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恩十亿》 第一章 纽约 中央公园 清晨六点半,天空蒙着一层薄雾,走在树叶落尽的枫树林下,踩着枯干的黄叶,窸窸窣窣的轻声在宁静的早晨显得特别清晰。 摄氏七度对当地人来说不算低温,但第一次在这个城市过冬的季雨洁仍可感觉拂面的清冽空气,穿着羽绒衣的她将围在颈子的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口鼻。 其实今年纽约算是异常暖冬,直到圣诞节仍未下过一场雪,原本她还满心期待可以在异国看到雪景。 抬眸看着已然光秃秃的树枝,她庆幸自己没错过枫红的美景,不过如果能下场雪,将树枝沾染得洁白如银,那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自从夏末来到这城市,她便爱上这座占地八百四十三英亩的超大型森林公园,东西横跨四条大道,南北纵穿五十几条街,但几个月下来,她却还没时间逛遍这座大公园。 双手抱着快餐店的纸袋,她想前往湖畔吃早餐,倒不是她特别有雅兴,挑个大清早跑来公园吃早餐,而是她在饭店打工到清晨,在下班返回住处的途中突然心生惬意想法。 昨晚是圣诞夜,同学们早在圣诞假期开始时便返家跟家人团聚了,少数留学生则相邀去party欢庆,唯独她选择这样的热闹节日去加班。 她对舞会派对没兴趣,在大型宴会上当服务生赚钱倒比较实际,跟其它留学生不同,她是台湾来的交换学生,因大一成绩优异而申请到美国大学交换学生的奖学金,虽然学校提供留学一年的学费,但生活费全要靠自己打点。 国中时,她的父母便在一场车祸中过世,被亲戚收养的她不想成为他人负担而学习独立自主,虽寄人篱下,但她很早便开始打工生涯,就连大学的学费也是靠自己赚取来的。 原本申请到交换学生的名额令她兴奋不已,但一想到美国惊人的生活开销,且要在美国合法打工设限很多,就让她几乎想退怯弃权了。 幸好系上教授为她争取到美国校内打工的机会,且因她确实有经济问题,学校亦破例允许她可在校外合法打工。 季雨洁认为自己是极幸运的人,虽然兼了几份打工,没什么闲暇玩乐,但以她这样的状况,竟还有能力实现留学的梦想,乐观的她每日都心存感恩,快乐满足。 经过一排长椅,瞥见横躺在长椅上盖着报纸、裹着破毛毯的男人,虽已看惯流浪汉餐风露宿,她仍心生一抹同情。 幸好今年是暖冬,否则在这里过上一夜可能要冻死了。 希望上帝祝福你!季雨洁在心中默祷一句,从他面前缓缓而过。 突地,她被人从后面拉扯住衣角。 她吓了一跳,一转身,便看见躺在长椅上的男人,伸长手臂拉住了她的衣服。他仍侧躺在长椅上,却褪掉盖住半张脸的报纸,张开一双黑眸瞅着她。 原本被吓了一跳的季雨洁,此时镇定地与他的眸光相对。 他有一张五官分明的粗犷俊容,浓眉、大眼、挺鼻、薄唇,比一般东方人还深的深麦色肌肤,脸上有些污渍,半长微卷的墨发凌乱的遮盖住额头及脸庞。 他应该是她目前看过纽约最有型且最年轻的流浪汉吧! 「有没有东西吃?」一开口便是嘶哑粗嗄的嗓音。 「呃?」季雨洁一愣,并非被他讨食的行为惊吓到,而是没料到他的声音会像老人般沙哑低沉。 宇勋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觉得喉咙又干又痛,肚子更是饿得「大肠告小肠」。 他从长椅坐起身,抓了抓昏沉沉的脑袋,看见身上披裹的旧报纸、破毛毯,不禁用中文一阵啐念,「妈的,未免玩得太过火了吧!」 昨晚,圣诞夜,他和一群朋友玩趴,饮酒跳舞、热闹、疯癫,后来玩起游戏打赌,输的人要伪装成流浪汉夜宿中央公园长椅。 凌晨两三点,醉得茫茫然的他被一群酒肉朋友「弃尸」在这里,没想到竟还不忘善心的帮他包毛毯、盖报纸。 要不是今年是难得的暖冬,都十二月下旬了还没下过半场雪,他搞不好这一玩就要客死异乡了。 原本睡死的他,是闻到食物的气味才突然醒了过来。 「有没有东西吃?」宇勋抬头看她,再用英文问了次。生平第一次向人讨食,没想到竟讨得这么自然、这么迫切。 一方面他真的肚子饿了,另一方面是想起游戏惩罚不只是夜宿公园一宿,还要拉住路过的路人要一顿早餐吃,才算完成任务。 妈的!早知道就不玩这种游戏,他现在便可以打通电话叫人来接他回家,好好吃顿丰盛的早餐,再倒入柔软的大床直接睡到明天去。 「呃?」季雨洁仍是一愣,她第一次遇到被流浪汉要食物,虽然她没有惊吓的跑开,却也犹豫着是否要善心奉献她的早餐。 方才,听他低咒的声音,虽然不太文雅但好像跟她是同一种母语,更令她升起一股同情。 想想昨晚是圣诞夜,她虽无法与家人团聚,但在饭店打工也间接感染了欢乐气氛,还赚到一顿美食,而他却是一个人在中央公园冷清过夜饿肚子。 思及此,她更愿意给予一份简单的早餐,让他饱餐一顿。于是,她将捧在胸前的纸袋递上前给他。 「请你,圣诞快乐!」她对陌生人的他微微一笑,献上祝福。 宇勋一瞬间彷佛看见天使,初升的阳光突破雾蒙蒙的天空,眼前的她变得清晰明亮。 她身着白色羽绒长外套,下搭浅色牛仔裤,连身的白色帽子帽沿还缀着一圈兔毛,加上颈间系着的米白色围巾,几乎将她小巧的脸蛋遮住半张,但她一双水灿的瞳眸漾着笑意,声音跟笑容一样柔软。 他接过纸袋,肚子已经发出咕噜声响。昨晚他只喝酒根本没吃多少东西,此刻不在意廉价的快餐餐,他拿起汉堡拆开包装纸,直接大口咬下。 唔,果然不好吃。 若非情势所逼,他也不会妥协吃快餐,喉咙干得他难以吞咽,低头从纸袋翻出一杯咖啡,他忙灌下一口。 靠,这是咖啡吗? 宇勋浓眉一拢,不能吐掉只能勉强吞下腹。平民的食物果然不合他大少爷的口味,就算饿到肠子打结,他还是无法大快朵颐。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玩这种无聊又折磨人的惩罚游戏了。 反正路人的早餐吃到了,惩罚也结束了,他总算可以回家吃一顿象样的真正早餐了。 他想向解救他脱困的女孩道声谢,只是一抬头却见那女孩已经走掉了。 季雨洁见他拿过纸袋,肚子饿得发出声响,急忙掏出汉堡便大口塞,拿起咖啡大口灌,还因吃太急而眉头紧蹙,不好意思看他狼吞虎咽,只好悄悄走开。 宇勋见已离去十公尺远的女孩背影,也懒得叫唤了。 于是他推开覆在身上的破毛毯、旧报纸,将只吃了一口的食物放在长椅上,站了起身便要掏手机,想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 只是他上衣外套、牛仔裤口袋摸了半天,竟没有手机! 不会吧!是不小心掉了,还是那群损友那么恶劣,把他的钱包、手机全都拿走了? 他抬头看向四周,树木横生的广大公园,清晨竟没人出没,除了前方那个逐渐远去的女孩背影。 没得选择,宇勋只好迈开步伐追了上前。 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季雨洁原以为是清晨慢跑的人并不在意,直到那个人奔跑到她面前停住。 「嘿,等一下。」粗嗄的声音叫住她。 季雨洁抬眸看着刚才那个流浪汉站在她眼前,不禁眨了眨眼。他该不会想跟她要钱吧? 「可以借我︱︱」宇勋大掌伸向她,还没说完却被她给打断。 「no!」她直接摇头拒绝。 方才是一时心生同情,才施舍他早餐,但看他生得人模人样、好手好脚,却想跟她伸手要钱,她完全无法再施予善心了。 「我只是想借一下……」手机二字还没说出口,宇勋却顿觉眼前一黑,全身无力。 「哇啊︱︱」没料到眼前男人高大的身躯竟直接扑向她,季雨洁惊吓地叫喊出声。 下一瞬,她握住粉拳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那男人用力一挥。 「噢……」男人左颊受到击打,闷哼一声。 她忙推开他的身体,再拿起背包往他身上用力k几下,慌慌张张从草地上爬起来,既生气又害怕,没想到自己好心没好报,竟遇到大色狼。 「别……走……」 才从草地上爬起身的季雨洁,听到地上传来气若游丝的嘶哑喘息,原本被吓到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下。 只见那男人趴在枯黄的草地上,一动不动,那模样感觉很不对劲。 她转头看向四周,想找个人来帮忙,但却没看到半个人影。昨晚是圣诞夜,应该不太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早起散步。 她再低头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男人,只听到含糊的呓语。 挣扎了几秒,她先从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剂,紧握在右手,然后才小心翼翼弯身询问躺在地上的男人。「喂,你没事吧?」 趴卧在草地上的男人毫无动静,只咕哝了一声。 「你……还好吧?」再靠近他一些,她不禁有些担心的询问。 「……不好……头……好昏……」宇勋喘着气,粗嗄的声音无力的断续道。 季雨洁先用包包碰碰他,再伸手轻戳他,让他贴在枯草上的脸侧翻过来,指尖触碰到他脸颊,才惊觉他的脸泛着异常的热度。 鼓起勇气,她一只手心覆上他的额头,那炙热的肌肤让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发了高烧。 「你……可以站起来吗?」确定他病了,才对陌生的他卸下防御心,想他应该不是故意要袭击她,只是发烧昏了头,四肢无力才倒下。 她拉起他的手臂,宇勋勉强将贴在草地的脸侧过来。 「痛……」触碰到左颊的伤,他闷哼了声。 「啊!」季雨洁这才发觉她刚刚那拳结结实实的挥中他左颊,不仅红肿了一圈甚至嘴角都破皮流血了。「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吓了一跳,才……」 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施暴,竟这么有杀伤力。 「你……可以站起来吗?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误伤了他,让她不禁有些歉疚。 他发烧到快昏厥,她应该叫救护车送他去医院,只是他既然夜宿公园,还伸手跟她要早餐想借钱,一定也没钱付医药费,可要打伤人的她装成不相干的路人把他丢在医院就走,她又会良心不安。 只是在美国没有保险的话,医疗费贵得吓死人,她其实也负担不起,最好的方式是她照顾他直到他退烧康复,便不会良心不安而歉疚了。 在这突发意外之际,她竟还能理性分析经济效益,季雨洁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为了省下大笔的医疗费,她决定将他带回住处自行照顾。 只是他虽勉强能起身,却仍头昏目眩、四肢乏力,娇小的她几乎搀扶不了他。 这时刚好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对老夫妇从对街散步过来,她于是招手请他们帮忙。 将人搀扶到出口处,她在街上叫了出租车,把他送到她的住处,再拜托楼下的邻居帮忙搀扶他上三楼。 宇勋并没昏倒,模模糊糊还有些意识,但觉得头沉重不已,只能闭着眼一路被送到陌生的地方。 季雨洁居住的套房只有四坪大,这栋六层楼公寓全出租给学生,每层楼有四间房间。 终于让他顺利躺在单人床上,季雨洁先从药箱拿了退烧药让他服用,再从小冰箱拿出冰枕包上毛巾冰敷在他的额头上。 因为独立得早,她很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就算感冒发烧也很少找医生报到,多半吃成药打发,当然照顾陌生男人这是头一遭,但她并不觉得有困难。 拿耳温计量了下温度,38。9度,直逼39度高温一定非常不舒服,她记录温度,每隔两小时再测量一次。 看着床上已熟睡的男人,季雨洁还是无法理解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流浪汉,也许他只是一时离家出走无处可去,她曾想翻找他的证件,但他身上连钱包、手机都没有。 她想,只好等他醒来再询问他了。 宇勋在睡梦中感觉有一只温柔的手,不时轻抚他的脸庞,他想伸手拉住那只舒服温柔的手,却连举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沉睡了多久,他终于撑开沉重的眼皮,张开眼看见低矮的天花板,有些纳闷。 转头看了下四周。一间狭小的房间,奇怪,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撑着身体坐起身子,头还有些沉重,但已清醒许多,他看清楚这是一间小套房,一个衣柜贴在单人床另一边的墙角、靠墙面的书桌上方是书柜、旁边有一个小冰箱,冰箱上摆了一棵小圣诞树,中间一张矮桌,桌上的电磁炉上放了一口锅子。 阵阵食物的香味飘来,肚子瞬间传来强烈的饥饿感,他跨下床便想吃东西,直到推开身上的棉被,这才惊觉脚下有人。 正确来说,是有个女人坐在地上,趴在他脚边的床沿睡着了。 方才因为棉被挡着,他一时没注意到。 宇勋看到一张清丽白皙的容颜,及肩的发丝微微遮盖脸庞。 她脸蛋枕在手臂上,纤细的手指感觉很柔美,他想起睡梦中抚触他额头、脸庞的那只温柔的手。 是她一直在照顾他吗?莫名地,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情怀,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他弯身,大掌才要碰到她白皙的脸庞时,她突然张开一双大眼。 「你醒了?好点没?」季雨洁一见到他便关切问道。 她一句简单的问话竟让宇勋内心一悸。她跟他只是陌生人,但她为何将他带来这里细心照料,还温柔关切,彷佛他们是关系很亲密的熟人似的? 过去的女友都不曾让他有过这种温情,他的母亲也不曾在他生病时守在床边照顾他。 「我煮了稀饭,你应该很饿了,先吃一点。」季雨洁站了起来,走到矮桌蹲下来为他盛稀饭。 原本等他醒来有一堆话要问他,但见他醒来,她却先想到他睡了一整天完全没吃东西,等他吃饱再说吧! 宇勋也起身蹲坐在矮桌前,虽然内心充满疑惑,但眼前他只想尽快进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几近胃痛的饥饿感。 白稀饭配海苔肉松加酱瓜,挑食的他从没吃过这么阳春的食物,但此刻竟狼吞唬咽起来。 瞬间扒完一碗稀饭,坐在他对面才吃了两口稀饭的季雨洁,不禁错愕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空碗。 她放下手中的碗,接过他的碗再帮他盛一碗稀饭。 「吃慢点,空腹太久一下吃太快对身体不好。」她温柔地提醒着。 宇勋接过碗,抬眸看她一眼。方才他递空碗很顺手,才想起她并非他的佣人,实在没义务帮他盛饭,没想到她却自然地替他服务。 扒完第二碗稀饭,肚子还是完全没有一点饱足感,才要再递上空碗,想了想,他自己动手拿大汤匙舀了一碗。 直到吃完第四碗稀饭,他才放下碗筷,可不是饱了、撑了,而是腻了。 「谢谢。」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想走人,想去餐厅吃山珍海味、牛排羊排,他突然好怀念肉的味道。 「等一下。」季雨洁叫住了他。 吃完就走人未免太没礼貌,宇勋回头看她,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时被脑中浮现的红酒炖牛肉、蒜烤羊小排所吸引,忘了该先跟救命恩人问明身分,日后好登门道谢。 季雨洁并非因他吃完就走而不悦,只是有些不放心他的状况。不过他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个……虽然纽约工作不好找,但当流浪汉不太好,你应该积极乐观些,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莫名地,她竟对他谆谆教诲了起来。 「嗄?」宇勋先是瞠眸一愣,然后道:「我不是流浪汉。」 想他堂堂宇家少爷怎么会被当成流浪汉? 好吧!也许他昨晚裹着破毛毯、盖着旧报纸,躺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早上又向她伸手要早餐,完全符合了流浪汉的条件。但撇开那遮盖在身上伪装的道具,此刻的他到底哪一点像流浪汉? 他身上穿的毛衣、牛仔裤可全是英国名牌,但显然她对名牌完全不了解。 「你是不是一时失业或离家出走?昨天应该是第一次夜宿公园,可是马上就发烧感冒了,可见你不适合流浪汉这个职业。 「身体如果康复了就静下心来好好想未来的路,别再睡公园了。」季雨洁没料到自己竟会对一个陌生人说教,她是第一次这么鸡婆。 「我不是失业也没离家出走,昨晚是……」宇勋顿了下,看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他,透露着关怀之情,他一时竟说不出自己跟友人狂欢打赌的幼稚行径。「咳!」他只能先轻咳一声。 「那你为什么会睡在公园?」她连忙倒了一杯温开水,上前递给他。 他的声音没有清晨乍听到时那般粗嗄低沉,却仍显得沙哑,显然是感冒所致。 宇勋接过水杯,诧异她的体贴温柔,不禁问出先前想问的话。 「妳为什么会带我来妳的住处?」他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合理,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 「呃,因为……去医院很贵。」季雨洁轻声回道。 回想起来,她早上带一个陌生男人回住处的行为似乎非常不智,虽因她误会之下狠揍他一拳而心有愧疚,但也许更大的原因是想到他可能无亲无友,独自生活的她明白那种生病时一个人的无依,所以才心生不忍的千辛万苦的将他带回来照顾。 「医院很贵?」宇勋愣了下。这跟他的问话有什么关连? 「因为你发高烧若置之不理,可能会感染肺炎,如果叫救护车送急诊,猜想你可能无法支付医药费,而我也不太有能力帮你负担,所以只能想到把你带来这里照顾,直到你退烧。」她解释道。 「等等。」他扬了扬手,这才认真想着她不寻常的行为。「妳认识我吗?知道我是谁吗?」 季雨洁摇了摇头,「但我猜你应该是中国人。」 他从早上睡到晚上才醒来,中间曾以中文梦呓一两次,使她更确信两人源自同一民族,不禁多了些关怀之情。 「妳完全不认识我,就敢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住处,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她竟然会捡一个陌生人回家照顾,该说她太相信人性还是太没危机意识? 更奇怪的是,他竟因她太过没防备心而为她担心,她看起来纯洁得像天使,这种类型是他从未见过的。 「危险?」她眨了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微愣。 「妳难道不怕我醒来会伤害妳?」看着那双纯真的眼,他不禁怀疑她其实未成年。 「你会吗?」季雨洁反问。 没料到她会一本正经的反问,宇勋反而愣住了。 「如果我会,怎么可能先告诉妳。」问出这种蠢问题,她肯定未成年。「坏人的脸上不会写字。」他觉得他是在跟小孩对话。 「你就算脸上写坏人,也不会是坏人。」季雨洁看着他,微微一笑。 「从哪里判定?」他虽非坏人,但也称不上好人。 「感觉吧!」她轻松道。 她很早就自力更生,其实接触过不少人,有些人给她第一眼印象便不好,会令她心生防备保持距离,而有些人却是很真诚良善,这些都并非从外表长相做判断,就是一种感觉,而至少到目前为止她的感觉都还算准确。 「不过,早上你突然倒在我身上,确实吓了我一跳,才挥拳打了你,之后确定你是病晕了,我反而完全不觉得你有暴戾之气。」 「妳打了我?」宇勋一怔,这才感觉左颊确实感到一丝痛楚,伸手摸了摸脸,想起清晨昏昏沉沉之际挨了一记拳头,好像还被人拿背包k了好几下。 「对不起,我已经帮你冰敷上过药了,不过还是瘀青了。」看着他俊容上大片瘀肿,她还是挺歉疚的。 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挨拳头,竟是出自女人之手,还是一个娇小瘦弱的女人。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应该会很恼火,但现在不管脸蛋失分多少,面对她,他也无法计较责难什么。 甚至回想起她的暴力行为,他莫名地有点想发笑。 「还是很谢谢妳的照顾。」否则搞不好他此刻仍躺在公园草地,已经烧到头脑﹁爬袋﹂了。 「对了,还没问妳的名字?」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季雨洁,四季的季、下雨的雨、纯洁的洁,台湾来的留学生。」季雨洁改用中文介绍。 「我是宇勋,宇宙的宇、勋章的勋,也是台湾来的留学生。」没料到她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竟有一种喜悦。 「你也是台湾人大学生吗?你念哪所学校?为什么圣诞夜会睡在公园?」她关心的问。怎么会在圣诞夜过得那么凄惨啊? 「呃?因为……」宇勋再度欲言又止。如果老实告诉她,她应该会生气的骂他生病发烧是咎由自取,也许还会后悔捡他回来照顾了一天。 虽然才刚认识自我介绍过,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认为告知真相她定会心生不悦,她感觉是生活很认真的女孩。 「因为……我住的地方发生火灾,一时找不到地方住。」天啊,好烂的理由。 一编出谎言,他便后悔了,打算她若不信,他便诚实告知自己玩游戏被惩罚的事实。 没料到她竟轻易相信了,且还一脸深表同情的样子。 「难怪你身上连钱包、证件都没有,呃……我不是故意搜身,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可以证明你身分的东西?」她忙解释道。 「有没有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她轻易信了他的谎言反而令他有些心虚,一时不好意思再面对她。 「啊!你早上在公园追上我,该不会是想借手机?」季雨洁还以为他当时是伸手跟她要钱。 「嗯。」宇勋点点头。 伸手接过她的手机,问了这里的地址,他打了通电话简单交代两句便断线。 十分钟后,楼下已有人来接他,以为是他找到朋友收留,她松了口气,向他挥手道再见,并没预想到以后还会再相见。 第二章 几天后,季雨洁在工作的饭店餐厅走廊上看见了宇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人。 今天他的穿著很不一样,黑色西装裤、白色条纹衬衫,虽然没系领带且西装外套扣子敞开,但看起来英姿飒爽,跟第一眼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一时不敢主动跟他打招呼,心想该不会他根本不是流浪汉而是个有钱少东? “雨洁!妳怎么在这里?”宇勋看见了她,非常惊讶,直接走向她。 其实,他昨天上午曾到她的住处找她,但她并不在家,他原想今晚再过去看看的。 “我……在这里打工,你来吃饭吗?”她不禁近距离上下打量他。 他略长的发勾在耳后,左颊的瘀青已消褪,下巴的胡髭刮得干干净净,刚毅的面容显得更加俊朗,却莫名地令她有种距离感。 “呃?”他确实来这里吃饭,还是跟这间饭店的负责人,也是他的叔叔用餐。但一被她这么问他竟有种隔阂感,她看他的眼神好似有点疏离。 “嗯,一起用餐好吗?我还欠妳一顿。”他微笑着邀约。 “谢谢,不过我在工作,需要为你们带位吗?”她微笑,却是礼貌客套,内心不禁怀疑起他的身分。 “不用麻烦,待会见。”宇勋对她扬扬手,跟管家一起走进餐厅。 用餐时,他的目光却频频追寻在餐厅里为客人服务的季雨洁,虽然她负责的区域没有包含他这边的桌位,但他有点不喜欢这种距离感。 第一次相遇,面对全然陌生的他时,她态度反而亲切自然,他有点怀念那种感觉。 “阿勋,寒假有什么计划?要去欧洲滑雪度假吗?”宇启源问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侄子。 “嗯,还没决定。”宇勋淡道。 