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前请稍等》 楔子 那是一个小女孩。 她身上穿着一件过大的、似乎有些破旧的衣服,在教室内被众人围绕着哭泣。 她说:“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可是教室内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包含了站在讲台上显得高高在上的老师,他们的目光充满了不信任和鄙夷,她小小的身体承受不住,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有这般的恶意存在。 “就是你吧?” “对啊,快一点承认了吧!” “明明就是你做的!”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而她,除了一再地重复这句话之外,只能不断哭泣。 因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没有一个人…… 第一章 遇上自己过去暗恋的对象,该怎么办? 嗯,真是个好问题。 “你好,我是‘宇文律师事务所’的吕书侬。”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头则随性地套着一件黑色风衣。他刘海盖额,却遮不住两道斜飞入鬓的凌厉剑眉,眉下分毫不动的眸更是望得她一阵心悸,看得出他有着不容妥协的坚毅性格。 过了许久,他那张不动声色的脸才浮现一丝淡淡的波纹,启唇自我介绍,“章为晔。” 他的声调不冷不热,那三个字更是配合着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字字敲入她的耳朵。他眼眸细长,鼻子坚挺,其下的唇和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淡薄。总括而言,他并不算极为俊美,却让吕侬份这一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悸动。 她是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和他再次相见。 见对方似乎没有交换名片的打算,她尴尬地将名片收回,索性单刀直入,“章先生,我这次谨代表宇文律师事务所来访,因为本事务所接受令尊的委托,处理有关前些日子八卦周刊上的报导……” “那都是事实,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一开口,周围的气温仿佛立即下降三度。果然啊,一思及事务所的前辈统统死在他百年不变的这句话上,吕书侬叹了口气,早知道这男人的性格不是一般的固执,想不到过了这些年,出了社会,也不见有任何改变啊。 “好吧。”所以她转了个弯,把刊载报导的那本杂志摊在他面前,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仍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看来他当真一点也不记得她了吧…… 叹一口气,她道:“上面说你频繁出入声色场所,可是据我们所知,那是你朋友所经营的pub吧?” 章为晔没有回答,他甚至瞄也不瞄那本杂志,一双深邃毫无波纹的眼倒是奇异地放在她正力持镇定的脸上,像等着她的下文。 吕书侬为此一凛。老实说,若不是因为公事,被他这样瞧着,她实在没有自信可以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ok,‘寐姬’是一间gaybar没错,但出入的顾客并非全是同志,而你也不是,对吧?” “你怎知道我不是?” “啊?” 章为晔沉静地望着她一脸错愕的表情,一字一句重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呃……你不是吧?”若是,那高中时那个女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抑或是他后来转性,改喜欢男人?“就算你现在是好了,但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这段关于性爱派对的内容上。这篇报导指控你和其它人士在店内夜夜笙歌,可是据我所知,‘寐姬’是一间正派的gaybar,我也相信老板不会允许这样的事……” “你去过‘寐姬’?”这会儿,章为晔本来文风不动的脸终于多了一丝诧异。 “为了调查而去的。老板人很好……总而言之,我认为这份报导彻底扭曲了事实,也污蔑了一间正派经营的店。对于这样不实的指控,你难道不认为自己该站出来谴责?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受到污名化的同志朋友们……” 章为晔没有说话,只瞅着眼前正扶了命极力游说他的女子。直到这一刻,她的五官相貌才真正入了他的眼。 坦白说,她的长相属于可爱型,有着圆润的眼和小巧的唇,微鬈的褐发碍于职业因素盘了个老气的髻,身上的套装更是灰扑扑的,和她的长相不太相称。而她据理力争的模样令他隐约想起什么,感觉很像是…… “栗鼠。” “嗄?”什么鼠? 章为晔瞅着她,这次说得更为具体,“你,看起来好像栗鼠。”曾在电视新闻上见过的,那小小一只的保育类动物,跟她给人的感觉好像。 吕书侬傻了。“……我应该感到高兴吗?” “不。”讵料章为晔这么说:“我并不是在称赞你。” 啥?这下吕书侬傻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下才想起高中时似乎曾有一次,他也是这么她的。是什么呢…… “黄金鼠?” 章为晔一愣,“什么?” “不,没什么。”吕书侬摇头,把扯远了的话题拉回来。“总之,有关提出声明和控告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把自己整理了一晚上的文件递给他,她忽然有些迟疑地问:“有件事我必须先和你确认一下, 请问你……真的是gay?” 章为晔瞥她一眼,口吻很不以为然。“我是不是很重要吗?” “很重要,如果你是的话,这份声明稿我必须重拟,除非你不打算出柜。”吕书侬吁一口气,老实说,如果他是,她不否认自己会受到打击。 毕竟是少女时曾喜欢的人,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当初爱不对人啊。 拿起那份声明稿,章为晔审视了一会儿。 上头洋洋洒洒地写满了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比如那天他是因好友生日才前去聚会,并指控报导中的疑点和记者捕风捉影的陋习,最后更是严厉谴责该杂志这种消费同志朋友且将他们污名化的行为…… 他看着,有些意外,毕竟这间事务所先前派来的律师,十之八九全是要他为自己被扭曲的性向提出告诉。 他所不满的,也正是这一点。 而这份资料中也包含了她去‘寐姬’的实地考察。他望着眼前女人,没想到她竟仔细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于是他如此回答,阖上数据,知道自己已经被说服。“ok,我愿意开记者会。” 真的假的?!她成功了?吕书侬有些不敢置信,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不过,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为了他那句“我不是”的缘故。 可是章为晔却打断了她显而易见的喜悦。“我有条件。” 开玩笑,只要他肯答应就阿弥陀佛了,还管什么条件?但她仍语带保留,“若在我们事务所能力范围内的话……” 他刘海下的深邃眼眸淡淡的瞧她一眼,“有关记者会的数据和声明稿,我要以你这份为主,细节部份等我看过会再请你改,没问题吧?” 能有问题吗?“我会和我老板说。”她叹口气,实际上她只是说客,并非这个案子的实际负责人啊。 可是章为晔并没有理会她这句话,因为他所坚持的事不论如何都会贯彻到底。 吕书侬也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唉,看来她只能回去向老大报告,认命接下这个case了。 好不容易谈定,章为晔也接受了她的名片。在递交名片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碰触,让她红了脸。想不到经过了这么多年,再次看到他,她还是很紧张啊。 正所谓旧爱还是最美,回忆就保持回忆的模样最好了。才这么想着,她忽然发觉眼前男人正莫名盯着她不放。被他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忍不住拢了拢头发——这是她掩饰不安的小习惯,问道:“呃……怎么了吗?” 章为晔皱了下眉,凌厉的眼似有些不解地流转着,“我们……是不是见过?” 咦?!“这……”不会吧!他记起她来了吗? 吕书侬一下子手足无措,刚刚从头到尾佯装两人素不相识的她,总不能直到这一刻才说“对,我们是高中同学”吧?而且老实说,他们高中时其实并不熟,一切只是她单方面的在乎罢了。 所以思考了半晌,她仅是对他一笑,“我想应该没有吧。” 高中时的章为晔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 说是特别,倒不如说是特立独行。他功课很好,体育方面也强,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不擅长与人交际,可是由于他身材高大,父亲又是立委,尽管学校里对他不爽的大有人在,实际上倒也没人真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而更妙的是,这样独来独往的他,竟也在学校里创立了一个社团——园艺社。 原则上这个社团的成员只有章为晔一个人,他与校工一同负责照顾校内所有花草树木。由于对学校有所贡献,所以尽管是一人社团,也被学校承认至他毕业为止。 但是,她会在意他,其实是在更早之前…… “书侬姐,你回来啦,结果怎么样?”助理丁丁一见她回来便兴奋的上前问。 吕书侬笑了笑,朝她竖起拇指。 见状,她忍不住欢呼,“太棒了!不枉我昨天晚上熬夜冒了三颗痘子!” 吕书侬不禁失笑,“辛苦你了。“老实说,她也是临危受命,本来负责的律师因临时有其它要事,才落在她的头上。” 他们事务所的主持者宇文博律师和章为晔的父亲章世国是昔日同窗,后来一人做了律师,另一人则继承家业,之后从政,当选立委。 而此次选举将近,加上投票方式更动,竞争激烈下不料有人出此奥步,连章世国向来远离家业的儿子也成了被抹黑的对象。总之,杂志出刊那一天,章世国可说是气炸了。 宇文博是吕书份父亲的好友,当年在她家遭逢巨变时帮了她和母亲许多忙,因为这层关系,她自进入m大法律系起便在事务所做助理,在考上执照后更顺其自然的继续在这儿担任律师,只是万万想不到,因为身为律师,她竟再一次见到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这章立委的儿子也真奇怪,一般男人不是最忌讳被误认为gay?而且他又在公家机关做事,应该更加反弹吧?家人想开记者会帮他澄清,他干嘛不要?” 他们事务所受章立委所托处理此事,但问题是诽谤属告诉乃论,最重要的当事人迟迟不肯点头,他们这些律师再强也没辙啊。 对于丁丁的疑惑,吕书侬只是一笑,“这我就不晓得了,也许他有他的坚持吧……那个人从以前就是这样的。” “从以前?书侬姐,你认识他啊?” 见自己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她连忙澄清,“怎么会?刚刚那是我的猜测啦……还有,昨天真是辛苦你了,这么临时的case,你不但陪我去gaybar,还留下来帮我整理资料。我请你吃晚餐怎么样?想吃什么?” 早习惯她一紧张说话就会像连珠炮一样,丁丁很好心地没有戳破她显而易见的慌张。只是看她一张红透了的脸蛋……嗯,其中肯定有鬼。“那书侬姐,之后有关他的案子,会由你来负责吗?” 思及此,吕书侬叹了口气,“是啊。” 毕竟是立委的儿子亲口指名她,刚才她已先征求过老大的意见,年届五十,头发灰白,体态仍保持得像个年轻人的宇文博拍拍她的肩膀一笑,“那就麻烦你了。”既然如此,她还能拒绝吗? 或者在私心上,她也不是真的想拒绝吧,毕竟过去他也曾这般帮助过她啊。 想到过往的那些回忆,吕书侬嘴角一扬,这下干劲来了。“好,晚一点我们再去‘寐姬’一趟,还有,帮我联络在报社工作的阿泰,我一定要查出这个消息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丁丁立即领命,“是!” 事情的确如吕书侬一开始预料的那般,八卦刊这次消息的来源并非记者自行调查而来,而是由他人所委托刊登的小道消息。 的确,尽管章为晔人在市政府工作,可是担任的并非要职,所在的部门是公园路灯工程管理处,加上他十分低调,在此次风波之前压根儿没人知道他有个立委老爸,媒体记者要自己嗅出他的身分,拿来大作文章,根本不太可能。 带着这个发现,吕书侬将整理好的文件交给章为晔。 “记者会预计安排在明晚七点,地点在你父亲的党团办公室,相关的发言,我们事务所会负责。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傍晚的咖啡店里顾客很多,吕书侬庆幸着这样嘈杂的环境至少不会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过于紧张,可是也因为如此而难以集中精神,而且他更是自赴约起便不发一语,直盯着她瞧,使得她不禁一阵胃痛,天知道大少爷您是不是又反悔了啊! 章为晔一径瞅着她,好不容易才开了尊口,“有关提出告诉的部分,我并不认为‘同性恋’是贬抑之词。” “所以我们提出的并非公然侮辱,而是诽谤。” 她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下他脸上的表情。打两人一见面起,他的神色便像很不高兴。是工作不顺利吗?还是因为报导的关系在上班的地方受人非议?才这么想着,她便打断自己的思绪。 那是有空的事,她关心那么多干嘛?吕书侬微红了脸,连忙低下头。 明白一般人分不清公然侮辱和诽谤的不同,于是她进一步解释。 “基本上,公然侮辱世只要说出让人觉得受到污辱的话就成立,但诽谤必须以具体事件损害他人名誉。假设a当众骂b脏话,那就是公然侮辱;可是若a传述 ‘b的爸爸是强盗,妈妈是妓女’这种足以损害他人名誉的具体事实,则是诽谤。所以报导中指明你是同性恋,并在pub内进行性爱派对等,都不是事实,而这部分的确足以构成诽谤。”因为紧张的关系,她话说得很快,加上又说了一大串,怕章为晔有听没有懂,因此她问道:“呃……你明白了吗?” “你是不是s高毕业的?” “啥?”吕书侬一愣,因他不期然的一句问话而瞪大了眼。此刻他的视线正紧盯着她,她一阵心悸,实话也就很直接地出了口,“是、是啊……” “我也是,三年二班。” “我知道……”糟!这三个字一出口,吕书侬的脸色便白了一半,一双大眼骨碌碌地转着,很 是尴尬。“这个……” 反观章为晔,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随手拈起文件观看,她这时才发觉他的手指很细,很长,可是有些粗糙,很像常做粗重工作的一双手。 她记得资料上说他在园艺的部门工作,的确,高中时学校里的花草树木就是由他负责的,想不到出了社会,他还照料起全市的花木来…… 想着、想着,她又不自觉出了神,偶遇学生时代喜欢的对象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发生的事,像这样不由自主地比较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也是很正常的吧? 结果,因为如此,连章为晔早已看完数据,一双厉眼直瞪着她,她都未有所觉。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圆滚滚的眼配上她的脸部轮廓,看起来真的很像某种宠物鼠。此刻她不知正想着什么,纤长的睫毛在眼窝落下些许阴影,小巧粉嫩的唇微微噘起,这种过于天真烂漫的形象,和她此刻的身分可说是极为不搭。 就这么观察着,一股莫名的冲动自章为晔心中升起。他忽然开口问:“晚上有空吗?” “啊?”被眼前人的一问惊醒,吕书侬既尴尬又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怎会这么问。“有空是有空……” 原则上,律师没有所谓的固定工作时间,白天他们大半忙着开会、面谈、开庭或是见委托人,有时接了case得去搜证,至于其它撰写文书之类的事只能安排在晚间或名义上不需要上班的假日。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等一下会面结束之后,她应该会回事务所准备明天记者会的相关事项,以及手边的其它案件吧。 “ok,那走吧。” 说着,章为晔站起身,利落地套上那件长风衣。 只是这样的动作便瞧得她心跳加速,响应也慢了半拍,“呃……要去哪里?” “吃饭。”他简单地道,说话的同时也拿起了账单。 吕书侬压根儿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文件,依旧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一起吃饭?我跟……你?”不会吧! 章为晔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彷佛她说的是废话。“我很久没遇到s高的同学了,一起吃顿饭应该ok吧?” 这……她能不ok吗? 吕书侬错愕,感觉自己的步调一遇上这男人便开始全乱了。收好桌上的数据,看见他早已至柜台结好了帐,她很不好意思,“请问多少钱?”又怕他以为她只是问自己的那部分,于是追加解释,“和客户面会的支出,我们事务所可以报公帐……” 章为晔皱眉,不解地望着她。“不用了,才这一点钱还要申请,也太麻烦了吧?” 的确是很麻烦,但对她这种自小苦过来的人而言,小钱也是钱啊!思及此,吕书侬有些气闷,但想想这也是两人先天上的差异,她也不能说什么……唉,算了吧,人家可是大立委的儿子呢。 结果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两人一块进了餐厅。 之前,他们连选择吃饭的地方都很麻烦。 章为晔并没有特别想吃些什么,于是在一间意大利餐厅门口停下脚步,“这间怎么样?” 但问题是吕书侬对意大利料理完全没辙,不管是披萨还是意大利面,她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章为晔见她神情古怪,便问:“怎么,不行?”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支支吾吾了好半天。 他见她这样便皱起眉,“如果不喜欢就直说,我并不打算要你配合我。” 如果这样的话是以一副温和的口气讲出来,那也许会让她很感动,但问题是他的态度只让她觉得像是在骂小孩。她叹了口气,道:“我对蛋过敏。” 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好不幸,对蛋过敏,等于全世界几乎有一半以上的食物都不能吃。她本以为章为晔听了后可能会露出“天啊,你好可怜”的表情,结果他却只是淡淡一句“是吗”,便换了间中式餐馆。 用餐时的气氛很微妙,明明提出邀请的人是他,可是他却似乎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吕书侬叹了口气,罢了,谁教她要答应?不过,她也不否认其实她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他近况如何。 回忆还是保持回忆的模样最好?唉,算了吧。“听说你在市政府工作?工务局的公园路灯……什么处?” “啊。”章为晔应了一声,回答:“公园路灯工程管理处,我所在的部门主要是负责绿地、广场和行道树的管理。” “那全台北市的行道树都是由你们管的罗?很厉害啊,你很喜欢植物吧?高中时全校的花木都是你在照顾的呢。记得高二那一年的樱花开得特别茂盛,校长还开心地为此办了个赏花会,我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我们学校也有樱花的。” 那一簇一簇、大把大把的粉嫩花朵盛放的模样几乎让她眼花撩乱,而该是第一功臣的他却只是远远站在一旁,望着那些花儿惩意绽放的姿态,花佛那片美景与他无关,可是,他瞅着那一株株樱花树的眼神,却是那般温柔。 思及当时的情景,她愉快地眯起眸,并未察觉章为晔注视她的目光变得诡异。 “你果然记得。” 咦?啊? “我先前提到我是三年二班的,你说‘我知道’。的确,我在高中时是负责照顾植物的,而既然都已提到这件事了,没道理你不记得我。”章为晔细长的眸子为此一眯,脸上的表情分毫不改,但散发出来的却是极为不悦的讯息。“可是我上次问,我们是否见过,你却回答我没有。” “呃……”这下吕书侬脸红了,觉得他看着她的目光像谴责着她蹩脚的谎言。 所以现在是怎样?他在等她解释?气氛又尴尬地陷入沉默,可是这次她已找不出话来。她该怎么解释两人明明不同班,她却还记得他的理由? “我是记得一点,但上次见面的时候又不是很确定……你当年好歹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嘛,我后来才想起来的,真的!” 章为晔仍望着她,口吻淡漠,“你确定你只记得一点?” “……啊?” 他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也为她斟了一杯。 “我们班上那时候有一位肢体残障的同学,为了让他上课方便,我们的教室从一到三年级都在东栋的一楼,不曾变过。而高二时一班的教室则是在西栋二楼。而从西栋的教室往下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们班靠窗的位子。高二那一年,我都坐在那儿。” 这下吕书侬脸色丕变,一阵青一阵白。 章为晔没有错失她这样的改变,眼神变得深邃。“你,那时一直看着我吧?” 彷佛平地一声雷,她的脑中轰然作响。 吕书侬又羞又窘,的确,她是一班的没错。升上二年级后,她发现自己的座位往下看去竟看得见他,本来观察他就是她生活中的小小嗜好,这下可以光明正大的这么做,她好兴奋,一直以为自己这样的小趣味没有人发现,但万万想不到他竟然知情。 这刹那,她心跳如擂鼓,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干脆把那件事当作是年少时的回忆说出来算了?其实我以前还满喜欢你的——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嘛,谁都有过这种曾经喜欢上某个人的心情啊,然在当事人面前承认多少有些尴尬啦…… 这样犹豫不决的结果,直到眼前的茶水都冷掉了,吕书侬才干笑着道:“可能是因为我正好坐在窗边的关系吧,那时我们的数学老师上课超无聊的,偏偏一睡就稳被当,我只好一直看外面转移注意力……” “你喜欢我吧。” 咦?啊、啊? 这次吕书侬掩饰不及,嘴整个张大。 章为晔喝了口茶,尽管说着这种威力强大好比原子弹的话,可是他的神色依旧淡然。“我认为你看我的时间已超过了一般‘转移注意力’的程度。我整个学期都坐在那里,而你,也看了我整整一个学期。” 他的眼神转而变得犀利,被那样的目光望着,吕书侬傻了。 见她的脸在瞬间爆红,章为晔淡淡的瞅直瞅着她,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我说对了?”他的口吻仍是一派平淡。 所有的退路遭人——封死,吕书侬再也说不出任何可掩饰的谎。这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她好尴尬。 尽管在法庭上她可以一一和检察官或对方律师抗辩,但问题是那是在资料齐全、准备得宜的状况下啊!现在,在这种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的少女心被明白昭告,她又急又慌,后来又想,反正再怎样掩饰似乎都是徒劳,不如干脆承认了吧。 吕书侬赧红了脸,举手做出投降状,“好吧,其实你算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其实她承认,对于现在的他,她多多少少仍有着过去那样美好的念头,但那只是基于所谓“旧爱还是最美”的情况下。 这些年来,章为晔在外表上并没有太多变化,也许更成熟了,更增添了他的魅力。至于性格,高中时的他比现在还要更难以接近,尽管严厉了些,可是她知道他没有恶意。 过去的回忆多少蒙蔽了她此刻的感知,为如今看来更加迷人的暗恋对象心动并没有错吧,所以现在她会心跳加速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章为晔却打断了她内心的自我辩解,“只是过去的事而已吗?” “啊?”不然……还有什么? 他皱起眉,“好不容易再见到学生时代喜欢的人,你不觉得自己还有其它的话想说?” “呃?” 见她仍旧一脸不明就里,章为晔望着她,莫名的有股恼火自他内心深处涌上。高中时,他就已有过这样的感觉,而现在再次遇见这个女人,那样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他吐了口气。“我现在单身,你呢?” 这……这又是哪来的天外飞来一笔?“我也是……”从进大学到出社会,她也交过两、三个男友,上一任是在三个月前分手,所以现在她是处于单身状态。 听见回答,章为晔默默的饮尽杯中的茶水,反射在其中的寒眸在下一秒凌厉的睇向她。 “那,要不要交往看看?” 第二章 记者会比预料的还要顺利,章世国神情激动,一声声“遗憾”“痛心”,而主持记者会的字文博则由法律层面下手,杀得对方片甲不留。 反观这次的当事人章为晔倒是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任由老父戏剧性十足地在众记者面前打悲情牌,神情显得很不以为然。 他环视四周,细长的眸子微瞇。他知道这件case美其名她是负责人,但今天吕书侬没来。实际人不过是个打杂的,至少台面上的功劳还是让老板拿去,不过,他也不排除这是她暂时逃避他的一种手段。 毕竟自自从他提出那个要求后,之后所有的联系,几乎都是由宇文博亲自出面。 “宇文啊,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托你的福,我们才得以借力使力,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啊!”记者会结束后,章世伯拍拍昔日老友的肩。 刚刚自幕僚那儿得到消息,他的竞选总部此刻正涌入许多民众打来支持的电话,一想到选票,他不禁眉开眼笑。 “我已在餐厅订好位子,等一下务必让我作东!” “我回去了。”对长辈们的聚会毫无兴趣,章为晔面无表情的说完便打算离开。 “等一下!为晔,你这是什么态度?好歹你也该向宇文律师道个谢……” 章为晔淡淡瞥了父亲一眼,口气很不以为然。“我以为,我该道谢的对象是吕律师?” 章世国闻言一愣,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尴尬。 反倒是宇文博毫不介意地爽朗一笑,“的确,这件case本来就是书侬负责的,为了这件事她忙了好几天都没睡好,谢谢她是应该的。” 闻言,章为晔瞄了眼手表,晚上八点。“请问她还在事务所里吗?” “嗯?你说现在?应该还在吧,她手上还有两件离婚的案子正在进行。” 得到确切的答复,章为晔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气煞了老父。 他拿出那天吕布侬给他的名片,瞧着上头她的名字和头衔,以及事务所的电话、地址。 他只思索了一会儿,便至路旁拦下出租车,向司机念出名片上的地址。 这个时间,吕书侬果然仍待在事务所里,处理着手边的离婚案件。 “一个巴掌拍不响,女人何苦总是为难女人咧?”翻着手上的资料,她自语着叹了口气。 这件case的委托人是被元配介入婚姻的第三者,对方要求的赔偿金高达一百多万,可是委托人坚决否认自己第三者的身分,找上他们事务所为她辩护,问题是在和对方律师商讨的过程中,对方提出的几乎都是决定性的证据啊。 思及此她便一阵头痛。“拜托,我的蛮牛咧?丁丁,你是跑到火星去买了吗?” 