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饶了我》 序 写序的时候,外头正下着雨,凉凉的风夹着雨的湿气吹进屋内,皮肤因为感受到这股凉意而起了鸡皮疙瘩,可是我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每年夏秋之际,我总会感冒,一来是因为天气变化大,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懒得添衣物,即使天气预报明天会降个五度,我却总懒懒的不想拿出衣物保暖。 直到头疼了、流鼻水了,喉咙也怪怪的,才不情愿的拿出较厚重的衣物穿上,而这时自己通常已经受寒了。 想想,还真觉得自己自虐。 我不喜欢冬天冻人的冷,但春秋那种微凉的气温是我很喜欢的,喜欢那凉凉的空气拂过肌肤的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所以毫无意外的,这两天开始打喷嚏流鼻水,我想我又感冒了,这样的习惯真是要不得。 写了几本现代故事后,想换换口味,写写古代小说。《少爷饶了我》就是在这样的动机下写出来的。 这本《少爷饶了我》主要是在说一个试着不引人注意、努力淡然生活的奴婢,与一个老是要招惹她,将她拉出自己世界的霸道少爷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 第一章 少爷饶了我1 你的眼神让我莫名地惊慌 仿佛向我宣告着未来的命运 除了身体的臣服 心,似乎也岌山及可危…… 天还没亮,织菱已起身摺好被褥,悄悄离开仆役房到井边打水梳洗,沁凉的水让她的精神立刻抖擞起来。 瞧着院子里一地落叶,她抬首望着树上枯黄的树叶,不自觉地轻叹一声。 秋天来了,想想,她来安府也已半年有余,从一开始的不安到现在的平淡过日,她感到很满足了。 比起在严府动辄打骂的日子,在安府虽然劳动,而且遭人排挤,但她的心却很踏实。 又打了一盆水,她开始洒扫庭院。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个声音唤住了她。 「织菱姊,你又这么早起来啦!」红杏懒洋洋地揉着眼睛,「怎么不叫我?」 织菱转头看着她,笑道:「让你多睡会儿。」 红杏是她到安府后最好的朋友。红杏今年十四岁,比她小四岁,但两人很谈得来。 「真的好想睡喔!」红杏打了个呵欠,「刚刚春桃姊把我打起来,好凶喔!」 春桃姊是她们这些奴婢里最严厉的,她每次都会挨骂。 「我应该早点儿去叫你的。」织菱有些懊恼地说。 红杏甩甩手,示意她不用在意,「没关系啦!反正春桃姊只是想找人麻烦。」她拿着竹扫帚扫落叶。 「这样好了,明天我早点去叫你。」织菱说道。 「不用,说不定过了明天,春桃姊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了。」红杏笑笑地说,圆圆的脸上泛着稚气的笑。 「为什么?」 「你忘了明天老爷要送曹大爷奴婢跟优伶?」红杏说道。 织菱微笑点点头,「我记得。你觉得春桃姊会被选上?」 红杏口中的曹大爷,是江南第一大织造商人曹颖诀。安府以前也是布商,但这几年生意做得愈来愈差,于足积极地与曹颖诀拉拢关系,想在曹家的羽翼下再次将生意给拉上来。 为了笼络曹家,银子与女人当然不能少,之前安府家业兴盛的时候,曾养了一班子的名伶、女妓,她们除了琴艺歌喉好之外,外貌自然也是上上之选。 这回曹颖诀来苏州谈生意,安老爷透过各种管道将曹颖诀留在府上款待,还派了最伶俐的奴婢、最美艳的娼妓在他身边服侍,目的就是希望因此能与曹颖诀攀上关系。 红杏耸耸肩,说道:「我也不晓得春桃姊会不会被选上,不过她说昨天曹大爷看她的时候,眼神不一样,只要再加把劲,她一定会被选上。」 对于这话,织菱只是微笑,没有答话,不过春桃的心态她是能了解的,这几年安府已渐成空壳,若是情况再没好转,她们这些奴婢早晚会让人再卖到别的府上去,如今眼前就有个大好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织菱姊,我们也去曹大爷跟前转转怎么样?」红杏说道:「说不准他会看上我们两个,到时我们到曹家吃香的喝辣的,多快活啊!」 织菱笑出声,「什么吃香喝辣的,别忘了咱们是下人,到哪儿都一样,吃香喝辣的没咱们的份。」 「可去有钱的大户人家总是比较好的不是?」 「那也不一定。」织菱笑着说:「咱们这些下人能不能过得好,看的是主人,有些富贵人家比一般人更苛刻。」 「是吗?」红杏一脸疑惑。 「嗯!」织菱轻叹口气,「老爷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对下人们至少不苛刻。」 两人移到别处清扫,没注意有个身影也悄悄地跟在她们后头。 「昨天我偷听到香莲姊说,曹大爷看起来是挺正派的人,如果能让他收做小妾,她就满足了。」红杏说道:「可惜我现在年纪还小,曹大爷是不可能看上我的。」 听见这话,织菱拧下眉心,「红杏,这条路千万别走。」 「什么路?」 「我是说别想着做小妾,有些小妾的地位连下人也不如。」织菱叹口气。 「怎么会!」红杏一个字也不信。 「你年纪小,很多事你不明白的,一辈子老老实实地做个奴婢都比当小妾好。」织菱望着天边初露的曙光,「我只想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需要,没人注意更好。」 「织菱姊,你怎么老有这种想法?」红杏擦起腰来,「你就是这样,人家才会踩在你头上。」 「谁踩在我头上?」织菱笑问。 「春桃姊,还有冬梅姊啊!就拿上次来说,你为小姐补衣裳,还细心地绣了朵花盖住修补的痕迹,结果呢?功劳都给冬梅姊抢了,她拿去讨赏,小姐见她绣得漂亮,赏了她一个玉做的簪子呢!」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就是个性太好,才让人踩在头上,偏偏你又不让我去跟小姐说。」 「你千万别说。」织菱叮嘱,「我不想争风头。」 「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红杏不高兴地说:「上回也是,明明少爷身边缺了个奴婢,大伙儿抢破了头想递补上去,就只有你窝在屋子里做针线,好像没你的事。」 「本来就没我的事。」织菱微笑地说。 「你就是这样!」红杏跺了下脚,「要我说,你比任何人都要伶俐会做事,偏偏你就要藏着,不让人瞧见。」 「傻瓜。」织菱摸了下红杏的头,「少爷要的不是伶俐的丫头,他是想要个年轻貌美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织菱笑着说:「少爷……唉!你还小,不懂的,再过几年你出落得漂亮了,那时你得听我的话,别接近少爷他们。」 「为什么?」红杏一脸疑惑。 「他们……唉!我也不好说——」 「织菱、红杏,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叫喊,打断织菱的话语,「扫完了落叶就到这儿来,还有衣服要洗。」 「是。」织菱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红杏说:「别说了,快干活吧!」 「喔!」红杏朝着远去的冬梅扮鬼脸。 两人快速扫好落叶后,离开了院落,没察觉到自始至终一直在她们身后观察的曹颖诀。 他睡不惯安府的床铺,所以起来走走,无意间遇上奴婢织菱,一开始他并没特别注意她,她做她的事,他只是想在院子里图个安静。 可没多久,他渐渐被她从容自在的举止给吸引,即使只是扫落叶,她却做得很快乐,嘴角始终带着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闲适的恬淡,偶尔她会望望天空,跟鸟说话。 她的声音温柔宜人,虽然长得不特别漂亮,但是五官有种柔和的美,听到她与红杏的对话后,他对她更好奇了。 她似乎与其他奴婢不同,总想藏着自己,不引人注意,不像这两天绕在他旁边的家妓,在他面前争奇斗艳想引起他的目光。 他注视着织菱远去的身影,嘴角勾起笑。 他对她……有点兴趣。 ☆ ☆ ☆ 这夜,织菱坐在烛火旁,细心地绣着麒鳞帕子。 明天曹大爷就要回去了,她得赶在他回去前把帕子给绣好。 春桃姊为了想引起曹大爷的注意,所以要她绣一个特别的图样。毕竟曹大爷做的是织造业,要让他印象深刻,就得从这上头下手。 织菱微微一笑。 她其实很佩服春桃姊的心思,一般的家妓不停在外貌上下功夫,可她却决定由绣工这方面让曹大爷印象深刻。这帕子她已经偷偷绣了两天,但要在明早绣好还是有点赶,看来她今天得熬夜了。 半个时辰后,眼睛酸涩得让她不停眨眼,她停下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不行,今晚不能睡。 她放下帕子,走到屋外的水缸旁,将水舀进木桶内,拿出贴身的帕子洗脸洗手,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仰望夜空,黯淡得几乎没有一丝月光,她轻声叹息,将湿润的帕子滑过皓颈,拭去劳动了一天的汗水。 「真希望能好好洗个澡。」她喟叹一声。 当下人的没法天天沐浴,只能擦擦身子,不过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褪下腰带后,她拉开襟衣,把手上的帕子绕着颈项轻轻擦拭,沁凉的舒适感让她再次叹息出声。 今晚,安老爷请他到青楼饮酒作乐,那儿的姑娘美丽妖媚,不停在他身上磨蹭,他都能不动如山。 可这姑娘不过是脱下衣裳擦拭身子,却能引起他如此大的反应!女人的身体他没少见过,比她诱人的更不在少数,但他却从来没这么想要一个女人过。 为什么? 他盯着她曼妙的曲线,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感兴趣? 当她似叹息般的呻吟的声音传来时,他感到昂扬的欲望颤动了下…… 该死!他咬牙克制自己。 织菱停下动作,疑惑地四处张望着。 她好像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个念头让她惊慌地赶紧穿上衣物。 这儿是仆役房,不会有人来的,更何况都这么晚了…… 慌张地穿上衣物后,她喘息地望着四周,可黑暗让她看不到什么。 她轻轻地问了一声,「谁?有谁在那儿吗?」 没人回答。 她谨慎地移动着,小心摸索着来到屋子转角—— 没有任何身影。 她松口气,轻笑着自己的多疑。 织菱进屋后,一道黑影悄悄现身,燃烧的黑眸紧盯着窗边玲珑有致的身影,他告诉自己,他要得到她。 ☆ ☆ ☆ 翌日。 「难得来苏州,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安庆生惋惜地说:「怎么不多住几天?」 「家里还有些事得赶回去。」曹颖诀笑笑地说:「这几天叨扰了。」 「哪儿的话,我还恨不得曹老弟多住几日呢!」安庆生笑笑地说:「对了,在你走之前,我有个小礼物——」 「见笑了。」曹颖诀打断他的话,「我也正好想跟安老爷要份礼呢!」 他的话让安庆生愣了下,但立刻高兴地道:「你说你说。」 「不好意思,要让您见笑了,前些日子曹某在府上见了一名奴婢,心里欢喜,所以……」 「那容易。」安庆生一听大喜,立刻接话,「你早说嘛!小事一件,你要谁,直说没关系。」 「曹某不知道她的名字,劳烦安老爷将府上的奴婢都请来。」 安庆生又愣了下后才道:「是,当然。来人!」他唤了一名奴婢入大厅,要她传话下去,叫所有奴婢都到大厅来。 一刻钟后,所有奴婢都在前院集合,分三批进入大厅让曹颖诀好好审视看仔细。 这时,站在前院的春桃难掩兴奋之情。当她听说曹大爷看上府里的一名奴婢,她就知道自己的希望很大。 今儿个一早,她将织菱绣好的麒麟帕子拿去送给曹大爷时,他的眼神非常的不一样,又黑又亮的,她可以看得出他很喜欢,她乘机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意,希望能待在他身边,就算只是当个奴婢,她也心甘情愿。 曹大爷没有斥责她,反而露出一抹浅笑,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要她下去。这一个早上,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如今总算可以安下心了。 看着前两批进去的奴婢都走了出来,春桃忍不住露出了笑。她知道曹大爷肯定是要带她回去的。 「好紧张喔!」一旁的红杏抓着胸口。 春桃白她一眼,「有什么好紧张的?曹大爷不会看上你的,黄毛丫头。」 红杏噘起嘴,「春桃姊,你怎么这样说?黄毛丫头也会长大的啊!再过两年……不,一年,我就不是黄毛丫头了。」她挺起胸膛。 春桃瞄了眼她平坦的胸部,「我看难了。」 「怎么这么说嘛!」红杏抗议。 「该进去了。」前头有奴婢提醒的叫了一声。 顿时,交头接耳的奴婢们全都闭上嘴,兴奋又期待地走进大厅。 曹颖诀看着她们走进,才扫过一眼,他就知道织菱没有在其中,他有些讶异地挑起眉毛,不过嘴角却也同时勾起了笑。 那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果真避得彻底。他的笑意加深,对她愈来愈有兴趣了。 「怎么样?」安庆生问道:「是哪个奴婢?」 春桃挺起胸膛,嘴角泛着笑意。曹大爷对着她笑呢!看来她就要脱离这儿,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曹颖诀忽然皱起眉头,在十几个奴婢中来来回回走动,然后疑惑地摇摇头。 「奇怪,她并不在这里。」 一开始春桃没听明他的意思,直到他又摇头说了一次。 「我想要的姑娘不在这里面。」 「怎么可能?」安庆生讶异地说。 春桃惊讶地往前一步,忍不住开口,「曹大爷……」 曹颖诀瞄她一眼,「怎么?」 一接触到他冷淡的眼神,她整个人仿佛冻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奴婢没来吗?」安庆生问了身旁管理奴婢的奴监。 「这……」奴监在脑海中搜寻着。 曹颖诀瞥了眼红杏,故意道:「对了,我好像听见别的奴婢叫她……织……什么的……」 「织菱姊吗?」红杏忍不住接了话,一脸兴奋。 「好像是这个名字。」曹颖诀立刻道。 「是织菱姊啊!」红杏开心地叫了一声。 「还不去叫她过来。」安庆生斥责着。 「是,老爷。」红杏急忙跑出去。 「等等。」曹颖诀唤住她,交代着,「先别告诉她这件事,只叫她过来就是了。」 「是。」红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安庆生在一旁则是满脸纳闷。织菱?他府上有这样一个奴婢吗?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安庆生示意大厅上的奴婢们离开,各自去干活。 奴婢们行礼后走出大厅,一到厅外,一伙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有些询问织菱是谁,有些则是惋惜自己没被选上。 「听说曹大爷财大势大,他们府上奴婢的月银就比咱们多两、三倍。」 「是吗?」 赞叹声与惋惜声此起彼落,只有春桃一人在旁边气得几乎快要疯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除了跺脚外,她也莫可奈何,因为她知道大势已去。 过了一会儿,红杏拉着织菱走来。红杏一脸兴奋,脚步蹦跳蹦跳的,反观织菱则是一脸疑惑与不安。 红杏说老爷找她,却没说为什么找她,只说是好事,但她实在不明白会有什么好事? 她不停追问红杏,可红杏就只是笑,她不禁愈来愈不安。她很不想过来,但老爷的命令不能违抗,无奈之下她只能遵从。 到了厅外,仆人通报后,织菱才走了进去。 「老爷。」织菱福身行礼,头垂得低低的。 「你是织菱?」 「是。」她轻应一声。 「刚刚为什么没来?」安庆生不悦地问了一句。 织菱镇静地回道:「因为奴婢与曹大爷不曾见过面,所以才想不来应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是奴婢胡涂了,请老爷见谅。」 「嗯!」见她主动认错,安庆生也不再追究,「曹老弟,你看是她吗?」 织菱瞧着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莫名地,她开始紧张起来。 「抬起头来。」 低沉严肃的嗓音让她的胃又是一阵紧缩,她慢慢地抬起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一见到他俊朗的容貌,她的心不规则地跳动着。她一直以为奴婢们口中的「曹大爷」,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没想到如今一见,却是如此年轻。 他的年纪最多不超过三十,可眼神却非常犀利,眸子又黑又深邃,像一潭千年的古井,让人几乎要迷失在其中。 他有张非常好看的脸,不过他的表情太过严厉,以至于看起来有些不可亲近,即使他朝她勾起笑,却让她觉得不怀好意。 他的眼神令她莫名地心慌,她忍不住又低下了头。 「可是她?」安庆生问道。见了织菱的容貌后,他的疑惑有增无减。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奴婢,真的是她吗? 不可能是她吧! 「是。」 这简短的一个字让织菱的世界开始崩裂,她惊愕地抬起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曹颖诀。 然后她看到他缓慢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带着恶意的微笑。 