其实他原本打算去北欧,但一见到季雨洁,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看我寒假来这里打工好了。”他切下一块嫩煎沙朗牛排,半开玩笑说。 “在这里工作?”一旁的管家苏伯听了却是很讶异,因为每年的寒暑假,他家少爷可都是痛快在享受长假。 “你如果想实习,应该去分公司,饭店的管理经营跟你以后要接的事业应该无关。”宇启源语气平静地建议。阿勋和他堂哥至斌两人,可都是宇家大老指定的接班人人选。 “我还在念书,才不想那么早被困进集团里。”宇勋懒懒回道,再塞一口牛排进嘴里。 他跟同年龄的堂哥不一样,宇至斌利用寒暑假已提早接触集团事务,而他在研究所毕业前只想保有自由之身,好好玩乐。 他其实天生聪颖,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念书就能拿到不错的成绩,但他却不想再多些努力在课业上拚第一,宁愿拨出时间享受生活,过得轻松自在些。 晚上十点,季雨洁工作结束,换下制服,离开餐厅。当她走下楼时,却在楼梯口看见宇勋坐在台阶地毯上。 “hi!”他对她扬扬手。陪叔叔吃完晚餐,他便待在这里等她下班。 “你……怎么在这里?”季雨洁有点讶异,她记得他用餐那桌九点前就换客人了。 虽然他用餐的位置不再她服务的区域内,但偶尔她任会不经意注意到他。跟他吃饭的另一名中年男人穿着正式西装,看起来像个企业家。 突然间,她感觉和他身处两个世界,不知为何,竟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虽然不希望他是无业游民,却也不喜欢他太过高高在上,内心细微的矛盾想法令她纳闷,却也不再多想。 “等你。”宇勋站起身,朝她微扬唇角。 “什么事?如果想道谢就不用了,晚安。”季雨洁轻点头,便想离开。 方才跟他面对面,她心悸了下,原来他的声音还挺有磁性的,可意识到两人身份可能有着极悬殊的差距,她便想保持距离。 “雨洁,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他不明白她可以热心地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带回家照顾,为何两人再度相遇,她却完全变了态度? “我们……并不熟。”为什么他可以叫她的名字角的那么自然? “是还不熟,不过可以慢慢认识。”宇勋对她很有好感。 他那天离开后,原打算隔天便来找她道谢,没想到高烧虽退了,却出现严重感冒症状,咳嗽、喉咙痛、喷嚏打不停,只能躺在家彻底休息三、四天,但睡梦中隐隐约约记起她的容颜和她温柔的手。 她确实令他很有好感,很想进一步认识相处,可并非单单因为她的救命善行,而是她身上散发着纯净柔和的气息令他回味。 “我想,不太需要。”季雨洁轻声拒绝。 她并不介意结交朋友,但她不想跟不同世界的人往来,如果他真是她以为的上流社会公子哥,更是完全不想结识高攀。 她知道有不少来自台湾的留学生是企业家第二代,在纽约生活一学期,她已间接听过不少流言蜚语, 令她不敢恭维。 她只想专心把学业顾好,认真学习,不想参与复杂的交际,成为情感关系混乱的一章。 虽然他给她的感觉并不坏,甚至是有吸引力的,但如果他的身份特殊,她仍宁愿选择避开。 “为什么不需要?难道我现在看起来像坏人?”宇勋微蹙眉头很困惑,她真的对他冷漠许多。 “不,刚好相反,你看起来像有钱人。”季雨洁抬眸,淡淡一笑. “我……”是啊!原本要一口承认的宇勋,却敏感的察觉不对劲。 似乎……她并不喜欢有钱人。 “你讨厌有钱人?”他试探性的问。 “没有,只是不想高攀。”她的生活很平凡、很踏实,从不会做什么麻雀变凤凰的幻梦,身边有不少女同学常为了跟某某少东约会而费劲心机,她只觉得不切实际,且对那些想飞上枝头的拜金女感到难以认同。 “你从哪里判断我是有钱人了?”见她一副不想跟他往来的模样,宇勋不禁不敢表达真正的身份背景。她显然跟一般女人不一样,对有钱人感冒。 原本低头想走人的季雨洁抬起头,一双水眸上下打量着他。 “其实这套西装是跟朋友借的。”他忙解释道,就算她在不懂名牌,应该也看的出这套西装绝非便宜货。 “借的?”她略显狐疑地看着他。 “呃……我爸的朋友在这间饭店当管理阶层,我今天来跟他吃饭顺便面试,寒假想在这里打工。”惨了,他怎么把谎言说的这么顺口?只是为了能拉回和她的距离,他也只好暂时隐瞒身份了。 “面试?”季雨洁惊愕了下。“那……陪你来的人是?”她仍有些疑惑。 “也是我爸的朋友。”他顺口说道,可下一秒却觉得不该对她说谎,还是向她告知身份好了,才想改口,却见她露出放松的神情。 “我还以为是你的管家咧,幸好你不是有钱的公子哥!面试有过吗?”她这才对他露出自然的笑容。 他只好先进一步采问她,为何对有钱的公子哥心存成见? 没想到一听她的回答,他这下完全不敢对她坦诚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在她的认知里,及从周遭同学室友的亲生经历得知,来美国留学的台湾企业二世子都很花心,二劈三劈,一次交往好几个女友,甚至两个女友彼此还是同学。 “抱歉,我不是有意心存成见、先入为主的批判,只是我听到的例子,不只有一件。前几天隔壁室友跑来跟我哭诉,她的男友同时跟她打工的同事交往。”季雨洁说着,忽的有些尴尬,补充道:“呃……我不是认为你对我有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介入太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想认识什么有钱少东,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认真解释,只想将交友圈维持在简单、单纯的范围内,尤其是异性。 “其实你的顾虑也没错啦!只是男人会不会花心,其实跟个性比较有关。”宇勋试图想为自己申辩,他虽有本钱左拥右抱,但他向来维持单一的关系,并不喜欢同时跟太多女人交往。 只是如果要让她了解他的个性,愿意跟他往来,他也只好暂时隐瞒令她反感的企业公子哥身份了。 “晚上没事吧?要不要去时代广场凑热闹?”忽的想起今晚有特别活动,他提议道。 “时代广场?”季雨洁先是一愣,才讶异说“对了,有跨年的倒数活动,听说非常盛大。”之前同学曾提过,不过她要打工赚钱便完全没那个心思,现下宇勋一提起,她倒是产生了兴致。 “现在去可以体验挤沙丁鱼的临场感。”其实他并不喜欢人挤人的壅塞,以往会跟交往的女友吃顿烛光晚餐,举杯祝贺新年来临,甚至一起躺在床上迎接元旦的早晨。 不过,今年他没有想一起庆祝新年的对象,他感情空窗三个多月了,尚未出现令他感兴趣的对象,直到遇见她。 虽然两人才见了两次面,交谈并不多,但他却很想多接近她一点。 季雨洁没想到他会约她迎新倒数计时,毕竟才见过两次面,但她对他的感觉并不差,直觉认为和他去参与热闹的庆典并无不妥,甚至充满期待。 两人搭公车到时报广场附近,果然交通絮乱、水泄不通,只好下车徒步走一大段路前往广场街道。 数条街道全挤满人群,每年时报广场的跨年庆祝会都吸引了百万人潮共里盛举,现场higt翻天。 虽是夜晚,但现场却光亮四射,四周高耸林立的大楼墙面,大型cd银幕画面闪不停,许多人拿着气球、布条、帽子挥舞吆喝着,等待的群众情绪激昂、喧嚷笑闹。 宇勋拉着她的手一路挤挤挤,挤到一面许愿墙前方,墙上密密麻麻的已贴满写下愿望的小纸条。 “喏。既然来了,就应景许个愿把!”他取了两张小纸条,一张递给她。 季雨洁先是微愣了下,想起方才他拉着她的手一路挤过来,他虽捉住她的手却没令她感觉唐突,自然的仿佛他们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她没反感是因他只是握住她穿着外套的手腕,并没失礼的扣住她的柔荑,虽只是细微差异,但她对他的绅士之举而平添了几许好感。 虽然美国民风开放,但她仍不习惯跟异性有肢体接触,同学或同事有些人喜欢拍拍她的肩或揉揉她的头表示熟稔,她虽不至于严重抗议,却不太喜欢那种感觉,而宇勋并没让她产生那连抗拒感。 她微笑的接过纸条,考虑该写什么愿望。 “你许什么愿?”一旁的他好奇问道。 “恩,希望下学期课业顺利,还有,希望你顺利被录取。”她抬头朝他微微一笑,走往许愿墙将愿望贴在满足纸片的墙上。 宇勋心一震,一方面被她柔美的笑靥摄了心魂,另一方面却因欺骗她而感到一丝罪恶感。 “你呢?”季雨洁问着也将纸条贴在墙上的他。 “希望跟你当好朋友。”宇勋省略了男女朋友的说词。 虽只见过两次面,但他真的想跟她交往看看,第一次这么轻易对一个女人产生这种想法,令他不免有些难以理解。 “你的愿望好像小学生。”他神情认真的模样,却教她莫名感觉好笑。 “小学生?”宇勋微眯黑眸。他对她的心思可不是小学生的单纯喔。 “你没有好朋友吗?”季雨洁把他想交好朋友的话当真,却又不禁有些狐疑,他不像她才来这里生活一学期,他从高中就来美国念书了。 在高中就能出国留学,可见他家境还不错,他说父母是公务员,因为望子成龙,所以早早便将他送出国,虽然他的学费有家里供应,但他其实也是一个人独自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 他谈论那些事时,她仿佛能看见他黑眸里一闪而逝的孤独寂寞,不禁心生同情,因为在某方面他们有相同经历,都少了家庭亲情的呵护。 “在这里只有酒肉朋友。”宇勋不免自我调侃。他想要可以谈心的人,至少有颗温柔的心温暖他的人,也许因为内心某部分的空乏,才让他喜欢跟女人谈恋爱,偏偏每段恋情都维持不了太久。 他感觉她很温柔,也许是他一直想寻觅的对象。 他虽对她说了身世谎言,但并没有谎称真正的心情感受。 “要算的上可以谈话的好友,只有一个堂哥,不过他在麻州念书,我们偶尔才会见面。” 季雨洁抬头看着他谈话的眼眸,再度看见一丝愁绪,她想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却被身后突然轰然雷动的叫嚷声吓到。 “快!要倒数计时了!”宇勋说着拉起她的手臂,赶忙又挤入人群里。 远远地,季雨洁看见一颗金光闪闪的超大水晶球从天而将,先长欢欣鼓舞,大家齐声开口呐喊——ten、nine、eight——光芒耀眼的水晶球缓缓向下垂落,three、two、one!水晶球刚好落至地面,霎时正前方闪出一排大型数字版——2010. 紧接着从地上喷出火光,现场掌声如雷,大家又叫又跳,相互拥抱、亲吻,祝贺新年快乐。 瞬间从四周大楼洒落五彩缤纷的纸片,倾泄的彩纸宛如从天而降的缤纷雪花。 “哇啊!这是我在纽约看到的第一场雪!”季雨洁仰着头,看着打量的彩纸翩然落下,飘上脸颊、头发、拂过衣袖,在落入地面。 她的心情跟着四周的欢声雷动而振奋不已,仰望着天际开心迎接新年到来。 如果不是宇勋的邀约,她一个人不可能会挤入人群里跟着兴奋呐喊。 她想,不管几年后,她一定会记得这一刻,记得她和他看着水晶球倒数计时的感到。 拉回仰望天际观赏落英缤纷的视线,季雨洁看向在旁边的宇勋,却讶异着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瞧。 然后她发觉四周全是搂抱接吻的爱侣,瞬间突然有些尴尬羞赧。 “新年快乐!”宇勋伸手向她,收敛炙热眸光,微笑祝贺。 方才看着她仰着脸蛋看着飘落而下的彩纸,绚丽的纸片沾上额际、发丝,贴上她衣服颈肩,她专注的神情,晶灿的眼眸、扬起高高的粉唇,让他感觉她美的好纯真。 他其实很想张臂将她紧搂甚至亲吻她,像四周的男女般热情洋溢,但他却只能选择理性保持礼貌,以免吓着她。 他可以解释瞬间燃起的热情,但她的个性显然需要慢火熬煮、循环渐进。 “新年快乐!”季雨洁伸出右手与他的大掌交握,脸上漾着愉快的笑意。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跟他握手感觉还挺好的。 她的手纤巧而柔软,包覆住她的柔荑,让他升起更想牵她手的愿望。 第三章 连续两天,季雨洁晚上下班离开餐厅,便会看见宇勋已在饭店二楼的楼梯口等她。 “hi!”他见到她,对她扬了扬手。 “hi!”她微笑回应,看见他再度出现,不能说她完全没感觉,却不禁有些怀疑他的动机。“你被录取了吗?”昨晚看见他等她下班,还以为他已开始工作,也刚好这个时间下班。 “应该……算是吧!”宇勋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他开口跟叔叔要份part-time工作,叔叔当然不会拒绝,却也不可能让他在餐厅端盘子,兜在她身边,所以他的工作形同虚设,想在饭店各个楼层、单位闲晃都行。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听了打从心里为他高兴。 宇勋不禁心生愧疚,觉得自己似乎不该一直编谎瞒骗她。 “为了庆祝得到工作,我请你吃宵夜。”虽认为不该继续对她说谎,但也只有这个理由让他能自然接近她。思及此,他不禁在心里苦笑,他大少爷向来谈恋爱容易,但一到她变得小心翼翼、煞费苦心,不能公开自己的背景,不能花钱要浪漫,以平民身份追女人他可是头一遭。 “还没赚钱就要先花钱?”季雨洁故意吐槽。 “我还欠你一顿,这么不想让我请客?”原本昨天元旦想约她吃法,她竟是没休假且工作到夜晚,让他也跟着无所事事一整日。 “干么这么爱计较,我都说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挥了挥手,看他一副想报恩的模样就令她感到好笑。 “你可是救了我一命,我妈如果知道都要感谢你了。”宇勋刻意夸张说道。他缠着她还有这条理所当然的好理由。 “哪有那么严重?好啦,我让你请一次可以了吧!”季雨洁只好妥协。 她异性缘很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么烦,对于异性的邀约,她皆一视同仁委婉拒绝,前天晚上答应相他去跨年确实是个例外,但结果却令她回味与感动。 “你答应了?”没想到请个女人吃饭,竟要他如此费劲唇舌,差点要以为拿掉宇家少爷身份的他,是不是完全吸引不了女人。 “可是我现在不饿,可能吃不下宵夜。”她有些意外答应他的邀约竟会让他如此高兴。 “那先去喝杯咖啡,改天再去吃。”宇勋心情极好,两人一边走下楼,一边闲聊。“你什么时候休假?” 上课时,她晚上便固定在饭店餐厅打工,而寒假期间,她白天除了有饭店的工作还兼了好几份差,见她为了生活这样忙碌辛苦,他其实有些不忍,却又不能直接拿钱帮助她。 他以前交往的对象多是不愁吃穿的娇娇女,但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后,不禁为她长期以来一个人的生活而心疼,却也更佩服她的独立、坚强、乐观。 “还不确定,我再排看看。”季雨洁承诺道。 虽然暂时无法订下让他请客的时间,但那日之后,两人却常会一起用餐。 只要她白天在饭店工作,中午吃饭时间,宇勋也会出现跟她一起用餐,心想他也是饭店员工,她倒也不在意,而她下班后,他会跟她一起离开饭店,一起散步走到地铁站,搭地铁返回各自住处。 才几天时间,季雨洁便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期待着每次见到他、和他聊天的时刻,他们也许只是琐碎的闲聊,但感觉却很自然、很轻松。 这天,季雨洁破例请了半天假,实现了让宇勋请吃饭的愿望。 只是除了换地点换餐厅用餐,除了餐点精致些,她倒没觉得有其他特别差异,似乎跟他吃饭已经成为一种自然的行为。 难得可以请她吃饭正式约会,以他的“平民”身份却又不能到太奢豪的餐厅,为了找间有特色价钱又不太贵的地点,宇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谢谢你的晚餐,还有你的花。”用餐完,两人走出餐厅,季雨洁手上拿着离开座位前,服务生送她的一枝白色百合。 “我的花?”他装迷糊。 “这是你要服务生送的吧?”她挥了挥手中的百合,餐厅的其他女客人并没有这个小礼。 “也许是服务生对你有意思?”宇勋向她眨眨眼,语带暧昧。 “才不可能。”季雨洁轻笑,双颊却微微发热了。他的眼神瞬间散发强烈费洛蒙,令她内心不禁怦跳了下。 他的外型原本就充满魅力,特别是他对她态度温和、眼神温柔,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无法克制自己完全不被吸引。 她再迟钝也感觉出他对有意思,并非单纯想要一份异性友情,但她尚未有谈感情的心理准备,所以宁愿先保持友好关系的相处。 “我第一次送女孩一朵花,因为太寒酸了,只好请人代送。”宇勋故意道。 其实他原想送他一大把要用双手环抱的美丽花束,只是这样对她而言,也许会认为太过招摇而拒收,另一方面突然送花好像显得突兀,一朵花其实很适合她。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百合纯洁、高雅。”他生硬温柔道。“一朵花代表唯一,雨洁,我……”他有股想向她表白的冲动。 “今晚好像比较冷。”季雨洁移开和他对望的实现看向天空,吸了口冷空气,移转了话题。 不知为何,她不想太快听到他告白的话语,否则她会难以答覆,无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直接果断的拒绝。 即使她对他有好感,却仍提醒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求学,而非谈短暂的风花雪月。 她能在这个城市生活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学期,几个月后那么遥远的困扰,她不禁感到好笑。 “啊!下雪了!”蓦地,她瞠眸惊呼,看见灰蓝色的天空缓缓飘下白雾。 她伸手接棒,在街灯映照下,看着手心中雪白的雪花结晶。 “下雪了耶!我第一次看到雪!”她兴奋地转头看着一旁的宇勋。 “如果雪不得够厚就可以滑雪、堆雪人了。”他笑着附和道。 虽然方才她故意避开他的话令他有些受挫,却又想到她的特别,他要自己多花些时间不要躁进。 “真的吗?我好想玩雪,希望这场雪会下到明天。”季雨洁神情宛如孩子般晶眸灿灿,充满期待。 “要不要去中央公园走走?你穿这样会不会冷?”时间还早,他不想这么快结束跟她的第一次约会,只是和女人约会逛公园似乎太平凡寒酸,但他却认为两人此刻很适合去那里散步。 “好啊!走吧!”她拉起他的手臂,感觉就像迫不及待去郊游的小学生。 宇勋被她充满孩子气的表情及行为逗笑,她有时感觉独立坚强充满那母爱,有时却又单纯天真像个小孩。将可爱的她拥抱进怀里亲吻,才发觉不过相处几天,他已经越来越喜欢她了。 纽约的第一场雪一下便连绵不绝,原本的暖冬一去不回,每天气都低于零下五度,雪很快便积高积厚,清雪车不断出动清除路面,道路两旁没多久便堆上超过半尺高的雪堆。 甚至接下来几天风雪更甚,路上交通一度受阻,出门困难重重。 季雨洁仍是每日出门打工,虽然寒冷的气候令她有些难以适应。但她却很喜欢下雪的白色世界。 倾斜的屋檐铺上一层厚厚的雪,一棵棵的树木树枝结上银白的糖霜,一盏盏路灯全戴上白色呢帽。 街道旁、道路两边,全是一座座白色山丘,天空继续飘落软软的雪花,覆盖路面与大地,延伸无限的纯白。 可惜她没有闲暇可以尝尝玩雪堆雪人的乐趣,而且因气温变化太大,她染上了感冒。 “哈啾。” 下班后,季雨洁跟宇勋走出饭店门口,冷风拂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见她将围巾拉上遮住口鼻,他担心问道。 “好像有一点。昨晚喉咙有些不舒服。” “我带你去看医生。”说着宇勋便走向马路旁,伸手想招揽计程车。 “只是小感冒,干么看医生浪费钱!”她走上前,忙将他高举的手拉下来。 “感冒不可以轻忽,上次我可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痊愈。”他还是第一次得到重感冒,身强体壮的他都差点被感冒打败了,何况是娇小柔弱的她,当然更不能掉以轻心。 “又不是没感冒过,多喝开水,吃个药就没事了。”季雨洁认为他未免太小题大做。 “那今天坐计程车回去。”到地铁站还要走一段路,天空仍飘着细细的雪花,他舍不得她不舒服还要顶着寒风走路。 “从这里坐计程车很贵耶!”她来纽约唯一搭过一次计程车,便是送几近昏迷的他回家照料,一趟车资就可抵她一星期的伙食费了,何况这里离住处距离比上次更远。 “车资我付。”宇勋不明白她为何计较这点小钱,他仍伸手招揽计程车,一辆计程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他走上前打开后车门要她上车,季雨洁却是摇头拒绝。 “你坐吧!我去搭地铁,晚安。”她转身便 要走,对生活花费斤斤计较的她,实在无法接受无谓的浪费。 宇勋跟着转身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跟我一起坐计程车很委屈吗?”他莫名地竟有些恼意。 这些日子跟她太过温和的相处,而她总拒绝他的好意,除了那次的晚餐,不肯再让他花钱请客,也不愿接受他任何 的礼物。 “没有啊!”季雨洁抬眸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显得不悦。“我只是不想浪费钱,你也还是学生,就算有家里资助,仍要为生活打工,凡事应该节俭些。” 她理性分析道,他仅大她两岁还是个大四生。 “我没有经济问题,何况帮你出趟车资又算什么?”宇勋差点想冲动说出真实身份,她拒绝他竟只是担心他的经济负担,令他感到非常无力。 “我们只是朋友,应该平等往来,我不想占便宜,就算只是一趟车资、一顿晚餐,我的原则是尽量不欠人情。”她低头轻声说。不管与同性或异性相处,她都不希望有任何金钱上的来往,尤其对异性她会更谨慎。 “那么,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就可以大方占我便宜了。”他态度强硬道。 “啊?”他的话让季雨洁一愣,抬眸看着他。 他直接低头覆上她微启的唇瓣,她瞠眸惊愕不已,他却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两人的身体亲密贴近。 她心颤抖着,身体也微微发颤,双手抓着他的外套,羞涩地回应他的热吻。 好不容易他才离开她的唇瓣,深浓的黑眸凝望她氤氲的水眸。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朋友。”大掌抚摸她嫣红的粉颊,他直接宣布道。 “啊?”季雨洁,眨了眨水某,思绪还因他的热吻而飘忽。 宇勋拉住她的手,手掌包覆住她冰冷的柔荑,扬起另一只手招揽计程车。 片刻,一辆计程车停了下来,他打开车门,这次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坐进车里。 季雨洁还因他突如其来的吻内心怦跳着,莫名地便被他推进车里了。 她的手被他紧握着,想起他方才的宣言,她脸蛋红通通,完全不敢抬头看他。 “你没带手套吗?手这么冷。”宇勋拉过她另一只手,一双大掌包覆住 她纤细的手,为她搓揉加温。 “手套放在外套口袋里。”她小声说道,一时难以适应两人突然间变得关系亲密,但她却又无法拒绝他的果断告白。 因为她其实早已为他心动,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气息,喜欢他此刻温柔体贴的行为。 虽然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该在这个时间谈恋爱,但他的出现却让她无法拒绝。 “我的手应该比手套还温暖。”宇勋笑着说,更大胆地紧握她双手,甚至拉至嘴呵气。 看着他性感的薄唇,季雨洁更是羞赧不自在,想拉回被他紧握的双手。 “雨洁,明天开始我开车送你上下班。”他仍没放开紧握住的手。 “你有车?”她有些讶异,因他总是跟她一起搭地铁。 “有,之前送去大修。”宇勋随便掰了理由。 他当然有车,只是他的车全是高级跑车,要不就是苏伯接送他时所开的高级房车,假平民身份的他不适合开那些昂贵的车载她。 一方面他也喜欢陪她散步搭地铁的体验,才没打算开车接送她,但这阵子天气寒冷且下雪不断,他认为还是开车比较方便,不过,明天要尽快找部平普通的车来应急。 “呃?其实也不用麻烦。”只要让她正名,他的一切行为就都合理化了。 就在宇勋迳自宣告两人的关系后,季雨洁开始接受他虽有些霸道却又体贴的爱护行为。 只是寒假结束,她白天没课时会恢复在校内工读,而每天晚上,她仍要到饭店打工,但他的学校和她距离太远,除非下午没课,否则他来不及接送她去打工。 不希望她再为了打工这么辛苦忙碌东奔西跑,宇勋于是想了应变的方法。 “新工作?”开学前一天,他告诉她一份工作讯息。 “我爸的朋友要找个人看房子,大概半年时间,一周去打扫两三天就可以,虽然离你的住处跟学校有点距离,但我可以接你过去,周末住在那里也没关系。”大四下学期,他选修的课并不多,原本空下来的时间是要尽情玩乐的,现在却只想如何照顾她,减轻她的生活负担。 即使是男女朋友,雨洁也绝对不会接受他的金钱援助,他只能用变相的方式帮助她了。 他想着,等两人关系更稳定时,他在慢慢向他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届时她也许较能接受,也能原谅他一开始的善意谎言。 “苏伯,这是我女朋友,来帮你顾房子。”宇勋带季雨洁前往一栋附有院子的两层楼木屋洋房,管家苏伯充当房东在客厅面试。 “那个少……宇勋都告诉我了,因为这栋房子会空一段时间不使用直到暑假,所以请你来帮忙看顾,简单的打扫整理庭院就可以,偶尔想住下来也没关系,月薪两千美金,每个月会汇进你账户。”苏伯遵照宇勋的指示交代道。 “呃?两千美金?”季雨洁蓦地瞠眸一愣。“这……这会不会太多了?” 只是一周来个两三天打扫一下,就能得到台币六万多的高薪,令她感到不可思议,她每天晚上到餐厅打工再加白天其他part-time薪资,最多也才能赚到台币四万出头而已。 这栋木屋洋房看起来温馨别致,加上院子空间应该不超过百坪,并非占地数千坪的大豪宅,需要耗费心力打扫环境。 “呃……”苏伯看一眼一旁的少爷,接受到眼神的暗示,于是清了清喉咙道:“我不在乎这些费用,重要的是找到能信任的人看屋。” 但他内心却不免疑惑,不明白少爷何苦如此迂回浪费,特地找了间空屋承租下来,还花钱请人来看房子,而这个人还是他的新任女友。 虽有满腹疑问,不过他从不干涉少爷做的任何事,只能尽力配合演出了。 “所以你可以放心把饭店餐厅的工作辞掉,甚至学校工读也可以考虑退掉,苏伯说除了固定薪资还会友额外福利,对吗?”宇勋看向苏伯,轻扬了下眉头。 “呃?是啊!是啊!”反正是少爷付的钱,他大方承诺便是。 “那个……我还有事忙先走了,钥匙放这里,这房子宇勋来过,他再替你介绍内外环境。” 苏伯再度得到暗示,赶忙先行退场。 季雨洁仍是一脸不敢置信,没想到自己可以得到这么轻松且待遇优渥的工作,对离去的苏伯再三致谢,更感谢宇勋介绍这么好的工作给她。 其实宇勋原想找在她学校或住处附近的房子,但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空屋承租,只好找了离他住处较近的地方。 基于地利之便,两人开学后,每个周末仍能一起相处,腻在一块。 看顾的房子其实环境整洁,几乎不需要花太多时间打扫,但季雨洁仍会认真地把全部家具擦擦抹抹,花个三、四个小时工作完,她不急着回住处套房,反而喜欢待在这间独栋的木屋,享受清闲静谧的环境。 “阿勋,你不用陪我顾房子啦!”她在这里停留多久,阿勋便陪她多久,甚至也拿着抹布、扫把随处挥舞,一看就知道他绝没做过家事。 “我碍到你了吗?”他想帮忙拖地,她却要他在沙发乖乖坐好,不要在湿地板上留下足迹。 “没有啊!只是怕你无聊。”季雨洁拿着拖把弯身仔细拖着沙发角落。 “雨洁,这里根本不用每周打扫,就算一个月扫一次也扫不出灰尘。”她每周来三天,周三下午及周末两天,每次来总要忙上三小时以上才肯停手休息,她工作太认真,让他都看不下去了。 幸好他当初刻意找间不太大的房子,否则要是租了豪宅,可苦了他的宝贝。 “这是职业道德,何况苏伯伯给了那么高的薪资,要是偷懒那可对不起他的信任。”她神情认真道。 不管学业、工作或人生,她都用着努力认真的态度去面对。 “他只是让你来顾房子,又没要你付出劳力。”宇勋说得有些无奈,原本是想给她一份绝对轻松的工作,心想该不该让苏伯告知她一声,不用打扫得那么卖力。 “只是清洁打扫算不上辛劳的工作。”季雨洁完全不觉得辛苦,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很喜欢这栋房子。“我要去院子铲雪了。” 她走到玄关处,从衣帽架拿起羽绒及手套,准备到户外工作。 “铲雪我来就可以。”这种真正的劳力工作他可无法让她一个人忙,心想要尽快弄台铲雪机过来,这几天又开始下雪了。 “你来陪我顾房子又帮忙工作,我是不是该分你一些酬劳?”她对抢他手中铲子的他笑问。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来陪你需要什么酬劳!”宇勋黑眸微眯,对于她的计较表达不满。 以前的他不会把假日全部放在女友身上,可是他却因为她的缘故,第一次寒假没有出国度假,没有大玩特玩,只是平淡的兜在她身边,为了追求她而训练起自己的耐性。 之后他失去耐性无法再温吞的和她慢慢来,直接宣布两人的关系,成为男女朋友后,他更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 尤其每次在这个房子里,看着她打扫忙碌的身影,他竟产生家的温馨幻影,那是他几近陌生的东西。 第一次相遇,她照顾生病的他时,便给他一种难得的温情,和她相处感觉很舒服,气氛很自在,也许没有浓烈的激情刺激,但他觉得跟她这宗稳定平静的情感似乎可以维持很久很久。 “阿勋,谢谢你。”季雨洁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温柔地亲吻了下。 他对她的付出与保护,她当然非常感动,更庆幸能遇到他这么好的男人。 一开始担心两人也许交往不久便要分开,现在她已不那么忧虑了,她相信就算她结束留学返回台湾,只要相爱,即使分隔两地还是能继续谈恋爱,而他也曾说过拿到硕士学位后,便会回台湾生活,因此对她两人的情感充满信心。 “收回前言,我要酬劳。”宇勋放下手中的铲子,伸手揽住她的腰。 “什么酬……”话未问清,她的唇瓣已被他覆盖,直接霸道地索取他的酬劳。 她个性其实很害羞,从不主动表现亲密,方才虽只在他脸颊献吻却已是她一大突破了。 她难得主动,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天空飘落细细的雪花,搂抱着的两人被温暖的情潮所包围,丝毫感受不到周围的寒冷。 这一天,他们一边铲雪,一边玩雪,季雨洁跟他合力堆起生平第一个学人,她笑得无比开心幸福。 宇勋认为堆雪人是小孩玩的游戏,他向来只从事滑雪这种高难度的挑战,但陪她堆雪人的片刻时光,他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 如果……这里是他和她真正的家,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悄悄在他心底融化。 她,是个会让人想到家的女孩。 第四章 晚上十点,季雨洁待在木屋的客厅看书,抬头看向木格窗棂外深黑的院子,今天没有下雪,却好似从傍晚开始飘其细细的雨丝。 早上九点,宇勋开车送她来这里便有事先离开了,往年农历新年前夕,他都会跟堂哥一起去探望在美国的大伯母。 原以为他会在晚餐时间回来,她因此准备了简单的晚餐,想和他一起过除夕。 只是晚餐时间已过,他仍未打电话给她,她不想主动询问他今天是否会回来这里,虽然一个人过除夕感觉冷清,但她体恤他难得跟亲人的团聚,丝毫没有抱怨。 宇勋从小就跟同年龄的堂哥感情很好,高中毕业后两人一起来美国念书,虽然就读不同大学,住在不同州,但仍常联络来往。 堂哥于至斌的母亲因身体虚弱,一个人在美国静养多年,偶尔他会陪堂哥一起去探望大伯母,尤其重要节日更会一起吃顿饭,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般关怀。 阿勋说,希望下次能带她一起参与聚餐,将她介绍给他的伯母及堂哥认识。 他的邀请让她感觉欣慰,她期待着有一天能见见他重要的亲人和家人。 宁静的夜晚,电铃忽地响起,让季雨洁吓了一跳。她放下书本,有些怀疑地起身前往玄关。 一打开门,只见宇勋站在门外,门廊上方一盏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他半长的发沾着雨水,覆盖在额头、脸庞,黑眸黯淡,神情阴郁,他的狼狈让她感觉不对劲。 “阿勋,下大雨了吗?”她怀疑地看向他身后的门廊外,黑蒙蒙的天空仍飘着细细的雨丝。 照理说,如果他开车到车库,再从后方院子绕至前门,这种小雨应该不可能淋成半湿的状态。 除非……他的院子里呆站了一段时间才会被雨水濡湿。 “阿勋,你来很久了吗?刚刚是不是站在外面淋雨?”季雨洁不禁纳闷地猜测。 将他拉进屋里,她转身取了一条毛巾举高手臂为他擦拭头发。 “先去洗澡换衣服,如果感冒就不好了。”她有些担心,不仅因为他淋了雨,更因为他今晚的神情不同于以往,从进门到现在,他完全没说一句话。“你先去浴室,我上楼帮你拿衣服。” 偶尔阿勋跟她周末会直接在这里留宿,只是两人并没住同一间房,他知道她个性保守,除了接吻,尚未对她做出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季雨洁才要转身,宇勋却突地一把抱住她。 “阿勋?”她惊愣了下,眨了眨眼。 一双手臂紧紧搂住她的娇躯,他拢着眉心,紧闭双眼,将脸埋在她颈间。 “阿勋,发生什么事?”季雨洁心一颤,非常担心他。 她的手轻抚着他的背,第一次感受他晦涩落寞的情绪。 “是不是……你堂哥还是伯母出事了?”她跟神色担忧,小心翼翼地探问。 “没有。”宇勋沉声道。 他放开她,径自走往客厅,直接仰倒在沙发上,再度痛苦地闭上双眼。 季雨洁拿了双室内拖鞋追到他身边,蹲下来为他换鞋。 他穿着湿皮鞋便踏进室内,地板全是泥泞脚印,如果换成平常,她一定会碎念他几句,但今晚她却丝毫没抱怨,只担心着他究竟发生什么事。 宇勋头仰在沙发椅背,由着她为他脱鞋、脱袜子,以前的他从没让她这样服侍过。 “阿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季雨洁一边轻声询问,却直觉认为他的痛苦不是来自身体状况。 “不是。”他淡道。 “肚子饿不饿?我有准备一些晚餐。”她只能先嘘寒问暖,再慢慢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饿。”他淡然吐出两字。 “阿勋……”季雨洁坐在他身旁,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轻声问:“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 她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什么困扰,虽然内心焦急担忧,但她不想逼问,如果他愿意对她诉说他会开口,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开朗多话的。 如果,他真有什么无法对她倾诉的秘密,她其实也能体谅,绝不会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宇勋张开眼,黯郁的黑眸望着她。今天他受到打击太大,原想去pub灌酒麻痹自己,只是开着车的他却想着她,不自觉便来到这里。 将车开进车库,下车后他却有些迟疑,不确定以自己此刻低落的心情来找她是否合适。 他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幽暗的天空发呆,完全没感觉雨水打在脸上、身子的寒意,直到他走到前门,按下电铃,看到她容颜的刹那,他内心顿时升起一丝温度,搂抱着她的身体,他得到了无形的安慰与归属感。 她的嘘寒问暖,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仿佛他并非孤单的孤儿。 他到宁愿自己是个孤儿,也比得知真正的身世还轻松释然些。 他伸手轻抚她的粉颊,看着她微颦的柳眉、担忧的神情,他多想向她倾诉内心的苦闷及难堪。 只是他一开始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背景,现在更无法全盘道出一切了。 她紧张期待着和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当她被褪去身上所有衣物,被他撩拨得炙热难耐时,他突然离开她下了床。 她先是一怔,看见他套上防护措施的行为时,更是羞赧不已。 宇勋再度跨上床,倾身搂住她的娇躯。 他的侵入令她疼痛地拧紧眉心,双手掐着他的背部。 感觉到她的紧张及不适,他缓住动作,抬眸看着她。 如果她还没准备好,他也许不该在今晚要了她,他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伤了她。 季雨洁张眸看着他略显挣扎的眼神,她知道在最后关头仍尊重她,不愿她有一丝勉强。 她微扬粉唇,轻摇螓首,表示没关系,甚至弓起身子,主动迎向他。 宇勋耐心地等候她的适应,他有力的臂膀抱住她柔软的娇躯,与她紧密结合。 他带领初尝情欲的她感受欲望的海潮。 他和她得到极大的欢愉满足,他的心因为拥抱她而盈满踏实。 疲惫地闭上眼,他释放了沉痛一整日的阴郁情绪,放松心情缓缓入睡了。 季雨洁躺在他的臂弯,看着他的睡颜,伸手轻拭他汗湿的额头。他有很沉重的心事瞒着她,她希望他醒来后愿意对她诉说。 早晨,宇勋睁开眼,看见躺在他怀中的女人,回想起昨晚和她的温存,以及更早之前得知身世的震撼。 他伸手紧搂住她。至少他还有她,在遭遇重大打击时,她成了他的避难所,他心灵的依归。 “阿勋,醒了吗?我去准备早餐,你要吃什么?”季雨洁其实已醒来,却是等着他清醒才打算离开他的怀抱。 “稀饭。”他脱口而出,想起第一次见面被她捡回家照顾,她煮的清淡却温暖的稀饭滋味,莫名感到怀念。 “好,那你要等一下。”她离开床,穿妥衣服转身下楼。 看着她离去,他缓缓闭上眼,思绪飘到昨天上午—— 宇勋跟堂哥一同相约前往宾州探望大伯母,因两人住不同州,以往都会约在宾州费城机场碰面,再一起搭车前往大伯母的住处。 昨天,堂哥因故延了一班飞机,已到机场的他于是先自行前往。 大伯母因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好几年前爷爷便安排将她送到这里,她与两名看护一起居住,另有家庭医生定期来看诊。 宇勋抵达一栋宽敞的木屋别墅,走进种植了两排枫树及榆树的庭院。夏天时,庭院载满各种花草,绿意盎然,冬天除了结霜的枯树,便是一片洁白纯净。 在看护的指引下,他前往主屋右侧的温室花房找大伯母。温室花房不大,约三十坪的空间,却是充满春天的温暖风情。 宇勋径自推开玻璃门入内,洋桔梗、三色堇、美女樱、蝴蝶兰正生气盎然地绽放,淡淡的优雅清香盈绕四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传来轻细的涓涓水流。 水池旁不远处的休闲藤椅上,他看到大伯母正闭眼小憩。 他无意叫醒她,只缓缓上前几步。 大伯母是台湾知名财团的千金,年轻时非常美艳高贵,即使现在将近五十岁了,依然风韵犹存、天生丽质。 她虽然有忧郁症及精神耗弱,但大多时候状况都很稳定,宇勋认为她早该可以回台湾跟家人生活,不需要一个人独自被隔离在这里。 在家族的亲戚当中,大伯母从小一直对他很好,其实她个性有些冷傲,不会主动亲近其他亲戚的孩子,但每当他和至斌一起玩耍时,她便会主动走向他们,当没有其他大人在场时,她甚至会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 即使是他的母亲也不曾对他如此亲昵过,因此他自幼就对大伯母有说不上来的感情,来美国念书后,每当至斌要来探望他母亲,他也会提议一同前来。 “不要……” 突然轻微的呓语声响起,让宇勋看向藤椅上的大伯母。 “拜托,不要……”姜俐岑柳眉微颦,有些痛苦地轻唤。 心想她是作恶梦了,他不知该不该叫醒她。 “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拜托……”仰躺在藤椅上的她神情痛苦,一双柳眉拧得更紧,双肩甚至微微发颤。 宇勋跨步上前,微倾身,伸手想叫醒被噩梦追赶的她。 “我什么都不要,把阿勋还给我……”她痛苦挣扎着,眼角滴下泪滴。 他才伸出的手,突地顿住。 为什么大伯母在梦中喊他的名字? “阿勋,我的孩子……还给我!把他还给我!”蓦地紧闭着眼的姜俐岑情绪激动,不断哀求呐喊着,眼角淌下一颗颗的泪珠,声音更是哽咽颤抖。 宇勋内心猛地一颤,瞪大黑眸,怔愣在原地。 脑中霎时浮现无数的想法与揣测,他记得十岁那年,父亲因为突然的意外而过世,大伯母在丧礼上悲恸万分,几度昏厥。 他记得丧礼过后,在家族亲戚间开始有许多流言蜚语,那时年纪轻轻的他,并不是很了解那些流言蜚语背后的嘲讽,只记得没多久,大伯母便因生病被爷爷安排到美国生活了。 他记得她出国离开前,抱着他哭了很久,那是在父亲丧礼之后数个月,他再度看到大伯母流泪。 这件事他并没有对母亲提起,也没告诉至斌,他心想,大伯母一定更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一定更是抱着堂哥恸哭了好几回。 只是此刻的他,竟因大伯母的梦呓,瞬间产生非常不堪的联想。 如果……真相是如此,那他该如何自处? 宇勋霎时觉得头脑被用力重击,思绪紊乱不已。 姜俐岑从梦中惊醒,张开眼,泪眼模糊的她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一时间仍未完全清醒,眼神没有焦距,有些空茫地怔望着他,思绪还停在梦中过往的回忆而飘忽迷茫。 没有出声唤她,他的思绪在脑海里翻腾,眼神与她相对,却感觉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 “阿勋……你来了。”须突,她才清醒过来,看到他伫立眼前,她轻声叫唤。 “嗯。”宇勋沉哑地轻应一声,他有好多话想问,却梗在喉咙,问不出口。 “至斌还没来吗?”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因梦境而泪流满面。 “作恶梦了?”宇勋心口紧绷着,从口袋掏出手帕,弯身递给她。 “是吗?我不记得了。”姜俐岑声音平静,伸手接过他的手帕擦拭眼角。 突然间,宇勋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无法像之前一样看见她便热络的问候聊天。一猜测到自己跟她可能有着无比亲密的关系,他竟顿觉和她产生巨大的距离隔阂。 不久,至斌便抵达了,三个人闲聊家常,一起午餐提早围炉,他从头到尾压抑着沉重的思绪。 下午,他和堂哥一同前往机场,再各自搭机返回住处。 回到家,拨了通电话回台湾给母亲,他先是问候与贺年,然后冷不防地说出他并非她所亲生的孩子。 原以为母亲会立刻斥责他在开玩笑,不料电话那头,母亲却沉默讶然,停顿了片刻才有些不自然的否认他的荒唐说词。 那几秒沉默的时刻,足以令他感觉几近窒息。 挂掉电话,他直接拨打给他在台湾的爷爷,这一次他没有旁敲侧击的试探,直接开口便断定了他和大伯母的关系。 向来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宇长龙,对他突入其来的话语竟是招架不及,原想否认斥责他的荒谬臆度,却是了解孙子的个性,他会开口寻求印证,便不是单纯的捕风捉影、道听途说。 如果没有七八成的把握,阿勋绝不可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就算此时否认到底,他也一定会自己去查出真相,于是只好沉重且无奈地对他道出他的身世。 宇勋震惊的得知,他竟是他父亲和大伯母所生,他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搞上哥哥的妻子,他不管他们两人是否真心相爱,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乱伦与不堪。 他的存在成了家族之耻,爷爷花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掩盖住这桩乱伦丑闻,甚至怕日后被人怀疑,一开始便将他的出生日期动了手脚,让原本该小至斌一岁三个月的他,成为跟同母异父的堂哥同年。 爷爷软硬兼施说服无法生育的母亲收养他,且必须将他视如己出,终身不得道出这个秘密。 难怪他自幼便感受不到母亲真正的爱,她虽对他不错,却鲜少会抱抱他、亲近他,反倒是他从大伯母身上才感受到一丝母爱温柔。 只是现在的他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心胸宽大,她需要有多大的包容力才能接纳他当自己的孩子抚养,即使父亲过世后,她对他的态度并无太大改变,虽不热络却也不会刻意冷漠不理。 坐在沙发上,伸手捏捏眉心,他至今仍无法承受消化昨天知道一切的震撼。 他的存在对至斌会是一项多大的伤害,如果有一天,与他感情至深的堂哥知道一切,他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定会崩裂。 以后,他该用什么心情态度去探望大伯母?他无法厘清得知难堪的真相后,自己对亲生母亲的感觉究竟是愤、是怨还是恨? 他懊恼怨怒且愤慨痛苦得如此复杂的身世,他宁愿是被遗弃的孤儿,就算无亲生父母可寻,也好过现在的不堪。 他突然对自己的存在充满怀疑。沮丧,前方的一切瞬间被黑暗所笼罩。 浑浑噩噩的他直到回到这里,看到雨洁,搂抱她温柔的身体,才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脉动。 “阿勋,阿勋,吃饭了。”季雨洁叫唤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的宇勋,以为他睡着了。 宇勋张开眼,看着穿着围裙站在眼前的她。他伸手拉住她的双手,抬眸看她。 “阿勋?”她轻眨长睫,他依旧落寞的神情令她担忧。 “雨洁,抱歉,有些事我现在无法对你说。”从昨晚他进屋,他就感受到她担忧关怀的心情,知道她其实很想问他怎么了,却又表现体贴地不逼问他。 “没关系,你想说再说,我又不会跑掉。”微微一笑,她愿意给他时间沉淀。 “你真的不会跑掉?”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雨洁不像他以前交往的女友,不久就淡了、分了,他对她有着越来越想依赖的情感。 “我要跑去哪里?”不觉好笑地伸手揉揉他靠在她胸前的头顶,“阿勋,你现在好像跟妈妈撒娇的孩子。”她开他玩笑,继续揉着他的黑发。 “妈妈,我肚子饿。”他顺着话接道。 “乖,稀饭煮好了。”季雨洁也故意表现出慈母的模样,伸手摸摸他的脸庞。 “我想喝奶。”宇勋语气带着情色,伏在她胸前。 “胡闹。”她连忙伸手拍掉他不安分的大掌,娇声斥道,双颊却一阵绯红。 她的羞怯让他不禁笑了出来,瞬间抹掉了些阴郁窒闷。 “不吃饭,我自己去吃。”她害羞的慌忙转身走往厨房。 宇勋从沙发站起身,笑着跟随她走往厨房吃早餐。 他想,有她的陪伴,他很快便能真正释放黑暗的负面情绪。 吃过早餐其实已近中午了,季雨洁想去大卖场买些食物,周末待在这里,她喜欢自己使用这里的空间。季雨洁因此将这里当成第二住处,有空闲时,她也常往这里跑。 在客厅的她将画具拿了出来,油画颜料、油画笔、调色盘、刮刀及画布,全摆放在地板上。 “你什么时候想学画了?还是这学期额外加修的课?”宇勋从厨房走回客厅看到地上一堆画具有些意外,原以为她是买文具用品,刚才陪她逛卖场,他其实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才开始,不过是我陪你画画。”坐在地上的季雨洁抬眸对她微微一笑。 “我不会画画。”他意兴阑珊的道。 “没关系,就当是种宣泄。”