的话,让她忍不住心底又多了几分惆怅。 她不是不相信他对她的好,只是……悲惨的过去彷佛烙印在她心深处,即使现在生活是幸福美满的,还是忍不住会不安,怕这种幸福会突然离她远去。 尤其是她看到张媒婆带来的那个女子,艳丽的五官和窈窕的身段,在在让她感到一阵羞惭。 那是个样貌姿色、身段都比她好上许多的女子。 她虽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其实从没有享受过小姐待遇,大多时候都在干粗活,即使娘在世的时候曾经教过她几个字,让她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但是长年居于人下,纵然她再心高气傲也被那样的生活给磨光了,唯—剩下的只有坚决想逃出那里的决心。 一想到过去,苏荷便忍不住陷入了恍神之中,似乎过去那种无人能哭诉的孤寂又重回眼前。 田耀农似是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怎么了?不舒服?」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早上这时候伯光和若水都去哪里了呢?」随口找了个理由掩饰她的不安。 他对她已经够好了,好到已经超过她可以想像的好,现在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去烦他。 他对她不只有夫妻之情,还有救命之恩,假如他真的要再娶妻,或者是另纳小妾,那她……也只能接受,不是?! 「伯光那小子整天都在外面瞎跑没有固定地方,不用理会他?,至于若水应该都在房里,只是她鲜少出门,也不喜欢接待外客,所以即使有人来了,不是重要的事情她也不会出来。假如以后你应付不过来,就去敲她的门,我会事先和她交代一声的。」 他告诉她的当然只是表面说法,实际上,田伯光是到山里寻找有没有少见的药材或者是山菜等植物,若有的话,便取些回来研究研究;而若水则是窝在房里研究配药的药方子。只是这些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他只能挑些表面的理由敷衍过去。 「喔……」 他轻拍她的头,安慰的说道:「别想了,好好休息,我回去忙了。」确定她没事了,他得回去田里继续忙碌。 看着他走出房门,苏荷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往日带着幸福的双眼,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 她和他谁都没注意到,一个隐藏了往事,一个掩盖了现实,让两个人的心第一次有了隔阂。 只是他们都认为对方不需要知道,谁也不曾开口。 而秘密,造就了他们彼此心中的距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田家却出现了一个怪现象。 那个号称求婚人数一箩筐的贾如花,似乎真的对田耀农产生了爱慕之情,从那天之后,天天上门。 不是刚好散步经过,就是装热络的拉着人东家长西家短,让苏荷一整个不知所措。 贾如花每每不是要参观这个就是要参观那个,让苏荷感觉莫名其妙,直到有一日她实在受不了,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田耀农。 他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以后她来你就不要出去了,待在房里把门关上,只要她来,我会叫若水去应付。」 那天他和田若水、田伯光三人关在房里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三人出来后,脸色都有些凝重。 而贾如花却不知道自己唐突的行径已经遭人怀疑,半夜,在自家写着报告的短信笺,准备发信给师父。 等到第二天她再度上门,发现出来招待自己的并不是那个好欺负的小媳妇苏荷,而是冷着一张脸的少女田若水。 之前虽然看过她几次,但都是她出门来端茶倒水的时候,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印象。 贾如花笑着问道:「今天怎么不见田嫂子人呢?换成若水妹妹出来招待我,真是让人惊喜万分呢!」 对她来说,这的确是个惊喜。 在她看来,苏荷对于这个家可能有的秘密并不知情,起码在她的打探之下并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但是这个田若水就不同了,她可以从她身上闻到许多药材的味道,这是同样善用草药的人才能嗅到的线索。 这代表着,田若水即使不是神农派的人,也必定和神农派有关联。 「没什么,养胎而已。」田若水面色平淡,拿起大水壶就要倒水,手腕一个用力,本该好好的倒在杯中的水就这么洒到贾如花身上。 「啊——」她被还有点热度的水给这么一烫,忍不住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哎呀,抱歉抱歉,我手滑了一下。」田若水不是很有诚意的说着,然后建议,「要不然贾姑娘到我房里去换件衣服吧!我那里还有没穿过的衣服可以替换,如何?」 她心中一喜,嘴上却还是不好意思的推托着,「这样不好吧,不过就是被水给泼湿了一点,我等等用帕子擦擦就好。」 「现在都已经秋冬时分,这日子最是吹不得风,快别跟我客气,到我房里去换衣服吧!我顺便拿布巾包衣服,好让你带回去,如何?」 贾如花本来就是客套而已,推辞过一次之后,她自然满心喜悦的接收了人家的这份好意。 「那就麻烦你了。」 她在心中窃笑着,却不知道田若水也同样在心中冷笑。 想来我们这里打探东西?哼!我先摸清楚你的底。 半夜,在确定苏荷已经睡着之后,田耀农起身走出门外,来到厅堂。 「今天的事情怎么样了?」 田若水皱了皱眉,「来的是五毒教的人。」 「确定吗?」田耀农闻言也皱起眉头。 「确定!」她斩钉截铁的说着,「我偷偷看过了,她的手上刺有五毒教专有的刺青,而且她腰带上的坠子,也是蠍子的图样,证明了她是五毒教的人没错。」 「如果是其他武林人士,还可以说他们是为了大力回元丹而来,但是五毒教是以炼毒为主,这样的门派找我们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田耀农分析着目前的情势。 一旁沉默的田伯光插嘴道:「这几天我也去查过了,田叔救的那个人据说就是被五毒教给追杀的,所以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楚寻找范围在哪里,第一个找上门来并不奇怪。」 「五毒教能找上我们不奇怪,毕竟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想到会有人特地寻找我们,所以隐藏的工夫做得并不是很完善。但奇怪的是,五毒教找我们到底要做什么?」田耀农手指轻叩着桌面,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疑惑。 「总之,先尽量接触看看这个贾如花到底要做什么,若水,照顾好你的嫂子,不要让她离那个五毒教的人太近,五毒教的人即使是最低阶的门人,身上都带着一两种毒药,更何况她既然已经怀疑我们,就应该已经有其他五毒教的门人也到了这附近当接应,所以能够让她避开你嫂子就尽量避开。」 吩咐完妹妹,他转头过去吩咐田伯光,「五毒教的人向来行事狠辣,即使现在我们还摸不清楚他们意欲为何,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从明天开始,为离开这里作准备,我也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待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立刻起程回药园。」一想到自小练功成长的地方,田耀农眼里多了几分的暖意。 那里不繁华,但是却平静无忧,也是最适合让她待产的地方。若不是田里最后的收成还没完成,她又还在前三个月的重要时期,他早就带着她回药园去了。 「那个贾如花实力不高,我倒是不担心,比较麻烦的是那个张媒婆——」田若水受不了的皱紧眉头,一脸厌恶,「张媒婆现在虽然不敢直接进门,但老是在门外笑嘻嘻的看着贾如花进出我们家,还摆出她外甥女一定会嫁进门的样子,上次还说要她们如花当妾也无所谓的话来,那女人一脸高兴,可能以为这样可以多打听到一点消息吧!」 第十三章 「纳妾啊……」田耀农低低沉吟,「这或许是个好藉口,毕竟现在我们不可能把人直接扣下审问,否则马上会有人知道事情是我们做的,但是假如以纳妾做为理由的话,拜堂之后直接把人扣住,相信几天之内,我们就可以知道我们想知道的,他们也不会猜到我们已经了解到他们的目的。」 「所以,如果下次张媒婆再提到纳妾的话……」田若水仔细谨慎的再问一次。 「答应她也无妨。」田耀农语气不高不低的回应。 厅堂帘子后的苏荷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他们说些什么了,她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脚步蹒跚的走回房里。 原本只是因为睡到一半发觉枕边人不见才出来找人,却没想到他们在谈的竟然是纳妾的事情。 她的脸色一片苍白,盖上被子却还是觉得冷。 少了一个陪伴,竟然是如此冷吗? 她扯了扯被子,努力的往里面缩,喃喃自语着,「我要相信他……我要相信他……」 窗外,黄叶飘零,一叶知秋,窗内,再厚的被褥也无法暖和因怀疑而开始冰冷的心。 田耀农交代完了后续事宜之后,转身回房,看到的就是像在卷麻花一样的苏荷,整个人裹在被褥中,几乎快要闷不过气来。 「怎么了?睡成这样也不怕闷坏了。」他走到床边,大手一拉,试着把她身上的被子给拉下来。 但她猛地睁开眼,紧紧的揪着被子不放。 —拉下被子,看她不仅满头大汗,眼眶还微红,明显刚哭过的样子,让他大吃一惊,「到底怎么了?」 苏荷抹了抹眼,勉强露出微笑,「没……我没事……只是刚刚作了个恶梦。」是啊!现在她宁愿刚刚真的只是一场恶梦。 他坐在床边,笑看着她,「什么恶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他的温柔眼光如常,他的轻声细语依旧,她如何相信他真的要纳妾? 但是疑问就像是心中起了红疹,痒得她受不了,最后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试探,「田大哥,我刚刚梦见你纳妾了,纳妾之后就不要我了……」 田耀农失笑看着她,「就为了这种梦?」 「嗯。」她先是垂下头,然后怯怯地抬起,「田大哥,你……你会纳妾吗?娶那个如花小姐?」 「别想太多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一来这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事情,二来他根本就不曾把纳妾这件事放在心里。 