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蛮王》 楔子 近数十年来,若问谁是江湖上的第一高手,肯定会同时得到两个答案,那就是——关天齐和杜剑心。 他们一个擅使刀,一个惯用剑,武功同样高强,这二、三十年来始终并列第一,难分轩轾。 然而,尽管拥有旗鼓相当的身手,他们却没有因此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反而因为性情与作风互异,看彼此极不顺眼。 只要一想到自己竟与对方并列第一,他们就宛如身上爬满了虫子,浑身不舒坦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让这两大高手更加介怀的,是他们各自倾力调教出来的徒弟,武功竟也难分高下。 这么多年来,两人名气上的纠纠缠缠,煞是恼人,而随着年纪愈大,他们对此就愈难以释怀。 最后,性情互异的两人难得有了个同样的共识——倘若不分个高下,将来怎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 于是,为了争夺「江湖第一」的头衔,两个加起来年岁逾百的男人,相约大战一场,非要分出胜负不可。 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结果——两败俱伤。 在最后一击中,他们的五脏六腑严重损伤,两人同时吐血倒地。 至死都无法分出胜负,让他们更加恼恨不甘! 临终前,他们各自将爱徒——南宫烈和荆御风唤到身旁,要爱徒对天发誓,一定要扳倒对方的徒弟,替师父争一口气,并夺得「江湖第一」的头衔。 于是,纠缠了数十年的恩怨,又将继续延续下去,直到他们的徒儿分出高下的那一天为止。 只不过,身为两大高手倾囊相授的爱徒,南宫烈和荆御风自然也有着旗鼓相当的好身手。 这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有个结果? 第一章 正午时分。 一匹黑色骏马,顶着烈日在林间畅意奔驰,稳稳坐在马背上的是一名高大慓悍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浓密的黑发仅以一条皮绳随意地绑在脑后,浑身散发出狂霸不羁的气息。 骄阳如炙,晒得人体肤发烫,但他丝毫不以为意;狂风呼啸,狠狠刮着面颊,他更是毫不在乎,彷佛愈是置身于充满考验的环境,他就愈是带劲。 这男子名叫南宫烈,是「烈云山庄」的庄主。 今年二十五岁的他,长得高大威猛,有着刀凿般的脸部轮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将他的性格表露无遗。 事实上,他的慓悍威猛可说是完全来自遗传——他的祖父和爹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被皇上任命镇守京城。 在他五岁那年,有一回跟着爹娘出游时,一时兴起,在众人面前打了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 当时关天齐正好从一旁经过,瞧见了这一幕,惊觉这个五岁小娃儿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便收他为徒,将一身功夫全传授给他。 因此,他拥有更甚于祖父与爹的顶尖武艺,但却宛如一头不驯的猛虎,不喜受到拘束,所以对于当武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五年前,年方二十的他,远离京城返回东北老家落脚,并一手创立了「烈云山庄」,以经营马场为业。 短短五年之内,他便成了叱吒东北的马业霸主。 他对马匹的精准眼光令人佩服不已,而在东北一带,他狂霸刚烈的性情与他的识马能力同样驰名。 什么「文质彬彬」、「风度翩翩」都跟他完全扯不上边,而由于他的死对头荆御风有着「阎王」的称号,他也就被人称为「蛮王」。 只不过,他对这个称号很有意见。 「什么『蛮王』?真是难听透顶!」南宫烈忍不住啐了声。 一想到荆御风,他刀裁般的剑眉就不由得皱了起来。 过去他曾见过那男子几次,尽管两人年纪相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情。 倘若自己像一团暴烈的炽火,荆御风那家伙就冷得宛如寒霜,性情邪魅孤僻到了极点。 道不同,不相为谋。要不是碍于一个多月前师父临终前的交代,他根本就不想和那个家伙打交道。 「今日就把一切好好做个了结吧!」他一脸认真地低喝。 个性豪爽直率的他,最不喜欢拖拖拉拉,既然对已经去世的师父有过承诺,索性早点有个了结,而这也是他今日跑这一趟的目的。 「驾——」 南宫烈叱喝了声,继续往山谷深处奔驰而去。 在他想来,那荆御风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好端端的不住在城里,偏要窝在人烟罕至的山谷之中,还替自己所住的地方命名为「绝命谷」,真不知道那家伙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又奔驰了约莫半个时辰,越过几条山涧之后,南宫烈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在刻着「绝命谷」三个大字的石碑旁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却没有试图一路闯进山谷,因为据说荆御风早已在谷口附近布下了精妙的五行阵法,倘若不是深谙此道之人,根本没办法顺利进入。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像个傻子一般,白费时间地在谷口兜圈子? 「来人啊!」 南宫烈开口叱吼,那浑厚宏亮的声音宛如狮吼,回荡在静谧的山谷之中,当场惊起了一群飞鸟。 不一会儿,一名仆人匆匆前来探看情况。 「南宫庄主?」 这名仆人一向负责到城里去采买物品,曾经见过南宫烈几次,对于这个慓悍威猛的男子印象深刻,因而一眼就认了出来。 「将这封信交给你家主子。」南宫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仆人立刻接了过来,一瞥见上头写着苍劲有力的「战帖」二字,仆人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告诉你家主子,我南宫烈邀他轰轰烈烈地战一场!谁若是胜了,谁的师父就是武林第一!」南宫烈说道。 这就是他处理事情的作风——爽爽快快、直截了当,绝不逃避任何的责任与挑战。 「南宫庄主请稍候片刻,小的这就进去传话。」仆人立即带着那封战帖,转身返回谷里。 南宫烈在外头一边等待,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一双炯炯的黑眸流露出不以为然的光芒。 这「绝命谷」幽静是幽静,但是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该抬头挺胸地待在烈日骄阳下,像这样躲藏在林荫深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南宫烈摇了摇头,再度肯定荆御风是个邪里邪气的怪家伙! 过了约莫两刻钟,一丝不耐掠过他的眼底。就在他打算再度开口叱喝的时候,方才那名仆人总算去而复返。 但,却也只有那名仆人而已。 没看见预期中的人,让南宫烈的浓眉一皱。 「荆御风呢?」他开口问道。 「主子命奴仆将这个交给南宫庄主。」仆人说着,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只黑色小瓷瓶。 南宫烈伸手接了过来,不解地挑起浓眉。 「这是什么?那家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试着轻晃了晃手中的小瓷瓶,里头似乎装着什么水。 「呃……这……这个嘛……」 仆人忌惮地瞥了眼南宫烈随身的钢刀,忍不住悄悄退了几步。 「什么这个那个的?快说!」南宫烈叱喝了声。性情直率的他,最受不了旁人做事拖拖拉拉、畏畏缩缩的。 「是!」仆人被他狮吼般的厉喝声给吓得缩起了颈子,结结巴巴地答道:「那……那是……毒……毒药……」 「什么?!毒药?那家伙给我毒药做什么?」南宫烈的虎目一瞪,不悦的目光质问地扫向仆人。 「这……主子还有几句话……要小的转告南宫庄主……」仆人又退了几步,一副随时准备逃之夭夭的模样。 