十分钟前,丁丁说要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补给品,因此这会儿事务所里除了吕书侬之外没有半个人。 此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吕书侬好兴奋,自本来躺着的沙发椅上跳起。 “蛮牛——” “蛮牛?” 一开门,见到站在门外正皱眉不解的男人,吕书侬僵住,因愉悦而张开的嘴使得她此刻的模样看来更呆了三分。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天,谁来杀了她吧! “记者会刚结束,我来告诉你一声。”好似他跑来这儿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章为晔脸上表情依旧。 他瞥了眼这个女人,平时总绑得稳稳的髻此时已有些散落,微鬈的褐色长发为她添了份莫名的妩媚风情,可是真正令他感觉奇异的是,在她深灰色a字裙下的双腿,竟是不着一履的。“你的鞋……” 糟!吕书侬耳根爆红,她刚刚赖在长沙发上看文件,那双不合脚的黑色高跟鞋也就这样被她踢到不知名的角落。这下她尴尬不已,只好转移话题,“我刚刚看过电视。”所以她也知道今天的记者会进行得很圆满。 “我以为你会过来。”章为晔说,口吻很淡,却散发出一种很不快的感觉。 吕书侬觉得莫名其妙,“有关记者会的数据我都准备得很完整,而且这种场合本来就是让有名气的律师出席,才比较有公信力,我去了又能干嘛?” 的确,她去了是不能干嘛,但明知如此,章为晔还是很不悦。好似在高三的那个时候,他也曾有过那样的感觉…… 抹去那一瞬间的不快感,他问:“不让我进去?” “呃,”一语惊醒梦中人,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招待不周的事实。“那你进来……不,等一下、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关上门,一溜烟冲到招待客户的沙发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桌上用过的纸杯和零食包装等垃圾扫过垃圾桶,再将文件放置整齐后冲回门前……等一下,还有鞋子!她又奔回去穿鞋。 这鞋是她前些日子买的,还不太合脚,可是她忍痛套上,再回到门前,把门打开。“呃……请进。” 章为晔瞥了眼她这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她粉嫩通红,额上冒汗,散落的头发看起来似乎更乱了几分。他伸手,长指轻轻滑过她的秀发。她僵住,十分不解地转过头来望着他。 他解释道:“你的头发乱了。” “呀!”她叫出声,赶紧抬手拢了拢头发,可惜在慌乱中头发显得更不听话,她又羞又窘,不知如何是好。 见着她这副模样,章为晔唇角很难得地微扬,手指轻轻探入她的发间。“就这样直接放下来就好。”他将她纠结的头发自然的梳开,道:“放下来比较适合你。” 咦?他……是在称赞她吗?她不知道,不过这种时候道谢总是没错的。“谢谢你。”天,还好她昨天有洗头啊。 他没有回话,吕书侬也怕他回应“我不是称赞你”之类的话,所以连忙招呼着他。 “你要喝咖啡吗?不过只有速溶的……我的助理出去买东西,等一下应该就会回来了,还是你特别想喝什么?我打电话跟她说……”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她一呆,手上的纸杯就这么掉落。 “我等了一天一夜,本以为你至少会出席记者会,回我一句‘正在考虑’,结果也没有。” 他坐下来,高大的身躯尽管坐着,仍给她不小的压迫感,他语气平淡,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出其中的责备之意。 这下吕书侬语塞,好吧,她不否认今天的记者会她是刻意不去的,就是害怕和他打照面,想不到他竟这么直接的杀上门来,现在是怎样? 她咽了口口水,极力使自己的音调平稳些,“你……为什么会想和我交往?” 听见她的疑问,章为晔皱起眉,好似觉得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一般。“你喜欢我,不是吗?” 这是哪门子的回答啊!“那是过去的事!而且难不成每一个喜欢上你的女人,你都会想跟她们交往?” “我当然不会。” 见章为晔如此迅速的响应,吕书侬一时之间有些呆愣。“那……对我又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其实过去他对她也是有一点感觉的?否则早已事过境迁,两人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在这种偶然的机会下再见,他竟提出“要不要交往看看”的要求来,老实说,她很难不有这种梦幻的联想。 此时若章为晔回答“因为我也喜欢你”,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吧?所以她等着,脸颊绯红,然而当她等着、等着,却只见他在听了她的问话之后凛了脸,状似不悦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什么? “我回去了。”说罢,章为晔起身走向门口。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吕书侬只能杵在当场,动弹不得。 这这这……这又是什么情形?他当真头也不回,好似她不要他也无所谓…… 这时,丁丁提着一大袋战利品回来。“书侬姊,你的蛮牛……咦,你怎么了?脸好红喔。对了,我刚刚在楼梯口遇到一个男人,他脸上的表情好恐怖……书侬姊,你还好吧?” “我还好……”才怪! 吕书侬伸手接过丁丁递来的蛮牛,扭开瓶盖便仰头饮下。 含泪饮尽后,她只觉一阵无力。拜托,哪个人都好,谁来告诉她,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其实吕书侬和章为晔并非高中时才相识,而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那一年她十岁,人生遭逢巨变。她父亲是个大商人,本来自小过着优渥生活的她,却因这年父亲经商失利,家中负债累累,最后不堪负荷的父亲只得抛下她们母女俩潜逃出境,在新闻中闹得沸沸扬扬。 也因为如此,吕书侬在班上的地位顿时一落千丈,从本来众星拱月的千金小姐,变成了被人瞧不起的穷酸小女孩。 那个时候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六可穿便服上学,班上有个女生穿了件好漂亮的洋装,还戴了个好可爱的粉红色心型戒指。她得意地在同学们面前炫耀,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其中也包括吕收侬。 那个戒指她在电话上看过,按下去的时候会发出七彩的光芒。当初爸爸曾答应她生日要买给她的,然而等不及生日,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她好羡慕地看着,问那位女同学,“我、我可以摸一下吗?” “不行!”那个漂亮的女生马上躲得远远的,“我妈妈说你爸爸是坏蛋,被你碰到会感染细菌!你看,你的衣服那么脏,手肯定也是脏的!” 她的衣服才不脏,妈妈天天都洗的,而且她爸爸……也不是坏人啊。尽管父亲早已弃他们母女而去,可在小小的吕书侬心中,自小疼爱她的父亲仍旧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他只是……只是为了不影响她们的生活,不得不离开而已。 “吕书侬是穷光蛋!”、“吕书侬的爸爸是坏蛋!”……小孩子永远是最残忍的一群,他们只懂得随周遭的人起舞,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尽管满腹委屈,可是吕书侬仍强忍着,一滴泪也没流。 那天下午体育课,她因身体适而留在教室里休息。她的月事来得早,才四年级就已尝到经痛的苦楚。她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肚子,一边想着中午时同学们讥嘲的那些话……泪水就这样自她睁大的眼里流淌了下来。 但她立即抹去,不让这时的悲伤淹没了自己,因此她知道,妈妈比她更伤心。 然后,就发生了那件情。 “我的戒指不见了!”体育课结束后,那名女同学一回到教室便开始嚷。 她过去和吕书侬是班上并立的两个女生头头,现在吕书侬失势,所有女生便开始跟她好,因此她这么叫,很快便引去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 “我上课前明明放在抽屉里的……”她哭嚷着,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直冲到吕书侬面前,纤手一指,“你!就是你对吧?一定是你拿走了我的戒指对不对?” “我、我没有……” “少骗人了!刚刚就只有你一个人在教室里而已……而且我妈妈也说了,小偷的孩子肯定也是小偷,你爸爸骗了那么多人的钱,你一定和你爸爸一样!” “对啊、对啊!” “就是啊!” 四周的同学们开始附和。 吕书侬呆立当场,“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然而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因为她不肯承认,这件事闹到了导师那儿。 那个向来和蔼可亲的圆脸老师听了,摇摇头,向吕书侬温和地道:“书侬,老师不是不知道你真的很喜欢那个戒指,可是用这样的方法就是不对,这是小偷的行为。老师不会怪你,把戒指还给她好不好?” 吕书侬傻了。 老师本来亲切温柔的脸在这一刻看起来好恐怖,她浑身颤抖,本来压抑住的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拿的……” “你再这样老师要生气了!做错事不可耻,真正可耻的是不承认。书侬,你不想变得和你爸爸一样吧?” “我……”她哑口无言,百口莫辩。 同学们的眼神好似都批判着她,早已将她判了罪。 “就是你吧?”、“对啊,快一点承认了吧!”、“明明就是你做的!”……但是、但是真的不是她啊!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唯独那个人例外。 “不是她。” 这斩钉截铁的一声使得全班同学钧转头看向他。章为晔自教室门口走进来,手上正拿着那个女同学声称被吕书侬所拿走的戒指。 “我在川堂旁边的洗手台看到的。”他把戒指交给那个女生。 没人知道他是何时跑到那儿去,拿回这个戒指的,只见班上的气氛在这一刻降至冰点,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他的眼笔直地望向台上的老师,不卑不亢地道:“她说了不是她。” “呃……这样啊,其实老师也觉得书侬不是会做这种事的孩子啊,只是同学们都这么说,老师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她拍了拍手,“好了,东西找到就好,该上课了。” 章为晔不发一语的坐回座位,吕书侬睁大眼瞧着他,直到这时才意识到班上还有这位同学的存在。 过去她众星拱月,在众人环绕下根本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老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不说话的男生,直到今日立场转换,全班唯一相信她、为她说话的竟是过去她从未在意过的人,她甚至还曾在同学间说过他的坏话啊。 这下她又羞又窘,终于明白过去的自己有多肤浅。 吕书侬很不好意思,一直想道谢,偏又拉不下脸,就这样拖拖拉拉,本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说出口,不料下学期章为晔便转学了。 当时知晓这件事的她有多么青天霹雳,后来在高一再次相遇时,她就有多么高兴。 本来只是为了一句道谢,然在那样看着他、注意他之后,她最终仍不可避免地对他充满好感。 思及过去曾有过的少女情怀,躺在床上的吕书侬幽幽的叹了口气。 结果,那天章为晔来访之后,她根本没法专心处理手上的case,于是只得在“贤内助”丁丁的胁迫下乖乖回家休息。 然后,她就一直想着有关他的事,不可自拔。 那天他离去时的表情仍历历在目,他说“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又是什么意思?假若……她愿意的话呢? 唉,她真被搞胡涂了。 自他提议交往开始,她就一直思考着这件事,此刻烦恼的症结依旧存在。她在床上滚啊滚,不否认私心早已偏向“答应”的那一边,但问题是她压根儿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没有表明是否对她有好感,却直接问她要不要交往,只因为过去她曾喜欢过他? 呵!真是个有趣的理由,最好他有这么博爱。 想来想去终究没什么结果,吕书侬叹了口气,起身打开手机。 自那天章为晔跑来事务所已过了三天,八卦周刊的效应也已平息。她望着上头他前些日子与她交换的手机号码,心想,假设她不答应,那么,他们是不是就没有任何再见的机会了? 就像高三那个时候一样…… “唉,算了!”她大嚷一声,爬起来,认命的传了封简讯。 ◆有关交往的事,我想再考虑看看。◆ 吐一口气发送出去,尽管知道自己很不争气,但她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呀,好不容易两人再次相遇,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愿再错失机会。 而且,她还欠了他一声谢谢啊。 在简讯发送后不到一分钟,手机忽然响起。她吓了一跳,来不及确认来电者便接起电话。“喂?喂喂?” “你在家吗?” “啊?”电话那端传来的低沉男声并不陌生,吕书侬连忙看着手机屏幕。“章为晔”三个大字明明白白的呈现在上头,她惊恐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打来?” 章为晔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我现在人在捷运台北车站,你家靠近哪一站,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到了直接过去。” “你……你要过来?!”有没有搞错! “不行吗?” 老实说,吕书侬现在已经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头的表情,肯定是皱着眉头的。“不是不行啦……” 报上地址后,她又呆又傻地挂上电话,不经意看见镜中的自己,不禁赫然跳起来。 天!她现在这副模样压根儿不能见人! 她立即冲进浴室,把头上包裹的毛巾拿下,拿来发妆水喷湿头发,开始吹整。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后,发现上身宽大t恤配上短裤实在邋遢,她冲至衣柜准备更衣,但才刚挑好衣服,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喔,让我死了吧! 她住的这间公寓多属套房,没有管理员,还好这一带治安不错,而且对面就是派出所,可以安心些。 “等一下!”吕书侬喊着,只来得及换好上衣就去开门。 门外,章为晔站在那儿,见她神态慌张,脸色润红,他很不解地问:“你每次应门都这么夸张?” “不、不,这是特殊状况……”到底罪魁祸首是谁啊!虽这么想着,她还是没有将抱怨说出口的勇气,何况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是她自找的吧。“你怎会突然跑来?” “刚才的简讯……” 简讯?吕书侬一愣,还来不及回神,便听见他又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了那封简讯,忽然很想听你的声音。” 咦?啊?这……意思是……“可是……你不是打过电话了?” 这会儿章为晔困扰地拧起眉。“听了声音,就想看见你的脸。” 吕书侬错愕,白皙的脸在这瞬间酡红一片,几乎要红到耳根去。老实说,章为晔这样的说法好似在说他很想她似的,但问题是从他前些日子的态度里一点也感受不到啊! “你……为什么想看我的脸?” “我不知道。” 好个不负责任的回答,但她看得出他脸上表情是思索着的。 他俊眉纠结,眸子里更有着莫名所以的神情,最后,他懊恼地啧了一声,“算了,我回去了,你好好考虑。” “咦?!”回去?他大老远跑来,只为了见她一面,然后就要回去了?“就……就这样?”有没有搞错! “不然呢?”章为晔淡淡地瞥她一眼。“还是你期待我来会做些什么其它的事?” 其它的事?什么事?吕书侬的思绪很自然的往暧昧的方向转,猛地红了脸。 “我才没有!”瞪着眼前语出惊人的男人,感觉自己被耍弄的她心有不甘,咬牙回道:“要说期待的话,应该是你比较多才对吧?” “喔?我期待什么?” “你大老远搭捷运到昆阳站,又从昆阳站坐车过来,除了见我之外,总还有其它想做的事吧?”话刚说完,她就想堵住自已的嘴。唉,她没事干嘛挑衅人家啊? 果然,这下章为晔放下了搁在门把上的手。他转过身,望着她低头掩着嘴的模样,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她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是赤裸的。 随即他想起,那天在事务所,她也是这样没穿鞋,而那裸足的模样不禁使他联想到落入凡间的精灵。 章为晔摇头,为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 吕书侬见他不说话,样子更尴尬,“你……到底为什么想跟我交往?” 到头来,她真正在乎的还是那个理由。 不过这次她立刻接着道:“不许再说什么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烂理由。第一,那是过去的事了;第二,没道理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和我交往吧,你这样的话,应该任何人都可以,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吧?” “不,非你不可。” 他这四个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敲入她的心坎,脸也更红了。 “我不懂……” 他摇摇头,“你不懂也无所谓,我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这么做?怎么做?和她交往吗? 吕书侬愣住,好想问他对她究竟有什么感觉,好想问他那句“非你不可”的依据是什么,可是,到头来她终究什么也没问。 是因为害怕?害怕他的答案和她内心期待的有所不同吗?她不知道,但在解决这些疑问之前,她的身体却比大脑更早一步作出反应。 “这样的话,我愿意。” “嗯?” 她咽了口口水,“我……我愿意和你交往。”如果你是因为喜欢我的话…… 第三章 交往了,所以呢? 也没有什么所以。这段时间,吕书侬忙于手边的case,而章为晔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尽管口头上已同意交往,可是两人像情人一样约会、吃饭、看夜景,却是一次也没有。“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难得的星期五晚上,我一定要约会!”首先发难的是助理丁丁,今天是她和男友交往三个月纪念日,好不容易挨到这天,再教她加班她会死!肯定死!吕书侬失笑,的确,好好的小周末,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留下来加班的,所以她说:“好吧,那你帮我把那些文件归档一下就可以下班了,不好意思,老是拖延你下班时间。” “哎哟,不会啦。只是书侬姐,我知道现在孤家寡人,可是也不能这样埋首于工作不问世事啊!台北有大好的夜生活等着你去过,何苦非要每晚待在事务所不可?”“哎,没有工作又哪来的生活?好了,你快走吧,再让你男友等下去,我就真的万恶不赦了。” 她四两拨千斤,没说的是她现在并非孤家寡人,至少自半个月前的那天之后不是,只不过她的生活并未因为有了新的恋人而变得多采多姿,相反的,反而更加寂寞起来。 那种心知自己就是一个人,和明知有人可陪却仍旧陷入孤独,这两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啊。 丁丁下班后,办公室显得更加寂寥。事务所里大多数的律师都已成家,周末前一晚,几乎所有人都准时下班回去陪伴家人了。吕书侬忽然想起一首歌,gogo&meme的“sayrorever”。 她不禁开始哼着,“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有伴的人在狂欢,寂寞的人怎么办……” 唉,罢了,再磨蹭下去也无济于事,她索性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想到那一天,在她同意了两人交往之后,章为晔却只是淡淡一句“ok,那再联络”,别说没有任何一丝甜蜜的氛围,在那之后更是连封简讯也没有。 一想到自己竟始终忘怀不了最初的爱恋,吕书份内心真是说不出的沮丧。拜托,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搞什么少女情怀呀? 走出事务所,这时手机响起,她叹口气后接听,尚来不及应声便听见对方的声音。 “喂?是我,你在哪里?” 电话中传来的男声令她浑身一震,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刚下班……从事务所走出来。” “ok,那我们在你家会合。” 合该是疑问句,从他口中说来变成了肯定句,吕书侬有一刹那的呆滞。 久久等不到响应,他问道:“不方便?” “呃……不会。”只是这么久没联络,一联系就要在她家碰头,这令她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挂断电话后,她才回过神,忙冲到路边拦出租车。天,她得赶快回家! 于是本来离开事务所时的无精打采统统不见了,她赶回住处,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本以为来得及,不料却在门口看见了那抹等待着的身影。 她很不好意思地道:“等很久了吗?” “不会。”章为晔细长的眸望着她,直打量着:“你看起来好慌张。” 是谁害的啊!吕书侬有些不满,可是她鼓着嘴没有吭声。 章为晔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 那时他总感觉背后有一道莫名的视线,却又不能确定,后来有一次他们终于四目相接,当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花佛最幽密的女儿心被人逮个正着,是那样的不甘……而且甜蜜。 吕书侬打开门,领着他进屋。 这是自她同意两人“交往”以后第一次的见面,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忙着张罗。 “呃,你想喝茶还是咖啡?啊,我茶叶用完了,咖啡可以吗?不过只有速溶的……” “随便。”章为晔只回了这句,瞅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充满他的胸口。 他把手提着的小盒子放在茶几上,端来咖啡的吕书侬见了,问道:“这是什么?” “蛋糕。” 蛋糕?听到这两个字,吕书侬不禁苦笑,“我对蛋过敏。” 她幽幽的想起大一时所交的第一任男友,他是个温柔的男人,但就是迟钝了一点,明知她对蛋过敏,却还是在两人交往的第一个节日兴匆匆买了蛋糕。她睁眼望着那涂满白色奶油、点缀着鲜红的东西却不能吃,内心一片泪。 结果他当时回她什么?“可是我都特地买了……吃一点点也不行?” 问题是她对蛋过敏,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为了此事,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男方觉得自己一片情意被浇熄,女方感觉自己不受到尊重,尽管硬是交往了一个学期,最终仍以分手收场。 而现在,这个男人也同样买了她不能吃的蛋糕,她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谢谢你……但我不能吃。” “这不含蛋。” “呃?” 章为晔瞅着她因为难而复杂的神情,淡淡的说:“这不含蛋,所以你可以吃。” 吕书侬傻了。不含蛋的蛋糕?她这辈子第一次听说!“你……在哪里买的?” “之前办公室的同事们正在合购,所以我也买了一个。”他回答,语气像是这只是顺便,但实际上他没说的是,这次的合购是他发起的。 吕书侬细瞧着那盒蛋糕,上头的确标示不含蛋。她愣愣的望着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本以为这个月来没有只字词组的他早已不打算理她了,万万没想到……他其实也想着她啊。 她的脸不禁热了,坐下来,品尝那生平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过去她经过蛋糕店,看见那五颜六色小巧可口的糕点,总是只能远观,今天,她终于有此机会可以一尝那美妙的滋味。 她很感动,也很开心,不过,相较于口中的甜蜜,章为晔为她设想的这件事,更令她感到心甜万分。 “你总是这样……”她喃喃地说。 章为晔不解地了一声,吕书侬吸吸鼻子,眼神含着些嗔怨。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你不是在摘花叶?结果有个人看到了,指责你伤害花草,但他们都不知道,你那样才是真的对植物好……” 一株植物若有太多叶子或花苞,将使营养分散,反而容易使它长得不好,这算是基本常识,可是高中的学生们并不了解,所以那样说他,可是……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任由他人那样误会他,她好不满。 高中时的他总是独来独往,每天下课、放学后只看得到他在校园的花圃里忙碌的身影。他总是尽心尽力和校工伯伯一块儿照顾花草,这没人有兴趣的工作,就他一个人担负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是那样全神贯注。 看着他面对花木时那样一心一意的表情,她知道他是真心爱护着那些不会说话,却扶尽全力开出美丽的花朵以回报他辛劳的植物们。 而她望着、望着,竟莫名的感到嫉妒起来,嫉妒那些不必花费任何精力便可得到他全心关照的花木们。 章为晔瞅着她,粉嫩的脸颊透露着些许羞怯的红润。他听着她那些话,感觉很奇妙,也确定了他心中一直以来怀疑着的事情。 “你果然……一直看着我。” 他伸出手指轻触她的脸,感受着那细致的触感。 她望着他的五官逐渐靠近,细长的眼、挺直的鼻、以及那抿得直直的,显得略薄的嘴唇,而很快的,她就察觉了那唇瓣的温度。 她一直以为他的外表看来冷冰冰的,恐怕他的体温也和他的外表一般冰冷,但是,她错了。 他的唇很烫、很烫,几乎融化了她,还有那些本来压抑着的,她以为早已成为过去式的情感。 原来,就算她现在已经快二十九岁,就算她最初的爱恋早已经过了十多年,心中那甜蜜的少女情怀依旧不曾散去。 结果那个晚上,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尽管心里已做好准备,但吕书份依旧十分紧张,章为晔可能是觉察到这一点,在两人亲吻之后,他便不动声色地说:“那我走了。” 吕书侬恍惚的想起当时的气氛,仍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的她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会不会很呆、很蠢?看到这样的她,他是不是忽然没兴致了,所以才那般冷淡的离去?接吻的时候明明很甜蜜呀…… “书侬姐?书侬姐?” “咦?”吕书侬一愣,回过神来,才发觉丁丁正两手叉腰站在她面前,不解地盯着她。 “书侬姐,你在发什么呆啊?