她起身走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地上。 “宣泄?”宇勋更是纳闷。 “画图可以是一种情绪转移,一种疗愈,不用在意会不会画图,只要自在的、尽情的在画布上挥洒就行。”季雨洁在地上铺报纸,摊开一张画布,拿了一枝画笔给他。 “我又没生病,要疗愈什么?”他不以为然的说。 “你没生病,可是你心里苦闷,全部压抑着会生病的,至少试着宣泄一点点心情,移转到画布上。”她神情认真地引导他。 宇勋听了却是愣望着她。她不但不强迫他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而还温柔体贴地想办法要为他分忧解劳…… “阿勋,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不是对我不信任,而是时候未到,虽然我心里很担心焦急,但我不想给你多余的压力负担。我不知道这种方式对你有没有真正的帮助,就当我们下午没事,一起乱涂鸦,暂时别再想其他事,好吗?” 季雨洁柔声建议着。 她的善体人意教他内心感动不已,像她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孩,他如何能不爱。 于是他顺了她的意,两人家孩子般趴坐在地上,开始玩起各色油画颜料,拿着画笔,在画布上胡乱涂抹。 “你画什么?”季雨洁看见宇勋的画布全抹上蓝色调的颜料,一整面深浅不一的蓝。 “海。”他随口道。“季老师,你可以从这张图分析我的心里吗?”双手捧着生平第一幅伟大创作,宇勋将未干的作品递给她,开玩笑地问。 “嗯,蓝色代表忧郁,这位同学,你的人生正被一大片忧郁所笼罩,不过一望无际的海代表向往无拘束的自由,所以你很快就能找到释放的出口。”季雨洁假装认真地分析着。 “你学过心理学?”她的分析正中他的心,令他微讶。 “没有,不过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温柔地笑望着他。 “你才不是那种恶心的虫,你是我的精灵。”宇勋勾起唇角,伸手捏捏她的鼻尖,手指沾到蓝色颜料,沾上她的秀鼻,倒颇像顽皮的精灵。 没想到在画布上乱撇乱抹一下午,把一大张画布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颜料,他真的忘了思索烦恼其他事,心情确实不知不觉轻松了许多。 “你要不要替海画上眼睛?”季雨洁顽皮地提议。 “海哪来的眼睛?”他不禁觉得好笑。 “有啊!船只就是海的眼睛。”她神情笃定的说着。 “船?那么海就有千百万只眼睛了。”她的论点让宇勋感觉有趣。 “当然,海那么辽阔,要有数以万计的眼睛才能看的清。”季雨洁点点头继续道。 “那么船难怎么解释?难道海会吞掉自己的眼睛?”他抚着下颚,状似认真地动问。 “你从不闭眼睛吗?”她望着他,眨了眨一双翦水明眸。 “你啊!”宇勋因她可爱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有时候真分不清你的年龄。”他宠溺地捏捏她的俏鼻。 她看似天真稚气的言论,却又蕴含成熟非凡的哲理。 “海那么大,就算闭上一两只眼睛也还能看清。人生如一汪海洋,有风浪、有灾难,即使不幸被吞灭一两只眼,仍有其他光明存在,除非自己狭隘认定,只拥有一双眼睛。” 她进一步的解析论调,再度令宇勋大为撼动。 “雨洁,你当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双眼,我绝不会闭上它。”他将她拉坐在自己腿间,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后颈,倾身吻住她的唇瓣。 这番话若换作别人说出,也许无法真正抚慰他,但她却是他遭遇痛苦逆境的避风港,她成了引导落入深渊中的他一盏温暖明灯。 他的画作旁摊放着一张非常美丽的油画,她的绘画天分俨然强过他百倍。 她画的是这栋木屋洋房,外面是雪白寒冽的景象,而窗玻璃却透出温暖橘光,可想象屋子里弥漫温馨的氛围。 知道她向往有个真正的家,他逐渐兴起一抹念头——或许有一天,他会和她共组一个家。 只是,那个想法对现在年轻的他而言,太过虚幻遥远了,他并没有真正放在心底。 第五章 季雨洁跟宇勋感情稳定交往着,虽然他始终未对她诉说那件令他极度沮丧的心事,但他不久便恢复过去开朗热情的性格,她也就不再追根究底了。 时间过得很快,这学期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她要结束交换学生的身份返回台湾了,虽然两人将分隔两地,但她并没有太多担忧不安,两人交往近半年,她对他非常信任,对这份感情也越来越乐观。 等她回台湾继续大学学业,而他在美国也会专心在研究所的课业上,待两年后两人各自毕业便能真正在一起,再考虑长远的未来。 下午,期末考结束,季雨洁离开学校,搭车前往看顾的房子,其实她很少自己搭地铁到这里,多半由宇勋接她过来。 走出地铁站,离目的地只需要步行约二十分钟,她心情轻松地散步着,一边欣赏沿途风景。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走这条路、这条街道了。 行经一栋高级大厦外围,她特地放慢脚步,欣赏雕花围栏外的花花草草。 这附近有几栋高级大厦,肯定住了不少有钱人,虽然她因一些个人因素对有钱人很反感,但她却很欣赏这豪宅区的各色花卉,欣赏豪宅外观的设计风貌。 透过镂空雕花栏杆,可看见大厦宏伟气派的花岗岩大门外,一座华丽的喷泉。 一辆高级黑色房车停在喷泉右侧,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大厦的大厅走了出来,另一名穿着洋装的美丽女人追上了他。 司机下车打开后车门,男人和女人相继坐进车内,一瞬间季雨洁透过喷水池的帘幕,仿佛看见宇勋的侧颜。 她先是一愣,然后内心不禁失笑。怎会把那种贵公子跟阿勋错认了呢?这里与大厦宏伟的大门其实有一段距离,一定是她看错了! 车子缓缓开动,朝栏杆这面的雕花大门而来,季雨洁于是快步离开。 她走回木屋洋房,先在院子仔细晃了一圈,拿出相机拍拍花草树木。春天时,她和阿勋在花圃种植了波斯菊、杜鹃及蔷薇,现在全是花朵盛放的时期,可惜她将离开这栋充满回忆的屋子了。 她其实非常舍不得离开这里,帮人顾房子,顾出了浓浓的情感,让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般细细照顾,更有好多她和阿勋的相处回忆存在。 阿勋他今天有事不会过来,她原本是打算下课后直接回租屋处,开始着手整理行李,再过几天她便要回台湾了。 下午蓝天白云、天气晴朗,于是她先绕来这里晃晃,即使一个人她也想在这栋房子多待一会,再一次仔细打扫维持最佳状态,把房子交还给真正的主人。 晚上七点,季雨洁准备了简单的晚餐,用餐到一半,宇勋打电话给她。 “吃饱了吗?”没见到她的日子,他总习惯问候她的三餐。 “正在吃,我做了简单的洋芋沙拉、烤鲑鱼和南瓜汤。”她报告道。 两个人平均每周见面三次,没见面时他一定电话和她联络,她习惯听他低沉却温柔的声音,心想回台湾后,也许无法再这样经常见面,无法时刻听到他的声音,她不免开始有些离别前的感伤了。 “你今晚住那里,我也好想过去,肚子好饿喔。”宇勋可怜兮兮的说。 他真想推掉无聊的宴席跟她腻在一起,想到再过两三天她便要离他远去,他心里就开始泛空了。 他必须在她回台湾之前向她吐实真正的身份,之后每学期的寒暑假,他定要飞回台湾看她。 “你不是在吃山珍海味?”季雨洁可以想象大男人的他跟她撒娇的好笑表情。 宇勋说今晚学校办了谢师宴,会闹到三更半夜,她可以听到从电话里传来人声鼎沸的嘈杂喧闹。 “没有你,哪来的山珍海味?雨洁,我想吃你!”他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毫不客气的表达欲望。 “在公众场合不要乱说话,我要挂电话了,晚安。”他一句话便教季雨洁热了耳根,即使两人已有过无数次的亲密行为,她仍无法适应他的大胆挑逗。 阿勋很敢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欲望,而她总是羞赧含蓄的接受,用温柔包容他的狂野,用眼神代替言语,传递她内心对他的真情爱恋。 深夜,季雨洁躺在床上,隐约可以汲取他遗留在这张床上、这间房间的淡淡气息,她抱着枕头,想念着他的体温。 虽然她可以接受远距离恋爱,但那却意味着,以后两人无法再紧紧相依偎,她会有两年之久无法轻易的触摸到他。 面对分离,她开始有着更多的不舍,她想,今晚恐怕不好入眠了。 隔天早上,季雨洁依依不舍的离开照顾了近半年的美丽木屋,她搭地铁返回租屋处。 才回到套房门口,隔壁的室友也正巧随后上楼。 “嗨,雨洁,好几天不见!”一样来自台湾的留学生詹茜茜,看见她先出声打招呼。 “嗨!”季雨洁也回以亲切笑靥。“去参加party?”见她浓妆艳抹的,穿着又冷艳,身上还有些酒味,应该是彻夜狂欢刚回来。 她们虽住在同层楼,虽然一样是来自台湾的留学生,但同年龄的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茜茜家境不错,高中毕业便被送出国,大学生活对她而言就像玩乐,她常换男友,巴望着有一天能捉住一个贵公子,嫁入豪门当贵妇。 即使几个月前,她再度抓到男友劈腿,半夜喝醉酒的敲门找她哭诉咒骂了对方一番,可伤心落魄个没几天,便又恢复一身光彩,不到半个月又交上一个企业二世子了。 茜茜总说男人有钱就花心风流,但没钱没势的她又半点都看不上眼,于是她就在恋爱与被背叛间沉沦回圈。 每次被劈腿伤心愤慨过后,她就会自我安慰,至少她也从对方身上捞到不少好处,做了一段飞上枝头的美梦,倘若对方是个穷小子,那她才真正浪费时间、损失惨重。 茜茜的论调总让她难以苟同,却也无意和她辩驳,每个人的价值观及性格不是一两天养成的。 因为个性观念差异太大,所以即使住在左右,其实大多时候两人很少有交流谈话的机会,多半是对方失恋才主动找她哭诉倾泄。 “茜茜,我后天要回台湾了。”基于礼貌,季雨洁再次告知。 “噢,我会想你的。”詹茜茜上前两步,给她一个拥抱。“以后没人可以让我吐苦水了,希望新的室友也像你一样善良好相处。” 她有些不舍,虽然彼此交谈不多,但雨洁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 “晚上帮你送别,我要先去补个眠。”放开了好女生,她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又喝酒,她其实神智有些昏沉沉。 才转身面对自己的房门,正要开门之际,她忽的想起什么,再度转身看向对面的季雨洁。 “对了,雨洁,你说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他的照片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昨晚新任男友带她出席一场热闹的派对,会场有许多知名企业的小开,其中一位留学生是台湾某大集团的年轻少东,令她印象深刻。 对方的名字及模样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曾在哪里认识了那种高档货,否则她怎么可能错过猎艳机会。 这会儿见到雨洁,才猛地一惊,那人好像跟她的男朋友有些相似。 她知道雨洁有个稳定交往的对象,却未曾真正亲眼见过,只是曾要雨洁提供照片满足她的好奇心。 不明白詹茜茜为何突然想看宇勋的照片,季雨洁仍低头从侧背包拿出皮夹,现出放在皮夹内她和宇勋的合照。 其实她跟他的合照不多,阿勋帮她拍过不少照片,而他自己却不太喜欢拍照,这一张合照是冬天时,两人第一次堆雪人,用相机自拍下来的珍贵纪念。 詹茜茜拿过皮夹瞪着夹层的照片用力细看,大眼微眯,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不是叫宇勋?你说他家境小康?”她自认对男人的相貌记忆力很好,尤其越优质闪亮的男人,她只需一面之缘就能记忆许久。 “是啊!怎么了?”她古怪的神情,令季雨洁纳闷起来。 她曾简单告知茜茜阿勋的家庭背景,那时茜茜还开玩笑的表示他外表很可口,可惜家世普普不在她的标准范围内,要她放心她不会成为第三者。 詹茜茜抬眸看着她,内心挣扎着是否该告知她真相。 “有什么问题吗?”眨眨水眸,不禁怀疑盯着她发愣的室友是否醉了。 “问题很大,不知对你是喜还是忧?”自己个性直来直往,特别对单纯的雨洁,她不想因为隐瞒而害她受更重的伤。“如果照片上这个人真的是你男友,那他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台湾数一数二的长合集团第三代少东,长合集团在美国也有分公司和关系企业。”詹茜茜神情慎重道。 如果是发生在她身上,这绝对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物,但对雨洁而言,却未必是好事。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了?”闻言心一颤,她连忙摇头否认。 “昨晚我男友带我去参加名流派对,受邀的宾客一半以上是台湾来的留学生,而且大都是百大企业的富商子女。他中文名字吻合,外表看起来非常相似,也许你该再问一次他的背景来历。” 詹茜茜将皮夹照片还给季雨洁,心想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昨晚宇勋身边跟着一名年轻美丽的女伴,但见她脸色有些泛白,也不忍再给予她打击了。 “雨洁,其实这个世界都一样,男人全是一个样!不管真相如何,不用在意太多,而且你也要回台湾了。对不起,我现在真的很困,如果需要我陪你喝酒,晚上来叫醒我。”拍拍她的肩,大剌剌的安慰。 好听话她不会说,此时此刻也无须说太多废话,她其实也希望自己错认,更不忍见善良单纯的雨洁被骗。 转身开门进自己房间,詹茜茜留下身后一脸愕然震惊的季雨洁。 原本,室友的话不该对她产生影响力,但她却想起昨天路过的豪华大厦,看见坐进高级房车的男人侧脸,那匆匆一瞥,令她联想到宇勋的身影。 原本一时的影像重叠令她内心发笑,此刻却是撞击她的胸口,有说不上来的恐怖感。 其实从两人的相处交往,她感觉得出阿勋的品味不凡,有时甚至认为他似乎在刻意配合她,他虽外在表现潇洒不羁,却又隐约有种内敛的气质,感觉自幼便受着良好的训练。 虽然她曾有过一些小困惑,但却从没想过怀疑他的身份背景。 不安突然像股巨浪潮流,猛地向她袭击而来,她呼吸一窒,顿觉胃部翻搅,身体冒起冷汗。 她先开门进房,进浴室洗把脸,却感觉胃里难受,忍不住吐了出来。 片刻后,脸色苍白的她坐在单人床上发怔。 一个小时后,她走出套房步下楼,前往地铁站。 季雨洁再度走上昨天漫步的街道,缓缓走近高级住宅区的豪华大厦,她不想怀疑宇勋,但却无法不探究真相,尤其在她突然得知一个震撼的意外后。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雕花铁门,她按下对讲机,告知警卫她想采访住在这栋豪宅的友人。 原本对宇勋住在这里的臆测感到荒谬,却在接近这栋大厦时,更清晰的回想起昨天透过雕花栏杆及喷水池帘幕看见的男人身形,实在太像他了。 交往至今阿勋从未带她前往他的住处,他笑说他住的地方像猪窝,不好意思让她看见,他们多半待在木屋洋房,或偶尔会到她租赁的小套房。 从对讲机里传来的回应,令季雨洁瞠眸一颤,她报上宇勋的名字,没想到这里真有这个住户。 警卫开启雕花大铁门让她入内,因她欲探访的住户未回来,只能请她暂待在一楼大厅等候。 季雨洁坐在华丽的沙发上,望着调高的天花板浮雕、大型罗马柱及大理石雕像发怔,只觉得视线茫然,脑袋混沌。 阿勋为什么向她隐瞒真正的身份?他对她究竟存着什么心态?他的感情是真心的吗?或只是一场短暂的游戏? 她双手紧握放在腿上,焦虑且害怕,她害怕见到他,逼问出真正的真相,更害怕告诉他,她身体的变化。 她又一次想起昨天在这里看到宇勋时,他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坐上车的事。那个年轻女孩是谁?她也住在这里吗?跟他又是何种关系? 阿勋告诉她昨晚是参加谢师宴,然而他却出现在一场名流派对上,他身边是否带着其他女伴?为什么他要刻意对她说谎? 季雨洁越想越惊惶,分秒难耐,如坐针毡,她心口阵阵揪扯着。 在她感觉已等待煎熬了一世纪之久,身后不远处传来踏进大厅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 “少爷,那栋木屋要退租了吗?”年老的声音恭敬地问。 “雨洁后天要回台湾了,就承租到月底。”年轻且熟悉的声音回道。 季雨洁从沙发站起身,转头看向刚一前一后走近大厅的两个男人。 蓦地,她的心如遭重击,脸色刷白。 “雨洁!你怎么会在这里?”宇勋突地看见她,神色骇然。 她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苏伯,那个自称那栋木屋洋房的主人。 原来,这一切全是他一手安排的!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她强装镇定,冷静问他。 “我……其实是……”没料到她会找上门,宇勋一时口吃无措。 “其实这里是苏伯的住处,你只是来探望父亲的朋友?”她冷冷地嘲讽他。 “雨洁,我可以解释,我一直想告诉你真相。”宇勋跨步上前走近她,神情焦急,第一次感觉她的愤怒不悦。 他早想过在她离开美国之前对她坦诚一切,却没料到是在这种突发状况下。 “解释什么?你租房子让我看顾,支付薪资给我的变相包养行为?”季雨洁内心一揪,他欺骗她的事太多,令她一时难以承受,倍感难堪。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包养?”宇勋神色一凛,不满她用这么不堪的字眼侮辱彼此的感情。“就算我的方式有误,那也是出于好意,你怎能这样曲解我们的感情?”他第一次对女人这么认真,更难以忍受她的恶意扭曲。 “感情?你对我是真心的吗?”抿着唇瓣,心绪紊乱不安。 突然知道他的家世,两人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没有攀上他的虚荣骄傲,只感觉瞬间和他距离遥远,过去的一切宛如幻梦。 “废话!我跟你相处那么久,你会分不清真假?除了隐瞒真实身份,我有哪一点骗了你?”宇勋莫名气恼着。她竟然怀疑他的真心! 如果没有真感情,他何必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更放弃一直以来的自由自在,心甘情愿绑在她身边? “你对我是真心,那对另一个女孩呢?”想起那个和他一起走出这栋豪宅,一起坐上高级房车,甚至一起出席名流派对的女孩,她的心泛起一股酸楚。 “另一个女孩?”宇勋微愣,不明所以。 “她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她不想把话说得难听,然而他的不坦白却让她开启了不信任的门扉。在她的观念里,有钱的少爷公子哥,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谁?我只跟苏伯一起住,你若不信可以跟我上楼查看。”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便要转去搭电梯。 季雨洁却是用力甩开他的桎梏。“不需要。” “呃……季小姐说的,会不会是费小姐?”一直杵在一旁努力当雕像的苏伯终于开口了。 “你看到嘉雯?”宇勋有些讶异地看着脸色难看的季雨洁。 难道她误会他脚踏两条船? “她是三姑丈的侄女,只是跟我一起参加昨天的派对而已,我们完全不是那种关系,苏伯可以作证。”他郑重澄清。 他的解释却没有让季雨洁感到一丝宽慰,她在意的,是两人身份悬殊的那面高耸的墙。 “你去参加派对却骗我是去谢师宴,身为你的女友却无法在公众场合见光。” 她的语气轻淡,却透露无比的失望。 茜茜才交往不到两个月的男友,便已带着她出席上流社会的派对,大方出双入对,而他却找别的女伴同行。 她并非向往出席那种奢豪的宴席,而是这件事的背后,寓意着她的身份无法和他同行。 因为另一件事困扰的她,此时不断被负面情绪所影响,越想越不堪。 “骗你的事我道歉,因为爷爷要我参加那场留学生的交谊派对,我才不得不出席。没带你去是因为尚未对你公开我的身份,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邀你同行,绝不是你无法见光,除了在家庭背景上说了谎之外,我对你的情感绝对是真实无伪。” 宇勋再次强调申明。 原本两人开始交往后,他便打算对她委婉告知真正的家世身份,然而她却先对他说她讨厌有钱人的另一个原因。 她父母在她国中时因一场车祸过世,其实并非单纯的意外,而是被闯红灯的跑车追撞所酿成的悲剧。 肇事者是才刚成年的有钱企业家公子哥,对方的父亲运用金钱权势篡改事实,聘请律师颠倒是非,判决结果竟是她父母自己骑车不甚追撞分隔岛才造成意外。 肇事者反成了被波及的无辜受害者,不但没有任何责任罪行,甚至能反过来要求他们赔偿高级跑车的维修费,肇事者假装慈悲选择和解不予计较,完全撇得干干净净,没钱请律师的她只能跟着亲戚一起愤怒世事不公。 她红着眼眶对他诉说多年前的悲剧,非但让她一夕之间失去至亲,更得不到社会法律的正义伸张。 他为她的遭遇心疼愤怒,却更惊颤而说不出口他有钱有势的显赫背景。 因为如此,他只能一直隐瞒下去,等待将来有适合的机会再向她开诚布公。 “雨洁,是因为得知你讨厌有钱人,我才一直不敢告诉你实情,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否定了我的真心,那对我并不公平。”宇勋缓和了有些激动的语气,低头凝视她。 季雨洁仰着脸蛋,望进他深浓的眸中,心口再度一揪。她想相信他,但她能拿什么当筹码跨越身份悬殊的高墙? 她其实握有筹码,但她不想用这种方式索求他的承诺,于是强自压下激动,试探问:“你对我的真心能维持多久?分隔两地后你还能对我专一吗?”之前的她愿意相信爱情零距离,但得知他的显赫身份,她再没有任何信心去期待远距离的恋情。 “这问题我们之前讨论过了,即使不能常见面,我们还是可以天天电话联络,寒暑假我会回台湾找你,等修完硕士学位我便会回台湾继承家业。”宇勋不认为这是太大的问题,虽然他未曾谈过远距离恋爱,但他对她的感情依旧,并没有分隔两地就要分开的打算。 “就算我们能勉强维系住恋情,但终有一天还是要分开,你跟我是云泥之别,我不可能进入你的世界,不是吗?”季雨洁柳眉轻拧,反问道。“你可曾想过我们能交往多久吗?就算这段时间你肯给我真心,但终有一天你仍要选择与你身份匹配的对象当终生伴侣不是吗?”她低头涩然一笑,一瞬间被强烈的悲伤笼罩。 “雨洁?”她太过忧伤的模样令宇勋陌生,伸手搭上她纤细的肩。 “你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娶我吗?没有吧!我只是你恋情中的一站,却不会是终点。”她抬眸再度望着他,眼眶酸涩,心口揪疼着。 她从来就不是会梦幻的女孩,他的身份让她意识到现实里两人的不可能,不管两人能交往多久,她终究只会是他的一段恋情。 而她第一次动感情爱上男人,他便把她的身心彻彻底底的捆绑箝制住了。 “雨洁,如果我回答有,那是在虚应你,我们都还太年轻了,无法轻易许诺五年、十年后的未来。我现在不能给你承诺,绝不是因为身份差异,对我而言,你才是天上的云。”宇勋一手搭着她的肩,右手轻抚上她柔美的粉颊,他黑眸深情款款的睇凝着她。 他曾想过在遥远的未来和她共组一个家庭,当两人在那栋温馨的木屋生活时,他脑中曾闪过几次那种温暖的画面,只是对现在的他而言,那确实太虚幻、太遥远了,他不能随意对她开支票。 “我明白了,我们分手吧!”季雨洁轻声道。 第六章 她的声音轻淡无波,却教宇勋搭在她身上的手为之一颤。 “你说什么?”他瞠眸骇然,瞅着她不敢置信。 解释安抚了半天,她竟然宣告分手! “我们分手吧。”季雨洁再一次强压下欲泛出的泪水,平心静气的说出。“反正我要回台湾了,你也不用烦恼怎么维系远距离恋爱。”