第二章 马车急速地在大道上奔驰。 车上的人儿随着马车震动着,红杏兴奋地拉开布幔望着窗外,好奇地看着沿途的风光。 偶尔会听见她忽然惊奇地喊着:是兔子……啊!有蛇。 织菱端坐在红杏身旁,另一侧则坐着乐妓月莺。在安府虽然两人没见过面,不过织菱曾听其他婢女们说过月莺是乐妓中最受宠的。 不只有沉鱼落雁之貌,更是精通乐器,深受老爷与少爷们的喜爱。这次老爷忍痛将月莺送给曹颖诀,可见他有多重视与曹家合作的关系。 为了笼络曹颖诀,他除了一掷千金外,也尽量满足曹颖诀的各项需求,幸好他做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曹颖诀已经承诺会将苏州的织造厂交给他负责,而她成为他们利益交换下的一个牺牲品。 她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与曹颖诀连一面都没见过,他为何会知道她,而且还坚持要她不可? 她曾经试着要反对,希望能继续留在安府,可是老爷根本听不进她的话语,还说这是她天大的福气,要她快些回房收拾行囊。 正当她惊慌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时,曹颖诀忽然说道:「要织菱一下子离乡背井跟我这个陌生人走,心里难免无法接受,这样吧!你可以挑个好姊妹跟你一块儿走,我想,安老爷不会反对的。」 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表面上听起来是为她着想,但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好无聊喔!」红杏拉上布幔,打了个呵欠。 「想睡了?」织菱问道。 「嗯!我打个盹。」红杏微笑地将头靠在织菱的肩上。一开始看风景还挺有趣的,但看了一上午,她现在只觉得无聊。 望着红杏稚气的模样,织菱不由得叹了口气。红杏在她耳边吵着要跟她一块儿走,她只好也将她带上。 有时,她真羡慕红杏乐观的天性,好像什么事到她眼中都只剩好玩、有趣。 红杏睡着后,月莺忽然开口说道:「以后还希望织菱姊多关照。」 织菱诧异地转向她,「我……你为什么这么说?」 月莺微微一笑,「织菱姊是主子喜欢选上的,哪像我,是老爷硬把我送出去的。」 她带着讽刺的话语让织菱如芒在背,「不是这样的。」 「织菱姊不用顾忌我,我知道自己的地位。」 月莺依旧笑着,可那笑容却让织菱觉得像利剑一般,「你真的误会了,我不知道曹大爷为什么选了我?或许是见我可怜吧!也或者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 「是啊!」织菱点头,「我在外貌上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之处,比起你来更是天差地远,所以曹大爷绝不是因为美色而选上我的,至于琴棋书画,我更是一窍不通,除了识几个字、念过几年书外,我实在没有什么才能可言,曹大爷会选我,不过是想混淆老爷。」 「混淆老爷?」 「是啊!」织菱继续说道:「曹大爷一看就是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人,他选我不过就是想让老爷想破头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月莺看着她,说道:「就为了这个?」 织菱知道她一个字也不信,这也难怪,因为她的说法的确是有些难说服人。 「那你觉得曹大爷为什么要选我?」织菱反问。既然她不信,那就将问题丢给她自己吧! 「我哪知道是为了什么?」月莺耸了下肩,「反正你是曹大爷选上的,这点是事实。」 织菱垂下眼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只希望你以后有了好处,别忘了我。」月莺说道。 织菱觉得好累,不想再回话、再多做解释了,她沉默下来,眉头拧得更紧更深。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想到临走前春桃怨恨的眼神,她的胃不禁往下沉。她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一切,而她却连如何卷入的都不晓得。 为什么她想躲藏起来,不引起注意这么小小的奢求都无法如愿呢? 老天为什么连她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肯成全她? ☆ ☆ ☆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在傍晚时分投宿一家旅店,她们三个女人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曹颖诀与副手们则被安排在另外的两个房间。 用过晚膳后,织菱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拿出碎布开始绣些小东西,一边与红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话。 半个时辰后,敲门声响起,红杏立刻跑去开门。 「大少爷叫织菱过去。」曹家的手下站在门外。 织菱讶异地抬起头,应声道:「是。」然后心慌地收好绣布。 曹大爷找她什么事?终于要告诉她被挑中的原因了吗? 平心而论,她实在不想去见他,与他第一次见面,她就莫名地紧张,只希望能离他愈远愈好,可她也想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选她出安府,她根本不认识他呀! 走出房时,织菱能感觉到月莺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她心烦意乱地来到曹颖诀的房门口,深吸口气后才敲了下门。 「进来。」 「是。」 她推门而入,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内,听见屏风后传来低沉命令的嗓音。 「过来。」 「是。」她垂下头,慢慢地走向屏风。 一踱到屏风后,她就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她的新主人正赤裸着身子坐在浴桶内! 她的心差点跳出胸口,她不敢乱瞟,头垂得更低。 「再过来一点。」 「是。」她紧张地走过去,胸口激烈地跳动着,手心都要冒出冷汗了。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叫她过来呢? 「帮我擦背。」他说道。 「啊?」她吓了一大跳,抬起脸来,瞧见他赤裸的胸膛,又急忙地低下头去,「我……我……」镇定心神后,她赶紧道:「我粗手粗脚,怕惹大少爷不高兴,还是请月莺——」 「我不要别人,就要你服侍。」 「大少爷,我真的不会——」 「快点。」他再次打断她的话,皱下了眉头。 她实在想一口拒绝,但她知道她不能,因为他是主人,而她只是一个奴婢,他说什么她都得听从。她深吸口气,明白是躲不过了。 她垂着脸走到他身后,拿起旁边的布巾开始擦着他的颈项,一面在心中祈求上天不要让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用点力。」他闭上眼。 「是。」她开始加重力道,在他古铜色的肩上用力推着,专心地做着她的工作,眼睛不敢乱瞟。 两人有一段时间都没说话,他闭着眼享受她的抚触,感觉她的手指向下滑动,在他背上用力擦着。他的欲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但他不想操之过急而吓到她,所以他等待着她做完她的工作。 他踏出浴桶,说道:「转过身来。」 「大少爷……」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她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视线紧盯着地面。 不想让她再受惊吓,他抓了一条长布巾围在腰上,「过来。」他往床铺走去。 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抓着湿布。 「在我身旁坐下。」他坐在床沿。 「大少爷,请不要……」 他没再与她废话,失去耐心地将她扯过来。 她惊呼一声,踉跄地跌到他身上。他抱住她,她则全身颤抖地像掉入陷阱的小兔子。他没有试着安抚她,只是将她手上的湿布拿开,放到床边的小茶几上。 「大少爷,请你不要这样,求你放过我。」织菱惊慌地挣扎着,就算她再笨,也不会不明白他的企图。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他反问。「我就是要你。」 他的话像重锤一样将她打入地狱。 「不要!」她失控地叫喊一声,开始激烈地反抗。 他喝道:「别乱动,我不想伤了你,你没办法阻止我的。」他制止她的挣扎。 「求你不要这样,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有这件事……求你放过我吧!」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月莺……月莺她愿意……」 「我不要她。」他看着她陷入绝望的表情。 「为什么?」她掉下泪。 他抹去她的泪,「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了。」 她停住泪水,先是疑惑,然后才恍然大悟,「你……」昨晚果然有人在! 「没错,我看到你在擦身子。」他拉开她的外衣。 她再次挣扎,「不要。」 「我说过了,你没办法阻止我的。」他强硬地褪下她的外衣。 她闭上眼,像是认命了,泪水潜潸落下。她终究还是躲不过这种命运…… 他抱着她侧躺在床上,低头看着她泪湿的脸,他撩开她披散在脸庞的发丝,抬起她的下巴。 她睁开眼,泪水不停落下,牙齿紧咬着下唇。 他的拇指滑过她的嘴,「别伤了自己,都要咬出血了。」 她没说话,仍是紧咬着唇。她下定决心,若真躲不过,她就咬舌自尽。 他注视着她眸中一闪而逝的坚决表情,大概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要她动弹不得不是难事,但他不想这样,他在顷刻间做出了决定,夸张地打了一个呵欠后,说道:「睡吧!」他拉起棉被盖住她,顺手将床边的蜡烛给熄灭。 一时间,她有点搞不清状况,屋内暗下后,她仍是严阵以待,但他一直没再有任何动作。 怎么回事?他……他改变主意了吗? 可是她的小腹仍然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勃发的欲望,然而他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她给搞迷糊了。她该问他吗? 不,还是别问得好,她宁可就这样不动,也不想做任何刺激他的动作或言语。 当他的手轻抚她的腰时,她整个人再次僵住。 「你硬邦邦得像石头一样。」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头顶上。 「大少爷……」 「你放心,我不对你强来。」他抬起她的下巴,「今天晚上你可以安心睡觉。」 正当她松口气时,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的心悬在半空中。 「不过……」他故意停顿一下,「我要一点甜头。」 她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时,她的双唇已让他攫住,她惊喘一声,反射地想推开他。 「我不是柳下惠。」他在她嘴边呢喃,「今天晚上我可以不碰你,但我要一点甜头。」 「我不……」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他继续说道:「不要逼我改变主意,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不会让你寻死的,我可以点你的穴让你动弹不得,但我不想这么做。」 他的话让她心头一阵紧缩,粉拳紧握,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好。」 当他覆上她的嘴时,她僵硬着身子,呼吸急促,他的唇在她的唇上磨蹭着,不疾不徐,舔吮着她柔软粉红的双唇。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失去控制,将注意力集中在墙上,听着她愈来愈平稳的呼吸声。 看样子她快入睡了,赶了一天的路,再加上方才的恐惧与紧张,现在一放松下来,也难怪她会想睡。 「明天……」他抚摸她的背,沉声说道:「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第三章 第二天,织菱在马车里简直如坐针毡,她不时能感觉到月莺充满敌意的眼神,幸好车内还有红杏吱吱喳喳地讲个不停,否则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的心好乱,今天早上大少爷又对她做了一次羞人的事,她迷迷糊糊地让他吻醒,根本还搞不清状况,就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昨晚的事也再度上演,等她恢复理智后,羞愧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等她回房后,红杏追问她是不是跟曹大爷睡在一块儿,她红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月莺则是冷眼瞧她,一整个早上两人没说过几句话。 上了马车后,月莺自顾自地练习弹琴,不与她跟红杏交谈。中午时,他们在树林内一处空地吃干粮果腹,月莺缠着曹颖诀说话,身体半靠在他身上,织菱默默地吃着东西,一语不发。 傍晚时,他们终于进了城回到曹府,这巨大的府邸可让织菱与红杏都开了眼界。安家在苏州已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府宅自然气派,但没想到曹家更不得了,比起安宅还要大上一倍有余。 如果没人带路,恐怕会在里头迷路出不来呢! 他们才进府,管家已在门口等候,曹颖诀低声对他交代几句后,就又出了门。 「大少爷要我安插你们的住处。」杨丰益领着她们三人往前走,「曹府西边的院落有个乐妓坊。」他招手唤来一个奴婢,「月莺,你跟着她过去。」 月莺蹙了下眉心,「这是大少爷的意思吗?」 杨丰益看了月莺一眼,「是。」 月莺咬了下嘴唇,不再说话,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奴婢离开。 「红杏,你就到仆役房去,到那儿之后,会有人告诉你要做什么事。」他一样招来一位奴婢为红杏带路。 「织菱姊呢?」红杏问道。 「是啊!我是不是也一块儿去?」织菱紧张地问。 杨丰益露出微笑,「大少爷交代了,你以后服侍他一人就行了,等一下我会叫人带你去大少爷的院落。」 织菱一听,脸都白了。 红杏立刻问道:「管家,我可不可以也到大少爷的院落做奴婢?这样我就可以跟织菱姊作伴。」在这儿什么人也不认识,她会怕呀! 「等大少爷回来,我会问问看。」杨丰益的脸上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容。 红杏高兴地也露出笑,「好,谢谢你了,管家。」 「红杏。」织菱不想她走,她转向杨丰益,「我……我能不能先跟红杏到仆役房报到?」 杨丰益看出她的不安,点头说道:「可以。」 「谢谢你,管家。」织菱欠身行礼。 「不用客气。」杨丰益说道。 织菱带着不安的心与红杏往南院而去,确定红杏安置妥当后,她才与另一名奴婢云蕊一块儿来到曹颖诀的院落,一路上,她都能感觉到云蕊审视的眼光。 「宅子很大,你若想去哪儿,跟我说一声,免得迷路了。」云蕊说道。 「是。」织菱点头应了一声。 「过了这座桥就是云阁轩,大少爷住的地方。」 「是。」 「云阁轩的奴婢都是负责打扫的。」她领着织菱走进云阁轩,「这儿是书房,那边过去是竹林,最角落那间是茶水房,这间……」她推门走进屋内,「是大少爷的寝房。管家说不用派工作给你,你就先在这儿歇息吧!」 听见她话语中奚落的意味,织菱的头垂得更低,「是,多谢云蕊姊。」 「叫我云蕊就成了,姊字不敢当,我还比你小上一岁呢!不过在云阁轩里,我是最资深的。」云蕊的语气中有不可一世的味道。 「是。」织菱在心底叹口气,「不过我闲不住,还请你先指个工作给我吧!」 云蕊斜看她一眼,勾起嘴角,「那好吧!你先去打扫茶水间,昨儿个有个笨手笨脚的奴婢打翻了酥油,地上黏腻腻的。」 「是。」织菱立刻往茶水问走去。 云蕊偏头看着她走出去,心里疑惑着,大少爷为什么会收她到房里呢?容貌嘛不能说顶尖,顶多只能说是清秀可人,府里比她漂亮的奴婢多的是,大少爷却偏选了她当贴身奴婢,真让人想不通。 ☆ ☆ ☆ 打扫完茶水间,织菱接着打扫院子。云蕊也没阻止她,就让她劳动着。天色暗下后,管家的妹妹杨晴茹忽然来到云阁轩,见她在扫地,疑惑地瞄了云蕊一眼。 云蕊让她瞧得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道:「是她自己要做的,不是我叫她做的。」 织菱点头说道:「是我自己想做的。」 晴茹微笑道:「我有话跟你说,跟我出来。」 「是。」织菱将扫帚放到一旁,跟着她走出云阁轩。 「哥哥要我来看看你。」晴茹说道。 「看我?」织菱疑惑地问。 「他担心你初到这儿会让人欺负。」