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为后 上》 楔子 天上彤云密布,日阳遮蔽,狂风阵阵。 前朝乱事频传,藩镇之祸、宦官之乱、朋党之争终使帝国崩溃,起而代之的是被割据成碎片的十数国。 九华山顶上此刻集聚着来自各地的国主,人人皆是一脸的虎视眈眈。 山峰的至高之处,摆着一张红方桌,桌上什么供品都没有,只有一座巨大的香炉,炉上插着三炷火红长香,桌前站了一个人,穿戴金线绦衣,头戴火焰金冠,手持七星剑,对着天际念念有词。 红桌四周紧围各国国主,无不睁大眼睛,瞧清这结果究竟是如何 在这纷乱的乱世中,任谁都想做一统江山的霸主,因为只要稍有差池,就沦为他人俎上肉,连枭雄两个字都称不上! “父王,这位元师真如此神通,可以算得出天下归谁?”一名七岁男童一身金贵装扮的站在父亲身旁,抱持着疑惑问。 他的父王是西邺国国主歌谬,在这十多国中,他们西邺算是极有实力的一国,而此刻他也与其他人无异,双目里尽是一片期盼与贪婪。 “可以的,尚玉元师地位崇高,能知天地、窥神谕,几次准确算出何时何地有天灾人祸,就连死伤人畜都能精细说个数目出来。 “最近他预测桀燕国会亡,那刘姓王朝就教后唐给灭了。这回他见天下纷乱,众国之间杀戮不止,便发出尚玉令,邀请各国国主秘密聚集九华山。他言明能指出天下归谁,这天下若底定,那么众国间就毋需再争斗,纷乱也能止息。”歌谬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没离开过尚玉元师的一举一动。 “嗯……”男童点点头,目光中有着比一般孩童要锐利数倍的睿智。“可要是这元师指出的人不是父王,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他直言点出父亲的惊惧处,歌谬抿了抿唇,手掌用力一捏。“在众国中,咱们国势最强,该是最有实力问鼎霸主之位的!” “万一——” “住口!若有万一,我要杀了元师指出的那人,逆天而行!”歌谬神情狂乱。 “逆天而行……”男童放眼望去。所有人的神色皆与父王相似,大概都有一样的想法跟打算吧! 他再看向口中念着奇文,手里挥舞着七星剑的男人,他可以想像,当这男人的剑所指中的人,最后下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禁怀疑,这男人是要平天下之乱,还是要兴天下之戮啊? 正当他这么想着,那男人却忽然将目光瞥向他,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心猛地骤跳,心惊不已。蓦然间,天上雷电交加,一道猛雷直接由天空劈下,当场打中方桌,将香炉劈成两半,霎时焦味弥漫。 “神谕出来了!”尚玉元师倏地大吼。 众人欣喜若狂。这鹿死谁手的命运就系在这一刻了! 转瞬间天空降雨,大雨中的尚玉元师持着七星剑,在众国主中穿梭不定,斗大的雨滴将所有人淋得一身狼狈,可无人在意,一心企盼的就是他手中的剑能指向自己,那便是天授大位,理所当然的天下霸主了。 就见他手中的那把七星剑像不受控制般在空中不断抖动,最后竟是谁也没指的没入地底,只留剑柄露出在地面。 众人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元师——”已有沉不住气的出声唤道。 尚玉元师大掌一伸,止住了询问之声。“我知道众人的疑惑。”沉吟过后,他再道:“老夫这把七星剑谁也没指,这意思是——你们当中无人可称霸天下。” “什么”所有人莫不脸色大变。 “天下君王都集聚在此,元师若说我们当中无人可称霸,这是要咱们再争个你死我活吗?”歌谬沉声问。 他冷笑回道:“老夫说你们当中没有人是霸主,可不表示就没有共主了。这共主是一名女子,你们都是男儿,所以得不到天下!” “是一名女子?”这会儿众人的嘴全惊讶得阖不起来了。 “没错,这名女子将在十天后出世,是你们之中某人的女儿!” “啊!我的侧妃过几日即将临盆,莫非——”大宓王菊殷当场惊喜的喊出。 众人怨妒的视线立即集中在他身上,都恨自己的妻妾中为何没人即将临盆。 “一定是的,我的侧妃这胎定能生出个女娃来,这女娃就是兴我大宓的女帝,哈哈哈!原来天下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 “歌泽!”歌谬面色铁青的唤过儿子,恨恨的说:“记住,若大宓王生下的孩子是女娃,那便是你的责任了,不是杀之,就是占为己有,这天下定要是我们西邺的,听见了吗” “孩儿听明白了。”歌泽目光深深的瞧向那个得意狂笑的人,他心中的野心也正在燃烧,天下……他也要! 第一章 “王子,坐在辇车内的人就是了。”大宓国境内,张白石指着不远处的一驾辇车。 年轻男子放眼望去,辇车周遭守有重兵,这阵仗比之帝王出巡还要严密,可那里头坐着的,不过是一名十岁女娃。 看来这大宓王真是将这女娃当成女帝在保护,就怕她教人抢走了。 而自这女娃出生后,也确实出现一批又一批的暗杀以及抢夺人马,欲将这女娃杀了,不然将之抢回国土,令她兴旺自己的国家。 据说让大宓王为了保护爱女,这些年来几乎夜夜不成眠,四十五岁不到,头发就已全白了。 他嘴角轻扬,看似有些不屑,有些冷然。“走吧!” “王子,您就这样走上前吗?对方可是有重兵守卫,您接近不了的!”张白石赶紧阻止。 “咱们在这里等了七天,不就是想见见这女娃吗?现在不见待何时!我可不想干白等的事。” “可是——” “跟我来吧!”在张白石迟疑之际,年轻男子已自信的向前走去。 “什么人大王有令,惊扰公主圣驾者,格杀勿论!” 果然是训练有术的守卫,他一接近立即有人将他包抄围住。 “在下是高庚王子的朋友,是他托我问候公主金安的。”他不疾不徐的说。 “高庚王子?”王子是公主的大哥,一年前被送去西邺国当质子。这人是王子的朋友? “你认识我大哥?”一道娇嫩的声音马上自辇车内响起。 “是的,公主殿下。”他自然知道辇车之内的人身份,马上回道。 “大哥他还好吧?”声音渐渐接近了。 他低首笑着,再抬首看到辇车已驶到他面前不远处停住,而那高高在上的丫头就坐卧在上头。 第一次近看她,他暗自审度一番,虽未成年,不过已具上乘姿色,不出几年,必会成为绝代佳人。 对于自己未来新娘的长相,他算是满意的了。 “王子在西邺过得很好,不过常思念起您这妹妹,要我若有幸见到您,代为转达思念之情。”他不卑不亢的说。 其实这思念是假,期望这个妹妹将他弄回国才是真心话。 为牵制各国彼此间无止境的侵略,各国达成协议,互送子嗣到邻国当质子,以确保暂时的和平。一般来说,被派往他国当人质的,通常是该国最不重视的子嗣,但这高庚乃是大宓国的大王子,却竟被当成多余的人远送至他国受苦,要知道两国若有个争执,往往质子便是第一个受罪之人,不是被杀就是下牢受虐。 高庚之所以会被送走,便是因为大宓得了个“女帝”,这天下既然都将是这女娃儿的了,他这大王子就是多余的存在了。 “你是西邺的人?”公主好奇的问,言谈间根本不关心高庚的事。她与高庚这个哥哥并不亲近,毕竟在这个时代里,手足为了私利,才是最有可能危及她安危的人。 之所以让辇车停下,是因为她注意到这说话之人俊眉龙目,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威仪俊美的男子。 “在下是西邺的商人,这才与出使西邺的大宓王子结识。”他淡笑道。 她挪了挪身子,“原来如此——” “公主,您不可以下辇车,更不可以随便靠近陌生人!”一名做侍女打扮的小丫头,竟敢上前拦阻公主的动作。 公主虽缩回要落地的脚,但神情却是极为恼怒的,甚至还瞪了那侍女一眼。整座宫里无人敢劝阻她任何事,包括父王与母后也不曾,只有这丫头敢,哼! 见娇尊的公主在一名侍女面前竟隐忍下怒气,那男子也不禁暗讶的多瞥了那侍女两眼。生得还算秀丽,然而与她的主子一比,便平凡得无任何突出之处了。 “在下只是一名卑微的商人,不敢有劳公主下辇车,公主若下车与我相谈,这是在折煞在下了。”他谦卑地替她解了难堪。 公主双眼明显流露出激赏。“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吴名歌。”他用了假名。 “吴歌。”她像是用心将这名字记下了。 “公主,大王还等着您回宫,您别让他久等了。”那侍女又开口了。 这回真惹恼了公主,她劈头就道:“要回去你先回去,本公主什么时候回宫,用不着你这下人指挥!” 此话一出,那侍女的反应是缩了缩脖子,可还是勇敢的继续说:“公主,您的安危为要,请不要让大王与王后担心。” “你!”公主伸出手想掴她,但手顿在空中,挣扎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男子在公主眼中看见了忌讳,心中很是讶异。堂堂一个公主居然会忌惮一个侍女为什么? 他大感意外,不由得眯起眼再将这名侍女瞧仔细,也特别记下这号人物。 他本以为要记得她可能得费一番心思,但直到分开许久后他才发现,其实要想起她很容易,感觉像是随时想,那眉、那眼,那高挺鼻梁就会浮现眼前。 “舜兰,你若再开口,不管父王会说什么,我回去都要责罚你的,你听见了没有?”公主怒气冲冲的警告。 舜兰,这丫头的名字叫舜兰……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是。”这叫舜兰的侍女嗫嚅的应了一声,虽没再开口,但眼神刻意地看向了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的眼神交会,都各自留下深刻的印象。 数年后—— “又是一些蠢蛋!用膝盖想都知道不可能的事,这些人为什么还争相提出这么蠢的要求”大宓国朝殿之上,当有人念出那厚厚一叠书信内容后,菊殷立即嗤笑啐声。 “就是说啊,公主乃是咱们大宓至宝,怎可能出嫁?各国还纷纷献上聘礼想迎娶公主,这些人若不是痴心妄想,便是如大王所说,蠢得不得了!”大宓王的近臣马槽跟着讪笑。 “咱们漆华公主今年十七,别说她已具女帝之姿,就算只是一般公主,求亲的这些人虽都是一国王子,但若非人中之龙,又怎么配得上咱们堂堂大宓的公主”又有臣子骄傲的说。 大宓原本国势偏弱,因为生出了一名女帝,国势大旺,还威震四海,十几年来已发展成为强国中的强国,难怪这些人自视甚高。 “天啊,这封书文居然是——”正当朝殿上众人得意大笑之际,诵读书文之臣忽然惊呼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很好奇是什么书文让人这么吃惊。 “这封信难道不是又来提和亲的?”菊殷坐在王座上,前倾着上半身问。 那诵读臣子摇着头,“非也,这封信摆明是来归附咱们的!” “什么?归附”菊殷惊跳起来。 “什么意思?”马槽也瞋目问道。 “这……这信是西邺王子献上的,信上说……说景仰咱们大宓为泱泱大国,要西邺归附给咱们,还说近日内要亲自前来拜见大王您。”那臣子口吃的说。 菊殷听后傻了傻,朝殿上也是鸦雀无声,久久之后,蓦地爆出惊喜的长笑声。 “好!这西邺总算终于肯臣服于我大宓,本王等这日等很久了!他西邺的王子要来就让他来,本王接受他的归降!”他大喜,兴奋得连胡子都要掀起。 “慢!大王,这会不会有诈?”马槽赶紧提醒。西邺可也是大国,国势与他们不相上下,实在没有归降的理由。 菊殷自傲的笑容瞬间敛下。“有诈?” “是啊,西邺王子歌泽素来以阴沉狡诈闻名,这该不是什么阴谋吧?否则他怎么可能轻易归降于我们?” 他沉吟道:“我们有漆华,也许他是想归降之后,与咱们便形同结盟,两国合为大国中的大国,那么之后要并吞其他小国就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话是没错,可是西邺国主歌谬可不是个甘居于人下的人,向咱们称臣后就得听咱们的,西邺就算并了天下,也轮不到他们发号司令。” 菊殷那股得意劲尽散,不禁怒问:“那歌泽前来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想耍什么诡计?” “那歌泽不像其他人那么蠢的明着求亲,而是故作归降的接近,目的还不是要抢咱们的漆华公主!”马槽分析。 “既然是这样,我怎能让这居心叵测的小子来” 马槽闻言后却面露为难,“大王,可您不让他来也不行啊!” “怎么个不行法?”菊殷脸色一变。 “您不让他来,岂不表示咱们怕了他?再说,他是第一个降于女帝威德的人,众国听闻风声后,铁定会睁大眼睛等着看咱们如何处置这事,您若拒绝他前来,不就等于告诉其他国家,咱们大宓不接受归降之人吗?那以后谁还会这么做?”他将这其中利害关系说得仔细。 菊殷不禁恨恨拍桌。“歌泽这着棋,是要我非跟着他玩不可了,可恶!” “所以我说歌泽这人虽年轻,却不简单。大王,此人您不得不防!” “哼!这小子是个人物,我记住了,就让他来吧,我倒要见见他有什么本事,敢在我国土里兴风作浪? “王子,远处那儿就是了。”河堤上,张白石指着前方一艘华丽的皇家画舫,舱板上站着个被人众星拱月簇拥着的女子。 他们前来大宓“作客”已月余,在大宓王刻意阻挠与忽视下,眼下已算是最近距离一次见到漆华公主的模样了。 歌泽嘴角噙着笑。“排场还是一样大呀!” “是啊,多年前您见过她一面,算算七年了,这大宓王护卫这宝贝女儿倒是不曾松懈。”张白石附和道。尽管大宓王刻意刁难,不让王子见到公主,可王子似乎也不急,在这大宓王宫中日子过得极为自在悠闲,反倒让大宓王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王子到底意欲为何? “他怎能松懈?大宓国就靠她了,失去她,大宓还有什么”他冷冷讥讽。 大宓土地贫瘠,收成不丰,要不是出了个女帝,让国势振作,百姓努力向外经商,且各国因觊觎女帝,纷纷礼遇,难有今日之国富民强的局面。 “王子说的极是。”张白石笑着点头。“既然这么近距离了,王子要把握机会上前『结识』吗?” “不用,时候未到。” “时候未到?”难道要见公主还得看时辰? 歌泽轻笑,“我若不急着见猎物,最后急的是看守猎物的人,大宓王会自己安排让我见到猎物,探知我下一步究竟想怎么做。” 张白石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王子这是以静制动,最先沉不住气的人便会自乱阵脚。 “喂!偷看可不是个好习惯,你们是谁?躲在这又想干什么?” 忽地,他们身后冒出个女人的斥喝声……应该说是询问,听那语调似乎平常就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 两人神情微变,不过很快的又恢复自然。 “在下西邺王子歌泽,敢问姑娘是——”转过身后,见到对方的脸,他一愣,嘴角笑意转浓。是她!他一眼就认出人来了。 她那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眼睛,是让人记忆最深刻之处,而那两道微浓的秀眉与高挺的鼻梁,依旧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你是西邺王子歌泽?可是你很面熟……”舜兰乍见他后,慑于他出众的相貌之余,心里也生起一种熟悉感,不禁蹙眉的深思起。自己到底何时见过此人? “你当真觉得我面熟?”歌泽有意戏弄,故意欺近她几分问道。 第二章 她立即惊惶失措的退后一步,一只手反射性地要将他推远一点。 “大胆,怎能触碰王子的身躯!”张白石虽知道她的动作伤不了人,但王子乃是堂堂一国太子,容不得一个宫女无礼。 他这声大喝教舜兰更为吃惊,不过她很快的平息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既是一国王子就该知道礼数,怎能做出如此轻浮的动作,也不怕贻笑大方!” 歌泽不怒,反而心中对她激起兴趣,目光更是在她身上流连不已。怎么这丫头明明骂人骂得理直气壮,可这语调却是这么中气不足?不解这大宓王怎么不找个强悍一点的人来伺候他的宝贝女儿?找来这样一个气势不足的丫头待在漆华身边,她能做什么用? “舜兰。”他唤道。 她吓了一跳,“你怎知我的名字?” 不只她吃惊,连张白石也很讶异。王子怎么会轻易叫出一名宫女的名呢? 歌泽笑了笑,看着她的眼光里多了深意,她为之心惊,脑中倏地闪过一道印象深刻的影子。“是你,吴歌?” 张白石一听她提起吴歌这个名字,也立即认出她是谁了。她是漆华公主身边那个大胆的侍女! 多年不见,他几乎忘了这个人,想不到王子居然一眼就能认出对方,连名字都记住。 这到底是王子记忆过人,还是这女子有让人记住的特质? 他忍不住对她多加留意起来。 “原来你不是西邺商人,当初根本就是骗人的,你不惜说谎接近公主的目的是什么”她质问道。 这丫头不笨嘛,就是性子懦了点。“哪有什么目的?不就是好奇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前打声招呼罢了。”歌泽耸肩说。 舜兰心知绝不是这样,但对方有心隐瞒,她也莫可奈何。“不说就算了,我也逼不了你。但既然你是大王的客人,鬼祟在这里观望,难免让人误解别有所图,也有失一国王子的威仪,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的好。”她敛起面容的告诫。 一个月前,大王曾交代过她,说是即将前来宫中作客的西邺王子对公主心怀不轨,要她多加小心留意,别让他轻易接近公主。这会儿再加上多年前的那桩往事,哼,这人铁定有鬼! 歌泽闻言后也板下面孔来。“这里是河堤上,船在河那头,我大方赏我的景,怎能说是鬼祟,你讲话也太污辱人了!” 见他不苟言笑时,确实有几分吓人,更有着难以抗衡的王者气势,让舜兰心情略受震撼,还真不敢轻忽这位王子。” 她清清喉咙,强自镇定道:“总之,王子若想见公主,最好先取得大王同意,不然这是不合礼仪的行为,请你好自为之!”她重申完后,招呼不打一声,礼也不行一个,迳自转身就走。 “想见公主需要大宓王同意,但我若要见你就不需要了吧?”他忽然问她。 舜兰一顿,讶然的回身。“你想见我做什么?” 他扯扬起嘴角,“天知道,也许想找你领我逛逛这大宓王宫也不一定。” 她睁大水眸。实在猜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想见我也没那么简单,虽不用大王同意,不过要我愿意!”丢下这句话,她乾脆跑着离开。 歌泽看着她越跑越远的背影,眉头不禁深锁起来。 “王子,您不觉得这个侍女太嚣张了吗?”张白石也皱起眉。想起那年第一次见面时对她的印象,她看似一个小小的公主侍女,却连公主的事都敢干涉,这丫头应该不是一般的侍女吧? 他双眸紧盯上那已然消失的纤细身影,摇头道:“这丫头并不嚣张,而是有一种特质让人以为她嚣张。” “嗯?”这话很玄欸。张白石不懂得主子的意思。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此行的目标不是她。 国宴上,大宓王凶相毕露的盯着正气定神闲喝着酒的主客。 而妆点得雍容华贵的漆华公主在见过主客后,艳丽的面庞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惊讶。“是他对不对?对不对”她惊疑的问向身边的侍女。 舜兰无奈的叹了气。“是的,就是他。”公主也认出那男人来了。 “他当时为什么要骗我?”漆华低声再问。 “可能有所图谋吧!”她亦小声回话。 “图什么?” 她看了公主一眼。 “图我?”漆华表情却变得奇特,似喜似嗔。 舜兰瞧得出她高兴多于愤怒。她这位主子自七年前与这男子见过一面后,至今念念不忘,当时还曾派人私下寻找,甚至破天荒的写过家书,向远在西邺的高庚王子打探,可惜一无所获。如今事隔多年,公主再见这男人当然难掩惊喜。 但这绝不是一件好事,身为大宓国的公主,又身负天命重任,没资格、也不能喜欢上任何人,否则将来痛苦的只有她自己。 “公主,别忘了您的身份,瞧大王对待这男人警戒的态度,他不会是大王属意的驸马人选。”舜兰意味深长的提醒。 漆华马上恼怒的一瞪,严厉道:“我的事不用你多管,也不许你向父王、母后多嘴什么,听到没有?” “我不会多说什么的,因为公主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让我去多嘴的事吧?”她刻意的笑问。 “你——” “漆华,来,见过西邺的王子,歌泽。” 正要发怒的她听见父王的叫唤,不得不先按捺下对舜兰的怒气,起身走到大宓王身边。 歌泽感兴趣的审视着她。此姝容貌已完全褪去七年前的稚气,现在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绝色美人了。 目光再移到她身旁的大宓王。菊殷长相普通,而他的王后也不显得特别出色,两人却能生出个出色佳人,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他不叫歌泽,叫吴歌!”漆华脱口而出。 “你先前就见过他?”菊殷大为讶异。 “没错,而且是在七年前。”她直言不讳,目的只想让歌泽知道她还记着他。 歌泽听了,只是黝黑的眼珠里多了几分灿亮,可大宓王登时脸色一变。 “原来你这小子七年前就有所行动了?”真是个包藏祸心的小子! “大王所指的行动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当时只是好奇的想认识名动天下的漆华公主,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歌泽一脸正派的解释。 菊殷脸上憋怒。“当年你还少年,也许没有,但现在……哼!”他笑得极为阴沉。“不管如何,你不远千里来到我大宓,说是要归降,可是本王却迟迟不见你拿出降书,今日特别安排这场筵席,也将我大宓的镇国公主请来让你瞧个够,这诚意我是先拿出来了,你西邺可别到头来耍我一回,不归降了吧?” 这小子来了一个多月,什么事也不干,也不急着求见漆华,成天就是在京城里闲晃,他不急,却急死他这大宓王,于是沉不住气的先安排了这场筵席,要逼他表态,究竟想怎么样? 歌泽瞥向漆华,展颜一笑,漆华瞬间心跳加速,脸微微泛红,菊殷见状,甚是恼怒。女儿该不会对这小子动了春心吧? “大王,我西邺确实是有心要归附的,只是我的书信上也写明,西邺要归附的是国富民强的泱泱大国,所以这才前来大宓了解状况——” “你来此也多时了,瞧够了我大宓的富裕,如何,该献上归降书了吧?”菊殷心急的打断他的话。 他微笑的摇摇头。“大宓有镇国公主自然是国运昌隆,不过我要确定的是,除了漆华公主之外,大宓还有什么其他称霸的条件,足以让我西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 他目光只往漆华身上摆,深不可测的双眸很容易教人深陷其中,漆华深深地受到吸引,面色桃红地也直盯着他双眼。 舜兰瞧见大王脸色难看,赶紧轻轻拉了拉主子的衣袖,小声道:“公主,大王正等着他亲口说降呢!”提醒她该瞧瞧大王的脸色了。 漆华这才稍稍收起对男人的欣赏,面色微敛的问向歌泽,“王子说的这些可都是借口,其实根本无意归顺我大巫吧?” 歌泽浅浅一笑,一点都不避讳的说出实话。“试问,如果对方真没点本事或好处,谁会愿意真心归顺他人?” “什么?!那你是摆明耍我了!”菊殷大怒。 舜兰也吃了一惊。这人不想活了吗?竟敢在大王面前这么说! “歌泽王子,你最好说清楚话中的意思,否则你就算是一国王子,既在我国土上,我父王也不会饶你的。”漆华对他极有好感,自然紧张他的安危。 他目光中颇含深意的瞧了她一眼。“归顺大宓,自然是我的本意,尤其在见到漆华公主后,更是如此。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是我必须待在大宓三个月,若这三个月内能取得公主芳心,我立即献上归顺书。” 这话一出,她瞬间嫣红了脸庞。这可是公然示爱啊! “哼,歌泽,漆华岂是你可以覬觎的?!”菊殷气急败坏地怒道。原来这小子是想走骗婚这途! “我并非覬觎,而是真心想与公主亲近,如果三个月内无法得到公主的赏识,我便离开,并且自愿奉上城池一座,以示对大宓的赔礼,而若公主愿意允婚,那我西邺无条件归附!” “只要娶了我,你当真愿意归附?”漆华马上欣喜的问。 “是的。”他说得毫不犹豫。 菊殷看见女儿芳心已许的模样,暗自心惊。这小子皮相出色,反应机智,更有股内敛的英华之气,难怪她会动心。 但漆华是未来的女帝,岂能随便嫁人?!歌泽是西邺太子,怎么可能入赘大宓为王夫?歌泽明知这桩婚事不可能,却还这么说,分明是暗藏城府的想骗婚后,再蚕吞大惑,这小子心机好重! “歌泽,我不用嫁女儿也能取得你西邺!”菊殷撂话。 “是吗?我西邺除了没有镇国公主外,国力在众国之间可是名列前茅,单凭武力,说不定还险胜你们只会经商不懂养兵的大宓。” 闻言脸色一变。歌泽说的没错,西邺精于练兵,若说以武治园,天下当称西邺第一,要与他兵或相见,自己还当真没把握一定能赢。 “我今日所开的条件,不过是想瞧瞧是否与公主有缘份,若无缘,我依诺献上一座城池,这项交易于你大宓并不吃亏,相较之下,我会失去一座城池的风险还比较高。”歌泽续道。 精明如菊殷,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利益,瞥见近臣马槽朝他也点了头,他心下这才笃定了些,是啊,这交易他并不吃亏,只要他顾好漆华不被这小子拐走,要赚到西邺的一座城池轻而易举。 “你说三个月为限是吧?”他心底很快有了计较。 “是。”歌泽点头。 “那好,就这么说定,三个月后我拿你一座城池!”菊殷自信满满的道。 “好啊。”他目光看向艳丽无双的漆华,见她满脸绯红。这三个月后的事变数大得很,大宓王可不要打错算盘了。 眼角余光不由得又落向美艳公主身旁的平凡小雏菊,见她眼神含着警戒,一副深思他在耍什么诡计的表情,他低低一笑后,故意将目光移过去正视着她,朝她露出个“奸笑”,她一惊,满脸通红的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第三章 他怎么看这丫头怎么有趣,眼中不自觉地染满笑意。漆华见状,以为歌泽是冲着她而笑,一颗心,卡通狂跳,想着接下来两人将有三个月的时问相处,她竟是非常的期待。 “公主,您先请歇息,我退下了。”舜兰一脸端正的退出漆华公主的寝殿,她身后跟着数名端着残羹剩肴的宫女。 她的地位显然高于其他人许多,所以两手空空的走在前头。几个人走过数条长廊后,在经过一处草堆时,她脚步顿了一下,导致后头的人也跟着顿住,她像是挣扎的又走了几步,最后干脆停下,转过身道——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未办,一会我会到御厨房与你们会合的。”她表情看起来正经八百,但声音倒是很亲切。 “好的……我们会留膳给你,但你可别太晚来……还有,来之前记得先洗个澡啊!”众人掩嘴吃吃笑了起来,好像知道她打算做什么去了。 舜兰登时困窘地咬了唇。“不会太晚的,我……我会洗过澡再去——你们、你们皮痒了,连我也敢消遣!”她故意板起脸,又踩了踩脚嗔道。 几个宫女从公主寝殿出来时,皆还一脸的谨慎惶恐,可这会儿哪还有一分庄重,全围着她嬉笑不止,甚至还拉了一下她的头发戏弄,见她又躁脚,这才大笑的走离,留下她气恼的鼓着脸庞。 “真是一群没大没小的丫头!”她嘴里碎念着,眼睛却往四周瞄了瞄,直到等远处的一群太监弯过另一条长廊,她这才火速撩起长裙,开始往草堆里钻。 这片草丛会开出一种白色带细刺、容易沾粘在身上的花种,转眼她的衣裳上已沾满花种刺,可她压根不在乎,一个劲的在草丛里压低着身子,发出呱呱的声音,四处寻找着什么。“呱呱……呱呱” “呱呱!”不久,像得到回应似的,另一道呱呱声由某处传来。 舜兰闻声露出欣喜的神情,赶紧循声追去,果然在靠近围墙边发现它的踪迹。 那是一只鸭子,就见她抱着一只脏兮兮的鸭子,开心地对着它又呱呱的叫了好几声,对着鸭子讲话,“很想我吗?我偷空就来了。” 可鸭子却没怎么理她,反倒像是嫌被她抱着不舒服,挣扎着要脱身,但她抱得紧,不让它跑开。 “想要去哪里?今天的教育课程都还没开始呢!这样好了,先复习昨天教的,去,去把我的簪子刁回来!”她摘下头上的素色簪子,轻轻往前丢去,然后对鸭子命令道。 鸭子只是用扁平鸭喙理了理羽毛,两只鸭脚根本连动都没动。 “呱呱,加油,你听得懂,也做得到的!加油,去,把簪子刁回来给我!”她由怀中取出一个小饭团,这是公主吃剩的饭,她趁人不注意时偷渡出来的。“你如果完成命令,这美味的饭栏就是你的了。”她诱之以食的说。 鸭子呱呱叫了几声,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饭个垂涏,对于那替子它连瞧上一眼也没有。 舜兰有点气馁,但还是好言相哄道:“我不信鸭子不能训练,喂,你好歹瞧在我由御厨手中救下你,让你免去死于非命的份上,帮点忙来试试,乖,去将簪子捡回来吧!” 好说歹说都没有用,鸭子还是只死盯着她手中的饭团,恐怕连她说的簪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她索性扮起鸭子,学它的姿态,摇摆着屁股晃到簪子前,伸长脖子作势用嘴要去刁。“就像这样,瞧清楚了吗?瞧清楚了吗——” “瞧清楚了。”蓦地,一道紧绷到像是在憋笑的暗哑声在她身侧响起。 舜兰一愕,猛然转首,一见到来人,惊愕过度,一屁股跌在地上。 歌泽笑睨着她,“地上坐得舒服吗?”他朝她伸出手,要助她站起来。 他那戏谑的眼神几乎让她小小的脸蛋烧塌了,想必火烧雷峰塔也不过如此。她尴尬的避开他伸来的手,自己慌慌张张的爬起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天啊!”突然,她的小屁股被啄了一下,她惊吓的跳起。 一回头,见到是那鸭子正拚命朝她裙子上啄。其要命,这怎么回事?呱呱得了失心疯了吗?居然攻击她?! 她一面拉着快教它啄破的裙子,一面狼狙窜逃,可是呱呱不放过她,追得可凶了。 “救命啊!”她吓坏了,情急之下竟拉着身边的人想躲,躲不过干脆一把跳上人家的背,好避开呱呱的攻击。 歌泽教她突来的举动也惊呆了,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躲了,它不会放过你的。” “为什么?它平常很温驯的。”呱呱还是拚命在啄她的裙子,这条可怜的绿色丝裙都被啄破了。她紧紧抱住他的背,屁股努力的再往上挪啊挪,不懂呱呱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那是在它不饿的情况下,现在的你可是诱人得很。”他笑道。 “什么?.”呱呱肚子饿跟啄她有什么关系? “你裙里可有着衬裙?” “嘎?!衬裙?”她没办法理解他没头没尾问这话的意思。 “应该有吧?没有女孩不穿这玩意的。你——啊——唔……” 他居然把她由背上拉扯下来,朝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她意会到他笑容的意义前,她的裙子已教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扯下,忍不住放声尖叫,不过声音随即被埋在他的五指山里了。 “别叫得那么大声,你想惹来旁观者吗?”他极为“好心”的提醒她。 舜兰睁大眼睛眨了眨,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冷静下来后用力抓下他的手,用力的瞪着他。“你这是做什么?”她生气了。 瞧着她恼怒的神情,不知为何他竟生起一种错觉,让人打从内心对她敬畏的错觉…… 他轻蹙下眉,但也没想太多。这丫头从初见时就让他觉得特别,瞧这会见居然和只鸭子混在一起?他对她实在风兴趣极了。 “我在救你脱离险境啊!”他依旧嘻皮笑脸的回应。 “救我?”她下半身只剩一条单薄的白色衬裙,不雅到极点,若让人撞见,她清白全毁。他这是救人吗?是在杀人吧! “你瞧。”歌泽故作无奈的拿起被他扯下的裙子,上头沾满了饭粒,那只鸭子缠着那件裙子,抢的就是裙上的饭粒。 他顺手将大部份饭粒拂下,呱呱开心地啄食起掉在地上的食物,也没再攻击她了。 “怎么会……”她倏然想起刚才乍见他出现时,惊讶得让手上的饭个落了地,自己跟着跌坐在地,刚好一屁股坐了上去,沾粘满裙子的饭槽,难怪呱呱莫名其妙对自己攻击起来。 “想清楚了吧,我可是在帮你,你别误会我!”他一脸的无辜。 她抿着唇,提醒自己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如此,你也不该随意扯下女子的裙子,简直轻浮透顶,亏你还是一国王子!”她越说越气怒。 歌泽的笑容更邪肆了。“有谁规定王子该要怎么样?再说,你也没有一个侍女该有的举止不是吗?”他讥笑她教鸭子刁簪子的可笑行为。 他本来就暗中注意漆华这边的动静,欲刻意造成不期而遇的相逢,不意方才自瞧见这丫头,由漆华寝殿出来后,他一时兴起,也没想太多便一路跟过来,起先见她与宫女打闹,这倒没什么,可是宫女走后,她竟偷偷摸摸钻进草堆里,这就引起他莫大的好奇心了。 尾随之下,差点没笑破他的肚皮,这什么跟什么,这丫头竟傻得在教一只鸭子“技艺”?从没见过这么可笑的事,他可是忍了再忍才没有爆笑出声。 舜兰当然明白自己的行为有多蠢。可是也轮不到他来消遣! 正要反驳几句,但又想到自己刚才跳到人家身上去求救那惊惶失措的笨拙样,她难为情地拍着额头。真想死! “我这个……我只是想试试,看这鸭子听不听得懂人话,也许它还挺聪明的,只是大家都觉得它笨罢了……”这是她的真心话,自小,也许是读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书的缘故,她的想法就与常人不太一般,常有些在别人看来是很异想天开的行为。 “那你试验的结果如何?”对于她天真的想法,他还是很想笑。 “我……”舜兰脸涨得更红了。这家伙明知故问,他一定要让她这么丢脸不可吗?!“你、你真的很可恶!”她气愤的抢过那条被饭粒米粘弄得脏兮兮又皱巴巴的裙子,没想到他没放手,她又用力太过,居然扯破一道大口子! “啊,我的裙子……”她瞧了瞧裙子想穿回去,可是破成这德行怎么穿?她更恼了。 这下糟了,她可不能只穿衬裙在宫里晃,若教人瞧见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需要我帮忙吗?”猜想得到她在困扰什么,歌泽双臂环胸,一脸“好心”的问问。 “帮我?你别害我就不错了。”她气呼呼地猛抓额前刘海。 “若不要我帮忙,那就算了,我走喽。”他无所谓的转身作势要离去。 “欸欸——”见他真要走,舜兰急忙将人叫住。 歌泽抿笑的回头,“后悔了?” “你!” “快决定,要不要帮忙?一句话!”他故意笑容一收,表情不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成体统的模样,再见远处似乎又有人影要走过来,她咬咬牙,道:“要,你帮我!” “这是什么?”依言来到舜兰的寝室,歌泽发噱的注意到桌案上一个浅箱子,里头有一坨坨的东西在爬。 他走近一瞧,见是好几只乌龟在里头爬行,仔细再瞧,木箱底层铺了白纸,乌龟脚像是教人抹了墨汁,每移动一步,便在纸上留下痕迹。 “这是让乌龟作画吗?”他盛起眉的思考着。 冷不防,他脚边钻出一只白猫,猫的脖子上挂着一包奇怪的东西,他将猫抓抱起来,挑起它脖子上的东西一看。是一只香囊,味道非常熟悉那丫头身上也有这味道,而屋子里随着猫儿的走动,到处充斥这种香味。 难道这猫儿是个“活动香囊”? 他往内走进,见到她的床,床的四周挂着各色布帷,五颜六色的,一点都不像她平日惯做的素绿色装扮。 布帐上贴有一张张的小纸盏,上头写着好几种字体,大部份的字他都不认识,有几种熟悉而已——他看得懂的是他西邺的文字,还有苏起国、南寮国等。 西邺字体写的是他们国家民间流传的趣事,苏起和南寮则是两则奇人异事,这笑话他也听过,只是,那丫头刻意写下,还贴在床边做什么?至于其他看不懂的文字,也都是各国的趣闻吗? 他颇讶异她竟能看得懂这么多国的文字? 摇着头往墙边看去,她的衣柜果然在那里。旁边还有几个书柜,上头摆满了书册,也是各国的文字都有。 他走过去,随意抽起一本用苏起文写的《百花语》,里头详细记载各种花卉的种类、种植方式,甚至一些鸡毛蒜皮只要和该花有关的趣闻都写得清清楚楚。 再看到一本用西邺文写的《兵略》,他挑了挑眉。这丫头连这种书都看? 将书塞回去,他来到那衣柜前,衣柜有两扇柜门,不假思索的打开其中一扇,却摔不及防地由里头跳出了只绿色毛球,他吃惊的退开,发现——是只兔子?!这兔子身上的毛居然是绿色的,应该是被人刻意染上的。 第四章 再瞧柜子里还有三、四只兔子,也都被染上不同颜色,瞧起来怪模怪样,当真可笑至极。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捧腹大笑起来。 这丫头脑袋里到底都装些什么啊?真是个怪姑娘! 他伸出手要打开另一扇柜门,这次就带了几分警戒了,不敢马上打开,就怕会跳出来一条蛇之类的东西。 当门一开,他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衣柜没错,里头整整齐齐的迭放着衣服。 对于自己的紧张,他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难怪她一开始要让他到她房里拿衣物时,会露出那么为难挣扎的神情,她是怕会吓死他吧?!哈哈! 的确,若是一般人,大概会被她放在这里头莫名其妙的一堆东西吓得当她是疯子,但他却只觉得她有趣,他享受着“发掘”她的乐趣。 她脑袋里藏着不同常人的一面,可爱,真是可爱,谁会想到外表如常的侍女,私底下会是这样搞怪的性子?! 他挑了一件式样简单的长裙,再多打量她的寝室几眼后,这才总算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打算去“救”她了。来拿件裙子耽搁那么久,她大概等到要急死了吧?! 他手上的裙子,上头还有着和猫儿颈上香囊一样的气味,他觉得舒服的多闻了会,这才举步离开她的房间,往她与鸭子藏身的草丛方向走去。 “王子。”张白石忽然从廊后闪出。“您怎么跑到这来?我以为您会在公主寝殿前——” 歌泽打断他,“是时机了?”他立即面色一整,所有的笑意尽数收拢。 点了点头,“就是现在!” 他却瞧了眼自己手上的裙子,表情变得为难。 张白石这时才瞧见他手上的东西。女人的裙子?!王子手上怎会有女人的衣物?他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 见到他眼里的惊疑,歌泽很想笑,可是时候不对,时间也不允许。算了,让她再等一下,相信处理这事要不了他多少时问的。 “走吧!”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可是您手上的东西——” “不急,回头再帮她穿上。” “帮她穿上?那现在那女人不就……”光着下半身?不过这话他没敢问出口,见主子已疾行而去,他不敢稍有延迟,急忙跟上。 时机稍纵即逝,就算王子“好事”干了一半,也得忍耐暂且放下啊! “有刺客!大王殿里发现刺客!” 整座大宓王宫里随着一声大吼骚动起来,四处人影晃动,保护王宫的护卫立即团团围住大王殿,预备捉拿刺客。 “父王,您可有受伤?”漆华闻讯赶来,见菊殷一脸气愤的坐在殿上,立即出声询问。 “没有,来者不是刺客,是贼!偷走我打算赐给新任商臣的商符!” “偷走这东西要做什么?”漆华讶然。商符象征王家给予的商权,有此符令才能号令在大宓的商人纳税,可这商符要在商臣的手中才有用,一般人拿到此物少了商臣的印信,无法号令商人听命的。 “我也觉得奇怪,来人光偷走商符有什么用?不过,既然对方甘冒风险的偷走这东西,这事铁定不单纯!”他恨声说道。 “啊!父王,还说没受伤,您手臂上有道伤口。”漆华眼尖地瞧见他左手臂上有一道渗血细痕。 因为伤口不大,他不觉得痛所以没注意到。他咬牙,“该死!是那贼教我发现时朝我射了一镖,我以为躲过了,原来还是中了暗算。” “大王见到那人的模样了吗?”舜兰也匆匆赶来了。 菊殷一见到她,先是讶异的皱了眉头,而后瞪了瞪眼。 在大巫王宫里,宫女分为五等,穿着自有规范,舜兰是一等待女,衣物质料上好,可瞧瞧她这会穿什么了?上半身是一等侍女服,下半身居然套着最下等侍女的粗制衣物,这实在不伦不类。 漆华也看到了,却只是冷哼了声。反正这种蠢事怪事舜兰从小到大也不是第一次做,父王和母后因为她身上别人替代不得的“功效”,对她也是多所容忍,自己早就见怪不怪了。 舜兰自己也知晓此刻的穿著有多不宜。可是她躲在草丛时,听见路过的太监交谈,说大王殿出事了,连公主都受到惊动的跑来,她这个理应随身贴侍的侍女不跟在公主身边可不行,恰巧一个扫廊的下等侍女经过,她不得己只好要那侍女先将裙子脱下让她换上,待会她还得带着衣物去救那侍女脱困。 都怪那家伙去那么久,他一定在耍她,根本不会回来了,下次见到那个恶质的家伙,她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没有,我没有见到那两人的脸,连背影都看不清,对方的身手相当了得。” 菊殷没多追究舜兰的衣物,还回答了她的问题。 “有两人啊……会是什么人偷走大王的商符?目的又是什么?”她低下头的思考。 “父王身边能人多得是,自会处理这事,你懂什么?还不闪到一边去,让御医先为父王疗伤。”漆华不悦的将她拉至一旁。自己与父王暂时都还想不透的事,凭她一个侍女能想出什么名堂?! 她推拉得急,让舜兰踉跄了一下,还险些摔跤。 “漆华,别这么粗鲁,要是舜兰受伤怎么是好,对你可没半点好处。”菊殷有所微词的念了一下女儿,她面色登时难看下来。 “大王,不关公主的事,是我没站稳才会这样。”舜兰见公主脸色不佳,马上说道。 “哼!”漆华却不领情,她从小就是大宓的宝,做任何事不管对错,她都是对的,唯独与舜兰有关的事,她才有机会被父王或母后数落。 她曾向父王母后抗议过,说堂堂公主比不上一个小宫女重要?然而母后却说,他们是因为爱屋及乌,会这么重视舜兰,还不是因为她这个宝贝女儿的缘故?!就怕舜兰有一丁点没必要的损伤,会危及到她的“使用权”。 “嗯。”菊殷没再多说,专心让御医为他包扎伤口。 舜兰因为多嘴害公主被骂,这会儿也不敢抬头多看,只好识相的站到桌边去,少让公主再注意到她为妙。 这时所有人皆专注的瞧着大宓王的伤势,低着头的舜兰不意瞄到覆着桌案、绣工精美的金色绣巾上,候地,她细眉拢起,伸出手指挑起上头沾粘的一样东西。 白色带刺的花种…… 她才刚靠过来,这花种不会是从她身上粘上去的,而大王更不可能沾上只有那片草丛才会生出的花种刺在身上,她看了看自己,果然身上还粘着一些,了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还有一个人也去过那片草丛……她眉头越锁越紧,会是他吗?! 她不安起来,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大王这件事,应该要说的,这才能让大王追回失去的东西……可是万一误会了,那个贼不是他的话,那他的下场—— “舜兰……舜兰!父王想歇息了,要咱们都退下,我都叫你好几声了,你还不走!”漆华恼怒的提高音量。 她连忙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菊殷看过来的问。 “我……没有,我没有想什么!”自己居然还否认?!她应该要说的,可是她怎么没说出口呢…… 舜兰有些懊恼。自己这是在庇护某人,而那人先前才刚跟她结下梁子,她想不懂自己干么不说? “走了!”漆华拉下脸道。 她不敢啰嗦,垂首跟着主子出了大王殿。 一到殿外,漆华便转身狠瞪了一眼她一身不得体的衣服。“瞧你这什么模样?我的脸真让你丢光了!” “对不起……”她自己也觉得丢脸极了。 “告诉我,你刚才做什么去了?为什么穿成这样,还弄得一身……这什么东西啊?”漆华拾起一个舜兰身上沾粘的花种刺,表情嫌恶的问。 “这是花种……” “你是到草地上去滚了吗?我不是告诉过你,别让自己的身子碰那些脏东西,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做?”她生气的质问。 “我……下次不会了。”舜兰嘱畴的说。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偷偷搞那些有的没的嗜好,在闹出大笑话前,赶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收拾掉,不然我有你好看!”漆华明白的警告。 “是。”她苦着脸应承下来。 “还有,以后在父王面前少开口,我不想因为你再让父王责备。”交代完,径自就走。“你别跟来了,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几个原先跟着漆华过来,后来等在殿外的宫女,无奈的看了舜兰一眼,赶紧随后跟上。 公主的话声随着她的身影越离越远,舜兰用力叹口气,恭送她远离,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敢迈步往自己的寝房回去。 岂知走出大王殿来到游廊,身子才转过来就撞到一堵肉墙。 “原来你的嗜好连漆华公主都晓得,那些东西你应该留不住了吧?!”歌泽在她揉鼻子喊疼前就先笑言道。 “是你?!”发现自个撞上的家伙竟是他后,她气结地推开他。 “怎么?在气我去晚了,没能让你及时穿件象样的裙子,丢脸了?”他嘴边挂着恣意的笑。 “你!你还有脸说?!”舜兰真的气坏了。这家伙实在很恶劣,欺负了人还敢当面奚落! “唔,你的。”歌泽将手上的裙子丢给她。 她手忙脚乱的接住。“你不觉得太迟了吗?我现在可以自己回去穿了。”她恨恨的说。真是后悔极了让这种人去过她的闺房,见识到她一堆宝贝!可恶! 他耸了耸肩。“我将东西送来给你了,是你自己等不及跑出来的,我可没对不起你。” 她气呼呼的斥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骂人?”他边然失笑,完全没有被污辱的不悦感,反而觉得从她嘴里听到骂人的话很有趣。 舜兰气到胸口都快爆了。“你这人——” “我这人怎样?”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欺近她问。 她大皱眉头,没好气的说:“你一向都这么不正经吗?” “嗯?” “公主喜欢的是那个稳重的年轻商人,如果她知道你的其实面貌是这么轻浮,她不会看上你的!”她正色道。 歌泽嘴角笑得冷凝。“你可以去告诉她我的真面目啊,我不介意的。” “你不在乎公主对你的观感吗?”舜兰讶异的问。他不是才在大王面前向公主示爱,怎可能愿意让公主知道他的恶行? 他越笑越冷。“在乎,当然在乎,当前赢得公主的芳心是我最在乎的事。” “那你为什么——” 他耸了耸肩,“因为漆华公主对你好像不怎么满意,你丝毫不讨她的欢心,所以你说的话,她可能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吧!” 她难堪的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又道:“你怎么知道公主对我的态度是这样?” “我说的没错吧?!”歌泽笑了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提问:“不如你告诉我,为什么漆华对你好像特别隐忍,而你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低,甚至连大宓王对你都有几分客气。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是他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总觉得大宓王及王后对待她和气得过份,像是怕惹到她有什么不快似的。 第五章 “我是公主身旁的侍女啊,哪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大王他们对她客气,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也是大宓王宫里一个最大的秘密,为避免麻烦风险,她被特别嘱咐过,这种事千万别向人乱说,尤其是像歌泽这样一个外人。 “是吗?”他冷眼腕着她。 “当然!”她反瞪他一眼,可惜这眼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这男人根本没在怕的。 歌泽却只是盯着她看了好半晌,这才又勾起嘴角笑意说道:“你的事不急,慢慢的我该知道的就会知道,况且今天我也发掘你不少秘密了。怎么样,你房里那些宝贝被命令得处理掉,要我帮忙吗?”他自告奋勇的问她,连他都不知自己原来是……这么热心的一个人呢。 “帮忙?”舜兰惊恐的看着他。“不敢。”这人心眼坏透了,难保不会假借帮忙之名,又来害她。 他也不以为件,“我是诚心要出点力的,你不愿意就算了。” “哼。”她绕过他,径自想走,可蓦然间又像想起什么,转过身来看着他,在他身上不住打量。 “怎么?想拜托我帮忙了吗?”他戏谭道。 舜兰眼神定在他衣物上面一个花种刺上,拾起后伸到他眼前,严肃的问:“是你对不对?” 歌泽眼一眯,面色转沉。“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瞬间搂住她的手腕,语气也变得阴鹭。“你向大巫王说了?” 她用力挣脱他的箍制。“没有,我才没说!” 凝眉注视着挣脱他后,她拚命揉着发红手腕的模样。“为什么不说?”这可是一个能让大宓王将他拿下的罪名,她为什么放过他? “我……我不确定的事,当然不敢向大王随便乱说。”舜兰垂下头,一神色间颇有些懊恼。 歌泽松了口气,“你刚才质问我的口气,可不像是不确定才说出的话。总之,你没说我便欠你一个人情。”他眼带审视的望着依旧神情气恼的她。 “我不用你欠我人情,我只要知道你偷走商符想做什么?”她追问道。他如果打算做出会危害大宓的事,她绝对不能姑息。 “放心,我只是借来看看,过两天就会还回去的。” 她撇了撇嘴,根本不信。“若只是看看,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去偷,还伤了大王?然后还说会还回去,你的话我能信吗?!”她虽天真但不傻,这家伙休想骗她!“是真的。” “不行,我要回去跟大王说去!”她已后悔没有揪出他了,气急败坏的想赶回大王殿去告密。 “我说的是真的,不然我将东西交给你,让你放回去。”他拉住她,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商符,塞进她手中。 舜兰一楞,直瞪着手中的东西。 “我说过只是瞧瞧,现在瞧过了,可以还回去了,既然你不信,我就将东西直接交给你,这总成了吧?”歌泽的口气好像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怀疑地睨着他,这人当真只是想看看商符就干出这种事?他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能如此胆大妄为? “东西交给你了,你可以别再追究这件事吗?”他表情一换,变得一脸恳求的表情。 她紧紧握着商符,觉得这男人实在是让人猜不透。 惨了,她偏偏就最喜欢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对“奇怪”的人产生兴趣,他好像是第一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肯帮这个忙了——对了,我见到有个侍女穿着单薄的衬裙在草丛那边,她是在等你吧?你不快去救她吗?”他转了话题,笑着问道。她忽然瞪大了眼,这才想起这事,低呼一声后,拔腿赶快解救对方去。 望着舜兰十万火急的飞奔背影,他嘴角不由得扬高。 “王子,您该杀她灭口,这才是最万全的做法。”张白石从廊柱后现身提醒。 歌泽的笑容逐渐消逝。