她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后墙面上的大型画框,其实却是模糊对不上焦,看不清那绝美的艺术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宇勋蓦地情绪激动,抓着纤肩的手掌摇晃着她。 “就因为我现在不能许诺将来娶你,所以你提分手?因为知道我的身份就急着逼我娶你?你这样跟拜金女有什么不一样?”他一时失控,口不择言。 季雨洁震惊地抬眸,视线怔怔地锁着他,模糊的眼眶中不自觉滑落热液。 “该死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惊觉说错话伤了她,宇勋既懊恼又焦急。 “雨洁,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我道歉,我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伸手轻揩她的泪水,她却只是瞠眸瞅着他,任凭眼泪不断滑落。 她感受不到他指尖的温柔,只强烈意识到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几近破碎,难以呼吸。 她一直避免跟有钱人扯上关系,不想跟人有金钱上的往来,更不愿成为别人眼中贪图富贵的女人。 他是一时气话也好,是出自潜意识的想法也罢,他都已经彻底伤了她,抹灭了两人曾经单纯美好的恋情。 得知他的身份后,她便有结束关系的打算,即使一度犹豫是否该告知他,她身体里已有他的牵绊,然而此刻再清楚不过了,她绝不会告诉他真相。 她会离开他,从此再也不相往来! 季雨洁摆脱他的手,转身便往大门外走去。 宇勋连忙跨步追上她。“雨洁!”他喊住她,伸手从身后拉住她。 “放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冷,她的身体仿佛罩着一层冰霜,让他不禁松了手。 “再见,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及金钱上的资助,将来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她转过身,向惊愣中的宇勋深深一鞠躬。 语毕,她再度转身,踩着急促的步伐,逐渐远离他。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及金钱上的资助,将来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宇勋僵立在原地,她的话宛如子弹射进他的心,让他一时震骇得无法反应。 他们的交往,他对她的感情用心,竟然被她用一句金钱资助来取代? 他握紧拳头,身体微微发颤。她是他交往过的女友中第一个主动求去的女人,更是第一个否认他的爱情、他的付出的女人。 他体内血液奔腾,感到无比愤怒又痛心疾首。 他自认爱情历练丰富,可以热情大方、可以潇洒放手,现在却被个娇柔的女人狠狠刺伤,还伤得体无完肤。 宇勋怔愣在原地,看着季雨洁的身影逐渐走近雕花大门,看着铁门开启,她走出门外,铁门关上,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对街。 怔愣了许久,直到苏伯忍不住开口叫唤他,他才失魂落魄地转身上楼。 失眠了一整夜,隔天在床上又躺了一上午,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宇勋,终于忍不住翻身下床,出门找季雨洁。 他前往她的租屋处,敲了房门却等不到回应,他再用力敲两下,门开了,却是对面的那扇门。 “你是宇勋?长合集团的小开?雨洁的前任男友!”惊见眼前的男人,詹茜茜瞪大眼,伸手直指着他。 “前面的话正确,但后面那句不对,我是她现任男友。”宇勋黑眸微眯,纠正道。 虽然昨天两人大吵一架,虽然她的话令他受伤气愤不已,但经过了一天沉淀,他已冷静下来,决定要好好找她说清楚。 “你一定是劈腿被雨洁抓到了喔?她昨天回来哭得有够惨的,我失恋那么多次都没她一次流的眼泪多。”她不免为雨洁心疼,甚至自责不该多事告诉她宇勋的身份。 “雨洁人呢?”既然她会伤心哭泣,那昨天对他说的一定是气话。她其实很在意两人的感情,怎会轻易舍弃。 “所以我才说你是‘前任’咩!她连提早回台湾都不让你知道,可见她不肯给你机会了。”詹茜茜遗憾地摇摇头。 如果不是她现在有男友,如果他不是雨洁的前男友,说不定她马上会有递补他女友空缺的想法!想到这里,她内心竟有一丝丝的遗憾。 “她提早回台湾?什么时候?”宇勋瞠眸惊愕。 “早上十一点的班机,现在不知飞到哪里了?”顺了顺微卷的长发,刚睡醒的她一时分不清现在几点。 宇勋内心再度一震。她竟然迫不及待就离开了! 他走进她的小套房,里面除了原有的家具以外,其他物品全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小冰箱上的一棵小圣诞树。 那棵装饰过的小圣诞树,在他第一次进到这个房间时就看见了,去年的圣诞节便一直摆着,即使到了春天、夏天,雨洁都没将它收起来或丢弃。 如今,这却是她唯一遗留下的东西。 他伸手探向挂在树上的小小饰品,记得自己被雨洁照顾收留那天,离开前,她拆下一只小小的饰品送给他,微笑地向他道圣诞快乐。 只是用保丽龙加包装纸包裹起来的小饰品,其实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但她的温柔照顾、她的单纯笑颜,却给了他最好的、最温馨的圣诞礼物。 之后,她确实成了上帝赐给他的美好礼物,成为他想依赖的避风港,他想守护呵宠的天使。 而如今,她却一声不响的离开,在两人第一次的争吵不快后,在彼此心伤误解之下,她选择退出他的人生、他的世界了。 宇勋闭上酸涩的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轻轻滑过脸庞。 真可笑,他竟也有为爱情落泪的一天! 季雨洁确实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她离开美国后不久,宇勋曾追查她在台湾的联络住处,却意外得知她竟休学了。 在校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且争取到海外交换学生资格的她,在美国大学也保持a等成绩,没有任何理由选择了中断大学课业。 他曾间接问了她的同学、亲戚,却没人知道原因,甚至没人知道她的行踪。 他一方面气愤无比,她竟选择跟他断得那么干净,一方面却对她牵挂不已,无法将她的身影真正从脑海屏除,甚至将年少时那份爱恋锁在心底一处,偶尔在梦中回忆。 一般女人都在得知他的身份背景后,心里爱慕地贴近他,唯独她,那个曾经占满了他的心的女人,在发现他有钱有势后,选择了逃之夭夭、断绝往来。 宇勋坐在办公桌前,突然想起过往,不禁苦涩一笑。 九年了,和她分离的时间够久了,这些年他生命中也经历了好几个女人,他依然不花心,每段关系都只专注在一个女人身上,然而他却再也找不回年少时曾经有过的一心一意、冲动激情。 也许岁月让他历练成长了,爱情不再是重要的唯一,无法轻易撼动他的心绪,只能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小块空间。 他的新任女友是新宇金控的千金,外表柔美,性格温雅,虽然仍不免带点千金女的娇气,但相处近三个月,他对她的评价还不错。 昨晚吃饭时,她透露她父亲有意让双方企业联姻,他抚额思索片刻,没有表示拒绝或接受,却是勾唇微微一笑。 他已届适婚年龄,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他对她颇有好感,更重要的理由是,她的笑容有几分神似雨洁。 该死!惊觉占据不自觉在脑海把两人做比较,宇勋低咒一声,那对现任女友并不公平。 他不应该又想起季雨洁的。 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副总,楼下有访客,没有预约,但是对方坚持要见你。” 总公司大楼的柜台小姐被难缠的客人卢了很久,不得已,只好通报副总办公室的助理秘书。 “什么人?没预约的客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宇勋对助理秘书道。这种小事怎会特地跟他报告。 “呃,因为这个客人很特别,是个小孩……”助理秘书顿住,才又解释,“他跟柜台小姐说,若没见到你,今天会赖在公司大厅过夜。” “小孩?”宇勋黑眸一眯。他的人生中还没有跟小孩缠产生过交集,怎会有小孩跑来找他? “八岁大的男孩,背着背包及一个长画筒,他说出了您的名字,坚持要跟您见面。”她转述柜台小姐的话。 “没有大人陪吗?”他仍是纳闷。 “没有,他一个人走进公司大楼,先跟警卫报告,警卫带他到柜台处询问,他只说自己来的,有一封信和一幅画要当面拿给您。”她其实也很狐疑。 “带他上来。”原本该拒绝的宇勋不禁有些好奇,刚好现在午休过后,离会议时间还有半小时空闲。 片刻,助理秘书敲了门板,推开深色原木门。 “副总,小孩带来了。”她身后,一个小男孩大剌剌的走进他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的宇勋抬眸看了一眼刚进门的孩子,身高约130公分上下,穿着横条纹polo衫,搭穿一条墨绿色休闲裤,脚上一双蓝白色球鞋,背了一只运动风背包,还有蓝色长画筒横背在后。 “你有东西要给我?”他看着长相可爱讨喜的小男孩,一头黑短发,微卷的刘海覆盖额前,有着一双圆亮晶灿的黑眸。 “妈妈说,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小男孩完全不畏惧陌生的环境,一双眼大胆地看着陌生的叔叔。 “你先出去。”宇勋对他身后的助理秘书道。 他站起身,走出办公桌, 走近小男孩。 “你妈妈是谁?为什么没跟你来?”他半弯身, 和颜悦色地问。 小男孩没回答,拿下身上的画筒及信件,将画筒赞放一旁的沙发,先拆开信件。 蓦地,他瞠眸惊诧,迅速阅读完信件,讶然怔望着八岁的小男孩季海安。 他拿过沙发上的蓝色画筒,打开倒出里面卷起的画布。 摊开画布,只见厚厚一层油彩,深蓝、浅蓝、灰蓝、宝蓝,胡乱涂抹占满一整张画布,上面两个小小的黑影是点缀海洋的眼睛。 这幅名为“海”的作品,是他生平第一幅画作,左下角还有潦草的签名。 当年当作宣泄郁闷情绪,恣意随性画完后,他原准备当垃圾丢掉,却被雨洁讨了去,还要他签名做为纪念,当成宝贝般收藏起来。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再次呈现在他眼前,甚至成为她要说服他的证据。 宇勋将画布随意搁在沙发,转头盯着季海安。 他,是他的儿子?雨洁竟为他生了一个八岁的儿子! “你……”他开口,声音竟不自觉有些颤抖,突如其来的消息太过令他震撼。 “你的答案是上面的yes或no?”季海安仰着小脸,神情镇定,瞠大一双眼看着他要答案。 “啊?”宇勋张口微讶,一时做不出反应。 “妈妈说,如果你答应帮我,我就要留下来,如果不要,我就回去。”他完全没有求人帮忙的礼貌,一张小脸趾高气扬的。一副要就帮他,不要就拉倒的样子。 而他其实并不希望留下来,跟这个令他讨厌的男人相处。 宇勋原想激动地弯身紧紧搂住他,但他人小鬼大且目中无人的模样,却教他怔愣住。 “yes或no?”眼前的叔叔一脸呆样,让他感到不耐烦,于是再问了次。“不要就算了,我回去了。” 季海安转身拿起沙发上的画,把半摊开的画布重新再卷上,努力塞进画筒里。 虽然看不懂这张画是什么碗糕,他幼稚园时就画得比这个好,可是妈妈很宝贝它,他还是带回去比较好。 其实他根本不想拜托陌生叔叔帮他,如果不是妈妈哭着要他来,他才不要见这个可恶的男人咧。 眼看季海安已将画布塞进画筒,再度背上长画筒转身便要离去,宇勋这才回过神,连忙叫住他。 “等一下,我没叫你走。”这个小孩态度不太好,他怀疑温柔体贴的雨洁怎会教出这么没礼貌的小孩。 “那你要帮我吗?要多久才可以治好我的病?我要快点回去妈妈那里。”季海安有些不情愿要被留下来。 “你妈妈在哪里?”比起父子相认,他更在意、更想见的人是雨洁。 “不能说。”他答应妈妈,绝对不跟别人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难道雨洁没告诉孩子他的身份? “知道。可是我不会叫你,而且,我讨厌你!”季海安说得斩钉截铁,教宇勋再度错愕不已。 “为什么?” “因为你是坏男人。”他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妈妈说的?”宇勋微蹙眉头,一脸纳闷。 “不是,妈妈是好女人,才不可能说别人坏话。你是抛弃我们的有钱人,可恶的坏男人。”季海安说得气愤,早想过如果来见他,一定要替妈妈骂骂他。 虽然妈妈告诉他,因为大人世界的问题,他的爸爸不能跟他们在一起,甚至告诉他,即使找到爸爸,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叫他。 其实妈妈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他从没想过要承认这种爸爸,他也许年纪小不懂大人的世界,但他看过电视,听过周遭小朋友的家庭状况,他知道爸爸妈妈不能在一起,一定是有一边做错事,他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所以做错事的人一定是素未谋面的爸爸。 他对爸爸心存成见,所以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感到喜悦,只有替妈妈抱不平的愤怒。 “不是我抛弃你们,是你妈妈抛弃我,我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不管他是否能理解,宇勋急着为自己申冤。 季海安抬眸望着他,然后道:“坏男人最会找理由,绝不会认为自己做错。” 他用小鼻孔冷哼。 宇勋霎时眼角抽搐。这个讨人厌的小鬼,他一开始怎么会认为他可爱?他真的是他跟雨洁的小孩? “你妈妈没教你,要拜托比人帮忙应该有礼貌吗?”他试图机会教育一番。 “有。可是只有你不用,因为我讨厌你。”季海安好恶分明,而且主观意识强烈。 “不告诉我你妈妈在哪里没关系,你有她的电话吧?我直接问她。” “妈妈说,不可以给你。”他果断拒绝。 “如果不问清楚我怎么帮你?”宇勋从没想过跟孩子沟通会这么累人。 “妈妈在信上已经写清楚了,她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可以回去了。”妈妈交给他的信他没有偷看,只是是在出门前、在计程车上,她不断叮咛告诉他许多要注意的事项。 妈妈陪他坐计程车到这栋大楼楼下,然后要他自己一个人进去找爸爸,如果看完信对方不相信他,或不愿意帮他,他便要赶紧离开,再打电话给妈妈,她会来接他回家。 “我没有不相信,不准走!”宇勋从背后拉住他的背包,他已经快速走到门边了,一副完全不想留下来的模样。 虽然只有一封信、一张画,没有dna证明,但他完全相信雨洁所言,就因为相信才让他更心生焦虑,急着想要当面问她细节。 她申明让海安来见他,是万不得已的决定,如果不是她能力不足,无法可想,她绝不会让他知道海安的存在,所以只能万分不舍的必须将比她性命还重要的海安暂时托付给他。 她说海安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且原本就有先天免疫不全症,医生建议要尽早做骨髓移植才能保命,若找不到适合的骨髓捐赠,则必须长期靠药物治疗。 她就算再拼命工作也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能救这孩子,唯一的希望只能求助于他了。 希望他愿意做骨体检查试试看,或者能从他的亲属这方寻找到合适的配对,即使运气不佳,一时找不到捐赠者,以他的经济能力,也绝对能给孩子最妥善的医疗照顾。 她并不打算要他认孩子,更不会拿孩子当理由对他提出任何要求。 她只恳求他在孩子的医疗上伸手援助,一旦孩子痊愈或身体状况稳定,便将孩子归还给她,他们会远离他,绝不会打扰他的生活。 信中她最后的再三强调,根本是多此一举,令他看得气愤莫名。 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利用孩子来要胁他给名分或分财产,否则当初就不会瞒着他怀孕的事,选择休学了。 更可恶的是,她一个人把孩子藏了那么多年,现在让他得知真相,却完全不让孩子认他,甚至一旦他将孩子治愈了,他们便要再度远离他的人生。 他急着想见她,想跟她说话,想责备她的痴傻错误。 年少的她竟会选择一个人生下孩子偷偷抚育,因为怀孕不得已休了学,放弃原本光明前程的未来。 他脑中清楚回想起多年前两人分手前的争吵,得知他的身份令她心生不安,当时的她也许已知道意外怀孕的事,所以才会试探他是否曾想过要娶她。 她并非急着想绑住他,只是突然发现到两人的身份悬殊,她内心太彷徨、没安全感。 而他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惶恐,甚至情绪失控地说出刺伤她的气话,所以她选择狠心斩断对他的情感,却又痴傻地将对他的爱恋全放在孩子身上…… 想像她这些年辛苦的生活,他心疼且自责歉疚不已。 “喂,要不要接电话?”桌上电话已响了好几声,季海安忍不住轻拉一下宇勋的衣角提醒道。 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发呆失神?他严重怀疑他不仅是个坏男人,还是个笨男人!只是妈妈这么聪明,怎么会被他骗了? 宇勋从深沉的回忆中回过神,然后才走向办公桌,按下内线。 “副总,开会时间到了。”秘书提醒道,其实已迟了十分钟,因为他办公室有小客人,所以犹豫着该不该敲门打扰。 “你进来一下。” 他按掉通话键,不一会儿秘书便敲了门走进来。 “帮我顾好他,我开会回来要在这里看到他安然无恙。对了,叫助理去买份麦当劳套餐。”宇勋交代着,视线却是落在小男孩身上。 “我不吃麦当劳。”季海安不客气地拒绝,让两个大人同时愣了下。 “还是你喜欢肯德基,或者摩斯汉堡?”他微弯身,耐着性子询问,一般小孩应该都喜欢速食。 “我不吃垃圾食物。”践小孩一副不屑一顾的口吻。 “那你想吃什么再告诉阿姨,我等一下就回来。”虽然眼下私事比公事重要,但会议室一干高层干部正等着他主持会议,他只得先去应付公事。 两个小时候,宇勋步伐匆匆的返回办公室,却见季海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秘书坐在他对面的沙发看报纸,见他进来,她起身朝上司点点头。 “他没有想要吃的东西,我拿了我的nootbook让他上网,没多久,他就说要睡觉了。” “嗯,谢谢你。我今天先下班,有什么事交代给郝特助。”宇勋走近沙发,弯身便要抱起熟睡的孩子。 被一碰触,季海安便醒来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再看着手上的电子表,思考了两秒,然后有些不满地道:“原来你的等一下是两个小时二十二分钟。”小海安不禁吐槽,在心里又替他画上一个大x。 没料到他会细数等待的时间,宇勋不禁愕然,一方面却对年纪小小的他的心算能力感到佩服。 “真抱歉,下次我会说清楚时间。”对于亏欠八年的儿子,宇勋采取包容的态度。“现在你要先跟我回家,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面对一副小大人样的海安,他只能先带他回住处培养父子情,再想办法套他的话,让他说出雨洁的所在。 另一方面,他也必须尽快安排海安到医院接受详细检查。 “不用抱我,我自己会走路!不用牵我,我自己会走。”季海安完全拒绝他的亲近,径自快步走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回家。 第七章 宇勋第一次深深体会到带孩子有多困难,特别是这个孩子还当他是敌人。 “你不用花钱讨好我,只要快点把我的病治好就好了。”坐在客厅沙发上,季海安口气依然冷淡。 爸爸的房子很大很漂亮,但他只想跟妈妈一起生活,才分开一天,他就很想念妈妈了。 沙发上堆放了一座小山般的玩具,回家前,宇勋带他顺道绕去百货公司的玩具部,大方买了一堆高级玩具给他,轨道车玩具、遥控直升机、战斗喷射机、标靶射击、对战冲锋枪组、乐高积木、海绵宝宝玩偶、各类模型…… 他不知道儿童玩具竟是千奇百怪,连外形看来丑陋的海绵宝宝,也因是店员小姐推荐的热门产品,而买了一整组回来。 带海安逛玩具部时,他显得意兴阑珊,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或故意装作没兴趣,没想到他还真的很不捧场。 “这些都没有喜欢的吗?要不要玩冲锋枪或标靶射击,我们来比赛。”宇勋忙翻找玩具山。男孩子对武器战斗应该很有兴趣才是。 “不要。”季海安冷冷拒绝。 “呃?难道……你其实喜欢洋娃娃?”才抱起一大盒冲锋枪组,宇勋不禁狐疑地问。 “笨蛋!”翻了个白眼,神情很欠扁。 其实他并非对这些玩具没兴趣,只是小小年纪的他很有骨气,绝不接受讨厌的人的贿赂。 他认定爸爸抛弃他们,伤害了他最喜欢的妈妈,所以他不会收他的礼物,跟他当朋友的。 即使儿子的态度奇差无比,但宇勋却是调整心态包容体谅,毕竟要儿子马上接受他跟他热络,不太可能。 “你晚餐吃那么少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洋芋片或饼干?”放下玩具盒,暂时放弃跟儿子玩游戏互动的打算,他继续对儿子摇尾示好,记得也有买了一堆零食回来。 “妈妈说不能乱吃零食。”季海安对零食兴致缺缺,餐厅外送的晚餐对他来说太咸太油,他吃惯妈妈烹调的食物。 “你很听妈妈的话。”宇勋说的欣慰。万一儿子面对雨洁也这副德行,那可就太辛苦她了。 “当然。”因为妈妈很爱他,是很温柔的好妈妈。 他想着长大一定要照顾妈妈、保护妈妈,当妈妈告诉他生病的事,他其实有点难过,不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而是怕妈妈为他伤心难过,所以才答应妈妈来找讨厌的爸爸帮忙。 “那你是不是要打电话告诉妈妈你在这里?”宇勋掏出手机交给他,期待他快点拨电话给季雨洁。 “我已经告诉妈妈了。”下午他跟秘书阿姨借电脑上网,就是为了寄mail给妈妈,告诉她,爸爸相信他的存在,他要暂时跟他一起生活。 “什么时候?”宇勋一愣,视线看向放在他身边的背包。 他猜想里面应该有手机,不禁有股想立刻翻找儿子背包的冲动。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需要我帮你吗?”他故意问,决定来个调虎离山之计。 “不用。”季海安果然拒绝他的服务,独自拿起背包离开沙发,准备走进浴室时,忽地转头问:“浴室在哪里?” 这里有好几个房门。 然后他又说道:“我没有衣服换。”原来妈妈要放一套衣服在他的背包里,但他塞了太多宝贝,所以放不下了。 “衣服?”宇勋一愣,这才想起他买了一堆玩具、零食,竟忘了买童装。 他转去卧室,拿了一件黑色短t恤,然后带儿子到浴室门外。 “你先套这件t恤,我马上叫人去帮你买衣服。” 季海安看着他递上前的衣服。他不想穿他的,却又没得选择,他答应妈妈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每天要记得吃饭洗澡。 “背包给我,拿进去会湿掉。”宇勋伸手朝向他,很想快点搜到手机,联络季雨洁。 “不行,这里面是我的宝贝。”他才不放心交给敌人咧。“浴室很大,不会弄湿的。”他提着背包径自转进宽敞的浴室,关上门板。 宇勋只能一脸无奈地轻叹口气,爬了爬半长的黑发,心想,只能等他睡觉再搜。 二十分钟后,季海安洗好澡走出浴室。 坐在客厅看到儿子出浴的模样,让宇勋顿觉可爱不已,宽松的黑色t恤套在他小小的身上盖过大腿,湿淋淋的头发覆盖前额,有抹无辜的纯真,令人想咬一口。 