晴茹笑着说。 织菱讶异地看着她。 晴茹掩嘴而笑,「吓着你了?我是说笑的,云蕊虽然有些倔强与直冲,但不是个会使小手段的人,她就算欺压你,也会明着来。」 晴茹坦白的话语让织菱立刻对她有好感,「是。」 「不管在哪儿都一样,人只要在一个地方久了,资历深了,难免就要倚老卖老。」 「织菱明白。」她点头。 「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晴茹说道。 织菱轻声道:「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她笑着说:「你的个性倒挺静的。」 「织菱嘴拙,担心说错话。」织菱依旧轻声细语的。 晴茹看她低垂着眼,说道:「你这性子还真让人担心呢!」 织菱疑惑地抬起头。 晴茹笑问:「你今年几岁了?」 「十八。」 「我大你三岁,是这儿的老姑娘了,你叫我一声晴姊姊,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她爽朗的言语让织菱露出笑,「是,谢谢晴姊姊。」 「来,往这儿走。」她带织菱穿过院子。 「我们要去哪儿?」织菱疑问道。 「我还没跟你说吗?我真是胡涂了,这儿通往浴池。」 「浴池?」 「嗯!你们赶了两天的路,一定很疲累吧?洗洗身子会舒服些。」 听见这话,织菱露出了笑容。 「以后你要沐浴,就到这儿的浴池来。」晴茹领着她穿过小径。 织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奴婢们都在这儿净身吗?」这只是件小事,为何需要晴茹特地来告诉她? 「不是,这儿平时只有大少爷会来。」 织菱停下脚步,脸色发白。 见她神色不对,晴茹立即问道:「怎么了?」 「我想跟其他奴婢一起……」 「这是大少爷的意思。」晴茹看着她露出一闪而逝的惊慌,「大少爷刚回府,正准备用膳。」 织菱咬着下唇,「是大少爷要你过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好奇,才想过来看看。」她又补充道:「带你到这儿来,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想,你初到这儿一定很紧张,所以想让你泡个热泉,放松一下。」 「到这儿来我并不害怕。」到哪儿做奴婢都是一样的,她怕的是另一件事,「我只是想做好奴婢的本分,其他的不敢有奢想,也不想有,但是……命运由不得我做主。」 见她眉上浮现哀愁,晴茹想了一会儿才道:「大少爷从没收过贴身奴婢,你是第一个。」因此她才会好奇地过来瞧瞧。 织菱的头垂得更低,呢喃道:「我并不想做这第一个。」 晴茹叹口气,「这件事我帮不上忙,他是主子,我说不上话的。」 「我知道。」织菱低语。 「别愁了。」晴茹拍一下她的肩,希望她振作起来,「再愁也没用,这府里,做主的是大少爷,没有人能劝他改变主意。」 织菱在心底叹息一声,她心里明白他有多坚定,今早她又求了他一次,他还是无动于衷,甚至告诉她别做傻事,若她一心想死,他自然阻止不了她,毕竟他不可能一整天紧跟着她。 「但你最好想想这样值不值得?」 这句话在织菱心里泛起涟漪,而且愈来愈大,她想到了母亲,她不能抛下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她不能这样做…… 被卖到安府时,她曾在心中立过誓愿,她不会被这些苦难击倒的,因为她若倒下了,母亲还能依靠谁呢?为了母亲,她绝不能倒下,再怎么苦,她都要撑住。 这样转念一想,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也释怀许多。目前的困境她是挣脱不了了,所以除了随遇而安,她恐怕不能再为自己做些什么,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的。 ☆ ☆ ☆ 曹颖诀原以为一进房会见到织菱惊慌的表情,没想到却看到她静静地做着女红,听到他进屋的声响,她自椅上站了起来。 她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就像他第一次看见她在扫落叶时那样的安然自在。 他走到她面前,「你已经想通了?」 「是。」她简短地回答。 他慢慢勾起嘴角,「不求我了?」 她摇头,「大少爷说过,你不会改变主意的不是吗?」 「没错。」他抚上她的脸,「我很高兴你想通了。」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 她太过宁静的表情让他不悦,于是他毫无预警地抱起她,见她吓了一跳,他勾起笑。 将她抱到床上后,他迅速褪下两人的外衣。 「等一下,大少爷。」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他停下动作,「你说。」 她平静一下心情后才道:「我不做你的妾。」 他挑眉,「我没说要纳你为妾。」 「我知道,我只是想先把心里的话告诉大少爷。」 他有点兴趣了,「你继续说。」 「是。」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我……我不想受孕。」 她说完后,两人间有短暂的沉默,他的黑眸深奥难懂。 他的缄默让她忐忑不安,直到他允了她的条件。 「我会吩咐下人煎药给你吃。」 她松口气,抬起脸,他正巧凑近吻上她的嘴,「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他轻舔她的唇,「说不定我很快就厌倦你了。」 她在他的热吻下开始颤抖,「那……你会放我回苏州吗?」 他盯着她期待的眼神,没回答她的话。 「少了我一个奴婢,对你没有影响的不是吗?这儿的奴婢、家妓这么多,不缺我一个,如果你厌倦我了,你就放我回苏州好吗?」 「你这么想回安府?」他不悦地眯起眼。 「不是,我不回安府。」 「那你回苏州干嘛?」他抚摸她白皙的皓颈。 「我想回家。」她低语一声。 他注视着她,瞧见她眼底的渴望,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答应你。」 他的话让她绽出笑容,「谢谢你。」 如果能让她回到娘的身边,那么失去贞操也无足轻重了。 反正她原就打算今生不嫁,又何苦执著于此?只会让自己难受罢了。 笑容让她的五官看来更加温柔,惹人怜爱,他没发现自己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些银子。」 「我不需要银子。」她摇首。 「我说要给你,你就收下。」他皱眉。 她看着他,柔顺地点了下头,「好。」 「现在别再说话了。」他的手向下抚上她圆润的肩头。 「可是蜡烛——」床边的烛火闪动着,让她十分不自在,她希望像昨晚一样在黑暗中进行。 「我要看你。」他直接打断她的话语。 她的脸烧红起来。经过昨晚,她知道他不会在肉体上伤害她,所以已不再那么惧怕,但取而代之的却是羞怯。 他满意地看着她晕红的脸,张嘴亲吻她红嫩的双唇,一边脱下两人的衣裳。当他扯下贴身的肚兜与亵裤时,她的脸更红了。 他慢条斯理地吻她,像在品尝一道佳肴,然后撑起身子,从头到脚将她扫视了一遍。 第四章 少爷饶了我2 像是踏进了不知名的漩涡 愈是挣扎,却被卷得愈深 我到底该怎么做 才能从你的温情中全身而退…… 过了许久,织菱才从云端慢慢回来,但身体还是不停地颤抖着。她以为昨天经历到的感觉就是极致了,没想到却是小巫见大巫。 曹颖诀翻离她的身体,她顿时感觉到空气中散发的凉意,接着是身体满足过后,心中浮现的空虚感。 她试着放空脑袋,不去想任何事,却甩不开心底升起的羞耻感。她缓缓地转身背对着他,泪水溢出了眼眶。 察觉到她转过身去,他转头看着她雪白滑嫩的背,然后支起手肘,手掌撑着脸颊,欣赏她曲线优美的线条。当他伸手抚摸她腰臀柔美的弧度时,她颤动了下,本能地往床里头缩去。 见她想躲他,他故意将她揽到怀中,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身体。 「怎么了?」他的手在她胸前轻揉着。 她摇头,「我累了,想睡了。」 「你在哭?」她的声音有少许的鼻音。 她抹去脸颊的泪,低声道:「没有。」 他扳过她的身体,发现她未干的泪痕与充满水气的双眼。 「我讨厌女人只会哭。」他的拇指滑过她的眼角,拭去她的眼泪。 「如果大少爷是我,就会哭了。」她轻声地说。 她天真的话语让他微笑,「我倒不觉得。」 「如果我老是哭,大少爷就会对我厌烦了吧?」她问。 「你想用眼泪让我对你心生厌烦?」 「大少爷会吗?」 「你可以试试。」他顺着她的话说。 她点头,然后又摇头,「我没办法说哭就哭。」 「那就睡吧!」他发现自己耗费太多时间跟她讲话了,他一向不爱跟女人聊天。 「我可以去榻床上睡觉吗?」离床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比较小的榻床,通常是让人休憩,坐或卧都可以。 她的话让他心中莫名地冒上火。 「你故意要惹我生气吗?」他扣起她的下巴,让她瞧见他眼里的怒意。 她惊讶地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他望进她清澄的眼眸,「哪里好?」她拼命想逃离他的举动让他不高兴。 她可以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 「那……算了。」她不想惹火他,正想闭眼睡觉时,他忽然翻身到她身上,她充满疑惑地望向他。 「大少爷……」 他堵住她的小嘴,不想再听她说话。 她轻声喘息,在他的舌头钻进她口中时快速地眨了下眼,当她察觉到他硬挺的欲望时,诧异地望着他。 「大少爷……你……」 「你想去榻床睡我无所谓。」他分开她的腿,「不过你要先满足我再说。」 「可是刚刚……」 他挺入她的体内,她倒吸口气,身体因为不适而瑟缩了下。 ☆ ☆ ☆ 成了曹颖诀的侍寝奴婢后,不知不觉过了半月有余,这期间,织菱的生活起了很大的变化。 以前在安府时,天还没亮她就会起床洒扫,可现在却在日出后还想赖床,夜里曹颖诀贪得无厌的索求让她体力耗尽,根本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一大早就起床。 她总是在伺候他穿衣外出后,再回床上打个盹。一开始她为自己的懒散与怠惰不安,但几天后,她发现她那么早起床其实也无事可做,也就渐渐习惯睡回笼觉了。 现在她需要负责的地方只有曹颖诀的寝室,所以日子过得很优闲,偶尔她也会想帮帮其他人做些事,但她们的态度都很冷淡,似乎都不大欢迎她多事。 说起来都要怪曹颖诀,前些日子他突然早回来,正好撞见她跪在茶水间的地上擦拭汤水的脏污。 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只叫她起来别做了,要她回屋去换上干净的衣裳,那时她可以感觉到他好像不大高兴,她以为是她弄脏衣服的关系,没想到当天他就把云蕊逐出云阁轩。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解释是她自己要帮忙的,希望他不要将怒气发在云蕊身上。 没想到他却说:「我已经交代过云蕊你只负责我的屋子,不管是不是你自己要帮忙,她都不该让你做。我最讨厌有人违背我的命令。」 「那我也违背了你的命令,你把我赶出去好了。」 当时她对他很生气,所以说了这样一句话,结果他生气地重重处罚了她,第二天她差点就爬不起来,起床时骨头都要散了。 想到那天处罚的内容,织菱的脸立刻绯红一片。 「织菱姊?」 门口一道细小的叫唤声让织菱回过神来,她起身走到门口,瞧见小柳拿着一叠洗净的衣裳站在门槛边。 她伸手接过,「谢谢。」 「不会。」 瞧着小柳紧张地绞着双手站在门外,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小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是,我……那个……」 「怎么了?没关系,有事就说,还是你要进来说?」 「不用、不用。」小柳赶紧摇手,「我是……是有件事……」 「你说。」 小柳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说道:「织菱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跟大少爷求求情,让云蕊姊回来?」她恳求地看着织菱。 「我有跟大少爷说过,但是……」 「我拜托你了,织菱姊。」小柳忽然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织菱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拉她。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小柳双眼眨啊眨的,含着水气,「云蕊姊不是坏人,她不是要欺负你,你可不可以原谅她?」 「我没怪过她,是我自己想去茶水间擦地的,不关她的事。」织菱叹口气,「你快起来吧!」 「那你帮她求求情。」她拉着织菱的裙子,「云蕊姊……呜……」 「怎么了?别哭,进来说吧!」织菱拉起她。 「我不进去,大少爷会生气的。」她哭哭啼啼地道。 「他不会生气。」织菱将她拉进屋内,「是不是她发生什么事了?」 小柳哭着点头,「云蕊姊让人欺负了。」 「让人欺负?谁?」织菱疑惑地问。云蕊个性强悍,会让人欺负吗? 「她被调到厨房去帮忙,在那里,大家都当她是落水狗,因为是大少爷把她降到厨房的,所以有些势力眼的奴婢就欺负她,昨天她的手还被热油烫伤了,都烫出水泡了。」说完,小柳就哭花了脸。 织菱长长地叹口气,眉心紧紧拧着。 「云蕊姊虽然……有时候比较强悍,可是……她不是坏人,以前我刚来的时候,也让人欺负,都是她帮我的。」小柳抽抽噎噎地道。「我拜托你了,请你跟大少爷说一声,云蕊姊好可怜的。」 「你别哭。」织菱拿帕子擦她的脸,「这件事我会尽力,但是我不知道大少爷会不会听我的。」 「他会的,一定会的。」小柳紧握住她的手,「大少爷从来不收贴身奴婢的,他收了你,就表示你不一样,你一定要帮云蕊姊。」 「我会尽力。」织菱说道。 小柳抹去眼泪,「谢谢你。」 织菱忽然想到一个人,「能不能找晴茹姊?」 小柳摇头,「把云蕊姊调走是大少爷的意思,晴茹姊帮不上忙的。」 「至少能叫其他奴婢不要欺负云蕊。」织菱说道。 「她们表面上会答应,可是……私底下又会欺负人。」小柳红着眼说:「我以前也是这样的,白天不欺负你,可是晚上抢我的被子,不让我盖,我冷得差点死掉。」 织菱又是一声长叹,「我懂了,晚上大少爷回来,我会跟他说说看。」 「谢谢你,织菱姊。」小柳感动得又要哭了。 「唉!你先别谢我,一切都要看大少爷的意思。」她不敢给保证,万一希望落空,小柳会更失望。 「有织菱姊帮忙,一定行的。」小柳充满信心。 织菱则是苦笑一声,内心忐忑不安。 她虽然已经不怕曹颖诀了,但这不代表她说的话他就会听,如果他真的听得进她的话,一开始他就不会把云蕊赶出云阁轩。 再说,之前她也曾跟他提过能不能将红杏调到云阁轩,但他拒绝了,所以她真的怀疑她的话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小柳走后,她坐在床边摺衣裳,遇上有脱线或是磨损的地方,便顺手拿针线缝补。 偶尔她会停下来想着该怎么说服曹颖诀,但最后都只能摇头。她真的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等她将所有的衣服都缝补过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她点上灯,拿出书本阅读。小时候她念过几年书,识得一些字,但要看完一整本书而且明了其中的意思,还是太难了。 不过反正她时间很多,慢慢学习没关系。念了几页后,她听见开门的声响,连忙起身到门口迎人。 「大少爷。」她朝曹颖诀福个身。 「嗯!」他走进内室,瞧见桌上的书,随口问了一句,「在看什么?」 「唐代的传奇小说,可是有很多字都看不懂。」 他勾起笑,走到旁边的卧榻坐下。 她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有吗?」他喝口水。 她颔首。这看来是个好征兆,她应该现在提吗? 「过来。」他说了一声。 她柔顺地走到他面前。 他喜欢发号司令,所以只要顺着他的意思,通常就没问题。 他拉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头亲了下她的嘴,「下个月我要出一趟远门。」 她怔了下,「出远门?」 「大概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这么久。」她直觉地说。 她的话让他挑眉,「怎么,舍不得我吗?」 她又是一怔,「不是。」见他不高兴地眯起眼,她急忙改口,「是。」 他瞄她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哄。」 「不是……唉……」她叹口气,「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不想惹他不高兴。 他抚摸她的下巴,「那就什么都别说。」他拉开她的腰带。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什么事?」 「那个……」她微拧眉心,「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先听我说完?」 她的话让他好奇地挑起眉。 「你能不能把云蕊调回这儿?」 他沉下脸,「我说过她的事不要再提。」 