“原则上应该是这样做没错。” “那您怎么还将商符交给她?” “因为原则之外的是,我并不想要她死。” “王子,您……” “反正那商符也要再放回去的,就由她代劳也无妨,不是吗?”他的笑容又回到脸上,只是却显得阴沉了。 管弦金石声响彻整个公主寝殿。 漆华一袭朱雀锦袍,衬托得她高贵典雅,尤其她一双碧水双瞳,悠悠荡荡地只往一个人身上飘,那被媚眼包围的男人当真是这世上最为幸运的人了。 歌泽笑如春风的直望着坐在对面,美绝人寰的女人。 “王子,看来您不必花什么力气,您美男子的形象就已掳获美人了。”一旁的张白石瞧着公主的反应,甚为得意的低声说。 外界听说漆华公主高不可攀,骄傲得无人能入她的眼,可如今他家王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得手芳心,王子的魅力果然无人可挡。 瞧着王子一脸含笑,连眼底都带笑,可见对美艳无双的公主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毕竟美人人人爱,更何况这还是一位能让男人得到天下的大美人! 这桩姻缘若能成,两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世间最完美的组合! 眼看三个月后王子娶回公主有望,张白石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按捺不了,接下来他想起一事,打算问问主子,要送给公主的礼物是否该是时候取来了,却瞥见主子带笑的眼眸视线所落下的方向好像不太对,笑颜对着的似乎不是公主……而是,公主身旁无聊呆坐的侍女?! 他霎时一惊。王子的目标搞错了吧甘 “王子,这礼物——”他赶紧出声,拉回主子的注意力,藉此提醒他,正主儿是前方的大美人,不是不起眼的跟班。他真的不明白,那丫头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王子分神的? “去将东西拿来。”歌泽收回目光,对着他颔首道。 张白石遂起身走到门外,要人抬进一座大镜子。 这镜子一抬进来,漆华立即眼睛一亮。“这镜子竟有我的人这么大?!”她大为惊叹,这可不是一般工匠做得出来的。 “不只尺寸大,这一镜子还能将人照得这么清楚——这、这不是铜镜?!”见到有稀奇古怪的宝贝,舜兰根本止不住好奇的一马当先地冲上前,惊讶的摸着镜面,心想着这到底是什么做的。 见她冒冒失失地冲出去,漆华非常恼怒,也站起身走到镜子前,但不想在歌泽面前自毁身份的骂人,仅是轻扫了她一眼。 舜兰吃这一瞪,立即明白自己又忘形了,连忙退回位子,只是那股好奇心压根压抑不了,不住往镜子那边张望。 见状,歌泽不禁暗笑。就知道当她看见这样东西时会如何的惊讶,他早发现,这丫头面对自己感兴趣的人事物,常会展现出一种不知该说是莽撞或是大无畏的精神,非追根究底的问个清楚不可。 他遂也起身,走到镜前。 漆华瞧着镜子里并肩而立的两人,如此的光华夺目。这男人是她所认识的男人中,唯一站在她身旁而不失色的,他自有一股气势,能压过她未来女帝的气焰。这样的男人教她如何不动心呢? “这镜子是怎么回事呢?”她细声的问。 “这镜子是我要西邺的工匠特意为公主制的,而这也确实不是一般的铜镜,而是镀了银的镜子。” “镀银?!那要如何做?”漆华还没有接话,坐在位子上的舜兰又忍不住抢先开口了,这一出声又惹主子不高兴,她不免暗叫声糟,赶紧缩回脖子,不敢再插嘴问东问西。 歌泽对她的反应很难忍住不笑,嘴角勾起淡淡笑痕。“这可是门高深秘技,除了我西邺的工匠,这秘技是不传人的。” 听到不传人,舜兰整张脸失望的垮下。 “不过,说是不传人,如果是公主开口问,我还是愿意让工匠传授的。”他又笑说。 这样的讨好之言,当然让漆华眉开眼笑。“我没兴趣为难你的,这是你西邺工匠所发明的,我如何能夺人之功,王子的心意我放在心里就可以了。”她得体的说道,让他既能博得面子又毋需失里子的将本国秘技送出。 歌泽对她圆滑的应对,满意的点了点头。 舜兰打量着这对璧人,见公主双眸闪着媚光,显然非常喜欢身侧所站着的人,而歌泽望着她的神情,也是那么的富有深意。 两人若能结连理,两国合为一国,成了园中最强,那么将会有许多小国摄于两圆合并之威,自动依附过来,不动武力就能实现尚玉元师当年所预言的,公主一统天下,成为天下共主。 只是,就她所知,大王似乎很不信任歌泽,对他的归降之言藏着疑惑,但若是能确定歌泽是真心喜欢公主的,大王应该就不会这么排斥他了吧叮 不过,要如何确定他的真心,且对大宓没有并吞的野心呢? 想起自个不久前找到机会偷放回大王殿里的商符。这家伙做事总让人摸不着头脑,要确定他的真心?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瞧着他正细心结起公主的一撮发丝,对镜子里的公主深情俊笑,他若真的对公主有心,不管天下形势会变得如何,至少公主很幸福…… 她脑袋瓜里这样想着,然而在又见他抚向公主娇艳的脸庞时,自己心中却突然一窒,一股烦闷感涌上。她烦躁的干脆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也比看镜子前的那对俪人卿卿我我要有意思多了。 “你、你带我来、来这里……这是哪里啦?”舜兰脚抖手抖的,连舌头都发抖了。 稍早之前,歌泽离开公主寝殿后,公主心情大好,难得早早要她们全跪安休息去,她才走出寝殿,歌泽这家伙突然出现,还将她挟持跃上一处高地,她吓得紧闭上眼,好不容易终于感觉踩到“地”,勇敢的睁眼,只是这一瞧,立即又赶紧把眼闭得紧紧的。 天啊,这是哪里?好像不是地面上啊!应该是某处的屋顶吧…… “别怕,这里是大王殿的屋顶上,位置虽高,可站在这里却是安全得很。你睁眼瞧瞧,风景漂亮极了。”他哄着她说。 原来是大王殿的屋顶上头,若无轻功是没法上得来的,可他轻而易举的托着她的腰,几个瞪跃就到了,看来他武功不错。 舜兰忍着惧意,不让双腿丢脸的软下,再度睁眼,刻意不去看屋苍下的高度,映入眼帘的是遍及整座王宫的灯海夜景,着实美丽壮观。 “啊!真是美!”她瞧得目瞪口呆。 “美吧?就知道你虽生长在这宫里,可一定没见过这景致。” “你才来没多久,怎么就发现这里了?”她讶然的转头看他,疑惑不已。 “那是因为我先前瞧着你一直在看外头的夜色,才想带你过来看看。你很喜欢看夜景吗?” “这……”舜兰的脸微微蝶红起来。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才对夜景没兴趣咧,只是不想看他对公主献殷勤,才情愿对着窗外发呆的。“你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我喜不喜欢看夜景跟你发现这里是两回事吧!” “我跟你一样都爱看夜色,才留心注意到这里的。”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第六章 她却睨着他,不以为然的嘀咕道:“是吗?你该不是因为要观察我大宓王宫的地形,才找到这上头来的吧?”由此居高临下,可以尽观王宫的每个角落。 歌泽低笑的望着她,“虽然我希望你笨一点,可是你还挺有脑子的。没错,我上这儿来是为了观察地形,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要知道有多少国的密探想知道大巫王宫内的事,但他们大都进不了宫门,而我既然有幸来了,怎能不把握良机多看看呢?”他说得理说当然。 她讶异他竟能说得这么坦白。事实上,他所言不假,他们这宫内长久以来都有不少各国密探想尽办法要来窥探,众人的目标自然只有一个——漆华公主,甚至有不少人打着闯入宫内掳走公主的意图……咦,难道他也想三个月后如果得不到人,就这么做? “喂,我问你,你是真心的吗?”她突如其来的问。 “什么事是真心的?”他与她一起站在这屋顶之上,看尽繁华夜色,感觉竟比和拥有权力与美貌的漆华同站在镜前,更加有趣多了。 “对公主的心,你是真心的吗?”她沉下声再问一遍。 歌泽一怔。“原来你问这个,当然是真心的。”他不假思素的回道。这丫头难道是怕他伤了她家公主的心? 听到这话,舜兰的心莫名其妙的拧缩了一下,跟先前在公主寝殿看他俩并肩照镜的感觉很像,这股情绪也不知道在复杂什么,异常杂乱。 “你要怎么证明?”她勉强再问。 “由我的野心就能知道我的真心。”他冷笑的说。 “野心?” “是的,我对天下有一种无法割舍的野心。” “你也想征服天下,成为天下共主?!可是,这天下已被预言是——” “是漆华的,所以我必须拥有她。为了天下,我会对她付出真心。”他表情澳然,语气却很坚定。 这就是他的真心?!舜兰听了,心忍不住沉了沉。“不对,你的真心给了天下,并不是给公主的!”她反驳道。 歌泽微微一笑。“那没什么不同的,在男人眼中,天下就包含了一切,这当中当然涵盖了女人。” 她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天下是天下,爱情是爱情,你可以拥有天下,但不见得能够拥有心爱的女人,爱情与天下不一定能同时兼有。” 他眉峰紧凑。“我知道你不认向我的想法,但我确实是真心想娶漆华为妻,这件事我从七岁那年就已决定了。” “什么?那年公主才要出生吧?”她知道他的年龄,迅速一算后讶然不已。 “是啊,这就是我的真心,执着的真心,所以漆华是我的,除了我以外,我不会让给别人。”他眼中有着执着及无与伦比的决心。 她瞧着他借人的面容,心里又起了阵阵那种诡异的抽痛感。“你真的想将天下与美人都同时弄到手?” “是的,这是我毕生的愿望。” “即使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真的爱上某人,你也不会后悔为了天下必须割舍掉她?” “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在我得到天下之前阻碍我!”他说得斩钉截铁。 舜兰沉下面容,“可是,我也不容许你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了我的主子。” 夜空下,他目光泛冷,她清楚看见他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眼底那不顾一切的狠绝,不禁心惊不已。 “相信我,我很喜欢你,如果能够,我不会想伤害你的,但先决条件是——如果能够!” 舜兰躺在床上瞧了瞧贴在床慢上的几张小纸笔,脸上挂着笑地打了个呵欠,终于觉得困了,她吹熄床边的蜡烛,就快入睡时,迷迷糊糊间,听见外头传来吵杂的声响。 “快!四处搜,那人跑不远的,一定就在附近。”有人粗着嗓子喝道。 她微讶一醒,瞌睡虫被惊跑了。原来宫里闯了人来。“会是谁闯进宫呢?该不会又是——” “是我,他们搜的是我!” 蓦地发现自个身侧躺了个人,她却毫无所觉,不禁大惊失色,张嘴就想喊。 “别出声!”歌泽嘘声。 她的嘴及时被捂住了。黑暗中,她瞪大眼,虽然出不了声求救,但四肢还是挣扎的想要爬下床。开玩笑,身旁躺一个男人,这要传出去,她就名节全毁,身败名裂了。 晓得她的慌张,但外头搜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是逼不得已才会往她床上跳的。“对不住,我只是暂时借你的地方躲一下,不会伤害你的,请你别出声。” 他声音里的恳求打动了她,她心软了,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他这才慢慢移开捂住她嘴的手。 “再搜!绝不能让他跑掉!”外头搜索的声音更近了。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平躺在床上,她青着脸间。 他坦诚不讳的道:“我夜探漆华的寝殿。” “什——”她才刚高起的声音,立即又消失在他的大掌里。 “小声点。”他再次提醒。 她巴掌大的脸蛋憋成紫色,不只快窒息,这会儿还发现他人压到她身上来。这还得了,自己都快失身了,只得赶紧点头,要他松手退开。 歌泽没有立即拿开手,但手劲松了不少,至少她能自然呼吸了,当然他也注意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她的身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压在身下却听到柔软无比,舒服得让他还真不想退开了。 “很抱歉这么对你,但我住的客殿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逃回去太危险了,只好就近过来。况且我们俩也算相熟,你的房间我更是不陌生,怎么想都适合暂时过来一避。” 这番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很欠揍! 舜兰不满地张口咬了他的手掌,他却连眉也没皱,笑嘻嘻的松开了手,连身子也退开了。 “你先前才去大王殿偷商符,这会儿又在半夜里潜进公主寝殿,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满脸通红的拉紧自己单薄的衣裳。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 “是漆华约我过去的,但是我人一到,不巧王后也过去。这深夜里我出现在公主寝殿里,必定会引起不利漆华的流昔日,我才赶紧闪人,谁知还是教侍卫发现。”他无奈的说。 “公主怎么会在深夜找你?你胡说!”她不信他的说词。 “是真的,她道有话对我说——” “舜兰姑娘,你睡着了吗?我们是公主寝殿的侍卫,请问你可有见到或听到任何异动?”门外响起几下敲门声,随即有人客气的出声询问。 歌泽双眸绽冷的望着她,任凭她的决定了。 舜兰咬了咬唇,此时己适应黑暗,隐隐约约中还能见到他的脸。要把他供出去吗?不!她实在做不到,真是欠他的了! “没有,还没睡,我没听到任何异样。”虽然心跳极快,但她嗓音还算持稳。 “那打扰了。走!咱们再到别处搜去。”喧哗声渐小,侍卫走远了。 难得说谎,她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一侧过脸才发现他凤眸微弯,薄唇扬宙间,笑得她内心很不平静。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该把你供出去的时候我不会手软的。”她像是解释给他听,也像是在强调给自己听。 他俊脸上依旧漾着笑意。“我没骗你,漆华真约我过去。” 她撇了撇嘴。“我凭什么相信你?拿出证据来。” 这时月光透进窗子,微光中,歌泽瞧见她红润的朱唇抿着,平凡中带点可爱的面容泛着疑心,他心笙摇动,竟觉得她好美。 她不漂亮的,与漆华比起来,她称不上美,但从自己进到这大宓王宫见到她第一眼后,他就不由自主地一直受她吸引。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舜兰没有察觉到他半眯起眼的惊艳目光,伸手拉起他,顺道撑起身子坐起。 “我想漆华是想色诱我,安排我今晚上她的床。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嘻皮笑脸的反问。 “你给我正经点!公主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她闻言忍不住气结。 “我想一定是这样,可谁知道计画赶不上变化,我上不成她的床,却躺上了你的。”不管她脸色已变,他故意又说。 轰!她脑袋炸开了。“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哪有躺我的床?!” “没有吗?”歌泽勾魅着一双眼,语气拉长,薄唇浅浅扬起,愉悦地望向她。 舜兰双腮爆红。这会儿两人不就坐在床上吗?她身上只着件单薄纲衣,简直可说是暴露了。 “这个……我们又没怎样!”她尴尬无力的说。 “也不能说没怎样,唔,我刚才抱了你。” “哪有?”她惊呼。 他还一脸回味无穷的表情,“你身子很软、很香。” “你住口啦!” “可能是因为你的衣裳过于单薄吧,所以肉肉的身材藏不住——” 咚!他被人一脚踹下床了! 这是他自找的,活该,他没生气,笑嘻嘻地自己由地上爬起。 “滚!”舜兰气急败坏的说。 他贼笑了一下。“怎么,不再问我夜探公主寝殿的事了?” “你要说早说了,不会说些浑话来刺激人!”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 “漆华找我过去,八成也是想问跟你同样问过我的问题,我的真心。”顿了一下,他忽地冷沉了声音道。 她胸口一颤,“你会回答她一样的答案吗?” 歌泽扬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当然。” “你那所谓的“真心』,不会是公主想要的,是女人都不会接受的。”她胸里出现比起先前更难言的纠结,缠得她莫名的揪心。 “我知道,所以我只说真心不说天下。” “你……算了,你心意已定,我说什么都没用,反正你与公主的事也不是我一个小侍女干涉得了的,你可以走了——欸!你做什么?” 她本想赶人,却见他下床后径自点了烛火,寝房瞬间变亮,那她“单薄暴露”的衣服不就见光死?!她赶紧缩进被子里去,将自己遮个密不透风。 一室明亮后,歌泽第一眼就瞧见墙上挂着的“画”。这不是那日他见到垫在方盒里,任乌龟漫爬的图纸吗? “你怎么还不走?”舜兰寒毛直竖的问。他该不会起了什么歹念吧?! “既然来到了你这里,我想顺便解惑一下。你房里的——这些兔子是怎么回事啊?”他走过去拉开她的衣柜,手指向柜子里藏着的彩色兔子问。 提到自己的“实验”,她忍不住得意了。“那个啊,是我发现一种花,可以提炼出染料,我于是先染在兔子身上,看能持续多久不褪色,如果效果不错,染在人的毛发上应该也很特别。”原来他也好奇这个啊! 歌泽眼角抽搐了一下。光见到这些兔子身上的颜色,绿、紫、金……如果人的头上被染成这样,那能看吗? 他只能说,这丫头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 “还有,你床上贴了许多小纸盏,这些文字你都看得懂?”他走回来,随手撕下床帐上一张的小纸篑,不知是哪国的文字。 “看得懂啊,我从小就喜欢研究各国文字意义,尤其喜欢读各国的笑话集,也收集很多笑话贴在床边,每天晚上睡前看看笑话,笑一笑,放轻松,开心入睡。” 第七章 她解释道。 “看不出你对语文这么有学习的天份。”对她越了解,就越觉得她与一般女人真的很不一样。 “还好啦,反正你也知道,公主以后是要当女帝的,既是如此,对各国的文字文化一定要有所了解,我们大王聘请了许多先生来教导公主,我跟在旁边也就听懂了。”不过公主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就是了,反倒要她多学点,将来好为她这个主子分忧解劳。 歌泽点点头,又问:“那猫儿身上的——” “王子。”门外蓦地传来张白石极压抑的呼唤声。 “这家伙见我进你房里,自己去引开侍卫,这会儿找来了。很可惜,其他的问题我下回再问吧!”他走到床前道,见她还缩在棉被里,一脸的防备,他不免觉得好笑。 望着她又浓又直的长发毫无束缚的披泄在枕头上,衬得她的瓜子脸更显白皙,他情不自禁地拉了拉她的长发。 “你的眉毛比一般女人还要粗浓些,却因此英气许多,幸好鼻子和嘴巴长得不错,还是很有女人味的。” 舜兰瞬间火红了小脸,心头也是一片辣辣的。女人味?他说她有女人味?她那张“幸好”长得不错的嘴,倏然张大。他这是调戏她吗? 她脸上傻傻地浮出一朵笑花,心里小鹿跟着乱撞成一团,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觉…… “王子,咱西邺那头传来消息,南方的国土正闹蝗灾,大王派去了解状况的人迟迟末回报确切灾情,而虫害将蔓延全国、不久国内将无一粒米可食的消息却已在四处流传,造成子民人心惶惶,大王对此也束手无叶,您说这怎么办才好?”张白石忧心仲仲地报告着刚收到的消息。 歌泽沉吟一会后问:“父玉派谁去勘灾?” “是怀果大人。” “怀果……”他冷笑一记。“父王这不是雨中挑稻草,越挑越重!” “王子是说怀果有问题?”张白石心惊问道。 “当然有问题。去年他在父王寿宴上时,大说南寮如何如何的好,农业如何如何的强,要父王招聘南寮的能人成为我西邺的『农师』,父王当时回绝了他,说是我西邺务农并不差,不需要外人来教导西邺的农政问题。” “莫非是怀果拿了南寮的好处?”王子心细如发,原来早看出端倪。 “我国农政确实不差,这并非是父王自以为是,而那怀果一心媚外,这意图很明显,他是暗藏城府,故意迟报灾情,甚至加大灾情的严重,造成全国上下恐慌,而这好处便是,南寮的农作以及除虫药剂可以侵入我国,怀果将可由南寮手上大赚一笔。”他很快推敲出前因后果来。 “想不到怀果竟是这种人,他简直是卖国贼!”想通后,张白石心惊肉跳的大骂。 “所以我说父王选他担任勘灾大臣是个大错!” “那该如何是好?”张白石急问。 “我会去书给父王,建议父王再另选人马去勘灾,就地协助控制灾情,且要人散布虫害已经受到控制的消息出去,先平息百姓恐慌再说。至于怀果,虽然是小人一个,但目前还无证据显示他通敌,待日后再说。” “是。”他对王子的处置毫无异议。 舜兰站在窗外,不是有意偷听他们谈论西邺国政的,就是凑巧听见了,她怔然而立。这男人实在是一个文才武略的治国高手,如果天下由他统治,当能做到国泰民安、天下富裕的地步吧…… “舜兰姑娘,你何时来的?”张白石刚好抬起头,顺势看到她,有些意外。 尴尬的笑道:“我刚来,见你们在谈事情,不好打扰,正想待会再来传报。” 她说完后转头要先离去。 “等等!你要传报什么?”歌泽唤住她,和善的表情像是很高兴见到她。 “呃……公主邀约你午后赏枫林。”再转过身来进门去禀报,一见他忍不住就想起昨晚两人“同床”的事,还有他走时说的话,瞬间,她的脸庞好像又烧热起来了。 讨厌,已经烧了一个晚上了,再烧下去,她脸皮都要烧成重伤了。 “好,请转告公主,我会赴约。”他含笑点首。 “嗯,那我不打扰你们谈话,先走了。”舜兰因为难为情,头低下后就没再抬起,这回得到答复后,更是急着想走。 “你喉咙怎么了?”歌泽瞧她的脸好像很红,声音又有点哑哑的,遂又叫住她再问。 “呃,你也听出我声音怪怪的吗?早上起床时就觉得喉咙有点痒,不过不碍事的,应该一会儿就会好。”怕他瞧出端倪,她故意再咳了几声,抬着红脸解释道。 不过她的喉咙不舒服倒是真的。 皱了皱眉。“这是染到风寒的征兆,你多穿些衣物吧,别让症状变严重了。” 他关心的提醒,并要张白石取来自己的披风,走到她面前。“先罩着这披风吧,回去后记得穿得比平常再厚实些。”他细心交代。 披着他的衣物,她的心暖暖地。“谢谢王子,回头我会将披风洗干净后再送还给你。” 歌泽额首笑道:“去吧。”白送她离开。 张白石瞧着主子关切之情溢满双眸,想他可从没用过这种眼神瞧过其他女人。 不会吧……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这不可能吧? 王子一向心志坚定,这丫头应该只是插曲,不会有变卦发生的……这分寸王子应该可以拿捏好,不用他担心的…… 夜深人静时分,舜兰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御池里。她始终没注意到,自个身后还跟着个悄静无声的男人。 池水不深,只及人膝,她埋头苦干的在池里东捞西捞,到底在做什么? 这让在池边观看许久、也研究半晌的歌泽理不出头绪来。 因为无法理解,他干脆找块大石坐下来,等着看她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池里的人儿这才满头大汗的直起身,喘嘘嘘的,看来似乎有点气馁,但几个深呼吸后,又打算重新弯下腰“干活”。 见她又开始在水里瞎摸,歌泽耐性用尽,等得不耐烦了。“喂,这池里有什么宝贝,你到底在摸什么?” 他声音一响起,舜兰没想到有人在,吓得一屁股坐进池里,不仅弄湿了衣服,也溅湿岸上他的衣摆。 见她落水,水虽极浅,但他还是懊恼紧张不己,不顾会弄脏自己,赶紧跳下水池去将人持起。 “你还好吧?”他直接将她持上岸。 “我……我没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结结巴巴的问。这男人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突然就现身吓人! 歌泽没说一声就径自动手脱掉她湿答答的鞋子,她抗拒了一下,却在他冷扬厅的怒容下给吓得停住所有动作,任由他将自个的鞋袜脱了,露出一双白嫩小足。 “脱了湿鞋才不容易着凉,还有,我是跟踪你过来的。”他脱完她的后,开始脱自己的湿鞋。 “你跟踪我?”她缩了缩脚。虽然他是为她好,理由充份堂皇,可是她还是不习惯在男人面前露足,脚可是女人很私密的一部份,不方便任人观赏的。 “嗯,我想去看你喉咙可还哑着,去找你时,你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我想看看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这才没唤你,一路跟着你来到了这里。告诉我,这三更半夜的,你摸黑到池里究竟想做什么?.” “我……”舜兰霎时报红了脸。 “有难言之隐?”他不悦的瞅向她。“我想我们之问不必有什么秘密的,毕竟你的事我大约都知道,不会拆你的台的。”她有事不告诉他,这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不痛快。 她瞪了他一眼。“是啊,你大概是知道我最多秘密的人了。” 这句话他听起来倒觉得很动听,笑道:“那还不快说!” “喏,我找的就这个。”她将手摊开,给他看掌心里的东西。 “这是贝类?”歌泽讶异的取过那东西,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不只是贝类,里头会生出珍珠来!”