就如同他一开始所想,娶妻也不过是把该尽的责任给尽了,当然,如果没遇见她,或许娶妻这件事会无限期的往后延也说不定。 家里有一个小女人就够了,他何必自找麻烦再去纳什么妾呢? 没得到正面回覆的苏荷很着急,忍不住抓着他的手,急切的又问了一次,「真的不会纳妾吗?」 「你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嗯?」 她抬头望着他,心中无尽纷乱,「我是想……如果你要纳妾的话,那我可不可以继续留下来呢?我本来就是你买来的,我怕如果你真的纳妾了,我不过是个被买来的,就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了……」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你就这样不相信我?」田耀农感觉她莫名其妙的同时,怒气也在心中蔓延开来。 他待她如何,难道她不明白吗?她进来这个家这么久,有谁提过她是被买来的这件事情?还是,她想藉着纳妾这个藉口来测试他?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无法克制自己想用力摇晃一下这个女人,看看她的脑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他不是轻易动心的人,动心之后却遭人如此质疑,即使他不常生气,但这时候他真的有点发怒了。 但他还没失去理智忘了她有孕在身这件事,所以换上冷脸,语气平淡的说:「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去给你煮点安神汤,喝完再睡。」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却没看见身后的苏荷,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清泪无声落下。 信不信,她不知道,但是他这样语焉不详,又故意扯开话题的表现,却让她心寒了起来。 因为现在活在幸福日子的她,因刚刚他们三人的对话又想起了过去那个活在大宅子里的恶梦。 那个她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在一次次的纳妾之前,似乎也都是这样语焉不详的敷衍,似乎也是如此无情的转身离开…… 她明明知道,他们是不同的,却忍不住把那个男人的所做所为往田大哥的身上套。 她的泪流得更急,全身颤抖。 难道,她终究还是步上了母亲的后尘? 两人因为那晚的事情有了心结,苏荷的执拗因而挑起,从那天开始,都不太和田耀农说话,而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对于女人心也不甚了解,以为她是因为怀孕不舒服而耍耍小脾气,反而更加挖空心思来讨好妻子。 因为身为大夫的田若水说,苏荷现在的情绪不佳并不是吃药可以治疗得好的,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的找些东西来讨她开心,而这也造福了村里来来往往的小贩。 不过,向来只知道种田的田耀农哪里晓得什么东西才能讨妻子开心,最后不得已,只好偷了个空在村子里四处打转,想从其他夫妻相处中看出一点「经验」。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也琢磨出一点心得,打定主意明天就开始。 第二天,苏荷起床的时候,没看见那个通常只比她早起一些的男人,却发现在床铺旁边,多了一朵粉嫩的紫色小花,上面还带着露珠,可以想见是早晨才刚被人摘下来的。 她微微一愣,拿起那朵娇嫩的紫色小花送至鼻前,清淡的幽香扑鼻而来,让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真是难为他了!大清早的还跑出去摘花进来给她,一个男人要有这样细腻的心思,还真不容易。 站在窗外的田耀农,看着妻子捧着小花笑得开心的样子,知道自己做对了,也忍不住泛出笑意,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转头离开去田里做事。 接下来几天,他天天都在她起床前,在她床头放上一朵花,有时候是淡香的紫色小花,有时候是白色圆球花,有时候则是粉色的串花,几乎天天不曾重复,让苏荷忍不住猜想这样的秋冬时节,他到底是去哪里找来这么多看来可爱又美丽的花朵? 撇开纳妾那件事不谈,苏荷心里明白田耀农算是一个不错的丈夫了,起码他愿意对她用上百般心思,有时候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几天她就能在桌上看见那件东西。 将收到的花放进盒子里盖上,然后拿出另外一个玉盒子,里头放着晶莹碧绿的几颗小丸子,她随手捻了一颗放入口中,随即嘴里不断散发出来清新味道,顿觉神清气爽了起来。 原本她早晨起床之后,因为不停呕吐,都非得来上一杯浓茶或者是蜜饯等东西,有一天他拿了这个盒子给她,让她不舒服的时候就含上一颗,不仅每日神清气爽许多,连力气都大了不少。 苏荷不知道的是,她吃的这些药丸子,和那些武林人士追求的神丹几乎是同级别的东西,不过效用不同,是专门用来改善体质,增加体力的。 也只有神农派的人,才能够这么奢侈的把上好的丹药当成普通糖丸子来吃。 梳洗过后,苏荷照例又到蔚房准备每个人的早点。 这是她后来强力争取的,毕竟每天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实在让人难受得紧,所以在她执勘坚持之下,终于取得了回厨房的权利,只不过这也是在田耀农开出的一大堆设限之下,才获得许可的。 麻烦的菜色不能做,杀鸡宰鱼之类的粗活提早让人先做好,还有柴火全换成了较轻的干草稻杆……等等,诸如此类的规矩都答应之后,苏荷才能够进入蔚房,替大家做一顿饭。 做完了早饭,她拿了两个馒头和两样小菜放入食篮里,向已经坐在餐桌前吃饭的田若水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出门。 这阵子,其他农家有的忙着烧草,有的忙着重新耕地种些豆子肥土,家家几乎都缺人手,而自家后院那不算大的地,老早就让田耀农收拾好了,所以这几天他都是出外到别人家的田地里干活。 在这乡下地方,当然没有多少工钱可拿,大多是拿一些雇主家里的东西抵酬劳,而他也不客气,专门要她喜欢吃的乡下点心和腌菜回家。 虽说夫妻俩因为纳妾的问题而有嫌隙,但是他挖空心思的对她好,她不会因为曾有争执就忘记了为人妻该做的事情。 第十四章 早上,田耀农总是起得比别人早,所以常常她来到的时候,田里只有他一个人挥汗如雨的工作着。 「田大哥,我带早饭来了。」她轻柔的嗓音在无人的空旷田野里,很容易就引人注意。 田耀农几乎在她开口唤他的同时,就放下手边的工作,向她走来。 他一走到她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手里的篮子接过来,然后揽着她已经略粗的腰身往树下走去。 他抖了抖自己带来綑东西的油布铺在地上,放好食篮,才扶着她慢慢坐下,「我不是说了,早上我自己带点干粮吃就好了,你有身孕,不必特地跑这一趟。」虽说她每次出门都会有田伯光偷偷跟在身后保护着,但是对于她坚持要来替他送饭这件事,他还是颇有微词。 「你早上就出来忙,我在家里不过就是煮煮饭而已,费不了什么力气,帮你送饭也是希望你早上能吃点热的,不要老吃那些硬邦邦的干粮。」 「可是……」 「不要可是了!总不能让人说我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做却吃好穿好,而你在外面忙整天却吃得样样差吧!」她嘟着嘴截断他的话,然后一开一个馒头夹了菜送到他面前。 田耀农睨了她一眼,最后只能妥协,乖乖接过东西,大口吃着,很快地将手中的馒头吃完,苏荷则是温柔的看着他吃饭,然后贴心的从筒子里倒了杯热茶给他润口。 「你怎么没吃?」吞了一个馒头后,他这才注意到最应该注意饮食的妻子竟然只是静坐一旁看他吃饭,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他从篮子里取出最后一个馒头,把盘子里的小菜全都夹了进去,递到她嘴边,「吃!」 苏荷无奈的看着面前那个已经从一个变成两个大的馒头,「你吃就好,我回去还有东西可以吃,这些全都是给你的。」 田耀农很坚持的看着她,低沉的声音有着让人不容拒绝的霸道,「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她低头看着那个菜肉馒头,忍不住摇头,「要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吃?田大哥,我真的吃不完这一整个馒头啊!」她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 「好。」但手中的馒头直接送到她面前。 苏荷秀气的咬了一口,几乎只在那个巨大的馒头上嗑了那么一角,然后她接过馒头送到他唇边,双眼直视着他,「换你了。」 他咬了一口后,她不满意的要求着,「多吃一口。」 她坚定的眼神像冬天土壤里奋发破土的小花,娇嫩脆弱,却又有一种平凡的执着和坚韧,让他无法拒绝的多咬一口。 一颗馒头就在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中快速被消灭,最后只剩两个人甜蜜交缠的视线。 苏荷从来没想过,吃个馒头也可以让人如此脸红心跳,虽说两人已是夫妻,甚至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已做过,但是他那炙热的双眼却还是让她心颤不已。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或者说谁也不愿打破。 毕竟这是自那天之后,彼此之间气氛最好的时刻。 心中的慌乱让苏荷匆匆忙忙的将盘子放入篮子里,然后起身提着篮子就要走。突然,她的脚因为起身的时候绊到路旁的小石子,整个人失去重心,瞬间就要往地上摔去…… 「啊——」她紧张的闭上眼。 「小心!」田耀农的视线一直跟着她,所以当她绊倒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来到她身后,小心的扶着她。 「你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喔!疼……」她苦着脸抬头望着他,「我好像扭到脚了。」 「扭到了?我看看,左脚右脚?」将她重新扶到油布上坐好,小心的脱下她的鞋袜,「这里吗?」 她眉头轻皱,低声痛呼,「哎呀!疼……」 田耀农看着那明显肿大的脚踝,双手轻捏,试图帮她减缓疼痛,「应该是拐到筋了,要回去用药水推推才行。」 一手拿着篮子,他蹲在她前方,「上来,我背你回去。」 「田大哥,不要……这太麻烦了,而且会让人看见的!」她害羞又自责的推拒着。 