「我知道,但是她在厨房受到其他人的欺负……」 「谁告诉你的?她吗?」 「不是。」她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你提这件事,但是我……我觉得很难过。」 「因为云蕊?」 她颔首,「我跟你说了好多遍,是我自己自愿去茶水间帮忙的,但你却把罪怪到云蕊身上。」 「我告诉过她,你只负责我屋内的事,她没好好地盯着你,就是没尽到职责。」他冷冷地说。 她看着他冷硬的表情,闷闷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严苛呢?」 「这是我做事的原则,没做到我交代的事,就要受惩处。」如果他不订下规炬,怎么管理手下的人? 「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可以调她回来了。」她立刻道:「她的手都烫伤了。」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见他没有让步的意思,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调回来也没关系,那……你至少出个声,别再让人欺负她了。」 「你很同情她?」 她点头,「你一出生就是主子的命,当然不明白做下人的难处与悲哀,你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大伙儿都听你号令,可我们每天战战兢兢地,生怕做错事,会挨打、挨骂、没饭吃、没被盖……」 「你在安府受人打骂过?」他问。 她摇首,「不是在安府。」 「在哪儿?」他又问。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若想要我让云蕊好过点,就老实回答我。」他盯着她的眼。 她叹口气,「是在我家。」 「你家?」 她点头,「我娘家里穷,所以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奴婢,后来……她让老爷……就是我爹给欺负了,结果怀上了我,娘就被收做小妾,可是夫人还是把她当作下人看,在人前羞辱她、打骂她,连下人也瞧不起她,对她不敬……」她沉默了,没再说下去。 虽然她企图说得很平静,但他还是能听出她话语中的颤抖。现在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对他说她不要做小妾,也不要受孕,因为她不想让她母亲的命运在自己身上重新上演。 这样说或许也不大对,因为她的确是步上了她母亲的后尘,他看上她,也强行夺走了她的贞操。 「你恨我强占了你?」他看着她,黑眸深奥难懂。 她低头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他恼火,「说话。」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很难过,只觉得自己好倒楣,为什么老天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什么都不跟人争,静静地躲在所有人的后面,可是老天却还是让我遭遇这样的事,现在……现在……」 见她又缄默不语,他催促道:「现在怎么样?」 她眨着双眼,小声道:「我不知道,在这里……比我待过的任何地方都好,你对我也很好。」 「我什么时候对你好了?」她的话再次让他恼火。他从来不对女人好的。 「你生气了?」 「把话说清楚。」他命令地说。 「你不会伤害我。」她说道。 「我不打女人的。」没必要这么做,他只要瞪一下,她们通常就会吓得半死,根本不需要其他恫吓的动作。 「在这里我觉得很安全,不需要担心。」她想到以前在家的日子,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夫人或是其他人找她跟母亲的麻烦。 「就这样?」他抬起她的脸。 「在这里比我以前的生活都要好,现在我不用再担心受怕……可是我却害了人。」 「你是说云蕊?」他挑眉。 她点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别人的话,我也不是要说服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做下人的有下人的苦,我们的天就是主子,你们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如果遇上好的主人,那是一辈子的福气,若是遇上不好的,这条命就系在主人手上,一不如意就是打骂,就算被活活打死,也只能自认倒楣,只盼着下辈子能够重新来过,出生在好人家的家里。这种苦你是不会懂的。」 他抚过她的脸,「我倒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她摇头,「我嘴很笨的,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怎么会到安府做奴婢的?」他转个话题。 第五章 织菱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爹做生意失败,家里需要钱,所以……」 「他就把你卖了?」怒火毫无预警地窜起,当曹颖诀察觉自己动怒时,还愣了一下。 他的情绪似乎很容易受到她的影响。 「爹没有这个意思,是夫人的意思。我没关系,我只要求他们分一点钱给我娘。」她轻拧眉心。 「你太天真了,说不定他们根本不会把钱给你娘。」 「我知道。」她叹口气,「我在走之前,请了邻居来做公证,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褪下她的衣裳。 「大少爷……」 他半躺在榻上,让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你跟我说这一大串,就是想要我把云蕊调回来。」 「就算不调回来,也请你不要让其他奴婢欺负她。」她诚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只要我下了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 「大少爷……」 「不过这是小事,要我改变心意也不是不可能。」他看着她的双眸闪过一丝少有的激动。 「谢谢你……」 「我还没答应。」他抚摸她柔软的嘴。 她眸中的火花又灭了下来。 「要改变我的心意不难,要看你的表现。」 她怔住,「我的表现?」 「没错。」他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只要你让我满意了,我可以把她调回来。」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在床上让我满意了,我就照你的意思把她调回来。」 她的脸在一瞬间染成艳红,他笑着将双手枕在脑后。 「你考虑看看。」他闭上眼睛,让她慢慢思考。 织菱的脸愈来愈红。他……他根本是故意的,故意要整她。她羞恼得想离开榻床,但一想到云蕊,她踌躇起来。 「可不可以……别的条件?」她小声地问。 他没回答,依旧闭着眼休息。 她拧紧眉心,不知道要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在他快失去耐性时,她开口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让你满意?」 他睁开眼,黑眸已燃起欲火,「那就看你的诚意。」 「我……」她面露为难之色,又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说道:「好……好吧!我答应。」 他满意地微笑着,等待她进一步的行动,却见她手足无措地坐着,动也不动。他又等了一下子,最后不耐烦地说了句,「我要睡着了。」 「好。」她紧张地终于有了动作。 他看着她开始脱他的衣服,脱下外衣后,她还小心地摺整齐放在一旁,接着是白色的单衣,他赤裸的胸膛一露在外,她的脸就起了红晕。 见她又没动作,他没耐心地提醒一句,「快点。」 「是。」她脱下他的靴子,然后决定先把长裤留着。 接着她褪下自己的衣裳,正打算摺好摆在旁边时,他不耐烦地丢开她的衣服。 ☆ ☆ ☆ 过了许久,她的意识才慢慢恢复运作,她慵懒地眨着眼,感觉他的手掌在她身上爱抚着。 她磨蹭他的颈肩,贴紧他精壮的身体,「大少爷,谢谢你。」 他的手停了下来,「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云蕊回来。」她轻声地说。 他抬起她的脸,「不用谢我,我说了,你让我满意,我就让她回来。」 她的脸又红了,「我真不懂大少爷。」 「什么意思?」 「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又很难说话。」 他勾起笑。 「我见过不少人,可大少爷却是最难懂的。」 「你很会察言观色吧?」 她看着他,点点头,「从小到大在人的脸色下过日子,所以养成了习惯。」 「因为察言观色这本事,你大概躲过不少麻烦吧!」他的右腿挤进她的两腿间,手掌在她滑嫩的大腿上游移。 她点头。 「举个例让我听听。」他的好奇心被勾起。 她诧异地看着他,一会儿才道:「我在安府大厅看到大少爷的时候很害怕。」 「为什么?」他记得当天自己还特意露出笑。 「我说不上来,就是不太寻常,那时大少爷的眼神好像逮着老鼠的猫。」 她的形容让他难得地笑出声,「说下去。」 「后来大少爷果然对我……」她没再说下去。 「就算重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还是会带你走。」他移动臀部,让她感受他重燃的欲望。 她轻声叹息,粉颊升起红晕。 肉体上,他从没虐待过她,也不曾对她咆哮过,只是冷冷的、淡淡的,但交欢时又极其热情。 一开始她很怕他,怕他伤害她,但现在她又担心他对她太好,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无所适从。 最近她总在无意间会想起他,刺绣时、打扫屋内时,甚至在看书时,他的脸也会忽然浮现在她眼前……她愈想愈害怕,她不想与他有感情的牵扯啊! 「你真的不恨我?」他盯着她的眼,臀部缓慢地动着。 「不……」她摇头,眼神开始因情欲而迷蒙,「我只是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大少爷到底……到底在想什么。」她喘息。 「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先是点头,但又摇头,「我不知道。」 她想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又怕了解后,对他的观感会受影响。 肉体上,她敌不过他,成了他的人、他的禁脔,她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所以她希望在心理上能与他保持某种距离。 但她现在却愈来愈害怕自己已经越过了那条线,她不想连心也失去啊! 他沙哑的嘶吼着,在她温暖潮湿的体内释放自己,当他恢复气力移动时,发现她已经昏睡过去。 他撑起手肘观看她安详的睡脸,没察觉自己露出微笑,甚至温柔地拂开她颊边的湿发。 她在睡梦中像小猫一般地磨蹭他的手,他唇边的笑意加深,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 ☆ ☆ 云蕊被调回云阁轩后,日子并没有什么改变,织菱还是跟以前一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刺绣、看书。 云蕊见到她,依旧不友善,有时甚至当她不存在,见到她也不会打招呼。她从小到大已经习惯被忽略与排挤,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真正让她困扰的,是曹夫人突然在两天后的下午出现在云阁轩。 「夫人。」织菱藏起惊讶之色,规炬地朝她福身。 「你就是织菱?」 「是。」 曹夫人沈翠绢跨进屋内,身边跟着贴身奴婢牡丹,织菱则是在她们进门后才跟着入内。 沈翠绢走到椅旁坐下,先是上下地打量织菱后才道:「把头抬起来。」 「是。」织菱抬起下巴,与她四目相接。 夫人看起来很年轻,容貌也很艳丽,不过与曹颖诀倒看不出有相像之处。大少爷大概长得像父亲吧!织菱猜测着。 沈翠绢细细打量眼前的奴婢。长得还算秀气可人,姿色也算中等,不过这样的容貌在曹府里要多少有多少,没想到颖诀会选了个这样的奴婢在身边。 半个月前她就听下人说颖诀在外头收了个侍寝的奴婢回来,当时她尽管有些讶异,但也只当耳边风吹过,没放在心上。 虽说颖诀不曾收过侍寝奴婢,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有这个念头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此织菱进府半月有余,她也不曾想过要见她一面,不过现在不同了。 她听下人说颖诀听了织菱的劝说后,将云蕊由厨房又调了回来,而这可就不寻常了。 「你是从苏州来的?」 「是。」织菱恭敬地回答。 「在这儿还习惯吗?」 「习惯。」 「我之前就想见你了。」 她的话让织菱戒慎惶恐,不明白为何夫人会想见她?她不过是个小小奴婢,就算要见她,只要交代一声就行,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呢? 「大少爷待你可好?」沈翠绢试探地问了一句。 「大少爷待奴婢很好。」织菱公心地回答。 「那就好。」沈翠绢微微一笑,「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几个兄弟姊妹?」 织菱不想说得太钜细靡遗,便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兄弟姊妹,与母亲相依为命。」 她会告诉大少爷自己的背景,是为了改变他的心意,希望他能将云蕊调回,但面对夫人,她却不想说得太详细。 夫人的意图,到现在她还不清楚,所以她不想让自己像白纸一样摊在她面前。 「这样啊……」沈翠绢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问题。 织菱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为何,只能不停回答她的问话。 就这样,在一来一往间,沈翠绢已大致将她的身家背景问了清楚。 当然,这其中织菱隐瞒了一些事,因此沈翠绢得到的答案大都是真假参半。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会选你?」沈翠绢惊讶地问。 「是。」织菱简短地应了一声。 虽然大少爷曾说过他是因为见到她的身体而想要她,但她其实半信半疑。月莺比她更漂亮,身材比她更玲珑有致,照理说大少爷应该会更心动才是。 沈翠绢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大少爷在想什么还真是令人猜不透。」 织菱疑惑地蹙下眉头。她总觉得夫人每次在谈起大少爷时,都有一种疏离感,她为什么在讲自己的儿子时,要用「大少爷」三个字呢?这不是显得很生疏吗? 「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大少爷才会把你收在身边。」 「奴婢很平凡,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织菱摇头。 「你也别这么谦虚。」沈翠绢笑着说:「能跟在大少爷身边,也算是你的福气。」 织菱在心里苦笑一声,没有回话。 「既然大少爷这么喜欢你,不如由我做主,让你进门当个妾室,有了名分……」 「不,夫人请不要。」察觉自己过于激动,织菱连忙缓下语气,「奴婢不敢有这种奢想,多谢夫人好意。」 她的反应让沈翠绢诧异,「我这可是好意。」 「是,奴婢知道。」织菱的姿态摆得更低,她并不想得罪夫人,「奴婢……答应过大少爷,不能有这份奢想。」她抬出曹颖诀当藉口,「他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说一就是一,更不喜欢受人摆布,若是夫人提了这事,大少爷必定会以为是奴婢不知足,到时奴婢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她的话果然让沈翠绢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道:「说得也是,大少爷是这个脾气没错。」 「是啊!」织菱点头附和,「夫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沈翠绢瞧着她,「在他身边,你倒也是战战兢兢的。」 「是。」 「嗯……」沈翠绢又沉吟一会儿才道:「那我就不提了。」 「谢夫人。」 又聊几句后,沈翠绢才离开。直到她走后,织菱还是弄不清她所为何来?单纯来看她吗? 她区区一个奴婢,夫人何需如此劳师动众呢?愈想她愈是心慌,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漩涡里,怎样都挣脱不开来。 她端起沈翠绢用过的茶碗正准备拿到茶水间洗涤时,云蕊拿着托盘走了进来。 「不劳你动手,我来就行了。」云蕊见她拿着茶碗,伸手取过她手上的杯子放在托盘上。 