虽然可口的出浴美景应该用在女人身上,但他真的觉得此刻的海安可爱的让他想拥抱亲吻。 只可惜,儿子依旧对他没好脸色。 “我帮你吹头发。”这辈子还没服侍过人的宇勋,已经当起了“现代孝子”,开始对儿子殷勤宠爱。 “我自己会。”季海安拿过他手中的吹风机,坐上沙发自己动手。 穿着爸爸的衣服感觉很奇怪,爸爸的衣服有种淡淡的味道,他并不觉得讨厌,甚至一度认为爸爸应该不是坏男人。但他马上又摇头否认,警告自己不可以轻易被假象迷惑。 洗完澡不久,小海安就困了,宇勋将他安排在主卧室隔壁的房间,替她盖上棉被,而他竟抱着重要的背包一起睡。 宇勋只好先走出房间,十分钟后才又悄悄开门进来,原来担心儿子还没睡,但他显然已睡得很沉了。 走近床铺,弯身看着孩子的睡颜,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发,然后摸摸他的脸颊。 海安微卷的黑发像他,长长的睫毛像雨洁,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小小的嘴巴像雨洁。 至于个性,绝不是遗传自温柔体贴的雨洁,而他也不愿承认自己小时候有这种机车倔强的个性。 轻轻拉开棉被,看见躺在儿子身边的背包,宇勋偷偷拿了起来。 虽然做父母的不该侵犯孩子的隐私,但儿子还未成年,他有义务了解儿子的宝贝,最重要的是,他要查出联络雨洁的方式。 宇勋走到一旁的茶几,将背包里的物品小心翼翼的一一掏出来。 一叠怪兽卡片、几张恐龙卡片、两颗恐龙模型的扭蛋,一套海绵宝宝文具组、一条围巾、一本相簿、一个相框、两包面纸、一包湿纸巾、一罐面速力达姆。 没有手机! 他将背包倒出,伸手掏夹层内袋,确实没有手机的踪迹。 蓦地,他竟有股说不出来的失望。 转头看向安稳躺在床上的儿子,他能才口风很紧的儿子口中,采出雨洁的下落吗? 宇勋再一次检视小海安视为宝贝的东西,拿起围巾他有些困惑。这个季节根本不需要围巾,而这条围巾也不像儿童用的…… 他大掌轻抚着米白色的围巾,记得雨洁总喜欢戴着白色围巾,他低头嗅闻毛料围巾有股淡淡的女性馨香。 闭上眼,他将围巾覆在鼻前,更用力的嗅闻,再一次汲取围巾上残留的一丝丝熟悉的气味。 蓦地,他瞠眸一怔。他的行径怎么有点像偷女人内衣的变态老头? 可恶的雨洁!突如其来地投给他一颗震撼弹,却又避不见面,害他对她牵肠挂肚的。 他这才惊觉,原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洗涤,她曾经在他生命 打下的烙印并没有淡去,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情感,轻易的就被唤醒了。 放下围巾,他拿起合上的双面相框,摊开来,左右各一张照片。 左边照片是雨洁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海安,她美丽的脸蛋轻露一抹柔柔的笑靥,那看似幸福的神情却教他内心一扯,眼睛有些酸涩。 右边照片里是雨洁抱着约两三岁的海安,她笑着亲吻他的脸颊,照片里两人看起来很愉快,但他却感觉难过与心疼。 他错过了跟他们一起生活的许许多多的日子,错过了儿子的出生及成长。 雨洁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带孩子,应该尝尽了不少苦楚,但她的表情却是如此的满足幸福。 他不禁低头,薄唇贴上相框,亲吻了下照片中的女人。 拿起相簿,宇勋坐在沙发上认真的观看,每一张照片他总要瞧上许久,食指轻抚着每一张有她的脸颊。 曾经,他以为浓热的爱情只是年少轻狂的短暂幻梦,以为成熟稳重的他再不可能被爱情撼动心灵。 为什么光是看她的照片,他的心口便再度热了起来?他好想见她,好想抱她,好想吻她。 宇勋深浓的黑眸凝望着照片发怔,胸口隐隐烧着一把相思的火。 一本相簿看了数小时,完全没察觉床上的孩子已经醒来了。 “小偷!”季海安跳下床,发觉他的宝贝被窃,不禁生气骂道。“不准拿我的东西。” 一双小手上前抢过他正在观看的相簿,将重要的相簿紧紧抱在怀里。 他抬眸看着神情激动的儿子,蓦地眼眶有些湿热,长臂一伸,直接将儿子抱进怀里,紧紧搂抱着。 “放……放开我!不要抱我!”季海安奋力挣扎。爸爸的身体很结实、很有力,跟妈妈的柔软怀抱不一样,他非常不习惯爸爸的亲近。 “海安,告诉我,你妈妈在哪里?我要见她。”宇勋不理会孩子的挣扎,双臂仍紧紧锁着他。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跟妈妈发过誓,绝对会守口如瓶。 “海安,拜托你……”生平没求过人,第一次请求的对象竟是八岁的儿子。 “不行。”他仍是拒绝,但感觉紧抱着他的爸爸好像快哭了,让他有些不忍推开他的怀抱,只能任他搂抱着。 宇勋开始跟八岁的儿子一起生活,白天他上班会让管家苏伯身兼保姆照顾孩子,没有很重要的事他便提早离开公司,将事情交代给部门经理及特助代理。 他尽可能拨时间回家跟孩子相处,虽然海安仍旧不肯对他透露雨洁的下落,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儿子磨合培养感情。 三天前,他安排儿子住院做详细的全身检查,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病症,但儿子的身体确实很虚弱,随时可能会病发,令他忧心忡忡。 他做了骨骼配对检查,结果并不幸运,他的骨骼跟儿子完全不合。 他打算要从亲属中寻找可能的机会,但那必须先向家族公开他又儿子的事实。 他原就没打算隐瞒海安的身世,甚至希望能把孩子的母亲一起公诸于世。 而他几乎忘了还有一项麻烦的事,寻找的他有个交往近三个月的女友,昨天晚上姚馨妮打电话约他吃晚餐,他才猛然地想起这个事实。 既然他有了儿子,且对迟迟未现身的雨洁念念不忘,他便无法继续跟另一个女人交往。 虽然他对姚馨妮并非毫无感情,也曾将她视为结婚对象做考虑,但和海安及雨洁在他心中的分量相较,其他人事对他已没什么影响力。 他必须挪出一个合适的时间,向她提分手,这个决定也许自私些,但他更无法漠视自己的心再去经营另一段感情。 “海安,快过来,海绵宝宝开始了!” 宇勋切着遥控器,忙着叫唤刚洗完澡的儿子。 他还跟着音乐开始哼唱,“哦,是谁住在深海的大凤梨里,海绵宝宝,方方黄黄伸缩自如,海绵宝宝!” 虽然觉得幼儿节目挺无脑的,但苏伯说,要试着融入儿童的世界,看他们的节目、听他们的歌,才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海绵宝宝,海绵宝宝,海绵宝宝,哈哈……”堂堂的长合集团副总、宇家少爷,竟然五音不全唱着儿歌,说有多蠢就有多蠢,一整个怪异到极点。 听到怪歌声走到客厅探看的苏伯,憋着笑意,脸上表情扭曲。 “白痴,蠢毙了。”季海安倒是完全看不下去他耍笨,直接吐槽。 “咳!那个……海安,你爸爸表演的很努力,你应该要鼓励他才是。”苏伯走上前,用咳嗽掩饰笑意。 “苏爷爷,他真的是大公司的副总吗?公司怎么没倒?”他对相处几日的苏伯态度和善,说话态度也比跟自己爸爸客气许多。 “那个……少爷在公司很聪明,只是当爸爸比较笨……咳!比较生疏点。”瞥见宇勋瞪了他一眼,苏伯赶忙修饰形容词。 虽然接二连三的讨好行为,被一脸不屑的海安骂愚蠢,但他舍弃自尊“彩衣娱子”,也让儿子不再那么排斥他了。 宇勋拿吹风机帮儿子吹头发,之前他总会抢过来自己吹,但今天儿子却乖乖坐在一旁接受他的服务。 “海安,你有没有告诉妈妈,我想见她?”他知道海安应该是透过电子邮件跟雨洁报告信息,他曾偷偷看到儿子在打电脑,只是他才一靠近,儿子就马上关掉信箱了。 “妈妈不想见你。”他又转述了他的请求,但妈妈的回复却是再次交代,不能告诉他她的行踪。 宇勋不禁又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等了那么多天,海安还是保密防谍到家,令他无计可施。 两日后,宇勋跟外国客户在五星级饭店楼上用餐,餐后搭手扶梯下楼时,瞥见坐在楼下咖啡厅的熟面孔,堂哥宇至斌的妻子温翊希。 虽然仅在婚礼上见过一面,但他一眼便认出外型明艳的她,而令他真正在意的却是坐在她旁边的女人。 仅是匆匆一瞥,但那影像却瞬间撞进他心里,与藏在心底许久的倩影相叠,跟他这些天想寻找的身影太相似了。 步出饭店大厅的宇勋越回想越在意,在送客户前往机场后,他终于忍不住冲动地打电话给温翊希,就算是一时眼花也不愿错过如何可能,他要尽快问个明白。 上天同情他,一问之下,跟温翊希喝下午茶的女人确实是他要找到季雨洁,且她们两人还是情感很好的姐妹淘。 他连忙约了堂嫂见面,想更进一步询问关于雨洁的种种。 隔天上午开完主管会议,宇勋匆匆忙忙驱车前往季雨洁工作住宿的休闲农村,没料到竟然扑空,探问之下,他猜测她应是跟温翊希一起外出,于是他打电话给堂嫂,确认了季雨洁和她在一起,他急着想跟她谈话,结果—— 雨洁却透过堂嫂转述说,并不认识他! 他简直气结,问清楚地点后,他马上又驱车从市郊奔回市区,来到昨天她们喝下午茶的同一间饭店。 “她走了?”宇勋喘着大气,奔进饭店咖啡厅,竟然只看到温翊希一人。 听到堂嫂道出季雨洁逃跑的原因,他瞪大黑眸,神情愕然。 “债务问题?”他不敢置信地再次问道。“她说,债务问题?” 雨洁告诉堂嫂,当年他们在美国留学认识后,两人之间,曾有一笔巨额债款问题,她逃债是万不得已,却没料到事隔多年,他还是找上门了。 堂嫂信了她的话,知道她的经济并不宽裕,更因为孩子离开身边而郁郁寡欢,不忍她再面对债主追债,于是让她先离开避一避,自己帮她跟她谈判,解决债务问题。 “宇勋,你又不缺钱,何苦追讨十年前的债?”温翊希为好友说情。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拢紧眉心,气愤不已,有股想掐那个女人脖子的冲动。 他心急如焚地追查她的行踪,她竟对他避如蛇蝎,还把他当成讨债集团,将两人曾经亲密的关系,用债务关系来搪塞。 “她欠你多少?我帮她还。”温翊希非常有义气,低头便从名牌包里掏出支票簿。 “十亿。”宇勋冷冷爆出一个数字。 “什么?”她抬眼,瞪大一双美眸,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十亿?” 就算对数字不在意的温翊希,也知道这是多庞大的天文数字。雨洁怎么可能欠下这么大的债务?而自己的财产有没有十亿帮她还啊? “十亿。”他凛着一张脸,再次强调。 “我……我先帮她还你一亿,剩下的打个折?要不,等我回去联络律师清查财产之后再处理。”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一副很想杀人的模样,她心想先付些债款消消他的火气。 “欠债的人是我。”宇勋伸手推回她递上前的巨额支票,不禁讶异她的大方。 “咦?”温翊希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他。 “我欠她的不只十亿。”一双怒眸突然变得有些落寞。 他欠她的恩情岂止用十亿能偿还,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非十亿所能衡量。 虽然她极力避着他令他气愤不已,但既然知道她的下落,他便会尽快逮到她,要她给个交代。 第八章 第二天,晚上十点,季雨洁回到了休闲农场的宿舍,她脚步沉重,精神疲惫不已,想到今天宇勋仍在追查她的下落,害她只能再度逃走,直到现在才回来。 只是他已知道她工作的地方,迟早会跟她碰上面的,她再逃避也只能逃得了一时,又不能辞掉这里的工作离开,她还等着孩子治愈后回来一起生活。 打开房门,对着幽暗的空间叹了口气。她还是该好好面对宇勋谈一谈,反正他都已经有对象了,即使见了面也不能改变什么。 “回来了。” 幽黑的室内突然窜出一道男声,令季雨洁惊吓了好大一跳。 下一瞬,室内灯源亮起,一个男人坐靠在沙发扶手,抬眸望向门口的她。 “你……你怎么进来的?”季雨洁内心猛的一颤,双眸却是一眨也不眨地凝着眼前的男人。 即使多年不见,他的模样还是清晰印在她脑里,心里。 他仍是蓄着一头半长微卷的墨发,深麦色的肌肤配着深峻的五官,外型落拓潇洒,那略显粗犷的俊容仍一眼便深深撼动她。 他穿着黑色直条纹长袖衬衫,搭配深灰色长裤,衬衫领口松开两三颗扣子,露出内搭的黑色棉衫。 即使没有西装、领带的正式穿着,他仍散发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韵味,比年轻的他更有魅力,更令她心跳紊乱。 特别是他正一步一步逼近她,将她逼退到墙角,直到背贴上墙面,她心跳怦怦然,更感受到他曾熟悉却又陌生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脸庞。 “你……”季雨洁努力瞪大一双水眸直视他,内心却是紧张  慌乱不已,就算此刻面对的是闯空门的小偷都无法令她这么惊惶。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跟我的关系是债务问题?那海安是怎么来的?人工授精吗?”宇勋深幽的黑眸微眯,目光却异常犀利,一字一句说得怒火中烧。 总算见到思思念念的人儿,他应该感动、激动,立刻抱着她拥吻一番,但一想到她千方百计逃避躲藏他,他就难掩这些日子的焦虑愤怒。 “我……我……”她没有逃避他的视线,一双美眸仍紧瞅着他的怒眸,但她心口却微微揪疼,眼眶开始漫上水雾。 “对不起!”她轻抿唇瓣,不自觉道歉。“海安……还好吗?”边说两行泪液边不由自主缓缓滑落。 没料到她突然就落下泪来,宇勋蓦地心口一窒,所有怒气指责全消散,他松开紧拧的眉心,收敛犀利的目光,一双黑眸顿时充满浓情与不舍。 “别哭……”他伸手抚上她的脸,想起两人分别前夕,她悲伤的泪颜,在多年之后,仍不经意会闯进他的梦里。“别哭。” 他张臂将贴靠在墙上的她拉近,一双长臂紧紧搂住她娇柔的身躯。 “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海安他……”伏在他的胸膛,她一时忘了挣扎,只感觉这个曾经熟悉的怀抱轻易触动了她内心脆弱的一面。 她声音哽咽,双肩微微颤抖着。 她想念儿子,非常非常想念,把儿子送走那天,她简直肝肠寸断,之后日日以泪洗面、失魂落魄,若不是好友翊希强迫她出门,硬要她陪着逛街、喝下午茶,她还真的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度过难熬的分分秒秒。 “海安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治好他的病。”感受到她害怕忧虑的情绪,宇勋下颚抵着她的头顶,声音温和地保证。 “谢谢。”季雨洁轻声道谢。 有他一句话,她可以暂时放心把儿子交给他了。 她有些困难的抬起头,退开他温暖有力的怀抱。 他再也不是她能依赖撒娇的对象,这个怀抱也早已不属于她。 “除了谢谢,你没别的话对我说?”虽然分开一点距离,但宇勋一双手臂仍环着她,不想松开。 “没有。”挪开视线,季雨洁淡然道。 她感受到伏贴在她腰际的大掌热度,跟他的亲近令她身体燥热,即使两人曾分离这么多年,她却仍清楚记得他带给她的感动情爱。 她其实想摆脱开他的手臂,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但却无法挣脱他强而有力的怀抱。 “没有?”宇勋黑眸再度一凛,语气透露着不悦。 她瞒着他生了个儿子,逃避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面,竟然没话对他交代? “那个……祝你幸福。等海安治愈了,你派人将他送还给我,我们绝不会介入你的生活。”季雨洁低头轻声说道,心口却泛起一股酸。即使这些年早说服自己遗忘了他,但一旦见了面,她仍无法坦然释怀。 “祝我幸福?儿子是我的,既然知道他的存在,你们就不可能再离开我的生活了。没有儿子跟心爱的女人,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她一副急着摆脱他的样子,实在令他恼火。 “你将来还会有孩子的,可是我只有海安,请你不要从我身边夺走他好吗?” 她抬眸望着他,眼眶再度泛泪。 当初将海安交给他,她一方面担忧他也许会不承认孩子,不愿意救助医治他,另一方面却也害怕,一旦他得知海安的存在,会不会此次不让他回到她身边。 “不要哭,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宇勋无声叹口气,伸手轻揩她的泪,刚升起的一丝怒意再度消散无踪。 “你即将要娶新宇金控的千金,她会为你生孩子的,如果你认了海安,对你跟她都不说好的决定。请让海安回来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他,更不会影响到你的未来的人生。”季雨洁声泪俱下地哀求保证,她绝不会用孩子当筹码,要小海安认祖归宗,向长合集团分家产。 “我没有要娶新宇金控的千金。”难道她逃避他,是怕介入他的情感,成为绯闻的第三者?“我承认姚馨妮是我现任交往的对象,之前是有媒体推测双方联姻的可能性,只是知道海安的存在后,我发觉内心其实对你一直存着感情,我前两日已经向姚馨妮提出分手,我无法再和她继续下去。”宇勋真挚的说道。 季雨洁听了惊愕地瞅着他,一时无法置信。 这些年,她再无法为其他男人动心,而她透过报章杂志一直知道他身边的女伴不断。 九年间至少交往过八、九位女友,严格来说数字不算多,且他向来维持一对一的关系,并没有传出左拥右抱的花心绯闻。 但他交往的对象全是上流社会的名媛,有家世、有身份,个个都是温柔美丽的千金小姐,在经历了那么多条件优异的女性后,他怎么可能对平凡的她仍是心存感情,甚至惦记? 在她仍因宇勋的告白而惊愕之际,他已俯身覆上她微启的唇瓣。 他温热的唇贴上她的,令季雨洁更是瞪眸为之心颤。 她无法理性地推离他,竟任由他吮吻舔舐她的唇。 他的吻炙热而狂野,轻易便挑起她感官的快感,她无力抗拒地与他唇舌纠缠。 宇勋大掌托住她的后颈,将她更贴靠近他,一只手探入她衣襟。 他清楚记得她的身体的敏感带,他大掌滑过的地方令她不禁轻颤。 “不!”她不该放任他继续下去的,但她拒绝的声音,却薄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虽然她的身体轻易就对他产生反应,但理智却提醒她,不该放任情欲奔流。 在两人分开这么久,在她清楚两人背景的悬殊,知道两人没有结果的未来,在他已有条件匹配的交往对象时,她不该再跟他有了牵扯。 然而她的理智却被他的激情迅速淹没,她想拒绝的声音全化为呢喃。 他狂放的释放,仿佛漂泊已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寻找到了归宿,她紧紧的攀着他、包覆着他,他的身体被满足,心灵被撼动。 他不仅是一时冲动的情欲释放,更是让沉睡在心底的那份情感,全然苏醒,炽热的窜流。 他恋慕她美好的身体,对她深浓的情感欲望,仿佛年少时的他,不断地想向她索取更多更多。 “你变得好性感。”他喘息着,浓浊的声音落在她泛红的颈间。 即使要了她好几次,他仍不餍足。 她感受他的激情,感受他的心跳脉动,和他一次又一次的结合令她身心撼动,狂喜却又悲伤。 “雨洁,”惊见她眼角淌出泪珠,宇勋惊愕不已。“对不起,弄痛你了吗?” 他一时太贪心,竟对她肆无忌惮的索求,他未曾对一个女人如此欲求不满过。 “雨洁,别哭。”宇勋急忙退离她,半撑起身子,一手抚拭她的泪颜。 季雨洁却是摇摇螓首,轻抿粉唇。 她落泪,因为感动,因为惊觉自己还眷恋他的怀抱,对他的感情丝毫未减,他如此轻易便掀起她渴望他的狂潮热浪。 她落泪,因为悲伤,因为她配不上他,她不该放任自己沉溺在短暂的情欲中。 她落泪,因为自责,自责不该搅扰他的生活,害他跟女友分手。 “雨洁,我只是一时太想你了,下次绝对会节制的。”误以为她流泪的理由,宇勋歉疚自责着。 他将她从沙发抱了起来,走进浴室,帮她冲洗沐浴。 她任由他为她服侍,将两人洗净,用浴巾包裹彼此,再被他抱上床。 她躺在他的臂弯中,汲取他身上的皂香,贪恋他身上的温热。 只要一夜就好,让她幻想着今夜他是属于她的,她闭上眼,和他紧紧相依偎。 宇勋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季雨洁,她不言不语却令他感觉她似乎心事重重,不再是过去那个可以轻易了解的单纯女孩。 他亲吻了下她的发旋,这才意识到见面至今,她还未对他展露一抹笑颜。 她还爱着他吗?是否愿意给他机会再延续两人的情缘? 其实,不管她的答案如何,他也绝不会再放手了! 他想娶她,想建立一个家,有她、有海安,一个活泼温暖的家。 隔天醒来后,季雨洁弄了简单的早餐和他坐在屋外的木桌上一起吃。 “这些都是农场种植的有机蔬菜,连蛋也是有机的。”她柔声介绍。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为他准备早餐,她不禁有些黯然。 “你的手艺变这么好,难怪海安那么挑食。”宇勋大快朵颐,昨晚劳动过度,非常饥饿。 马铃薯蛋沙拉、蔬菜三明治、五谷稀饭,看似简单的食物,她却料理得很美味,不油不腻,清爽可口。 “海安从出生身体就不好,在吃的方面要特别注意,我会在这里生活工作,也是为了调理他的身体。”季雨洁说着,再度思念起分离数日的宝贝儿子。 “雨洁,这几年辛苦你了。”宇勋为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感到心疼。 季雨洁却是摇摇头不以为意。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决定,她从不曾怨过、后悔过,只祈求海安能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捐赠进行移植,早一日恢复健康,平安成长。 “阿勋,我……可不可以见见海安?”虽然儿子曾发mail告知她近况,但她真的好想见他。 “可以啊!待会儿你跟我回住处,海安有苏伯帮忙照顾。”宇勋立刻应道。 “不。”季雨洁却拒绝了。“我不方便去你的住处,你也不该让海安住在你那里。”她开始心生许多担忧,万一被狗仔拍到该怎么解释,如果被他女友知道,又要如何隐瞒。 她的拒绝让他一愣,抬眸看着她。 “我们不应该再见面的,你只要让人安排带海安来这里让我看一下就可以,你也不要跟海安有太多接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季雨洁避开他的视线,黯然道。 宇勋黑眸一眯,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的食物,突然失去了滋味。 “你是什么意思?”他语气中明显有着不悦。 “我……只是不想耽误到你的好事,不希望因此让另一个女人难过。”她很想表现出成人之美的大度,却很难真正发自内心地微笑祝福。 “你的话才让我难过。我昨晚说的很清楚了,我跟姚馨妮已经分手了。”他不满在两人亲密相处一夜后,她仍只想着和他划分界限,不再往来。 “我跟你并不适合,你不需要因为海安对我负责。”他的告白也许让她感动,但她无法漠视现实的差距。 “适不适合由我决定,你别再给我擅作主张。”宇勋不禁严厉警告。她当年瞒着他怀孕之事,至今仍令他耿耿于怀。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从方才便一直响着,他只好掏出手机接听。 “副总,你人在哪里?老总裁要我转告你尽快回公司,他有事要见你。”郝特助向他报告。 “知道了,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看看表,已经九点半了,原本今天想陪着雨洁,但爷爷召唤,他不能不去。 “我有事回公司一趟,晚点再过来,我已经跟你的老板打好关系了,随时随地可以来这里参观,如果你又让我找不到人或为了躲我而远走高飞,那么我也不会让你见到海安。”宇勋不得不撂下狠话,他真怕这一走,她又躲得他无处可找。 “你……”季雨洁望着他已迈步离去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用孩子威胁她。 她转身收拾桌上已吃完的早餐,回想从他臂弯醒来后,她下床进厨房准备早餐的心情。 