南宫烈的眉头紧皱,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什么话?」 「主子说……说他懒得白费力气杀你,要你直接仰药自尽比较省事一些……」说完后,仆人匆匆逃了回去。 而身后,传来了预期中的怒吼—— 「什么?!那个混帐家伙!」 南宫烈怒喝了声,将手中的毒药狠狠地摔碎。 什么叫做「懒得白费力气杀他」?这话简直就是将他给瞧扁了! 论武功,他们二人应在伯仲之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那家伙竟敢这般贬抑他,真是太可恶了! 满腔的怒火让南宫烈有股冲动想要闯进「绝命谷」里,将荆御风揪出来大战一场,但是他不曾习过五行阵法,知道冲动行事也只是徒劳无功,说不定还会惹来荆御风像看猴戏似地看他在阵法中被困得团团转。 南宫烈愤怒地咬牙,一掌击向刻着「绝命谷」的石碑。他的内力惊人,那巨大的石碑当场被劈得粉碎。 「荆御风!别以为你可以永远躲在谷里!我会想出法子破解你的阵法,届时你还是非得跟我一战不可!」 厉声叱吼过后,南宫烈翻身上马,一边风驰电掣地驰骋,一边在心中发誓,绝对不让荆御风继续逃避,他非要尽快跟那家伙做个了结不可! 万里晴空下,同一座山林中,再度响起一阵马蹄声。 远远地,就见一匹栗色马儿在黄沙地上不断奔驰,卷起阵阵尘烟。 马背上载着一个纤细的人儿,她身穿一袭绦红色衣裳,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有着一张精致绝美的容颜。 奔驰中,她一双纤纤柔荑紧握着缰绳,力道之大,让她的指节都泛白了,然而她却似乎毫无所觉。 在那张宛如出水芙蓉般娇美的容颜上,满是悲痛的神色,而那双翦水明眸中更有泪花打转。 很快地,盈眶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几乎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幸好马儿挺有灵性,一路载着她逃亡。 逃亡…… 莫水悠的神色一黯,她真恨这两个字! 回想起半个多时辰前家中发生的变故,她的眼底就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悲痛。 「爹、娘……」 莫水悠哽咽低语,眼泪也愈流愈多了。 约莫两百余年来,莫家世代皆以铸剑、打铁维生,由于技艺不断地精进,莫家也从小小的铁匠成为著名的大师,而铸剑这一门技艺,到了她祖父莫廷雷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拥有顶尖铸剑技艺的祖父,被世人誉为「铸剑神匠」,凡是由他老人家精心打造的刀剑,无一不削铁如泥。 为了让精湛的技艺能够传承下去,祖父亲自撰写了一本铸剑秘笈,将所有独门诀窍详细记载下来,打算当成莫家的传家之宝。 爹自幼跟在祖父身边干活儿,在祖父严厉的调教下,习得了所有高超的技艺,并在祖父病逝后继承了「铸剑神匠」的称号。 尽管祖父与爹都拥有顶尖的铸剑技艺,却不轻易为人铸剑,他们有着绝对的坚持——唯有确定对方是忠义仁厚之人,并愿意当面发誓绝不将兵刃用于残害生灵上,他们才愿意为对方铸一把好剑。 这样的坚持,就是怕神兵利器一旦落入恶人的手里,会被用来危害苍生,因此他们宁可将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也不愿意助纣为虐。 大多数上门求剑的人都会遭到祖父或爹的回绝,而这些人即使失望,也几乎都能尊重这样的坚持。 无奈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明理。偶尔也有不识相的人,三番两次纠缠不休,以为这样就能够让爹改变主意。 就如近一个月来,有两名来历不明的男子说是受人嘱托而来,要请爹打造一把上等好剑,可却拒绝透露对方是谁。 既然对方连姓名和身分都不肯说,想必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爹自然二话不说地拒绝了。 但,那两个人却不肯死心,近一个月内来了数次,不仅态度一次比一次不耐,提出的报偿也一次比一次高。然而,即使他们最后开出了黄金百两这样令人咋舌的代价,爹依旧不为所动。 原本以为他们总该死了心,想不到,那两人虽然确实断绝了要爹铸剑的念头,却转念想要抢夺铸剑秘笈! 一察觉对方起了歹毒的意图,爹娘立刻要带着她逃离。 他们一家三口和丫鬟碧儿匆忙来到马厩,而她才刚上马,两名恶人就随即追来,还放火焚烧马房,要阻断他们的生路。 混乱中,她还来不及接住碧儿要递给她的包袱,爹就狠狠地挥打她的坐骑一鞭子,马儿吃疼,立刻扬蹄狂奔。 她紧抓着缰绳,匆忙回头张望,以为爹娘很快就会跟上,却见爹把心一横,将那本珍贵的铸剑秘笈扔进大火之中,宁可将它烧成了灰烬,也不要任由它落入恶人的手中! 此举惹恼了那两个恶人,也让他们愤而动手杀了爹娘和碧儿! 当她远远看见那一幕时,既震惊又心痛,而爹娘即使身负重伤,却分别抱住了那两名恶人,死命不放手,为她争取逃亡的时间。 「水悠!快逃!快逃——」 爹最后的大吼声,彷佛仍回荡在她的耳中。 莫水悠心如刀割,眼眶溢出了更多泪水。 即使她很想回去和那两名恶人拚个你死我活,但却深知凭自己的花拳绣腿,回去也只是送死。 她咬着牙,沉浸在愤恨的情绪之中,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完全没注意到前方的路上横着一截低垂下来的树枝,而当她猛地回过神时,已来不及闪躲。 马儿的高度正好让它由树枝底下奔驰过去,但莫水悠的身子却重重撞上了那截又粗又长的树枝! 她痛喊一声,纤细的身子从马背上摔跌下来。 一股剧烈的疼痛自胸口炸开,让她当场呕了口鲜血,但即使痛楚难当,她仍咬紧牙根,挣扎地站了起来。 她不能死! 爹娘用性命来保护她,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查明究竟那两个恶人是受了谁的指使,并要对方受到王法的制裁! 听着迅速接近的马蹄声,莫水悠一阵心惊,她知道那两个恶人已经追来了。 仓皇间,她来不及仔细辨别方向,拔腿就跑,却很快地发现自己竟来到一处悬崖边! 她骇然倒抽一口气,想要回头,却发现唯一的路已被那两名恶人挡住了。 眼看她已无路可逃,他们扬起了恶意的笑容。 「好了,这下子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莫水悠紧咬着下唇,愤恨地瞪着他们。倘若目光能够杀人,这两个家伙的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小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乖乖地把你爹的铸剑秘笈交出来,我们可以放了你。」其中一人开口劝道。 「那本铸剑秘笈早已经烧成灰了,你们刚才不是也亲眼看见了吗?」莫水悠恨恨地说道。 「那本秘笈价值连城,我才不信你爹真舍得将它给烧了!依我看,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一定是事先将秘笈藏在你的身上,再随便烧一本书想要骗过我们!哼,我们岂会这么轻易就受骗上当?现在,只要你乖乖地将铸剑秘笈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条活命。」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莫水悠叱喝道。 她的顽抗不驯让两个男人失去了耐性,眼底杀意浓烈。 「既然你执意找死,那就和你爹娘一块儿到地下相聚吧!等杀了你之后,我们一样可以搜身!」 搜身?! 莫水悠的脸色愀然骤变。 不!死了还得被这两个恶人触碰她的身子,这种屈辱她怎能忍受? 莫水悠又退了几步,纤丽的身影已站在悬崖的边缘,一抹坚决的光芒掠过她的眼底。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是她宁可选择自我了断,也不要落入恶人的手中,任由他们触碰她的身子! 「想要铸剑秘笈?下辈子吧!」 她恨恨地啐了声之后,毅然决然地退了一大步,任由自己的身子宛如折翼的蝶儿,自悬崖顶端坠落。 她闭上双眼,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笼罩住了她。然而,她的心里奇异地没有太多恐惧,只有浓浓的悲哀与愤慨。 