她骄傲的说。 他懂了。“我是听说过珍珠是由贝类里取出的,你在池里摸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没错,我在这御池里想养出珍珠来,这会儿是来瞧瞧它们生长的状况。白天人多,我这样下水极不妥当。”公主看到又是一顿好骂。 “你在这里养珍珠?”他略微吃惊的挑高眉。 “嗯嗯,很有趣对吧?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成功。” “那结果呢?成功了吗?” 被他这一问,她又重重地垂下脑袋来。“养了一、两年了,目前还没有结果,也不知问题是出在哪里?”小脸都垮了。 歌泽忍不住发噱。所以方才她才会持不时出现失望的神情……这丫头连珍珠都想自己养,还真是异想天开! 她真是全身洋溢一种吸引人的趣味,满腹令人不乏味的创意,聪明却不机灵,平凡可又不平庸,她是一个矛盾的组合,越认识她,越觉得她的与众不同。 “别光说这件事了,说说你西邺吧,我没机会离开大宓,实在很好奇大宓以外的国家,到底是怎样的风土人情?”她仰着头,一脸期待他能说出一些西邺的趣事给她听。 “你好奇心真重!”他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她根本不痛,却故意发怒的装出观牙咧嘴的样子。 他拍开她作势伸来的手,拉她往自己身边坐好,徐徐说了起来。“西邺农政非常发达,富裕的程度不下于大宓。” “这些我知道,我想听一些特别的,比如,西邺美吗?”她兴致盎然的问。 “美,是我认为所有国家中最美的一国。西邺不仅四季分明,还有一种只有西都的土壤才种得出的特有植物,叫凤冠花,一年四季都会闻出紫色的花朵,清丽无比,闻起来非常芬芳。在我们西邺,每家姑娘出嫁都要配戴这花在身上,象征会一生幸福。” “这花真会带给人幸福吗?”舜兰兴奋的问。啊,对了对了,那本《百花语》好像有提过这件事,果然是真的,书上没骗人! “应该会吧,不然为什么西邺的女人都爱戴着它呢?” “嗯嗯,希望有一天,我也有机会戴上它。”她向往的说。 歌泽瞧着她散发光彩的脸庞,内心竟隐隐起了莫名的激动。“放心,你会有机会到西邺来的,到时候我天天要人送上凤冠花给你。”他非常期待见到她戴上凤冠花的模样。 “真的吗?唉,可惜,我是不可能离开大宓的。”兴奋的光彩黯淡了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漆华跟我走,你也可以一起到西邺来不是吗?”他理所当然的道。 可舜兰只是淡淡腕他一眼就低下头去。“公主是未来的女帝,大宓之宝,就算她肯嫁你,也不可能随你回西邺的,只有你长居大宓的份。”她不好说出他必须入赘这么直接的话。 他闻言后却笑得极其阴冷。“我不会留在大宓的,漆华必须跟我走。”他说得斩钉截铁。 “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从来都是女人嫁鸡随鸡,她当然必须随我回去。” 第八章 “我不懂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公主一定会愿意跟你走……呃,好吧,就算公主很中意你,愿意跟你回西邺去,但是大王也决计不会同意的,你如果坚持要带走公主,便娶不了亲。”她分析道。 歌泽悠然绽出一抹微笑。“我自会有办法让大宓王同意的。” “你想耍什么诡计逼大王就范吗?”她心惊,不禁又对他防备起来。 “对,我会耍一些诡计。”他竟老实承认。 舜兰眨了眨眼,很是不解。“喂,你当我是谁,为什么老愿意对我这么坦白?你难道不防我吗?”她是很希望他真诚以对,但太过真诚也会教她害怕,因为真假难辨啊! 他淡笑道:“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不防。” 朋友?能当他的朋友……应该是很荣幸的事,他堂堂一国王子,肯将她这个小小的侍女当朋友,她该要受宠若惊了……但她说不出这会儿心中的感觉是什么?应该要高兴的,却又觉得心酸酸的…… “可是我也是大宓的子民,你若是想伤害我大宓的利益,我不会同意的!”舜兰重申立场。 歌泽神色不动的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带走我的女人,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你的女人……”她咀嚼着他的话。他指的是公主吧?!他真的很誓在必得吶,有这股气势,他或许真能办到,到时候,自己真的会跟着公主一起到西邺去吗…… 盯着她神情恍惚的脸,歌泽敛凝眉宇。他的女人……妻子当然是他的女人,但是,朋友呢?自己说这丫头是他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这问题他回答不出来,脸色更加的隐晦莫测了。 “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发烧呢?”王后来到舜兰的房里,毫无尊卑之分的坐上床沿,摸着她发烫的额头问。 “我……这个可能是天气刚入秋,变化太快所以受寒了。”她干笑回应。 两天前她跌进御池里,又没在意的与歌泽多聊了会,让原本就有些风寒征兆的身子到了下半夜就病情转剧,候地发起高烧来,还烧了两日夜,把几乎足不出殿的王后都惊动得过来瞧瞧。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你伤了身子……漆华可就麻烦了。”王后烦恼的数落着她。 “你这丫头怎么样了?我不是要你千万保重身子的吗?怎么放任自己生起病来了?!”居然连大王都来了。 她小小一个侍女还真承受不起这些,“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她烧得脸红通通的,全身乏力,可还是想下床向两人行礼。 “别下床了,王后说的对,你的身子伤不得,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哪儿也不准去。还有,要御医天天来你这报到,随时将你的病情转告我与王后知晓。”菊殷交代道。 “是”舜兰收回要下床的脚,乖顺的应声。 “王后,咱们走吧,别打扰她休息了。” 王后这才起身,随着大忘王身后而去,可走了没几步又停下,转过身再叮咛,“别忘了,你的命与漆华息息相关,她没有你可不行。咱们既然这么恩待你,你一定要自己保重!” 等两人都走后,舜兰坐在床上,不禁呼出一口大气。说实在的,每次只要面对大王跟王后,她就感觉到压力好大,这两人对她好是因为公主才不得以如此,这让她总得小心翼翼,才能不辜负他们处处给予的“恩典”。 “唉!”再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指,瞧了瞧指腹上一些细微的伤痕。就是因为这个、因为她体内鲜红的血液,这两个大宓国中最尊贵的人才会对她这么好,连她生病了都会移驾来探望她,此举别说宫里的其他宫女都对她另眼相看,更会让公主吃味不己。 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而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她等于是被绑死在这座王宫里了,这辈子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伺候着公主过一生。 “脑袋不是还烧着吗?在想什么?”一只冰冰凉凉的大掌贴向她的额头,让她顿时感到好 舒 服。 舜兰满足的喟叹了声,当然不可能对来人说出实话。“我在想,你一直往我房里跑,万一让人撞见了会误会的。”可她好贪恋他冰凉的手感,索性连双掌都一起覆上歌泽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背。好 舒 服! “谁教你要生病,万一被人撞见了,你自己想办法解释。” “为什么是我要解释?是你自己爱来的。” “我自己爱来的?这种话你说得出口?!”他作势要抽回手。 她马上抓得紧紧的,舍不得放开“冰枕”,立即改口,“好嘛、好嘛,你虽然是自己来的,可是我欢迎得很。” “这还像句人话。”他撇嘴道。 “喂,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我才会跌到池里弄湿衣裳,又是因为谁拉着我在池边吹冷风说话,才惹得我风寒加重”她嘟嚷的抗议。 他总算露出些许愧疚之色。“所以我这不是天天来探望你了吗?还偷渡你养在外边的宝贝们,一解你的相思之苦。”他伸出另一只没教她缠住的空手,由胸前抓出几只绿色的小乌龟。 “这是——”舜兰一见满脸的惊喜。 “没错,母龟生的乌龟蛋在御池边孵出来了,这是龟儿子。”他慎重的向她介绍。 她登时笑得閤不拢嘴,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快快快,让我瞧瞧龟儿子——不是,是龟宝宝。”龟儿子好难听欸,亏他说得出口。 她小心地捧过他送上来的小乌龟。 “好可爱喔!”简直爱不释手。 歌泽瞧着,不自觉地露出了宠爱的笑意。他喜欢看她笑,非常喜欢,就算要他瞧上一整天,应该也不会腻。 “怎么这么喜欢这些小畜生……呃,小东西?”接收到她目光射过来的利箭,他马上识趣的换个说法。 “因为,它们就像我的家人啊!” “家人?”这么惨,她的家人都不是人。 “嗯。”她头低下去,继续逗着这些小龟宝宝。“听说我是公主第一个奶娘的女儿,我娘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点印象也没,我也不知我爹是谁。从小,我一直很渴望有人能陪我一块玩耍,但因为一些缘故,我只能成天陪在公主身边,公主又得和其他宫女太监保持距离,而且公主也不是那种可以和人玩闹的性子,所以……” 她耸了耸肩,不想说太多主子的不是。 “有一天,我在树下救了一窝从鸟巢掉下来的小鸟,我跟它们说,要它们做我的弟弟妹妹好不好?它们真的听得懂欸,每天都会在我房间等我回来、叫我起床、听我说话,直到它们寿命尽了。” 歌泽听了好笑,“我看八成是你用食物把鸟留下来的吧,鸟为食亡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她瞪他一眼,“那我又没有用食物留你,你怎么如何赶都赶不跑?” 他笑嘻嘻的说:“你是我朋友嘛,跟家人意思也差不多了。”看她还要反驳,他连忙提出一个一进门就想问的问题,“对了,你好大的面子,生个病连大王跟王后都来了,我方才在门外见到他们的身影,还吓了一跳。” 提起这两人,舜兰淡淡的说道:“他们是好人,待我非常恩厚。” “满王宫的侍女,为何他们独独对你恩厚?”这是他早问过她的,当时她没有正面回答他,如今凭着他们的交情,她应该不会再隐瞒了吧叮 她苦笑,笑容之无奈,连他都深刻感受到。 “怎么,还是不方便说?”他抽回放在她额上的手掌。 歌泽一抽走,她马上抓过另一只冰手再捂上。“方便、方便啦!”好小气,一不高兴连一点好处都不给了。 他挑眉道:“那还不快说?” 舜兰瞪着他,秀雅的眉峰忍不住扭了扭。“其实……就是……我是一个“活动药材”啦,公主的救命灵丹……” “烧退了?”隔日,舜兰房里又来了贵客,漆华端坐着品茗,眼睛不是瞄着站在她面前的舜兰,而是打量房里四处。 她讨厌极了那些有的没的畜生,以前在第一次不经意发觉舜兰房里养了一堆恐怖的玩意后,她立即警告她,不得再玷污王宫,尤其自己与她份外“亲近”,身子若是因此沾染到什么秽物,会令她十分愤怒。 但这丫头总是阳奉阴违,还是偷偷养着一堆教人厌恶的东西,因此,每隔一阵子,她就会过来检查一番,将那些冒出来的飞禽走兽要人全给扫出去,太恶心的就地杀埋。 不过这次她来,既不是为了检查,也不是为了探病,而是因为父王跟母后都来过了,她若不来,就显得无情。 既然来了,便顺道看看,很高兴这回没见到什么令她生气不快的东西。 “因公主,我的烧退了,多谢您的关心。”舜兰手里紧紧抓着龟宝宝,生怕它被发现后只有死路一条,下场剩下龟壳一枚。 “那就好,以后拜托你多注意身体,别轻易生病了,万一这时候我需要你怎么办?这责任你担不起。”漆华沉色告诚,要她认清自己存在的“作用”。 “是。”她恭顺的点头,不敢稍有微词。 漆华姿态尊贵的再轻尝一口茶后,起身打算走了。 高雅的旋过身后,眼角余光却不意瞥见一样东西,她脸色一变。“这件衣物怎么会在你房里?”那是一件披风,上头绣有麒麟,这是西邺的国兽,只有西邺的王族才可以拥有,而她只见过一个人穿过。 舜兰登时心慌地咬了咬下唇。这件披风在先前她就还给歌泽了,可是昨天他穿着来时,后来又忘了带走,自己今儿个是故意将披风放在显眼处,心想等他过来时才记得提醒他带走,没想到他还没来,公主却突然来了,她压根收拾不及。这下麻烦了,要怎么解释披风的存在啊? “这个…就是……” 漆华脸色变得更难看。“歌泽王子来过你这里?” “他……”她说不出话了,若说来过,铁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他为什么来你这?”她说不了谎,立刻让漆华大怒。 “我……他……没有……”舜兰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过是我的侍女,他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出现在你房里。说,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漆华精明,一旦起疑就难以打发。 “我与歌泽……王子真的没有什么,这披风是他……他借我的,那日您遣我去邀约王子赏枫林,他见我穿得单薄,才好心借我的。”至少这部份她没说谎。 “就这样?”漆华不是那种能轻易解除猜忌的人。 “真、真是这样没错。”她胆战心惊的自道。 漆华冷哼,还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逼问:“若只是这样,这披风在你手里也经过多时了,你扣着不归还是什么意思?”她喜欢的,不管是人或物,都不容许他人覬觎,就算偷偷的也不行。 更何况舜兰只是自己身边的侍女,她不配! “我……只是忘了,您不要误会。”她双颊红透,尴尬不已。 “误会?”漆华目光锐利的审视着她,益发觉得她不安的模样是心虚。“你敢发誓,对歌泽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舜兰张着口,忽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有吗?当真没有吗?她其实也不确定…… “舜兰!”漆华患怒斥喝。 第九章 她无奈,容不得多迟疑,一咬牙重重地道:“没有!” “最好没有,因为他不是你能拥有或妄想的,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自心多、想多,将来必会自取其辱,你的身份永远是我的侍女,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她难堪的点头,苦涩的说。 虽早明暸自己和公主间的云泥之分,但教人当面说出,她心情还是很不堪。 而且,她也没有妄想什么啊……应该没有吧她自知和歌泽的身份差多远,当然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更不可能跟公主抢人,公主绝对容不下这种事发生,不用说,她有多清楚那男人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她没有. “明白就好,你不笨,我也不再多说,你好自为之。” 漆华携下话,高傲的走出房间,她跟着低首送行。大王那边早有话下来,说她病痊愈之前,不必到公主跟前伺候。 公主才走了两步,蓦地就停了下来,怎么回事?舜兰抬眸一瞧,顿时傻了。 也太巧了吧,她方才还拚命暗自祈求千万不要这时候现身的人,竟然在快要解除警报时跑来了! “呃……王子,公主她……您怎么有空来……来?”她连牙齿都在打颤了。 歌泽俊眸轻转,脸上绽笑,可没有一丝惊慌的望向漆华解释,“我刚好经过,听其他人提起舜兰姑娘身子不适,所以顺道过来探病。”这话说得面色不改,当真非常有说谎的长才。 她冷凝一笑。“歌泽王子对我的侍女也这般用心,真不知该如何向你道谢。” 话中的讥讽连耳背的人都听得出来。 歌泽依然笑意可鞠。“谢什么?公主身边重视的人,我自然不想轻待。”他表明这是因主子而施的恩惠。 漆华脸色稍稍和缓些。“其实舜兰只是我身边一个下人,你不必刻意为了讨好我而坏了规短,这让外人瞧了,也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她刻意看了眼依旧不知所措的舜兰后说。 “我明白了,不就是一个下人而己,若公主认为我的探访会让人说闲话,那我以后便留上心,不再多事。”他脸色明显僵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过关注别人,我以为你在大宓的期间,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只有我一人,我才是你留下的目的。”她骄傲的提醒。 歌泽款款而笑,清楚这是她的警告。他大胆伸指轻托起她优美的下顿,炯亮的双眸直视着她。“我眼里确实只有你,除了你,这大宓王宫——不,这天下还有谁进得了我的眼帘?”他靠得她极近,对着她轻声呢喃。 这回笑意真正进了漆华的眼,尽管高高在上如她,遇到真心喜爱的男人,也会变得如寻常女人一样,只凭对方一句话就完全臣服。 两人身后的舜兰望着他俩相望的身影,心头像是梗了什么,难受得不得了。 如此俊秀出众的王子,也只有天之骄女的公主足以搭配,难怪他眼里只容得下公主,这是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的…… 她悄悄握起拳头,目光飘向两人身侧的大树,专心盯着上头的两只麻雀,麻雀吱吱叫,其实好吵,但这时候应该越吵越好吧……意识到自己居然坏心的希望气氛被破坏掉。她真是坏心啊…… “对了,你的披风还留在舜兰屋里,要顺道带走吗?”在他不隐藏的爱慕眼光下,漆华的语调柔和了不少,醋味没那么浓了。不过她还是很在意他将衣物随意给别的女人穿。 “什么披风?”他装傻反问。 “你忘了?” “我是忘了。” 漆华听了甚喜。原来他不记得这事,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将舜兰放在心上。 “专心”听着麻雀叫的舜兰有点想笑又觉得苦涩。这家伙之前还说,若教人撞见要她想办法自圆其说,但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一流,哪还需要她啊,他自己就能搞定……她还是继续专心的将这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当成黄莺啼好了,反正听久了好像没那么刺耳了。 就是不知道这鸟声可以收集吗?这样随时想听就可以听……这回她认真的思索着办法,成功的让耳根子再也听不见他们还说了什么。 “给你的。”一处偏僻冷宫里,病好了七七八八的舜兰花了一番功夫,将她的宝贝全移至这里躲藏,以避开漆华不时的“临检”,正喂食着猫儿吃东西的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鸟笼子。 “你送我黄莺?”送她这做什么? 歌泽将笼子放在屋里的一张茶几上。“黄莺的叫声比麻雀好听,长相也比麻雀好看,你若要赏鸟就选黄莺吧!” 她喉咙突然像便到什么,让她说不出话来。原来,他注意到昨天她听了好久的麻雀叫声…… 她吶吶回应,“你……观察十分入微。”这话一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赞美还是挖苦,总之,这句话就这样不假思索的出来了。 可是他好像置若罔闻,抓着一把草料,帮着喂食身上皮毛仍旧染着五颜六色的兔子。 “对不起。”他忽地冒出这句。 “嗯?”舜兰讶然不解的望着他。 他没看她,只是继续喂着兔子吃草。“我说你只是下人,让你很不舒服吧?” 她心头微微发紧。“你是为了这个,专程带着黄莺来赔礼的?” “嗯,我不得不这么说来安抚漆华。”他解释道。 说不出为什么,她有一点点想哽咽了。“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没必要对我道歉的。” 歌泽将手中的草丢下,转头瞪向她。“你不是下人,你是我朋友!” 鼻问微微发酸。“我明白的,你有你的立场,不能明着跟我来往,而这也是为了我好,省得造成我在公主面前的困扰。”她尽量让口气显得轻松,不让他察觉她的莫名失落。 “谢谢你的体谅。”他挤出这句话。 她干笑道:“若说谢也该是我谢你,以你的身份不嫌弃,有当我是朋友,我很感激的。”这话是真诚的,两人地位悬殊,他肯放下身段结交,还与她一起蹲在这破烂地方喂食她的宠物,她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舜兰,其实……其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倏地,这话教还在自我慰藉的她惊得抬起头。“什么?” “到目前为止,你是我二十四年来最喜欢的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过得好,也不愿意用身份压你。将来,我娶了漆华,我会要求她放你自由的。” 原来他说的喜欢,是朋友的喜欢,她误解了,如擂鼓般跳动的心速渐渐冷凝下来。“放我自由?你明知不可能的。”她沮丧的道。他都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能离开公主的理由,怎么还能说这种话?除非他想公主没命。 “我所谓的自由是给你新的身份,至少不用伺候任何人,只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出现便可以。” “现在不就是这样?!我只需伺候公主,其他事不用我做的,我在这宫里很被优待。” “那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身份上就不该是个下人。” 说到底,他还是嫌弃她的身份。舜兰不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她与他的距离是天差地别,难以并肩的。 察觉到她的低落,歌泽握住了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舜兰,我做这些并不是瞧不起你的出身,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将来到了西邺,我会以贵客的礼节待你,也会要求漆华这么做,在西邺的生活,你会是自由自在的,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爱养多少宠物就养多少宠物。”他承诺道。 这家伙对朋友还真是没话说,真是没话说啊! 舜兰眼眶无法克制的泛红了。就冲着他对她那么够义气,好吧,她会努力帮他抱得美人归,支持他成为得到天下的千古一帝! 她默默地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王子,三个月的期限不久将至,再过一个月咱们就可以回国了。”张白石提醒。在大巫虽然被奉为上宾,但毕竟还是没有回到自己国家的好。 “嗯,父王应该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吧?!”歌泽说。 “这是一定的,虽说王子行事于向万无一失,但是事关西邺能否掌握天下,变数还是太大了,难怪大王挂心。” “不会有变数的,漆华我会顺利带回西邺。” 张白石笑道:“我信!她虽是未来女帝,但也得拜伏在您之下才行。”女帝只是王子想拥有天下的一枚棋子,而棋子当然得跟着下棋者的意志走。 歌泽脱他一眼。“没错,将来她只是我的女人,不会是我的女帝。” “能当王子的女人也够好的,她该满足了。不过,说起这大宓王宫里的女人,除了公主,她身边的侍女也是挺特别的。”张白石刻意多瞧了主子几眼,只因主子先前拿的是人家的裙子、躲的是人家的屋子,那丫头轻而易举的就让主子留上心,这教他不得不多了心眼的向主子探问一二。 歌泽自然知道他提的是谁。想起她,他面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舜兰生性天真,思想天马行空,是个难得有趣的女人,我想在西邺或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比她更特别的人。” 张白石怔怔的望着主子,不免忧心的说:“王子,您只有在谈论舜兰姑娘时,笑得最开心,方才说到美丽无匹的漆华公主,您表情也都只是淡淡的。主子,您这样好吗?”他问得很含蓄。 然而歌泽听得很明白。“有什么不好的吗?”他坦然的反问。 “这……牡丹不比绿叶美吗?您怎么眼里绿油油一片,不见红艳的色泽?”王子将真正的美人摆一边,竟观望起不起眼的小叶子,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令他不禁疑惑起王子的审美观来。 “红艳的光泽固然夺目,但有时绿油油一片,也自有光彩,听说对眼力的保健也挺好的。”歌泽撇笑的嘲弄道。 “可是,牡丹才是最美的,若教其他绿叶抢去风采,会误了牡丹的美丽呀。” 他意有所指的提醒。 “牡丹虽美,也需绿叶扶持,牡丹有牡丹的美,绿叶有绿叶的青翠,自是不相关。” 王子这是要维护绿叶到底了?“万一绿叶喧宾夺主——” “绿叶不见得就是宾。”他揖下这话。 张白石一惊,“王子?” 