其实,她多想每天为他做早餐,多想看着他跟海安一起坐在这里用餐。 然而他的身份却让她退却,不敢心生妄想,她并非看轻自己,只是非常清楚豪门大户的门第之间。 “爷爷,你找我?”宇勋踏进长合集团总裁办公室。 “听说你这几天经常早退,最近在忙什么?”坐在黑色沙发皮椅的宇长龙,放下手中报纸,抬眸看向刚进门的孙子。 已经八十七岁的他,身体依旧健朗,头脑清晰,端正的五官看起来十足的威严感。 “忙着追女人。”面对严肃的爷爷,宇勋态度一贯洒脱,直言不讳。 “这正是我想跟你讨论的话题。你已经向姚馨妮求婚了?打算与新宇金控联姻之事是否应先向董事会透露消息?”这桩喜讯他并不反对,但有些事需要事前讨论,毕竟两边皆是企业世家。 “我没打算跟新宇金控联姻,还有,我和姚馨妮已经分手了。”他急忙澄清,不知为何爷爷会听到错误的传闻。 “你们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宇长龙倒是显得讶异,他向来不过问孙子的感情事,除非已发展到结婚的地步。 “三天前。”察觉爷爷脸上的惊讶,令宇勋更感纳闷了,过去他跟谁交往或分手,爷爷从没过问。 “那么,是当事人不知情,抑或媒体断章取义,散布不实八卦?” 他拿起桌上一本周刊,交给孙子。 “这是今天发行的周刊,却是临时换上的头条,消息是在昨晚国家音乐厅的一场钢琴独奏会上发布的。” 瞧他确实不知情,宇长龙又道:“一早你的伯叔姑丈及董事会就一直向我确认消息,责怪你没让亲人先知晓此事。” 宇勋接过周刊迅速翻阅,他蓦地神情一凛。 新宇金控千金幸福洋溢展现指上百万订婚戒。跨国企业长合集团与新宇金控联姻在望! 日前姚馨妮身着一袭优雅的紫罗兰晚礼服出席友人的钢琴独奏会,演出结束她上台献花,和演出者一起接受媒体采访。 本刊记者发现姚馨妮左手中指一枚闪亮钻戒,不禁令人揣测送戒指的对象应是正在交往的长合集团副总宇勋。 询问她是否与男友好事将近,姚馨妮一脸幸福洋溢的笑着说,两人确实已论及婚嫁,至于手上的戒指是否代表订婚戒,可能要问问男主角。 宇勋拧眉,内心恼火。没想到姚馨妮竟是个会耍心机的女人! 他已提出分手,她竟立刻引来媒体为她宣传。 借着参加友人的独奏会,故意买颗钻戒戴在中指让媒体拍照,不用刻意说谎,却直接引导媒体报出她期望的新闻,表明了两人的关系,不容他片面之词便宣告结束。 “爷爷,我没送过她戒指,是她刻意做戏造假或媒体胡乱报道都无所谓,结论是我没打算娶她,我是对象另有其人。”宇勋郑重申明。 “这是不实报导?那你的新对象是谁?背景如何?”宇长龙不免意外。他虽不干涉过问孙子的感情事,却不代表浑然不知情,但目前除了姚馨妮,他并不知道孙子另有对象。 “她的家世背景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爱她很久了,她也已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无视爷爷瞪大眼神情愕然,宇勋径自转身要离去。 他必须尽快向雨洁澄清八卦内容。 “等一下,你说什么?先给我解释清楚!”宇长龙叫住已走至门边的孙子。 “找时间我会慢慢跟你说明的,如有媒体求证请一律否认报道内容。”宇勋开门,匆匆离去。 宇长龙轻蹙了眉头,然后按下办公桌上的电话。 “联络苏伯,叫他马上来见我。” 第九章 季雨洁看见周刊头条,蓦地神情呆滞。 昨晚,宇勋信誓旦旦告诉她,已经和姚馨妮提分手了。 昨晚,他热情激狂地要了她一夜,在她耳畔诉说甜蜜爱语、柔情蜜意。 昨晚,他的女友在媒体面前大方展示两人的订婚戒,姚馨妮脸上美丽幸福的笑靥刺痛了她的眼眶,让她内心酸疼。 虽然明知两人不可能,但他昨晚的告白却令她心生慰藉与感动。 她无法相信他竟口是心非的骗了她,在已经订婚之后,还跟她热情缠绵。 虽然是她情难自禁,怪不得别人,但得知真相后,她却无法不感到难受、无地自容。 “雨洁!”宇勋闯进她的宿舍,看到她呆坐在客厅沙发,略略松了口气,他真怕她看到报导信以为真,再度逃跑避不相见。 “你来做什么?”季雨洁没有抬首,压抑着愤怒及悲伤,声音有些干涩。 “解释真相,这是子虚乌有的报导。”他走近沙发,看见茶几上的周刊。她果然一直透过报章杂志在注意他的消息,以前的她并不爱看八卦杂志的。 他一方面欣慰她对他的在乎,一方面却又焦急地想辩解澄清。 “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快点离开,如果被狗仔拍到,你才需要向你的未婚妻解释。”她口气冰冷,模糊的视线却直直凝视着茶几上的周刊封面。 “雨洁,你不相信我?我从没送过姚馨妮戒指,也已确实向她提出分手,这是她刻意在媒体前放的烟雾弹。”感受到她的怒气,宇勋更是心急。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我原本就不打算介入你的生活,她和你很相配,门当户对。昨晚的事我会当做没发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只要信守你的承诺,将海安治好还给我就好。”季雨洁极力平心静气地说。 “雨洁,昨晚的事我不可能当做没发生!我为你疯狂感动,你在我身下颤抖哭泣,那不只是性,更包含了爱,我们仍深爱着彼此。”他坐在她身旁,语气有些激动。 “别说了,我对你早没了感情,你不用再欺哄我,请你离开。”她下逐客令,不愿回忆昨晚的纵情,那只会令她感觉更不堪。 “雨洁,看着我回答,你还爱着我。”宇勋拉住她的手臂,让她侧过身子与他相对。 季雨洁这才抬眸凝视他,她紧抿唇瓣,眼眶却是含着泪。 她带着委屈的怒颜教宇勋心一紧,低头便吻住她紧抿的唇。 季雨洁一怔,然后挣扎着想推开他,他却双手握住她的皓腕,强势地采入她的檀口想深吻她。 “不要!”她愤怒挣扎的咬了他一口,下一瞬便挣脱被桎梏的皓腕,高举右手用力一挥。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教两个人同时愣住。 宇勋唇角渗出一点血渍,左颊一阵麻热,他瞠大黑眸惊愕地望着眼前出手打他的女人。 季雨洁生平第二次动手打人,对象却都是同一人。 第一次相遇,她误以为追上她的他想对她意图不轨,紧张害怕之际对他挥出拳头。这一次,却是他强势的索吻令她恼怒,不愿再被他的吻轻易迷惑,发生像昨晚的错误,所以她咬了他,甚至动手掌掴他。 她抿着唇瓣,眼眸仍是含着不愿掉的泪,忿忿地与他对视。 宇勋没因被她甩耳光而动怒,反而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雨洁看似温和纤柔的个性,却隐藏一丝强悍,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够强韧一个人坚强独立生活,一个人照顾孩子这么多年。 “雨洁,不管你怎么拒绝反抗,这一次我都绝不可能再放弃你,除非……你对我真的已毫无感情。”他声音柔和,但言语中却带着强硬的宣告。 “我对你毫无感情,我早已不爱你了。”她瞅着他,冷冷道。即便是谎言,她仍感觉心口泛疼。 “雨洁,我真庆幸你从来不会说谎。”宇勋再度一笑。就算她指天发誓地说对他没感情了,他也绝不会相信她的心口不一。 “我不会说谎,你会就够了。”季雨洁嘲讽他。 “也许我人生中曾有一些谎言,但惟独对你的感情,对你的爱,从来没有一丝虚假。这次的事件我会很快向媒体澄清,证明我现在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不会有第二人选。”他强势的宣誓。 “我……我不可能嫁给你。”她咬着唇瓣,认为他根本信口开河,两人的身份差那么多,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拒绝,我都不接受,尤其别告诉我,我们身份不合。”宇勋面对她,莫名地霸道起来。 “我们的身份本来就是云泥之别,你去找合适你的女人、美丽的未婚妻温存,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季雨洁伸手指向门口,再度下逐客令。 “我会去找姚馨妮,不过不是跟她谈情叙旧,而是说清楚、讲明白。我明天再过来找你,你想见海安就别给我乱跑。”离去前,他再度拿儿子当绑住她的借口。 这件事要处理妥当可不是三两天就能搞定的,她暂时误解生气都没关系,就是别鸵鸟的躲起来,他什么都不怕,只怕她再一次闹失踪。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索着,如果当初刚分开那年,他再积极认真搜寻她的踪迹,也许两人加上孩子早就能团圆了,不会兜这么大圈才又让他得回她。 至少他该庆幸自己还未曾跟别的女人许下婚约,否则他也只能当个负心汉了。 一旦心中最想要的那个人出现,他便再也无法退而求其次,寻觅替代品了。 “馨妮,这是怎么一回事?”离开休闲农村,宇勋马上约姚馨妮见面,此刻两人正在无人打扰的餐厅包厢里。 “那是媒体捕风捉影、胡乱报导,我没有说是婚戒。”她一张丽容露出无辜的神情。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女人耍心机。”他微眯黑眸,语气有一丝警告。 他之前怎么会误以为她的性格单纯无伪,笑容神似雨洁? “我参加好友的演奏会,上台献花合影,又不是我买通记者做不实报导,你这样兴师问罪会不会太过分?”姚馨妮微颦柳眉,轻细的声音充满委屈。 她此刻的神情确实有几分神似雨洁,不同的是,雨洁的委屈模样令他满怀心疼想安抚,而她却让他感觉看不清真实情绪。 之前他也许会相信她的话,但经过这次事件,让他一瞬间识清她的真面目,她并非单纯温顺的女人。 “何况我没说谎,之前我向你提过我父亲希望双方联姻之事,你并未反对。” 姚馨妮进一步为自己申辩。 “我没反对,也没表示同意,当时只是认为可以考虑看看。然而我几天前已清楚向你表明现况,我无法和你继续交往,并非你的问题,而是我曾在意的那个女人出现了。”突然提分手确实是他太自私残忍,但他宁愿自私对她负心,舍弃一份才刚萌芽的情感,也不愿再一次失去挚爱的女人。 “我不接受你分手的理由,因为前女友出现就吃回头草,那更不应是你会有的作为。”原本装柔弱委屈的姚馨妮,开始表现出不悦及不满。 宇勋是她交往过的对象中最优质、最有魅力的一个男人,他体贴、风趣、有涵养,他的身份背影最能衬托她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爱上他了,绝不可能任由他三言两语就分手,内心骄傲的她更不允许他被前女友所夺走。 “我不认为你了解真正的我,不过那并不重要,对我而言,她是无可取代的女人,我要结婚的对象非她莫属。 我只能说,对你很抱歉,和你交往的这两三个月,我们确实相处得不错,我对你不是全无感情,但无法更深入。 因为我心底深处一直藏着一个女人,爱她太深无法真正忘怀,现在既然让我得到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将不惜一切的去争取她。”宇勋坦然告白内心情感,即使会伤了她,他也宁愿快刀斩乱麻。 “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交往,我确信双方家长亦都乐见我们的联姻好事,我更不认为我的条件会输给另一个女人,我不接受分手也不会放弃。”姚馨妮声音平静,却坚定表明立场,两人的关系不容许他单方面宣告结束。 “如果你够聪明,就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外在条件的匹配程度,在我心里,她的地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赢得过。 她已为我生了孩子,这件事很快便会公诸于世,如果你想指控我负心劈腿,我都不会反驳。虽然和你交往期间我确实没想过会再遇见她,更不知道有孩子的存在。”宇勋见她惊愕的神情,内心有些歉然,但既然要和她说清楚,他便不想隐瞒真相,更不愿让她心存任何期待。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怎么做我无权干涉,但只希望你不要再费心机在我身上,试图扭曲事实。”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去。 “我不答应分手,你也不能将我撇得一干二净,因为……我已经怀孕了。”姚馨妮突地扔出一颗震撼弹。 宇勋转头看向她,先是一怔,然后轻勾起唇角。“不可能。”他果断道。 “我们已经有过好几次亲密行为。”她抬眸,目光凝重地看着他。 “但我从没忘记避孕。”曾让他冲动过的女人,只有雨洁。 突然想起昨晚和雨洁在一起,他完全忘了防护措施,如果要说现在肚子里可能有他孩子的女人,也只有雨洁。 “我昨天验孕过呈阳性反应,原打算今天去医院确认后再向你宣布喜讯的。” 姚馨妮说得煞有其事。 他黑眸微眯,内心仍旧一派坦然。比起说谎,她比雨洁高明精湛多了。 然而他更详细自己的谨慎理智,除了雨洁之外,绝不可能让女人意外怀孕。 “需不需要我派个人陪你去做检查?”他冷冷问道。 “好啊!”姚馨妮表现得泰然自若。要买通医生弄份假报告并不困难,如果用怀孕的理由能抓住他,她不惜装到底。 她太过自然的神情教宇勋怀疑了两秒,但随即便否定她的说话,相信她是在做戏。 “如果你想玩这种把戏,就算届时你能生出一个孩子来,我也会要求做dna鉴定。”他不惜把丑话说在前头。 雨洁只凭一封信、一张图告知他海安的存在,他便没有丝毫的怀疑,直接认了儿子,然而若换做其他女人,他不会轻易认账。 并非他想赖账不负责,而是他从不曾对其他女人失控过,否则,他岂不随时要担心有人上门叫爸爸。 “还有,就算你真不小心怀了我的孩子,我想娶的对象仍不会是你。”他原不想二度伤她,但显然姚馨妮不是个可以好聚好散、理性谈分手的女人。 推开包厢房门,宇勋径自踏出包厢,此时手机响起,是苏伯来电。 “少爷,不好了!海安昏倒了!”电话里苏伯慌张不已。 “什么?”宇勋瞠眸,内心猛地一震。“我马上赶去医院!”他神色仓皇,快步奔跑出餐厅。 身后,姚馨妮步出包厢,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咬着唇瓣,内心有着怒意与不甘。 她会打探出他的对象,她绝不会轻易就认输的。 宇勋驱车前往医院,在车上打电话告诉季雨洁这消息。可想而知,她听了有多担忧、多心急,他原想去农场接她一起到医院,但来来往往太浪费时间,于是打电话通知特助去接她过来,而他赶忙到医院探视孩子。 “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海安会突然昏倒?”他奔至急诊室,焦急的问苏伯。 “老总裁临时叫我去公司,我先找理由推托,秘书却一再来电催促,不得已我只好出门了。 因为不方便带海安一起去,又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所以我将他暂时托给警卫看顾,可我人还没到公司,警卫就打电话说海安玩着遥控直升机,不知为何突然就昏倒了……”他解释着,也担心不已。跟孩子才相处几日,他已产生感情了。 “那医生怎么说?”海安的精神一直不错,让他几乎忘了这孩子其实染着重症。 “还在做检查。”苏伯频频采向检查室紧闭的门。 片刻,紧闭的门开启,躺在病床上的季海安被推了出来。 宇勋急忙上前询问状况,一边看着昏迷中脸色苍白吊着点滴的孩子,他心口揪扯了下,第一次强烈感受到父子的血脉相连。 “上次住院检查诊断为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一般情况下也许没有立即危险,但他已非较稳定的慢性期病程。 血液及骨髓中芽细胞比例超过15%,已属于加速期,以他的身体状况极有可能快速转换为急性期,形同急性白血病,那么危险性便很难预料。”医生翻着血液检查报告,详细解说着季海安的病况。 这间医院是长合集团签约的知名医院,几天前,宇勋也已跟白血病权威医生做过接触,被紧急送医的小海安一切检查都优先且快速处理。 现下孩子被推往特等病房,先施行药物治疗,再观察变化。 季雨洁被特助带至医院,她脸色苍白、匆匆忙忙的奔往病房看孩子。 听到宇勋转述医生的诊断,她瞬间脑袋轰然作响,眼前一暗,险些昏厥。 “雨洁?”他急忙探出手臂揽住她的腰,稳住她瘫软的身体。“不会有事的,海安会痊愈的。”搂着她轻颤的身子,他安抚道。 “一旦转为急性白血病,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也许几个月就……”季雨洁完全不敢往下想,她身体开始发抖,脸色更是惨白。 得知海安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她就已知道他的体质会比一般慢性病患存有更多危险性,所以她才赶紧将他送至宇勋身边,期望病情尽早得到控制或根治,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转换病程阶段,她难以承受这噩耗啊…… 季雨洁脚步踉跄的走近病床,看见昏迷中的孩子,一颗心紧紧揪疼着,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她伸手探向海安,微颤的手抚摸他苍白的小脸。 几天前,他还在她眼前活蹦乱跳,体贴的安慰离情依依的她,告诉她,他会找到爸爸医好他的病,很快便会回来跟她一起生活。 他神情坚定的说着长大后要保护她,不再让她被坏男人欺负。 海安虽没明说,但她隐约感觉他似乎认定宇勋抛弃了他们母子,是个坏男人。 他人小鬼大的模样,教她听了不禁又哭又笑。 然而此刻的他一双小手臂插着点滴,虚弱的模样令她心如刀割。 她转身焦急的拉住宇勋的手臂。“你答应我会救海安的,用你所拥有的力量找最好的医疗方式救他。”她一双哀求的眼眸渗出泪水。 “我会的,我保证。”他搂着她的肩膀安抚。 从见面之后,他不断看见她的泪颜,令他心疼难受不已。 “你的骨体检查也跟海安不合吗?”季雨洁抬眸揪着眉心问。原本她把最大的希望寄放在他身上。 宇勋神色黯然的摇摇头。 他曾想要求家族的其他亲属做检查,但必须先向大家告知海安的存在,他尚未安排好公开儿子的最适切时机,没料到海安竟会突然发病。 “我已开始搜寻国内的骨髓资料库,目前还未有消息,如果台湾找不到,还有美国、日本,甚至全世界可寻找,海安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捐赠者。”他极尽所能的向她保证。 季雨洁紧抿唇瓣,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孩子,她无法放宽心等待消息,无法不焦虑害怕。 “雨洁,你先坐下来休息好吗?”宇勋将她拉至一旁的沙发坐下。她羸弱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昏倒,她此刻的脸色比海安还苍白。 见她仍不断落泪,他坐在她身边抽面纸为她拭泪。 “对不起……我好怕……”她哽咽得难以自己。 也许因为有他在,让她不用强装刚强,情绪瞬间溃堤,很想有个人可以倚靠安慰。 “雨洁,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对不起你和海安。”宇勋将她揽进怀里,大掌爱怜的揉揉她的头。 她伏在他胸口啜泣着,他温暖的胸膛、熟悉的气息、温柔的话语,有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惊慌害怕的情绪逐渐得到舒缓。 “妈妈……”一道很细微的呼唤令季雨洁一惊,推开宇勋的怀抱,急忙起身走至病床边。 “海安。”看见孩子总算清醒,她蓦地松了口气。 “妈妈,是不是他欺负你?”见妈妈泪流满面,季海安一双黑眸看向她旁边的宇勋,眼神带着指责。 “是你欺负妈妈,把她吓哭了。”宇勋见儿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视他,已然恢复精神的眼眸,令他放下紧绷的心。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和季雨洁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让两人微愣了下,看对方一眼。 “妈妈,我肚子饿,想吃你煮的饭。”虽然在爸爸家饮食很丰盛,但他仍想念妈妈的手艺。 一开始把爸爸当做坏男人,对他心存成见、态度恶劣,没想到爸爸完全不介意他的不友善,反而不断示好,想跟他亲近。 相处几日,他也不是不会分辨好人坏人,对爸爸已没先前那般反感了,但他仍没打算开口叫他爸爸,还是希望能早一日回家跟妈妈生活。 “海安,妈妈现在很累,你想吃什么,爸爸去买好不好?”他对着儿子轻声细语,体谅雨洁的情绪不佳,希望她先好好休息,缓缓受惊吓的心情。 “没关系,你想吃什么,妈妈回去弄。”季雨洁伸手轻抚孩子的头,才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些。 季海安看着露出温和笑容的妈妈。她脸色苍白、眼眶泛红,气色不太好,虽然他想吃妈妈煮的东西,但他仍有颗体贴入微的心。 “妈妈陪我,你去买东西。”他转而看向爸爸。 “你想吃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儿子没缠着雨洁要她下厨,让他颇为欣慰。 “随便。”除了妈妈煮的东西,他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我等会儿就回来。”宇勋转身准备为儿子张罗食物。 “阿勋,海安不喜欢太油太咸的食物,最好能买有机食品,他不能吃辣、不喜欢葱蒜,不喜欢青椒可是喜欢甜椒,还有……”追到门口,她不放心的交代着。 宇勋对着滔滔不绝的她微微一笑。“我真嫉妒海安。”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呃?”她眨眨眼,不明所以。 “海安不吃的我帮他吃掉,等你一一交代完,儿子会饿着。”他揉揉她的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季雨洁看着他离去,心里泛起一丝异样感。前一刻她宛如即将溺毙在黑暗的沼泽中,这一刻却有种幸福的恍惚感。 “妈妈。” 季海安的叫唤让她回过神,再度走回病床边。 “海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不放心的再次询问。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就算他年纪再小,也感觉得出爸妈之间的互动不像分开已久的陌生人,他们眼里都有对方,可为什么没结婚也没生活在一起? “他不是不要我们,只是……”以前孩子问到这事,她总是避重就轻的回答,但在孩子和宇勋接触相处后,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海安,爸爸对你好不好?” 她其实不清楚宇勋和海安相处的情形,但从宇勋的反应,她可明显感觉出他是真心关心接纳着海安。 “很好,刚开始我很讨厌他,可是现在不知道。”季海安曾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被宇勋所收买,绝不认这个爸爸,但才相处几天,他已经产生矛盾挣扎了。 “海安,你不能讨厌爸爸,他并不是坏男人。”她趁机教育,即使没打算把孩子真正交给宇勋,但她仍不希望父子间产生误解,使两人之间有嫌隙。 “妈妈怎么认识爸爸的,为什么会喜欢他?”以前他怕妈妈伤心不敢多问,但现在却很想知道爸爸的事。 季雨洁坐在床边,柔声地为孩子说故事。 第十章 “妈妈会跟爸爸结婚吗?”季海安认真专注地听妈妈说往事,爸妈很相爱,他们不该分开,应该要结婚的。 “不会。”季雨洁摇摇头,内心涩然,伸手摸摸孩子稍微恢复粉色的小脸。 “会。”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窜入。 宇勋双手提着一堆食物跨进病房,将东西暂放茶几上,他匆忙走近病床。 “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次。”他从未听海安叫过爸爸,虽然方才是和雨洁谈话,但间接听到儿子认他爸爸,令他心情振奋。 季海安看着他,神情一愣,然后转而看向妈妈,如果妈妈要他开口,他可以配合的。 季雨洁无法做决定也不想左右孩子的想法,她站起身,走往茶几为孩子挑适合的饮食。 “你刚才不是叫了爸爸,再叫一次。”宇勋不死心,仍缠着孩子。 “不要。”季海安摇头拒绝。 “你不是喜欢恐龙王卡片,我帮你找神秘系恐龙卡,然后你要叫我爸爸。”他有些孩子气地跟儿子谈条件。 得知海安对恐龙王很有兴趣,他便买了不少恐龙模型给儿子,后来又听苏伯谈起海安提到什么恐龙卡片,他马上认真上网求知识。 听到神秘系卡片,季海安蓦地眼睛发亮看着他。 在农场工作的一个大哥哥收藏许多珍贵的恐龙王卡片,曾向他展示过,看见闪闪发亮的卡片他差点流口水,但听说许多是限量版很难买到,他也不敢跟妈妈要。 “有肿头龙,恐爪龙,镰刀龙……不管哪一种神秘卡我都可以弄到手,要不要叫爸爸?”看见海安心动的眼神,他更加卖力诱惑,没想到想听儿子喊爸爸,比写企划书谈生意还困难百倍。 “……不要。”差点就被收买,他努力跟恐龙卡片说再见。 再度被儿子拒绝,宇勋瞬间神情失落黯淡,那模样倒有几分可怜,让小海安有些不忍。 “除非……你跟妈妈结婚,我才要叫你。”他改了态度,说出心中的愿望。 他不讨厌爸爸,所以希望爸妈在一起生活,那么妈妈就不会因为要一个人照顾他而辛苦万分。 小海安的话让一旁的季雨洁惊愣,却令宇勋神情愉悦。 “我会跟你妈妈结婚,你可以练习叫我爸爸了。”宇勋大掌用力揉着他的头,很高兴儿子不再拒他千里。 阿勋竟费心去了解儿子的喜好,还能跟儿子谈她都不懂的恐龙卡片……季雨洁感到意外及欣慰。 三个人就在病房里吃着香喷喷的食物。 季雨洁在翻找宇勋买回来的食物时非常讶异,他买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 他竟然还记得她的喜好,在分开这么多年之后,他跟儿子承诺要娶她的决定,令她内心既感动又沉重。 她所担忧顾忌的问题,对他而言,全是芝麻小事不予理会,一切似乎皆由他说了算数,他再三强调已和前女友彻底分手,绝不会一心二用。 她不再和他争辩两人的不可能了,眼下的她只祈祷海安能尽早找到合适的骨髓捐赠者,待儿子治好身体再去烦恼其他事。 季雨洁回到休闲农场,她想亲自为儿子准备一些他喜欢的食物,这两日海安的状况很稳定,但医生仍建议最好住院继续观察。 在厨房忙碌的她,突然听到电铃响起,心想会来找她的人应该只有温翊希。 阿勋事后曾告诉她,翊希误以为她欠了阿勋巨额债款时,当场便开出一亿支票要替她还债,不够的部分还打算等清点自己财产再来帮她还清债务。 听到这段插曲,令她既讶异又感动,她和翊希不过认识两三个月,虽然两人一见如故很有话聊,但身为豪门千金的翊希,和她相处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且几近掏心掏肺相待,让她曾对有钱人心存成见的想法改观。 季雨洁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立一名陌生的美丽女人。 以为是来农场投宿走错路的客人,因为她住的宿舍与客人住宿的一排木屋前后相邻。 “你是季雨洁?”一身名片的姚馨妮,一双美眸有些锐利地上下打量她。 “是,请问你是?”季雨洁神情困惑,对方是上门来找她的,但她认识的有钱人除了阿勋,就只有翊希了。 记得翊希初来休闲农场时,虽然也是一身时尚打扮,但眼神并不会令人感觉不舒服,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态。 “我是宇勋的女友,也是他的准未婚妻。”姚馨妮迳自宣布两人关系,直接走进屋内。 她环顾了下四周环境,清爽的小木屋,格局平凡,陈设简单,如此而已,就跟眼前的女人一样没有任何出色之处。 她找人调查宇勋想追回的女人的身份背景,看到调查结果令她讶异不解。 一个大学肄业,父母早亡,家世平凡至极,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女人,竟然能让宇勋爱上,且想二度追回她。 若不是这个女人暗藏什么心机手段,就是宇勋一时鬼迷心窍了。 真要勉强说上一丝优点,也只有她看似清丽的外表给人温柔娴淑的假象罢了。 季雨洁根本不够格成为和她姚馨妮较量的对象,她怎么可能输给这样平凡的女人,若是把宇勋拱手让出,她不仅难以接受,更会成为社交界的笑柄。 堂堂新宇金控的千金小姐,竟输给一个农场村姑? “宇勋向我坦诚跟你有个孩子,不过那只是他年少时一时的错误,我虽讶异却也并非不能接受,另外不瞒你说,我已经怀了宇勋的孩子。”姚馨妮柔荑轻贴上平坦的小腹,宇勋不相信无所谓,至少她可以骗倒另一个女人。 季雨洁闻言心一颤,瞠眸望向她的腹部,一瞬间情绪很复杂。虽然认定自己跟阿勋没结果,但一听到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她还是大受打击。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宇勋吧,而我们很快就会对外正式宣布双方联姻的讯息,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别阻碍这桩喜事。 只要你带着孩子安静地离开,不再和宇勋有往来,我可以提供你们最大的经济保障,让你们将来生活无虞。”姚馨妮对情敌表现仁慈之心,语气中却也暗藏威胁,倘若不自量力想和她争,为了扞卫自己的幸福,她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面对她的威胁利诱,季雨洁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没有回应,她脑中只想着,这女人真的怀了阿勋的孩子? 胸口闷闷的刺痛着,她曾当面告诉阿勋,会祝福他和另一个女人,但等到真正面对时,才发觉她很难接受他将和别的女人携手相伴共组家庭的事。 “我……”她紧抿唇瓣,神色哀戚,可就算心再伤再痛,她又如何和这样出色的女人相争? “她不可能离开。”门外,宇勋一脸不悦地跨步进来。 他来农场要接雨洁一起回医院,才走到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木门没关上,看见姚馨妮令他讶异,原想直接入内一问究竟,却听到她道出怀孕之事,且对雨洁威胁恫吓。 “宇勋。”姚馨妮转头看向他,心一惊,她没料到会被他撞见自己张牙舞爪的一面。 季雨洁看见他,也是一脸惊愕,却是转身想走,不愿面对这对门当户对的准新人。 “雨洁,姚馨妮没有怀孕,我说过我跟她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宇勋跨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一双深幽的黑眸和她相对而视,不容她误解逃避。 听到他的否认,令季雨洁心一怔,抬眸望着他,很想相信他说的话。 他凝望她的黑眸坚定诚挚,她望向一旁的女人,却见她脸色难看,眼神慌乱。 “我将要对外公开的是我和她及我们的孩子的大事。”宇勋一手搂着季雨洁的腰,微扬起唇角对姚馨妮宣布。 “与其在这里用谎言逼雨洁离开,你不妨想想如何召开记者会控诉我的无情,这次我乐意当坏男人,任媒体讨伐。”他神情洒脱道。 姚馨妮咬咬唇瓣,丽容上有着愤怒与挫败,她意识到宇勋的心完全没在她的身上,她若再继续纠缠只是自贬身价,令自己难堪。 她紧握粉拳,用力踩着高跟鞋愤然离去。 “阿勋……”见情敌离去,季雨洁没有心生得意,反倒为对方感到一丝悲凉。 “对姚馨妮我只能说抱歉,但我并未爱上她,她也只是先爱上我的身份背景,因为高傲得不能忍受输给别的女人,所以才执着不肯放手。”当初选择跟对方交往,是误以为她有一部分特质神似雨洁,后来才发现两人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女人。 “她各方面条件的确都和你很匹配。”她淡然道。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不能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可以和她处在同样的世界? “雨洁,要说几次你才能明白,对我而言,我在意的从不是外在的附加条件,只有你才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宇勋再一次向她保证自己不在意身份地位的差距,“我陪你先去帮儿子弄吃的,记得多煮一点,我的食量很大。”他将她带往厨房,一起准备餐食。 雨洁始终在意着两人的身份悬殊,为此钻牛角尖而不肯坦然接纳他,但他会用他的方式让她明白,她再也无法逃离他的人生。 两人站在厨房里,她烹饪料理,他帮忙洗菜,递调味料,两人互动之间,默契十足。 季雨洁想起好久以前,两人住在美国时,周末他们待在木屋洋房,他陪她顾房子,她会下厨烹煮餐点,而他喜欢兜在她身边当她助手任她差遣。 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她选择分手离去,多年后他再度闯入她的生活,她极力想推离,却抗拒不了他的强势作为。 她以身份悬殊做为横亘两人之间的高墙,他却是用行动证明对她的执着,轻易接纳海安,积极且用心对孩子付出,和她的相处更是自然亲昵,仿佛他们早已是一家人,她从一开始坚决认定两人不可能,到现在已不禁会心生幻想期待。 她是否可以大胆地紧握他的手,陪他走一生,是否可以让海安在大家面前喊他一声爸爸? 当姚馨妮出现,当对方声称怀了阿勋的孩子的刹那,她不仅震惊,更是难过得心痛,那一刻她才明白,其实自己内心一直对阿勋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她理智推拒,否定两人有结局的可能性,但内心情感却是割舍不下,无法去诚心祝福他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她再无法否认,自己始终爱着他,时时刻刻思念着他,那份藏在心底深处全心无悔的爱恋,从未因岁月而沉淀淡逝。 烹调好精致餐点,季雨洁削着水果,就在宇勋也拿起水果刀帮忙削皮时,手机响起,他接听电话,突地神情惊愕,急忙转身步出厨房,拨打另一通电话。 片刻,他一脸狂喜地急步返回厨房,大声道:”雨洁,已经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对者了。” “啊!”正在打包餐盒的季雨洁抬眸惊愕,“真的?海安有救了?”她蓦地神情激动不已。 “不过,要请你跟翊希联系一下。”宇勋走近她,心情跟她一样激动亢奋,他们的宝贝儿子可以痊愈了。 “啊?骨髓吻合者是翊希?”她瞪大眼不敢置信。 “不,吻合者是翊希的老公,我的堂哥宇至斌。不过他们两人之前有些误解,翊希躲在娘家完全不肯见他,至斌要你联络她,请她代你向他提出捐赠要求。” “这……你堂哥不肯立刻答应捐赠吗?我记得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季雨洁微蹙眉头,不禁感到困惑。 翊希和丈夫发生很大的争执,甚至在电话里伤心地向她哭诉,两人已几近离婚状态,她为好友感到难过,却也无从帮起。 “你让翊希主动跟至斌联络,是借此帮他们修复关系,虽然之前我对他娶翊希的动机有些难以苟同,但后来发觉其实他是爱着翊希的。”他跟至斌两人间的兄弟情其实早已生变,因误会失和了许多年,直到最近才真正解开心结。 这件事的始末关系着他的真实身世,他会找适当时机再全盘告知雨洁。 “我马上打电话给翊希请她帮忙。”一想到儿子很快就能接受骨髓移植,她紧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松了。 宇勋提着美味又健康的丰盛晚餐和季雨洁一起返回医院。 两人走进病房,却惊见苏伯旁边坐着一个老人,正跟病床上的孩子说着话。 “爷爷。”走上前,他非常意外爷爷会亲自来病房探望海安。 宇长龙站起身,看向他身边的女人。 季雨洁对一脸严肃的老人点点头,内心不免有些忐忑。“您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他伸手一挥,阻断她的自我介绍。 坐在病床上的季海安见到妈妈回来,想要下床,她急忙走上前帮忙,担心他不小心甩掉手上的点滴。 “你是认真的?”宇长龙炯亮的眼神直接看向宇勋。 “是。”他勾唇一笑,毫不在意爷爷是否反对。 “我不会答应的,她跟你不配。不过,我可以承认这个孩子,海安很聪明懂事。”和曾孙谈了些话,年纪轻轻的海安很勇敢也很有主见,对他完全不畏惧。 一旁的季雨洁闻言脸色一变,伸手揽着小海安,就怕她的孩子被人抢走。 “爷爷,你答不答应我都不在意。我只认定雨洁是我老婆,就算要引起家庭革命,或者被逐出家门,我都选择跟他们在一起,谁也不能拆散。” 宇勋上前,伸手搂住季雨洁及小海安,他态度洒脱,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爷爷,如果你能把我逐出宇家及长合集团,我想雨洁会很欣慰,因为她一点都不喜欢我的有钱有势。”他望向她,微微一笑。 “我……没有要你舍弃家族。”季雨洁澄清。她虽然希望他身份平凡,没有高高在上的闪亮光环,却也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为了她而牺牲啊。 “我的背景跟我,你选哪一个?”宇勋看着她问道。 “当然是你。”她所爱的一直是他这个人,无关豪门少东,集团副总的附加价值。 “所以,答案很清楚。”他转而看向爷爷,不在意身后的一切,只想跟真心所爱的女人厮守。 “这件事要好好规划,不能随便办个登记就了事。”宇长龙在看了宇勋向媒体发出的消息后,便已知道孙子的决心,他方才只是想再试探一下,结果证明他和他父亲一样,会为了爱不顾一切。 他不能让宇家再发生一次无法挽回的丑闻,更不愿失去他所器重的孙子。 虽然两人门不当户不对,但季雨洁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女人,而海安也很讨他喜爱,他也只能勉为其难选择成全。 “让我先尝尝你的手艺够不够格当我的孙媳妇。” 宇长龙释放的善意,教宇勋及她都非常惊愕。 小海安却是走往茶几拿起一袋餐盒,大方地交给他。 “曾爷爷,妈妈煮的东西,没有人不喜欢喔。”仰着小脸微微一笑,他并不讨厌一脸严肃的曾爷爷。 “爷爷,你怎么收买海安的?他竟然先认你。”他不禁抗议,也怪爷爷刚才故意表示反对,害雨洁担心了下。 季雨洁没料到事情会突然有如此重大的转变,在得知海安找到合适的捐赠者之后,宇家的大家长宇长龙也心平气和地认了她及海安,更令她讶异的是,稍晚她见了周刊的头条报导-- 惊爆豪门内幕! 知名跨国集团长合集团副总宇家第三代少东宇勋,坦诚已有一名八岁的儿子。 日前有消息指出:宇勋的管家携着一名孩子出入宇勋的高级公寓,且宇勋返家时提着一堆玩具,应该已和儿子相处多日。 昨日传闻中的女主角终于现身,她是现年二十九岁的季雨洁,在一休闲农场工作,两人前后进出医院探视住院中的儿子。 记者致电宇勋求证时,意外得到震撼内幕:主动坦诚两人于九年前在美国已登记结婚,但为了保护对方及孩子选择隐瞒多年,孩子并非私生子身份,而是合法的婚生子。 宇勋表示,将于近日召开记者会公开说明…… “你……诈欺。”季雨洁看到报导非常讶异,周刊甚至刊载出两人曾在美国一起居住的甜蜜小屋,她抱着襁褓中的小海安的照片竟有他站在一旁,以及两人出入医院被偷拍的影像。 “是诈欺也是‘诈妻’。”宇勋坐在沙发上吃着削切整齐的有机水果,神情泰然。 “你为什么要做出不实的消息?”她不禁微颦柳眉,他竟然把她和海安的照片放入他的合成全家福。 “善意的谎言,为了确实保护你及海安。”他理直气壮的说着,宁愿造假也不愿让儿子被人说是私生子身份。 “你这么做,岂不是对不起曾交往的对象?”她当然能理解他的苦心和用意,却无法全然苟同。“我不在意被冠上花心骂名,只要你相信我的心,我也许有些不得不说的谎言,但对你的感情绝对真实。”宇勋笑道,一把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揽坐在腿上。“认识你之前,我交往过许多不同类型的女人,但认识你之后,我却不自觉找和你相似的类型,不是性格相似,便是外形笑容有几分神似的女人。 你曾说过,你不会是我恋情的终点,但其实你早已成为我心中真正的恋情终点,所冀盼的依归,在人生的海洋中永远不想闭上的那双眼。”宇勋深深凝视她,大掌轻抚她的粉颊,唇瓣,深情款款的说着。 她被他的告白所感动,双颊嫣红,他倾身鼻尖轻触她的,薄唇轻点她的嫩唇。 “咳,你们要谈情说爱是不是该换个地点?” 宇长龙出声制止两人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偌大的特等病房内,还有两个老人,一个小孩也正在吃着水果啊。 季雨洁蓦地一脸尴尬,急忙推开宇勋,站了起来。 “你作好心理准备陪我一起面对媒体了吗?”他拉住她的手,不介意带她走出病房,但医院外面肯定被媒体所包围了。 “我……没有心理准备。”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对镜头,被媒体包围盘问。 “那再给你一天时间。”宇勋迳自决定,正式公开两人的关系后,他便要尽速安排海安进行手术,等儿子恢复健康,就要举行婚礼正式迎娶她。 尾声 宇勋在儿子手术后一个月举办了场盛大的婚宴,婚礼结束后,他带着老婆,儿子前往美国度蜜月放长假。 海安的手术非常顺利,恢复状况良好,为了让孩子有安静的环境调理身体,他决定在美国定居半年。 他带雨洁及海安前往定居美国的住所,一栋温馨的木屋洋房。 季雨洁看见熟悉的环境非常惊讶,一样的房子,院子,屋内的摆设装潢全都维持不变,且打扫整洁,不像无人居住的空屋。 “这里……”她不停地东看西望,既兴奋又怀念不已。 “你当年离开后,我便把这里买下来了。找了人来看顾房子定期打扫,偶尔来美国时也会在这里住上几天。” 季雨洁闻言蓦地心一热,眼眶一湿,伸手捧起放在电视柜上一棵已褪色的小圣诞树。 树上挂着褪色的装饰品,早已暗淡无关蒙上一层灰的老旧圣诞树,却让她感觉耀眼灿烂,一双眼不觉落下晶泪。 他竟然会留着这棵圣诞树……这是她当年来纽约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时,亲自装饰的圣诞树,一直摆放在租屋处,离开前她记得没丢掉,却万万没想到会被他拿走,一直珍藏着。 “没想到你会这么念旧,这么痴情。”她转头看他,含泪的眼眶却带着一抹幸福且感动的笑靥。 “你是不是该对有钱人改观?我说过我不花心的。”宇勋勾唇一笑。 曾经,他想过有一天在这里和她一起生活,共组一个有她,有孩子的家庭,九年前那个曾在他脑中一闪而逝的画面,如今清清楚楚实现成真了。 “阿勋,是不是你帮我爸妈讨回公道的?”季雨洁其实一直想问,四、五年前,她看到一则报导,某知名企业的第二代被惊爆涉及十多年前一起死亡车祸案件,当年撞死她父母却逍遥法外的肇事者,一夕之间身败名裂且官司缠身。 她当时看到报导心情很激动,直觉认定背后一定是阿勋所主导,只有他有能力扳倒对方,还父母一个公道。 她曾一度冲动地想联络他问明真相,然而顾及到海安的存在,且他身边已有交往对象,只能继续躲着他了。 再次见面,她曾经想问,却没有适当的时机讨论这件往事。 “我不容许那种人继续在商场上耀武扬威。”宇勋云淡风轻地道。 “阿勋,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帮不了你什么……”她感动不已,语气哽咽地说。 “雨洁,你对我的恩情才是难以数算,在我是个普通的学生时,你已全然地爱着我,即使知道我的身份后你悲伤离去,但这些年你却依然只爱着我,爱着海安。 当年我得知身世真相,遭遇人生最大的打击痛苦时,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追问一切,只默默地,温柔地安慰着我。 因为有你的爱才让我再次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因为有你的陪伴,让我感受了家的温情,不是被弃置的孤单一人。 你曾说我们是云泥之别,但对我来说,你才是天上洁白温柔的云,而我的真实身世,身为家族之耻的我,却是地上不堪的秽泥……”宇勋苦吟着道。 “嘘,不许胡说。”季雨洁连忙伸手遮住他的嘴。 结婚前夕,阿勋向她坦然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他其实是父亲跟大伯母私通所生,他的存在是家族之耻,一桩永远不能被公开的丑闻…… 当她听到时非常震惊,却没有一丝嫌弃鄙夷,只是伸手搂抱住他,不许他再说出伤害自己的不堪字句。 阿勋甚至告诉她,他和堂哥至斌从念研究所后,感情便决裂失和了,即使后来同处在集团工作,但除了公事,私下已互不往来。 直到最近他才知道堂哥对他反目相向的真正原由,是因他也意外得知阿勋的真实身份,且误以为自己非母亲所生,继而对母亲及他的存在都无法谅解。 然而因为海安的事件,阿勋要求至斌做骨体检查,才化开误解,向他道出两人的真正关系,是同母异父的手足兄弟。 “阿勋,不要怨恨你的父母,他们是爱你的。”虽然违反道德伦理,但她仍感谢他父母生下他,更庆幸她能遇上他,爱上他。“因为有他们才有你,因为有你才有海安。” 季雨洁偎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向窗户外院子里,小海安一脸兴奋地玩着地上的积雪。 他穿着澎澎的羽毛衣,一张小脸双颊红润,小嘴呼出白烟,蹲在地上努力堆着小雪人。 他忽地抬头,仰望天空,下一瞬,便站起身匆匆忙忙跑进屋内。 “妈妈,爸爸,下雪了。”他咧着小嘴嚷嚷,一双黑亮的眼眸晶灿灿。 宇勋弯身,朝奔跑进来的儿子张臂,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再叫一次爸爸。”他用力亲儿子的脸颊。 “不要亲我啦,好恶心。”他别扭地躲开他的攻击,还不习惯爸爸的热情。 “你想不想学滑雪?”宇勋毫不在意热情被儿子泼冷水,觉得儿子别扭的表情很可爱。 “要。”小海安用力点头,他在电视上看过滑雪,非常帅气。 “爸爸教你滑雪,叫一百次爸爸当作付学费。”他跟儿子谈条件,儿子总将妈妈挂在嘴边,叫他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令他斤斤计较。 “不要。”小海安鼓起腮帮子摇头,发觉爸爸不仅喜欢跟妈妈撒娇,还很喜欢缠着他耍赖。 季雨洁看着两父子为了叫爸爸而讨价还价,不禁笑了出来。 宇勋心想,他将带雨洁及海安去探望生母,虽然他永远不能喊她一声妈妈,但他已能坦然的面对她,真诚地关怀她了。 “阿勋,在教海安滑雪之前,先去看看大伯母好不好?”季雨洁不禁提议道。 她内心一直搁着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正想的事?”宇勋望向她,有些意外,却又倍感安慰。 曾经,他对父母罔顾伦理犯下的错误,难以接受面对,更对自己的出生感到羞愧,但遇到人生的挚爱,当了爸爸的他,对于父母错误的爱情,他已经逐渐能谅解宽恕,甚至对远离亲人一个人生活的亲生母亲的处境,感到心疼不舍。 即使不能和她相认,但他今后会去爱她,孝敬她,经常带雨洁和海安去探望,去弥补她内心的孤寂哀伤。 父母错误的爱情悲剧诞生了他,而他幸运寻到一份恒久的爱情,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因为有她,温柔贴心的妻子,给予他人生最大的财富。 他一手搂抱着儿子,微倾身,亲吻挚爱的妻子。 窗外,飘落柔柔的雪花,这个冬天也许会下大雪,但在这家人心里却会是个温暖的冬天。 全书完 欲知温翊希和宇至斌这对欢喜冤家的爱情故事,请见 诈妻交易之一《一日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