爹娘为了不让恶人得到铸剑秘笈、为了不成为残害苍生的帮凶,却付出了自己宝贵的性命,这样的坚持与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悲痛与恨意狠狠啃噬着莫水悠的心,她但愿那些恶人能够得到报应,也但愿悬崖底下是无法接近的险恶之地,让那些恶人永远无法寻获她的尸首! 第二章 半个月后 南宫烈骑着他的黑色爱驹,一路往南宫家马场奔驰而去。他的浓眉紧皱,阳刚的俊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一想到刚才接获的禀告,他的脸色就更沈了几分。 自从经营马场并成为东北霸主以来,这一带的马业也跟着兴盛热络,而附近有些养马人见利眼开,试图从中捞些什么好处。 他并不担心有人意图瓜分他的事业版图,事实上,愈是激烈竞争的环境,就愈是充满了挑战。 他一向欣然接受各种挑战,那种卯足了劲、全力以赴的正面迎战,总能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可惜的是,并非所有人都热衷于光明磊落的良性竞争,甚至还处心积虑地在私底下搞一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前些日子,他马场的一些马儿出了状况,数匹健壮的马儿一夜暴毙,还有多匹马儿严重呕吐腹泻,变得虚弱不堪。 这些不寻常的情况太过可疑,分明是有人搞鬼! 他嘱咐手下们日夜严加巡逻,留意所有可疑之处,终于在今儿个一早逮到了毒害马儿的凶手。 那家伙名叫孙立成,是附近「孙氏马场」的主人。 据说孙立成半个月前,曾私下去见过一位大买主,开出低价,试图抢「南宫马场」的生意,无奈孙家马儿的品质买主根本看不上眼,宁可用高出三成的价格继续和「南宫马场」合作。 或许是因为怀恨不甘,孙立成竟悄悄对马儿下此毒手。 「混帐东西,简直不可原谅!」南宫烈咬牙低咒。 那可恶的家伙不仅行事不光明磊落,还害死了许多无辜的马儿,他非得好好教训对方一顿不可! 南宫烈的双手紧握住缰绳,彷佛正狠狠地掐住孙立成的颈子似的。 就在他一脸沈怒地在通往马场的林间小径上驰骋时,一旁的长草丛忽然窜出一个人影。 由于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撞上了! 南宫烈大惊,猛地使劲拉扯缰绳。马儿立刻发出激烈的嘶鸣声,两只前蹄高高地扬起,其中一脚踢中了那身影,让那人立刻又摔回了长草丛中。 这场面相当惊险危急,倘若换成了旁人,恐怕早被摔下马背,甚至是被马蹄狠狠地践踏,然而南宫烈临危不乱,仍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甚至还很快地安抚住马儿受惊急躁的情绪。 控制住场面之后,南宫烈吁了口气,浓眉却皱了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怎会有人突然窜出来? 他立刻翻身下马,就见一抹纤细的身影倒卧在路旁的长草丛中。 是个姑娘! 「糟了!」他眉头不由得锁得更紧了。 刚才在混乱之中,马儿不慎踢了她一脚,虽然只是从她胸口擦了过去,并非狠狠地踢个正着,但是那力道对一个姑娘家而言,恐怕也是难以承受的猛烈。 南宫烈的脸色凝重,快步来到她身旁。 「姑娘?姑娘?」 一连轻喊了几声,那姑娘却仍俯卧在草丛上,没有半点反应。 他只好动手轻轻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而他立刻看见了一张绝美的容颜。在她那苍白的瓜子脸上,有着细致姣美的五官,一双眸子紧闭,眼睫浓密纤长,而那小巧的唇儿更是粉嫩得宛如春日初绽的花蕾。 那沈鱼落雁的容貌,让南宫烈一时之间看傻了眼,直到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忍不住在心底咒骂着自己。 搞什么?在这救人要紧的时刻,他竟看着姑娘的容貌看到失了神? 「姑娘?姑娘?」 南宫烈又开口喊了几声,她却仍昏迷不醒,而他抬头张望,没察觉周遭有其他人的存在。 怪了,既没有恶人在追她,也没有什么奴仆与她同行,她为什么会只身一人突然窜了出来? 这些疑惑浮上心头,但南宫烈没有太多的犹豫,赶紧动手将她抱上了马背。 「驾——」 他叱喝了声,当机立断地调转方向,驱策马儿往「烈云山庄」奔驰。 关于这姑娘为什么会突然从一旁窜出的问题,可以事后再弄个清楚,而孙立成那个混帐家伙也可以稍后再处置,这会儿救人刻不容缓,他得立即将怀中这个姑娘带回去救治才行! 一进入「烈云山庄」,南宫烈狮吼般的叱喝声就响起—— 「来人啊!快找大夫过来!」 他抱着昏迷不醒的姑娘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一间干净的厢房,并将她放上了柔软的床榻。 过不到两刻钟,一名老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南宫烈立即说道:「大夫,这位姑娘刚才被我的马儿误伤了,快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南宫庄主稍安勿躁,待老夫先仔细瞧瞧。」 老大夫拎着药箱,趋前仔细地诊视床上姑娘的伤势。 一会儿后,老大夫开口道:「这位姑娘的肋骨有些挫伤,但好在并未伤及要害,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按时服药、好好地静养,过些时日就能复原了。」 听了大夫的话之后,南宫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路上,他怀抱着昏迷不醒的人儿,那柔若无骨的纤细身躯,彷佛风稍微强劲一些就能将她吹散了似的,令他担忧极了。 「那她多久会醒来?」南宫烈又问。 「嗯……估计最多两个时辰吧!老夫这就开一些药方,按一日三回给姑娘服用,过几天就会明显好转了。」 老大夫写下药方,交到南宫烈手中。 「多谢大夫。」 「庄主甭客气,这是老夫该做的。」 大夫告退之后,南宫烈迈开步伐走到床畔,望着床上这个宛如美丽谜团的陌生姑娘。 她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昏迷中的她,看起来既苍白又脆弱,那荏弱无助的模样煞是惹人怜惜,而即使是在失去意识的此刻,她那双细致的柳眉仍轻蹙着。 南宫烈不自觉地凝望她美丽的容颜,猜想着她究竟有着什么样沉重的过往,让她连昏迷时也被那些事情困缚纠缠? 无数个猜想掠过南宫烈的脑中,但一切也只能等到床榻上的姑娘醒来,才有法子弄个清楚了。 南宫烈拉回心思,命人拿着大夫的方子去药铺抓药,并唤来了一名手脚俐落的丫鬟。 「月儿,好好地照顾这位姑娘,一等她苏醒过来,就立刻前来禀告我。」他开口吩咐。 「是,月儿明白了。」 南宫烈又多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才转身走出房间。 他在心里暗暗估算着,离她醒来约莫有两个时辰的空档,也该够他去好好处理孙立成那个家伙了! 胸口阵阵的痛楚,将莫水悠从昏迷中扰醒。 她发出一声虚弱的申吟,缓缓地睁开双眸,看见了一间全然陌生的寝房,那让她的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意外」。 「小姐,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嗓音打断了莫水悠的思绪,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丫鬟。 「这里是哪儿?」她开口问道,嗓音仍显得虚弱。 「回小姐的话,这里是『烈云山庄』。」月儿答道。「奴婢名叫月儿,是庄主让月儿来服侍小姐的。」 「『烈云山庄』?」 「是啊,刚才咱们庄主将小姐给救回来,也请大夫来看过了。」月儿说道:「小姐再歇一会儿吧,月儿这就去禀告庄主,顺便看灶房那边药煎得怎么样了,等会儿就端过来给小姐喝。」 月儿离去之后,莫水悠轻抚着疼痛的胸口,眉头虽因那一阵阵痛楚而蹙起,但脸上的神情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这「苦肉计」带有相当的风险,也让她免不了要承受许多痛楚,但她终究是顺利进入了「烈云山庄」。 接下来,只要想法子留下来就行了。 我要你设法混进「烈云山庄」中,成为南宫烈的客人,并且在「烈云山庄」中待上一个月,然后永远离开——救命恩人荆御风的吩咐蓦地浮现脑海。 到底为什么荆御风要她这么做? 