对方的律师来了。” “喔……喔!”吕书侬连忙起身。 一宗离婚案才刚解决,现在她又为另一桩性骚扰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 她的专长是一般民事、刑事、婚姻和财务纠纷,其中刑事方面以性侵害相关案子为多。 基本上,只要事关女性,吕书侬大部分都不会拒绝,这次的案子也一样。 拿着一迭资料,她走进会客室,却在看见里头的人后高喊一声,“邑初?!” “嗨。”对方一见她便扬手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周邑初,她大学时曾交往了一年半的对象。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吕书侬有些反应不及。 望着他轮廓甚深的脸,她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件case的负责人不是许律师?” “许律师今天刚好有事不能来,我看到案子的代表律师是,就想说代替他过来看看。”他递上名片,“我现在在‘商央律师事务所’工作。” “没想到你也成了律师。”自那种久别重逢的诧异中回神,她笑着坐下夹,“我们多久没见了?从毕业后……哇,都好几年了呢!” 很快的,他们谈起公事。这次的case,吕书侬受托提告,而提告的对象则是委托人的大学讲师。根据当事人的说法,对方以期末成绩为要挟手段,要求被害人与之发生性关系,最后强逼得逞。女学生不甘受辱,报警处理却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因此委托他们事务所处理此案。 “但我们这儿得到的信息却不一样。”周邑初道:“你应该也知道许律师在业界的名声,若不是有充分的理由,他也不可能接下这个case。” 说着,他将手中的牛皮纸袋打开,拿出数张照片,全是吕书侬的委托人和该讲师堪称亲密的合照。 “事实上,他们两人在交往。” “什么?”吕书侬错愕,看向那一张张照片。照片中的所呈现的影像,尽管没有什么限制级的镜头,可是上头两人亲呢的姿态分明昭告着事实。 “毕竟是学生和老师,他们交往的事没有对外传出去,不过校内有人目击你的委托人频繁出入该讲师的办公室,也有学生看到他们在学校里接吻。” “这……”她从没有听说啊!吕书侬傻了眼,脑海中浮现委托人当时的模样,那口口声声指责对方伤害的不甘与愤恨,至少她看得出来,那不是假的。“也许她是受到胁迫……” “别傻了,被胁迫的人能够露出这么自然的笑容吗?我可做不到。”周邑初话说得很直接,“无论如何,这份文件只是依委托人口述所写,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好吧,我知道了。”不否认他说得没错,望着那些照片,吕书侬吐了口气,“看这个情况,我似乎有重新调查的必要,麻烦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你们的委托人应该也不想闹大吧?” “当然。”周邑初微微一笑。“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真单纯。” “哼,你也是啊,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之后,两人相视一笑,方才那种剑拨弩张的气氛已不复见。 吕书侬笑道:“想当初,你也是这样毫不留余地的甩了我呢。” 坦白说,她交往过的男友中就数周邑初最长久,他尽管说话严厉,不留情面,对她倒是很不错的。她本以为两人可以长久的走下去,没想到大四的时候,他一句课业繁忙成了两人分手的借口,而向来秉持巧“者不拒,去者不留”的她也很干脆地答应了。 当然,她也很舍不得,可是她做不来死缠烂打那一套。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后来他们还是像一般朋友般保持联络,只是毕业后出了社会,两人的联络自然越来越少。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不否认自己还真有些怀念,但只是如此而已。 听她提及当年的事,周邑初不由得苦笑。“不是我甩了你,是你想分手吧?” “咦?” 吕书侬还来不及问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见他恍若无事地露出一笑。 “不介意的话,晚上一起吃顿饭?还是你今晚有约?” 有约啊……章为晔没有打电话给她,想来应该是没有吧。思及他们实在大少见面丁,吕书侬心情有些复杂地苦笑道:“不,我有空。” 周邑初瞅着她,没有多说什么,之后便告辞离去。 到了下班时间,难得见吕书侬很快的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办公室,丁丁好兴奋,“喔,书侬姐,你终于开窍啦?还是刚刚那个男律师煞到了你?” 吕书侬又好气又好笑,弹了她一枚爆栗。“笨蛋,他是我的前男友。” 闻言,丁丁双手捧着脸颊,一脸陶醉,“前男友?喔,多么浪漫!书侬姐,要好好把握,赶紧和人家再续前缘啊!” 还再续前缘。吕书份满脸受不了的神情。拜托,她都什么年纪了,哪可能还有这种少女式的妄想…… 不,她有的。想到自己昨晚那副堪称傻气的表现,吕书侬红了脸。 实际上,她现在和章为晔交往,不也是另一种再续前缘? 一个是初恋情人,另个是曾交往过的对象,面对两个不同的男人,她的心情竟是那般天差地远。 面对章为晔时,她手足无措,脸红心跳,紧张得不能自已,可是,再见到周邑初,她却只有对故友的怀念,心中连一丝一毫的波澜也无。 该不会真是所谓“得不到的最好”,“回忆还是最美”吧?她不知道。 晚上,吕书侬和周邑初一同用餐时,相互分享这些年来的点滴,从过去的同学、教授直聊到前阵子处理的案子,相谈甚欢。 吃完饭后离开餐厅,周邑初突然道:“侬侬,等我一下。” “喔。”那已许久未曾再听过的亲呢呼唤传入她耳中,她有些不习惯,可是也没有多计较。 见他跑远,她站在原地,不明就里,没一会见他跑回来,手上拿着一束花。 “虽然早了些……生日快乐。” 吕书侬觉得好意外。“没想到你还记得。”她的生日在三天后,老实说,这阵子太忙碌,连她都差点忘记了。 “我一直都记得。” “……咦?” “有关你的事,我一直都记得。” 她不禁傻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她想的那个样子?哪个样子?吕书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初是你甩了我的吧?” “我没忘。”周邑初一手插在口袋里,抚额苦笑。“但你不也没有试图挽回?别人也许不了解你个性,但我了解。侬侬,其实你心中最在乎的人并不是我吧?” “这……”幽微得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思遭人说中,吕书侬好半晌无言。她红了脸,无法否认他所说的话。她心中……的确一直有某个人存在。 “那个时候我还太年轻,和你交往一年多,尽管你事事体贴我,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你其实并不如我想象中喜欢我。” 周邑初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可是顾虑到她,终究没有把它拿出来抽。 “你知道吗?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真的很沮丧,也不想面对事实……后来还是挣扎了很久才向你提分手,想不到你竟真的同意了。”说到这里,他再也不掩苦涩表情,“你一定不知道,当时我究竟有多受伤吧?” 等一下!“我也很受伤啊!我一直以为我们会长久的走下去,谁知道……” 瞅着她亟欲辩解的模样,周邑初道:“我没有办法在明知你心里有别人,却仍佯装不知的跟你交往。” 于量吕书侬沉默了。 若是过去的她,也许会嘴硬的说没有那回事,可是前些日子和章为晔重逢后,她才彻底恍然,原来,章为晔的影子一直以来都在她心头盘旋,始终不曾磨灭。 她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那时真正爱着她的人。 “我很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其实现在想想,当年的我也真的很不成熟。”周邑初苦笑,神色继而转为严肃,“你现在有交往对象吗?” “呃?”交往对象?脑中不期然冒出昨天和章为晔接吻的画面,这下吕书侬脸又红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拢了拢头发,“是……有这样的对象。” 见到她这模样,周邑初先是一愣,继而摇头。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露出这种表情。”彷佛沉浸在某种美好的氛围,被粉红色的气泡团团围绕,极为甜蜜,老实说,他很嫉妒。“ok,那也无所谓,反正不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咦?” “我因为一直被那不必要的自尊绊着,结果直到毕业前还是没有找你复合。但我现在想开了,我不想再次后悔。”周邑初一笑,“就算你现在有交往的对象也无所谓,侬侬,我要追求你。” 追求……“什么?!” 吕书侬近二十九岁的人生,第一次桃花开得如此灿烂。 前阵子才和高中时暗恋的对象重逢,这会儿又遇上大学时的前男友,而这两个男人都极有默契地要求和她交往,敢情是约好的不成? 而不过前三天才收到周邑初的“追求宣言”,这天他又打电话来了。 “你今天生日,晚上有约吗?” 没有,不过吕书侬并不打算这么回答。“嗯,我有约,和我男友。” 吕书侬叹口气。今天是她的生日,晚上自然不打算留在事务所里和工作一块庆祝,然而前男友打来约,现任男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思及此,她感到一阵无力,尽管知道章为晔也许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可是她内心仍旧觉得好闷。 早知道干脆答应周邑初的邀约算了。 然而想归想,吕书份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做。她深呼吸,心中烦躁依旧。 唉,算了,难得生日,不如早点回家休息吧。 因为逢九不好过生日,同事们并没有特别聚会替她庆祝,一早她刚进事务所,丁丁便送了她礼物,同事们则送她一大束花,她很感谢他们的贴心。 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事务所,手机忽然作响,她立即接起,“喂?” “你在哪里?”是章为晔。 吕书侬一颤,通常他打电话来都是为了和她见面,尽管不确定他知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不过接到他的电话,她还是很开心,眉也不自觉地弯起。 “我正要回家……” “嗯,我等一下过去。” 这次他的动作比前次慢了些,吕书侬到家的时候他还没来。她暗自庆幸,不然她现在提着大包小包,感觉不比上次的狼狈好多少。 开门进屋后,她丢下东西,忙不迭把身上的套装换掉,然后补蜜粉又擦口红。 听到门铃声响,她深呼吸,心想至少这次要让章为晔留下好形象。 “你来啦……” “咦,你正等着我来收房租啊?”是房东太太。 这下吕书侬又羞又窘又尴尬,连忙进去拿钱包。 房东太太煦然一笑,“吕小姐,难得看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怎么,等一下要跟男友约会啊?” “是啊。”面对八卦房东太太,吕书侬回以尴尬的笑颜,却在瞥见门口的人影后一愣,整个人僵住,“你你你……” 他来了?! “哎呀,原来你就是吕小姐的男友啊,不错,一表人才咧!也难怪吕小姐今天还特地打扮……” “房东太太,你的房租!”她连忙把钱递上,“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好不容易把福态的房东太太推走,吕书侬气喘吁吁,靠在门板上望着站在一旁好似正在看戏的章为晔,脸上瞬间一片通红。天,她的形象—— “很漂亮。” “啊?”吕书份一愣,却见章为晔蓦地向她靠近。 她整个背被迫贴在门板上,看着他伟岸的身躯步步向她逼来,她既紧张又害羞,然后,他的手指绕过她微鬈的发丝,两人很自然地亲吻。 唉,她几乎要怀疑这男人是不是接吻魔转世的,要不他为何总光凭一个吻便能迷得她晕头转向?和他接吻的感觉很好,她享受着,却在恍惚之际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今天你生日?” 咦?啊?“是啊……”他怎么会知道? 章为晔没说,他看到了她放在角落的花束,上头的卡片印着大大的“happybirthday”。 他的口吻有些不快,“你没告诉我。” 见他皱眉,吕书侬不解。他是不高兴吗? “我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都这把年纪了……”老实说,女人一过二十五岁,每一年的生日增添的不是喜悦,而是悲伤啊。 章为晔还是很不高兴,但顾虑到她今天生日,他仍说了句,“生日快乐。” “呃……谢谢。” 他瞅着她脸上的表情,那似有些困惑而又有些困窘的模样。她细柔的发、粉嫩的脸、纤白的颈,还有她白暂的足。他望着上头微微浮动的青色血脉,花佛一条蜒的河,正维系着她怦怦乱跳的心,生生不息。 他注视着这一切,像是看见好久、好久以前,学校里那总在远处凝望着他的身影,那洁白的映象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害怕那只是幻影,章为晔陡然抱住她。 这突冗的举动吓得吕书侬浑身一颤,险些叫出声,可是她并没有抵抗。 她不否认自己好喜欢他这样的拥抱。 就在恍惚间,她突然听见他开口。 “我想抱你。” “啊?”她她她……她没听错吧? 可是章为晔像怕她没听到似的,加重了手上力道,将她纤细的身子往怀里一带,沉声重复道:“书侬,我想抱你。” 拥抱加上呼唤,杀伤力满分,吕书侬当场手软腿也软,整个人几乎瘫倒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 “不要逃。”她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紧紧抱住,他热切的吐息悠悠地拂上她耳后。 她无法拒绝,只得放任自己沉沦在他那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炽热的怀抱里,就此灭顶。 第四章 那是高三毕业前的事。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咦?” 吕书侬的眼里流露出疑惑,看见他后,白皙的颊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困窘而泛起了红润之色。 章为晔睇着她,明明他都已这般主动把她拦下来想问个清楚了,她却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莫名的,他觉得火大。 “没有就算了。” 语毕,他转身离开,脚步很重。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想要确认什么呢?确认了之后又打算怎么做呢?如果她真如他预料那般说出“我喜欢你”,他又会如何应对? 他不知道,但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很讨厌,所以决心将它抛开。 章为晔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心里那种不满,其实近似于某种期待已久的事遭人背弃的失望。 夜半,方才历经了一场激情的吕书侬仍蜷在被窝里睡着。章为晔深沉的眸睇着她,大掌则轻轻滑过那片裸露的、白暂得连一丝瑕疵也没有的背,心中终于觉得踏实了。她……果真是喜欢他的吧? 前一刻拥抱她的余韵犹存在他体内,本来叫嚣着的情感像是一下子有了归处。他的心莫名的变得温柔,就这样看着她,原本抿直的唇也不自觉地上扬。 “唔……我睡着了?”意识到身旁有人动作,吕书侬幽幽转醒。她睁着惺忪的眼看向下床并穿上衣物的章为晔,有些讶异,“你要走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搭捷运,要赶末班车。” “你没开车?” 章为晔淡淡瞥了她一眼,认真地道:“太多二氧化碳对路旁的植物并不好,而且我本身就不太喜欢车子。”那种轰隆作响的东西,只会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烦躁。 难得听见他提及自身的事,吕书侬很有兴趣,她撑起身子,很想再和他多说一些。 无奈时间已近十二点,章为晔俯下身,在她唇上一吻。“我走了,明天见。” “咦……”明天见?傻呼呼地望着他开门离去,吕书侬一脸呆愣。 之后,她起身走进浴室休浴,本来胡涂的脑子在热水的冲刷下逐渐变得清明。 天!她竟然、竟然真的和这个男人发生了…… “我的天啊——”她叫嚷着,脸上一片通红。 才刚历经人事的身体十分敏感,她因不明的疼痛而缩了缩肩,最后在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右肩和脖子交接处竟有个大大的咬痕。 她为此又红了脸,走出浴室便浑身虚软地倒在床上,继而意识到章为晔走前所说的话。 “明天见?”吕书侬跳起,瞥向床头的时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过十二点,正确而言已经是“明天”了。 他说明天见,可是,她现在就想见他了。 唉,她这个白痴!既然这么舍不得,干嘛不干脆留他下来过夜算了? 吕书侬叹口气,躺在床上玩着手指。 下次问问他工作的地方在哪儿好丁,然后,如果方便的话,他可以偶尔住在这儿,不要回去…… “书侬姐早啊,咦,你今天气色不错喔!”而且还画了眼影耶,好神奇。 “呃,是吗?”面对丁丁审视的目光,吕书侬回以干笑,拢了拢一早刻意上过卷子的头发。 今天她没有梳髻,而是绑了个优雅的公主头,身上的套装也不若平日朴素,丁丁见了,心下便肯定有鬼。 过去书份妊刚成为律师的时候就是因长得漂亮又年轻,不是被骚扰就是不被委托信任,后来干脆作起朴素的打扮,不料今日却一反常态,嗯,很不单纯喔。 上午,吕书侬和手上那件性骚扰案的委托人约了面谈。 对方是个十分秀气的女孩子,微短的发使她看来年纪更轻。 这些日子,吕书侬已查了不少资料,也去过委托人就读的大学一趟,所以她开门见山的说:“陈小姐,有关这件案子,我想,我有必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见对方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吕书侬索性拿出报告来解释。 “据我所知,你和提出告诉的对象似乎正在交往?” 陈小姐愣了下,但神情很快的恢复正常。她微笑道:“那个人……终于承认我们在交往了?” “咦?” 陈小姐嘴角微微上扬,可是笑容中却含着些许悲伤。“他年底就要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我,是我们系上一位老教授的女儿。” 吕书侬于是沉默了,静静听陈小姐描述他们那掩人耳目的交往,以及在知晓对方订婚后她前去质问时他那教人心寒的态度。 “他竟然说,就算他结婚了也不影响我们的关系……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说及此,陈小姐不禁落泪,想到两人在交往时所受的种种委屈,终于崩溃了。“我一次都没有和他在街上手牵手走过,可是他和那个女人却可以那样光明正大……我什么都给了他,他却什么都有没有给我……” 吕书侬听着,贴心的递上面纸。尽管心听得酸了,但她还是维持冷静。“那么,你们最后一次发生关系,是你自愿的吗?” 陈小姐摇头。“我拒绝了他,可是他以为我只是闹脾气……” 之后的话,吕书侬不听也明白,她叹一口气,终于了解了警方为何不受理此案。 “好,我明白了。就算你们正在交往,对方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做出侵害的行为也是事实。有关这部分,我会再和对方的律师谈谈。” 毕竟,她能做的也只是为陈小姐争取更好的赔偿。 眼前的状况对她们太不利,若真打起官司来,在法庭上,她的委托人很可能会遭受到许多不合理的对待。相较于此,还不如极力向对方提出指控,以得到一些现实上的有利条件。 “我知道了。”陈小姐点头,咬牙落下泪来。“我只是……很不甘心。” 结束了这次的面谈,吕书份不否认心情有些沉重。在立场上,很明确的被害人是陈小姐,可是问题在舆论上她却一点力量也没有。被交往中的对象强迫发生关系,尽管是非自愿的,可是在两人已有交往事实的前提下,男方性侵害的罪名能否成立,还是一大问题。 想到女性在这个社会上的无力,吕书侬叹了口气。 这时候,她的专线响起,于是她拿起话筒。“宇文律师事务所吕书侬。” “侬侬,我是邑初。有关那个案子,你调查得怎样了?” “刚好我手上有些疑问要向许律师请教。倒是你,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明明不是你吧?”她有些好笑的问。 “不,现在变成我了。”察觉出她一愣,周邑初继续道:“许律师最近在忙另一件大案子,暂时抽不出身。当然,这只是台面上的理由,事实上也是我争取来的,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周邑初,我说了,我现在有交往的对象。” “我知道,可是我也说了,那并不影响我打算做的事。”周邑初一笑,然后语气一轻,“所以吕律师,有关这个案子的细节,我们不如今晚见面聊聊?” 吕书侬翻白眼,服了他公器私用的功力。老实说,这件案子的确还有多个疑点悬而未决,也知道周邑初在投入正事的时候绝不会扯到那些有的没的,但今晚…… “抱歉,我今天不行。” “喔,有约?” “……对。”尽管章为晔到现在仍未捎来只字词组,可那句“明天见”仍旧回荡在她脑海中,制约着她的行动。 然而,那个束缚着她的男人,却直到晚上六点多,仍一封简讯也没有。 有没有搞错!心里大声嚷着,想到为了他可能只是随口而出的三个字心心念念,吕书侬觉得自己好没用,晚上的时间一下子空出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干脆她打给他算了?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这么一想,两人自交往以来的见面,似乎都是由他主动的。尽管他的号码早已明确地存在她的手机里,可是从她这儿打去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她这下恍然大悟,搞什么!每次她都怨他不找她,可是她又何尝主动找过他? 下了决心后,吕书侬拨出电话。在等待他接听时,她的胸口不自觉怦怦跳,耳根子全热了。 “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将转接至语音信箱……”当冷漠的机械女声自电话另一端传来,瞬间浇熄了吕书侬浑身的热情。 “真是的!”她挂断电话,无力地趴在桌上,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蓄积的力气统统不见了。 还是,再打一次看看好了? 结果手机偏偏在这时响起,屏幕上章为晔的名字让她体温再次升高,她连忙接起,“喂?” “有什么事?” 他简短的四个字令吕书侬一时傻住了。 有什么事?“你昨天不是说……” 章为晔这刹那明白了,可是他有些意外,毕竟过去她似乎都是被动地等着他打电话给她。 “你在等我?”他深幽的黑眸瞬间绽亮,只可惜在电话另一端的吕书侬看不见。“我现在人在外面,晚一点才会回队里。大概八点吧,我去你家找你。” 来她家……汗颜地想到每回都是他来找她,吕书侬想想这次总该换人做做看了,于是回道:“不用了,今天还是我去找你吧。七点过去可以吗?” 章为晔一愣,道:“嗯,七点可以,到了打给我。” 直到挂断电话,他仍然对于吕书侬主动说要来找他感到很意外。 “啊先生,结果到底怎样啊?这棵树一直挡在门口,你看树枝都把我们的招牌遮住了,教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便当店老板娘的叫嚷,拉回了章为晔本来飘到电话另一端的思绪。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观察着眼前这棵树的生长状况。 由于都市高度发展,人行道不够宽,行道树和建筑物间往往呈现“抢地盘”的局面,加上店家不愿意让行道树遮住招牌,一旦长出枝叶,就要求修剪,他们拗不过店家的要求,只好拿出利剪修枝。 可是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对路树有多伤? 树木不会说话,吐不出自身的痛苦,于是他道:“过度修剪树枝会让树木过劳,因为每次长出枝叶或开花,树木都需要付出能量,而付出能量的目的在累积自己的体积和组织。若过度修剪,这些过程全都白费,树木不但长不大,还得忙着光合作用补充所需的能量……” 但便当店的老板娘哪儿听得进这些?“那又怎样?是你们自己要把树种到我家门口的,现在妨碍了咱们做生意,又说我们伤害树木,既然这样,你们干脆把树迁走啊!省得我老是要浪费电话钱教你们过来剪。” 章为晔知道和妇人的沟通不会有结果,就算告诉她,这棵树已在这儿好几十年,比她开店的时间还久,她也听不进去的。 毕竟市民提出的要求,只要合理他们就得做。章为看着那瘦弱的枝干在同仁的利剪下显得更残弱,内心不禁一阵痛。 这些行道树长年在这儿,肩负吸收二氧化碳、制造新鲜空气并美化环境的任务,可是周围的人们从不曾感谢过,甚至嫌它累赘,渴望它迁离。 然而离开了这儿,这棵树又能去哪里?还有那些千千万万栽植在路边一样被人所嫌弃的其它树木呢?它们又该何去何从? 工作结束后回到队上,章为晔才刚写完相关报告,手机就响了。 吕书侬听来很是轻软的嗓音出现在他耳边。“我到了,在哪里等你比较好?” 听见她的声音,章为晔本来紧蹙的眉像被人施了魔法般松开。他掂了掂口袋里的物品,道:“在门口就好,我现在出去。” 存好档案,关上计算机,他收好东西,抓起外套就走。 看见她站在门口附近,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头发,明显一副正在等人的姿态。 望着这一幕,他心情转好,本来那些压抑着的不愉快,在看到她的瞬间很奇妙地烟消云散。 “你来了。” “嗯,对啊……啊!”才刚应话,她就被吻住了。 顾虑到这儿是他上班的地方,章为晔没敢太放肆,他很浅地吻了她一下,花佛确认她的存在并非幻影。 被这样突如其来地亲吻,吕书侬红了脸。没想到他竟敢在路旁这么做。 “你发出了好奇怪的声音。” 吕书侬瞪着他,“这是谁害的啊!” 章为晔唇畔微扬。难得见到他露出这副像是笑的表情,吕书侬傻了眼。还来不及回神,便听得他俯在她耳畔悄声道:“你家,我家,你想去哪里?” 她家或……他家? 就好像“料理东西军”里问来宾亲子井和牛排dochi哪个好一样。 不过,老实说,听到这样的选择,她的答案已不言自明。 “你家……” 晚上十一点,历经了激情,吕书侬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之后辗转醒来,发现章为晔正坐在一旁看着电视。 他所住的地方同样是套房,但比她的稍大一些。阳台上种着植物,绿意盎然,但房间里的摆置却清一色以黑白为主。她躺在那儿审视着这个不算大的空间,最后将目光摆在他的背影上。 章为晔很高,且因为长期劳动的关系,身子显得十分结实。此刻他头发湿润,身上罩着t恤和棉裤,显然刚才已洗过澡。而和他冰冷的外表完全不符的是,他的体温似乎异常的高…… 这么想着,她又红了脸。 察觉床上的异动,章为晔转过身来看着她,“你醒了,要喝水吗?” “呃、呃?好。”见他态度如此自然,吕书侬有半晌的反应不及。 没多久,他倒了杯水回来,她接过,一边啜饮一边偷觑着他。尽管两人已有过肌肤之亲,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生活化的一面。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他有些不解,但也不是不开心的。之后,他拿出一样东西摆在她面前,那是一个有着精巧包装的小盒子。