织菱还没想到该说什么,云蕊紧接着又说了,「你还是待在这儿什么都别做得好,免得大少爷知道了又不一高兴,以为我虐待你。」 她酸溜的话语让织菱拧下眉心。 没给她回话的机会,云蕊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后,又回首凉凉地补述着,「对了,别想着夫人来看你就沾沾自喜,她不过是来看你有几两重,掂掂你的斤两,你最好别指望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大少爷的婚事可是已经订下了,而且还是夫人极力促成的,对象就是夫人的外甥女。」 织菱露出诧异的眼神。原来夫人来见她是想秤秤她的斤两,看看她会不会对这件亲事带来威胁。 亲事……她没察觉自己的心揪了一下,胸口泛疼,有些难以呼吸,她不敢去分析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烦躁的将这种感觉压下。 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心中的不安再度扩大,她开始觉得自己踏进了不知名的漩涡,愈是挣扎着想逃开,却被卷得愈深。 她深叹口气,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呢? 第六章 「颖诀哥。」 秦茉香奔跑进屋,俏丽的身影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翠绿的襦裙在她奔跑时随风扬起,露出白玉般的足踝。 瓜子脸上是黑白分明的双眼与如菱的红唇,颊上则是艳丽的粉红,虽然今年已有十七岁,但个性仍显得十分孩子气。 原在清点货单的曹颖诀抬起头,看着她跑进屋。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他的双手交叠着,声音不冷不热。 「我听……」她忽然收口,发现屋内还有另一人在,「王叔。」她大声呼唤。 王武笑着摸了下山羊胡,「茉香姑娘还是这么有朝气。」他由椅上起身,「你们小俩口说说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秦茉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我一会儿再过来,你们先谈。」 阿姨说了她好几次,要她性子不要这么急,可她就是改不过来。 王武笑道:「不需要,我跟大当家已经说完话了。」他朝曹颖诀点个头,就走了出去。 秦茉香歉然地对曹颖诀吐了下舌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你收了一个奴婢?」她皱着眉头。 曹颖诀也不闪避,微笑地点头,「是啊!」他无需猜,也知道她是从哪儿听说的,一定是后娘告诉她的。 他的生母在他五岁时病逝,父亲续弦再娶,而秦茉香就是后娘沈翠绢的外甥女。 「你……」她涨红脸,「你怎么可以这样!」 「订婚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这个人任性得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 「我还跟你说过就算娶了你,我也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他的口气仍是不疾不徐的。 他的话让秦茉香一时哑口无言。他是跟她说过这些话没错,可是…… 「可是你都还没娶我进门,怎么可以这样?」尽管他是说过那些话,但她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 颖诀哥对女人一向可有可无,若即若离,这些年来也没见他迷上哪个女人,所以当时她并未把他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只当作是他想拒婚的一个藉口。 「这跟娶你进门有什么关系?」他反问。 秦茉香再次哑然。 看着她又急又气,曹颖诀挑起剑眉,「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如果你没法接受,婚事可以取消。」 「我才不要。」秦茉香倔强地说。她就是喜欢他嘛! 「那我也没办法。」他耸耸肩。 秦茉香不高兴地在椅上坐下,瞟了他一眼,「她有什么特别的?她比我漂亮吗?」 曹颖诀微微一笑,「不,她没你好看。」想到织菱,他的表情莫名地柔和下来。 「那你为什么……」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他靠向椅背,「这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 「为什么?」 「你可以去见见她,看我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身边。」 「你喜欢她?」她的话中透露着酸意。 曹颖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了话题道:「我还有事要忙。」他低头瞄了眼手上的出货单。 秦茉香走到他身边,「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颖诀哥。」 「我们以前不是说过了吗?」他抬头看她一眼,「我对你就跟对其他女人一样,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我这个人冷血得很,除了我自己,谁也不会喜欢。」 秦茉香瘪下嘴,「真无情。」 曹颖诀勾起笑,「你若是想解除婚约,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我才不放过你。」秦茉香不认输地说:「再三个月我就满十八岁了,到时我可就是你的妻子了。」 他们的婚期就订在她十八岁那天。 见她信心满满、趾高气扬的模样,他没多加评论,只是将注意力移回桌上的货单上。 「可以让我处理公事了吧?」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嘲讽。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正好与要进来的二少爷曹觐泽打了照面。 「茉香,怎么来了?」曹觐泽微笑地打招呼。 「二表哥。」秦茉香也打声招呼。 「来看大表哥?」曹觐泽笑问。 被猜中心事,秦茉香害羞地一笑,「没有,正好路过这儿,所以进来看看。我走了。」 「不多待会儿?」曹觐泽问。 「不了,还有事。」她走出屋外,赶忙溜走。二表哥最爱糗人,再待下去准让他取笑。 曹觐泽笑说:「看到茉香让我想到一件事,娘说也该到秦家下聘了。」 「交给媒人去办吧!」曹颖诀示意他坐下,不想在婚事上打转,于是将话题转到生意上去。 两兄弟讨论着近日江南多雨,恐会影响蚕丝的品质,偶尔,曹颖诀会想到茉香的问话:她有什么特别的?她比我漂亮吗? 这也是他最近不停问自己的问题,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对织菱愈来愈在意,也愈来愈悬念,他甚至想过下个月到外地谈生意时,带着她一块儿去。 他扯了下嘴角,这对他来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他一向觉得女人跟在身边只会碍手碍脚,现在却想把她带在身边。 前几天他甚至为了她将云蕊调回来,这也是他首次为一个女人改变心意。他原本可以拒绝的,但见她失望,他就忍不住想逗她开心些。 他皱下眉头,禁不住也问了自己一句——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 ☆ ☆ ☆ 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那个人还故意隐藏起自己,那就更教人费疑猜。 曹颖诀给织菱的感觉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绪。 来曹府半月有余,她不曾出过云阁轩,若是换作其他人,大概会闷得发疯,然而她却怡然自得,闲暇时看看书、听听鸟叫、赏花儿、刺绣、整理房子,这些就够她打发时间了。 可她今天却破了例,走出云阁轩与曹家的主子们共处一室,若是能让她选择,她是绝不想来的,但做决定的不是她,而是曹颖诀。 除了曹颖诀外,在场的还有夫人与另外两位公子,更教她讶异的是曹颖诀的未婚妻秦茉香也在一旁。 「今天的菜好像特别丰盛。」曹颖诀说道。 织菱站在曹颖诀身后,感觉到秦茉香的目光老往她身上转。 沈翠绢立刻道:「今天是佑龙的生辰,所以我叫厨子多煮两道菜。」 曹颖诀转向三弟,笑道:「大哥真是忙昏头了,竟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 曹佑龙笑道:「大哥不用在意,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今天正好满十五岁,嘴上的两颗小虎牙,让他笑起来显得特别开朗。 「你想要什么礼物?」曹颖诀问道。「送你两只蟋蟀怎么样?」 「好啊!」曹佑龙高兴地点头。他平时就喜欢与人斗蟋蟀,这个礼物正中他的下怀。 「别太宠他了。」沈翠绢对曹颖诀说道。 「一年一次,没什么关系,不过……」曹颖诀转向三弟,「可别玩物丧志。」 「知道。」曹佑龙点头。 「可别嘴上说说而已。」曹觐泽摸摸弟弟的头,「你最近可玩疯了。」 「二哥,你就别揭我疮疤了,给我留点面子。今天我可是寿星,有这样损寿星的吗?」曹佑龙故作正经地说。 他的话让大伙儿都笑了出来,织菱也露出笑。这三少爷还真可爱。 一顿饭下来,一家子也算和乐融融,织菱在曹颖诀身边服侍着,一会儿为他剥虾,一会儿为他斟酒。 「也给我斟一些。」秦茉香忽然说道。 「你什么时候学喝酒了?」曹觐泽笑问。 「这阵子才开始的。今天是佑龙的生辰,喝点酒也不为过吧!」她朝织菱说了句,「快啊!发什么愣?」 「是。」织菱取了一个酒杯为她斟满酒。 「行不行?可别喝醉了。」沈翠绢说道。 「阿姨,别小看我了,这一点酒才不会醉呢!」秦茉香一口喝干,「再斟。」 织菱又为她倒酒。 「别喝这么急……大少爷,你也劝劝她。」沈翠绢担心地说道。 「才两杯而已,阿姨,别大惊小怪了。」秦茉香取笑道。 曹颖诀勾起嘴角,「照你这种速度,再几杯就醉了,要喝改天再喝个痛快吧!」 「怎么连你也把我瞧扁了?」秦茉香瞠了曹颖诀一眼。 「表姊,酒可是穿肠毒药,少喝为妙。」曹佑龙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你人小鬼大。」秦茉香笑着反击。 众人又是一笑,片刻后,见大伙儿都吃饱了,沈翠绢要奴婢们将饭菜撤下,府上的乐妓则在这时登场,为寿星演奏乐曲。 织菱发现月莺也在列中,这是她们进曹府后第一次碰面,月莺看来还是一样美艳动人,琴艺与歌声更是出众。 一曲完毕,织菱注意到曹觐泽拍掌拍得用力,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月莺,秦茉香则是热烈地与曹颖诀说着话,两人看来十分亲昵。 站在这个喧闹的大厅中,织菱忽然有种孤寂之感。她不明白大少爷为何要她在这个场合出席? 他明知她宁可躲在房中刺绣、看书,却硬是要她跟在身边。她在心里叹口气,大少爷的作法让她十分困惑。 他是故意为难她,还是有其他用意呢? 「累吗?要不要坐着?」曹颖诀忽然回头问了她一句。 她一怔,急忙道:「不,不用了,谢谢大少爷。」 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听见曹颖诀关爱的语气,秦茉香心里十分不痛快,「你还挺疼她的嘛!」 曹颖诀微笑,「会吗?」他摸了摸下巴,「或许有一点吧!」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秦茉香嘴角垮了下来,织菱则是一阵惶恐。大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呢? 「哼!」秦茉香生气地转过头去。 织菱在曹颖诀眸中瞧见一抹捉弄的笑意,她心头一紧,大概有些明白了。 ☆ ☆ ☆ 这夜,欢爱过后,织菱背过身,缓缓地往墙边移去。她抱紧被子,疲倦地闭上双眼。 「怎么了?想去哪儿?」他伸手将她拉回怀中。 「没有,我只是想睡了。」她耳语地说。 他抬起她的下巴,「想什么?」 「没有。」她低垂眼睑。 「没什么的话,为什么不看我?」他轻抚她的下巴。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大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呢?」 「怎样?」他的手指在她的颈肩滑动。 「为什么要我出席那个场合?」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整天闷在房里不好。」 「我在那儿反而不好。」 「谁说的?」他的拇指抚过她的眉眼间。 她抬起眼,注视着他黑眸中那抹熟悉的嘲讽。 「大少爷有真正在乎的人吗?」 她的问题让他一愣,但随即又恢复淡然无所谓的表情,「为什么这么问?」 「大少爷谁也不在乎。」她叹口气,垂下视线,「夫人不是大少爷的亲生母亲对吗?」 「她告诉你的?」他知道后娘今天有来找过织菱,也一直在等她主动提起这件事。 她摇头,「我从别处听来的。」是小柳告诉她的,「夫人叫你大少爷。」 「怎么样?」他不明白她的重点。 她又叹口气,「她怕你。」 「你倒挺会察言观色的。」他扫起她的下颚。 「这是最基本的,若不机伶点,就要吃苦头。」 「告诉我,你观察到了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不想做大少爷的棋子。」她幽幽地说。 「棋子?」 她点头,「大少爷大概觉得摆弄人很好玩吧!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喟叹一声又想转过身去,他却不让,紧紧地扣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她瞧见他露出了笑。 她的心莫名地刺疼了下。 「你说我摆弄人?」他勾着笑,黑眸里闪过一丝兴味。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秦小姐也在场,你何必要我也出席呢?」 「你嫉妒?」 「这话大少爷该去问秦小姐。」她叹息,「我不知道大少爷到底想怎么样,也不想管,只求你不要将我卷进这个漩涡里。与秦小姐成亲后,你就让我回苏州吧!」 「若我不呢?」 「大少爷答应过……」 「我答应的是——若我厌倦了你,就让你回去。」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难过地咬住下唇,「你这样捉弄人有什么好处呢?只是为了开心吗?」 他难得笑出声,「你觉得我在捉弄人?」 「大少爷总是这样,不回答问题。」她叹气,「你若喜欢这样,我也管不了,只求你别把我放在你的棋盘上。」 他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被他瞧得心慌,低下了头,不由得又在心中长叹一声。为什么老天爷会让她遇上如此奇怪的主子呢? 他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你的观察让我印象深刻。」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喃。 「大少爷……」 「后娘来找过你?」既然她不提这件事,就由他来提。 她的叹息声在他耳边绕着,「是。」 「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她拧着眉心,「夫人只是好奇,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少爷会选我。」至于夫人提议让她做妾的事,她则略过不提。 「她大概是认为你会威胁到茉香吧!」 「夫人想太多了,我没有这等本事。」 「你太小看自己了,或许你就有这个本事。」他别有深意地说。 她惊讶地望向他,「大少爷别说笑了。」 「我什么时候说笑了?」他挑眉。 他的话让她一阵惊惶。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以拇指摩娑她的下巴。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的意思是……喜欢她吗? 他勾起笑,逼近她,「怎么?你不喜欢我对你特别吗?」 她惊慌地摇头,「大少爷别捉弄我了。」 他恶意地咬着她的嘴,「你又不特别漂亮,我为什么就特别想要你?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她慌张地想推开他。 「说不定我喜欢上你了。」 第七章 少爷饶了我3 原以为自己与幸福无缘 于是冷情的看待世间所有的一切 没想到老天爷却没将我遗忘 让最爱我的你,陪在我身边…… 织菱瞪大双眼,她吃惊的表情让曹颖诀大笑。 她这副惊恐的模样若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他说的是要她的命而不是喜欢她呢! 见他大笑,知道他在寻她开心,她不觉得松了口气,可是心底某个地方又觉得有些失落。 惊觉到自己复杂的心绪,她慌张地想别过身去。 