她不懂,荆御风也没打算详细说明,只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要她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半个月前,她在恶人的追杀下,毅然决然地自悬崖跳下。 原本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却落入谷底的一方深潭中,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还被一名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给救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绝命谷」谷主——「阎王」荆御风。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过往,不提自己的身分和遭遇,而他似乎也毫不在意,完全不曾开口过问,只表明了一等她的身子复原之后,就必须离开「绝命谷」。 然而,在她的身子还没复原时,那两名欲夺取铸剑秘笈的恶人竟找了过来。 碍于谷口的阵法,他们没法儿进入「绝命谷」搜查她的「尸首」,便在入口处不断地叫嚣。 起初,荆御风根本没打算搭理那两个家伙,想不到他们最后竟放话说要放火烧了「绝命谷」! 那番话惹恼了荆御风,也让一向不喜出谷的他,亲自去解决那两名自寻死路的愚蠢家伙。 据奴仆说,荆御风只杀了其中一人,但那并非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不想白费力气处理他们的尸首,因此便告诉活着的那人——若不想死,就将尸首给带走! 尽管荆御风的本意完全不是为她报仇,但是无论如何,他不但救了她一命,还除去了其中一名杀害爹娘的凶手。 为此,她视荆御风为恩人,而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明白有恩必报的道理,于是她向荆御风表示愿做任何他所吩咐的事情,算是报答。 「喔?你真的愿意听从我的吩咐?」荆御风开口问道。 「是的。」 听了她肯定的回覆后,荆御风沉吟了一会儿,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闪动着无法看透的光芒,而他的唇角更是隐隐扬起一抹透着邪气的笑。 「那好,等到你的伤养好之后,只要你能够帮我办成一件事,咱们之间就算扯平了。」他说道。 而他要她做的,就是设法混进「烈云山庄」,成为南宫烈的客人。 为此,她在伤愈之后,花了一些功夫暗中观察,得知南宫烈几乎每日都会前往南宫家的马场,于是便守在通往马场的必经路上。 经过先前的观察,她知道南宫烈的坐骑是一匹黑色骏马,而她也认得了那抹高大威猛的身影。 刚才她听见一阵马蹄声,远远就认出那抹慓悍的身影确实是他,便看准了时机从一旁窜出来。 她知道此举相当危险,甚至很有可能会受伤,但是在她的计划中,若是真能受伤,那是再好不过。 只要她真的受伤了,便极有可能会被南宫烈带回「烈云山庄」疗伤,而如此一来,想要在「烈云山庄」中疗伤调养一个月,应该就不是难事了。 尽管她不知道荆御风究竟有什么盘算,但是既然他保证绝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而她所必须做的事情也只有在「烈云山庄」待上一个月,那么等时间一到,她就能不欠他恩情地离开,然后她就能…… 她就能怎么样? 莫水悠一愣,一丝茫然蓦地浮上心头。 爹娘已不幸丧命,她家恐怕也不适合再回去了,那么她该何去何从呢? 一想到爹娘的惨死,莫水悠在悲愤之余,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坚定的决心—— 等到她偿还了荆御风的恩情之后,她一定要设法查清楚那两名恶人是受了谁的指使,然后不计代价也要那个可恨的家伙受到王法的制裁! 南宫烈很快地去了趟马场。 据他的手下禀告,孙立成那个家伙原本对于毒马之事矢口否认,还信誓旦旦地要为所受的「诬控」讨回公道。 然而一见着他,或许是被他威猛慓悍的气势给震慑住,在他的怒声叱问下,孙立成场当场腿软,一下子就全都招了。 既然那家伙已亲口承认了罪行,而南宫烈心里又惦挂着家中那名受伤昏迷的姑娘,于是便命手下将孙立成交给官府处置,自己则赶了回来。 他沿途快马加鞭,一路返回了山庄,而他才刚下马,就瞥见月儿端着一碗汤药走在回廊上。 一看见南宫烈,月儿立刻走了过来。 「启禀庄主,那位小姐已经醒了,奴婢正要送药过去。」 南宫烈点了点头,迈开大步朝客房的方向走去,月儿则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跟在后头。 当他一踏进房里,就见床榻上的姑娘已经自行从床上坐了起来,正靠在床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是听见房门口传来了声响,她蓦地转过头来,目光正好与他对上。南宫烈望着她的容颜,眼底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 早就知道她长得极美,而她苏醒之后,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媚,那双翦水明眸更是比他想像中还要美丽。 南宫烈知道自己一直盯着姑娘家猛瞧实在相当失礼,但他发现自己很难将目光从她那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上移开。 「姑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是不是还很难受?」他开口询问,刻意放轻了嗓音,生平第一次,他怕自个儿浑厚宏亮的声音会吓着人。 莫水悠轻轻摇了摇头。 「是疼,但还受得住。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南宫庄主了吧?」 「正是在下。」南宫烈答道。 「听说是庄主将小女子救回来的,多谢庄主救命之恩。」莫水悠轻声答谢,并暗暗端详眼前的男子。 先前暗中观察时,她曾不只一次地远远瞧过他,但此刻近距离一看,才发现他比她以为的还要高大魁梧。 倘若说荆御风是充满邪魅气息的俊美,那么眼前这个男子就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他阳刚俊朗,浑身充满了烈日般炽狂威猛的气势,彷佛天塌下来了他也有法子顶着。 第三章 听见她的道谢,南宫烈的眉头一皱,不禁扬起一抹苦笑。 「姑娘这声『谢』,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倘若不是在下的马儿误伤了姑娘,此刻姑娘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他的语气有着深深的愧疚,那让莫水悠的良心不由得一阵刺痛。 这整桩「意外」是她一手策划的,就算她承受了再大的痛楚,甚至是因此断了手脚,那也是她必须承担的后果,可他浑然不知个中因由,还对她满怀愧疚,其实真正「愧不敢当」的人是她呀! 南宫烈见她低垂着螓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还以为她正担忧着自己的伤势,便赶紧开口安慰。 「姑娘别担心,大夫说你虽然肋骨挫伤了,但是并没有大碍,只要好好地服药、休养,过些时日便可以复原了。」 听完他的话之后,莫水悠确实对自己的伤势感到松了口气,她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伤得更重一些。 她再度抬起头,刻意用一脸困惑不解的神情望着南宫烈。 「我……为什么会被庄主的马儿所伤?庄主知道吗?」 南宫烈怔住,没料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望着她那茫然的眼神,他的心中一惊。 难道……难道她…… 「姑娘莫非忘了吗?」 「我……」莫水悠的嘴儿开了又合,彷佛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忽然抱着头,看起来像是因为失去记忆而大受打击,但其实是刻意藉此遮住自己的脸,以免被南宫烈瞧出她眼底的心虚。 佯装在这场意外之中丧失记忆,这也是她事先想好的计划。 