她真是太没用了,不能帮忙就算了,还要让他在忙碌时拨空送她回去。 「上来!」田耀农不容人拒绝的强硬态度再次出现,「要让我背回去还是让我抱回去,你只能选一种。」 最后,苏荷还是妥协了。只是一路上她都不敢抬头,一直将脸深深的藏在他的背后。 他的体温熨烫了她的脸,她的手紧紧的攀着他的肩膀,那让她觉得自己似乎一辈子都有了依靠,不会再孤单一人。 「田大哥,我想……想一辈子就和你这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我们老了那一天,我还能这样让你背着吗?」她低喃,轻柔的鼻息呼在他的颈项之间。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带着宠溺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会的,只要你愿意,我就这样陪着你走。」 「那我们约定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喔!」 「嗯。」 两人不再对话,彼此都享受着紧紧依偎的那种甜蜜和幸福感受,直到朝阳高高挂上天空,她和他的身影合而为一。 他们在心中和对方默默约定,如果可以,要这样一直走下去。 就在田耀农和苏荷两人的纳妾风波逐渐平息,贾如花可也没闲着。 这段时间她较少上门拜访,是因为她突然发现,田若水相较于苏荷,根本就是一块大铁板。 田若水看似礼貌,不管问什么她都能够回答得头头是道,但是却问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姑且先不论她是否是神农派的人,但可以确定田家是练武之人,几次晚上她想硬闯,却都在离田家还有五尺之遥的地方被人堵住,让她次次都锻羽而归。 所以她不再做无谓的举动,专心的等着师父,也是她义父一五毒教掌门人的到来。 「义父,那个田家的确是这方圆五十里内最可疑的地方,虽说他们没有像药园的地方,平时也没有和其他的可疑人物接触,人口也不多,里头唯一没有武功的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媳妇苏荷,而只要她出门,必定会有高手陪同,至于高手的身分是不是田家人,或者是另有其人,女儿尚未查清。 「不过,田家对药材的需要已超乎一般人的需求,尤其是最近,几乎是半个月就得要进城补货,似乎正在大量的炼制什么丹药。」 一个看起来干瘦的黑衣老头坐在上位,静听贾如花的报告,一边捻着长须,「根据你的观察,的确是你所说的田家最有可能是神农派的后人,但是……这些根本就不足以证明什么。」 贾如花恭敬的继续说着,「义父,近来我姨母打算以说亲的方式将我嫁入田家,假如女儿能够顺利潜进田家,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取得更多的证据,证明谣言是否属实。」 一直闭眼的黑衣老者,突然睁开眼,「如花,这事真是难为你了,若不是最近武林人士都在注意这里,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各大武林门派的关注,我们大可以直接杀进去,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只可惜我们绝对不能当出头鸟,无论真假,一旦我们惹出什么事端,不用一天,我们五毒教必定成为武林人士追杀的目标。」 毕竟神丹难得,这时候江湖中人彼此都是朋友也都是敌人,只要有一点风声,只怕出锋头的人都会成为获得神丹的嫌疑者,只会惹麻烦上身。 不论如何,神农派的存在对于五毒教来说,绝对是不利的,一医一毒,若神农派能简单的化解五毒教的毒药,那他们五毒教以后要以什么优势立足于江湖? 所以,神农派绝不能留! 「女儿一点都不觉得为难,能为义父师门尽我一份心力,如花高兴都来不及了,更何况……那田家若真的要办喜事,必定会露出破锭,说不定当天就能证实他们是否为神农门人,这样一来,可能婚礼还没办成,就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了。」贾如花猛拍着黑衣老者的马屁。 「嗯,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他满意的抚了抚长须,眼底露出一丝阴狠。假如田家真是神农教门人,自然逃不过一死,但若到最后真的无法证明……等这风头过去,到那时,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任何一个! 贾如花预料得没错,姨母之所以按捺不动,等的就是让她先去跟人家混熟了,待时机一到,自己就会自动上门委托她再去说媒。 第十五章 张媒婆想明白了,那个田小哥对于那个买来的妻子已有感情,想让他休妻断不可能,但是纳个小妾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男人嘛!手里有几个钱,哪有不想多讨几个老婆的。 别说田家了,就是村子里头家里田产多个两亩地的男人,谁不是小妾一个两个的娶。 得到了外甥女的请托,张媒婆收拾了一下,拿了八字庚帖,第二天又找上门。田耀农一群人对于她的来访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们还想过这群人该不会放弃了吧? 看来,他们还没死心啊! 在张媒婆尚未到来之前,田耀农便使了眼色,让田若水陪着苏荷往后面去,要她看好她,不让她搅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厅里,即使张媒婆已经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他依旧一副任谁都撼动不了他的平静模样,静静的品茶,好似不闻世事的得道高人。 不过就是个种田的,有几个钱还装起大爷来了。张媒婆看他一副不热不冷的样子,心中暗啐。 她咕噜咕噜的灌了口茶,最后一丝的耐性也没了,索性直接问:「我说田小哥,你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你要的话,就应一声,要不然我可要回去回了我那外甥女。」 田耀农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马上移开目光,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画回答,「好。」 「真的?!」张媒婆那张涂了厚厚白粉的脸,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臃肿的身体顿时蹦得老高,让旁边看戏的田伯光都忍不住咋舌。 这个张媒婆真……真有练轻功的潜力啊!人那么重,还蹦得起来,了不起、了不起! 总之,田耀农纳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一个是为了尽快解决问题,一个是急着拿媒人礼和接下来的好处,总之双方一拍即合,婚事就定在这个月月底,距离现在也只有十来天。 因为这里纳妾不需嫁妆、拜堂之类的规矩,所以时间虽仓卒了些,但双方都没有意见。 商量好了,张媒婆高高兴兴的回家报喜去,田伯光则是在她出门后,捏着鼻子在院子里洒水,想把那味道还有霉气都给泼掉。 「啧!若不是想知道那个啥如花的到底想搞些什么把戏,根本连门都不会让你进!」他一脸不悦的抱怨着。 田耀农睨了他一眼,问道:「离开的事情准备好了没?」 田伯光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整了整神色,认真的答道:「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上路。」 「嗯。这几天将你婶子看牢点,别让她听到外面的流言流语,等那个人进门,故意露点底给他们,我估计当天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知道了。」 田耀农看着远处的青山,知道不久之后就将离开这块平静的净土,眼底忍不住泛起离愁。 一片落叶落到他发上,他随手取下,将其挥开,只见那叶片直直的射入树干之中。 「风起了,就看他们怎么闹场。」 连着几天,苏荷都被关在房里,就连院子也不太能出去,奇怪的是,平时不太出来露面的若水,几乎天天过来陪她,虽然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但偶尔的说笑倒也让日子没那么的难过。 到了月末,她发觉家里其他人似乎在忙什么,当她开口想要帮忙,却总是被田耀农以要她好好安胎为理由,给劝回房。 这种明知有事要发生的感觉,让她的心始终沉甸甸的,无法放松。 窗外已经开始落下雪花,像鹅毛的雪花飘飘落下,但是苏荷的心却像是负荷万斤沙袋般沉重。 离月末越来越近,田耀农考量到当天虽然是做戏,但是礼俗上的婚乐红字等还是省不掉,为了不让苏荷牵扯进这场戏,还是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先去避避再说,而且当天肯定会一团混乱,怀着身孕的她,本身又没有武艺,他怕当天的混乱会伤着她,于是和其他人商量,提前几天将她送往山上的小寺休养。 那座小寺平日里没什么香火,是猎人和上山采药的人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庙寺虽小,但是环境清幽雅致,这个时节梅花才刚含苞,还有其他几种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极繁盛,也算是寒冬里一个休养的好去处,由若水陪着她,一切有个照应,他也放心。 决定了之后,他们便开始替她准备简单行囊,打算等事情解决了再接她回来。 那里并不远,从山底下走便道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如果施以轻功的话,半个时辰足够来回一趟了,所以只简单收拾了几样随身会用到的东西,若真缺什么,可以随时让若水回来拿。 因为开始下雪了,田耀农还特地雇了辆轿子送妻子上山,以免在上山途中受寒。 临去之前,苏荷双眼含着泪,紧紧握着他的手,「田大哥……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这几天她益发的不安,而每次问他,他总说没事,但若没事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要她移至山上安胎? 田耀农以为她不习惯一个人出门,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时候我田里有事走不开,过几天就去接你回来,也省得你老闷在家里,若水陪着你去我放心,有什么缺的就直接找若水,她会想办法。」 「可是……」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陪在他身边。 