「又想躲哪儿去?」他翻身压住她,不让她动。 「大少爷别再寻我开心了。」她心慌地说。 「我说喜欢你,你却说我寻你开心?」他拉起她柔细的黑发在指问摩娑着。 「喜欢人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她心慌意乱的模样让他嘴角扬笑。 「大少爷有将我放在心上吗?」她努力吸着气镇定自己。 她的话让他收起笑容。 她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喜欢便是希望对方好,对方快乐自己也快乐,大少爷对我有这样的感觉吗?」 他静静地听她继续说着。 「大少爷没有这样的感觉对吗?大少爷根本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 她的话让他恼火,「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 见他表情冷下,她的心脏开始狂跳,「我……我说错话了。」 她垂下眼,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说了那些话。 「看着我。」他命令道。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气后才抬眼看他。 「把你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他扣着她的下巴。 「我没话可说了。」 他猛然低头攫住她的嘴,狠狠地吻着,她因为疼痛而轻声呻吟,但没有反抗。 他像是要吞噬她一般,彻底地蹂躏着她的唇,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抓住他的手臂,想挣脱他的粗暴,他才抬起头饶过她。 「起初想知道,可是现在却害怕知道。」 「解释清楚。」 「如果知道大少爷在想什么,我就比较能弄清该怎么跟你相处,拿捏好分寸,但是现在……」 见她眼神犹豫,他催促道:「现在怎么样?」 「现在知道了,却更害怕。」 她的话让他的笑容再次回到脸上,「怎么说?」 「大少爷喜欢掌控每一个人,周遭的人会有什么反应都在你的预料中。或许大少爷觉得很有趣,可是我却不想膛这淌浑水,我不想探究大少爷的想法,只想平静的过日子。」她面露忧愁。 「如果我就是不想让你平静的过日子呢?」他不喜欢她一个人静静地躲在角落,好像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他就是看不惯她这种疏离的态度,他就是要她一块儿卷进来。 他的话让她再次升起惊惶之感,「大少爷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呢?」 「你来告诉我。」他低头亲吻她的嘴,这次他温柔的吸吮着,「告诉我为什么要为难你?」 当他恢复气力,翻身到一旁时,她已经累得进入梦乡,他屈手枕在脑后,双眼在黑暗中若有所思。 当她呓语着翻过身时,他转向她,手掌滑过她微湿的背部。 原以为会很快厌倦她,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他却仍将她留在身边,为什么呢? 他也这样问过自己,难道他真的对她动了情吗? 但这不可能,因为一点道理也没有,她没有特殊的才艺也没有倾城的美貌,他喜欢她什么? 再说,他一向对这种情情爱爱没兴趣,不过他不否认她是所有女人当中,他还能说上话,也喜欢听她说话的女人。 见她在睡梦中也往角落缩去,他大手一伸,不悦地将她揽回怀中。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呢? 他在黑暗中不断省思这个问题,最后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 ☆ ☆ 「织菱姊,你看,这个簪子好漂亮。」红杏兴奋地说着。 「那可是和阗玉啊!」小贩热切地解说着,「戴在姑娘们的头上高贵大方,而且高贵不贵,只要几文钱而已。」 织菱问道:「你想买吗?」她刚到驿馆寄信,给母亲捎点讯息。 「我哪有钱啊!」红杏摇头。 「那我们走吧!」织菱对热情的小贩摇摇头,往前走去。 「织菱姊,你不买点什么东西吗?」 「我用不着。」织菱说道。 「难得出来,怎么不买买东西?」 「府里什么都有。」织菱微笑地问:「你有想要买的东西?」 「很多,可是我没钱。」红杏叹气。 「若是不太贵,我能买给你。」织菱说道。大少爷有给她一些零花钱。 「真的吗?」红杏大喜,在街上穿梭着,想找出自己最想要买的东西。 「慢一点。」织菱在后头快步走着,「不用这么急。」 就在这时,织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有没有长眼啊!」 织菱还没反应过来,一巴掌就甩在她的脸上,她让这个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摔在地上。 她抚着烧烫的脸看去,脸色倏地一白——是秦茉香。 「哎呀!」秦茉香讶异地看着她,「原来是你,我还想说是哪家的奴婢这样没规炬,在大街上乱跑乱窜地撞人。」 「秦小姐。」织菱低下头,朝她行礼福身。 「没打疼你吧?」秦茉香上前关心地问了一句。「我心里冒火,一时没瞧清,就这样打了下去,没打疼你吧?」 「没有。」织菱赶紧摇头。 这时在前头的红杏见织菱没跟上来,急忙回头找人。 「织菱姊……咦?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你?」红杏疑问。 「没什么。」织菱朝她摇头。 「还说没有?都红了,是谁打人?」红杏生气地喊。 「我打的。」秦茉香出了声。 红杏转向她,气道:「姑娘为什么打人?」 「红杏。」织菱连忙拉住红杏,小声道:「她是大少爷的未婚妻。」 原本一肚子火的红杏听到这句话,讶异地睁大眼。 「你也是曹家的奴婢吧?怎么?不认得我吗?」秦茉香不高兴地说。 织菱连忙道:「红杏没见过秦小姐,请秦小姐不要见怪。」她示意红杏赶紧行礼。 「秦小姐好。」红杏喊得不甘不愿。秦小姐打了织菱姊,她打心里就不喜欢她。 秦茉香懒得跟红杏计较,直接打发她,「我要织菱陪着我买几样东西,你自个儿随处逛逛吧!」 红杏一脸疑惑,正想说什么,却见织菱朝她摇头,她只好不甘愿地应了声,「是。」 织菱则是忐忑不安地跟在秦茉香后头,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会这么不巧遇上秦小姐呢? 「你家乡在哪儿?」 「苏州。」织菱回答。 「人家说苏州出美女,怎么就没应验在你身上呢?」秦茉香挑起翠眉。 织菱沉默着。她知道秦茉香想找她麻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惹怒她。 「你知道我是颖诀哥未来的妻子吧?」 「是。」 秦茉香瞄她一眼,「我这个人心胸很宽大,颖诀哥若真想纳你为妾,我也不会反对。」 「秦小姐误会了,织菱没有这个贪念,大少爷也答应过了,不会纳织菱为妾。」 「是吗?这倒新鲜了。」秦茉香勾起笑,不过心里多少安心了点。她就讨厌这个女人,讨厌颖诀哥对她好。 想到昨天颖诀哥对这个奴婢呵护备至的模样,她就妒火中烧。 「秦小姐不用担心,大少爷过一阵子就会厌倦奴婢了。」说这句话时,心中涌起了一股酸涩,但织菱不去想原因,也不愿去想。 「谁说我担心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秦茉香怒道。 「是,奴婢说错话了。」 秦茉香又瞧她低垂的脸蛋一眼,「为什么他过一阵子就会厌倦你了?」 「大少爷说的。」 这句话让秦茉香露出了笑,「是吗?」 「是。」织菱平静地说着,但心头又是一阵扭绞。为什么她会如此难受呢? 莫非她……不,不可能,她不会喜欢上大少爷的,她也绝不可能喜欢上他,他是狠心夺走她贞操的人,她没有理由对他动心的。 「颖诀哥的布庄就在前头,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 「我正烦恼着大婚的嫁衣要选哪一种布料呢!只剩三个月了,我娘说我再不决定就要来不及了。」 织菱没说话,听着她继续说下去,「我一个人难拿主意……这样吧!你帮我选。」 织菱诧异地拾起头,「不,奴婢不能。」 「为什么不能?」 「奴婢身分不配。」 「你知道就好。」秦茉香冷哼一声,「他可是江南最大的织造商人,富可敌国,多少人想巴结他,就连官员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你不过是个下贱丫头,能配得上他吗?给他提鞋都还不够格。」 织菱低下脸来。 为什么她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总是这样呢?从小没吃过苦,要什么有什么,可心却像蛇一样狠毒,说出来的话都似利剑一般伤人。 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又不是她自愿来杭州的,不是她自愿成为曹颖诀的女人的,为什么却将所有的错都怪到她头上呢? 明明是爹爹强暴了母亲,但大娘却将所有的怒气全发在母亲身上,这样公平吗? 多少个夜晚,她问着苍天,多少个夜晚,她听着母亲哭泣落泪,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人生会是这样的呢? 想到大娘冷嘲热讽的话语,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姊妹是怎样地打她、骂她,她的胸臆间溢着一股激愤,她握紧拳头,忍着泪水。 她绝不在这样的女人面前示弱,她绝对不哭。 「瞧你可怜兮兮的,在颖诀哥面前可不是如此的吧?我看你就长得一副妖媚样,专门勾引男人……」 「如果秦小姐真的这么讨厌我,就请大少爷放我走吧!」织菱忍无可忍地出了声。 「你好大的胆子,这样跟我讲话。」 「是大少爷不让我走,不是我要缠着大少爷,如果秦小姐心里不高兴,就去同大少爷说吧!」 「你说什么?」秦茉香老羞成怒地又甩了她一巴掌。 织菱晃了下,但仍直挺挺地站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瞧。 秦茉香让她瞧得更恼火,骂道:「不知羞的女人。」她扬手又想给她一巴掌,却听见一道怒声传来。 「打人打到我头上了吗?」 秦茉香惊了下,转过头瞧见曹颖诀一脸冷意地站在几步远,原本嗔怒狰狞的脸立即转成娇羞可爱的模样。 「颖诀哥,你吓了我一跳。」她跺了下脚。背着他打人让她有些心虚,不过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你这个奴婢没大没小,说话好无礼,我代你教训她。」 曹颖诀冷冷地走来,「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教训人了。」他走到织菱面前,把起她低垂的脸。 当他瞧见织菱左右脸颊上各有着一个红肿掌印时,他的怒气陡地升了上来。 「颖诀哥……」 「不要叫我。」他怒斥一声。 秦茉香的脸面顿时快挂不住,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让她的脸也涨得通红。 「你……你怎么这么说?为了一个下人……」 曹颖诀转头怒瞪秦茉香一眼,秦茉香被他黑眸中的怒火吓得后退一步。 织菱瞧着眼前逆转的情势,心头也很不安。他何必这样呢?这样不是让她更难做人吗? 「过来。」曹颖诀拉着织菱的手往自家的布庄走去。幸好他正要出门,所以撞见这个情景,否则还真不知道茉香会怎样打骂织菱。 一旁的秦茉香顿时脸色全失。颖诀哥竟然这样不给她留余地,行人的指指点点让她怒火中烧。 「有什么好看的?都走。」她骂道。 「好凶的姑娘啊!」 「别理她。」 「这么凶,难怪曹大爷也发火了。」 行人临散去前的话语让秦茉香更加难堪,她恨不得冲上去打烂那些人的嘴。 她愤恨地瞪着织菱离开的背影。这笔帐——她记下了。 第八章 「还疼吗?」曹颖诀以布巾冷敷着织菱的脸。 她咬着下唇,委屈的眼泪落了下来,「你……放我回苏州吧!」 曹颖诀假装没听见她这句话,「怎么出府了?」 她没说话,眼泪依旧流个不停。 见她这样,他不自觉地叹口气,心软了下来,「过来。」他拉着她坐在他大腿上。 她反抗着不愿坐下。 他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将她抱在怀中。 「我不可能放你走的。」他亲了下她泪湿的脸颊,「别哭了,我说过我最讨厌女人哭了。」 「你讨厌我吧!」她哽咽地说。 听见她的话,他露出笑。多少女人想讨好他,得到他的宠爱,就只有她老是不屑一顾似的。 「这两巴掌,我会替你讨回来的。」如果不是他正好要出布庄办事,否则她还不知会被茉香打成什么样。 「不要。」织菱一听见他的话,露出紧张的神情,「事情都过去了。」 「谁说过去了?」他抚摸她红肿的脸,瞧着她因疼痛而瑟缩了下。 她恳求地说:「你别找秦小姐麻烦,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不要紧的,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她住了口。 「怎么不说了?」他皱着眉问:「你在家怎么样?他们也打你吗?」 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肉体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 她说得如此云淡风清,他却是怒火中烧,「他们虐待你吗?」 「只有大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望着他盛怒的脸,轻声道:「那些都过去了,等我大一点以后,她也不再打我了。」 他抚摸她颊边的发丝,脸色还是很难看,恨不得她大娘就站在他面前,他会让她尝尝什么叫「后悔」。 心中烧着的怒火让他找不到地方发泄,他只好低头亲吻她的小嘴,想要她来安抚他的怒气。 他温柔的吻令她又开始想哭。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呢?她宁可他对她不好。 他在她嘴中舔舐吸吮,轻柔地吻着她的双唇。 她瘫在他身上,全身颤抖不已,他灼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吹拂着。 「秦……秦小姐……」她无力地软吟一声,想起身穿好衣裳,却没有力气。 他亲了下她的耳垂,「她走了。」 「走了?」 他抬头看着她依旧染着情欲的眸子,「你想要她进来吗?」 她惊慌地摇头,「不,不要。」 她惊恐的表情让他微笑,旋即大声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暂时也不想管,七手八脚地拉好衣裳。 「我说她走了。」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穿衣。 「我……」她仍旧想要拉好衣裳,「我觉得……自己很龌龊。」 「你在说什么?」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的眼眶泛红,转头逃避他的注视,「大少爷不应该如此,你应该好好对待秦小姐,不应该有了她还这样。」 见她想从他腿上起身,他硬是扣住她的腰,不让她起来。 「怎么?你在同情她?」 她垂下脸,「大少爷不应该这样伤她的心,我可以感觉得出秦小姐很喜欢你……」感觉到鼻中的哭意,她止住话,不敢再说下去。 他盯着她低垂的头,问道:「你呢?不喜欢我吗?」 她没答话。 她的沉默让他莫名地升起怒火,「我忘了你恨我。」 「我说过我不恨大少爷。」她轻声地说。 「这倒奇了,你不喜欢我,也不恨我,那你是怎么看我的?」他扣起她的下巴。 她缄默不语,心头却在发酸。 「说话啊!」他扣紧她的下巴。 「我不知道。」她吐出一句。 「不知道?」他盯着她的眼。 「不知道。」她颤抖着说完,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滑落。 「哭什么?」他拭去她的泪水。 她没说话,竭力地克制自己。 他忽然一阵烦躁,「下去吧!」 她由他大腿上下来,颤抖地穿着衣裳。她能感觉到身后如火般烫热的注视,她的手颤抖得更厉害,等到她觉得已经控制好自己后,才转过身面对他。 「我回去了。」 「我有说你能回去吗?」 她不解地看着他。 「大少爷,朝廷的吴公公来了。」门外传来一声叫喊。 「知道了。」曹颖诀站起身。 「大少爷……」 「吴公公是朝廷里负责采办丝绸的。」他对她说了一句。 她不懂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说这些? 「跟我来。」他推门走了出去。 「大少爷,去哪儿?」 曹颖诀没回答她的话。 织菱只好快步跟上,完全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 ☆ ☆ 五天后。 「阿姨,怎么办?都五天了,颖诀哥都没来找我。」秦茉香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你别急。」 「我怎么不急嘛!」秦茉香跺脚,「是你叫我忍着的,我忍了,可颖诀哥也没来找我,还托人来说这件婚事先拖一阵子。这是什么意思嘛!他不想跟我成亲了是不是?」 「唉!这孩子怎会这样呢?」沈翠绢心里也发急,「再怎么说,这件事你也没错。」 「我本来就没错,教训个下人也不行吗?说什么我像小孩子,婚事要再考虑,他根本在气我。」