唯有「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才能够避开对于她身世、来历的追问,而且也唯有如此,不论她伤得轻或重,都有藉口可以继续待在「烈云山庄」中。 即便南宫烈派人去调查,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想要在几天之内查出她的身分也难,那么她想要留在「烈云山庄」一个月,应当就不成问题了。 南宫烈见她的情绪激动,怕她会不小心让自己的伤势更重,赶紧上前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制住她的举动。 「姑娘,别慌、别急,暂时想不起来就算了。」 莫水悠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那双灼亮的黑眸中有着浓烈的关怀与担忧,那让她的心蓦地一震。霎那间,一种陌生的情愫隐隐被挑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缠后,莫水悠才不自在地别开眼。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该怎么办才好……」 「别担心,姑娘就先在『烈云山庄』好好养伤,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想起来了。」南宫烈开口安慰。 「可是……那不是给庄主添麻烦吗?」 「说什么麻烦?姑娘是被我的马儿所伤,我本来就该负起一切的责任。」南宫烈说道:「姑娘尽管安心在这里养伤,倘若有什么需要,开口吩咐下人一声就好,千万别客气。」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不难感受到南宫烈是个极富正义感与责任感的男子,而她……却骗了他。 莫水悠轻咬着唇儿,心底忽然涌上一丝后悔。 起初,她只是很单纯地想要完成荆御风的吩咐,好报答他的恩情,没有想到自己却会因此对另一个男人感到愧疚。 此刻,面对着南宫烈如此真诚的关怀与歉意,她的良心突地深感不安。 莫水悠低垂眼眸,避开南宫烈的视线。 「那就……多谢庄主了。」 「别庄主、庄主的喊,姑娘叫我南宫烈就行了。不过……我该怎么称呼姑娘?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芳名?」南宫烈问道。 「这……我……」莫水悠犹豫了会儿。 心底的那份罪恶感,让她不想继续欺骗他,可却也没法儿在这个时候对他吐实,这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她折衷地说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叫……叫悠儿……」 「悠儿?」南宫烈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在姑娘想起一切之前,我就唤你悠儿姑娘吧。」 「嗯。」莫水悠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当她听见他用浑厚的嗓音喊她「悠儿」时,刚才心底那阵骚动又再度隐隐掀起…… 「那么,悠儿姑娘,这段期间你就安心养伤,我也会命人去探探消息,说不定能帮你查出你的身分。」南宫烈说道。 他心想,她的家人一旦发现她失踪了,必定会忧心如焚地四处寻觅,只要他派出手下多加留意,应该不难查出她的身分。 「那就有劳南宫庄主了。」 「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对了,悠儿姑娘,你该喝药了。」南宫烈朝一旁等候多时的月儿示意。 月儿立刻端着汤药上前,来到床畔服侍。 莫水悠喝着那深褐色的药汁,比起半个月前荆御风每日让她喝下的药,这已经算是好入喉的了,但她仍不禁蹙起了眉心。 就在她努力喝着药之时,忽然感觉有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一看,就见南宫烈仍待在房里,并且正望着她。 一阵燥热蓦地窜起,她的俏颊微微发热,让她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但同时心里的那份矛盾纠结也更强烈了。 原本对于荆御风的打算,她毫不在乎,也无意探问,但是此刻她却忍不住猜测起荆御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什么事都不必做,只需要在「烈云山庄」待上一个月,这对荆御风会有什么好处? 莫水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希望荆御风真的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或是不利于南宫烈的事情。 但……一想起荆御风那双无法捉摸的眼眸和那透着一丝邪气的笑容,不安的.种.子就在莫水悠的心底萌了芽。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经过一连五日的休养,莫水悠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尽管因为伤到了肋骨,她的胸口偶尔仍会隐隐作痛,但已不至于虚弱得必须成天躺在床上。 在这期间,南宫烈曾问过大夫她失去记忆之事,大夫对此显然感到惊讶,毕竟她的脑袋并没有什么创伤。 在她努力佯装茫然无措之下,大夫猜测她可能是受了过大的惊吓,才暂时忘了一切,并推测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恢复记忆了。 这日午后,莫水悠在房里待得闷了,想一个人到庭院透透气,便要月儿退下去休息。 过去她爹虽有「铸剑神匠」之名,却崇尚勤劳简朴的生活,因此家中并没有奴仆成群,只有一个名叫碧儿的丫鬟帮着做些劳务琐事,其他大多的事情全靠自己来打理。 这会儿身边忽然多了个人跟前跟后,让她怪不习惯的,再者,月儿这些天来尽心地服侍照料她,她都不禁替那丫鬟觉得辛苦。 月儿原先说什么也不肯,她只好宣称想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看能不能试着找回失去的记忆,月儿这才勉强退下。 此刻,莫水悠独自一个人走出寝房,来到了美丽的庭院中,漫无目的地晃着,任由思绪随意游走。 过了一会儿,当她猛地惊觉自己的目光下意识在四处搜寻一抹高大伟岸的身影时,心绪不禁陷入一阵纷乱。 这五日以来,她见到南宫烈的次数不算太多,对此,她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毕竟身为「烈云山庄」庄主的他,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 每当南宫烈抽空过来探望她的伤势时,总会用充满关心的眸光望着她,而那双眼眸彷佛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总让她在一个人独处时,心思不由自主地飞到他的身上…… 说也奇怪,她在「绝命谷」的那半个月中,每日喝着难以下咽却具有惊人疗效的汤药,心里想的都是爹娘的惨死,整个人沉浸在仇恨之中。 可是待在「烈云山庄」的这几日,除了仍不时因想起爹娘不幸的境遇而黯然悲痛之外,她的心思有更多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飘到南宫烈身上。 「这究竟是为什么……」莫水悠轻声低语。 真要论起外貌,南宫烈虽生得眉目清朗、阳刚端正,但绝对比不上俊美无俦的荆御风,然而,在「绝命谷」的那半个月,荆御风不曾在她的心中掀起半点波澜,但南宫烈却很不一样。 他那双直接而热烈的眼眸宛如炎夏的炽阳,只一眼的瞬间,就让她的心彷佛熨上了一股温热,并在心底掀起阵阵异样的骚动…… 原本该站在救命恩人那边的她,竟不由得担心起荆御风心中的盘算,猜想着那个难以捉摸的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甚至几度陷入挣扎,犹豫着该不该给南宫烈一些暗示,要他稍微提防荆御风可能采取的作为? 但……倘若她真那么做,岂不是成了个忘恩之人吗? 不管怎么说,荆御风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除去了当初杀害她爹娘的其中一名恶人,这份天大的恩情,她怎么也无法抛开,而这便让她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既怕对南宫烈造成什么伤害,却又不能背叛荆御风。 