「听话,跟着若水去山上休养一阵子,那里的了尘大师人不错,你可以找她谈话听佛经。」田耀农安抚的态度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强硬,她也只能噙着泪,颔首接受他扶着她上了轿子,「别想太多了,等过几天我这里忙完了,就去接你回来。」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苏荷抹了抹脸,露出一个浅笑,「我知道了,我等你忙完了来接我。」 田耀农看着她的笑,忍不住有股冲动想要吻上她的唇,但是他知道现在还有其他人在,不是夫妻亲热的时候,只得勉强压下这个冲动。 「回来之后,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他低语,「所以好好的跟着若水在山上养胎,别让我担心好吗?」 「嗯。」苏荷点了点头,像把他说的话都刻进了脑子里。 夫妻俩道别的话像是说也说不完一样,让站在一旁的田伯光和田若水有点无奈。 「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去半个时辰不到的地方待几天,也能说这么久。」田伯光还很孩子气,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田若水其实也很受不了,但是她这几天陪着苏荷,已习惯这对夫妻平常就是这么的肉麻,所以多少有点抵抗力,最多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想听不想看,就把眼睛闭上耳朵捂上,在那里瞎说让大哥听见了,小心有得你受。」 「我也不想说太多啊!」那些恶心巴啦的对话,让他头皮都麻了。 只是这对夫妻也太能讲了,说好吃完早饭就要出门的,结果现在早饭吃完都不知道过多久了,刚才他还看见慢吞吞的田叔去了一次茅房和喝了一次水,结果他们夫妻还没讲完?!再这样下去,他们该不会等到吃午饭时还没启程吧? 田若水睨了他一眼,「好好的等吧!说不定以后你娶了媳妇也是这样。」说完,她不再理他,干脆先进轿子休息去。 垮着脸的田伯光,看着那对又开始轮回养胎和小心几个字眼的夫妻,忍不住哀叹着。 老天,到底有完没完啊?! 月底,张媒婆领着红色的喜轿,一晃一摆的来到了田家门口,她一边喊着吉祥话,一边将贾如花扶了出来。 进了大门,张媒婆的心倏地跳漏一拍,因为里面除了田耀农和一个老头子以外,竟然什么人都没有外面的院子里也没有摆出宴席,让她又恼又火。 田家未免欺人太甚!虽是纳妾,但是哪有人连点热闹都不张罗的?!她在心中咒骂着,嘴上却还是不能免俗的说些好话。 直到走进厅堂,田伯光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端盘,端盘上放了一个小盒子,笑嘻嘻的说道:「贾姑娘要进门,我大哥说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得出手,先拿点贾姑娘有兴趣的东西让你过过眼,我们再迎进门敬茶。」 张媒婆满肚子火气,看见他这般说着,忍不住高声嚷着,「我说田家嫂子怎么没出来主事?小妾要进门,哪有先拦人送礼的?田家小小哥还是先一边去,等行了礼之后再拿过来吧!」 第十六章 田伯光也不恼,自顾自的打开了玉盒,「真的不看?我以为贾姑娘对于这丹药颇有兴趣,几次来我们家里追着若水问,所以我们才备上这份礼,大力回元丹三颗,具有健身增加功力之效,和百毒丹一颗,专解百毒,真的……不看?」 张媒婆火气已经高张,忍不住出声骂人,「我说田家小小哥,哪有人送礼是送药的——未免太过晦气,你们这是欺负人吧!」 谁知贾如花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掀开了盖头,一脸兴奋的就要接过那些丹药仔细瞧瞧。 其实不用近距离端详,光是远远的就能闻到药草的清香,她也知道这些丹药必定不凡。 一确定了丹药的价值,她不动声色地朝后面的一个轿夫打了个手势,那个轿夫偷偷的往后走去,然后放出了五毒教专属的信号。 她浅笑着收下那些丹药,紧紧的扣在自己的手中,「姨母,这些礼很好,我很喜欢。继续吧,夫君还等着我敬茶呢!」 看着她收下了那些药丸,田伯光本来准备走人,谁知道她一句夫君让他惊讶得差点跌倒。 这女人还真不愧是「三月红杏」,人都还没进来呢!就夫君、夫君的挂在嘴边,真是不知羞。 天知道这里哪个才是她见鬼的夫君!一想到就恶心!田伯光连忙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刚才她的小动作还有后面那个离去的人,他都看见了,所以自然要马上到外面去盯着。 「姨母,准备敬茶吧!」 张媒婆扶着贾如花跪下,然后将放在一边的茶盘递给她,她接了过来,低眉敛眼的捧起了茶盘,「请夫君用茶。」 田耀农接过了茶杯,却不急着喝,只是脸色平淡的看着屋外,偶尔眼神会移到贾如花的身上,但仅轻轻一瞥就离开。 在那喜轿抬进田家门的时候,五毒教教主和门下护法一同埋伏在三里之外的民宅里,他们正仔细观察着远处田家的动静。 「哼!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竟然也敢犯我五毒教的威风,今日一过,就是神农再世,也救不了这些无知之人。」等待的时间里,五毒教教主身旁的护法不遗余力的猛拍马屁。 「就是就是。」另一个护法也连忙接话,「这次多亏如花小姐办事得力,才能够在这一城之地,找出隐藏其中的神农派,一举歼灭我五毒派的隐忧。」 「够了!真要说这些废话,等到事成后再说。」五毒教教主严厉的说着。 一脸阴邪的他并没有因为这些马屁感到自满,心中反而惶惶不安了起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对于危险早已锻链出敏锐观察力,这次的行动虽然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不安。 就像猎物即将到手的胡狼一样,明明知道目标就在眼前,但是当真轻易到手的时候,却觉得等待自己的是个危险陷阱。 难道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他们将计就计要反将五毒教一军? 两个护法唯唯诺诺的点头,却不懂为何事成在即,教主却不乐反怒? 「嘿嘿,三位老头,可让我找着了吧?!后面还有几个杂碎呢!」田叔挂在梁上,一脸笑意。 站在他身边的田伯光,则是不耐烦的催促,「田叔,别和他们啰嗦了,快点把他们收拾掉吧!他们身上那种难闻的毒药味快让我喘不过气来了。」说着,他还用衣袖掩住鼻子。 「小子,急什么,你不先把他们定住,我这毒要怎么撒?」 「田叔!你又不是做不到,干么老要我去?」田伯光不满的咕哝,「而且我还要给那女人端茶敬礼呢,那边的戏分我可也少不了。」 下面的三人看着那一老一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让他们忍不住怒从中来,纷纷大肆叫骂。 「你们不要命了吧!胡说什么!」 「教主,先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中年男子一脸阴冷的看着那一老一小,嘴角挂着冷笑,衣袖一甩,轻白的药粉随着袖子甩起的风力向前撒去。 哼,这下非要让那两个说大话又突然跑出来的老小浑身溃烂而亡! 只见田伯光双手轻轻一挥,那风反而飘回他们面前,就在他们脚前三寸之地,白粉渗入地面,随即燃起了一阵恶臭的白烟。 「雕虫小技!」他冷哼,一个俯身下跃,如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轻轻松松将五毒教几人点穴,所有人只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已飞身赶回田家,一边用密音传话,「田叔,后头的就交给你了!」 田叔捻了捻胡须,一脸贼笑的看着那些全被定住动作的人,「刚才你们用的蚀骨粉,那种下等货我们早就不用了,现在就让你们试试我们用南海烈焰花炼制而成的钻心化骨毒吧!」 一阵清风吹起,一声声嘶哑吼声响起,随后消逝在空气中。 任谁也想不到,五毒教在今天正式走入历史。 张媒婆看着外甥女就这样跪在地上,而田耀农却不痛不痒的端坐在椅子上,手上那杯原本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已经冷掉了,让她忍不住想开口骂人,孰料,田耀农却比她先开口。 「为什么?上门寻衅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记得我并未招惹过你们。」他看着屋外远处几个人影急速靠近,平静的询问。 张媒婆闻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现在到底是在唱哪出戏? 贾如花一脸粲笑的站起来,朝他抛了个媚眼,手指拨了拨头发,「呵呵,莫非是知道即将要死,所以想当个明白鬼?」 死?!张媒婆这时候再傻也知道情况不对了,她吓得脸色苍白,抖着腿偷偷往外走。 田耀农静静的看着穿嫁衣的贾如花,不说话,迳自等着她的回答。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但是我不介意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毕竟要死也得让你死得明白不是?」贾如花一脸高傲,「因为——你们神农派的存在,会让我们五毒教失去在江湖上的优势。」 「喔?」 「你应该知道,江湖上除了唐门以外,就属我们五毒教的用蛊和下毒功夫最为高明,正因为如此,江湖上没有杀不了的人,即使追杀不成,敌人也会毒发身亡,而你们神农派救下的那个人,却成了我们唯一的失败,并且让我们的信誉一落千丈!所以你们一天不除,对我们就是隐忧,我们绝对不会让一个可能会威胁到我们的门派存活下来!」 「所以你费尽心机想进我田家门,自然也是因为想打探消息?」 「要不然谁要放着好好的城里生活不过,嫁到这穷乡僻壤?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这么有魅力吗?」贾如花终于显露出她一直隐藏在心中的鄙视。 「打探完消息之后,接下来打算灭口?」田耀农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表情,像是完全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次连我义父五毒教教主都亲自出马了,你们必然没有生还的可能。」 「是吗?」他终于喝了第一口茶,低笑一声。 田耀农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和动机,而从刚刚到现在,这出闹剧也演的差不多,是该谢幕了。 「当然!」贾如花还没发现,为何田耀农从头到尾一直都那样平静,她心中始终认为他们死定了。