秦茉香再次跺着脚。 自从那天在街上发生冲突后,曹颖诀就对她很冷淡,碰了几次钉子后,她脸面也挂不住,自然也使了性子不去找他,谁晓得过了两天他就托人来说要把婚事延后,理由是她还像个孩子,等她大点再说。 她都快十八岁了,还小吗? 沈翠绢也不禁心急如焚。 当初两人闹别扭时,她不以为意,想说冷静一下也好,直到前天她才去找大少爷,希望他能去安抚安抚茉香,谁晓得他却找人去把婚事给延了。 「他就那么在意那个女人?」秦茉香愤恨不平地说。 「我也不晓得,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沈翠绢说道:「这几天他都把她带在身边,听说连谈生意的时候也是。」 「这是什么意思嘛!」秦茉香更气了,「他不是最讨厌女人跟前跟后的吗?」 「你先别急,让我想想。」沈翠绢拧了下眉心。 秦茉香没耐性地走来走去,「有什么好想的?我去把她撵走。」 「等等。」沈翠绢叫住她,「你把她赶走了,依大少爷的性子,那可没完没了了。」 「那怎么办?」秦茉香气得跳脚,「我实在容不下她,不过是个下贱的人,都爬到我头上了。」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沈翠绢说道。她原本想,就算织菱受宠又如何?只要茉香坐稳大少夫人的位置,又何必在意织菱这个丫头。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茉香的「大少夫人」头衔快要不保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快点把织菱的事解决才好。 ☆ ☆ ☆ 原以为自己已经开始了解这个男人了,没想到他却再一次让她摸不着头绪。 织菱喝着汤药,脑中不自觉浮现了曹颖诀的身影。 那天,他与吴公公讨论要送入宫中的布匹,她就站在一旁,得知他要她在场时,她两条腿吓得直打哆嗦。 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跟她说,若是她在吴公公面前出了糗,这桩生意就算毁在她手上了。听见这话她更是害怕,死命摇头不想出去,他却硬是赶鸭子上架。 知道退无可退后,她只能冷静地跟在他身边。他对吴公公说她是绣坊里的绣娘,需要什么绣样尽管对她说。 她听了后吃了一惊,不过因为在吴公公面前她不需抬头,所以吴公公也就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 自那天起,他不顾她的反对,硬是将她带在身边,即使谈生意时,也让她站在身后伺候着。她不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内心忐忑不安。 五天下来,她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在面对不同人时有不同的谈生意方法,有时严肃有时正经可偶尔也会说笑,这是她很少看到的一面。 他在与手下相处时则比较轻松,她看得出他们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奇,但没有人开口问关于她的事,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存在。 一开始她很不自在,可她的个性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所以到了第三天后也已经习惯了,只是不喜欢成为注目焦点的她,还是难免觉得很别扭。 这两天她因为身子微恙而留在府里休息,没与曹颖诀一同出门,她不断地打着喷嚏,头有些昏沉。这几天天气变化无常,没想到会因此染上风寒。 当她喝完汤药打算上床躺一下时,沈翠绢进了屋。 她急忙福身,表情诧异,「夫人。」 「听说你身子不适?」 「只是受了点风寒。」 沈翠绢坐下后,示意身边的贴身奴婢到外头守着。 织菱忐忑不安地立在原地等待夫人的指示。 「我听红杏说,你想回苏州?」 织菱在心中叹口气。没想到夫人会把红杏叫去问话。 「是。」她低应一声。刚来曹府时,偶尔她会去看看红杏,与她说说话。 「现在还想回去吗?」沈翠绢又问一句。 织菱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沈翠绢淡淡地说。 织菱忽然沉默下来。曾经她是那么想要回苏州,现在为何迟疑起来了呢? 「看样子,你是改变主意了。」沈翠绢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织菱的声音愈来愈小。 「唉!」沈翠绢叹了口大气,「我明白……其实我是来找你商量一件事。」 织菱讶异地说:「夫人吩咐就是,奴婢担不起「商量」二字。」 「你应该知道我是大少爷的后母,他五岁的时候我才进门的。」 「是。」 「说来汗颜,虽然我尽力想当个好母亲,可那个孩子实在不容易亲近。」沈翠绢叹道:「刚开始他与我生疏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我不是他亲生母亲,他待我就像一个陌生人。」 织菱实在不明白夫人为什么对她说起家务事,不过因为与大少爷有关,所以她关切地听着。 「本想着过了几年就会好些,可没想到还是这样,他的性子就跟老爷一样,想什么没人知道,话都憋在心里,虽然跟老爷做了十几年夫妻,但我大部分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沈翠绢又叹了口气。 「老爷去世了以后,我跟大少爷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更别说说上什么话。」她拧紧眉心,「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一家人,我自然得为他设想一些事,你明白吗?」 「是。」织菱应了一声。 沈翠绢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虽然茉香这个孩子难免有些娇气和任性,可是我相信她嫁给大少爷后,一定会是个贤内助。」 织菱大概有些明白了。夫人今天应该是想跟她谈秦小姐的事吧! 「我知道她在街上打了你一巴掌,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是这几天你都跟大少爷在一块儿,我找不到机会同你说。」 织菱沉默以对,不知该接什么话。 「为了你,现在他们两人闹得很僵。」沈翠绢的眼神锐利起来,「大少爷甚至说这婚也不是非结不可。」 织菱睁大眸子。为什么大少爷从来没跟她提过呢? 「茉香自小就喜欢大少爷,这对她来说打击可不小,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低三下四的下人,这口气她怎么吞得下?」 「奴婢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不在意,不过这件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夫人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回苏州吗?我可以成全你。」 织菱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不想走吗?」沈翠绢瞄了她一眼。 织菱讲不出话来,心头好乱。 「你留在这儿,对大家都没好处,你就算现在受宠又怎么样?顶多做个小妾,可你得想想,你跟茉香的关系已经打坏了,你就算做了小,她会待你好吗?」 「奴婢没这种想法。」她从来就不想做妾。 「你是提过你不想做妾,那你想做什么?做正妻吗?」沈翠绢冷冷地说。 「不是,奴婢没有这个想法。」织菱慌张地说。 「没这个想法最好,想想你的出身,不过是个下人,传出去能听吗?再怎么说曹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吗?」 织菱低下头没说话。 「包袱收一收吧!我已经替你叫了马车了。」沈翠绢无情地说。 「现在?」织菱大吃一惊,「奴婢还没跟大少爷说……」 「等你去跟他告状吗?」沈翠绢冷冷地说:「虽然你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你在大少爷耳边都说了什么?如果不是你嚼了舌根,大少爷会想延后婚事吗?」 「奴婢没有。」织菱连忙摇头。 「好了,我也不管你有没有,为了大伙好,你走吧!」 织菱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能不能明天?奴婢想跟大少爷——」 「不行。」沈翠绢打断她的话。 织菱恳求地看着她,「夫人,我求求你,我不会告诉大少爷我要走的,我只是想……只是想跟他说上几句话,我……我……」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如今,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她对大少爷…… 「好了,别再说了。」沈翠绢皱着眉,「不是我狠心,再怎么说我也得为茉香着想。」 「夫人……」织菱绝望地潸然泪下。 「我会告诉大少爷你是偷偷溜走的,别浪费时间了,去收拾包袱吧!」 第九章 这天,夕阳才染红天际,曹颖诀便已经回到府中,比平日早了半个多时辰进家门。 布庄里其实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不过他决定延到明天才处理。从下午起,他就有些心神不宁,不经意地总会想到织菱。 她这两天受了风寒,其实也不严重,不过他就是有些放心不下,想想,他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她只是生个小病,他心头却老惦记着。 「颖诀哥。」 经过凉亭时,一个声音唤住了他,他瞧着茉香怯生生地向他走来。 「你还生我的气啊?」她低声下气地说了句。 阿姨要她过来示好,打破僵局,她虽然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决定来探探颖诀哥的口风。 「你多心了。」曹颖诀扯了下嘴角。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不然你也不会把婚事给延后。」她说道。 「你还像个孩子……」 「我都快十八岁了,你别再拿这句话搪塞我。」秦茉香不甘心地反驳。 看着秦茉香愤恨不平的模样,曹颖诀摇了下头,「我没搪塞你,我只是觉得需要再想一想。」 秦茉香有些生气的涨红脸,但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什么叫你要想一想?因为我打了那个女的吗?」 曹颖诀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好了,别说这些了。」 「她有什么好?」秦茉香追问。 「茉香……」 「难道我没她好看吗?」 「你比她好看。」 「那是为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曹颖诀捺着性子说道:「她懂事,不会无理取闹。」 这句话让秦茉香一时沉默下来,然后才开口,「你是说我无理取闹?」 「你说呢?」他反问。 她噘起嘴,「那我尽量改就是了嘛!还有呢?」 「今天不说这个。」他现在实在没心思跟她在这里耗。 秦茉香瞄了他一眼,「好吧!不说就不说。」见他要走,她立刻又道:「我听阿姨说她病了。」 曹颖诀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说我不懂事吗?好,那我现在就做给你看,让你瞧瞧我也是能改的。」 「什么意思?」他挑起眉。 「我跟你去看她啊!」秦茉香说道:「这样也算给她面子了吧!」 她知道织菱已经不在府内,不过阿姨说了,要做就要做得真,不能让别人怀疑到头上来,她故意说要去看织菱,正可以显示她根本不晓得织菱已经不在府里了。 「不用了。」曹颖诀一口回绝。他可不想有她卡在中间。 「我好不容易要表现出懂事的样子,你却不给我机会。」她故意抱怨地说。 曹颖诀瞄了她一眼后,忽然改变主意,「好吧!你想的话就一起来。」 她今天的行为还真有些反常,是真的想表现懂事给他看,还是另有企图?他倒要瞧瞧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两人往云阁轩走去,沿途秦茉香都显得很愉快,因为她知道织菱已经不在了。 她的心头石、眼中刺已经不见了,她总算可以安心了,不过阿姨说了,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让颖诀哥怀疑到她们头上,只要这个步骤也做妥了,就高枕无忧了。 之前为了避免让其他人瞧见织菱离开,阿姨还特地支开云阁轩的下人先去别的地方打扫帮忙,就是要制造出织菱是趁着大家不注意时偷偷跑走的假象……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偷偷咧嘴而笑。就算现在颖诀哥发现织菱不见想要追上去,恐怕也追不到人了,因为她已经买通了人,要他在中途将织菱解决掉。 不是她心狠手辣,而是她得预防织菱自个儿跑回来。 这件事她连阿姨也瞒着没说,只要一切顺利,不会有人知道的。 进了云阁轩后,秦茉香连忙收起笑意,跟着曹颖诀走进屋内。 见屋里没人,曹颖诀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来人。」他朝外喊了一声。 小柳走了进来,「大少爷。」 「织菱呢?」 小柳一脸疑惑,「织菱姊没在房里吗?她应该在歇息。」 「房里没人。」曹颖诀不高兴地怒斥一声,「去找找。」 「是。」小柳急忙跑出去。 曹颖诀眉头深锁。她不可能会乱跑啊!她一向就不是个喜欢闲晃的人,更何况她还生了病……怎么会不在呢? 他环视屋内一眼,发现桌上还放着她绣到一半的帕子。 「她架子还真不小,主人都回来了,她却不知道躲到哪儿去,还要主人去找她回来……」一旁的秦茉香忍不住说着,直到看见曹颖诀冷冽的眼神才没再说下去,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她从没看过他这种眼神,心里莫名地发毛。 一刻钟后下人回报说没有看到织菱的身影,那是秦茉香第一次看到曹颖诀发脾气。 「再去找!」曹颖诀咆哮一句。 秦茉香见他的双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又过一刻钟后,当曹颖诀发现房里织菱的衣物全不见时,他发出一声怒吼,秦茉香害怕地又后退好几步。 见他气愤地打坏一根床柱,她立刻缩到角落里去。眼前她自以为熟悉的颖诀哥已经变成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她开始惧怕万一东窗事发,后果将会是什么样…… ☆ ☆ ☆ 江边的月色蒙胧冷清,船只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着,天空忽然飘起雨丝,让这寂静的夜更添几分萧索。 织菱缩着身子躺在船舱内,脑袋昏沉沉的,她的身体在发热,身子却是虚软无力。 虽然身体承受着不适,但远比不上心头的痛,她的眼睛哭得红肿,脑中只有曹颖诀的身影。 没想到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与他诀别,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就在她昏昏沉沉之际,两个人悄悄地走进了舱房,小心地来到她面前,见她卷曲着身子颤抖的模样,其中一人小声地道:「大哥,她好像不太对劲。」 「别管那么多,把她丢到船外就是了。」另一名汉子说道。 「大哥,这样真的好吗?」 「别在这个关头婆婆妈妈的。」 「不是啊!杀人的事我没做过……」 「小声点。」大块头的汉子打了下他的后脑勺,「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不是,我怕呀!万一官府知道了……」 「沉到江里去不会被发现的。」 「尸体不是会浮上来吗?」 「你话真多,都收了人家的钱了,能在这时候反悔吗?」 比较胆小的男子上前看了织菱一眼,说道:「她好像生病了,咱们不理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别啰哩巴唆的。」汉子上前去抱织菱,「就知道你胆子小,早知道不叫你,我一个人做就成了。」 「大……大哥……」 「不要再啰唆了。」汉子没注意到后头已有人接近,嘀咕着说:「这个小姑娘还真的生病了,身子可烫的了。」 「大……大哥……」 「跟你说别啰唆了。」他横抱起织菱,说道:「趁现在船上的人都在睡觉,咱们把她丢到江里去就成了,神不知鬼不觉。」 恍恍惚惚中,织菱听见这句话,却不知是在作梦还是真的有人要将她丢进江里,当下也不在乎,她觉得好累、好累……走了也好,她就解脱了,只是……连大少爷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不会一直压抑自己,什么也不敢对大少爷说,甚至把自己的情意都埋在心底。现在她就要死了,而大少爷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喜欢他…… 她的眼泪滑出眼角,或许……大少爷也不在乎吧! 