除此之外,她心中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 尽管与南宫烈相识不深,但她可以感觉得出他是个极具正义感的男子,而这样的他,倘若知道先前的那场「意外」以及她负伤之后的「失忆」全都是出于她的计划,肯定会震怒不已。 一想到这一点,就算莫水悠心中有再多想要吐实的冲动,也说不出口。 光是想到他那双黑眸中的关心与担忧,全变成了愤怒与不谅解,她的心就一阵紧缩,泛起了阵阵刺痛。 她对南宫烈的在意程度,就连她自己都暗暗惊讶不已,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那男人竟已能影响她的心绪…… 莫水悠低垂着螓首,沉浸在纷乱而矛盾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甚至连逐渐接近的喧闹声也没听见,直到猛地瞥见一抹小小的身影朝自己冲过来时,已来不及闪躲了。 一名约莫七、八岁大的男孩手里抓着一只纸鸢,像是怕被人抢夺去似的,一边往前跑,一边还回头注意着追在后头的另一名男孩,完全没注意到莫水悠正站在前方,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朝她撞了上去! 「啊——」 莫水悠惊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那男孩的高度正好撞在她肋骨的伤处上,让她痛得冷汗直流。 由于冲撞的力道不小,那男孩也狠狠跌了一跤,整个人跌躺在地上。 随后追来的孩子看见这一幕,惊愕地倒抽口气,而两个孩子眼看莫水悠一脸痛楚不堪的模样,都被吓傻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你们在搞什么?!」 一声凌厉的叱喝蓦地响起,让原本就已慌了手脚的两个孩子,吓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南宫烈宛如一阵旋风般赶了过来,他大步越过那两个闯祸的孩子,迅速来到莫水悠的身旁。 「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刚才他一返回「烈云山庄」,就听见她的惊呼声,他立即赶了过来,想不到竟看见她一脸难受地跌坐在地。 看着她因痛楚而蹙起的眉头,他的心蓦地揪紧,彷佛自己的胸口也被狠狠撞疼了似的。 莫水悠抬起头,看见南宫烈眼底的担忧与关怀,那让她的心底一暖,身上的痛楚彷佛也瞬间减轻不少。 她忍着疼,努力扬起一抹笑,瞥见一旁的孩子像是吓坏了,赶紧说道:「我没什么,是我自己太疏忽了,别怪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更小心一点的。」 从那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并且手里还抓了只纸鸢的情况来看,南宫烈不难猜出大致的经过。 他转过头,对那两个男孩皱眉斥道:「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向悠儿姑娘道歉?」 这两个孩子分别是灶房里两位大婶的孙儿,本性并不坏,只是调皮、淘气了点,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是恶意要伤害人,因此并没打算要严惩他们。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得让他们明白事情的轻重与规矩。 「身为男孩儿,更该懂得犯了错就要立即弥补与道歉,而不是杵在一旁慌张地哭泣,知道吗?」他板着脸训斥。 「知道了……悠儿姊姊对不起……」两个男孩立刻嗫嚅地道歉。 那害怕受罚的神情让莫水悠一阵不忍,赶紧说道:「好了,没事了,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了。」 男孩们拾起纸鸢,正想要跑开,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叫住了。 「等等!」南宫烈低喝。 两个孩子僵立在原地,有些不安地望着南宫烈。 他们知道这位悠儿姊姊是庄主的客人,这会儿娇客被撞伤了,庄主肯定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吧? 「小六子,过来。」南宫烈点名刚才撞上莫水悠的那个男孩,语气已比刚才缓和许多。 小六子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南宫烈伸出手,一把将那瘦小的身子抓到面前,左翻右转地仔细审视,最后目光落在那件膝盖处磨破了的裤子上。 「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快去找你娘帮你搽药,小心别再碰到伤口了,知道吗?」他开口叮嘱。 「知道了!」小六子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一旁的莫水悠望着这一幕,红唇微微扬起,心里泛起一丝欣赏与感动。 原来,他不仅严格地教导孩子们规矩,也很关心他们的情况,并且细心地注意到那孩子受伤了呢! 「好了,去吧,别再闯祸了。」南宫烈说道。 两个男孩离开之后,南宫烈再度关心地望向莫水悠,就见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悠儿姑娘,你还好吗?能不能站起来?」他一边担忧地询问,一边朝她伸出了手。 望着摊在眼前的厚实大掌,莫水悠的心儿一阵怦跳。她轻轻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柔荑交到南宫烈的手中。 当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时,莫水悠的心底窜过一阵强烈的悸动,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在他的搀扶下,莫水悠试着站起来,然而她都还没站稳,就不小心牵动了肋骨处的疼痛。 她疼得脚步一阵踉跄,娇躯软软地倒进南宫烈的怀里。 天啊,这简直就是她自个儿投怀送抱! 第四章 莫水悠窘得俏颊生嫣,而南宫烈的另一手迅速环住了她的纤腰。 尽管他的本意是出于保护她,怕她不小心又摔疼了,但是像这样将她搂在怀里,她发间淡淡的芬芳萦绕在鼻息,挑惹着他的感官,而她温软娇小的身躯是如此适合待在他的怀抱中,让他差点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 「月儿呢?」他开口问道,试着转移注意力。 一提起月儿,莫水悠立刻说道:「是我想要一个人在庭院走走,看能不能试着回想起些什么,所以才要她退下去休息的!」 见她说得这么急促,南宫烈不禁摇头轻叹。「你呀,怎么好像总是忙着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 刚才她都疼得几乎快站不起来了,却急着替那两个闯祸的孩子说话,这会儿似乎怕他责怪月儿,又忙着替那丫鬟说话。 明明自己是这么一个纤弱的姑娘,却一心想要护着别人,那份温柔善良的心意实在相当可贵。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莫水悠有些尴尬地说。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等会儿可得让月儿好好地照顾你。」 南宫烈命人去唤月儿之后,动手将莫水悠打横抱起。 莫水悠低呼一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刚才双颊只是染上红晕,这会儿可是红得宛如煮熟的虾子了。 「我……这……」 「你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是要一路走回寝房了。非常时刻……失礼了。」南宫烈解释道。 莫水悠红着脸,没再说些什么,脑中却不禁想像着当初她被他的马儿踢伤昏迷之后,他将她带回「烈云山庄」的情景。 那时,她应该也是像现在这样,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吧? 