这会儿细看,他看起来似乎还不错,便扭着腰上前,素手摸上他的胸,「要不,你投降于我,我考虑考虑让义父放了你?」 看着她莫名的自信表情,田耀农嘴角勾起一抹笑,此时门口处突起一声异响,两个人同时往门口看去,田耀农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穿着一身粉色衣裳的苏荷,披着红色披风,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 苏荷待在山上这几天,虽说风景秀丽,却总是放不下心。这天刚好若水说有事情要先回家一趟,嘱咐她留在山上不要走动,她表面上允诺,但是若水离开没多久,她便独自下山。 她才一进到村口,就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人抬着喜轿、吹着喜乐,她原本还以为是哪一家正在办喜事,但是沿途上,她看见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感到奇怪却不知原因。 当那轿子越走越远,她的心却越揪越紧,因为他们走的方向只有一户人家。待喜轿停在田家门口时,苏荷的心顿时如同外面的冰雪一样,冷透了。 第十七章 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呆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迈开脚步,她的脸色惨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脑子里一片混乱,晃过许多场景,许多以前的往事,有他的温柔呵护,还有他答应要和她一起走下去的誓言,然而眼前喜轿上艳丽的红,还有嘈杂的喜乐声,让她分不清楚现实和过去。 不知为何,抬轿的人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而张媒婆方才似乎也低着头跑走,但这些她都不在意,她慢慢一步步的走着,走到了厅堂外,看见田耀农喝了那杯纳妾的敬茶,看着贾如花亲昵的碰着他——后来,她似乎无意识的碰了下门板,他们同时朝她看来。 她的眼中没有贾如花这个人,她不哭不闹,脸色异常平静的望着一脸不安的田耀农,用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问:「为什么……为什么纳妾不告诉我?」 「听我解释,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受伤的眼神望着他,再度开口,那声音无比的缥缈,彷佛她整个人随时会飘散在空气中。 「我……」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苏荷忍不住激动起来,走到他面前,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抬起手愤恨的槌着他的胸出气,「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要纳妾我同意,只要你说我就同意,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谎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让她想起了过去记忆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将原本是他糟糠妻的女人安置在小苑里,让后来迎娶进门的武林世家之女成为正妻,成为她口中的大娘。 那时候他是怎么欺骗她那个可怜的娘? 那不过是个不重要的女人,等以后……以后她没利用价值了,你还是我的妻,我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那不过是个谎言! 如果真是最爱,怎么会将她丢在最偏僻的院子里?如果真是最爱,怎么会一个小妾又一个小妾的娶回来? 如果真是最爱,他怎么忍心看着娘卧病在床却不曾来探望?如果真是最爱,他会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当成奴婢使唤,却视若无睹?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男人的谎言。 所以,自此之后,她最恨的就是欺骗。 她宁可田耀农坦承所有的罪过,但是她绝对不容许有人这样骗她,那是她心中的地雷。 她以从未有过的冷酷眼神瞪着他,水眸里有着心痛和怨恨。 他曾带给她无比的幸福,让她以为这辈子可以就这样幸福下去,谁知道才不过多少时日,他就开始欺骗她。 或许是期望的越多,才会伤的越重,也因为真的爱得太深,她的怨恨才会这么重。 田耀农急着上前想拉住苏荷,但是她却连退好几步,还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喉间,眼中问过一抹决然。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他停住脚步,谨慎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冲动!你还怀着孩子……」 「别跟我说孩子!」她怒吼,以悲戚绝望的眼神望着他,「如果可以……我宁可不要他,因为这代表了我有多傻,竟傻得相信男人会有真心。」 她又后退几步,看着穿着红衣裙的贾如花,还有那个让她心伤的男人后,她心痛的转身就要离开。 而一直被两人忽略的贾如花,却冷笑出声,「想走?没那么简单!」 突然空气中出现了一丝甜味,田耀农想要捂住苏荷的口鼻已经太迟,她已颓然倒下,口中呕出一抹腥甜的血。 他急得连忙将衣袖中备用的解毒丸拿了出来,手颤抖着差点无法将药丸送入她口中,只见她口中的血像止不住似的,不停的往外流。 他们为了应付五毒教的突袭,每个人早就服了解毒丸,但是苏荷却是唯一没有服解毒丸的人,因为没人料到她会突然回来。 当药丸要融入她口中时,她无神的望着他,这个曾经让她心安又心痛的男人,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流下。 「咳……别救我……别救……已经够了……」看着他焦急万分的脸庞,手指上也沾满了血,她推拒着他,眼神开始模糊,「我已经受够了……没有真心……咳——」 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将田耀农身上的衣服也染上了一片红。 那红,红得惊心,映衬着她越显苍白的肌肤,就像是她不断流逝的生命。 她不想再看到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或许离开才能获得解脱。 「哈哈哈,没用的!她的血会一点一点的梗住她的喉咙,然后夺走她的性命!」贾如花张扬的狂笑,「不是号称神农派吗?怎么会救不了一个女人?哼!即使你有解毒丸,她吞不下去也是枉然啊!」 「给我活下去!给我好好的活下去!听我的解释!」田耀农第一次用力狂吼,见她无法将药丸吞下,他咬碎了药丸,吻上她满是鲜血的唇,将药丸一点点的送入她口中,一次又一次。 鲜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脸和唇,相映着一旁贾如花得意的笑容。 贾如花挑动着自己鲜红的蔻丹指甲,尖声嘲讽着他,「她还能喘几口气?让我们来算算,一、二、三……」 田耀农无暇去理会她,只是继续的抢救爱妻,而匆忙赶回来的田若水看到的就是这一幅血腥的画面。 她的大哥满脸是血的吻着嫂子,而贾如花那个疯女人则是一脸得意的站在后面笑。 她立刻一掌挥过去,让原本还在笑的贾如花顿时喘不过气来,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脖子,一脸惶恐的看着杀气腾腾的田若水。 「呃……你做……做了什么?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候田伯光也从屋外窜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原本笑嘻嘻的脸色也变得严肃冷酷,他随手丢下一面令牌,贾如花顿时心冷惊慌,因为那是她原本以为的最后倚靠——她义父的随身令牌。 牌在人在,牌失人亡,而如今那令牌在此,那她的义父岂不是…… 这时候,田耀农把足够分量的解毒丸送进苏荷口中,她终于不再吐血,呼吸也从急促渐渐缓和了下来。 他缓慢站起身,那满头满身的血加上冰冷的表情,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他就这样看着在地上挣扎打滚的贾如花,平淡的说:「她不会死得太痛快,我们离开吧!」 眼前痛苦哀号的贾如花,即使有人出手相救,活下来的机会也不大。 他们跟在抱着苏荷的田耀农身后,快速离开,跳窜入山林,任由满山的青翠替他们掩去身影和踪迹。 五毒教的几大长老在郊外被灭,而五毒教教主与两名护法身亡在一间无名的民宅当中,奇怪的是,都找不到这些人的尸首,只有遗留在现场的随身物与斑斑血迹,足以证明五毒教似乎已被灭门。 没有人明白田家纳妾的当天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自从那天之后,所有的武林人士全都涌到了这个小山村里查看。 人是不见了,或许有留下些蛛丝马迹可以追寻。 能够一举毁掉五毒教的人,必定对用药用毒有极深的造诣,而这附近除了近来声名传得正响的神农派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做的到。 但五毒教已被灭门,是否真有神农派的存在,他们也无法证实了。 这些绘声绘影的说法,更加鼓动了所有武林人士的心,而田家的那栋屋子也被翻找得不成样子。 山村里的农民整日活在惶惶不安之中,不知道这些看来脸色不善的武林人士何时才会离开,还给他们原本安宁的生活。 但是无论如何,那都已经不关田家人的事了。 田耀农那天抱着苏荷跟田伯光和田若水离开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一个盆地,那里早就准备了好几辆马车,而平常除了吃饭才会出现的田叔,则是笑笑的站在一边替马车上缰绳。 之后几人驾着马车绕出山路,往北而行,不到几天,来到了一座大山,当他们正要从马车上下来休息的时候,苏荷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大哥、大哥,嫂子醒了!」田若水难得激动的喊着,一手抓着她的手,「嫂子,你差点吓死我们了,你中了毒,要不是大哥拼命用药韵你,你差点就死了,还有我的侄子也差点就保不住了。」 刚睁开眼的苏荷,身子还很虚弱,愣愣地听着田若水劈哩咱啦说了一大串,昏迷前的回忆陡地一拥而上,她闭上眼,无比哀戚的低语,「为什么要救我……就那样让我死了不是更好?」 