自知吓到他了,歌泽微沉了沉脸。“牡丹就是牡丹,我不会忘了她的重要性,至于绿叶,我从来没想过她会阻碍我什么。” 闻言勉强露出笑容。“是我潜越了,请王子不要怪罪。”感情的事是王子的私事,他在忧急之下干涉太多,难怪惹得王子不悦。 “我了解你的用意,不会怪你的。不过,我与舜兰如何,还是不许你多嘴,对她,我将来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什么样的安排?张白石很想问仔细一点,但主子才刚交代过不许他多问,所以他只好闭上嘴。话说回来,王子若打着想纳她为侧妃的主意,瞧那漆华公主唯我独尊的性格是不可能接受的,王子在得到帝位的同时,还是得付出代价,不可能与中意的绿叶有结果的。 王子应该也想到这点了吧?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骚动。 第十章 “这么吵,发生什么事了吗?”思绪被打断,张白石讶异的走向窗边,推开一扇窗远眺。“咦?王子,骚动好像是由公主寝殿那儿传来的?!”他见不少宫女皆急匆匆地往那方向跑,猜测的说。 歌泽目光一闪,迅速窜出门去。 张白石见状,短暂愕然后,也急忙跟上。 公主寝殿外戒备森严,只见为数不少的宫女急忙慌乱的往里头奔去。 “王子,这会儿您不能进去。”歌泽人到了殿外后却被挡下。 “大胆!竟敢挡住我家王子去路?!”张白石朝着守卫大喝。 守卫一脸为难。这位西邺王子是公主所中意的对象,最近更是时常进出公主寝殿,对于他的到访公主从不拒绝,但今日情况特殊,若轻易放人怕出问题。 “漆华是否身子不适?”歌泽见他难为,便开口相询。 “……是的。”守卫老实承认。公主久久发病一次,这件事在宫中不是秘密,发病时大伙得更加小心看护,就怕出什么乱子。 果然!“那……舜兰是不是也在里头?”他再问。 “公主生病,她当然得在一旁伺候。”守卫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能请她出来吗?”歌泽客气的要求。 “这会儿……恐怕不方便吧!”里头正乱着,她走不开身的。 “嗯,我明白了。这样吧,你进去禀报公主,说我闻讯之后焦急万分,非见她一面才能安心。”他很快的做出因应之策。 “这……”守卫还是很为难。 张白石一喝,“还不去!” 见他表情怒张,那守卫一吓,不敢再啰嗦,马上进殿里请示。 不久,守卫喘嘘嘘的奔了回来。“王子请,公主知道您在外面等着,要您立刻进去。”他抹着汗说。 张白石满意的笑了笑。知道王子的一片担忧之意,公主还能不厌动万分吗?哪还舍得挡驾!他快步随着主子进到公主寝殿内,一堆宫女及御医聚集在外房厅上,主子要他也留在这里,自己独自入内。 一进去,歌泽第一眼就看到了舜兰,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他不禁心一沉,而她也瞧见他了,正对着他微笑。 他朝她颔了颔首,这才走向布慢重重的床榻前。“漆华,身子可好?”他关切的声音传进布幔内。 一只雪白玉手由布幔内伸出,轻轻拉开,露出她虚弱的容颜。 歌泽遂快步上前,拉开所有布帐。“还很不舒服吗?”视线先落在她床旁几上小半汤匙的红色液体上,然后才是她。 漆华捧着胸,皱着眉道:“我想你听说了,我打出生就有心绞痛的毛病,这股剧痛要过一会才能恢复。”她脸色也是雪白的,显见非常不适。 他上前细问:“这病一来,总是让你这么痛苦吗?” “嗯。”她身子软软靠向他,乐于与他亲密接触。 “这疼痛会维持多久?”他贴心的拿过一旁的手巾,拭着她的汗。 “不知道。”她似乎想借机撒娇,抓着他的衣襟,娇媚的脸蛋紧贴上去。 这姿势让他不得不抱住她,这一抱,他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站在不远处的舜兰,竟有些不自在了,顿了一会后,他抿笑地借着为漆华拉妥被子的动作,将她不着痕迹的推开了。 漆华仿佛有些失望他太早将她放开,还想在他怀抱中多温存一会。 “公主,这血该喝下了,否则会腥了。”唯一一个得以留在房内的御医上前催促道。 她这才取过那小半汤匙的血,皱着眉一口喝下。 歌泽紧紧盯着她喝下这汤匙的血,表情阴沉。 漆华喝完后,舜兰立即呈上白巾让她拭嘴,他刻意看了一眼舜兰的手指,没多说什么,脸色就是难看。 “看我喝这恶心的东西,你也觉得不舒服是吗?”发现他的脸色,漆华不安的问,她的心绞痛发作时病容不佳,她通常不见客的,可是因为不想拒绝他的关切,这才让他进来。 然而这会让他瞧见她喝血,想必破坏了她在他心中的美感,这不禁教她感到懊悔让他进殿。 “什么话?!这是你的良药,谁会觉得恶心?我只是心疼你,受不了你病恹恹受罪的模样。” 漆华一呆,随即意会到什么,媚眼如丝的展颜笑了,“看来你对我真的有心,知道我不少事。”没想到这血的功用他会知道,那他应该也清楚血的来源吧?!她有意无意地瞄了眼一旁低首不知在想什么的舜兰。 “当然,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毕竟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怎么会不关心呢?”歌泽没隐藏自己知道此事。舜兰说过,这事除了她们两位当事者、大宓王、王后,还有一两个公主贴身侍女,就只有一个御医胡葛详知内情,看来,一旁这位便是胡御医了。 漆华的笑容更形扩大了。“你怎能确定我一定嫁给你?”她娇嗔道。 “你不嫁吗?”他笑盼着她问。 “我……你真讨厌!”发觉被他戏谑了,她娇羞的瞋他一眼。 “我与你父王相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届时我不是送上一座城池,就是拥有一位美人。你想,我究竟会是如何的结果?”他有意趁机逼她表态。 “我……我心还痛着呢,你这时候问我这个做什么?这么痛的情况下,还说得出好话吗?要问也等我病好再说。”虽是没有正面答复他,但漆华的语气与态度早已说明一切——他不会失去一座城池了。 歌泽满意一笑,取过胡葛再呈上的汤药,亲自一勺一勺的喂着她。 舜兰垂着头,这会儿窗是掩着的,她没法看窗外、听麻雀聒噪,只能盯着地。心,似乎也有些绞痛了…… “来,我瞧瞧!”歌泽抓过舜兰放在身后的手,仔细的检查个够。“可有上药了?” “有,胡御医总是很小心照护我的。”她吶吶的回答。 “嗯。”见到她指腹上的伤口确实有层透明膏状的东西覆着,他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舜兰不自在的缩回手。“每次滴血的量并不多,不碍事的。”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一离开公主寝殿后,立刻就来找早他一步退下的她。 “我不信你的血能治病,这样将你留在身边随时取血的做法,很让人质疑。”他蹙眉道。 “有什么好质疑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公主心绞痛一发作,喝上我的血再搭配胡御医开出来的药,不久就能为公主止痛,你今天不也亲眼瞧见了?!” “话是没错,可是我从没听说过喝人血可以止痛的。”说到底,他就是舍不得她受苦难过。 “我的血不是一般的血,是专治公主病的血,要不是如此,在这宫里又怎会有我养尊处优的份?”大王与王后就是因为她的血能救公主,才对她另眼相待的,就连公主虽然对她也有诸多不满,但也不敢真正苛待她。 “是谁说你的血特别的?”他凝神间。 “胡御医这听说也是他偶然间发现的,反正我存在的目的是要让公主好好生存下去,这辈子我是别想离开她了。”舜兰无奈的摇头,这是她自懂事以来就被教导成很理所当然的事,她早认命了,当人药引子的命。 歌泽抚着下颚思索着,“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别说你也是因为『心疼』我,才这么在乎这事。”她这话冲口而出,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这简直像在揶揄他先前对公主的那些关爱之语,原来自己这么介意…… 她咬咬牙,想着应该再说些什么来粉饰自己这不该有的心思才对。“我——” 他拢了眉峰。“先前的疼是假的,这次的疼是真的。” 他没生气还这么坦白甘舜兰心中不禁泛起柔柔的甜。“这个……虽然我知道你对我都很老实,但没必要老实成这样,这要是让人听见,你麻烦大了。” “你光想到我的麻烦,你不也一样,漆华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副与她“有难同当”的模样。 “你别乱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啊,是没人知道的『朋友”。”他露齿一笑。 舜兰下巴掉下来,半晌后才又重新归位。“你真的很喜欢戏弄人!”她埋怨的瞪着他。 歌泽笑得很无赖。“这送你吧,让你暂且幸福。”他由怀里抽出一张纸。 “什么意思,暂且幸福?”她接过来,见上头绘的是一朵她没见过的花。 “这就是凤冠花,我答应你若是到我西邺去,要天天送上一朵这花的。既然我们还没能回到西邺去,就先画上一朵凤冠花赠与你,让你暂且感受到西邺女人的幸福吧。” 她鼻间都酸了,抚着纸上的花,感动不已。“这是你亲自绘的?” “当然。张白石拿刀还行,拿笔可不成,我只好自己绘了。” “凤冠花好漂亮啊,跟百合有点像。”她鼻音很重的说。 “是有点像,不过百合是白的,凤冠花是紫色的。”他告知两者的分别。 “嗯……”真糟糕,她感动得眼泪流下来了!舜兰赶紧用力甩头,将那一滴不争气的泪珠甩开,怕让他瞧见就丢脸了。 哪有人看见一朵花——还是画在纸上的,就哭了的?! “以后在西邺的每一天,你都会收到它的,这图就先暂代了。” 她揉了鼻子,揉掉又想哭的冲动,冷不防想起一个人,心头又变得沉甸甸的。 “你若不是真心喜爱漆华,将来她会怨你的,这花应该要先送她,幸福是你该给她的。”她落寞的说。 歌泽闻言一僵,表情凝滞住了。 “书上好像说过,凤冠花应该要送给情人的,咱们只是『好朋友』,用不着送这种东西的。”她脑袋垂得极低,不敢看他。 他久久没说话,任气氛就这样僵默着。 直到她瞥扭得再也撑不下去,猛地抬起头,瞬间,她眼睛睁大。这男人竟欺到她眼前,然后……他、他吻住了她! “你——”舜兰一开口,顿时感到腰间一紧,身子最进他怀里,微傲的口立即被侵入。 这下不只是贴吻而己,这家伙竟敢舌吻“好朋友”?! 大宓京城内有一座闻名遐遁的香树水楼,高两层,外表并不壮观,它之所以闻名,是因为它巧妙的矗立在秀色的湖中央,万顷的湖中它一支独秀,远看更是绝尘标纱,宛如仙境。 这座水楼的建造者正是大宓王菊殷,在今日,就在与歌泽约定期满的日子,他将所有人招至此处,既要向歌泽炫耀,也要显威。 “歌泽,你要娶漆华,可以!”他一开口便说。 此话石山漆华大喜。父王真的同意了?! 她立即娇羞的望向歌泽,见他表情淡然,似乎早就知道有此结果,她不禁微蹙了柳眉。 舜兰站在她身后,心弦紧扯,怅然若失。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菊殷随后又说。 “请问是什么条件?”歌泽不疾不徐的笑间。 “婚后你必须留在我大宓。”以为说完这话后他会立即变脸,没想到却见他笑容更大了。 “我早料到您会这么要求,可恕我无法做到,我是西邺太子,将来的西邺王,如何能长居大宓呢?”他面不改色的道。 第十一章 “西邺王?娶了咱们公主之后,你还希罕当什么西邺王!咱们公主的未来在天下,是天下共主,你何必在乎一个小小的西邺?!”马槽不留情面的嗤笑。 歌泽没有发怒,但身旁的张白石己怒容满面。“马大人说这话未免太污辱人,西邺与大巫国势相当,我西邺如果小,你们大宓也大不了哪去!” “你!”马槽大怒,菊殷与王后也同时变脸。 “还请各位息怒,我手下爱国心切,这才出言无状,但他说的没错,就算娶了漆华也不能矮化我西邺的地位,我更不可能放弃继承王位。”歌泽沉眉道。 菊殷提醒他,“我没要你放弃王位,但当初也说好了,漆华同意下嫁,你西辄得归降我大宓。” “归附可以,但那只是名义上而己,西邺的国政还是不能由大宓干涉。” “你说什么?难不成你想反悔不归降?!”菊殷怒问。 “你不是说好只要娶了我便愿意归降,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为我留下?”漆华也忍不住愕然。 就连舜兰都很讶异。怎么,他有悔婚之意吗? “你们是否都搞错了,我自始至终提的都是『归附』没说过『归降』,“附”与“降”之间的意义天差地别,西邺可以认定大宓为大哥,可是降,西邺不是战败国,如何降?且我也没有要悔婚的意思,相反的,我积极想迎娶漆华为妻,然后带着妻子回我西邺,当我的太子妃。”歌泽解释。 “你要带走咱们公主?!”马槽惊跳起来。“你真是异想天开!公主是什么人,怎可能离开大宓跟你走?!”当他是疯子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是不是异想天开,那就要问问漆华本人了,到底愿不愿意夫唱妇随的跟我走?”他沉静的看向漆华,瞧她怎么决定。 她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离开父王、母后,可是她喜欢这个男人,不愿意放弃他。“我……”她为难了。 “漆华,想想你的责任,想想父王、母后对你的期许,别为一个男人做出错误决定。”王后见她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模样,心急且怒。他们是绝不可能让她走的! 她脸色挣扎,终究在母后的震怒目光中冷静下来。 细想自己的将来,漆华也有野心。嫁了歌泽后反而“沦”为后妃,这确实委屈她。“歌泽,你若有心娶我,就不该为难我,你留下,尊我为王,我许未来与你共享江山。”她沉声说。 “你先是我的女人,而后才可能为帝,既是我的女人,当然得随我走,日后你称帝时,我自然以你为尊,你想待在哪,为夫的都跟随。” “你是说我先随你去西邺,之后你再随我回大宓?”漆华问,心似有动摇。 “就算如此,我也不同意!漆华是我大宓的镇国公主,受我保护培育多年,怎可能平白奉送给你西邺?!你歌泽敢带走她,根本是想找死!”菊殷怒抬圆桌,四周人也跟着惊怒起来。 舜兰满脸焦急的望向歌泽,着实为他的安危捏着冷汗,就怕他真的激怒大王,魂断在此香树水楼。 歌泽冷眼院向菊殷,目光中毫无畏惧。“大王,恐怕漆华非跟我走不可。” “大胆!” “胆子不大如何敢只身来到你大宓之地?!”他哼笑。 “你不怕死?!” “怕,所以死前一定要带走漆华。” “你!”菊殷勃然大怒。“来人啊,将歌泽拿下,先砍了他的脑袋再说!” “慢着!大王若敢动王子的脑袋会后悔的!”张白石跳出来大喊。 “后悔什么?”马槽也怒不可遁的冲上前质问。 张白石瞧向主子,询问道:“王子?” 歌泽颔首,“拿出来吧!” 他遂由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马槽间。 “这是大宓所有商人所签署的文书。” “我国商人都签署什么了?”王后也按捺不住的急问。 “签署愿意将大宓境内所需的物资商粮,在未来一年内全数向西邺购买。” “你说什么?!”菊殷大惊。 歌泽冷笑。“大宓地贫,产不出好东西,只能依赖进口食粮,幸亏你们商贸发达,靠着与各国流通货物转卖交易致富,能花得起大钱向国外买进各种物资,但将来一年若所需粮食杂货全数操纵在我手中,请问这一年内将会如何?” 众人变脸。哪还会如何?如果他压制物资粮食不进到大宓,虽然只有一年,也足够饿死大宓一半人口,这一年大宓就算有大笔金钱也无用武之地。 “歌泽,你是如何做到让大宓商人愿意签下这份文书,肯将商榷全数交给你一人?”漆华惊愕过后,不解的问。这些商人全是父王一手养出来的,怎可能轻易背叛父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悠然一笑,瞧了一眼手下。 张白石得意地再往前站一步解释,“王子住在大宓王宫里,是多年来王宫唯一的男客,且公主中意王子之事,随着两人交往日渐亲密,消息早传出宫外,商人们心思活络,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争相讨好来了。”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在婚讯未公布前,就笨得贸然与你们签下这些文书啊?”漆华再质问道。 “他们不是笨,是太过忠于大宓王了,一见到商符,勘验无误后,自然想到这是大宓王的意思,谁还敢不签啊!”凭着王子与公主的关系,一见这商符,商人们急着想打好关系,配合度比他们预想中的还好。 一听见“商符”两字,舜兰栗然一惊。原来这就是他偷商符的目的! 那她送回大殿的那枚——不就是假的?! 他也利用了她? 歌泽状似无意的将视线瞥过她,见她惨白了脸孔,他黑瞳不禁沉了沉。那商符的形状样式在大宓园内并不是秘密,他们早准备好一个几可乱真的膺品,不料那天他潜入开敌暗匣偷取后,却不慎触碰到机关,让暗匣关起,还等不及暗匣再开启,菊殷就回来了,这才演变成人尽皆知的“偷”。事后舜兰发现,为安抚她才将假的交由她归还,只是这事牵扯到她,还是教他感到歉然。 他人就被发现了,因而才有了后头让舜兰代劳送回去大王殿之举。 “商符?大王您的商符不是失而复得,商人们哪可能见到这东西?”王后也急菊殷脸色气到发紫,已明了是怎么回事了。“歌泽,原来偷走商符的人是你,还回来的是假的!”他恼恨不己,恨自己竟没检视清楚归还的商符其假,这才会上当受骗! 歌泽没否认,看着他泰然微笑。 “你!”他气得发抖了。 “让我带走漆华吧,将来我与她夫妻一体,不会不顾及大宓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你如此阴险的干出这等事来,要我如何相信你的保证!”菊殷嗤声道。 这小子一开始就计画好了,先是卑躬屈膝的赖进大宓王宫里,接着盗取商符,一逼他就范。自己如今着了这小子的道,气得他咬牙切齿,好不愤慨! “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若不交出漆华,大宓可能就要闹饥荒了。”歌泽威胁的说。 “你这小人!”菊殷气炸了。 “虽然感到很抱歉,但这也是为了能与漆华夫妻相守,不得已的做法。” 好个夫妻相守!漆华听见心中哪还有怒气,早克制不住地盈盈笑了起来,将谁尊谁卑暂且抛一边,摆明就是愿意跟他走了。 菊殷见状。时不我予,只好含恨先吞下这口鸟气!他与王后相视后阴笑了记。 好吧,要娶便娶,将来后悔的不知是谁! “好,我让漆华跟你走,你近日内就遣人来迎亲吧!”恨声答应。 “多谢成全了。”歌泽这时才露出真正笑意,但目光在瞥及舜兰时,黑眸紧了紧,想对她说些什么,然而时机不对,什么也无法多说。 舜兰感受到他的视线,心中有气,撇过头去不看他。 他涩涩一笑,见她气得不轻,盘算着该如何安抚她才好…… 此时四周忽起一阵巨响,湖水掀起丈高,整座水楼也天摇地动起来。 发生此递变,众人大惊失色,女眷们更是脸白如纸,再下一刻,水楼竟已倾斜塌下,远在湖岸的大批侍卫眼看水楼将毁,压根来不及救驾,瞬间湖水狂涌入内,马槽站在窗边,第一个被水流冲走,再一阵摇动,楼再塌一角。 歌泽下意识的拨开所有人,伸手只想护住站在另一角的舜兰,但是湖水来得太急,他双臂还未触及她,所有人都已全数被水卷起。 他深谙水性,落水后立即浮出水面,一双眼焦急的梭巡着舜兰。 千万别沉下啊,该死,那丫头到底在哪里? “歌泽……” 有人在呼唤他。 他猛地回头,乍然露出笑容。 漆华正浮在一块碎木板上对着他急切叫唤,他快速往前咽泳,漆华见他奋力游向自己,立即欣喜起来。 可就在他即将靠近她时,她惊讶的发现他的目光并非落在自己身上——他的目标不是她,是她身后的人,舜兰! 她惊愕住了。“歌泽!”她怒吼。 正往前奋力泅泳的歌泽一顿,抬首见她怒容满面,这时毁了一半的水楼再也撑不住的倒下了,弹指间造成水流激起个大漩涡,漆华与舜兰同时在他面前被卷进湖底,电光石火一瞬,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要救谁…… 他竟然……救的是她,居然是她?! 在危急之际,他选择救的人不是即将迎娶的公主,而是她! 当自个紧紧贴着他的身子被救回岸上后,舜兰内心悸动不已。那日他吻了她,那吻是那样的蛮横霸道,她以为他只是一时的情不自禁,并不是对她真有情意,可是,今日楼毁落湖之事,他放弃了对他将来得到天下极为重要的公主,这样的结果必定引起公主的愤怒,然而他甘愿如此,他竟甘愿如此! 转身望向主子,果然见到漆华狼狈愤恨的目光,她忍不住缩瑟的轻颤了一下,竟是没有力量再面对公主那恨意浓烈的瞪视。 “贱人!想不到你竟做出这种事?!当初没杀你,你居然恩将仇报!”菊殷一身湿透的指着被侍卫强压在地的女人怒骂。 “恩将仇报?!”那名被擒的妇人撇嘴怒笑着。“你将我废点逐出后宫,这叫恩吗?你这是在羞辱我!” 菊殷脸色变了变。“你别不知好歹,至少我放你一条生路了。” 妇人大笑。“你这叫无情无义!我与你夫妻何只十年,你竟因为生出女帝的人不是我,就废点我另立那女人为后,你的绝情教我怎能不恨?!”妇人控诉道。她原是他的王后,因为侧妃生出被尚玉元师预言会成为女帝的人,她因而被拉下后座,赶出王宫。 “姊姊,我能生下漆华也是天意,你——”王后见到她也颇为无奈。 “住口!要不是你不甘屈于我之下,大王又怎会要我走?!今日是我等待多年,好不容易见你们集聚宫外,花光所有积蓄要人炸毁水楼,我要你们全部命丧湖底,可恶你们命大,居然只死了马槽这个小人,其他该死的都没死!”妇人表情是极度的怨恨与不甘心。 第十二章 水楼炸开的瞬间,她是多么的兴奋,谁知炸药份量不够,炸毁的威力减弱,居然让他们有机会获救,而自己也在逃避不及的情况下被侍卫逮个正着。如今杀人不成,反落入敌手,她自是万般饮恨! “你这心狠手辣的贱人!心肠式歹毒,当年是我一念之仁,现在可是饶不了你了,来人!拉回宫里,打入大牢,择日问斩!”菊殷惠怒不已。 舜兰见那带着恨意被粗暴拉下去的废后,感到无限唏嘘。这可说是大宓王宫内的悲哀,为了一个女帝,牺牲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包括废后所生的几个王子,除了远在西邺的大王子高庚外,这几年全都在斗争下一个个被大王下令诛杀了。 自从公主出世后,这种腥风血雨、罔顾人伦的惨事层出不穷,悲剧不断,她每每见了都觉得可怕又可悲。 到底这天下出了个女帝的预言,是要天下从此太平,还是要招来杀戮的罪孽?! “歌泽,我受惊太过,心绞痛好似又发作了,你亲自抱我回宫吧!”漆华口气炎凉的开口。 歌泽瞳眸骤然转冷,回头看一眼舜兰,见她脸色稍稍恢复,自个心头这才略微安定下来,举步走至漆华面前,抱起她送她回宫。 “王子,您怎会这么做,不救公主反而去救舜兰姑娘?”夜深人静时,张白石忍不住发问白天的事。 “我无从选择。”歌泽简短的回道。 “怎会无从选择?谁比较重要您该是明白的。”他担心此事在公主心里种下阴影,只怕好不容易说定的婚事又要生变。 歌泽沉默以对。 “王子,您到底是怎么了?” 一叹,明白属下的担忧,他无奈的道:“我自己会好好想想的,断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王子,恕我多嘴,您千万别再为了某人误事啊!”张白石语重心长的劝道。 他沉瞳不禁垂下。“不瞒你,有时我连自己也控制不住。” “王子?”听了不禁心惊。 “在我眼里,漆华象征天下,是我汲汲营营、用尽心机想要的天下,可是,在面对危难时,舜兰却是我唯一想救想护的人,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张白石灰白下脸来。 “我想你知道的,可是你放心,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放弃天下,我还做不到为女人放弃江山的事,末来如何拿捏,我会想办法控制的,不会影响咱们既定的计画。”他声调窒闷深沉的承诺。 “可是……王子,您不后悔吗?”跟随王子多年,身为他的心腹,自己何曾见过他为情所困?王子竟出乎意料的对他承认爱上了一个女人,而这丫头在他看来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人,当真让他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错愕过后,他也不禁深虑起对天下极具野心的王子,在真爱上一个女人后,其实性情已变,他怀疑日后王子真能为江山放弃挚爱吗? 歌泽的脸上浮现一抹肃然冷硬。“我从小就向父王发过誓,会将西邺领向天下无敌的境地,这个承诺我会做到,也想一尝站在最高峰的滋味!”他的血液里流的是沸腾的权势,澎碎的野心,这点从来就无庸置疑。 “舜兰姑娘!”张白石瞥见门口闪出一道身影,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歌泽蓦然转身,见她果然站在那。“舜兰……”她听见他说的话了? 她困窘地呆站原地,直到歌泽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她才呼吸紊乱的抬首与他相视。“我是来交还给你一样东西的。” 见他不语,就只是盯着她,一颗泪珠瞬间滑落她脸庞。 “这凤冠花图还给你,你不是我的朋友,你利用了我。” “对,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利用了你。”他双手仍是垂放着,没有接下她递到身前的图。 张白石瞧了两人一眼,识相的先退出去了。 见他不收回图,又这么说道,她心底那股委屈更甚了,嚥下喉间满溢的苦涩,她将图往他身上丢,转身就要走,但身子才动,就被他拉进怀里,她气慎的挣脱不已。 “你都听见了不是吗?我是个野心家,爱上了你又不肯放弃漆华,我是世上最卑鄙的人。” 舜兰浑身一震。他说爱……“你住口,我不要听这些!” 