「我先带你回房里歇一会儿吧!」 「嗯。」 莫水悠轻应了声,任由他抱着自己,一路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她脸红心跳地倚靠在他怀中,他那宽阔厚实的胸膛和强壮有力的双臂,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希望这条回廊变得更长一些,让她可以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多待一会儿…… 南宫烈将莫水悠抱进了房里,让她坐在床沿。 他观察着她的气色,尽管她看起来已经好多了,但是他却仍不放心,毕竟她刚才可是疼得直冒冷汗哪! 「悠儿姑娘,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命人请大夫过来。」 「不,不用了,我没那么严重,不碍事的。」莫水悠连忙说道。 刚才小六子撞到她的时候,确实疼得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可是这会儿痛楚逐渐褪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实在不需要再请大夫特地过来一趟。 「不管怎么样,你都还有伤在身,还是让大夫瞧瞧吧。」南宫烈说道。 「不,真的不用了。」 见他已转身打算走出寝房,莫水悠想也不想地伸手拉扯他的衣袖,试着制止他的举动。 她的力气并不大,根本没能拉住高大魁梧的南宫烈,纤细的身子反而还被他往门口走的力道给拉扯过去。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眼看就要往床下栽去! 「小心!」 南宫烈惊觉了这个意外,赶紧回过身接住她的身子。 眼看已止不住她下跌之势,他只好搂着她一个翻转,以自己的身躯当成肉垫,保护她免于受到痛楚。 咚的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那让莫水悠又自责、又担忧,一颗心狠狠地揪紧。 「你受伤了吗?伤到哪儿了?」她焦急地问。 「别担心,我没事。」南宫烈轻声安抚。 他虽然撞到了后脑,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练武之人,皮粗肉厚,一点儿也不碍事。 莫水悠却不这么想,她认为他只是怕她太过担心,所以才嘴硬的这么说。 「发出了这么大的声响,怎么会没事呢?」 她想要撑起身子探看他的情况,却因为太过心急而出力不当,压迫到了肋骨的伤处。 一阵疼痛蓦地袭来,让她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低呼一声地再度跌向他,而微启的红唇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覆上了他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们俩都怔住了。 两人的目光相对,脑中同样陷入一片混乱,此刻他们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彼此唇上的温热。 沉默相对间,一种微妙的情愫迅速蔓延开来,挑动了他们心中的情弦。他的眸光逐渐炽热,而她的眸子也渐渐染上了醉人的氤氲。 南宫烈知道自己实在不该随便踰矩,但是他的大手却自有意识似地环上了她的腰肢,情不自禁地轻吮着她柔嫩的唇瓣。 一察觉他的举动,莫水悠的心如擂鼓,又羞又慌,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任由他继续下去。 就在南宫烈火热的舌轻轻分开她的唇瓣,打算更进一步地撷取她口中的甜蜜时,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月儿胀红了脸,掩着嘴儿,懊恼着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刚才她一听见庄主找她,怕庄主会责备她没有随侍在悠儿姑娘的身边,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想不到才一进房,就看见这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月儿连忙转身背对着他们,没敢再多看一眼。 「奴……奴婢什么都没瞧见!」匆匆嚷完之后,月儿立刻退了出去,离去前还十分贴心地帮他们关上房门。 只不过,「破坏好事」的人虽然已经离开了,但是刚才那旖旎醉人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两人四目相望,对于他们仍亲昵地躺在地上的姿态都尴尬极了。 莫水悠羞得满脸通红,急着想要退开,却偏偏浑身乏力,只能脸红心跳地继续趴在他壮硕伟岸的身躯上。 南宫烈努力找回自制力,将她扶回床榻上。 见她窘得连耳根都红透了,他体贴地对刚才的只字不提,就怕再提起,她的双颊就要热得冒烟了。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请大夫来。」 「可……」 南宫烈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坚持道:「就算是为了让我放心,让大夫来瞧瞧吧!」 望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眸,明白他是出于一片关心,莫水悠的心底一暖,终于点了点头,没再反对下去。 「好吧,那就有劳庄主了。」 南宫烈又凝望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走了出去,而一等到寝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后,莫水悠忍不住伸手轻触着自己的唇儿。 即使南宫烈已经离开了,但是她的唇上,彷佛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气息,那让她脸红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只要一回想起他吮吻她唇瓣的方式,她就羞极了,但却又不由自主地不断回想着那个亲吻。 愈是回想,她的脸颊就愈是烫红,一颗芳心更是宛如雀鸟拍翅一般,在胸腔中鼓动个不停,整个心思全被那抹伟岸的身影给占满了…… 过不到两刻钟,老大夫就匆匆赶了过来。 南宫烈亲自将大夫带进了莫水悠的房里,说道:「刚才悠儿姑娘被孩子给撞倒了,大夫快看看她的伤势有没有加重?」 「庄主别急,待老夫先好好地瞧瞧。」 老大夫走上前来,仔细地诊视莫水悠的情况。 南宫烈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一见大夫已停了手,便关心地询问:「怎么样?伤势有没有恶化?」 老大夫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不仅如此,悠儿姑娘原先的伤调养得还不错,只要再过一阵子,就能完全复原了。」 「真的?」 听见这样的答案,南宫烈自然替她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刚才她痛楚的神情,心里又不免担忧。 「可是刚才她被狠狠撞倒了,还疼得直冒冷汗……」 「悠儿姑娘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被撞上了自然会感到痛楚,这不是很正常吗?」老大夫笑笑地说道。 「但是……」 「庄主尽管放心,悠儿姑娘的伤势并没有因此恶化,只要继续服药,多多歇息便行了。」老大夫多看了南宫烈一眼,忍不住又笑道:「呵呵,老夫可还是头一回瞧庄主如此在意一个姑娘哪!」 这位老大夫是城里最负盛名的大夫,只要「烈云山庄」有人受伤或染病,就会请他前来医治,因此见过南宫烈无数次,两人也算相熟。 老大夫深知南宫烈不拘小节的豪迈性情,所以敢这样半开玩笑地调侃他,但莫水悠听了却觉得羞。 她偷偷觑了南宫烈一眼,想不到正好与他的黑眸对上,她的俏脸一热,无可避免地又回想起先前那个吻。 她匆匆移开视线,羞窘地低垂眼眸。 「大夫误会了,庄主只是单纯地担心我的伤势而已。」她尴尬地解释。 