见她面带疑惑,他遂道:“你的生日礼物。” “啊?”可是她的生日已经……吕书侬的思考攸然停住。该不会……“所以你昨天才会说‘明天见’?”他是早已决定要补送她礼物? 章为晔稍微别开头,没有说话。 这答案太明显了,吕书侬胸口涌上一阵热意。抹去那欲落泪的冲动,她笑着问:“我可以打开吗?” “随你。” 于是吕书侬打开了盒子,小巧却有些沉手的盒中,躺着一条形式简单却十足耀眼的粉钻项链。坠子是一对银色的天使翅膀,而翅膀的中间是一颗粉红色的心型小钻。 她怔仲,为这瞬间的惊喜失了神,“你什么时候去买的?”从昨天到今天也不过才短短二十四个小时啊!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特别去的,可是章为晔不打算说出口,只是替她戴上。挑选礼物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颜色和她白暂的肤色很相配,果真如此。 他深邃的眼注视着她,道:“很美。” 听见他这句话,吕书侬愣了一会儿,忽然哭了。 她虽不是那种不顾形象的大哭,章为晔见状还是很紧张,不解地问:“为什么哭?”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落泪,吕书侬抬手抹去泪水,笑着说:“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 因为她一直以为,如今他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只是她一头热,单方面的喜欢他而已。尽管提出交往的人是他,可是毕竟没有听见他说过确切的爱语,她不否认自己其实很不安。 但原来他只是不擅长表达,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 而只是这样,就足以使她感动落泪了。 见她仍哭着,不明所以的章为晔抓了抓头发。他也不知要从何安慰,索性抱住她。“别哭了,你哭得好像我对你很坏一样。” 闻言,吕书侬破涕为笑,亲吻着他。“相信我,你没有对我很坏。” 她忽然想到,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高中时再次见到章为晔后,她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向他道谢。尽管早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可是她始终耿耿于怀,而且不断告诉自己,就算被当作神经病也无所谓,几乎成了跟踪狂。 刚开始她只是想,反正这样看着、看着,迟早有天她会有法子说出口的,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也不知不觉越来越长。 她总是看到章为晔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默默地莳花弄草,外表冷漠且不与人亲近的他,唯独在那个时候,会对那些花草们露出温暖的迷人笑。 而她,就是被他那不经意的温柔吸引住了。 最近书侬姐真是有够奇怪的。 盯着不远处的顶头上司,丁丁一头雾水。像现在,书侬姐就坐在那儿发了好半天的呆,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 沉醉在过去的回忆中,吕书侬看着镜中胸前的项链,笑得痴傻。 “拜托,书侬姐你不要再笑了啦,好诡异喔!”受不了的丁丁率先发难。此时电话响起,她伸手接听,“宇文律师事务所……书侬姐,你的电话,是周律师。”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本来美好的氛围一下子遭受破坏,吕书侬不太甘愿地接过话筒。 “等一下?大概什么时候?下午四点……好,我有空,待会儿见。”吕书侬挂断电话后,收拾好数据便向丁丁道:“我出去一下,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咦?”丁丁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吕书侬抓着公文包冲出门去。 瞧着她仓卒的背影,丁丁想到方才那通电话,再想到她今日一反常态,沉醉在粉红色泡泡里的样子,该不会是…… “书侬?我不得不说,你太天真了。” “咦?” 事务所附近的一间咖啡馆内,吕书侬和周邑初谈论着有关案子的事。 吕书侬这方首先以“两人虽有交往事实,但不代表男方可藉此予取予求”提出责难,然而周邑初听了却是脸色一整,冒出方才那句话来。 “首先在男方用强这部份,你有证据吗?” 听他如此一问,吕书侬啊了一声。 周邑初继续道:“就算她在过程中说过‘不要’好了,你又怎能判断那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基本上,在那种时刻,女方同意和男方一块进宾馆就足以引起争议,你没有证据,单凭一面之词就说男方用强……别说警方那一关,你连我这关都过不了。” “周邑初,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女方自找的罗?你这个论调和女人被强暴要反省自己穿得太暴露的沙文主义有啥不同?” 周邑初吐了口气,“我只是提出任何有可能的论述而已……侬侬,我们都不是当事人,这凭片面之词就相信他人的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改得掉?也许我的委托人为了前途舍弃恋人很过分,但利用往日曾有的亲密关系而说那是强迫的陈小姐,老实说,我也不认为她理直气壮到哪里去。” 吕书侬手握拳,咬着牙没说话。她不否认有一部分周邑初说得对,不管陈小姐所言是否为真,她没有证据就是没有。坦白说,这件案子对她们而言太不利,连当众强吻都有判决无罪的案例存在,何况是这种站不住脚的案子? 明白归明白,可是在感情上,吕书侬还是无法接受。 见她苦着脸陷入沉默,周邑初摇头苦笑,“抱歉,我话说得太重了,只是看你戴着那条我不曾见过的项链,忍不住就想欺负你一下。” 吕书份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在无意识间把弄着胸前这条粉色项链,像祈求着什么…… 她脸色一红,“不,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我们这方太轻率了,我会再和委托人谈谈的。” 说罢她起身,却在这时发觉自己搁在桌上的左手被人握住。 接着周邑初问道:“那个男人爱你吗?” “啊?” “他爱你吗?” 吕书侬愣住了,对他抛来的这问题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抑或是怎么回答比较好。 章为晔爱不爱她?“当、当然……” 本该是自信满满的回复,可是好奇怪,她开口说来却只觉得十分无力。 她这细微的颤动没有逃过周邑初的法眼,他嘴角一勾,“那,有我爱你那么爱吗?” 这是要她从何比较啊?吕书侬张大嘴呆住,“这又不能比……” “为什么不能比?侬侬,我了解你的个性,假使那个男人够爱你,你今天不会给我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周邑初说着,终于放开了手。“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拜托你别再说了!”吕书侬受不了,抄起皮包转身就走。 听见后头周邑初闷在胸口的笑声,她气得牙痒痒的。 什么模棱两可的回答,分明是他自己要问那种鬼问题…… 然而想着、想着,她跨步前行的步伐却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慢,最后在离咖啡馆有段距离的马路旁停了下来。 吕书侬忿忿地跺脚,好恨自己答不出周邑初的那个问题。 第五章 他爱你吗?有我爱你那么爱吗? 当时被前男友问及这个问题,坦白说,吕书侬真的答不上来。 从交往到现在,一共一个半月的时间,她一次也没听章为晔说过他对她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他究竟是喜欢她呢,还是纯粹只是单身刚好想找人作伴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呢?她不敢确定。 “她根本就在玩你吧?”好友一射出一支冷箭。 吕书侬无言以对。自从和周邑初见面后约一个星期的时间,章为晔一次也没有和她联系,偏偏她又碍于这个心结,没有打电话给他,结果在星期三的晚上,她们一票姐妹聚会的日子,她只好一边喝酒一边向好友们诉说着她内心的迷惘。 “可是,他为了我特地去订不含蛋的蛋糕,上次我生日,他还送了我这条项链……” “项链?姐妹们,秀出来!”尤曼萦一声令下,此次参与聚会的其它三人亮出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花佛那是天经地义该有的东西一般。“别傻了!这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他要是真的有心,说一句‘我爱你’是有多困难?我们都已经听到不想再听了,拜托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吕书侬被说得好不甘。也不想想你之前还不是爱一个被甩一个……唉,这样坏心眼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却又没有其它能反驳的字句,她只好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 她喝着、想着,越来越郁闷,好友直接无误的那句“他在玩你吧”完全刺中她的痛处。的确,他们每次见面不是在她家就是在他家,唯一做的就是上床…… 砰一声,她恨恨地放下酒杯,被酒气醺得迷蒙的眼燃烧出一股莫名气势,“好,我决定了!” “你决定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她自口袋中掏出手机拨电话,然后朝手机另一端的人喊道:“喂,章为晔,你到底爱不爱我?!” 啥?!有没有搞错!一票娘子军们目瞪口呆,瞅着吕书侬做出这般清醒后肯定后悔三天两夜的傻事,来不及阻止。 电话彼端的章为晔也莫名其妙,听得出吕书侬的语气很怪异,而且好像还有一点大舌头。“你喝醉了?” “我没醉,只喝了一点点……章为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章为晔皱眉,不明白她怎会在酒醉之后打来问他这个。他开口正要回答,不料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别人的声音。 “好啦,书份,你不要闹了。” “她醉了,不是认真的……” 听见那些话,他本欲说出的话便梗在喉咙,有些不悦地沉下声音,“不要问我这种无聊的事。” 无聊的事?无聊的事?无聊的事! 这四个字重重击得吕书份瞬间瞪大眼,手机忽然从手中掉落,就此断线。 周围一票娘子军见她表情不对,纷纷趋前关心。 “书侬,怎么了?” “他说什么?” “你还好吧?” 不,她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 “他……他……他……”才说了三个字,她陡然趴在桌上,哇一声开始放声大哭。 所有人见状均目瞪口呆,直看向她手边那瓶喝得快见底的了volka,这下确定她真的醉了,于是安慰的安慰,倒茶的倒茶,唯独她哀莫大于心死的瘫在那儿,淌着泪,只想杀死自己。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如果不打这通电话去就好了,如果不问他那个问题就好了,这样,她也许就可以不用这么早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了啊…… 吕书侬趴在那儿一直哭,哭到好友们道尽安慰,才拖着哀伤的脚步回家。 她一身酒气,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头发更因方才的大肆发泄纠成一团。 当她爬上三楼的住处时,忽然听见一声询问。 “怎么这么晚?” 吕书侬以为是自己幻听,错愕地睁大了眼,然后,就这样看到了那个人。 章为晔似乎总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等在她家门口,但她万万没想到,在她打了那通莫名所以极尽发泄的电话过后,她仍会在这里看到他。 “你……为什么……” “果然喝了酒。”章为晔走向她。 楼梯里很暗,吕书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到他的眉间是纠结着的。 “你的朋友呢?她们让你一个人回来?” 这时吕书侬忽然间腿一软,倒在他怀里,那炽热的温度熨得她心惊。她想挣开他,却发觉自己使不出力,那种欲落泪的冲动又回来了。 “我朋友……她们,都有男人接……”当然也有朋友坚持要送她回家,可是她死都不愿意。在这种伤心的情况下还得看别人甜甜蜜蜜,她怕自己心会更痛。 章为晔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扶着吕书侬,自她手中接过钥匙打开门。 她被他搀扶着进屋,坐在床上,之后,他替她倒了杯水。“喝下去。” 她乖乖接过杯子喝水,不懂这个男人怎会过来,或者……她从来没懂过他? 一个连一句“我爱你”、“我喜欢”都不曾说出口的男人,却在半夜为了她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特地跑来守在她家门口……她真的可以私自的往美好的地方想吗? “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闻言,章为晔一震,直望着她。 吕书侬脸上的表情因醉意而显得迷茫,尽管看似清醒,可是眼神仍涣散。 于是他吐了口气,口吻淡然,“你醉了。” “那又怎样!”不甘被敷衍,她不稳的站起身,手揪住他,本来关住的泪意在酒精的催化下又回来了。“我好喜欢你……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喜欢你不可?都二十九岁的人了,还忘不了最初喜欢的人,真的好丢脸……”她哭着说完,倒在他怀里。 章为晔抱着她,神情随着她的话而波动,极讶异地睁大了眼。然而当他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说出那些震撼他字句的女人已倒在他怀里昏沉的睡去。 他只好叹息,将她抱起放至床上,粗糙的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脸。她哭得双眼红肿,鼻子也泛红,纤长的睫毛沾着泪水。他望着,内心身处有股暖意流淌而过,驱使他在这一刻不自觉低下身子,吮去她眼睑上的泪珠。 那是一种微咸的,却又很甜蜜的滋味。 你到底爱不爱我——她那在浓浓醉意下抛出的疑问,此刻在他脑海隐隐浮现。 而当时在她周围的朋友起哄前,他想说的又是什么?他又能给她什么样的回答? 也许,那个答案早已在这些年蛰伏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章为晔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立委。 他知道父亲在选上立委前曾任政府官员,而在更早之前则是个生意人,至于详细的状况,他并不清楚,因为,他是情妇的孩子。 本来章家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可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却因父亲的元配不孕,使他不得不离开母亲,回到章家。而在那里,他被迫以比其它同龄的小孩更快的速度成长,因为他提早面对了什么叫作人情冷暖,什么又叫作人性。 所以,他喜欢植物。 因为植物和人类不一样,他们说不出那些刺耳得几乎扎人的话语,也不会以那般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更不会在人前待他温柔得好似己出,背后却想尽方法让他痛苦。 植物很纯粹。 就和吕书侬当年看着他的目光一样,干净、美丽得令他心动。 一开始,尽管他知道自己在身分上的特别之处,但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长期引人关注的地步,再说对方没有表明意思,他也索性不理会,然而,那道视却一天比一天还要强烈,终于到了令他不得不在乎的地步。 后来他才发现,那是一个与他同年级的女生。 当时他最常照顾的花圃背后是学校的图书馆,而她总是坐在靠窗的位子。她没有明目张胆地直望着他,只是每当他感觉背后有道视线时,总会好巧不巧地发现那个女孩子的身影。 到底要怎样才可以确定呢?就这样思考着这个问题,于是有一次他终于不顾一切抛开手中的种花工具,迅雷不及掩耳地步入图书馆,然后坐到她面前。 就算是错觉也无所谓,他只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罢了。 “你……”吕书侬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恐,呆望了他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怪异,连忙又低下头去,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 章为晔就这样瞧着她。那时的她没有染发,黑色发丝微微垂落在她白暂的颊畔。她双颊发红,表情很明显的不自在,大大的眼转来转去,就是没放在她面前的那本“新手种花入门”上头。 “我很喜欢花……该怎么说……呃,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种花要拔掉花苞和叶子……啊,我妈妈也种了很多兰花,以前是为了赚钱,不过后来种着却种出兴趣来了……呃,你……” “黄金鼠。” “呃,啥?”她叫了出来,这才想到真正重要的话她竟一个字也没说。 章为晔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起身离去,吕书侬一肚子莫名其妙。 “啊!”她叫了出来,这才想到真正重要的话她意一个字也没说。 只可惜懊恼的她没有看到,此时的章为晔脸上正浮现一种花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很满意的表情。 他不是笨蛋,尽管没有直言确认,但藉由她平日总望着他的举动和主动提出花木的事,他心中便已有谱。 老实说,被那样纯粹的目光注视并不令他觉得厌恶。自小的好友知道这件事后,还笑他肯定是太缺乏爱,所以才这么喜欢被人关注。他嗤之以鼻,那又怎样?她喜欢他,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于是他就那样确信地等着她来向他告白,可是等了一学期、等了一年……等到都要毕业了,最后却是他忍不住主动来到她面前,问:“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但直到最后,她仍是杆在那儿红着脸,什么也没说。 然而,她却在这三年的时间悄悄地占据了他的心……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直到多年后的这一刻,章为晔好不容易确定了,注视着她,未曾察觉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安心之色。 隔天一早。 “头好痛……”吕书侬呻吟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皱眉挤眼,刺目的阳光自窗口射入,逼得她不得不早些和周公道别,哀叫着醒来。 “你醒了?” 她眼神涣散,头痛欲裂,但本来眯着的眼却在呼见他的声音后瞠大。 “你你你……你怎会在这里?!”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章为晔皱眉,看见她吓得缩在床头,伸手爬梳头发整理仪容却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声音一沉,“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吕书侬还是十分茫然。 她只记得自己昨天和一票朋友欢聚,然后聊到彼此的近况,其中自然包含了她不甚如意的感情事…… “好痛!”想到这儿,她宿醉的脑袋开始发痛,面色惨白。“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章为晔没有说话,见她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他脸上表情凝滞,不快地道:“你不记得就算了。快起来准备上班吧。” “啊?”吕书侬一头雾水,可是在他的提醒下仍不得不起身下床。 尽管完全不明白他是何时又何以出现在这里,也不清楚他究竟在不高兴什么,不过暌违一星期能够见到恋人,她到底还是开心的。 直到她在办公室接到尤曼萦打来的“慰问”电话。 “你昨天还好吧?” “啊?”好友的口气听来很担心,吕书侬满是不解。 尤曼萦继续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喝得那么醉耶,你还打电话给你男朋友,当众问他爱不爱你……结果后来他回答你了没有啊?” “你说……我喝醉了,打电话……骚扰他?”这下吕书侬呆住,脸上青白交错,昨夜失去的记忆在好友亲切的“提醒”下一古脑的回笼。 她喝醉了,打电话给章为晔,然后,他就出现在她家门口…… “哇啊啊啊啊……” 旁边的丁丁吓了一跳,“书侬姐,你怎么了?” 电话另一端的好友也惊愕地问:“书侬,你还好吧?” “天……”她一点也不好!吕书侬趴在桌上抱住头,这瞬间超想杀死自己。 难怪章为晔一早看到她一副啥也不记得的模样会那么不高兴。他为了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特地跑来,她这个骚扰人家的人却啥也不记得了,是教人家情何以堪啊! “啊结果你男友回答你了没啊?” 尤曼萦的疑问再次将吕书侬拉回现实。“回答什么?” “你不是问他爱不爱你?他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回答你吧?一通电话也没有?” 这……吕书侬愣住,开始回忆昨晚的点滴。即使记得见到过他、她狼狈地大哭,可是其它细节老实说她真的不记得了。也许他有说,也许他没有说,不过无论如何,那样的事除非她再不节制地喝醉一次,否则打死她也问不出口啊! “到底有没有啊?” “有有有。”怕说没有,电话那端的朋友又要鬼吼鬼叫,吕书侬连忙敷衍,之后便快快结束通话。 她觉得好空虚,吁丁口气,不过一想到章为竟因为她那通电话而来找她,也许,他还是很在乎她的吧。 不过也难怪了,特地跑来却被那样闹了一夜,隔天干出这些事的当事人却啥也不记得,正常人都会不高兴吧?不如晚上约他吃个饭,顺便道个歉。 “宿醉好些了没?” 在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却先打来了,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让吕书侬好开心。“好了一点了。啊,昨天的事我想起来了,对不起,你特地跑来,却给你添了麻烦……” “全部吗?” “咦?” “全都想起来了吗?” 被这样询问,吕书侬有些不懈,“大致上……可是有些细节不记得了。” 电话那端的章为晔沉吟了一会儿,下一秒,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稳,“你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这……”吕书侬想了一下。“啊,我不会告诉你我没有眉毛的事了吧?喔,那是我上次修眉不小心下手太重,过一阵子它就会长出来的……” “不记得就算了。” “啊?”在吕书侬反应不及的当下,章为晔挂断了电话。 她……她还没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啊!什么跟什么啦! 后来吕书侬还是拨了通电话和章为晔约了时间。 晚上七点,他们相约在台北车站附近。 两人一见面,章为晔便皱眉直盯着她眉毛瞧,瞧得她浑身不对劲,抗议道:“你看什么?” “我看你眉毛还在。” 她红了脸,忍不住抬手遮掩。“这是用画的……别一直盯着它看啦。” 见她一脸不好意思,章为晔尽管不动声色,可是唇角微勾,心情开朗了些。就算她已不记得,反正他有记忆就好。 “走吧。”他向她伸出手。 这……是牵手的意思吗?吕书侬愣了下,但下一秒便像怕他后悔似的连忙伸手握住他。那炽热的温度熨烫着她手心里,她脸红了,可是却笑得好开心。 见状,章为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吕书侬摇头,“没有。”蓦地,她想到陈小姐曾说过“我一次都没有和他在街上手牵手走过”,心中十分感慨,手也因而不自觉的收紧。 那个案子……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才这么烦恼着,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侬侬!” 吕书侬有些讶异的咦了一声,在她认识的男性中,会这样唤她的只有一个。 “周邑初?!” “真巧。”周邑初向身边的人打过招呼后便跑了过来。他朝吕书侬扬起笑,目光继而放在握住她手的男人身上。“你男朋友?” “呃……对。”感觉那握住她的力道忽然加重,她不禁因些微的疼痛而颦眉。接着,她替两人作介绍。“这是周邑初,我大学同学,现在是另一间事务所的律师。这是章为晔,我男友。” 她在“男友”两字上加重语气,并向周邑初使眼色,摆明了要他少说废话。 周邑初见状哈哈一笑,向章为晔伸出手。“幸会。” 由于他伸出的是左手,所以章为晔不得不放开握着吕书侬的手,与他相握。 周邑初察觉出章为晔的防备之意,因而露出微笑。 章为晔看着他,双眼逐渐变得深幽。坦白说,这个男人的确给他某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可是对方好歹是恋人的朋友,他不得不理会。 两人礼貌性的交换过名片后,周邑初对吕书侬道:“有关陈小姐的案子,你们有共识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还在和她谈,谈好了会再跟你联络。” “是吗?”周邑初一笑,大掌放在吕书侬的发顶上抚了下。“我以前不是‘常常’告诉你,不要总为了别人的事烦恼?哎,虽然这样的我也觉得天真得很可爱啦!” “周邑初!” “走了!” 两道不满之声同时响起,吕书侬一愣,接着便被面色不佳的章为晔拖着离开。 她觉得莫名其妙,只得踉跄的跟上章为晔,转头朝周邑初道:“反正我会再跟你联络。” “知道了!”周邑初应着,注视着他们两人的眸光也在这一刻加深。 而吕书侬一径被章为晔拉着,她脚上穿着高跟鞋,几度踉跄,在后头直喘着气。“你、你等一下……好痛!” 听见她这声呼痛,章为晔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见她蹲下身审视自己的脚尖。高跟鞋已被她脱下,丝袜上脚拇指的地方晕了些许血迹。他见状一愣,当机立断的将她扶起,让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怎么会这样?” “鞋子……不合脚。”此刻她的脚整个被他捧在手心中,她觉得尴尬极了。他热烫的体温温暖了她向来冰冷的脚,可是在路旁被他这么抓着脚,实在很不好看啊!“只是磨破而已,不算严重……” “等我一下。” “咦?” 只见章为晔赫然起身,凛着一张脸就这么转身不知往哪儿去。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又碍于一只鞋被他带走了,只能坐在那儿等他回来。 吕书侬看着四周穿流不息的人潮,有些人经过时会多看她一眼,她也只能满脸尴尬。 唉,好惨,难得两个人一块出门,先是遇到周邑初,现在她又被迫裸着一只脚,就这样一个人呆坐在这儿……思及此,她忍不住一阵叹息。 “拜托,快回来啊……”她要不这样呆呆的一个人坐在这儿,这会让她觉得自己被抛弃。 “把丝袜脱掉。” “呃?”才刚祈祷他快些回来,想不到他人就已出现在她面前。她红着脸,方才的自言自语该不会被他听见了吧?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章为晔索性蹲下身,自塑料袋里拿出药膏和ok绷。 吕书侬见了愣住,这才明白他刚刚何以忽然离去。“你去买这个?” 章为晔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像是等着她动作。 她尴尬不已,可是继续杆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只得乖乖脱下丝袜。不幸中的大幸是,她今天穿裤装,所以穿的是短丝袜,方便脱下。 章为晔握住她的脚,以刚买来的湿纸巾替她擦去伤处的血迹,动作轻得像是怕弄疼了她。 “我自己来就好……”吕书仍脸红,裸足被人这般抓着的感觉很奇妙,她想缩回,可是他不许,全然不顾周遭路人好奇的目光,为她上好了药,然后贴上ok 绷。 这下吕书侬的脸比蕾茄还红,“我的鞋……” 闻言,章为晔自搁在地上的另一个袋子里拿出鞋盒。 吕书侬瞪大了眼,发现鞋盒里头是一双金色的圆头平底鞋,鞋内甚至贴心地摆了软垫。“这……”她受宠若惊,觉得好意外,不解他怎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他把那双鞋放在她脚前,“我买了大半号的,如果不合脚,我再去换。” 所以他刚刚才拎着她的鞋走掉,只为了确定她的尺寸?吕书侬这下恍然大悟,缓缓的笑了,眼角却闪现泪光。 她一直自私地怀疑这个男人究竟爱不爱她,却忽略了现实中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天下有多少男人可以像他这样,什么也不说却做到这样? 她套上那双他为她而买的鞋,想象着他去买鞋时向小姐询问哪种鞋比较不伤脚的模样,感觉胸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对不起……” 章为晔不解,皱眉问:“为什么道歉?” 吕书侬摇头,说不出自己那些小心眼的揣测,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可耻。 可是章为晔不懂她这番心思,她突然向他道歉,而他现在只想得到一个可能性。“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咦?” 看见她的表情在他问及那个人时变得有些僵硬,他因而更显在意。“为什么你要跟他联络?你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 “那是因为他是对方的代表律师……” “只有这样而已?” 章为晔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本来就不擅长说谎的吕书侬这下无法招架,只得承认。 “大学的时候我们交往过,但就只有那样而已,这次若不是因最近的case,我和他也很多年没见了……” “是吗?”听了她的解释,章为晔没有多说什么。他扶起她,望着她在他严厉的质问下显得有些胆怯的模样,吐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他相信吕书侬没说谎,可是真正的问题是那个周邑初。 方才周邑初注视着吕书侬再转向他时的目光分明不对劲,那是种属于男人间的直觉,那种感觉让他很不愉快,当下才不顾一切拉着她就走。而现在自她口中证实了过去她与周邑初的关系,坦白说,他很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就算知道那是早已是过去的事也一样,只要一想到那个周邑初也曾碰触过她柔软白暂的肌肤,看过她因羞窘而脸颊发红的模样,甚至听过她所吐露的爱语…… 章为晔握起拳头,本来以为已经消失了的那种很不快的感觉,这一刻又回到他的心中。 第六章 章为晔的心情很不好。 此刻,那个令他不悦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他面前,笑意盎然地点起烟来。 “要不要来一根?” “不。”他摇头,拒绝了周邑初的提议。 餐厅里人声嘈杂,他们坐在靠角落的座位。 坦白说,会接到周邑初的电话,章为晔并不意外,所以在对方提出要不要出来喝个茶的提议时,他很快就答应了,因为他也想确认某件事。 明白感受到对方不算友善的态度,周邑初勾起唇一笑,也很直接地切入正题,“看来你好像已经知道我和侬侬的关系了。” 侬侬。这过于亲昵的称呼令章为晔眉头一紧。上回在路上巧遇的时候,他便听过这男人如此唤她。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加不快。“那又怎样?” “的确是不怎样。但我只想问一句,你爱侬侬吗?” 被人这样过于直接且唐突的询问,章为晔脸上尽管不动声色,眼神却变得严峻。“我不认为这有告诉你的必要。” “是吗?”周邑初抽了口烟,不以为意。“但我爱她,很爱、很爱。” 吐出这句话时,周邑初目光直视着章为晔,而章为晔亦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这男人今天特地找他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无聊。“那不干我的事。” 再说白一点,那是周邑初自己的感觉,他没必要知道,也没义务承担。 周邑初闻言,有些意外地挑起眉。“不干你的事?章先生,我说喜欢的对象现在可是你的女友喔。你是太有自信她不会被抢走呢,还是觉得她被别的男人喜欢上也无所谓?嗯,不论是哪个都很教人生气呢。”他呵呵笑道。 该生气的人是我吧?“你要怎么想都是你的自由。” “是吗?”吐了口气,周邑初将烟捻熄,直截了当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已经和侬浓说过,我打算再一次追求她,就算她有男友也无所谓。” “随便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章为晔起身离去,并不打算再和周邑初周旋,否则,他怕自己一时失手,会做出什么失控之事。 事已至此,他想确定的事已经了解了,这个男人对他的女人的确还有着感情,思及此,他莫名的有种很烦躁的感觉,脑中浮现出过去不论他走到哪儿,吕书侬总以那般单纯的目光望着他,可是到最后却仍什么也没说的画面。 “可恶!” 路旁,章为晔一拳击在墙上,经过的路人被他吓得急忙走避,但他不以为意。一想到吕书侬明明喜欢着他,却又和另外一个男人交往过,他就甚感不悦。如果当时她就向他告白的话,今天也不会有这个自称“前男友”的人跑来搅局了…… 他觉得很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些什么。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陈小姐的案子最后决定以目前的态势和解收场。 “我觉得这样就够了。”陈小姐这么说。 吕书侬即使心有不甘,但她们证据不足也是事实,假若真的告上法庭,对方又会使出多少手段使陈小姐难堪,她实在不敢想象。 尽管心底很不愿就此放过那个男人,可是陈小姐最后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也只是想知道他究竟爱不爱我而已。” 她这句感叹确实无误地正中吕书侬的心坎。真的,她们所想知道的,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而已啊。“那……你得到答案了吗?” 陈小姐苦笑,“应该吧。” 为了跟有利于己的对象在一起,抛弃交往多年的恋人,甚至提出那么多令人不堪的论述以掩盖事实,如果这样是爱,那吕书侬还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相信了。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这样的结果,还是有人很满意的。 “还好,如果真的闹上法庭,我们也会很困扰,能够这样解决真是太好了。”周邑初和吕书侬见面时如此道。 “少来。”吕书侬白他一眼,“就算真闹上法庭,你应该也会面不改色地直指我的委托人是自己献身诱惑老师,然后打算来个仙人跳大敲一笔吧?” 周邑初笑了。“书侬,你还是很单纯。” “什么?” “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你又怎样证明我这样的论述不对?做律师的最忌感情用事,你又怎能保证你的委托人所说的全是对的?别忘了,人类可是利己的动物。” 吕书侬尽管知道他说的全都是事实,可是被这样当面指责仍旧令她难堪。她压抑住情绪,“谢谢你的忠告,我会铭记在心。” 说罢,她起身要走,但周邑初拦住了她。 “等一下,你应该没忘记我之前说要追求你的事吧?” 吕书侬哼笑一声,道:“你选在我很明显生气的时候提这事是怎样?想被我狠狠拒绝?” “这和那是两回事,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意气用事。” 听他故意这么说,吕书侬更加火大。 见状,周邑初一笑,明白一谈到关系女性权益的案子她便会失了冷静,遂聪明地转移话题,“这样吧,你不想听听我上次和你男友见面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和他见面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上星期五。老实说,你会喜欢那一型的我真意外,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柔体贴的样子。” “废话少说。”吕书侬依言坐回椅子上,“看你是要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总之给我如实招来。” 周邑初双手一摊,“我们也没有谈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我爱你,打算追求你,但他只淡淡说了一句‘不干我的事’。侬侬,我可以把这句话解读为就算我和你在一起,他也无所谓的意思吧?” 吕书侬愣住,未料到他们两人见面谈的竟是这个,然而真正令她受到打击的是,“他真这么说?” “是,而且我直接告诉他我爱你,他呢?却什么也没说。”周邑初点头,语气变得郑重,“侬侬,上回我问你,他爱你吗?有我爱你那么爱吗?如果当时你能回答出我那个问题,坦白说,我也不是非要横刀夺爱不可,但是……”他吐了口气,“我不认为那个男人有这个资格拥有你。” “我……去一下洗手间。”吕书侬摇摇头,有些无所适从地起身离座。 她不笨,不会不懂周邑初对她说这些的用意何在,但问题是,记忆中周邑初是不会说谎的,不管动不动听,他嘴里说出的即使是老虎从天上掉下来也是事实。 正因为太了解这一点,所以此刻承受不住的她也只能先暂时落荒而逃。 另一方面,座位上的周邑初趁此空档燃起了烟,才抽了一口便听见一阵铃声,是吕书侬的手机传来的,之前她慌忙中摆在桌上没有收起。 周邑初瞥了眼那不断作响的手机,只见它响了一阵便静止,继而又响了起来,于是他把它拿来一看,本来慵懒的表情在瞥见上头的“章为晔”三个字后,变得十分严肃。 他接起电话,“喂?” 不期然听见男人的声音,章为晔有些愣住,声调一沉,“你是谁?” 周邑初哼一声笑了。“我是周邑初,侬侬现在和我在一起。麻烦你,别再打来干扰我们。”他挂断电话,思索了一会儿,删除了章为晔的来电记录,再将它关机,放回原处。 吕书侬回来,正巧看见他放回手机的一幕,不解地问:“有谁打来吗?” 周邑初一笑,面不改色。“不,只是刚刚见它一直哔哔叫个不停,好像没电了。” “是喔。” 吕书侬不疑有他,自皮包中拿出备用电池准备换上,却被周邑初阻止。 “你在等谁的电话?” “我、我没在等谁的电话啊……” “既然这样,就不用刻意换电池了吧?我不喜欢有人和我见面的时候手机一直响。”说着,他自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机,秀给她看。“你看,我也关机了。” 吕书侬知道他从以前到现在就有一套牢不可破的行事原则,反正陈小姐的案子结束后两人应该也不会再常见面了,这会儿配合他一下也不是不行。“好吧。” 见她依言将手机收入皮包,周邑初眸光闪动,什么也没说。 两人离开了餐厅后,他道:“我送你。” “不用了。”吕书侬拒绝了他,决定自行搭出租车回家。 在车上,她望着手中的手机,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想到章为晔对周邑初所说的那句话,那是她一直找尽借口逃避不想面对的事,可是终究还是逃不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不爱我而已啊……” 只可惜她这样的自语,终究没有人听见。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当走到家门口,那个总是不期然到访的男人此刻一样等在那里,吕书侬看见他,愣住了。 “你怎么……” 章为晔听见声音,转过头来。黑暗中,吕书侬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的语调充满压抑。 “为什么不接电话?” 吕书侬一呆,“喔,我手机没电了。”她将手机开机,想证明给他看,没想到屏幕清楚呈现出待机画面。“咦?”这是怎么回事? 她望着手机研究了好半晌,怎么看都是满格啊,还是她刚才在车上无意识换过了电池? 章为晔见状,眉头一紧。 “呃,我看我们先进去好了。”说着,吕书侬拿出钥匙开门,一边打开电灯一边道:“抱歉,我的手机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啊!”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他自背后紧紧抱住,她吓得手中皮包掉落,脸上一红,“怎、怎么了?” “你刚刚……和谁在一起?”章为晔一个转身,砰一声关上门,将她的身子箝制在他的手臂和门板之间。 吕书侬望见他灼灼的眼神,这一刻才意识到他脸上神情不善。他在生气?为什么?“和……朋友在一起啊。” “周邑初?” 被直接无误地指出对方的姓名,吕书侬胸口一跳。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可是被他这般近乎指责的眼神盯视,不可否认她很紧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什么跟什么啊!“我和他只是因案子的事出来吃个饭!” 吕书侬挥开他。无端被他怀疑,她不禁一阵恼火,而且,如果不是为了想知道他和周邑初究竟谈了些什么,她才不会和周邑初在餐厅里待那么久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是我一个案子对方的律师?” “可是他喜欢你。”这次,章为晔的声音中充满了在乎。 但人在气头上的吕书侬并未听出来。“那又怎样?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 听到她这句话,章为晔箝制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眼神变得深幽,“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废话!“我喜欢的人当然是……” 说到这儿,她止住话,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好气、好气。为什么每次像这样掏心挖肺在意对方的总是她?像个国中生似的每天烦恼对方爱不爱我,烦恼得连她自己都想骂一句别无聊了,可是面前这个让她这般苦恼的人,却这样近乎质问地索求她的感情…… 这太不公平了! 章为晔瞅着她忿忿不甘的表情,等待着的话语他没听见,不禁皱眉,“怎么不说了?” “我不想说!”吕书侬想挣开他,可是他不放,她气得快哭出来。“你不要碰我……” 她这句话惹恼了章为晔,“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他拧着眉,手上力道越发加重。 吕书侬想到他一点也不在乎她,就连周邑初说要追求她,也章不介意,她真的很伤心,可是相较于此,她更恨被他牵动着情绪,只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受到极大影响的自己。 她受够了!“因为我不想让你碰——放手!” 这会儿,章为晔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明白察觉到吕书侬浑身上下都是对他的抗拒,他脸上充满焦虑,想拥抱她,却被更激烈的拒绝。他不懂,之前不是都好好的?为什么她会突然这么排斥他?而且是在今晚和那个男人见面以后…… “你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哪个男人?周邑初吗?”到现在他仍怀疑她和其它男人的关系? 想到这一点,吕书侬更加火大,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推开他。 “是啊,那又怎样?反正你一点也不在乎不是吗?”可恶,不许哭!她咬紧唇瓣,不容许自己哭泣。若在这种时候哭出来,她会一辈子瞧不起自己! 她咬牙忍泪说着气话的模样深深打击了章为晔。不,他绝对不许……就算是气话他也不许!“你明明一直看着我……” “什……” 砰一声,章为晔一拳打在墙壁上。 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吕书侬整个人就被盛怒中的章为晔拦腰抱起。她吓得浑身僵硬,只见他面色铁青地将她整个人带至床上,而那炽热的大掌更是堂而皇之地侵入她衣下的肌肤。 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吕书侬脸色转白,抵抗得更为强烈。 “我不要!”她不要在这样的心情、这样的不堪下被这个男人拥抱,她不要!“放手!” “我不放。”章为晔声调沉窒,一手牢牢地箝制着她,另一手则像确认什么似的,探触着她白皙柔软的肌肤。“我是你喜欢的人……不是吗?” 听见他这句话,吕书侬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在这时褪尽。 发觉她不再抵抗,章为晔望向她的脸,被她此刻的模样吓着,“书侬?” “不要……我不要……”她喃喃地道,如虾米般蜷缩在床上,可怜地颤抖着。“你不要碰我……” 章为晔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失控得有多严重。“书侬……” 被他这么一唤,本来克制住的泪水这时再也无法控制地落下,吕书侬掩面道:“为什么……都是我……” 她哽咽着,咬牙抹去泪水,好恨自己在这种时候只能这般无力地哭泣。 “就算我喜欢你又怎样?你也没有权力这幺对待我!”她受够了!“你走!你回去——” 她的抗拒其实很无力,可是相较于此,她用尽全力抵抗他的事实更令章为晔受到打击。他知道刚才的自己差一点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睇着哭泣的她,他只能拙劣地将她紧抱,“我什么都不会做……”所以,请你别哭。 可是他这样的举动只令她的泪落得更凶,在那样的争执后被这般温柔地对待,她只觉得自己更难以承受。“拜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章为晔放开了她。 他依言离去,在关上门的同时涌起极强烈的无力感。那种明白自己伤害了一个人的感觉很令人难受,他痛恨极了。 “可恶!”他又一拳忿忿地击在水泥墙上,手因过大的力道而肿起,可是他不以为意,相较于此,他更想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里,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没有人。 “天啊,书侬姊,你怎么了?!” 隔天早上一进办公室,听见丁丁的惊呼,吕书侬只是苦笑。“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自己照照镜子,看你的眼睛肿得多可怕!” 她知道。今天早上起床看见镜中的自己,她也吓了一跳,还好赶忙做了紧急处理,要不只怕连委托人都会被她吓着。 “陈小姐来了吗?” “嗯,她刚到,现在人在会客室里。” 今天她们和对方约好要商讨有关和解的事,因为这件事并未进法庭,所以只需要两个当事人签下和解书就算结束。然而让吕书侬感到气愤的是,对方自始至终只委任周邑初代为处理,从头到尾不曾亲自出面。 “算了。”相较于吕书侬的气愤,反倒是当事人陈小姐看得很淡。“我已经决定把他忘掉,再见也只是徒增难堪而已,还不如不见。” 她笑着向吕书侬一鞠躬。 “谢谢你这段日子一直帮我……对于那个人的事,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吕书侬瞅着她,承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却仍如此坚强的模样,忽然觉得相比之下自己好没用,因为她一直不肯正视章为晔其实不爱她的事实,一味沉浸在自欺欺人中,最后才那样受到伤害…… 真的,连她都要瞧不起这样的自己了。 于是,在这件case结束后的隔天,吕书侬便来到章为晔的住处。 站在那扇门前,她吞了口口水,心里仍逃避的想,如果他不在的话,就当作是天意,打道回府算了。然而在按下门铃后没多久,大门就在她眼前打开来。 “书侬?”章为晔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见到是她,神情十分讶异。 吕书侬吸了口气,道:“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显然有些愣了,“先进来吧。” 他退后一步,可是吕书侬摇头,“不,我在这里说就好。” 如果就这样走进去,不顾一切地接触到他炽热的温度,也许她就无法把接下来的话流畅地说出来了吧。“我只是想问,为什么你会想和我交往?” 这是她自始至终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当初她也曾问过他,他虽没有回答,可藉由他的行动,她总乐观地以为他也是喜欢着她的,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什么了。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章为晔瞅着她,此刻的她低垂着头,纤细的肩微微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力才把这句话问出口,可是,他却无法理解她为何忽然这么问。 “这很重要吗?”他不懂,是他付出得不够多吗?为什么她总要反复问这个问题?难不成他随口回答一句“我爱你”她就相信了吗? 他想到过去,那个在名义上叫作“母亲”的女人总爱在人前抱着他说“我爱这个孩子”,但问题是她真的爱吗?言语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任的东西啊! 可是,吕书侬并不明白他的想法。 她摇摇头,“也许你觉得这很无聊,但对我而言,它很重要。” 闭上眼,她在这一刻深感无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刻意过来,得到的却是他这样的响应,说真的,她该觉悟了。 “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终于,她说出了这句话。 面对他显得很震惊的表情,吕书侬反而觉得说出来的自己平静多了。 她吐了口气,“也许我太认真了,用这样的心情继续和你交往,老实说,我觉得很痛苦。”说罢,她极力的一笑,“所以,算了吧。” “书侬……” 话说完,她关上门离开,怕自己再看见那个她所爱恋着的男人,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瞬间碎裂。她快步走着,觉得自己此刻脑中一片空白,萦绕的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说出来了啊。 她并不是真想提分手的,可是方才那样的气氛,似乎只有这句话可说了。唉,其实这样才是正确的吧?带着那样不上不下、自欺欺人的心情和人交往,也难怪会变成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在内心深处,她不否认自己还是有着期待的。 “我这个白痴……”吕书侬骂着自己,终究难以克制的在路边蹲下来。 她只是想知道那个人真正的心情而已啊,她想要的,不过是那简单的一句…… 接下来,整个晚上,她终究没有得到章为晔那儿捎来的只字词组。 因为精神太过恍惚,吕书侬没有睡好,早上起床看见那毫无动静的手机,她苦笑一声。“这就是答案了吧?” 于是她拿下颈子上那条项链,慎重地将它放回它原本的盒子里,心里想,也许找一天拿去还给他吧……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结果,她还是按捺不住,两人分手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她就再次来到章为晔的家门口。 她心口猛跳,告诉自己绝不是想见他,她只是想速战速决而已,所以把东西放在信箱里就走。这么说服自己后,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信箱,大门却在这时霍然敞开,并传出一句,“真是,我再也不管你了!” 吕书侬一震,吓得手上的东西差点掉落。 眼前是个长相艳丽的女人,一头漂亮的鬈发垂在身侧绑成两束,穿着却十分中性。吕书侬立到认出来,她就是高中时那个在校门口亲昵的挽着章为晔的手离去的女孩! 原来……他们一直保持联络? “哎呀,你来得正好。” “咦?” 吕书侬尚不及自这样的打击中恢复,那个女人便将她往章为晔家里推,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更是不断叨念着。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再管那个家伙,不过他生病了,也不能真的这样放着他不管,反正人就交给你,我得去忙了。” “等、等一下……” 还没搞清楚状况,吕书侬已被推进屋里。 “麻烦你啰,拜拜!”那女人给她一个风情万种的飞吻后便关上门,扬长而去。 “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吕书侬一头雾水,转过身才发现章为晔正坐在地板上,脸色苍白,眼神也很迷茫。这下她才想起方才那个女人提到他生病了,连忙上前探视。“天,你发烧了!” 章为晔意识有些模糊,“夜羽……回去了?” 尽管两人已分手,但那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此时听到他提及其它女人的名字,吕书侬的心中又苦又涩。“嗯,她走了。” “是吗?”说完,章为晔便倒在她怀里。 吕书侬一时反应不及,只能尽力扶住他。 天,他身上好烫!章为晔体温本来就高,再加上发烧,几乎让身旁的她热得出汗。 吕书侬这才想到他昨天脸色就不太好,想不到竟是生病了。当她正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她松一口气,既然他已看过医生,她就放心多了。 她费尽气力将他扶至床上躺好,再去张罗湿毛巾等相关物品。待一切处理妥当后,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的睡颜,坦白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般睡去的样子呢。过去即使曾与他一起过夜,但她总是先睡去,隔天,他又比她早醒来…… 思及此,她不禁苦笑。“都分手了,还想这些干嘛?” 