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她索性捣着耳朵,什么都不想再听他说。 歌泽拉下她捣耳的双手。“舜兰,对不起,我既做不了你的情人,连做朋友都没资格。” 泪水决堤,她狠狠瞪着他。“你是很可恶,那你就该可恶到底,为什么要先救我?你伤了公主,也对不起我!” “这只证明我爱的是你!” “不要再说了!” “我没资格对你说爱,我明白的,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重要程度仅次于你的天下?!”她忍不住讥诵起来。 “没错。”他没有狡辩。 舜兰挫败的落泪不止,恼怒起自己无法真正的怨恨他。“我不怪你的,这本来就是你的心志,你一开始就没对我隐瞒过你的意图。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会妨碍你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再利用我做任何事了。” “不会了,我并不想伤害你跟我之间的……情份。”他干涩的允下承诺。 “嗯,还有……谢谢你救了我。”她强忍住内心的失望,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掉头就走。 她明白,今后他俩连朋友也不能再是了,从此,回归陌路,这才是对他们来说最正确的道路。 冷宫里,舜兰震惊的瘫软在地上,周遭那血腥惨死一地的动物尸首,全是她那些深深喜爱的宠物。 “您怎么……” “我早说过,宫里不许出现这些脏东西的。”漆华冷冷的说。舜兰先前把这些脏东西挪过来冷宫这边时,她偶然间恰巧听到两个跟舜兰交好的宫女在议论,本来就想要过来“清理门户”,水楼落水之事后,这丫头更不可原谅,她若不报复,就不是大宓的镇国公主了! 泪水如泉涌,舜兰愤怒得整个人颤栗起来。“那也不必将它们杀了,放它们离开就可以了不是吗?”公主竟然这么狠心,让她几乎心碎! 她很不解,公主从前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如此凶残,这回……这回……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 “我看这些兔子、猫儿觉得恶心,所以非杀不可。”漆华态度更显冰冷。“还有笼子里的那只黄莺,叫声难听死了,我要人绞断它的脖子,省得它吵人。” 舜兰好想吐,歌泽送她的黄莺,脖子正死死的垂在另一侧。 她痛心疾首。“您太狠心了……” “我早就警告你,别再养这些废物,是你不听,真正害死它们的人是你!” 漆华的话让舜兰的胸口狠狠缩痛了一下。公主说的没错,是她害死了它们,这都是她的错!她颤抖的双掌捧起黄莺的尸体,串串的泪洒在已无光泽的羽毛上,每一滴泪水都是她的心痛。 凤冠花图还给了歌泽,她私心留下这只黄莺,黄莺会陪着她,至少让她忘不了他送她黄莺时说过的话。 将来到了西邺,我会以贵客的礼节待你……在西邺的生活,你会是自由自在的,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承诺过要给她自由,她虽不信他能做到,可是她很珍惜这份心意,想保留这份情谊,可是,如今连黄莺都死了,她与他之间,似乎也彻底斩断了……过去的任何美好回忆,也许都不该留下。 “那是什么?”漆华忽然出声。 舜兰循声看去。“是龟宝宝,它还活着!”她喜出望外地立即奔上前捧起小鸟龟。它的爹娘都被杀了,想不到它竟能幸运的逃过一劫。 “来人!这蠢东西也给我宰了。”漆华马上无情的指示。 “不,您不能杀牠!”她急道。 “你说什么?”原本表情就很森冷的漆华更慎怒了。 “它已死了爹娘,求您就放过它吧!”她不断求情。 “住口,我说杀就杀!” “不可以!”从不曾明着违逆过她的舜兰,首次强硬的拒绝她的命令,把小乌龟藏在身后,表明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它。 漆华怒睁大眼,“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身份特别,我就不会罚你,再不交出那蠢东西,我连你一起罚!” “不!”舜兰摇着头,深吸一口气,觑准门口方向,带着小乌龟想逃出去。 “拿下她!”漆华发出命令。 她差一步就能跨出这个门了,两个侍卫将她捉住,推拖到公主面前。 “求您放过它,把它丢出宫外放生吧!”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只省…了,这屋里所有的宝贝只剩下它了,她说什么也要保住小乌龟的命! “不可能!给我拧下乌龟的头!”漆华残忍的下令。 舜兰双腿跪地,恳求不断,“我求您……求您……” 漆华先是冷笑,接着仰头得意大笑。“就算你跪断了腿,我也要杀光你所有喜爱之物!你夺走我要的东西,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夺走公主的东西…… “啊?!”舜兰惊愕得哑然失声。终于明白公主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阴狠,公主这是在惩罚她,因为歌泽选择先救她的罪过! 她早该知晓公主不会隐忍的,可怎么也没料到,公主会拿残杀无辜生命的方式来报复她。 她閤上眼,紧紧护住怀里的小乌龟。“公主想对我做什么都成,但这只龟宝宝绝不能让您杀死!”她决心护龟到底。 “我偏不动你,只要那蠢东西的命!”漆华大喝,“来人,还不抓来乌龟,杀了!” 左右侍卫立即靠过来强抢舜兰怀里的小乌龟,她不敌,小乌龟很快被抢走。 “不——还我,把它还我” 漆华嫌这样还不够折磨似的,要侍卫把乌龟拿过来给她。她盯着舜兰,眼神中闪过一抹快意,高举起那只乌龟就要用力摔下—— “不要!”舜兰惊恐尖叫。 她残忍的笑着,那笑容令人发毛,下一瞬间,“喀”的一声,小乌龟被重摔在地,看到龟壳破裂,她显然还觉得这样不够,又叫侍卫再上去重重踩上几脚、踩成龟泥! 舜兰的呼吸仿佛被夺去了,好几个急喘后才有办法找回气息。 “你——”她脸色大变脸,神情充满无人见过的怒意,一股威怒竟摄得漆华心生害怕。 舜兰与她同年,一向是她尊贵,舜兰卑贱,她从来没发现过舜兰也有如此摄人的一面,她不禁白了脸,面对发怒的舜兰,自己竟撑不起公主的气势了。 “水楼一事,公主受了惊,这才发病的,若要公主此时随您上路去西邺,公主的身子恐怕不堪负荷。”御医胡葛在漆华床边对着歌泽道。 见漆华喝下一碗鲜血,他脸色不由得转沉。“公主,你受到惊吓,回西邺的事我可以等你健康恢复后再说,不过,这回你的病情是否比以往加剧?为何得喝上一整碗的血?”他不动声色的问起。 舜兰流了那么多血,身子可还撑得住?他忍不住忧心。 像是猜中他的心思,漆华暗自扯笑。“我病情确实比以前严重,以后要喝的血恐怕会比以前更多。”她恶毒的道。 她是故意的,故意折磨舜兰,他越在意舜兰,她就越要舜兰受苦! 第十三章 这次她逼舜兰滴血,下回便要直接尝舜兰的肉! 歌泽紧绷着脸庞。他已得到消息,知道漆华杀光了舜兰的宝贝,那丫头大受打击,悲痛得还下不了床,现在漆华还逼她供出这么多的血,这是要她的命吗?!他内心怒不可遏,面上勉力维持着冷静。“人血毕竟太腥,你应该寻求其他的药方,这才是治本的方法。” 漆华斜睨着他。“我记得你说过,喝人血不恶心,只要能舒缓我的疼痛就行了不是吗?”她故意拿他说过的话回敬。 他下颚紧抽,似要按掠不住地发作了。 一旁的张白石见状,不禁心惊胆跳。王子该不会不理智的为了一名侍女与公主翻脸吧?他急忙跳出来缓颊—— “公主,王子说这话时,当然是心疼公主您受折磨,但这会见要您别喝人血,也是为了您好,他是希望您找到根治的法子,一劳永逸的断了病根,别再吃苦受罪了。” 漆华撇笑道:“我自然明白你家王子的心意,只是这血我从小喝到大,戒不了了,也只能让舜兰继续为我滴血治病,胡御医甚至建议,若我病情没改善,要割舜兰的肉下重药了。”歌泽既然都知道舜兰的血可治她心疾这毛病,他这心腹张白石没理由不知情,她挑明了说当然也就无所谓。 “你说什么?!”他彻底变了脸色。 “你火什么?莫非你关心的是舜兰那个侍女而不是我?!”她气势也不输他,刻意强调“侍女”两字。 歌泽呼吸急边,像在忍耐着什么。“你不要太血腥。” “你果然在乎她!” 他沉默不语,但此时不否认,承认的意味就浓厚了。 “那好,你娶她吧,我可以退让。”漆华有恃无恐的说。 张白石惊呼,“这怎么可以?那女人配不上王子!” “可是配得上的,你家王子并不在乎。”她冷声回讽。 “没的事、没的事!”他急道,拚命朝着主子使眼色,要他顾全大局。 歌泽在一阵默然后,终于凛笑起来,那笑容教人脚底窜凉。“我知晓你是记恨那日落水,我抢救的不是你,所以有意迁怒。可我不瞒你说,我确实一心要救她,因为她手里握有我一个把柄,为了这个把柄,我容不得她死!” “把柄?什么把柄?”漆华讶然的问。 “既是把柄,就恕我无法说出。” “就连我也不能知道?” “不能。但等你成为我的妻子后,我会主动告诉你。” 她眯眼审视着他,“你该不会在对我故弄玄虚,好减少我降罪于舜兰?” 他目光清寒,泠冷讥讽道:“你才是我要娶的女人,我以为你是一个对自己极有自信的人,原来不是,居然还会吃起侍女的醋。” 漆华神色恼怒。“谁吃醋了?!那女人也配我吃她的酷!”她高傲的扬起下巴。 歌泽厉芒一闪,“我想也是。” 然而,一道闷火己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未等问斩,废后已在牢里自杀! 毕竟曾是王后的身份,王后跟大宓王陈言,欲将以国丧之礼来发丧。 “公主,听说废后的丧礼连尚玉元师也会来,真不明白他怎会来参加一个废后的丧礼?”一名叫瑞紫的宫女将听来的消息,对正让人梳妆画眉的漆华禀报道。 “尚玉元师?你是说在九华山顶,预言我未来的那人来到咱们大宓了?”她有些话异。 “对,就是他。事实上,他己来到咱们宫里了,方才我为公主端茶水过来时,远远就瞧见了他。他身着金线纬衣,满头白发,一瞧就知道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化外能人。”瑞紫兴奋的描述。 “你说他现在就在宫里?”漆华眼睛亮起。 “您想见见他?”她马上猜到公主的意思。 “当然。就是他预言我以后可以成为女帝,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次他难得出现,我非见他一面不可,顺道还想问问,还要等多久,我才能称帝?”漆华兴奋难当的推开为她上妆的宫女,急切的站起身。 “您现在就要过去见他吗?我瞧他是往大王殿上去,应该是去见大王了。”瑞紫再道。 漆华颔首后,立即带着两名侍女,匆忙往大王殿而去。 她走后不到须臾,舜兰到来。 “公主不在殿内。”瑞紫对她道。 “那……”她脸色极为苍白,手中端着一碗鲜红血液,不知该怎么办。 无奈又心疼的接过她手中的碗。“这碗血恐怕公主没法喝了,等她回来后怕是腥了,我看你得重新再滴一碗来。”可怜的舜兰十根手指上都是刀痕,全是滴血的结果。 瑞紫也是少数知道她滴血是为公主治心疾的人之一,从前看久了早就没什么感觉,可最近看她滴血滴得凶,实在很于心不忍。 舜兰点头,几乎挤不出笑来,脸色也越来越青白了。“那这碗血,麻烦你帮我处理了。谢谢。”她瘦弱的身子转身要回去,准备稍晚些再滴来一碗血。 “舜兰,等等!”瑞紫唤住她,将碗塞回她手中。“我跟你说,公主往大王殿去了,你要不将血送到那里去,请公主马上喝下。”这样就不用再滴一次血了。 “公主到大王殿去了?” “是的,你快过去吧。” “可是大王殿上大王与王后应该也在吧?”公主交代过,说是怕大王与王后担心自己病情加剧,让她滴那么多血的事不许教他们知晓,她若带着整碗血贸然出现,恐怕不太好。 瑞紫明白她的顾虑。公主也曾警告过她和几个亲近侍女,这事不许外傅,可是她就是有心想让大王见到舜兰的可怜处境。大王与王后平常对待舜兰很心慈宽容,若见到她每日失这么多血,憔悴成这模样,一定会救她,不让她再受到公主不人道的摧残。 她故意骗她,“大王与王后此刻不在大王殿,公主前往那里是因为来了贵客,公主是去见他的。”她若不这么说,舜兰一定不敢违逆公主的意思到大殿上去。 “贵客?宫里来了什么贵客吗?” “听说是尚玉元师。” “是他?!”然而舜兰还是很犹豫。“大王他们……” “去吧,大王与王后真的不在殿上的。”瑞紫保证。 好吧,她真的不想再滴一碗血了,而且她也好奇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师风采。舜兰终于放下顾忌,端着碗往大王殿而去。 “元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元师见谅!”菊殷一见尚玉元师入殿,立即起身恭敬相迎,王后也谨慎的垂首等他入座。 “大王客气了,老夫担当不起。”一名梓衣道士含笑入座。 “哪还有什么担当不起的!这各国国主都争着想要见您金面,可惜都是难上加难,今日您愿意造访我大惑,本王哪能不尽心款待。”菊殷崇敬的笑道。 “何须如此费心,我只是来参加丧礼的,并不想造成大王的麻烦。”尚玉元师客气回应。 “说到丧礼,元师应该不识得我的废后,为何专程前来参加丧礼?”他实在不解。 尚玉元帅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不安的王后后,笑了笑。“我其实不是来参加丧礼的,是王后以丧礼之名通知我过来。” “是王后通知您的利之菊殷大为吃惊。“您认识王后?” “是的。” “何时?我怎么不知情?”他这话是问向王后的。 她无奈一笑,解释道:“元师是在我生下女儿时,曾与我见过一面,那时他留下了话,道日后王后也就是废后死时,他会再次出现。” “此事你为何不曾对我提起?”菊殷大为不满被如此隐瞒。 “此事不用怪王后,是我要她别说的。”尚玉元师开口道。 “为何要瞒我?”菊殷脸色益发难看。 “因为我预知你会废后,而这废后与否的决定是要你自己所下,我不想介入,这有违天理。” 原来如此,他怒气稍稍平息了些,“您当时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废后?” “你怎可能让女帝的生母列为侧妃,这是想也知道的事。我笃定的是废后多年后会自杀身亡,而我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是时候考验女帝了。” 菊殷心惊,所以王后才会坚持要以国丧之礼来办理废后的丧事,目的就是让元师确定废后已死。“您方才提到要考验女帝,这是什么意思?”他紧张的问。 “女帝只要能通过这次的考验,离称帝就不远了。” 他闻言大喜。“您是说时机到了?!” “就快了。” “那是什么考验呢?”见大王欢喜过头,忽略了元师所说的考验,王后赶紧再尚玉元师莫测高深的一笑。“已经在考验了,至于如何考验,你们不久后就会知道了。” 王后很是失望,元师不说清楚,她就不能帮女儿,也不知这考验女儿过不过得了…… “这个……敢问元师,不是我不信你心,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这天下当真属于我女儿的吗?”菊殷每日忐忑,等待全心培育的女儿代他站上高峰,将大宓推向巨大帝国之路迈进,就怕这一切希望只是黄梁一梦。 尚玉元师淡淡一笑。“天机如此,当日的预言绝对无误。” 菊殷笑得閤不拢嘴。“当真如此、当真如此啊!”太好了! “可是近日出现一名男子,他可会阻碍我女儿迈向女帝之路?”王后想起了歌泽,不安的再问。 “王后所说的可是西邺王子,歌泽?” “对,就是他。这人阴险无比,我怕江山有变!”菊殷立刻接口。 “放心,若她能通过考验,注定是千古一帝,那男人再有野心,这江山也拿不走,命运谁也无法改变。”尚玉元师说得很肯定。 “这中间不会有误?”菊殷不安心的追问。 “有,除非她死。” “啊啊……”他脸色一变。“不会的,我女儿不会死!不会将江山拱手让人的!” 尚玉元师但笑不语。 菊殷与王后对视一眼,心中略有不好的预感,但稍纵即逝。 “我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该要离开了。”尚玉元师起身要走。 两人不禁愕然。“您来此什么事也没做过,怎么就说目的达到要走了?”菊殷错愕的问。 “谁说我什么事也没做?我刚做完一件大事。”他说得玄虚,说完径自转身,不等旁入相送,从偏殿飘然离去。 菊殷与王后对于他来去匆匆的事还很困惑不解,见他走时不选正殿而由偏殿离开,更是一头雾水。 “王后,这化外高人的行事还真不是我们凡人能懂的。” “嗯……”她也还楞着。 “虽然不知道元帅这次前来的目的,不过,能再次确定女儿的女帝之命无误也是好的。”菊殷欣喜再说。 “这天下归咱们女儿的,谁也抢不走,这真让大王大大的安心了。”自从歌泽出现后,大王就日夜难寝,生怕这男人会坏了事,这会听见尚玉元师的保证后,大王应该可以不用将歌泽放在心上,能够好好入睡了。 “就是啊。”他笑容满面。 “还有,漆华就要跟歌泽走了,那咱们什么时候恢复女儿真正的身份?” 第十四章 菊殷笑容更甚。“元师说时机就快到了,哼,谁能知道,舜兰才是咱们藏了多年的真正女帝,是该让她现身的时候到了。”他自信满满的说。 王后亦是一脸的迫不及待,“咱们用心良苦多年,为了避开各国虎视脱脱的目光,苦思一计,将她与漆华的身份对调,为避免露出破绽,还让漆华以为她自个的心绞症必须依靠舜兰的血才能止痛,其实这只是找个理由,让舜兰能够在宫里得到特殊待遇而己,漆华的病症还是得靠御医的药才能止痛。 “唉,让舜兰平白流了那么多年的血,也委屈她多年,实属不得已,待她恢复身份后,咱们一定要好好补偿她。”王后对亲生女儿受苦又不能相认的事,终究感到不舍与愧对。 这谎是一层瞒过一层,舜兰的血能治女帝一命的事,也始终不敢让外界知道,就怕有心人会挟持舜兰来威胁,反倒弄巧成拙。 “这是一定要的,我每回见她为漆华滴血,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幸亏只要她少许血量,象征性的做做样子就好,要不然我才不会同意这法子。唔,等漆华一跟着歌泽离开,咱们就立刻公开舜兰的身份,正好气死歌泽那小子!”菊殷想到那小子在得知自己处心积虑娶走的人是个假公主时,那受骗上当后的脸色一定大快人心得很。 王后听了蹙眉,“可是万一歌泽知道上当后,发狠杀了漆华该如何是好?”漆华唤了她母后多年,总有些母女情份在。 可菊殷对漆华就没那么多情份在了。“咱们待她够好了,她原本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奶娘所生的孩子,就因为与舜兰同日出生,这才有机会与舜兰对调身份,过着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活,这么多年的富贵她该满足了,之后她的人生如何就看她的造化,凭她的美貌,若能迷惑得了歌泽,也许并不会丧命。” “嗯……”王后也无语了,毕竟她也不可能为了个假女儿去改变什么。 大王殿外,漆华震惊的听见殿内传出的每句话,直至听到最后一个字,她如坠地狱,万劫不复。 她身后的那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听到这个天大的秘密都忍不住软脚了。 而侧殿外,同样也站了一尊人像,舜兰捧着已经腥臭的血碗,整个人僵立着,无法置信。 “你怎么又来了?”舜兰在自己房里看到歌泽,讶异的沉下脸来。 她以为他不会再来找她了,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带来了这个。”歌泽朝她展示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她瞧了那看似药罐的东西一眼。 “帮你擦药用的。”他像以前一样,径自走往内室。 她咬唇走在他身后,“你不能留下,万二让人撞见,公主那我开罪不起——” 而且,她现在的心好乱,得知自己真实的身世,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她没人可商量,也不该找人商量,更不能跟歌泽说如果告诉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他会怎么样? 她犹豫不定,看着他的背,想说,却无法下定决心。他会不会觉得她在骗他,想跟他回西邺想疯了才编出这种谎话……大王和王后也不会同意把真正的女儿嫁给他的……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看看大王要如何做,她再做打算…… “我很担心你,所以别赶我走。”转过身来,歌泽抓过她的手,瞧见她十指上布满刀痕,他的瞳眸也跟着痛缩了下。 舜兰用力抽回手。“你别管,也别看!”将双手藏在身后。 他将她的手再拉回面前。“我会尽快带走漆华,不会再让你受这种罪的。”他心痛的说。 她眼眶一热,哽咽的问:“你喜欢上公主了吗?” “当然没有!”他打开药罐,专心帮她上药,头也没抬。 “可是你依然决心娶她?” 他为她上药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你知道我的决定的。” 她瞧着他不掩野心的双眸。“可是……你并不爱她?” “没错,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他老实的说出心意。什么朋友,那是想阻止自己对舜兰有失控情感的一道防线,早在她落水那当下,消融得无影无踪,让他正视到自己真实的情感。“可是,我不能放弃江山!”他黯然的说。 舜兰嘱畴的说:“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发觉根本没有女帝这件事,这是个骗局,你会如何?” 歌泽朝她一笑,“那最好了,少了那个被预言碍事的女人,我就可以娶你了,而且我有自信,能够独得天下,你是我的王后!” 舜兰泪光闪闪起来,几乎有股冲动,想把那个惊天秘密说出来。“如果没有预言,你会怎么对待漆华公主,会杀了她吗?” 他敛凝了眉心,神情一变,非常狠庚,“坦言说,最近我很想杀她,因为她太折磨你了!” 她胸口一窒。如果她说了,那漆华铁定没命!大王那儿铁定容不下她,歌泽也要她死……她的心一阵冰凉下来。说到底,漆华也只是大王和王后他们诡计下的牺牲品而已。“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设她,她、她是无辜的……” “什么事是无辜的?”歌泽不解。 她镇定住,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或身躯发抖。“没有,我只是比喻的说……” 他注视着她,目光中仍旧带着疑虑。 “歌泽……你一定要获得那至高的地位吗?不成为天下共主不行吗?”她干涩着嗓子问他。 “不行,这天下纷乱已久,我若想真正做出一番事业,解救被各国为了私利、被撕裂压榨的百姓,我就必须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才有足够的力量给他们一个统一富强的家国,这是我从懂事起便立下的志愿,更是我的使命!” 他想称帝,理由是这么的教人敬佩,可是命运——“那……如果让你居于女帝之下也不行吗?” “我不屈于人下!” “倘若女帝承诺你的权力,只占女帝之名,这天下还是由你一手掌握,你还是容不下她吗?” “当然容不下!尽管她只拥有虚名,可只要她登高一呼,众人马首是瞻的还是只有她,她会是我最大的威胁。” 舜兰瑟缩了下,“可她是你的女人,不会背叛你的……”她说的可是自己的心声啊! “漆华是个野心不小于我的人,我娶她,只是做为我号召天下的踏脚石,一旦利用完毕,我定会收拾她。”他毫不留情的说。 “所以不管如何,你一定会杀她?!”她倒抽一口气。“对于阻碍你前途的人,你是一定会创除的对吧?”她幽然问 如果今天漆华的角色换成是她呢?他也会为了天下,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杀就杀吗? 看来,她的真实身份将注定会是他的敌人了,而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歌泽眼神怪异的凝望着她,总觉得她今日说的话很不对劲。“你很担心我会杀了漆华吗?放心吧,我还得利用她,她现在很安全。”他想起她对待那些小动物的温柔心慈,看来她对人也是如此,尽管漆华待她刻薄,她也硬不下心肠来。 舜兰感然与他相望,心隐隐抽痛。“歌泽,倘若有一天,我成为你的眼中钉,你也会这么无情的对待我吗?” 他对这问题嗤之以鼻,“不可能的,你永远不会与我为敌。” “世事多变……” “再怎么变你还是舜兰,那个与世无争、只爱小动物、喜欢突发奇想过生活的舜兰。” 她捣着唇,浑身不住轻颤,多想告诉他——对,我还是舜兰,那个不想与任何人相争的舜兰,所以请你以后在知道真相时,不要讨厌我,不要恨我…… 歌泽来到御花园里,漆华公主早先派个宫女来邀约这个时刻来此一见,他带着张白石过来,却还没见到她人影。 两人也没浪费时间,张白石跟主子报告着国内近况。 “什么?!南寮敢挑衅我们!”大怒。 “是的,南寮王下令杀了咱们边境七百余口的人,还放火烧村。”实在令人义愤填膺。 歌泽神色阴惊。 “王子,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就是因为他们也想夺取漆华公主,故意挑衅咱们,逼你离开大宓国速速回到国内,他们是想阻挠婚事啊!”张白石再道。 南寮王是城府极深之人,国力虽不如西辅料,却一心想坐大,这几年不断并吞其他小国,扩充国土,甚至还曾胆大的也对大宓王求亲,结果当然惨遭拒绝,还被大宓王取笑过不自量力。 这回王子成功夺得美人心,消息早传遍诸国,人人皆扼腕不甘,但也都静观其变,等待王子娶回公主后再谋求应变之策,唯独这南寮,按捺不住就先出手了。 “王子,您想咱们是否该赶回国内先解决这件事?” “不,我得带漆华一起走,免得节外生枝。” “可是公主似乎有意以身体末恢复为由,拖延与我们回国的时间,而咱们越是不归,我怕南寮王会再耍手段对付咱们。”张白石苦恼的说。 “放心,短时间内父王应该可以应付南寮的状况,咱们只要在近期内逼漆华跟我走就行了。”歌泽沉声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现在只希望漆华公主不要刁难,早早随王子走。 “歌泽。”说曹操,曹操到,漆华现身,几个侍女远远的跟着后头,似是不敢过来打扰主子。 “漆华,你身子好多了吗?可以这么下床走动了?”歌泽见着她,随即之“笑意浓浓”地走至她身旁。 漆华显得娇弱的轻倚着他。“身子好多了,因为几天没见到你,又想到近来百花齐开,才约你到这来走走。”她羞羞怯怯的说。 歌泽神色不动,扶着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顿,轻皱了下眉头。“怎么又瘦了?”她确实消瘦,可是他不认为她是因“病”而瘦。 她柔弱一笑,这眼中已无过去的傲气,甚至还柔柔弱弱的要人扶持。歌泽内心暗讶,却装作若无其事,等着她想做什么。 这女人很美,美到能够令所有男人心折,可是她外貌虽美,萦绕着她的气质却是冷酷得教人却步,他接触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多少了解她可不是一般弱女子,心地阴狠得不输男人。 这由她对待舜兰的态度上便可以看出端倪,还有,听说她病中这几天没来由的火气也大得很,为着一点细故就杖责打死了两名侍女。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对照起舜兰的心慈,心中更是对她有说不出的厌恶。 “男人不都喜欢瘦弱的女人?”漆华对他媚眼调笑道。 他细眯了深障。她想色诱他? “歌泽,你可曾见过任何花朵的颜色比我更娇艳的吗?”她面泛娇意,美丽的瞳眸直瞅着他。 俊颜含笑,隐住那股不悦与厌烦。“没有,当真没有,你的美独一无二。”这话虽不假,但他轻淡的笑里,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漆华脸上立刻绽出晕红笑意,碧水双瞳更是娇媚横生。“陪我走一段吧。”她主动挽住他的手臂,低眉朝张白石扫一眼。 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这女人是要他滚蛋,别打扰两人谈情,而他乐意之至,最好王子能一举哄骗成功,他们好赶紧回西邺去!但他还是瞧见主子领首后,才敢真的走人。 第十五章 “你想上哪去呢?”歌泽问她。 “父王半年前才命人重修过这座御花园,多建了一处竹园,你应当没见过,我带你过去瞧瞧。”她娇媚的说。 “嗯。”他耐着性子的随她去,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她脚步不快,也许是刻意放慢脚步,好能与他调情,两人闲散的来到她所说的竹园。这时,她目闪诡诈的瞧向一处,果然看见一个人,那人是她吩咐要过来这里候着的。 那道绿色身影一见到她立即要上前请安,但她厉眸一瞪,对方不敢前进,只好安静无声的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俩意态悠闲、身形亲密的在竹园中赏竹。 “歌泽,我会随你去西邺的,而且是尽快。”她亲手摘下一枝嫩竹,别在他胸襟前。 原本阴森的眸子敛进了些神果。“多谢你的成全。” “现在你人在大宓,可心在西邺,我愿意尽快随你走,是不想见南寮不断威胁逼迫你,若你再不回去,西邺国内恐怕会酿出大事。”她干脆大胆的搂住了他。 歌泽忍住推开她的冲动,露出一抹浅笑。“我西邺国内的事,你倒是知道得不少。”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你的事我当然要弄清楚,因为我认定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将来嫁鸡随鸡,我将跟你一辈子,而且我发誓,对你永不背叛!”她边说朝他靠得越近。 他微惊,这不像这女人会讲的话。“你……” “未来的天下是咱们夫妻俩的,谁也抢不走,我愿意与你共享,也愿意以你为尊,我爱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天!”她紧抱住他后,猛地吻上他。 歌泽惊愕瞪眼,想推开她,她却吻得激烈,吻得不肯松开他,他楞住,半晌不好动弹,直到双眼在不远略微隐僻之处,惊见到一抹绿色身影。 那人漾大的眼珠子落下震惊的泪,他心头跟着狂震,面色丕变,再不迟疑的用力推开身前女人。 漆华脚步踉跄一下,见他头也不回的往那人站立的方向走去,她不用装脸色就变得铁青。“歌泽,我胸口又痛了。”她捧胸在他身后道。 他置若罔闻,径自往前走。 “歌泽,我好疼……”她故意虚弱软身倒地,发出痛苦的哀求声。 他僵直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停顿,射着冷光的眼眸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只是直直往着前方那抹绿色身影而去。 漆华霍然由地上站起,见他头也不回的弃她而去,双目激出愤恨的火花,几乎能灼烧一切。 舜兰捂住嘴巴,心口涌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窜,她奉漆华之命前来至此,却没想过会见到两人亲热的情景,她难受得拳头紧握,指甲已然深陷掌心里。 在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心有多么喜欢这个男人,而就是有多爱,她的痛苦也就有多深,他要天下,所以任漆华吻他,他要天下,所以他会娶漆华;只要一天不真相大白,他将是属于漆华的。 除非歌泽将漆华带回西邺,否则,大王不会公布她的身份,可是到那时就迟了……他届时已是漆华的夫婿,不是她的……她先前还以为自己应该可以承受得住、看得破,但此刻被搅碎的心,却是血淋淋的刺痛着她,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她心碎了,被撕裂了,她情愿瞎了眼,情愿看不见刚才所发生之事,情愿没来到这片竹园,情愿——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这个正走向她的男人! 就在他即将来到她面前之际,一股酸涩到不行的混味涌上咽喉,她害怕他的靠近,怕自己会不管不顾的说出一切,也怕自己会失控的抱住他,要他别回头、别接受漆华,别吻别的女人…… 在崩溃前,舜兰转身跑开,但才跑了数步,失血过多虚弱的身子,竟倏地瘫软倒地。 “这是……”舜兰疑惑的指着桌上的汤药问。 胡葛笑容僵硬。“这是王后交代让你补身子用的,她道你近来身子明显虚弱,该要好好补一补,以后每日都要我送药来,请你按时饮下。” “原来是王后送来的。”王后……这尊贵的女人原来是她的生母,到现在她还是觉得有种不其实感。 以对一个宫女来说,王后对她的优待的确是很多,但若是对女儿而论,根本没有亲情可言,他们瞒了她多年,让她以孤女的身份长大,他们美其名是要保护她不受别人覬觎抢夺,但真正的私心却是为了自己贪婪的野心。他们擅自操弄她和漆华的人生,以为这样,他们就能在不久的将来得到梦寐以求的天下。 可是他们其实已深深伤害了两个人,一个是亲生的女儿,一个是唤他们多年爹娘的漆华。 老实说,这个亲,她并不想认,就算恢复公主的身份又如何?她还不是只是他们争天下的棋子?! 此刻,捧着手中的汤药,她无法在这碗药汁中感受到王后的母爱,尚未喝下就觉得它是苦涩的。 “舜兰姑娘,你如果不想喝可以不喝。”胡葛颤着声,表情像是很想将她手中汤药夺走。 “不,我喝。” “舜兰姑娘——”唇才碰到碗口,他竟在倒抽一口气后朝她大喝。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汤碗差点落地。“胡御医?”他怎么了?竟满头满脸的冷汗,似乎很紧张。 “我说过你可以不喝的!”他看似很气愤的吼道。 “可是这是王后——” 他气急败坏的道:“这其实不是王后要我送来的,是公主!” 舜兰更不懂了,“既是公主的意思,你为何要骗我说是王后?” 胡葛重重抹了脸,摇头重叹,“因为这不是补药,是毒药啊!” “毒……药?”她有些发愕了。 “唉,没想到你当了公主十多年的药引子,她不感念也就罢了,也不知你是怎么得罪了公主,她竟要你的命!” 舜兰整个人软绵绵的跌坐在椅上。漆华要杀她…… 是了,那天她到大王殿去时,刚好看到尚玉元师欲从偏殿离开,她直觉的就跟过去,想多看元师几眼,后来在那里听到大王和王后的对话,因而漆华才没有见到她。 这几天她心绪大乱,完全没去想过漆华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她早该想到以漆华的性子,不会放过她的……天啊,那天跟着漆华过去大王殿的,还有香颦跟采菱两位姊姊,她俩不知何故被漆华杖毙,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眼下,漆华竟想要毒死她!她脸色惨白,双唇轻颤。她不该意外,毕竟漆华唯有杀了她,才能保持地位,唯有她死,她才可以继续以大宓国公主、未来女帝的身份活下去,而且只要自己一死,大王与王后就不可能抛弃她,只好继续利用她,骗取天下人的归附。 原来,漆华自知是大王的白棋子,白棋子不想死,就得奋力杀死另一枚黑棋子了,而她,就是那颗黑棋子! 她突然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利用她、牺牲她,她亲生父母如此,漆华如此,唯一爱上的男子也是如此,牺牲她该享受亲情的权利、牺牲她享受真爱的幸福…… 她全身颤栗着,眼眶也红了起来。她不想陷入众人的斗争中,她不想被利用、被牺牲,更不想当什么女帝,怎么办?她要如何脱离这个可怕的漩涡?! 脑中一道声音突如其来的闪过,是尚玉元师说过的话—— 放心,若她能通过考验,注定是千古一帝命运谁也无法改变……除非她一死……除非她死……除非她死?! “你好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实在不忍心见你枉死。这汤药你别喝了,自己设法逃命去吧!”胡葛无奈的说。对象是舜兰,教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隐约觉得此事暗含蹊跷,只是向来懦弱的他,只敢听命行事,奉行不说不错的态度做事。多年前,明明公主只是一般的心绞痛,大王偏不知打哪找来的一位大夫,宣称得以舜兰的血当药引,事后那人也不知所踪;他虽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多置一词,更别说打听什么了,照办就是。 唉,尽管努力置身事外,可这会儿公主硬要他蹚这淌浑水,告知舜兰真相已是他最大极限,大王那里他连想都没想过要去多嘴个半句。公主可是末来的女帝,用膝盖想也知道大王会维护谁。 舜兰拉回心思,看向他,“可是我走后,你怎么办?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这……”公主的确不是一个会轻易饶恕人的人,若舜兰逃走后,他恐怕也无法在这宫中待下,说不定还会获罪。他只想救人,一时倒没想到自身的安危。“可是公主执意杀你,你不逃定是死路一条。” 她要自己冷静下来,沉吟了会后问道:“这药要喝多久才会致死?” “一个月,只要日日饮上一个月,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香消玉殒,而这过程你只会当自己体力变弱了,并不会有其他异状,我若不说,你也不会起疑自己中了毒。” “也就是说,公主要我带着对王后的感激,天天将这毒药当成补药的喝光,然后赴死?”她悲笑道。 “没错。”对于公主的歹毒,胡葛心寒的摇了摇头。 舜兰不知尚玉元师所谓的考验是什么,但她不想当那千古一帝,也不想认亲,更不想变成亲生父母与心爱男人之间争夺的原因,她只想要天下太平,却不知该如何做……她想起歌泽曾说过,他要一统天下是为了百姓福祇他,比她更适合天下共主这个地位,比她更有能力造福百姓。 除非她死——只要她死,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跟卑鄙、心计,就会消失了吧甘歌泽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她这么深深相信。为了天下、为了不当心爱男人的绊脚石,她就死去吧…… “胡御医,这毒药你还是天天送来吧。” 舜兰步履蹦瞒地由大王殿走出来,她听到一个消息——三日后,将是歌泽与漆华的大喜之日,成亲后,两人立即起程前去西邺。 也就是说,再三日后,她便见不到那男人了。 才三日,她可以见到他的日子只剩三日,好短啊……只要他一离开,她这辈子就见不到他了。 想起方才在大殿上,他向漆华要求,希望公主的所有侍女都能成行,好让公主在西邺生活能不感到寂寞。其实她知道,他是希望漆华带她前去西邺,他要实现让她在西邺过着自由生活的承诺,而他也以为一定没问题,因为漆华需要她的血,不会将她留在大宓的,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悲苦的笑着,摇着头,绝望的走回自己的屋里。一进去,发现胡御医已经等在那了。 一见到她,胡葛悲苦的看着她。那碗毒药就摆在桌上了。 她僵硬的走上前,盯着药碗,伸手就要捧起—— 他却制止了她的动作。“舜兰姑娘,你后悔还来得及,我……我可以带着妻小也一起逃……”他不忍的说。 舜兰吞了口唾液,颤栗的将药碗捧起,闭上眼,一口饮尽。 胡葛只好心情沉痛的收拾空碗。“我走了,明天这时候选会过来……” 她掌心贴着桌子,发觉手在发抖后用力捏握住。 明天还有毒药,还得继续毒杀自己。 第十六章 大王殿里,所有人都离开后,菊殷志得意满的对着王后道—— “再三天,漆华就要随歌泽那小子走了,她一走,本王立刻宣布舜兰才是真正的大宓镇国公主,然后以舜兰之名,发兵讨伐漆华这个冒牌货,歼灭西邺,杀死歌泽。” “那漆华不就……”王后闻言后皱起眉。 “你别妇人之仁了!漆华这丫头枉费本王养她这么多年,见了男人居然一口答应就要跟人家走,女大不中留这也就罢了,你可知道,她竟还派人去暗杀高庚!” 菊殷恨道。 “她要杀大王子?”王后心惊。 “哼,她人还没嫁过去,就想肃清所有敌人,且这回她要出嫁,还欲藉未来女帝之名,要求带走本王一万精兵,八成是想一奉送给歌泽!” 王后惊呼,“她想背叛咱们?” “没错,咱们养了一只会反咬主人的老虎,她全不感念咱们养育的恩情,绝情得教人发指,这样的丫头还跟她客气什么,当诛就诛!” “她怎会突然……”她还是不敢相信漆华会这么做。 “哼!女人心就是如此,定是歌泽对她下了什么迷药,让她对他言听计从,总之,这丫头咱们留不得了。” “嗯。”王后沉下脸。“那舜兰——” “尚玉元师不是说过,时机差不多了,舜兰会是我们最有利的武器,这次本王以舜兰之名征战,不服的人就歼灭,相信不久的将来,天下便会是我菊殷的!”他恣意狂笑。 渐沥大雨里,舜兰站在树下,望着不远处的客殿,雨水打湿她的头发,渗进她的衣服,还流进她的眼眶,让她分不清此时由眼眶里溢出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十七年前,尚玉元师道出了这天下的命运、她的命运,但所有人如今都想扭转这个命,连她自己都是,她不要当女帝,她想争取的,只是一点时间罢了。 她脚步开始往前移动。雨好大,她全身都湿透了,该觉得冷的,她却觉得热血沸腾着。 客殿里头,歌泽讶然的看见舜兰竟浑身湿透的出现,立即由椅上惊跳而起跑向她。“你怎么回事?”他忧心伸伸的问。“怎么淋雨过来呢?” 客殿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全让张白石使唤去忙着打点三天后回国的事宜,偌大冷清的殿中,进迈着她一路带进来的水痕。 她默然的摇着头,大概是衣裳湿冷,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歌泽更心急了,抱着她奔入内室,取过毯子将她包裹住,再跑回外房桌上拿起他刚才喝着的热茶,回头来火速送到她嘴边,让她一口口喝下,暖暖身。 舜兰笑了,笑他的紧张,见他竟用衣袖为她擦拭湿发,她安静不动,任他摆布服侍。 她头发终于不再滴水,可是他的衣袖却湿了大半。 “怎么不撑伞?若想见我,也不会再等一下,晚些我也想去找你的。”他心疼她淋雨,懊恼自己没能早点出门。 “歌泽……你待我真温柔。”她笑容动人的说。 他擦拭她头发的手顿下,细细的瞧向她,忽然觉得她的脸有种奇异的白皙透明感,眉眼嘴角染着一抹轻淡的忧郁之色。 “舜兰,你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哑声问。莫非漆华又为难她了? 她摇头。“没什么事……” 他深深蹄视着她。“有事不要瞒我,我能帮你的。” “嗯嗯。”听到这话,两行热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她的颊。 “舜兰?!”他心惊。 她低垂下脸庞,死盯着自己冰冷轻颤的双手瞧,好似这样才会有勇气说出待会要说的话。 “歌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现在娶公主啊……”她好不容易说出口了。 他一怔。“舜兰?”她从不曾对他有所要求的,这会儿竟说出这种话? “我……不是要你放弃公主,只是希望你晚一个月迎娶她,只要一个月就好,行吗?” “晚一个月?” “对,就一个月,你陪我这一个月,让我想见你就能见得到面,想听你的声音就能听见,一个月后,你就可以带着公主离开,到时候,我就心满意足,不会再为难你了。” 歌泽撑起眉。“漆华到西邺,你不也会随她走?我们还是能见到面,为什么你非要我再多留一个月不可,难道漆华没要带你一块走?”想到这可能性,他的眼神忽地沉下。 她顺着他的话说:“我……我可能不能随公主一起到西邺了……” “为什么?她不需要你的血了吗?”他愕然问。 “不需要了,胡御医说……已经找到代替我的血的药引子,公主以后都不需要再喝我的血了。”她撒谎。 “所以她就要留下你?”他满腔怒火顿时燃起。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留下,他以为自己不会失去她,在西邺的王宫里还是可以见到她,可是,不能了,竟然不能了! “一个月行不行?我只想要你陪我一个月行不行?”舜兰、心急的抓住他的手。 “不行吗?真的不行吗?”她的要求教他这么为难吗? “我……”他想起张白石今早对他说过的事,南寮派人潜入西邺,杀了他们一名研发兵器的大臣,他不能再继续逗留在大宓…… “这一个月过后,咱们今生可能就不再相见了!”她焦急的说。 不再相见?!歌泽蓦然心惊。 见他一时没有说话,她忍不住愤怒质问:“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说过爱我的吗?我就要求这一点点的时间,你为何做不到?” 对她莫名其妙的火气,他一楞,个性柔顺的她不曾这般发火的。“舜兰,你冷静点——” “不要,我不要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每个人都伤害我,我难道不能为自己要求一点事吗?”她低吼不平。 他真的受到惊吓了,抱住她激动的身子,安抚道:“舜兰,是谁伤害了你?我杀了那人!”他会保护她的,没人可以伤她! “我……”她哑然了,火热的眼眶盈满泪水,颤巍巍地拉开他的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正确的事。 她是一时失去理智才会来找他,她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对、对不起,我方才胡言乱语,你有你的苦衷、你的难处,我怎能无理取闹的留你这么久。我真的很不应该,不该自私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为难你,忘记我说的话吧,三日后你尽管成亲去,我会祝福你的,真的我会祝福你……” 她慌乱的抹去眼泪,忙不送地站起身,朝着他硬是挤出一抹笑靥,但恐怖得连自己都没发觉。 在他无措的想重新抱住她之前,她转身奔离了。 歌泽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心灵陷入无比空虚的郁结中。 “什么?你要多留一个月,并且延后与漆华成亲的时间?!”大王殿上,菊殷对于歌泽提出的事惊愕不已。 他身后的张白石也是一脸吃惊。王子应明白不能再滞留在大宓的,为何还对大巫王说出这种话? “王子——”他才开口想要问个分明,主子已示意让他不要多言,他无奈只好暂时闭嘴。 “为什么?”漆华神色亦是大变。 “我不急着带你回国,怕你仓卒到我西邺后会思乡,想让你多留几日,陪伴你的父王与母后,也解他们将来的思女之苦。”他说得冠冕堂皇,合情、体贴,让她无从置喙。 “但我听说西邺才被南寮派人暗杀死一位大臣,全国正动乱着,你父王也焦急的等你回去协助国政,多留一个月真的可以?!”菊殷质问。 歌泽抿笑道:“我西邺大臣多得是,死一个不是大事。但漆华的事不同,我不愿让她带着丝毫不愉快离开大宓。” “又不是不归来,我不会不高兴——”漆华想表明立场。 他却打断她,“先前是我疏忽,一心只想着尽速迎娶你回国,却忽略婚事筹办得太草率,大大的委屈了你。我会要人补救,由西邺运来大笔的聘礼,不会失了你以及大宓王的面子。” 这么一来,没人能再对他延婚的事有话说了。 菊殷与漆华不知他的真实想法,皆惴惴不安起来,看着他离殿,内心各自担心着他是否发现什么端倪,才会要求延婚。 歌泽走出大王殿,弯过回廊,就见舜兰微喘的站在廊下,双眸含着泪光,其中尽是不可置信的激动。 “你真愿意为我多留下一个月?”直到刚刚在殿上听大王说西邺国内有动乱,在这种非常时机,她以为他做不到的,毕竟这一个月里将得冒多大的风险,也许不安份的南寮会做出更激烈的事,也许多变不定的漆华会不愿意走了,问他明知道如此,还是为她这么做了。 她感动的早他一步离殿,反正现在漆华是完全不理会她了,在这等他,她不知要如何对他表示自己心中的感激,他不会懂得,这一个月对她有多么重要和可贵。 一听舜兰这么说,歌泽身后的张白石这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那么做。 他轻叹一声。王子竟还是为了她! “我说过那只是我一时冲动的想法,你不必理我的。”她泪眼婆娑道。 歌泽垂首叹息,轻缓地抬起手放在她唇边,无限依恋的摩掌着。“你唯一一次对我提出的要求,我怎能拒绝?!” 她的泪水更难以止住了,都沾湿了他抚竿的手掌。 “谢谢你……”她泣不成声。 他凝盼着她,内里涌起点点痛心。“傻瓜,你谢什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放不下江山,否则,今日随我回去的人会是你。” 他真的很痛恨自己,放不下心中的欲望,也丢不开对西邺的责任,他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给她这一个月,可他真正想给她的,绝对不只这样,是一辈子! 舜兰心酸的摇着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开始就知道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不用回头,就走你原来要走的路吧。不过这一个月,我希望你属于我,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舜兰,你记住,我一直都属于你,不管我人在哪、身边站着谁,你都会永远跟着我,永远在我心深处——”他的话夏然而止,因为她已然用力抱住了他,全然不顾张白石也在场,或是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 他也不管地方是否不适宜了,双手拥着她激动颤抖的身子,承诺道:“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的,这一个月我也是为我自己留下,而我要你明白,一个月之后,我没打算放开你,但咱们必须有短暂的分离,请你耐心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舜兰闷在他怀里点着头,却不敢抬眸让他瞧见自己眼底的伤痛。 因为,当他离开再回来时是再也不可能接到她的人了. “这是?” “珍珠啊!”舜兰兴匆匆的将一颗约小米大小的粉灰色珠子,递到歌泽面前献宝。 “你养珠成功了?”他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她笑咪咪地道:“不算成功,你瞧,这珠子很小,成色不佳,形状也不圆,甚至有些奇形怪状,我还得再研究,瞧瞧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珠子变大变圆变漂亮。” “你还真有心,难不成以后想做珍珠大王?”歌泽笑盼着她。 舜兰笑容更盛。“说不定喔!” 第十七章 “那好,以后你养的珍珠就供给我,我让西邺的每个女人都拥有一颗你养的珠子。” 她眼睛灿烂如星。“真的吗?那以后我养的珍珠就唤兰珠,你觉得如何?” “好极了,我会记住的。” “呵呵,不过在成为珍珠大王之前,我这颗不成珠的珠子就先送给你吧!”她将珠子放进一个小锦袋里。 “要送给我?” “嗯。”