第十八章 田若水自然听见了她细小的声音,她正色瞅着她,「大嫂,大哥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实在是因为我们有个秘密,还来不及跟你说,那些人就找上门来。至于纳妾是我们共同决定的,就是希望透过让大哥纳妾,一举揪出那些人的小尾巴,引蛇出洞,详细的情形我让大哥和你说,但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好好的照顾身体啊! 「这次真的是太危险了,你中的毒可是俗称的血毒,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人吐血不止而亡,如果不是大哥吩咐我们早晚都拿点丹药给你补身子,只怕你撑不到大哥把解毒丸给喂完就……」 苏荷怔怔地看着小姑,有些无法消化她话中的意思。 想要再细问一些事,田若水已经退了出去,随即田耀农进入马车里。 一时间,车里寂静无声。苏荷好几天没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她的喉咙在知觉慢慢回复后,顿时觉得有火在烧一样的疼。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拿旁边的水袋喝水,却因为全身无力无法动弹,田耀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连忙取过水袋,然后扶起她靠在胸前,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水。 解了喉咙的不适,她也没有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的意思,田耀农放下水袋后,双手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际低诉。 「你差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没办法把你救回来了……」 苏荷静默的听着他担忧的话语,轻轻叹了口气,「刚刚若水说你没有骗我,只是因为你们有个秘密,所以你才……」 她不是不怨恨,即使是现在,她只要一想到那时候她站在门外看着那个喜轿,还有那个穿着大红衣服站在厅堂里的贾如花,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甚至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有多冷,以为他就像是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一样…… 但是,在自己中毒而逐渐昏迷的时候,她可以感受到他颤抖的怀抱,还有亲口不断的喂药给她,那时候她想,或许就这样死了也好,起码在最后这一刻,他对她还是有情的,在这样的怀抱下死去,值得了。 所以她心软了,在田若水给她一个可以心软的理由时,她就知道自己还会给他机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让他可以告诉自己,那并不是存心的欺骗。 田耀农蹙了蹙眉,本来想简单讲两句,但忽然又想到这几天她昏迷的时候,妹妹告诉他的话——「大哥,你什么都不告诉嫂子,什么事情都自己担,表面上看起来你是个顶天立地负责任的男人,但是嫂子却一直不安。 「你也知道我们对于嫂子的过去根本就一无所知,过去经历了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是从那天看来,嫂子也是个烈性子,她可以过穷生活,可以跟你过苦日子,但是她却不希望人家骗她,尤其是你这个身为人家丈夫的,更没有理由把所有的事情都藏着瞒着,就算嫂子帮不上忙,跟她说说也让她少操一份心,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从头开始一字一句的说着,从神农派是个如何的门派,还有田叔救人之后引来的风波,还有贾如花怎么想方设法的来他们家里打探消息,最后大家又是如何商量要用纳妾的方式来引蛇出洞,每个步骤都说得详细,偶尔她会提出几个小问题,他也都耐心的解答。 「原来如此……」苏荷轻叹一声。原来她以为的平静生活,其实暗藏了如此多的危机。 他也不催促她,也不多说后来他们走了之后的乱象,当然更不会去提那些五毒教的人死得有多凄惨。 「你如果早点告诉我,我也不会那么不安了,你还记得我有一次说作了恶梦的事吗?」 田耀农自然记得,只是不懂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怎么了吗?」 「其实那天我并不是作了恶梦,而是听到你们要纳妾的谈话,只是我没有听见前面,只听到说你要纳妾,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很不安,因为我问过你,你却没有给我一个让我心安的答案,而且因为我过去的…… 唉!总而言之,这次我们都有错,不只是你,其实我也有责任。」 她一顿,脸上有着无奈,「如果我够信任你、如果我不那么疑神疑鬼的话,就不会去怀疑你,结果让自己那么难过,甚至冲动的举止差点破坏了你们的计画,也不会中了毒躺在这里了。」说完,她自嘲的笑了笑。 田耀农不发一语,因为他怪的还是自己,枉为神农派的掌门人,身上的灵丹妙药号称能解天下百毒,却连自己的妻子都差点救不回来。 她的认错,对他来说,就像是体贴他而为他找台阶下。 「不管那些了,你好好休息,现在我们才刚到入口,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走到房子那里。」 「嗯?我们不在家里?」她有些诧异。 「那里已经不能住了,五毒教的人在那里失踪又死了一堆人,就算是官差不来,其他的江湖人士也必定会寻来,那里现在应该热闹滚滚才对。而我们离开那里之后,就一路北上,要回到我们神农派的大本营,那里四季如春,对你和孩子都好。」 「嗯……」刚醒来的她在说完和听完这一大堆话之后,体力开始不支,偎在他怀里,忍不住打起呵欠。 「想睡了?」田耀农轻声问着,然后温柔的帮她拉起被褥,稍微调整了下她靠着的姿势,让她能够更好睡。 在她睡着之后,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所有隐瞒她的事情几乎都说了,但是她的过去、她心中隐藏着的秘密,却半点也没谈到。 「算了,先让你睡吧!等睡醒之后,就换你说了。你不知道,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会让我很不安心啊!」 外头驾着马车的田若水和田伯光,听着马车里的声音渐渐平息,彼此相望笑了笑。 人醒了,事情也说清楚了,他们终于不用再面对一个板着脸的掌门了。 真是阿弥陀佛,普天同庆,善哉善哉! 苏荷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当她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雕刻精致的木床上,床边挂着粉色纱帐,拉开纱帐看出去,这个房间比之前住的大上许多,起码里面的桌椅杯盆之类的都很齐全。 不过有一点是和原本的屋子一个样,就是除了必需品之外,屋子里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古董、字画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 她慢慢起身下床,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糕点和水果,她随口吃了几个垫肚子后,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 一推开门,苏荷顿时停住呼吸,眼前所见的美景,让她觉得所谓的「人间仙境」大概就是如此了。 此时已是夜半,除了天上的皎洁月光,外面的园子里,约莫二十步就挂上一盏小灯。 那小灯有些挂在树上,有些放在地上的石雕内,朱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中闪烁着,房门外一大片的树林,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得出树上开满了花朵,那花朵小小的,却一串串的开着,在火光的照耀下,就像是每棵树都被火焰给点燃了一样,在夜里看来格外炫目。 苏荷忍不住走向前,在树林中转着圈,晚上的夜风吹过,总会拂落几串红色的小花,她用双手去接,看着那一朵朵的火红落在手上,美极了。 「出来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田耀农从另一边的林子走了过来,手上带着一件袍子,在将她拥入怀中的同时,也将袍子披在她身上。 「这里好美……一时忘了嘛!」沉浸在美景中,她露出许久不见的小女儿娇态。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一片红色花朵中间,一棵隐藏在大树之间小小桂花树,那白色的娇嫩花朵,盛开着专属于她的美丽,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在一片火红中,显得如此的遗世独立和特别。 那小小的桂花树,勾起了她的许多回忆桂花啊!南方很常见,但是来到北方之后她就很少见过了,现在能在这里看见,让她突然有些怀念,也有些感伤。 田耀农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见了那一棵还不算大树的桂花,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波动,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微微推开他,走到桂花树前蹲了下来,带着一丝怀念的语气说:「田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南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虽然穷,但是我娘总会用门前的桂花做些桂花糖水给我喝,然后在我吵着要爹的时候,安慰我说爹去当大侠了,不用多久就会接我们去住大房子,吃好吃的饭,穿好看的衣服,那时候我娘总是笑得很温柔,后来我爹真的来了,把我们接回去大宅子里……」 第十九章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眼中似乎多了几缕怨恨,「那一年,我已经七岁,进了那栋大宅子,才知道我娘并不是我爹唯一的妻子——不!