她摇头,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将那装着项链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她该回去了。 “书侬……”然而就在这时章为晔醒来,他皱眉望着眼前的人,神情显得很不解,“你要去哪里?” 吕书侬有些尴尬,“这个……我得走了……” “不许走。” “咦?” 还来不及反应,她整个人就被章为晔强行拉过去,压在床上。忽然间的冲击使她脑子有些混沌,只见他散发着高热的身体虚弱地贴在她身上,抓着她的手喃喃低语。 “不要走……” 吕书侬傻了。 他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像一个极为需要温暖的孩子般紧紧抱着她,那样虚弱地呢喃着,可是,仅是这样,也足以使她开心的落下泪来。就算他只是因为生病时太过脆弱,被他渴求着的事实,仍旧令她喜悦得不能自已。 她闭上眼,内心责备自己的软弱,手却轻轻地覆在他闭着的眼睛上,道:“嗯,我不走,你好好休息。” 知道她不会离开,章为晔安心了。他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的倒在床上,但手仍然紧紧霸着她不放。 “书侬……” “嗯?” “我爱你……” 第七章 章为晖作了一个梦。 梦中,他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总是在恶意的夹缝中想尽了方法坚强的不倚靠任何人独自活下去的自己。 他讨厌人类。 可是唯独她……那个女孩子例外。 她总是以那样干净得毫无杂质的目光望着他,仿佛他就是世界上的唯一,静静的不说话,却总是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只是那样被她望着,他便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因为,世上有一个人是在乎他的。 很在乎、很在乎。 恍惚中,他好像听见某段旋律,那是道好轻柔的女声缓缓唱着歌。 一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你若担心你不能飞 你有我的蝴蝶……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所以在这一刻,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退烧了。 吕书侬终于松一口气。 早上六点,她在浑身酸痛下醒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探探他的额头。发觉昨日高烧的温度已然下降,她放心许多,接着便趁他因沉睡而不再用力的箝制下将自己的身子移开。 结果这一挣脱,使她不小心跌在地上。“好痛……”她捂住头,抬眼觑向床上章为晔的睡颜,明明痛着,嘴角却微微勾起,呈现温柔的弧度。 吕书侬放轻动作,没敢吵他,在梳洗过后至厨房准备做些好入口的东西。她心情很不错,一边忙碌着一边哼起歌来。那是苏打绿的“无与伦比的美丽”,简单的旋律她听一次便琅琅上口。 沉睡着的章为晖就在这般温暖的氛围下缓缓醒来。 他睁了睁眼,一时仍有些迷蒙。桌上的药品已被收拾整齐,厨房飘来食物的香气。然后,他看见了她,在早晨薄光的围绕下朝他这儿走来。 “你醒了。” “怎会在这里?”他极为不敢置信,前天才分手的恋人,今天竟出现在他家中,气氛还是如此温柔美好……他一时无所适从,却在看见桌上那个精致的小盒子后神情一凛,“这是什么?” 这下吕书侬好尴尬,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我昨天来还你东西,结果看到你生病了……” 所以就留下来照顾他吗?“你也真好心,还特别留下来照顾已经分手的对象。”他似有讽意地说着,拿起桌上那个小盒子,在打开看见里头的东西后脸色一变, “你拿这个来还我?” “呃……”面对他显而易见的怒气,吕书侬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 说真的,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比收到先前送给前情人的礼物还要令人难堪了。章为晖稳住情绪,一把推开那个盒子。“既然送你了,我就没打算收回,要卖要丢随便你。” 他怎么可以那么说!“我不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尽管在这一刻承认了来还东西不过是借口,真正希望的是想再次和他谈谈,但绝不是这样和他吵架啊! “你回去吧。” 被这般断然地下逐客令,吕书侬的心凉了半。 章为晔一眼也没有看她,只以冷漠的语调道:“至于那条项链……看你高兴怎么处置,不干我的事。” 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他总是这样说。 所以昨天她听到的那三个字其实是幻听?也许还是因她渴望太久而产生的幻觉,而眼前这一切才是现实? 吕书侬握拳。“好,我走。” 硬忍住心中又羞又愤的情绪,她转身要走,可是这时忽然听见他开口。 “等下……” 吕书侬心口一提,转过身来,却见章为晔像是极为懊恼的撇开头。 “没事,你回去吧。” 见状,她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炸。“这样玩弄别人的心情很有趣?!” 她受够了,真的、真的受够了!她再也不想这样任人玩弄她的心情而无法自拔! 吕书侬几乎逃亡一般地离开,却在开门时和来人撞个正着。 “哎哟!”是昨天出现在这里的那个女人。 相较于昨天,她打扮得亮丽许多,脸上也经过精心的妆点。 那女人在看清楚吕书侬之后十分讶异。“咦?你还在啊?该不会留下来照顾他一晚没走吧?” 是啊。可是吕书侬没有回答,只道:“他就交给你了。”在这里再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她心中更加难堪,只能强忍着泪。“我们已经分手了,祝你们幸福!” “啥?”瞅着她迅速跑远的身影,楚夜羽一脸莫名其妙,之后关上门走进屋里。“喂,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和这个家伙幸福?拜托,才不要咧!又不是找死。“你要不要去和她解释一下啊?” 只见章为晔面色阴霾,目光压抑地望着那个未被她带走的小盒子,声调很沉地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话不是这么说啊!”楚夜羽实在受不了,若不是太了解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她可真要以为他是默认他们之间有一腿。“你不喜欢她?” 章为晔没有说话。 即使他没有回答,不过,见到那样的表情,楚夜羽心里大概已有底,吐一口气道:“既然喜欢,干嘛不去把人追回来?你没看见她刚才的表情,好像快哭了,好可怜……” “不可能了。” “啥?”楚夜羽一愣。 章为晖继续道:“她说,和我在一起很痛苦。”之后便不再说话,搞不清楚状况的楚夜羽一头雾水,她闻到香气,走至厨房才发现在瓦斯炉上放着一锅粥。 “啊,她还真有心,知道你生病,特地煮了粥……”她端过来,一边感叹一边道:“老实说,不是我要骂你,不过有时候你真的很白目。” 章为晖狠狠瞪去一眼。 楚夜羽才不怕他。“一个女人跑到已分手的男友家里,不但照顾了生病的他一晚,一早甚至煮了粥。如果不是余情未了,谁有这个闲工夫啊?”说着,她舀了一匙,准备放入嘴里尝尝。“好像很好吃……” “不许吃。” “啊?”楚夜羽还来不及抗议,就见他把那锅粥连汤匙一起抢走。 “这是她为了我做的。”所以他不容许任何人碰,即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也一样。 什么东西啊!楚夜羽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你其实爱死人家了吧?”接着眼珠子转了转,似打着什么主意般开口:“嘿,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我拒绝。” “喂、喂,你确定?”楚夜羽瞪了开始吃起粥来的章为晔一眼,决定不和病人计较太多。“这样吧,你打电话给她,不论她有什么反应,你只要说“我爱你”就对了,很简单吧?” 章为晔白她一眼,嫌这个主意很白痴。“那又如何?” “没有如何啊,反正说这三个字你又不会少了一块肉,试试也无妨。”而且依她对章为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从没说过什幺甜言蜜语,忽然来这招,她敢保证绝对奏效,除非对方不爱他。 不过依方才所见嘛……嗯,看来这个赌注她是赢定了。 “赌不赌?”瞥了好友一眼,楚夜羽藏起不怀好意的笑。 虽然很想问凭什么,但这次,章为晔妥协了。“赌什么?” 楚夜羽眸中精光一闪,“这个嘛……”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这次,吕书侬真的失控了。 “我受不了,再也不要了……呜,我还要一杯……” 一旁的好友们叹息的叹息、安慰的安慰、能一起喝的和她一起喝。 “好了、好了,书侬,你振作一点,不过是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而已,趁早分了也好。” 假日,ktv的包厢内,她不顾形象地大肆发泄。无人点歌的屏幕上放映着最近流行的歌曲,有失恋的、热恋的、疗愈的,吕书侬一首首听着,一杯杯地喝。她想醉,可是悲伤太清晰,她醉不了,又觉得这样歇斯底里的自己好狼狈。 她真的不懂,若章为晔真的不爱她,又为何总要做出那些引人误会的举动?为了她特别买来她可以吃的蛋糕,送她项链,又总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她喜欢他,本以为这样的感情不过是往日的少女情怀作祟,殊不知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她已再一次喜欢上了他啊。 “我真的好难过……” 假日的下午接到好友失恋的消息前来安慰的好友们,她们都曾历经过这样的情伤,那种不被喜欢的人所喜欢的哀愁,因此这时不免也有些词穷了。 就在这个时候,吕书侬的手机响了。 “哪个混蛋在这个时候打来找我?!”她叫嚷着,看也不看屏幕便接起。“喂,我现在很忙,不能接听你的电话……” “你在哪里?” 那个她太过熟悉又让她太过痛苦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吕书侬呆了一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您的电话……将转接至语音信箱,情在哔一声后……不要留言……” “吕书侬!”手机那端的人不悦的打断她的话,何况哪有语音是大舌头的?“我爱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这下她愕住了。 她睁大眼睛,豆大的泪开始落下。“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爱你。” 不,她再也承受不了那种在期待之后被狠狠遗弃的伤痛。“我不要听……” “我爱你。”但他仍不放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像在念咒。 “章为晖,你够了!我不要再这样……” “我爱你。” 吕书侬闭上眼,任由泪水淌落,认了。“我在敦化南路的ktv……” “嗯,等我。”说完,他便挂断电话。 哇哩咧!这下一票朋友个个傻了眼,服了这个女人的没骨气。 “吕书侬,你刚刚是哭假的喔?” “天啊,你的自尊呢?” “areyouyme?!”连台式英文都出口了,可见大伙儿受不了的程度。 吕书侬辩解道:“他说他爱我……” 就、这、样?“你这样就满足了?你刚刚的委屈呢?你的决心呢?”天,她会不会太好哄啦! 但吕书侬心底明白,她要的不过就是恋人那一句确切的爱语,肯定感情的话而已啊。 可是她仍旧害怕,怕那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所以,在见到章为晖的那一刻,她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来找我?” 章为晖直望着她,在忠孝东路那川流不息的人潮间,他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道:“因为我爱你。” 于是她甘愿了。 “上车吧。” “咦?”吕书侬不解。上车?上什么车?“这是……”直到这一到,她才注意到停在他身后的那部车。“这是……你的车?” “嗯。”他先替她打开车门,之后坐进驾驶座。 她好意外,坐上车后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困惑地问:“你不是说过讨厌车子?” 章为晖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有车比较方便。”想了想,他附加一句,“可以接你。”所以前阵子他去报名了驾训班,而这部车则是自好友那儿购得的。 吕书侬这下傻了。她想起自己上回喝醉,曾失态地在他面前抱怨“朋友都有男人接……”该不会他是因为这样才买车的?“你是为了我吗?” 章为晖没有回答。 这次吕书侬不敢也不想再自欺欺人,她渴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告诉我,是为了我吗?” 章为晖吐了口气,本来不想回答,却在这时想起楚夜羽曾耳提面命的话。 “你这个人啊,老喜欢默默地啥也不说。虽然这样也不是不好啦,但遇到该说的对象,你还是得说一下啊,相信我,把你内心所想的统统告诉她,我保证她再也离不开你!” 所以他应了一声,“嗯。” 只是这样短促而简单的一声响应而已,却已足够吕书侬确信了。 于是她闭上眼抱住他,这一刻终于容许自己不顾一切向他坦白。“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不要分手……我们不要分手……” 而章为晔放在她背上的手,不自觉地按紧了。“嗯,不分了。” 经历了昨天和今天这样大的落差,再一次来到章为晔的家,吕书侬此刻的心情可谓大大不同。 她人才踏进玄关,下一秒忽然支撑不住地弯下身。 章为晔意识到不对劲,担忧地问:“怎么了?” “我……”她捂住嘴,声音细如蚊鸣,“我想吐……” 什么?这下章为晖二话不说,当场拦腰将她抱起,冲进浴室。 “恶……”刚好来得及。 吕书侬俯在马桶边,还好今天心情太差,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是想到自己竟在心上人面前露出这副狼狈的模样,她真是欲哭无泪。 但章为晔不以为意,他替她倒来一杯水,并细心地善后,最后更将浑身虚脱的她抱至床上。 她很不好意思。“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若真要追究,也是这个逼得她借酒浇愁、喝得烂醉的自己才有责任。 吕书侬因此红了脸,闭上双眼无力地躺在床上。此时,她胸口忽然有抹冰冷的触感,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不许你再拿下来了。”章为晖替她将那条项链戴上,轻轻亲吻那垂坠在她胸前的天使翅膀。 只是这样的动作已然让她敏感得浑身发颤。想起自己昨天所做的事,尽管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可是她知道自己仍很不应该。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糟蹋你的心意……” 抚摸着她的发丝,章为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伴着缓缓睡去的她。望着她沉静的睡颜,他露出了满足的微笑。没料到楚夜羽那家伙的馊主意竟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他叹息,明白自己输了赌注,可是他心甘情愿。 他终于得到她了。 没想到只是说出那潜藏在心底的三个字,就得到教人如此狂喜的结果,或许言语也不全然是那么糟糕的东西吧。 拥紧怀里深爱的女人,在陷入沉眠之前,章为晖如是想。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一早在刺目的晨光下醒来,吕书侬眨了眨眼,仍有些惺忪。 头很痛,应该是因为宿醉的关系……意识到腰间传来某种异样的触感,她垂眼望去,却看见那儿正挂着属于男人的精壮手臂。 她因而呆住了。 昨夜的记忆开始一古脑的回笼,她情绪失控,喝醉了酒,然后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天……”抱住头,她呻吟出声,这下只想埋了自己。 哎哟,她到底又发蠢干了些什么事啦! 吕书侬又羞又窘又恼地瞥向身旁章为晔的睡容,胸口一阵暖流徐缓的涌上。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这般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前天他是生病了,但今天他的脸色已恢复,吐息平稳,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大男孩。 她看着,想起昨晚他照顾她时的模样,再一次红了脸。 “你醒了?” “咦?!”她一惊,差点跳起来,却在浑身的酸痛下又倒回床上,觉得好尴尬。“你、你也醒了?” “嗯。”他起身,在她唇边印下一吻。“我饿了。” 饿?这……是哪个“饿”? 见她又羞又窘,章为晖不问也知道她是想到哪个方向去了。他拍了下她胡思乱想的脑袋,“是肚子饿。” “喔。你想吃什么?我昨天煮了粥,不知道有没有坏掉……” “没坏。”那一锅粥他吃到见底,而那样的温暖和柔和的味道,彷佛直到这一刻仍残留在他舌间。“我吃掉了。” “你全吃完了?”真的假的?!整整一锅耶!吕书侬有些意外,起身下床,“那我再煮一些别的好了。” “嗯。”因为病才刚痊愈的关系,章为晔显得有些体力不足,因此倒回床上。 吕书侬见到这一幕,忍俊不住地噗哧一声笑出来。 他不解的抬起眼,“笑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孩子?章为晔皱眉,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说法。“我若是孩子,不可能对你做这种事。”他抱住她,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白皙的肌肤,为那温暖的感触微微叹息。 吕书侬红了脸,连忙不依地闪躲,最后终于让她逃离。 人在床上的章为晔有些惋惜地吐了口气,他抬眼望向自己的手,方才她那柔软的肤触仍残留在也手中,他不舍地握紧了拳头,也不过才短短一分钟,他已开始想念起她的温度了。 好一会儿后,她端着一锅热腾腾的面回来,推推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男人。 “呐,我煮了面,起来吃吧。”见他没有反应,她不禁提高声调,“起来了!真是的,刚刚你不是直喊饿吗?为晖……” 第一次,她这般亲昵地唤他名字。 “再喊一次。” “咦?”手腕忽然被章为晖紧紧握住,吕书侬脸颊一阵发烫。这个男人根本没在睡嘛!“吃面了……”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在他炽热目光下意识到他所要的,吕书侬羞怯的捂着嘴,小声地唤道:“为、为晖……” 他终于满足了,椅坐在床沿的她抱入怀中,以初有些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问:“为什么提分手?” 未料会在这时候被问及这样的问题,吕书侬有些愣然。 “你喜欢我吧?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提分手?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厌恶的事?”说到这里,他想到他们前些日子的争执,吐了一口气,道:“若是先前那件事……很抱歉,是我不对。” 的确,在那个时候,他不否认自己气昏了头,差一点,他就要做出连自己也永远无法原谅的事了。 “你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做?”至今吕书侬仍很不解,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章为晖抿着唇,不是很想说。 可是吕书侬不依。“告诉我,我不想再误会你。”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未将她放在心上,但就算知道,她还是想从他口中得知真正的原因。 章为晖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你和那个家伙……在一起。” 那个家伙?谁?“周邑初?”不会吧!“等一下,我不是不厌其烦的告诉过你,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 “那……” “但他接了你的电话。”思及此,章为晖的语气显得很不快。“他说,你们正在一起,要我不要打扰。” “咦,他接了我的电话……啊,是那一次!”未料到周邑初竟会使出这样的小人步数,吕书侬好讶异。“难怪他说我的手机没电了,还不许我开机!”搞了半天,真相竟是如此! 不过章为晔真正不高兴的事不仅止于此,他眼神认真地注视着她,“为什么和他见面?” “当然是因为公事啊。”不过仔细想想,那天他们见面,她本来打算谈好事情就走,若不是因为……她叹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你。” 见章为晔拧眉露出一脸不解的模样,她受不了的直摇头。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瞒着我和周邑初私下见面?” 她知道?章为晖有些呆住。 “见面就算了,周邑初跟你说他要追我,结果你是怎么回答他的?“不干我的事”?章先生,我是你的女朋友耶!”思及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吕书侬仍感到受伤。“所以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我。” 章为晖叹了口气,拥住她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清楚了。” “哪有!”好啦,也许有一点。“我怕那只是我自作多情啊……” “我爱你,你不是自作多情。”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讲过一从,之后要再说出口似乎容易多了。“我很嫉妒,我不想你和那个家伙在一起。” 吕书侬愣住了。 他抱紧她,开始在她面前学习坦承,明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那样响应他,是因为怕如果再多说,我会忍不住动手。” “动手?”不会吧!吕书侬瞪大了眼,有些难以想象向来冷静沉稳的章为晔跟人动起手来的样子。 “别再和他见面。”尽管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要求她,可是他就是不愿他们再相见。“还有,别再提分手。” 被他拥着,吕书侬此刻的感觉很难以言喻。本以为自己完全不被他放在心上,可是事实上他在乎她的程度似乎远远超过她原本的想象。“那……你也一样,以后什么都要告诉我。我这个人很笨,你不说,我不会了解。” “你很笨?”章为晖皱起眉,“那你是怎么当上律师的?” “哎哟,此笨非彼笨啦!”她噘起嘴道,亲吻他嘴角,“也许很麻烦,但请你忍耐。”当然,她也会告诉他许多事,有关她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章为晔吐了口气。“我尽力。” 吕书侬勾起唇,“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阿门。“面好像糊掉了。” 第八章 尽管答应了章为晔不再和周邑初见面,可是有些事吕书侬还是很在意。 所以,她后来还是约了周邑初出来“聊聊”。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故意装傻。 吕书侬为此火大,“周邑初,你那天接了我的电话对吧?而且还骗我说手机没电……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明白自己已瞒不住,周邑初吐了口气。“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你……我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周邑初无奈地叹息道:“但我一直很后悔……” 吕书侬止住话,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邑初,老实说,被你甩的时候,我很受伤。” 这些感觉,她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而现在,她终于坦承了自己那时的心情。“你甚至连一个理由也没有给我……的确,我不否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底多少有别人的影子,但这不代表我不爱你。” 至少在那个时候,她百分之百的爱情中,她给了周邑初百分之七十。 瞅着她这般哀伤的模样,周邑初震慑了。“侬侬……” “很抱歉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我的感觉。我一直以为你懂,但我想我错了。对不起……” 她也是历经了这阵子的事才彻底明白,有些事,不是做了别人就会懂,言语未必可以保证一切,但至少它可以让两人的心更加坚定。 沉默了好一会儿,周邑初才问:“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吕书侬没有回答,可是答案是什么,他十分明白。 “好吧,我知道了。”良久,他苦笑一声,“很抱歉我用了那样的方法,也许当时我真的太心急了……你和那个章先生还好吧?” “呃,还好。”思及他们这阵子的相处,吕书侬不禁红了脸。老实说,不只是还好,而是太好了,让她有些困扰啊。 见到她这样的表情,周邑初摇摇头,这下当真是哭笑不得。“你都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了,摆明了我没希望了嘛!”真是。 思及自己曾有机会紧紧拥在怀中的对象就这么失去,他闭了闭眼,忍住那一时涌上的情潮,叹了口气。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吕书侬笑了。“当然。” “帮我转告那位章先生,他很幸运。” 闻言,她白了他一眼。拜托,又不是老王卖瓜,这样的话她怎可能自己说出口啊,而且她才答应了章为晖不再和周邑初见面,她又不是笨蛋,哪可能不打自招? 和周邑初道别后,吕书侬回到事务所。 丁丁一见到她回来便上前道:“书依姊,你手机没开机喔?” 是吗?吕书侬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啊,我的手机没电了。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啦,就刚刚有个男人一直打电话来找你,我问他是哪一位,是不是委托人,他一直不回答,我后来很烦了,想说是不是哪个不请自来的桃花,就跟他说你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对方好惊讶的样子,还问了好几次你男朋友是谁,我就告诉他是周律师……呃,书侬姊,怎么了吗?