舜兰将小锦袋收进他的衣襟内。“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要收藏好喔!”她笑弯了双眼的说。 歌泽瞧着她的笑脸,原本心情也是愉快的,但瞧着瞧着,他的心不自觉的痛楚了起来。 她的笑容一点都不美,笑意在哪?他仔细找都找不到,可是,她明明在笑、明明笑得那样的开心,不是吗? “当然,这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将它带在身边的。” “嗯……这珍珠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件相同的了。”她也一样,这世上再无另一个舜兰,也再无舜兰送他第二件礼物。 心上没来由的颤了下,歌泽忍不住握紧她的手。“我有你就成了,舜兰有特别的宝贝总是第一个想到我,第一个与我分享,不是吗?不是吗?!”他莫名的急切起来,亟欲得到她的承诺。 “是啊、是啊,当然是啊!” 舜兰又笑了,笑得眼角有泪,笑得他心湖不平静的想去帮她擦,可她却自己很快抹去。 “歌泽,再带我上一次大王殿上的屋顶好吗?.”她忽地要求。 “你想再去一次?” “对。那里那么美,等你回西邺后,没人带,我可飞不上去。”她一脸可惜地垮下嘴角。 他的表情看起来想拒绝。“舜兰——” “你可别说不,咱们说好这个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陪我,不许啰嗦的。” 她手按着腰,瞪眼看他。 歌泽苦笑道:“可不是我要啰嗦,而是这会下着雨,你也要去?” “要,站在高处看大宓王宫的雨景也不错。”她难得的耍起任性来。 他宠笑着,拿她没办法,也根本拒绝不了她。“好吧,咱们冒雨上屋顶吧,不过天雨路滑,万一跌落摔死,我可不负责。”他说笑道。 “这样最好,咱们摔在一块就可以做同命鸳鸯了!”她竟哈哈大笑。 他没辙的跟着笑了,不过,他还是没看见她的笑意。 他留下来陪她,这还不够吗?那他可得要更努力让她“笑”了。 大雨天里,他抱着她,一路飞窜的跃上大王殿屋顶。 “可惜没摔死,咱们做不成丢脸摔死的同命鸳鸯了。”歌泽调笑道,不忘帮她拉紧襄衣,不让雨浸湿到她的里衣,而他自己则是什么也没遮的任雨淋着。 “真可惜,我还以为有机会呢……” 雨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又教养衣给遮去半边脸,他只听得见她的声音,但雨声又将她的声音打得破碎,他以为她在说笑,不知现在的她满脸落寞,声音里尽藏凄然。 “瞧吧,瞧这大宓王宫的雨景可美?”他拥着她问。 “嗯……”舜兰眨着眼髓,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远眺,哽咽的说:“美……与你一起看的美景总是最美的。” “以后,以后我带你看我西邺王宫的美景,你会发觉那里比这更美。”他发誓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看见他的宫殿、他的家国,这一天不会让她等待太久的。 她心头一热,努力抑制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但其实毋需忍的,因为雨水会冲散她的泪水,流再多都没关系,他不会看见的。 “好……”这声好,她应得辛苦,好辛苦,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与他同站一块在西邺赏景了。 “舜兰,你会等我吧?”歌泽眺望着远方问。 她心头一跳。“会……” “我很怕你不等了。”他的声音转变得极为沙哑。 “我等,但你不用急,我会一直在这,你只要想着我一直在这就行了。” “我一直想问你,你怨我吗?” “怨!非常怨!” “舜兰……”他的心瞬间揪紧。 她转过脸庞,对他笑吟吟道:“我不怨你为了天下娶漆华,可是我怨你不该让我爱上你,害得我从此得陷入苦恋。” “苦恋是吗……可是,我不后悔。”歌泽声音硬了顿。 “我也是。虽怨你,但不恨你。”她轻快的说。 “谢谢你的不后悔。” “也谢谢你爱上的是我,不是漆华。”她悠然道。 “当然不会是她,因为七年前让我唯一留下印象的就只有你!”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七年前你就看上我了吧?”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说这话连他自己都想笑了,少年初识,也许就已情窦初开,只是自己后知后觉不晓得吧。 舜兰笑了笑,又喟然道:“歌泽,这一个月让我们过得永生难忘好不好?” 他的脸皱起。“当然好,但我不喜欢你说这话的感觉,好像你要的就只有这个月,我们之间不会只有这点时间,你忘了,我要你等我的,等我取得了天下后,末来我们还有很多日子可以相守。” “嗯……”她轻点着头,几乎不敢再瞧他炯亮的眼睛。“我只是希望,这个月能够让你记清楚我的模样,不要忘记我罢了。” “傻瓜,我怎可能忘记你?这是不可能的。” “真的不可能吗?也许时间会冲淡你对我的记忆。” “看来你不是真的相信我会回来接你?”他表情严肃了起来。 “不,我相信你,你不会食言的。” “不如,你偷偷跟我走,我在西邺找个地方把你金屋藏娇?”他似认真似说笑的提议。 她真的很想张口说愿意,只要跟他在一起,她不在乎名份,不在乎人在哪里,可是,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个阻碍,就连想为他卑微的活着都不能够。这天下,有她舜兰就不能有他歌泽。 喉咙打了死结,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也不能做。 “谁要跟你偷偷摸摸的走!我又不是你的小妾。”她故意娇嗔的说,掩饰蓦地涌上的一股凄然。 “谁要你做小妾的?你根本不是那块料!”他笑着回应。 “那我是什么料?” “小妾该有的娇媚调情、性感撩人,你哪一项有?” “是都没有……那我不就是只能当宫女的料?”她有点不服气。 “也不是,那些风情你没有,但当我的女人也不需要,我有就成了,让我来魅惑你,对你调情就可以了,好比,像这样” 雨落如针,歌泽细吻绵绵,雨中的两人吻得好缠绵。 奢华的殿上,女人色艳桃李,一身华丽的红锦凤服,衬得她美若天仙、冷艳无双。 “美吗?”漆华旋着身,高傲的问向揪心僵立的舜兰。 “是的。”她实话实说。 漆华泠冷的回头瞥了她一眼。“这是两日后我将要穿上身的成亲礼服,这件凤服布匹名贵,绣艺精湛,是专程由西邺送来的,听说歌泽花了万两才做成,你说,它能不美吗?” 舜兰顺服的点头,无言以对。大婚在即,这几日歌泽先前承诺的大批聘礼,陆续由西邺运至大忘了,件件名贵,且数量之多,瞧得所有人钦羡咋舌。 可在不明白漆华找自己来炫耀的目的之前,她不敢轻易表示什么。 “歌泽这么重视与我的大婚,你怎么看?”漆华继续问。 “恭喜公主,能得歌泽王子如此钟爱——” 眉头不耐地一撑,“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那是……”她更惶惶不安了。 “我要听的是,他是我漆华的!这辈子就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你舜兰什么别想得到!”她忽然怒道。 舜兰一僵,“我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她并不晓得当日她也在殿外,听到了秘密,若知道,也许会用更激烈快速的手法对付她。 漆华笑得教人毛骨悚然,“想也没用,你不会有机会的。” 如此美丽的女人,笑容竟是这般愤世嫉俗,阴狠毒辣。 闭上眼,完全不想面对她的狠绝笑容。“我……不懂公主的意思,我该有什么机会吗?” 她带着满腔的怒火怒视着她,倏地直说出口,“我知道歌泽喜欢你!” 舜兰微愕。 漆华露出阴郁神情。“我不懂,你样样不如我,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不过你是妨碍不了我的,我是公主,未来的女帝,而你什么也不是!歌泽明白我的重要性,就算心里有你又如何?这辈子他只会有我——漆华!”眼神变得凌厉宣誓道:“这男人我爱上了,就不会拱手让给别人!” 胸口像是教人重重一击,让她白宫的面孔霎时变得更为苍白。 精明的眸子不住地打量着她。“你也爱上他了对吧?” “我……”她心紧缩着,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你是什么东西叫也敢爱上他!”漆华冷不防甩来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舜兰震愕不已。“公主?!” “我讨厌你,从以前就不喜欢你,要不是你那教人恶心的用处,我才不想隐忍你,可你若想抢走我的东西,那是作梦!歌泽留下的这段时间,日日都去找你,他留下不是为我,是为你!”发觉了那男人延婚的理由,她愤恨不已。 舜兰抚着火辣辣肿胀的脸庞,连退数步,总算知道她找她来的目的了。 这是警告,更是泄惯。 “该死的女人!”漆华怒不可遇。她习惯拥有一切,没人能如此羞辱忽视她,她才是女帝,至高无上的女帝,人人都该对她俯首称臣,眼里只有她一个,为什么那男人却如此污辱她?! “公主……”被她的愤怒模样吓到,她现在完全如疯妇般怒骂,是真的恨不得自己即刻死在她面前。 舜兰心惊,心里只想着,就算要死,她也想再见歌泽一面后再死,她不想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丧命了。 她迅速跪下,“公主息怒,不会了!我在你们成亲离开前都不会再见他了,请您……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漆华闻言顿时警觉起来,怒火熄了一此?“你知道我要杀你?!”莫非她发现那是毒药了? 她装出没听见这句话的语病,不住的讨饶,“公主此刻怒火中烧,自然对我不满,可是我想继续苟活着,不想为了一个男人惹怒公主取我性命。”她还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已晓得她目日喂毒的事,就怕她会心一横,快速要她去见阎罗。 眯起锐利的眸子,漆华审视着她,“你……怕我现在因妒杀了你?” “公主饶命……”她表现得更加畏缩了。 估计她应该仍不知情,不知自己再活也没几日,此刻才会以为自己还有生机。 “你当真不会再见那男人的面?” “不见!” 漆华再度发出阴冷笑声,“去吧,记住自己说的话,别再惹我生气了。” 她放过了她,但这只是暂时的,反正再过几天,她与那男人成亲的当日,这个惹人厌的女人自会死得无声无息,再无威胁,她用不着急于下手杀人,平白提早与父王母后决裂。 舜兰一身是汗,虚软的退出殿外,才发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她不禁苦笑,幸好……这样的日子再没几天,就要解脱了…… 第十八章 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夜里出宫,来到这么热闹的夜市街头,这着实令舜兰兴奋不已。她一生能走、能看的地方实在太少了,几乎都被局限在大宓王宫内,能像现在这般轻松的行走在闹市,她处处好奇,多日来的阴霾心情也稍稍被扫淡了些。 “吃碗面吧!”她提议道。 “好啊!”歌泽含笑点头,在人挤人的夜市中,将她搂在身侧,谨防她被人潮冲散。 “买个糖葫芦吧!” “嗯。”他掏钱了。 “那个蜜钱可以也买给我吗?” “当然。”只除了一样,他还无法马上给她,其余的他什么都愿意给。 “欸?这是忍冬耶!”她发现感兴趣的东西。 “忍冬?” “瞧,是一种花,南寮人的国花,想不到在大宓也能看得到,还被小贩拿来贩卖。”舜兰开心的指着地上一盆盆的忍冬。 忍冬花散发出淡淡香气,花色会由银白色渐渐变成金黄色,又称金银花。 歌泽闻言仔细瞧了下她所说的忍冬,他第一次注意到这种花。“你喜欢?” “喜欢。”她用力颔首。 “要买?” “当然,而且一定要由你买给我!” 听她这么说,他不禁好奇,为什么一定要由他买? 瞧出他的疑惑,舜兰微微一笑。“忍冬的花语是——全心全意把爱奉献给你。你说,该不该由你买?”《百花语》中,凤冠花的下一篇便是介绍忍冬,她前些日子才把这本书找出来看,因此记得很清楚。 歌泽眼眉瞬间飞扬。“小贩,这里的忍冬我全买了,一盆也不许留。” 小贩喜孜孜的猛应声,“请问公子府上是?我马上送过去!” “晚些会有人来取,你只管装车。记着,一盆也不许再卖给别人,这些忍冬我只给一个人。”他的心意也只给一个人…… 一旁的舜兰桃腮微晕,眼中闪亮亮地,好不欢喜幸福。 如果明天永远不要到来,就停在这一刻,那将有多好…… 她笑着,眼角笑出了湿祷。但是人不能贪心,她有这一个月就够了,这一个月就是她的一生……她心甘情愿。 “舜兰,隔壁那边在卖松鼠,你要不要去瞧瞧?”歌泽发现了新玩意,立刻指给她看。 “松鼠叫你确定这是松鼠,我没见过耶!”她惊喜的看过去。 “我确定,这在我西邺满山遍野都瞧得到,大宓也有,不过不可能在王宫见得着。”他解释道。 “它好可爱喔!”舜兰兴奋的冲上前,蹲在地上,爱不释手的逗弄松鼠玩。 “带一只回宫吧,无聊时,它可以帮你解闷。”他弯下身,对她宠溺的说。 她笑弯了眼,原本是要开心点头的,但随即脸色变得些微黯淡的摇了头。“不用了。” 歌泽撩袍与她蹲在一起,猜测的问:“你是教上回漆华般死那些宝贝的事给吓着了吗?别担心,她就要离开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宠物,这只松鼠你若喜欢,咱们就带走吧!” 他以为她是为这事而自责难过,所以不敢再养动物,但他也了解她太喜欢与这些小东西相处,很乐意再送她一只小宠物,至少能够在他不在身旁的时候,代他陪伴她。 “我……不喜欢。”她却这么说道。 歌泽微讶,“不喜欢?”她瞧着小松鼠的目光明明带着欢喜,怎会不喜欢? “是啊,我不喜欢,咱们还是再到别处晃晃吧!”舜兰落寞的避开他的眼神,也不敢再去瞧那只可爱的松鼠一眼,就怕舍不得。 她是无法养它的,跟着她,它将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走吧。”他失望她没要他买下这只松鼠,不过他尊重她的决定。也许上次的事教她太害怕了,她还没能走出那悲痛的情绪吧,等过些日子应该就能恢复了,届时他再要人由西邺送来新的动物给她好了。 他先站起身,可是等了一会,她却是仰着头望他,仍没站起身来。 “怎么了?”他不解的询问。 “歌泽,我蹲久了,腿好酸,你背我好不好?”她皮皮地笑着要求。 他诧异的望向她。这里人山人海的,她竟要求他背她叫不过……有何不可呢? 嘴角缓缓扬起高高的弧度。“好啊!”接着转过身,背过她蹲下。 舜兰也不顾旁人目光,径自攀上他的背,身子软软的瘫在他身上。她其实好累了,体力越来越不济,想必是毒药效力日剧,毕竟再喝两日就结束了…… 虽然答应过漆华不与他见面的,可她才不打算遵守,这男人明日就要成亲了,她只剩下今天一晚而已。 “你好轻。”背起她后,他重重的蹙眉道。 她将脸贴在他背上,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这样,她发寒的身子就能得到些许的慰藉。“最近顾着想你,所以瘦了不少。” 歌泽失笑。“你这丫头原来也会说甜言蜜语啊!”他走出热闹的人群中。她似乎累了,气色好虚,该是带她回去休息的时候了。 “我说的可不是甜言蜜语,是实话!你是我就算天天见面,也会一直一直想着的人。”她澄清的说。 他笑容更加炫目。“我知道了。”在笑容的背后,他的心渐渐酸起。以后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她该怎么办?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笨笨的女人,教他如何放得下!她又该如何独自度过思念他的日子?!舜兰在他背后静静的落泪,泪沾湿他的后背,他微微有感觉。分离在即,这始终在他面前只露笑脸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哭泣了吗? 他背着她离开夜市,往大宓王宫回去。这条回去的路好沉重,让他几乎提不起脚步。 “歌泽。”舜兰声音微弱的低唤。 “唔?”他当她真是累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只是个可怜人。” “你说谁?” “漆华,你……别太狠心待她。” “你何必提她?!”他反厉的说。 “她真的很可怜……”她跟自己一样,被所有人利用,大王、王后、歌泽,连自己这会儿也要利用她帮助歌泽,一个假的女帝,威胁不了她心爱男人的将来,却可以助他取得民心,掌握天下。这样的人还不算可怜吗? “公主虽然性情高傲了点,但她的心已经向着你,以后她只能靠你了,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帮她就帮帮她,别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当她死后,大王与王后应该会为了私利,让漆华永远取代她的地位,不会揭开那个秘密,她只求歌泽若得知她的死讯后,在查无死困的情况下,最后能够善待漆华,与漆华一起完成他想成就的大业,这样她便算牺牲得有价值了。 “别再提她了,咱们说好,这个月只有我与你,没有她!”他将心思放在她过轻的体重上。她到底瘦了多少?他实在心疼不已。 舜兰兴叹。罢了,漆华未来的命运她管不了,自己有的也仅剩宝贵的此刻,歌泽说的对,不该浪费的。 她将脸贴在他背上,轻轻阐上疲累的眼。他的后背给予她的,恰似他的温柔,刚毅、不屈,却温暖安全,以及……无法回头,注定只能永远背向着她…… 泪无声地泊、个而下。 热热的水气渗入他的后背肌肤,似乎也窜进了他的心、他的眼,让他心眼跟着碎了…… “你回来了。”屋里,胡葛看到她后,暗叹了口气后,“这是倒数第二帖药了,你的体力会越来越虚弱,没事的话别老往外跑,自己会更不舒服。” “嗯。”舜兰没多说什么,很快的喝下药,让胡御医好去向漆华复命。 不知是药效,还是她今晚上玩得太累了,忽地,她脚一软,连忙扶住桌沿,要不然怕不就跌到地上去了。 “胡御医让你喝下的是什么?”歌泽的声音忽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吓了一大跳,迅速转过头,“你不是回客殿了?” 两人回王宫后,未免多生事端,她坚持自己走回住处,怎么这会儿还教他看见胡御医给药让她喝的事? “我舍不得与你分开,想瞧你睡着才走。胡御医|i” “那是王后瞧我近来瘦弱体虚,命胡御医每日送药来帮我进补的。”她力持镇定的解释。 “原来是王后吩咐的补药。”可是他瞧那御医的神情感然,不免起了疑心。在面对舜兰时,他却仍不动声色,轻浅一笑,在她屋里随意坐下了。 “你不回去休息吗?”她见他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甜笑的问。 他温柔的凝嚼着她,“我等你睡了之后再走。” 她的心快速跳起,脸上露出浅浅的红晕,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就只剩这会儿了,漆华知道他们有见面要怎样都随便她了。此刻,她只想让歌泽多陪伴自己一会。 舜兰飞快的脱去鞋袜爬上床,他过来为她拨好被子,双眸含笑的坐在床边看着他。 两人静谊的对望着,心是在一块的,但,对未来的感伤却更重。 歌泽下定决心,三年内一定回来接她。可是他没说出口,他不想让善良心慈的她,猜想到三年后自己就会“解决”掉漆华。 一个时辰后,桌上的蜡烛燃尽,房里陷入一片漆黑,再不想走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万般不舍的朝熟睡的她额上吻了吻,接着是她的唇。这唇有些冰凉,他刻意贴了一会,帮她喂暖些才退开。 他终于咬牙直起身,转头要走—— “歌泽。”床上的舜兰声音很低很低的唤住他。 “你还没睡着?”他诘异的立即转回身。 “别走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羞怯的声音却教他的身子一震。“你……” “我想要你吻我一晚……”她羞羞弱弱的声音继续传来,尽管非常小声,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一惊。不是没想过在立她为后前就先拥有她,但未来变数太大,自己又将迎娶别人,在这种情况下占有她,未免太卑鄙、太自私,所以他没这么做,也阻止自己这样想,可是,她现在却说,要他留下来. 这女人、这女人……他胸口涨满激动,喉咙发紧的问:“你不后悔吗?” “不……我希望你这么做,透过你的拥抱,我这一生才是完整的。” 她本想就这样放他走的,可是他方才贴在唇上的吻,是这么的温暖,这么的教她恋恋不舍。 待明日一到,他就是漆华的丈夫,而她会变成一缕幽魂,人鬼殊途,她再也无法拥抱他。他是她的一生,既是如此,这一生她就要个彻底,什么也不想错过,她想得到他的拥抱,哪怕是剎那,就是永恒。 歌泽轻颤的回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庞靠近自己,温柔的摩掌着。 “我爱你,我发誓今生绝不负你!”他硬声说。 “我……我信你。” 他吻上她的唇,那样的温柔热切,那样的难分难舍,而她,也完全不保留的献上自己。 分离在即,浓烈的情感只能在对方身上汲取得到,一阵颤栗窜过她全身,甚至忘了如何呼吸,如何思考……在她灵魂最深处,只想为他颤抖,只想为他飞翔,只为他,一切只愿为他…… 歌泽缓缓拉下她的绸衣,他完全明白,在水绿色抹胸之下,是从未被人亲密接触过的娇躯,而这将属于他,不只今夜,往后不久的将来,每一日、每一夜,他都要真真实实的拥抱她、爱她,完完整整的! 覆上自己,今夜,他彻底将她淹没在难以割舍的情欲里…… 终章 天际湛蓝,晴空万里,那男人大婚的好日子,连老天爷都帮忙。 宫内处处有迎亲的乐曲声传出,虽喜气悦耳,却也缥缈,至少,在舜兰听来总显得那么不真切。 望着屋子里,桌上、床头、窗台、地上,到处都是一盆盆的忍冬,在遍地花海里一片淡香中,她取下围住乌黑发丝的玉环,让长发舒适的披散于背上,手上捏着一张纸签,嘴唇始终浅浅地扬着。 纸签是歌泽清晨离开时留下的,他说来不及送给她凤冠花,忍冬先暂替,日后他会再献上凤冠花,那花一样会塞满她的屋子,教她幸福一生一世。 幸福她现在就很幸福了,真的,只可惜不能再面对面亲口告诉他了。 “舜兰姑娘。”胡葛来了,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你来了。”她黑眼轻轻闭上,再睁眼时,脸上已又带笑。 “该喝药了。”他哭丧着脸说。 “嗯。”她黑亮的瞳眸里干净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前头很热闹吧?”她淡淡的问起。 他同情的看着她,“公主出嫁,当然极为欢乐,你……如果想去瞧瞧热闹,我可以等你一会,稍后再喝没关系的。” 她轻摇了头。她与歌泽说好了,不去见他娶别人的,再说她也不想站在那里,凌迟他,凌迟自己。 金色阳光透过窗摄照在她披散的长发上,益发耀眼,此刻的她,像是完全透明了,无瑕得宛如仙界降生的仙女,胡葛瞧得眼都眩花了。 “汤药给我吧!”舜兰微笑的接过那药碗,仰头喝下了,再将空碗交给他。 她看到胡御医走时默默拭泪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跟他说:“谢谢……你不知道其实你帮了我多大一个忙呢……太好了,这样,他就能得到天下了吧……就能了吧……” 但她太虚弱,声音太小,胡葛根本没听见,早就走远了。 舜兰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到连掉泪的力气都没了。她深吸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床铺上。 床头边全是忍冬,忍冬香气淡雅迷人,她闻了闻,再闻了闻,心里没有一点将死的恐惧,她只想着,自个这辈子最难忘的是什么?他送的黄莺?他绘的凤冠花?抑或是现在这满屋子的忍冬…… 摘下一片忍冬叶,她合进口里,这是他全心全意的爱,她尝到了。 有点苦,有点甘甜,还有点酸…… “歌泽,你要记住,我用生命爱着你,看你成就大业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唯一可以献给你的东西。所以,尽情的去实现你的美梦吧,努力张开你的双臂去拥抱天下,我不再是你的阻碍,这天下一定是你的,一定是你的……” 她热切灼亮的眼缓缓阁上,两汪蓄积在眼中已久的泪水,终于由眼角滑落。 歌泽,我爱你…… 一身喜气红衣锦袍的歌泽,面无表情的正与漆华同步走向大王殿,他俩拜完堂后,依大宓国习俗,前去宗庙祭祖,这会儿回来要对大宓王做临行前的拜别。 蓦地,歌泽的心骤然起了一阵剧痛,痛得他脚步一滞,冷汗滴落。漆华没有察觉,依旧脚步不停的往前行。 “王子!”就在他们要走上殿前台阶时,张白石青白着脸现身了。他一早就被主子派去调查一事,查清楚后,自个大为震惊不说,自知兹事体大,不敢先压下不报,也不管场合时机是否适宜,赶紧凑到主子身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歌泽整个人呆在当场,全身的血液像流光了,僵凝、失温,几乎快不能呼吸。 前方的漆华已高他几个台阶,她似乎是发觉他没有跟上,却只是不疾不徐地转身,朝他回眸望去的那一眼,笑容竟是无比的灿烂歹毒… 【豆豆提醒本书上集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