或者连妻子都算不上,就是个妾而已,因为他妻子的位置只能给同样是武林世家的林家女儿,他们成亲的那天,我和我娘还没有进府,这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但是我娘始终不死心,死心塌地的爱着他,听着他说的虚伪谎言—— 「他说,这正妻的位置是永远留给我娘的,他说,最爱的就是我娘。但是从我七岁入府到我娘死去的那天,正妻的位置永远都轮不到我娘。至于爱?那就更可笑了,你知道我爹在我娘之后娶了多少个妾吗?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每娶一个妾,他就又会反覆的说,那个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是真心……」 苏荷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似乎又看见了当年让她印象深刻的每一幕,「田大哥,那个男人,这辈子说过的唯一真话就是——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不只是我娘,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 「他逢场作戏,却又怕他的正妻怕得要死,我们这些小妾生的儿子女儿全都像下人一样做着奴婢、佣人的工作,当着他的面喊他老爷他都没有反应,真好笑不是吗?这就是生下我的爹啊……」她苦涩的笑着。 「或许因为这些过去,所以我才会一直对你不信任,即使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有些事情我就是无法放下。」 田耀农听着她的往事,怜爱的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然后呢?你是怎么被卖到人市里的?」 「是我大娘,因为我娘过世时,我哀伤过度不去干活,所以她随口找个理由把我卖给了前往北方的人口贩子。我早就知道她恨不得把我们这些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一个个除掉,能像我这样待在那里长大的已经是少数,大多会无缘无故的消失或者是被打发得远远的,被卖,只能说是一种预料中的事情。」 两人静静的站在树林中看着桂花树,沉默许久之后,她才又再度开口。 「田大哥,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一开始只想安安分分的生活,可是后来你对我越好,我却越不安,因为我怕失去,我怕这只是我的一个美梦,我听见你要纳妾的事情……我就无法再相信你,我看见我娘被那个男人给骗了那么多年,所以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忍不住开始猜测你是不是也在骗我?当我看见那顶喜轿停在门口,那时候我……」说到最后,她闭上了眼,几乎哽咽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田耀农轻抚着她的背,然后用手指拭去她睑上的泪水,「都有了孩子了,还这么爱哭,怎么行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在神农派里好好的过日子,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种什么,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好不好?至于那些人,我们要相信这世间上是有报应的,或许只是时候未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在安抚她,但是心里已下了决定,他要去找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并且给他们一点教训。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过去竟是如此坎坷,难怪她总是惶惶不安,总是怕得罪了谁,那应该是童年生活带给她的影响吧! 「嗯,我不再去想了,我们就好好的在这里生活,谁也不理。」她朝他露出浅浅的笑容。 「夜深了,等等山里会起风,我扶你回房里睡吧!」 他们手牵着手走回房,在身影消失在门后,那开着火红花朵的树上,突然跳下两个人,田伯光和田若水。 他们负责守护苏荷,本来静静地窝在这里,谁知道田耀农来得太快,他们都还来不及离开,两个人就谈了起来,只能被迫收听所有的对话。 两人对望一眼,田伯光忽然叹口气,「想不到婶子的过去那么惨,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累。」 「累什么?又不是你的过去,有什么好累的?」 他扫了田若水一眼,「小师姑,你没听见方才掌门说的话吗?那些人会有报应的,报应从哪里来?自然得要我出马了,要不然真的要等到报应降临,说不定我们也都去见阎罗王了。」 「呸、呸、呸!你才去见阎罗王呢!」田若水没好气的啐道。 「快去睡吧!我猜明天掌门师叔就会分派工作给我们了。」田伯光吐了吐舌头,就跑了。 田若水想想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叹了声之后,跟着离开。 人家夫妻俩相拥而眠好不温暖,他们可都是孤家寡人,还是赶紧回房抱被子比较实在啊! 田伯光在第二天之后就离开了神农峰,身上背着满满的药罐子,打算当日行一善大使。 他首先回到了他们原本居住的村子,请人写了好几大张的公告单子,第二天,城里城外都贴满了大大的公告—— 从明日起,凡受五毒教之毒所伤,在此城一个月内免费发配解药,各门各派皆可领取,药丸有限,速到速取! 公告出来后,不少人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那个扛着大袋子坐在城门边的少年,却没有人敢靠过去,毕竟五毒教的积毒已久,天下没有几个人相信这样的年轻人会有解毒的方法。 「那个就是贴公告的年轻人?太年轻了吧!他真的能够解毒吗?该不会是唬弄人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赶时间,就在这城里等等看也无妨。」 「嘿!假如真的有效的话,我就是抢也要抢个几颗来,我们门派里受到五毒教毒害的人还不少。」 不管那些人的议论纷纷,田伯光依旧每天扛着他的大袋子坐在城门边,就这样等了五天之后,一个半身溃烂,全身泛着恶臭的汉子爬到了他面前。 「请问……这里就是治疗五毒教毒伤的地方吗?」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着。 田伯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后说:「没错。看你这个样子,是中了五蛊蚀身毒吧!」 男子眼底冒出精光,猛点头,「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就不知道我这毒能不能治?」 「是五毒教下的毒就能治!」田伯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瓶子,然后从里头拿出三颗药丸,「第一颗你化了水服用,可以把里头的蛊毒给排出来,剩下的两颗,分早晚各一,拿点酒化了去除身上的外伤,便可去毒,剩下的外伤直接去一般的药房里抓药即可,不过你中毒有些日子了,功力可能会减弱一点,但要身子痊癒是没问题的。」 「只要能治好这毒,就是武功尽废,也心甘情愿。」男子眼底散发出希望的光芒,诚恳的说着。 「那就好,明天伤好了的话,再来我这里一趟,我有点东西给你。」田伯光没忘了这次日行一善的最终目的。 他这次下山,就是要让该得报应的人早点明白自己犯的过错,至于替人解毒,也不过是计画的第一步。 一旁观望的人全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第二天一大早,更多的人围绕在城门边,等着昨天的那个男子出现。 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将近傍晚,就在所有人几乎以为田伯光是在招摇撞骗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赫然发现,他就是昨天还满身恶臭的男子,如今除了看起来脸色发白外,竟然已与常人没啥两样,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 「天啊!这是昨天那个还全身溃烂的男人吗?」 「不过一天,看起来毒真的解了!」 男子一见到田伯光,立刻跪倒在地,「神医救我性命,我无以回报,往后如有任何差遣,在下义不容辞。」 田伯光对于他解毒之后的样子一点都不意外,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他,「一桩小事,把这个上面的事情做到即可。」 男子看了上面两句话,点了点头,「神医有命,自然不敢不从,就此告辞。」自那个男人解毒成功离开后,几乎所有人都为之疯狂,许多武林人士天天都到城门口来排队,各大门派得到消息,也纷纷派出门下弟子前来取药。 毕竟这几年受到五毒教制约的门派实在不少,现在有人如此大方捐出解药,向然每个人都急着赶往这座城。 田伯光一边派药,一边让江湖各路人士看那张纸条,上头只写了两句话——追杀五毒教余孽,孤立南方武林世家苏家! 第一个是为了斩草除根,第二个则是不希望他在办正事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第二十章 这些天下大大小小的门派,几乎都拿了他的药丸,谁敢不办事? 一个月后,正式放药完毕,田伯光收拾行李往南方而去,这次他的目的地是南方的武林世家苏家。 在他进入苏家所在的城镇之后一个月,苏家夫人的嗓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哑了,然后苏家老爷得了不举之症,整日都躲在房里摔东西,而苏家人似乎也开始走霉运一样,以往只要报出苏家的名号就能够在江湖上行走方便的苏家子弟,却在一夜之间从座上宾变成门外客,据传这都是神农派派药之人的唯一要求。 而许多近支子弟,更是怪病缠身,寻求武林人士协助却不受到重视,陡然,武林世家苏家的声名一落千丈,许多依附的侠客都——求去,原本门前车马络绎不绝的苏府,顿时零落车马稀。 田伯光觉得这样的报应差不多够了,为了怕他们不明白起因为何,还将苏家老爷那些薄情寡义的事蹟,以及他夫人的种种恶劣行为全都写成了一张纸,然后大大的贴在城门口,让来往之人可以好好的「观赏」。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八卦之中就是丑闻最为人所津津乐道,不出三个月,苏家名声扫地,从此闭门谢客,不敢再以武林世家自居。 