你脸色好难看。” “你……当真这样回答他?” “嗯,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喔,丁丁、丁丁,你真是个人才! “那他有没有说他的名字?”吕书侬浑身冒冷汗,心中祈祷着另一个万分之的可能性,希望是别的男人打来的 “喔,他姓章,文章的章。他说这样你就知道他是谁了。”拜托,她还工厂那张咧!丁丁本以为这只是男人装酷的一种手法,但……“书侬姊?” “天!我死了——”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意外总是不期然发生。 吕书侬正在沙盘推演,思索着这件事要如何向章为晖解释,却在下午经过休息室时不期然听见丁丁的说话声。 “咦,章立委的儿子不是上次开记者会的那个?他会不会太衰了啊,动不动就被这些媒体看上……” 章立委的儿子?她一愣,不禁顿下脚步,走进休息室,只见里头的电视正放映着最新消息。 “oo党监理委章世国遭某平面媒体爆料,他的妻子其实不孕,儿子是他和情妇所生……” 然后画面一转,转到被媒体记者团团包围的章世国身上。 意外被爆出这样的消息,章世国面对媒体,响应得也很坚决,“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这都是有心人士造谣……” 看到这里,吕书侬很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书侬姊。”她的脸色好苍白,丁丁见了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吕书侬没有回答,二话不说的拿过遥控开始转台。 几乎每个新闻台报导的焦点都围绕在章世国,也就是她恋人的父亲身上。 她又惊又恐,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立即向旁边满脸不明就里的丁丁道:“丁丁,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她吐了口气,“帮我联系阿豪,有关章立委这件事,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好是好……不过书依姊,你什么时候又接下这个人的案子啦?” 吕书侬摇摇头,“不,这是我自己要查的。” “啊?为什么?” 瞅着丁丁不解的神情,吕书侬勾起唇,“因为他是我的男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这下丁丁呆住了。“她是的的男人……”章为晖、章为晖、章……天!他就是那个“章先生”!“够、够,这个理由够!我马上去办!” 吕书侬又好气又好笑,看着电视上一幕幕闪动的画面。 “章世国惊传地下情!儿子是私生子!”这样毫不带情感又伤人的标题,那些媒体记者如何写得出来? 她这时也管不了什么沙盘推演了,连忙拿起手机拨号,却转入语音信箱。她很担心,不知这是章为晔为了逃避媒体,还是因为她毁约而生气。 也许前者多一些吧,可是两件事同时发生,她很难不往最坏的地方想,于是他改拨他住处的电话,也同样打不通,她好担心,可是碍于工作又不能马上离开,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他平安无事。 另一万面,章为晖之前接到了一通令他大为震惊的电话。 在听了对方讲述的内容之后,他脸色一白,挂断电话,接着打开电视,转到新闻台。他大略浏览了一下便关掉电视,继而关上手机,拔掉电话线,以隔绝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骚扰。 啊,他忘了还有一个人。 “该死!”他低咒了声,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如何跟吕书侬说起,新闻闹得这么大,他相信她也看见了,也许他应该先跟她联络一下? 就在他踌躇犹豫时,门铃响了。 他一愣,看了下时间,晚上七点,该不会是记者上门? 察觉他没有响应,那人门铃按得更急,末了甚至大喊一声,“为晖!是我!” 是吕书侬! 章为晖赶紧冲去开门。看见她,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好多少,见四周没有记者,他连忙把她拉进来,“你来干嘛?” 什么她来干嘛!“我看了新闻……”下面的话,她想不用说出口他也明白。 章为晖仍日不动声色,可是紧皱的眉已泄漏出他的烦躁。 他吐了口气。下午父亲的幕僚打电话来,说媒体已经查到他的住址,有些好事的记者可能会前来搔扰,要他多注意。一接到这种教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他便把之前打去事务所得到的响应抛诸脑后,此刻只以她的安危为优先。 他当机立断,“快点,趁记者还没来之前快回去。”身为公众人物的儿子,他早已习惯这样的骚扰,但他不愿因此牵累了她。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注视着她,道:“他们说的全是真的。” “啊?” “我是私生子。”他很直接的说出自己不甚光彩的身分。“我还不知道父亲那里会怎么处理……弄不好的话,可能也会影响到你。” 媒体记者的神通广大在前一次的事件中他已十分明了。过去他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对此不甚在乎,可是现在他有了她,这也正是他方才何以踌躇的原因。 “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见面了。” “咦、咦?” “快回去!” 就这样,还来不及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吕书侬就被章为晖连推带拉地赶……不,请出门去。 而章为晖的确也未卜先知,她才刚离开他家,便见两、三个很显然是记者的人在楼下狂按门铃,然后,她听见章为晖的声音不掩恼怒地道:“我有权不作任何回应!”那是她未曾听闻过的火爆语气。 章为晔遇上了这样的事,她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思及此,吕书侬不禁有些沮丧。那些媒体自诩民众有知的权利,却不知他们这样的作为是侵害人权,她束手无策,只好先等着阿泰那里的调查结果。 两天后,吕书侬便获悉了情报,放出消息的显然和上回是同样的人马。 原因?当然是为了这次的立委选举。那次的报导他们是无的放矢,吃了闷亏,然而这次似乎真让他们蒙中了。 短短不过几天的时间,神通广大的新闻媒体甚至循线找出章为晔的生母。 吕书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那不重要,兄知道那个电视屏幕上和章为晔有着相似五官的妇人,面对媒体记者的纠缠不休,很冷地回了一句,“你们搞错了,那不是我的孩子。” 那不是我的孩子。 吕书侬看见新闻,几乎不敢置信。就算是为了堵住媒体的嘴,天下哪有母亲说得出这般冷漠的话?而那说话时的口吻、眼神,和她的恋人几乎如出一辙啊! 她甚至不敢想象看到这一幕的章为晖心中作何感想,于是不过迟疑了一秒,尽管内心明白这阵子他们最好别见面,可是吕书侬仍旧一走出事务所便二话不说直奔章为晔的住处。 事情过了许多天,新闻记者已不继续在他家外头守候。她按门铃,没有人响应;打手机,转入语音信箱。她因而急了,忍不住和上次一样狂拍门板,“开门!” 果然没多久,章为晖便出来开门。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左右望了下便连忙把她拉进来,责备道:“不是教你不要过来?” “我怎可能不过来!”吕书侬也有些火了,恋人出了这种事,她怎可能只躲在角落等事情慢慢过去?望见他不过几天便已有些憔悴的脸,她不禁伸手抱住他。 “你……没事吧?” 这下任章为晖有再大的火只怕也都消了。他吐一口气,这两天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尽管嘴上教她不要来,可是见到她这般不顾一切的来找他,他不否认内心仍是欢喜的。 尤其在见了那样不堪的报导之后。 “我没事……这种事还伤不了我。” 真的吗?吕书侬抬眼觑向他,纤手轻轻拨开他额前头发。章为晔反应不及,一时避不开,额上那道疤便落入她眼中。 “这是什么?” “……是疤。” “我知道,我是问它是怎么来的。”过去她也曾在他额上见过这道疤,当时她没在意,只将它当作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留下的痕迹,可是此时此刻,在慢慢探触了他的过去后,她很难不将它往不好的地方联想。 章为晖也很直接地证实了她的臆测,“小时候被烟灰缸砸的。” 吕书侬愣了下。“谁拿烟衣缸砸你?” 他吐口气,“我母亲……不,应该说是章世国的太太。” “你……被虐待?” 章为晖没有回答,可是下一秒紧抱住她,道:“刚才幕僚打电话来,说他们希望我回索。”回到月那个虚有其表的家,他年少时恶梦的所在处……一想到又要上演那种父慈子孝的戏码,他觉得真是够了! “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她指的是他曾被章太太虐待的事。 “他不知道。”章为晔摇头,“那个女人很会作戏,在我父亲面前是一套,在人后又是一套,而我父亲他……很少管家里的事。” 吕书侬无言了,好半晌后才道:“天,我不知道……” “我宁可你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他会瞒着她这些事,一辈子。 “可是我想知道!”吕书侬好不满,这个男人怎么可以瞒着她这些事不说?“我不要你一个人承受……” 她不敢想,他究竟背负了多少她所不知道的包袱?尽管明白他不说是怕她忧心,可是她不愿这样啊! “我喜欢植物,是因为它们不像人心那么险恶。” “人心……险恶?” “人类不但自私,而且自利,他们在人前说一套,在人后又是一套,虚伪、善变,只会说漂亮的话,而言语偏偏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所以……你才不肯那样轻易示爱?”本来吕书侬不懂,到底章为晔曾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他的想法会如此黑暗,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他这席话究竟从何而来。 他说他喜欢植物,讨厌人类说一套做一套,那是因为他曾被深深伤害过啊! “可是,你当时明明相信我……” “什么?”因为她说得很小声,他没有听清楚。 “没事。”吕书侬摇摇头。 过去的事,她还没准备好要向他说,因为她尚未想好要如何向他道谢。 “为晔,你的父母爱你吗?”这是个残酷的问题,可是她依然问出口,因为她仍天真的希冀他也曾是被爱过的。 若不,那就真的太悲伤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章为晖才开口:“看了那些报导,你觉得呢?” 他仍旧面无表情,说话也是冷冷淡淡的。 吕书侬看着这样的他,不禁落下泪来。现在她终于明白,这是她的恋人一贯保护自己的方式——冷淡、疏离、不在乎。 过去,她以为他是立委的儿子,生活肯定幸福美满,然而她错了,彻底错了。 个人究竟是经历多少磨难才会变得这样?她不懂,也不敢懂,只是紧紧的抱住他,说:“没关系,把你的一切给我吧,我会好好珍惜的!” 闻言,章为晔露出讶异的神情,“你这是求婚?” “就当作是吧,那也无妨。” 没有人要你,我要你;没有人爱你,我爱你。 察觉她所传达出的讯息,章为晔眼眶一阵热烫,未料到会自她口中听到这般强烈的爱语,他拥着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应允。 她爱他,光是这份力量,便足以使他抵御一切伤害。 第九章 星期六的早上,章世国的幕僚打电话给章为晔,说要他出席晚上的聚餐,说白了就是当众上演一家和乐融融的戏码,全力辟谣。 尽管对那个家、那个女人有着千百万个不愿,不过对父亲,章为晔多少还是抱持着为人子女的感情,所以最终还是同意出席。 讲完电话后,章为晖发现吕书侬正躺在床上摇晃着纤细的双腿,认真的看着资料。 “你在看什么?” “喔,有关之前控诉该杂志社不实报导的资料。”现在官司仍在缠斗,她正想尽万法加重指空。“这次的报导因为是事实,所以我们不能怎样,不过至少可以给他们制造些麻烦。”总而言之,就是只有自己被骚扰太不公平啦! 章为晔瞅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是否该笑。“随他们去,等没有新闻价值了,他们就会放弃了。” “可是会影响到你父亲的选情吧?” “那不干我的事。”他的口吻很淡漠。 “也对。”吕书侬暂时放下数据,向他招了招手。章为晖走过去,结果被她抱了个满怀。她问道:“你恨你父亲吗?” 恨?听见这个问题,章为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 记忆中,父亲尽管不太管家中的事,对他其实并不坏,只是那个在法律上名为“母亲”的女人手段太厉害,在他身上制造的伤口总在那种教人看不见的位置。假若他真有怨怼,大概是怨父亲这些年始终没有看清家中那和乐表面下的真相。 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他道:“今天晚上,我要和家人吃饭。” 吕书侬愣了下,“为了辟谣?” “对。”他不意外她会立即联想到这个可能性,老实说,他这个儿子最大的功用就是让父亲拿来作戏,连他不肯享用特权的事也被父亲的幕僚广为宣传,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吕书侬思考了一会儿。坦日说,她很不愿让他一个人去,可是那毕竟是人家家庭成员的聚会,肯定还有媒体记者前来拍摄,她这个外人跟去会不会不太妥当? 察觉出她的顾虑,章为晖敛眉道:“和我一块去……方便吗?” “咦?”知道自己的想法被他看穿,她有些不好意思,至于回答,当然是想都不用想,“方便!超方便!” 他勾起唇角笑了,可是随即吐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在人前,那个女人应该不至于怎么样,何况我也大了。” 小时候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对方打骂,升上国中后,他的体格在刻意锻炼下逐渐变得健士,那女人也因而收敛许多,可是取而代之的却是比肉体折磨更为可怕的精神磨难。 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抛到脑后,当天晚上,他们俩一同前往约好的饭店。 在地下停车场,章世国的幕僚早已等在那儿,看见章为晔带着吕书侬出现,他有些意外,“这位是……” 章为晔将手揽在她腰间,保护意味浓厚。“我的女朋友。” 唉,光是听到这几个字便好开心的她可真是容易满足啊。吕书侬吐吐舌头,一边在心底自嘲,一边伸手与幕僚相握,“我是吕书侬,宇文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喔、喔,原来你在宇文律师那儿工作啊。”听到上司好友的名字,幕僚这才松了口气。“等一下我们先在饭店的后门集合,再一起从前门进入。至于吕小姐……” “你先到餐厅里等我。”章为晖直接替她作决定。他不想让那些媒体记者骚扰她。 “可是……” “就这样吧,吕小姐,毕竟这是章家的事……” 意思是她这个外人少插嘴吗?“好吧。” 不是不明白章为晔的心思,她立即妥协,在道别之际,她紧紧握了下他的手。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有我——她以眼神这么说着。 章为晖心领神会,对她一笑。 接下来,吕书侬在预约好的包厢里等待着。 可是等着、等着,她的心跳却越发不稳,觉得很不安。也许她是因为即将要与章为晔的双亲见面而紧张,可是狂跳不已的眼皮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想太多了吧。”只是应付媒体记者,哪能出什么意外?她如此安慰自己,镇定心神。 在看到章为晖偕同父母走进包厢后,她才松了口气。看吧,果然是她杞人忧天。 章太太是个上了年纪却颇具姿色的妇人,吕书侬觉得她看来很有气质,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她会如此虐待一个孩子。 此时章世国似乎松了口气,坐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向幕僚,“刚刚那样的表现ok吗?” 幕僚回道:“应该没问题,尤其夫人替公子整理在襟那一幕,效果很好。” 哇,这是什么对话啊?吕书侬看了章为晖一眼,他则回应她有些无奈的眼神。 他们相互自我介绍,然而章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有瞧吕书侬一眼。早有预料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吕书侬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章世国显得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终于摆脱了那些缠人的记者,点菜吧,难得聚在一起,大家放松点……” “我没胃口。”章太太很直接地丢下一句冷语。 章世国无奈,只好对儿子道:“对了,为晖,你还是搬回家住吧,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章为晖当作没有听到,把菜单递给吕书侬。“你想吃什么?” “和不对的人吃饭,饭都变难吃了。” 所有人皆一愣,看向吐出这句话的章太太,其中以章世国最为震惊,“你在说什么?” “我受够了!”忿忿地放下手中的水杯,章太太站起身,“为什么我一定得忍受这一切?他好不容易滚出我家,以为终于可以平静些,你又找他回来……” 章为晖不动声色,只问向吕书侬,“这个如何?应该不含蛋。”毫不理会这场发生在眼前的骚动。 吕书侬本来服了他的气定神闲,却在察觉他深沉的眸子后了然。她轻轻握了下他的手,而他则回以一瞅。 “你小声一点……”章世国制止她,一边向幕僚道:“你出去看一下还有没有记者。” 幕僚领命而去,见状,章太太更是无法忍受。 “选票、选票、选票!你眼中只有选票!结婚这么多年,除了我爸爸的势力外,你正眼看过我没有?不,就算没正眼瞧过我也行,但你带那女人的种回来是什么意思?嘲笑我不孕?!”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受够了这一切!再也不要忍受了——” 她忽然拿起桌上用来切牛排的刀子,众人吓了跳。 “你干什么?!”章世国喊着。 只见刀子在极大的力道下刺入章为晖的手臂,之后涌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为晔!”吕书侬惊叫。 章世国呆了,章太太也被自己做出的事吓得倒在地上。 “够了吧?”章为晔声音很冷,把沾着血迹的刀子自她手中夺下。 所有人偕愣住,唯有吕书侬率先上前以餐巾布包住他渗血的手臂,“你得立刻去医院。” “不行!”喊出这句话的人是章世国,他握着拳头,身躯微微发着抖,“外头还有记者……这件事不能闹大!” 有没有搞错?!“你没看见你儿子受伤了吗?”吕书侬不敢置信,这是怎样的父亲? “不行就是不行……为晖,拜托你。” 淡淡瞅着父亲低着头的模样,章为晔心中百感交集。小时候以为很高大、很不可一世的父亲,在此刻看来,也不过是泅泳于名利间,丧失了亲情的可悲老人罢了。 他吐了口气,“这样,我再也不欠你们了。”然后,他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章太太颌首道:“请保重。” “为晔……” “走吧,我们从后面离开。”之后他向回到包厢的幕僚示意,以餐巾布包覆伤处,再套上外套掩饰。 由于手受伤不能开车,于是他们搭出租车离去。 坐在车上,吕书侬很心急,“你真的不去医院?”虽然刀子并不算太利,伤口不大,可是因为刺入过深,也许伤到了主要的血管或是神经……天,她已不敢想象! “不是那么严重的伤。” 章为晔语气很淡,可是吕书侬知道,比起手上的伤,他的心伤得更重。 望看这样的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只能叹道:“你孝顺过头了。”那样的父母,其实他早该舍弃。 吕书侬打了通电话,之后向司机说出一个地址。 见章为晔不解地看向她,她吁一口气道:“就算不去医院,也得找个地方治疗伤口吧?” 吕书侬有几个大学死党,其中一个是医生。 汪予睫原本在某间私立医院工作,后来因恋人的关系而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这次恰逢她回台,她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不料麻烦这种事似乎总是随时降临。 “还好,情况不算太严重。”汪予睫有一张很古典的脸,淡淡的眉和纤细的眼睛。审视了一会儿伤口后,她拿出急救箱,“怎么不去医院?” 吕书侬叹了口气,其中的因素太复杂,一时半刻她实在难以解释。“下次再和你们说。” “嗯。”汪予睫应了一声,熟练地替章为晖处理伤口。 她瞥了他一眼,想到他就是前一阵子让书侬那样伤心难过的人,上药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可是章为晔像是不痛不痒,汪予睫见了,忽然道:“书侬,帮我到厨房煮个咖啡。用我放在上面第二个柜子里的咖啡粉,不要速溶的。” “喔,好。”吕书侬依言而去。 这明显将人支开的动作使章为晔不禁瞥了眼这个和他同样淡漠的女人。只见她细长的丹凤眼瞅着他,固定纱布的手增加了些力道。 “别再让她伤心。”汪予睫这句话警告意味很浓厚。 章为晖有些意外,可是他仍不动声色。“我知道。” 于是汪予睫放开了他。 “予睫,我找不到你说的咖啡粉在哪……”吕书侬走回来道。 “那就不用了。伤口在结痂前不能碰水,纱布和药品我会给你,一天换一次,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我暂时会留在台湾。” “嗯,谢谢你。” 知道章为晔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吕书侬松了口气。 回到章为晔的住处后,吕书侬绷紧了一晚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她莫名的腿软,就这样坐在地上。 章为晔见状愣了下,“怎么了?” 毫无预警地,自她的眼里滚落了一滴泪珠。 章为晖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你……” “对不起,我本来打算不哭的,可是我忍不住……”她低喃着,双肩微微颤动。 章为晖本就不擅长安慰人,因为他自小不曾被人安慰过,所以比起言语,他很直持地以行动展现关怀,以自己未受伤的右手抱住她。“别哭了。” “嗯。”吕书侬抹去泪水,说:“我只是想,我光失去父亲就已经很痛苦了,可是你却是一次失去了两个亲人……” 用“失去”这个词也许有些不对,可是吕书侬也想不出其它的来了。他们尽管活着,却不曾关心过她眼前这个男人,那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我有你就够了。”章为晖抱着她,早知那些事他无法强求,但内心底尽管知道,不可否认的是,他还是受了伤。 而这个女人明白这一点,甚至以泪水替他倾泄那些他无法道出的伤,光只是这样,他就已觉得足够。 吕书侬止住泪水,关心地问道:“伤口……还痛吗?” 章为晖摇头,比这还严重的伤他小时候都受过,现在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我想洗澡。”他突然这么说。 “啊?可是予睫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 章为晖瞅她一眼,“所以你得帮我。” 什么啊,原来如此。“你好坏心。”吕书侬红了脸。 至于他最后到底有没有洗成,那当然是—— “喂,你不要乱动……啊!你受伤了……” “没伤到那个地步。” 真是的,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妥协。“至少到床上去……小心伤口碰到水。” 结果他们还是到了床上,好不容易洗好的澡也功亏一篑。 最后,吕书侬几乎筋疲力尽。“我想洗澡……可是好累……” “累了就睡吧,无所谓。” “嗯……”怀中的人嘤咛一声,继而睡去。 章为晖瞅着她,想起高中时有一次她被他逮到后因慌张而不知所措的羞窘模样。那时的她和现今的她在他眼前逐渐合而为一,最后变成了此刻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恋人。 他望着她,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 “把你的一切给我吧,我会好好珍惜的。” 为此,他勾起了唇。 毕竟求婚这种事还是该由男方开口才是。 他想,他该开始规画了。 有关他们的未来。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新司媒体的热度总是只有三分钟,有关章为晔是私生子的丑闻很快的被某个女明星的绯闻取代,至于那场戏又发挥了多少作用,没有人理会,毕竟那已不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这段期间,章世国曾经来向儿子道歉,直到这时才明白过去他究竟错失了些什么。 可是道歉无法弥补一切,章为晔也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个,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也断了父亲想找他回去继承衣钵的期望。 就在这样的纷乱过去后,新的一年到来。 今年的春节假期只有短暂的六天,于是吕书侬问他,“往年的过年你都去哪里?”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回父亲那里。 “在家里休息,要不找一座山,待在那儿。” 唉,听起来真像是苦行僧的规画啊。“那……今年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章为晔愣了下,瞥了眼提出邀请的女人。 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没有别的意思喔!只是我每年都会回去和我娘一起过,所以……” “嗯。”刚好,他也有事和她的母亲提。 嗯?嗯的意思是……同意了吗?吕书侬暗自猜测,反正他没说不,那应该就是了吧。 沉默了会儿,她忽然问:“你母亲的事……你还在意吗?”她指的是他的生母。 章为晔的反应很冷淡。“早不在意了,我小四离开她后就没再见过她……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 “啊,所以你那时才会转学……”哎呀! 只可惜她话已出口,章为晔细长锐利的眸子盯着她,语气充满不解,“为什么你会知道?” “呃,这个……哈哈!”吕书侬干笑,本打算找个时机好好向他说明的,不料这下不打自招,她不承认也不行了。“你记不记得小四的时候,班上有个女生,因为父亲经商失败,卷款而逃,所以变成了班上同学的眼中钉,后来有一次被栽赃说偷了同学戒指的事?” 老实说,在入章家前的事,他很多都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呢?” 吕书侬叹口气,指了指自己,“那个女生就是我。” 这样一提,本来遭章为晔遗忘在角落的记忆慢慢回来了。他好讶异,“就是你?!那个总是趾高气昂,撞到了人还要别人先道歉,自以为是千金小姐,每次打扫工作都赖给别人的那个女生?” 这下吕书侬尴尬极了,本来以为他已经忘得精光,想不到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他倒是记得满清楚的。 “我反省过了嘛,所以请你忘了那些事吧,拜托。” 章为晔十分震惊,不敢置信,没想到小时候最受不了的骄傲女生现在竟成了他的恋人,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 “这……我们小四的时候就认识了?” “是啊。”