汉子转过身想出船舱,谁知道却瞧见一个冷面罗刹站在面前,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啊!」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位罗刹一把抱过他手上的女子,紧接着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他。 「啊!」汉子整个人撞上船板。 「大哥!」另一个人焦急地喊着,他被身后的人给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大爷,饶了我们吧!」 冷面罗刹怒喝一声,「把他们两个带出去。」 这个声音…… 织菱昏沉的脑袋中忽然窜进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护卫将他们两人抓起来,拎了出去。 「大爷饶命啊……」在他们走前还能听见求饶的声音不断传来。 汉子眼中的罗刹曹颖诀低头端详怀中女人紧闭的双眸,当他瞧见她哭肿的双眼与泛红的鼻子时,盛怒的脸慢慢趋为平静。 他抱着她在床板上坐下,手心温柔地抚了下她发烫的额头。 「去打盆水过来。」曹颖诀对着守在舱外的手下说了一句。 「是。」 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织菱呻吟一声,努力想睁开眼却是力不从心,眼泪又滑了下来。 她一定是在作梦吧! 「怎么又哭了?」曹颖诀温柔地抹去她的泪,在她发烫的额头上亲了下。 织菱沙哑地低吟一声,「大……大少爷……」 「别哭了。」他心疼地抱紧她,想到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早已成了江底冤魂……思及此,心头一把火又烧了上来。 「大少爷……」她呓语着。 他想让她躺在床上,她却紧抓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他试图扳开她的手,她却惊慌地喊着—— 「不要,不要。」她忽然紧紧抱着他,「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大少爷。」 「我在这儿哪里也不去。」他抚过她开始发汗的额头。 她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不停在梦中呓语着不想离开他。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不断回荡着,她在睡梦中慢慢沉稳下来,但双手仍是紧紧地抓着他。 高烧使得她愈来愈昏沉,最后终于失去了意识。 在梦中,她被火焰烧着,身体热得都要变成灰烬了。 但每次在她最难受时,就会听见大少爷的声音,那个声音像沁凉的水一样让她又活了过来。 她轻声叹息着,在他温柔的话语中安心入睡。 ☆ ☆ ☆ 织菱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等她终于能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景物。 这…… 她疑惑地眨着眼,她一定还在作梦吧?这是大少爷的房间,她不可能在这里啊!她一定还在作梦,一定是的。 然后她看见大少爷站在窗边,夕阳照在他身上,让他看来更不像是真的。 她虚弱地撑起自己,呢喃一声,「大少爷。」 听见声响,他马上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他的黑眸中闪着热切的火花,她痴痴地望着他,低语着,「我一定在作梦。」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她清瘦的脸。 他温暖的手让她眩然欲泣,她再也压不下心中的激动,整个人扑进他怀中。 「大少爷……」她抱紧他,「我在作梦吗?我一定在作梦对不对?」 他抚摸她的背,哑声道:「你希望是梦吗。」 「我希望都不要醒来。」她颤抖着说。 「为什么?」 「醒来了就要面对好多事。」她闭上眼,「我宁愿这是梦,永远都不醒来的梦。」 他叹了声,觉得她真是傻气,不过也终于明白她内心的恐惧,她大概以为醒来就代表要失去一切吧! 「那你就当作是作梦吧!」他亲吻她的脸颊。 她没说话,只是抱紧他。 天啊!就让她当作这是在梦中吧!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 他勾起笑,「都能听见你肚子叫个不停了,你还不想吃东西啊?」他朝外头喊了一句,「弄碗粥进来。」 织菱没说话,只是赖着他,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没一会工夫,奴婢已温了碗粥进来,托盘上还摆了几样清淡的酱菜,张罗好一切后才静静地退了出去。 「来,吃点东西才有体力。」他随手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将她抱到桌前坐下。 织菱柔顺地吃着他喂来的饭菜,偶尔望着他俊朗的五官,像是要将他永远记在心里。 「怎么了?」他勾起眉毛,喂她吃了几口清粥。 她轻轻摇头,「我喜欢这样,静静地,什么也不要想。」她有满肚子的话想问想说,但现在她却什么也不想提,只想这样偎在他身边。 吃了一碗粥后,曹颖诀感觉到她不再颤抖,这才安了些心。她昏睡了快两天,这期间他一直坐立不安,做什么事都不对劲。 「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摇头,「不要。」她将头栖在他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陪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在心里长叹口气,明白自己不能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如果不是小柳瞧见她让后娘押着离开,他恐怕还要费一番工夫才能找到她。 她不安地望向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真的这么想回苏州?」他又问。 她垂下脸,「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你……」 「我怎么样?」 「大少爷一定已经查清楚了不是吗?」她不想去说夫人的不是之处。 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尤其是后面几天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与人谈生意,他对事情的掌握与评估总是快速而又准确的,她不相信他什么都没查,只是等她醒来听她的说法。 她的话先是让他沉默了下,旋即就听见他愉快的笑声。 「你倒是愈来愈了解我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给她一个热烈的吻。 他熟悉的气味让她颤抖,无法自己地回应着他,她的热情让他微笑。 「你是在乎我的对吗?」他一边吻她一边询问。 她没有回话,只是勾紧他的颈项,热切地吻着他。 第十章 曹颖诀抱她回床时,她昏沉沉地躺在他的胸膛上,几乎要睡着。 「以后你就跟着我,回苏州的事别再想了。」他在她头顶上说道。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说话,他问道:「你不喜欢?」 「这里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想到夫人强逼她出府,她不禁长叹口气。 他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这里是我做主,其他人你不用管,就算是我后娘也一样。」 他果然知道这件事是夫人插手了,「我不想你们为了我起冲突。」 「没有什么好冲突的了,我已经把婚退了。」 她震惊地看着他,结巴地说:「你……退婚……」不是延后婚礼吗?怎么现在变成退婚了? 「你不高兴吗?」他笑她吃惊的模样。 「这怎么行?夫人那儿,还有秦家要怎么交代——」 他不在意的笑声打断她惊惶的话语,「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的话让她一时语塞。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性子呢!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阻止。 她叹口气,幽幽地说道:「都是亲戚啊!闹僵了对大家都不好,大少爷是生意人,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俗话说:和气生财,你无故退婚这件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他再次发笑,「你担心我?」他抚摸她耳边的发丝,心里很高兴。 「大少爷无故退婚,可是会被告上官府的。」她一脸忧心。 「谁说我无故退婚了?」 她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不可能娶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她蹙了下眉,「大少爷是说秦小姐吗?她怎么会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她买通了人来害你。」一提到这件事,他的脸整个沉下,「如果我当时晚到一步,你已经沉入江底了。」 织菱诧异地张开嘴,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了一点印象。 「我以为……我在作梦。」她低语一声。 「那两个人很快就把事情说出来了。」虽然不是秦茉香而是透过一个中间人买通他们,但他循线追查,立刻就查出了指使者。 「大少爷就是利用这个退婚的吗?」她大概有些明白了。 「如果我去报官,茉香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两相权衡之下,他们当然选择退婚。」 织菱轻叹一声,「其实秦小姐也是因为……」 「不需要为她说话。」他抚过她的嘴,「我没兴趣听,反正我本来就想退婚,这件事不过是让退婚加速进行罢了。」 他的话再次让她讶异,「大少爷本来就想退婚?」 他微笑地吻上她的嘴,「早晚的事。」 「为什么?」 「你说呢?」他轻吮着她的下唇。 「我不知道。」 「你不是总能猜中我的心思吗?」他舔过她的丁香小舌,「猜猜我是为了什么要退婚?」 「大少爷……」 「我是为了谁退婚?」他挑逗地爱抚她挺立的乳尖,「是哪个人有这样大的本事?」 织菱的心跳愈来愈快,她不敢让自己去想,她怕期望愈大,失望也愈大。老天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期望,她不敢再让自己抱着任何希望了。 「猜啊!怎么不猜?」他吻着她的鼻头、她的眉心。 她抱紧他,「我……我不知道。」 「怎么又哭了?」他拭过她眼角的泪。 「大少爷不要捉弄我了。」她吸吸鼻子,「我不敢想。」 「为什么不敢?」他温柔地问。 她抹去又滑落的眼泪,「小时侯,我也有过希望,可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所以我不要想这些,不想就不会失望了。」 他叹口气,心中掠过心疼的感受,见她难受,他连捉弄她的兴致也没了,他不能再让她这样伤心难过了。 「傻瓜。」他温柔地吻着她,「傻瓜。」他又说了一次。 现在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学会淡然,淡淡地看待一切,因为只要她不对任何事抱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了。 「我是傻瓜没错,我不想喜欢大少爷的,真的不想……」她盖住自己的双眼,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我宁可大少爷对我坏,那我还能走得自在,可是大少爷对我好,除了娘,没有人这样疼我……我真的好讨厌自己这样,我想离开,可是大少爷不肯让我走,等夫人真的赶我走了,我又好难受。我觉得自己好可笑,连自己的心都捉不住、都失去了。」 「胡说,你一点也不可笑。」他拉下她的手,心疼地吻着她脸上的泪,「你若可笑,我也很可笑。」 她抽噎着看着他。 「带你回来的时候,我没想过会把你留在身边这么久,你引起了我的好奇,所以我把你带回来,让你变成我的人。我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厌倦你,可是相反的,我却愈来愈喜欢你。」 她的话终于让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系于她,或许就是因为她逼着自己坚强,强迫自己要淡然面对一切的模样勾起他心底那根情弦。 五岁丧母后,父亲忙于生意,无暇照顾他,虽然为他娶了后母,但他却总是觉得生分,无法与后娘亲近,那时他也是强逼着自己要坚强起来,要像个大人一样。 「每次我见你露出不在意我的模样,还一直说要离开,心里就气,可我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我故意让你参加三弟的生辰宴,就是想让你见茉香,希望你会嫉妒。你说得对,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我只想着我喜欢你,你也非得喜欢我不可。」 他霸道的语气让她笑出声,「你怎么能这样,哪有人这样霸道的。」 「我就是这样。」他微笑,「你说过我把人当棋子耍弄,我是这样没错,你能看到这样的我,我很高兴。」 「我不想当大少爷的棋子。」她摇头。 「你不是棋子。」他立刻说:「或许一开始是,但现在绝对不是,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只有你。」直到她不见,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她。 「你要我当你的妾吗?」她颤抖地问。 他摇头,「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她讶异地睁大眼。 「怎么?不喜欢吗?」他微笑。 「我配不上大少爷,会让你丢脸的。」 「我后娘跟你说的?」他抚过她的眉,「我说要娶你的时候,她也说了这些话,别人愈是反对的事,我愈要做。」 「婚姻不是儿戏……」 「谁说它是儿戏了?如果我真把它当儿戏,就不会一直拖着跟茉香的婚事。」他温柔地看着她,「我告诉过你我爹娘的事吗?」 她摇头。 「我爹说他最爱的人是我娘,可惜我娘早死,我又还小,所以他才娶了后娘来照顾我。我对我娘没什么印象了,不过我心里一直记得我爹的话,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喜欢过什么女人,所以父亲的话对我有些影响,我爹每次说起我娘的时候就变得很温柔,也许就因为这样,我才一直没办法把婚姻当作棋子来使。」 听着他跟她说这些心里话,她的心满是柔情。 「我让你跟在我身边看我谈生意,也是希望你能多了解我,因为我讨厌你总是背过身去,像是要将我隔在外头。」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她叹息出声。他们两人……唉……「我以为大少爷只是想捉弄我,把我当棋子耍弄,所以我才想把大少爷隔在外头,可是没想到还是太晚了。」 他勾起笑,想起逼问她喜不喜欢他时,她逃避的模样,原来她是因为喜欢上他了,才会想逃避。 「现在我们都说开了。」他低头吻她,「你没理由不嫁我了。」 「可是夫人……」 「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若有意见,那是她的事。」他继续吻她。 「大少爷,大少爷……」她因他的话而颤抖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还是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还有,你若不放心你娘,就把她接过来吧!」 他的话再次让她吃惊,不争气的泪水又掉了出来,可这回却是喜悦的泪水。 「大少爷、大少爷……」她激动地抱住他,「我……我……谢谢你……」 她高兴的模样也让他露出笑,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你要谢我有很多方式。」他吻着她湿润的脸颊、她的嘴,然后滑到她耳边说着煽情的话语,以及建议她取悦他的方式。 她涨红脸,一脸羞意。 他轻笑着抚摸她柔软的曲线,她拉下他的颈项,害羞却热情地吻上他的嘴。 两人立刻热烈地交缠在一起。 织菱的心涨得满满的,满满的幸福,满满的快乐。 一直以来,她以为老天爷把她遗忘了,所以她必须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淡淡地看着一切,不要有任何期望。 但如今…… 她轻吟一声,抱紧心爱的人,在心中诚心地感谢上苍,谢谢他并未将她遗忘。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