田伯光潇洒的走出城门时,还不忘沾沾自喜的说道:「嘿嘿,不错不错,多嘴的闭嘴了,花心风流的也断了根,呼?我终于可以回家交差喽!」 时隔快半年,他终于光荣的完成了掌门师叔的任务,高兴的提起行囊回家。回去的时候,婶子应该已经生了,这下子他总算可以脱离「最小」的封号了! 当田伯光兴高采烈的回到神农峰时,却赫然发现所有人竟然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围绕在掌门师叔的屋子外面。 他随便抓了一个新进弟子问:「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唷,左护法,你不知道吗?掌门夫人要生了!」 「生就生,怎么一堆人围在这里?」这些人是没看过人家生孩子啊! 「唉!就刚刚掌门正在指点我们种南蛮移植过来的血火鹤,结果一听到掌门夫人要生了,顺手就把整包的血火鹤种子拿走,我们围在这里是在等掌门什么时候可以把种子还给我们!」 田伯光无言了,这山上住的除了他和婶子还有田若水以外,估计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全都是一群种田的狂热分子!脑子里面除了种田以外,大概也装不下其他事。突然屋子里头传出一阵细弱的婴儿哭声,所有人同时欢呼。 田耀农没多久带着一脸笑意从里头走出来,所有人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掌门,快,血火鹤在培养种苗之后该怎么继续种植呢?」 「掌门,那天你移植的石灵芝看起来有点枯了!」 「掌门……」 眼前这热闹的景象,虽然已经有几年不曾看过了,但还是一样让人很受不了。 唉?还是进去看看婶子的情况吧!起码里面应该都是正常人,至于外面这群种田的狂热分子,就让他们抱着锄头还有粪肥,一起去田里边打滚吧! 苏荷生产完苏醒时,抬头一看,身边守着她的是田耀农,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马上惊醒。 「怎么了?痛吗?」 「不……不痛……」一想到生产时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原本以为自己醒过来以后应该会痛到承受不了才对,谁知道她除了嗓子因为喊了许久有点哑以外,并没有特别疼痛的地方。 田耀农高兴的笑了,「太好了!我让若水用我栽的玉白菜当药引,做出一款新的药粉,成效果然不错,你刚刚睡过去之后,我让稳婆用那些药粉替你上过药了,就是希望你醒来之后不会太痛。」 当然,为了配出这款新药方,还有找寻那些珍贵药材,花了他和若水多少力气这件事情就不必说了。 而这些药粉传了出去之后,成为江湖上最有名的创伤药也是后话。 第一次看见丈夫表现出这种孩子气的神情,让苏荷有点错愕,但随后便接受了这个对研发农作物与新药引有着极度狂热的丈夫。 「对了,宝宝呢?」 一听见妻子问起儿子,他连忙将旁边小木床上的婴儿抱到她怀中。 小婴儿整个脸还皱巴巴的,眼睛也还闭着,但似乎感觉到回到了母亲的怀中,侧着脸靠近苏荷的怀里。 她轻轻的碰着他柔嫩的小脸,低叹,「好想让娘也看看……」 田耀农知道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顿了一下,跟她说了,「苏家已经倒了,那个男人以后再也无法风流,而你的大娘则是再也不能说话了。」 苏荷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会?号称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苏家倒了?! 田耀农坚定的望着她,她看着他眼神中的认真,心中一颤,「是你!」 他淡淡一笑,「我说过的,报应会来的。」 苏荷红了眼眶,知道那不是什么报应,那是他为她所做的付出,她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哽咽出声,「有时候我真的想告诉自己不要去恨、不要去怨,但我还是没办法,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我终于吐了心中的怨气……真的……但是我更感动你为我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与其等着不一定看的见的报应,不如我帮个忙,让他们早日自食恶果,我想这样你的心结或许就可以解开,真正的放下了。」 自从听完了她的过去,及心中解不开的结之后,田耀农就想着该怎么做才好,于是第二天他便让田伯光下山,因为他还要守着她,所以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田伯光去执行。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过去的伤痛太深,依妻子的个性,她不会记得那么牢。 他很清楚,那綑绑着她的,不是过去的回忆,而是回忆中的那些人。 每看见一次,她就会记起那些日子的痛苦;每听见一次,她就会想到那些不堪的谎言。 有时候,痛苦不是一朝一夕而成,那是如同穿石的滴水般,一滴一恨,才更无法忘怀。 那不是恨得深或者是伤得太重的问题,那是将悲伤和不甘都刻在骨子里的痛。 「就这样放下吧,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田耀农对于安慰人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只能照自已的感觉说:「还有,你母亲的牌位和骨灰我也让人取回来了,就安置在我们后山上,等有空的时候,你也能去祭拜你母亲,她也能和你一样,永远的脱离那个宅子的束缚了。」 苏荷感动的笑了,「田大哥,我会的!以后我们就在这山上平静自在的过我们自己的生活,还有我娘…… 我相信她也会感到安慰的,毕竟那个宅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嗯,你能这么想就好,虽然山上生活用品比较缺乏,可能要久久才能下山采买一趟,但是这里因为地理关系,几乎四季的蔬菜水果都能种,所以我们即使住在山上,想吃遍大江南北的好料绝对没问题。」 「真的?」苏荷既惊讶又高兴。 「真的!」田耀农保证。 应该说就算山上没有,他也会想办法去弄几颗过来,亲自研究到有为止。总之,现在是亲亲夫人最大,夫人说什么,他都会尽力去做到! 二年后—— 「快!抓贼啊!有人偷菜啊!」天才刚蒙蒙亮,小村庄里传出一阵狗儿狂吠,然后就是农人喊抓贼的吆喝「快快!抓贼了!」 「快啊!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你说好手好脚的偷什么东西呢!还别的不偷,就专偷那些个不值钱的大白菜,也不知道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旁边的女人们追不动了,干脆就停在路边说起闲话,殊不知,就在她们说话的墙后边,那个「偷菜贼」正窝在那里捧着白菜直喘气。 田伯光觉得自己倒楣透顶,这几年下山,他什么正事都没做,除了帮神农派寻找一些少见的草药还是作物以外,就是得为「掌门大人四处去偷菜。 原因无他,今年他婶子又有了,但这次怀孕特别嘴馋,就是喜欢吃些山上没有的蔬菜水果,结果逼得他四处去偷菜不说,还要拔那些可以继续生长下去的,然后移植到山上去。 唉声叹气完,田伯光听着那些农妇的声音似乎已经远去,才哀怨的抱着两颗大白菜,奔回神农峰交差去。 尾声 【尾声】 山中无岁月,山风一拂,流年就此吹过。 田耀农一如往常,天色未亮就起床,收拾一下,就到后山山顶他专门开垦的一块地工作。 他弯着腰仔细的除草、翻土,然后再从旁边的小溪挑水——浇灌完之后,天色也已经大亮。前面屋子里也传出了阵阵的饭菜香,然后一个窈窕的身影手里挽着一个篮子,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同样也拎着菜篮,另一边则是一个男孩,手里则是拿着一把小铲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跟前,那个小女孩就挣脱妇人的手,一溜烟的冲了过来,「爹,吃饭了!」 田耀农笑着抱起幼女,接过她手中的小食篮,笑着问道:「今天吃些什么?」 「吃南瓜包子、白馒头,还有凉拌玉白菜,和翠瓜子。」田心蕊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摇头晃脑的样子好不可爱。 「田大哥,馒头包子都是心蕊坚持要自己提来的,就在你手上,你赶紧尝尝。」苏荷说着,牵着男孩,柔声说道:「直树,快过去爹爹那边拿包子吃。」 田直树沉默的走过去,田心蕊正从篮子里拿包子馒头,一看见哥哥来了,连忙拿出一个放在他手上,「哥哥吃,吃完再跟爹爹去种田。」 「嗯!」男孩点了点头,还不忘挥舞着手上的小铲子,表示自己的确有下田的决心。 苏荷笑看着那一大两小和乐融融的样子,在旁边平坦的石地上铺上厚毯子,然后把自己手上篮子里的小菜、茶汤——放好。 「吃完了包子馒头,过来吃点小菜。」她看着他们父子三人个个都嘴里咬着包子,慢吞吞走来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笑。 那是打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笑容,在阳光下更显得灿烂。 田耀农看见妻子的笑容,抱着女儿快步向前,「笑什么?」 「笑……笑我们一家和乐,衣食无忧,笑能够活在这样人间仙境,真的很幸福!」苏荷转头看着这个带她走进幸福的男人,眼中漫着浓浓情意。 两个小的吃完饭就跑到田里玩耍去了,只剩下夫妻两人依偎坐着,看着远山翠绿,清风徐徐,孩子扑蝶玩乐,心中感觉到无比的满足和平静。 「跟着我生活在这山里,不觉得辛苦、孤单吗?」田耀农望着她,认真的问着。 苏荷只回给他一笑,「你知道吗?我从那个府里被卖出来的时候,曾经想过,只要找个本分的男人,种种田、养些鸡鸭,过着普通平凡的日子我就很满足了。而现在,我们住在这里,虽然人是少了些,也很少能进城,但是却比我之前想像的那种日子还要惬意。而且哪里会辛苦呢!田里的工作我又帮不上忙,顶多喂喂牲畜而已,这样的日子我还觉得太清闲了呢!」 「是吗?」田耀农听完她的回答,嘴角忍不住勾起笑。 「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平凡却美丽,真的!」她偎进他怀中,「只要我们这样平安无虑的在一起,我觉得就是最幸福的事。」 两个人相视而笑,双手相扣,久久都不放手,彼此依偎看着孩子们在阳光下玩乐。 他们相信,因为爱,人间就是天堂。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快乐农夫之一《花田有个总经理》; 02、快乐农夫之二《菜园有个神农氏》。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