吕书侬颔首,不过她想表示的并不只是这个。“我一直欠你声谢谢,因为在全班同学都以为我偷了戒指的时候,相信我的只有你。” “所以你后来才会成为律师。”他这句话是肯定句。 吕书侬笑着说:“一半一半啦,也是因为我爸爸离开之后,我们母女俩因为不懂法律吃了很多亏,所以我就想,我将来一定要弄清楚这个东西。” 章为晔没料到他们的缘分竟那么早便开始,然而这样一想,似乎有的环节都连接得起来了。 “你高中时会一直看着我,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样的一件小事,她直到出了社会都还记得,没道理高中的时候会没印象,可是莫名地,他不希望她说“是”。 吕书侬点点头。“嗯,我一直想找个时机向你道谢,结果没想到一拖再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哎,想想当时的她可真没种,尽管现在似乎也没有好多少。 “为晔,怎么了?”他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喔。 “没事……”即使嘴上这般应着,可是他心底却是惊涛骇浪。 他过去一直以为她用那般崇拜的、认真的、纯粹的目光注视着他,是没有理由的,也一直认为她这样的视线理所当然,此到回想起来,若不是因为有着相当的理由,她哪可能会这样毫无怀疑地看着他? 只是为了道谢…… 这一刻,过去被章为晔所抛诸脑后、不曾认真理会过的疑问清晰地浮现在他脑中。那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真相,可此刻却被迫不得不面对。 她……究竟为何会爱上他? 第十章 那样的疑问一旦冒出后便盘旋在章为晔脑中,却不知该如何寻找解答。 结果带着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除夕那天,他和吕书侬一同回到她的老家。 说是老家,也不过是台北市到台北县的距离。 他感觉得出吕书侬和她母亲很亲昵,但她们母女为什么没有住在一起? 对此,吕书侬的解释是这样的,“我娘说,孩子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且我工作太忙,上下班时间不固定,一忙起来甚至好几天回不了家,我也不想让我娘替我操心。” 吕母是个娇小的妇人,尽管上了年纪,可是轮廓仍看得出女儿与她是十分相像的。见到女儿回来,她好高兴的将女儿抱住,“侬侬,你看你,工作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瘦了这么多!” 心疼地摸着女儿消瘦了些的脸,吕母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章为晔,温暖的一笑。 “你就是为晔吧?不好意思,伯母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吧。” 对于吕母温柔的笑容,章为晔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微微鞠躬,客气地道:“谢谢伯母。” 吕母一边招呼他们进客厅坐,一边道:“你们来得正好。侬侬,我刚刚看好了日子,你觉得这天怎么样?” 看着母亲拿来的农民历,见日子订在两个月后,吕书侬吓了一跳,“这么快!会不会太急了?” “可是这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啊,如果不决定这天,我看看……就要到年底去了。”吕母想了会儿,道:“而且大部分的事其实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不是也去看过婚纱了吗?” 好日子?婚纱?坐在一旁听着的章为晔傻了眼。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曾听闻?甚至也没看过吕书侬穿上婚纱的模样…… “是没错……唉,好吧。”听见母亲那样说,吕书侬只好点头。“那你预计要请多少人?” “我们这儿应该不多,怕是怕男方……” “等一下。”这会儿章为晔不得不打断母女俩的讨论。他极力忍住闷气,牵起吕书侬的手,“抱歉,伯母,我有事要和书侬说一下。” “为晔?”吕书侬一脸莫名其妙。 吕母倒是无所谓地笑笑,“好啊,我刚好去看看汤炖得怎么样了。” 吕书侬没法子,只好把他带到她过去所住的房间。 只见他神色凝重,像是很不高兴,她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 “啊?”不知道啥?“你是说结婚的事吗?” 废话!“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你从没告诉过我?”甚至已经挑好日子,看过婚纱,而他这个当事人却彻头彻尾不知情! “我不知道你会觉得这很重要……呃,我是想等确定了再告诉你啊。”老实说,她对此事也很意外好不好? 天,这是终身大事,竟被她这样三言两语带过,章为晔无言以对。他吐了口气,道:“总之,我反对。” 毕竟他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甚至还不曾向她开口提及这方面的事。他坚持这方面的事该由男方来提较为妥当,何况他并不想在如此轻率的情况下决定彼此的终身大事。 而且,他还有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尚未解决。 “啊?你、你反对?”吕书侬傻了眼。“为什么?” “我觉得太急了,不妥当。”若可以,他想等到情况更为稳定的时候再开口向她求婚。 闻言,吕书侬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太急,可是这件事他们也准备了很久,我总不能说反对就反对呀。”她也很无奈啊。“而且,我娘好不容易想开了,答应了人家的求婚,我这个为人子女的并不想阻止。” 章为晔一呆。“等等,要结婚的……不是我们?” “啥?”吕书侬惊呼,蓦地红了脸。“这这这……当然不是我们啊。” 所以搞了半天,他们刚才都在鸡同鸭讲? 章为晔为此傻了眼,没料到安排好日子、已看好婚纱,甚至要结婚的竟是她的母亲而不是他们!那他刚刚究竟反对个啥?“……我误会了。” “原来如此。”吕书侬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下一秒她立即想到,“等一下,如果是我们要结婚……你反对?”这下她终于弄清楚问题的症结。“你不想和我结婚?” “我只是不想这么匆促。”他压低嗓音,没料到自己竟被迫在这样的情况下表态。“而且,我什么都还没说。” “说什么?” 他沉默了会儿,道:“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吕书侬蹙眉,这下更困惑了,“什么事?” 章为晔吐了口气,像斟酌着要如何把心底的那个疑问问出口。先前她问他的时候,他曾斥那为无聊的事,可是现在真正遇到了,他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有多重要。 “我……” 他才开口,外头便传来吕母的叫唤。 “准备开饭了!” “喔,好。”她应了声,然后看向他,“你刚才要问什么?” 好不容易抓到的好时机被打断,他摇头,揽着她离开房间。“算了,去吃饭吧。” 结果这么重要的问题却被恋人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吕书侬不否认心里感觉有些受伤。他是单身主义者?或者只是纯粹不想和她结婚?也是,先前他是问过“你这是求婚吗”这句,可是最后他也没有点头说好…… 本来和乐融融的气氛,因两人各怀心思而多了些诡异。 他们走出房间时,吕母的对象已到,章为晔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宇文博。 许久不见,宇文博仍是那副从容的模样。“为晔,我已经从你父亲那儿听说了你和书侬在一起的事。”他呵呵笑,转向吕母道:“要不我们俩的婚事就和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办如何?这也算是双喜临门哪!” “妈,我帮你舀汤!”吕书侬很快的转移话题,当作没听到。她是真的怕了章为晔会当众说反对啊。“老大……呃,爸,你也多吃一点。” 宇文博听见吕书侬开口唤他爸爸,感到很开心,四人和乐的用餐,却累坏了直忙着炒热气氛的吕书侬。 饭后,她借口帮忙,躲进厨房和母亲一块儿洗碗。 吕母说:“你刚才开口喊他爸爸,他很开心。” 吕书侬干笑,很是心虚,因为方才她是为了模糊焦点啊。 吕母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底还是想着你爸爸,说实在的,我也很想他,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想,他也有他自已的生活。” “嗯。” 宇文博是吕书侬父亲的故友,当年吕家陷入危机时帮了许多忙,而这些年来他对母亲的好,吕书侬更是看在眼底。 本来他们母女俩可以不必过得那么苦,可是吕母觉得在丈夫手下辛苦了一辈子却什么也没拿到的人更可怜,所以不但把房子卖了,甚至积蓄也统统拿去贴补,她们才沦落至这样困苦的下场。 可是吕书侬并不怨怼,相反的,她以母亲为傲。 所以,她不反对他们结婚,只是觉得,若喊了那声“爸爸”,那个过去被她这般呼唤着的人……似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许是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让她情绪起伏的事,她在母亲和宇文博面前虽力持振作,可是一回到房间,她整个人就像垮了一般。 章为晔向她走近,忽然听见她开口。 “我爸爸是为了我们母女好才离开的。” 尽管听来像是自言自语,可是章为晔知道,她是说给他听的,所以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他已经预料到事情会发生,所以早把房子等等财产过户到我妈名下,甚至签好了离婚协议书……只是,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他为什么不肯留下来和我们一起面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起相互扶持、依靠,那才叫作家人不是吗?” 所以这些年来她心心念念,盼望爸爸终有一天会回来,告诉她一个答案,就算只是一句淡淡的“我爱你们”,她也甘愿。 感受到吕书侬的难过,章为晔伸手想碰触她,却被她避开了。 他很意外。 瞅着他深邃却泛着不解的眸子,她说:“所以我一直向往有个完整的家,我想结婚生子,而且至少要生三个,让他们彼此有依靠……你呢?你不想吗?” 说真的,她好怕听到他的答案是“不”,尽管两人相爱,可是若对未来的看法不同,他们又怎能走得长远? 凝睇着她虽然没哭,却闪烁着水光的眼眸,他叹了口气。尽管隐约感觉得出她误会了,却没料到她竟误会得如此彻底。 “不,我想。” 说着,他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对对戒。 “这……”一般而言,一个男人会在女人面前拿出戒指只有一个意思,吕书侬呆住了,“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好一阵子了。”若真要推算,是在那天她见过他不堪的家人之后。 只是,这段日子他一直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他不是个擅长甜言蜜语的男人,也无法那么贴心地说出什么完美的求婚词,他最多只能说……“说好。” “啊?”吕书侬傻眼,哪有人这样求婚的?“什么东西说好?你是指这个戒指?很好啊!”她故意装傻。 “书侬。”他语调一沉,不相信她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吕书侬当然不至于不懂,可是她想听他说出口。“我说过的,我这个人很笨,你不说,我不会懂。” 的确,现在的他并非不能了解她的意思,语言的力量多强大,他已体会到了。“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嗯,你问啊。” “你……爱我哪一点?”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吕书侬笑了整整三天三夜。 “……笑够了没?” “没有,我只是……噗!”天,她又想笑了。 那一天在老家被章为晔问及这个问题时,她就已克制不住地大笑出来,她从来不知道他竟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她抱住他,回答他,也像回答自己。“若真要说起来的话,应该是笑起来的样子吧。”高中时他望着那些花草树木微笑的模样,至今仍是她少女时期最美丽的一段回忆。 笑起来的样子?“这样吗?”他扯了扯嘴角。 “唔……你还是想笑的时候再笑吧。”老实说,有点可怕。 世界上有些事很难回答,包含爱与不爱的答案也是,过去她太在乎那些,导致遗忘了眼前最重要的事物。 “反正你知道我爱你就好。” 好吧,至少这一点他不否认。 “那,你的答案呢?”他执起她的左手,上头也戴着对戒中的那只女戒。 吕书侬嗔视他一眼。都让他戴上戒指了,答案还能是什么? 她主动吻他,道:“有时候,其实你也很笨耶。” 原来他们都是半斤八两。 “话说回来,之前周邑初才跑来向我要喜帖呢。”真是的,虽然明白他是玩笑,可是会不会太快啦? 听到这个名字,章为晔眉一挑,“你还有跟他联络?” 见自己一不小心哪壶不开提哪壶,吕书侬应对得很小心,“没有啦,只是刚好最近一件case又和他碰上……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买了一些菜回来。老实说,你的冰箱真的很空耶……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他转移话题的态势太明显,老实说,事过境迁,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可是这会儿不期然被提及,使他本来遗忘的记忆又回来了。 “为什么你的助理会说周邑初是你男朋友?” “还是你想出去吃?我刚结束一件case,事务所发了奖金,可以吃好一点……不然不然不然我送你礼物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反正装傻到底就对了。 只可惜他的面色并没有因她的话而转好,眼神反倒显得更加凌厉。 吕书侬缩了缩肩膀,豁出去了,“好啦、好啦,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丁丁误会了嘛,她知道我和周邑初以前是男女朋友后,就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 章为晔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不是气这个。” 对,她知道。“我不是故意毁约的,只是我总要和人家说清楚、讲明白啊,而且,我那次和他谈过后也不是没有收获,我们说好了,以后只是朋友……” “他真的这么说?” 见章为晔的表情有明朗的倾向,吕书侬马上打蛇随棍上,“是啊,他亲口说的,我和他本来就没有可能……” “我知道了。” “啊?”知道啥?知道她和周邑初是清白的,没问题了?“亲爱的——” 章为晔睐她一眼,“可是你毁约还是事实。” “啥?”吕书侬愣住,本来准备好要抱住他的双臂就这样停在空中。这……不会吧? 章为晔盯着她,表情即使不若方才那般严厉,可是吕书侬仍旧敏感地察觉到另一股很不妙的气息。 “我们说好的,你要受罚。” 呜……可不可以不要? 吕书侬欲哭无泪,当时他们曾互相要求对方,若未遵守诺言的话要受到处罚,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没事,想不到……唉,果真是歹路不能行啊。 不过,章为晔所谓的处罚,并不是传说中在床上嗯嗯啊啊消磨一天的那种,而是要她空出一个星期天,和他一块参与市政府所办的植树活动。 为了推广绿化,这次的活动市府特地邀请民众参与,将约莫五十株的树苗由园艺管理所迁入内湖某块公园预定地。 大伙儿携家带眷,将一株株的树苗亲手植入土壤。 辛苦了一天,看见一排的小树整整齐齐地迎风享受着阳光与土水的滋润,吕书侬内心难掩感动,只不过,她的腰也快断了。 “还好吧?”章为晔把一瓶矿泉水抛给她。 吕书侬扯唇接过,“还好。算你厉害,想得到这种处罚。”看来今天回去后,她一个晚上可以不用动了。 “应该的。”他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眼神却很柔和。 这次的活动尽管说是处罚,可是实际上他本来就想找她参加的。 他没那么小心眼,非限制恋人的交友不可,只是周邑初例外。明知周邑初对他的女人有着眷恋,他自是不可能那么大方的任他们随意见面。当然,若只是朋友就无所谓了。 他打开矿泉水,仰头灌下大半瓶。 今天一天,他在大太阳底下活动,教导市民如何正确地种植树木、对待花草,吕书侬第一次见他这么多话,说的都是花草经,可是她却比听见他的爱语更不亦乐乎。 她说:“你真的很喜欢植物。” “嗯,很喜欢。” 见他毫无迟疑地回答,吕书侬先是一愣,继而感觉好懊恼。“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干脆地承认?”先前面对她时,却连一句简单的爱语也不肯说。 章为晔瞥她一眼,感到好笑,她连这样的醋都要吃? “我也喜欢你。”答应了她要坦白,他就会做到。 “那和花草树木比起来呢?” “这不能比。” 听见他这样说,尽管内心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吕书侬仍旧有些在意,最后不禁脱口而出,“那你又怎么会喜欢上我?” 坦白说,话一说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 唉,不是已经决定好不再怀疑他的感情,她怎么又小鼻子小眼睛地提起这个话题来了? “哎呀,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理我……” “无与伦比的美丽。” “啊?”什么? “你上次唱的歌,我生病那个时候。” 天!“你听到了?!”这下超丢脸,她那五音不全的歌声竟教他统统听了去,这是要她如何见人啊! 章为晔抿唇微笑。他想起那时,在病中朦胧醒来的他,听见她轻轻的唱着。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我若担心我不能飞 我有你的草原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后来听过原曲,原唱的声音清润干净,亦男亦女。他听着,想起了那天早上她伴着他时正唱着这首歌,内心充满激动。 她那过于纯粹而澄澈的目光,满足了他一直以来渴望被关注的心。 于是,他得到了救赎。 她当时望着他的眼,仿佛正喃喃述说着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爱语。 现在也一样。 他看见吕书侬那清亮的眸子正带着些不解地望着他。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当他们再次重逢,他仍自她的眼中读出了那份他以为早已逝去的情感。她确实是爱他的,就算过了这么、这么多年,她,还是爱他。 他很高兴,自己终于确定了年少时那份放在心上,却不曾确认过的心情。 “为晔……”吕书侬唤着他,不是因为想知道他的回答,而是看见他笑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可是此刻却充满前所未有的温柔,似乎是打从心底涌出的美好。她好开心,从未想过只是一个人的笑,便能这样得使她感动几欲落泪。 于是她明白没什么好问了,因为他们的心在这一刻已然同步。 在这绿意环绕的,温暖的午后。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章为晔还欠某人一个“赌债”。 尽管实在很不想理会,可是愿赌服输,所以在某天接到债主打来问“亲爱的,啥时要来还债啊?”的电话,他很直接就说今天。 于是,他带着吕书侬一块来到“寐姬”,也就是当初他遭记者跟拍的那间pub。 老实说,吕书侬对这儿不算太陌生,可是今晚店里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解。 “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活动吗?”感觉好热闹。 章为晔没有回答,只领着她绕过人群走到吧台处。 尽管言明是gaybar,但这儿不至少完全没有女性的影子,像人在吧台忙里忙外的楚夜羽正是一例。 “嘿,你们终于来啦!”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章为晔瞪她一眼。 “好好好。”浓妆艳抹的楚夜羽拍拍他肩膀,转而向吕书侬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给你安排一个特等席,包管你等一下看得一清二楚。” 特等席?看得一清二楚?吕书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她和“寐姬”的老板在搜证的过程中曾有一次接触,可是直到来到后台外,在不同于店内的明亮灯光下清楚看见她的五官之后,吕书侬瞪大了眼,后知后觉地吃了一惊。 “你不是……”天,她就是那天出现在章为晔家的那个女人!她是“寐姬”的老板? 楚夜羽朝她一笑,“先前真是不好意思,一直没有好好跟你打声招呼。我是楚夜羽,那家伙的青梅竹马。”说着,她伸手捏捏吕书侬的脸,“哇,你的皮肤真好,长得也好可爱……哎,配他真是可惜了。” “喂!”章为晔不悦的瞪着眼。 这样就生气啦?“歹势,你先去吧台那里等我一下,马上就有好戏可看啰!”风情万种地朝她眨眨眼,楚夜羽便推着章为晔走入后台。 被撇下的吕书侬仍在震惊中。“寐姬”的灯光太暗,那天她也只和楚夜羽稍作交谈而已,所以一直没有认出来…… 她不否认看到章为晔和其它异性那般亲昵,仍旧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哎,不是早告诉自己别再不安了吗?他们不过就是青梅竹马而已啊。 可是,到底楚夜羽口中的“好戏”又是什么? 很快的,吕书侬这个疑问就被揭晓。 打扮入时的楚夜羽站在舞台上,拿起麦克风朝下头的客人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一个好友输了跟我的赌注,基于愿赌服输的原则,他将特别献唱一曲,请大伙儿掌声鼓励一下!” 献唱一曲?他……他要唱歌?!吕书侬愣住了。 接下来,她看见章为晔面色不悦地走上台,向兴致高昂的楚夜羽冷声道:“只有一首。” 台下的观众似乎训练有素,在楚夜羽的引导下很捧场地大声鼓掌,只有吕书侬仍呆着。一阵吉他声响起,台上的章为晔一手插在口袋里,仍旧是那副自我的姿态,然而当他开口,全场都被他折服了。 他唱takethat的“ruletheworld”,以低沉浑厚的嗓音诠释这首歌曲,她心动得不能自已。那一句句温柔的歌词仿佛正向她倾诉着,假如你愿意待在我身边,我们可以征服世界。我将为了你在那儿,你拯救了我的灵魂,不要离开我…… “很棒吧?”不知何时,楚夜羽已走过来,站在她旁边。“这个家伙不爱说话,却有一副好歌喉,只可惜他也不爱在人前唱歌。” 听楚夜羽以十分了解的口吻诉说有关章为晔的事,吕书侬很难不吃醋。 “你们以前……是不是交往过?” “啊?” 话问出口才察觉自己唐突了,吕书侬连忙红着脸解释,“呃,是我以前高中的时候看过你来找他,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所以我才想是不是……” 还来不及解释完,楚夜羽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天啊、天啊!我的天!你怎么会那么想……”天,这个女生真是太可爱了!“真可惜,若不是我已经有了亲亲爱人,肯定要你和我交往。”说着,楚夜羽趁她不备,在她的脸颊大声的亲了一下,和她开玩笑。 “楚、夜、羽!”章为晔气得马上奔过来。 “有人生气啰。”楚夜羽眨眨眼,毫不理会好友排山倒海而来的怒气,不知死活地道:“嘿,小晔,你的小可爱问我,我们以前是不是交往过呢。” “什么?”章为晔听了后反应更大,“我跟这家伙交往?”有没有搞错! 捂着刚刚被人贸然亲吻的地方,吕书侬脸很红,“那是因为……” “我不是同性恋。” 啊? 楚夜羽挥了挥手,“真巧,我也不是。” 咦? 章为晔吐了口气,指着一身妍丽打扮的楚夜羽,“他是男的。” 咦咦咦?啊啊啊?“男的?!” “是啊。”楚夜羽笑笑,然后恢复了男声。“其实我这样的打扮只是兴趣啦,我喜欢的也只限于女人,所以我跟小晔……下辈子吧。” “下辈子我也不想。”章为晔拉过她,在她和楚夜羽之间隔开一段距离。“你误会这件事有多久了?” 有多久?从高中时误会到现在啊!“天,我不知道……”搞了半天,此“他”非彼“她”?“所以你会来这里……是因为‘他’?” 这下才明白自己的误会究竟有多可笑,吕书侬哭笑不得,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想太多啊。 “偶尔啦,有时候来帮我修修水管之类的。”楚夜羽笑了笑,“喔,还有找我当他的爱情顾问。” “闭嘴。”章为晔送去一枚厉瞪。 “闭嘴就闭嘴。唉,这个就是所谓的媒人丢过墙吗?什么叫误交匪类,我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哟!” 章为晔又白他一眼。拜托,这是我的台词好不好?! 尾声 那是高三毕业前夕的事—— “确定前请稍等。” “什么请稍等?”她明亮的眸中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浑然不觉好友的语重心长。 “在感情确定前,请稍等。”好友翻了翻手上的杂志,念出上头的字句。“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是有勇无谋的行为?占星上说,你这个星期的爱情运很不好耶,你确定你还要告白?” 听了好友的话,她一笑,笑容中有着属于青春少女的羞涩,“没关系,我不想在高中三年留下遗憾,而且我调查过了,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他如果不讨厌我的话,我应该有机会的。”她乐观地道,粉嫩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润。 好友见状,便合上杂志,对她鼓励的一笑,“既然这样,我也不泼你冷水了,好好加油啰!” 她吐了吐舌头,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言情小说独家制作 ☆☆☆ .yqxs ☆☆☆ 刚自梦中醒来,吕书侬尚有些恍惚。 她眨了眨眼,继而看向睡在身旁的恋人,思及方才的梦境,不禁苦笑。 唉,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然还会梦到当年兴匆匆的决定告白,结婚却看到他和其它女生亲昵的离去而遭受打击的那一幕。 所以,当后来章为晔问她“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的时候,她才什么也没说。 那时,她的手中尚握着一封纯白的信,粉红色的贴纸缄在封口上,仿佛她少女的情怀,淡淡的百合芬芳至今仍萦绕在她胸口,美好得几乎教人屏息。 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了。 瞅着章为晔沉睡的脸,她喃喃地说:“确定前……请稍等。” 身旁的他被她的低语吵醒,睁了睁眼,“什么请稍等?” 她一笑,“没事,睡吧。” 此刻,她很庆幸他们的心情都已确定。 是的—— 确定前,请稍等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