老大夫见她一脸害臊,便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总之,悠儿姑娘只要再继续服药、歇息,很快就能复原了。」大夫拎起了药箱,准备告辞。 「多谢大夫。」 南宫烈送老大夫离开寝房后,他原本也要跟着离去,却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床上的人儿。 莫水悠原本目送着他们离去,由于没料到南宫烈会停下,因此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直直落在南宫烈身上,想不到他却突然回头,正好对上了她的眼。 两人视线交会,他的目光深浓炽热,她则羞意满盈。 短暂的沉默后,南宫烈开口道:「大夫刚才没有说错。」留下这句话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莫水悠怔了怔,一时没意会过来。 大夫刚才没有说错?他指的是什么? 老夫可还是头一回瞧庄主如此在意一个姑娘哪! 他……他指的是这个吗? 他的意思是——他是真的在意她? 一抹甜美的微笑蓦地浮现在莫水悠的嘴角,那打从心底涌上的欢喜,让她唇边的笑意怎么也压抑不住。 她躺在床榻上,拉起锦被遮住自个儿发烫的俏脸,脑中立刻浮现南宫烈那张阳刚的俊脸,还有他那双灼热专注的黑眸。 她唇边的笑意更深,心底那丝甜蜜也更强烈了。 只不过,甜美的微笑没能在她的脸上留多久就蓦地僵住,因为,她突然想起了荆御风的话—— 我要你设法混进「烈云山庄」中,成为南宫烈的客人,并且在「烈云山庄」中待上一个月,然后永远离开…… 依照荆御风的吩咐,等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之后,她就得永远离开「烈云山庄」,那也就是说——她必须彻底消失在南宫烈的面前!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分离,莫水悠的一颗芳心就狠狠揪紧,美眸中闪动着无措的光芒。 糟了,当初她根本没预期到自己会对南宫烈动了心,因此满心认为这个任务不算太困难,也对荆御风承诺一定会办到的。 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倘若她要报答荆御风的恩情,遵守对他的承诺,那么届时她就得永远离开「烈云山庄」,而若是她的一颗心遗落在一个这辈子不能再见的男人身上,那岂不是太痛苦了吗? 莫水悠咬着唇儿,心乱如麻。 她该怎么办才好?现在才意识到应该要克制自己的情感,别对南宫烈动心,似乎已经太迟了。 还没到分离之时,她的心就已狠狠地纠结,那让她简直不敢想像等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之后,她必须永远离开南宫烈的情景…… 刚下过一场骤雨,让原本炎热的午后多了一丝清新的气息。 南宫烈从马场返回「烈云山庄」,一想到不久前他的手下告知调查悠儿的事情还没有半点结果,他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自从将她救回「烈云山庄」并得知她暂时丧失记忆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派手下去查探消息,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千金失踪了。 然而,至今都已经过了十多天,却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最近城里百姓谈论得最热烈的事件,莫过于一个月之前,「铸剑神匠」一家三口被杀害之事。 据说莫氏一家三口的尸首还惨遭大火焚烧,尤其其中一具年轻的女尸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因为「铸剑神匠」夫妇的尸首就在一旁被发现,而且那名年轻女尸的怀中还紧紧抱着一只装了许多珠花首饰的包袱,尽管大多数的饰品已被烧得焦黑,但其中几支金簪子经街坊指认,确实是莫家小姐所有,因此那具年轻的女尸应该就是莫氏千金没错。 在那场意外之中唯一不见的,是一个名叫碧儿的小丫鬟,官府的人正在努力寻找她的下落,可据说那丫鬟才约莫十五岁,而悠儿虽然暂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确实岁数,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年仅十五岁的大女孩,而她的神情和气质也不像是个丫鬟。 然而,除了这桩意外之外,近日并没有听说有哪家的千金闺女意外失踪了。 这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既疑惑又感到棘手。 他不解的是,倘若家中有人忽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怎么可能会没有半点动静,又怎么会没有人急着四处寻觅? 难道她没有家人?又或是从外地来的? 南宫烈一边暗暗思忖,一边走向书房,在半途瞥见她在月儿的陪伴下,正在庭园中散步。 他转了个方向,迈开步伐走过去。 月儿一瞧见他,在行过礼之后,便机灵地找了个藉口先退下,就怕又像上回一样坏了庄主的「好事」。 「悠儿,这两天有想起些什么吗?」他关心地问。 莫水悠微微一僵,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 她低垂眼睫,回避他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 她的答案,让南宫烈不禁又皱起眉头。 先前大夫不是曾说过,她应该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吗?怎么都已经过了这么多日,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该不会她的脑子受了损伤,但大夫却忽略了? 倘若这样,她的情况会不会有危险? 第五章 一抹忧虑浮上南宫烈的心头,他心里盘算着必须再找大夫过来一趟,帮她做更详细的诊察才行。 「悠儿,不论你想起了任何破碎的片段或是细微的小事,都别忘了告诉我,好吗?」他开口提醒。 倘若能够有多一点线索,即便只是细微的蛛丝马迹,或许调查起来就不会这么棘手了。 「嗯……我知道了……」莫水悠轻声应着,一颗心泛起了阵阵刺痛,暗暗希望他可以赶紧换个话题。 见她的脸色不太好,南宫烈以为她是为了什么都还想不起来而感到难过,便不再问下去了。 一想到她不仅受了伤,还失去记忆,心里肯定相当无助和害怕,那让他心里对她的怜惜又更深了。 「别担心,事情总会好转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帮助你的。」他一脸认真地承诺。 感受到他毫不保留的关怀与呵护,莫水悠心中的罪恶感更强烈了。 这几天,她曾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该喜欢上他,免得将来分离时会痛苦难受,可是她发现根本没法儿控制自己的心! 她的心思总是随他而转,当他出现在眼前时,她的心总会克制不住地怦然跳动,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回想着他的一切。 尽管除了几日前那个意外的亲吻之外,他并没有再对她做出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然而她就是感觉得出他望着她的目光愈来愈热烈。 她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她,而他对她的关怀与呵护,她也宛如镌刻般的点滴记在心头。 然而,他愈是对她好,她的心里就愈是难受,因为她深深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如此的对待。 她的出现、她的一切,全都带着重重的谎言,这样的她,怎么配得到他的关怀与在意? 倘若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她对他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只怕会气得将她赶出「烈云山庄」,甚至恨不得从来就不曾见过她吧…… 莫水悠愈想,心里就愈难受,一颗心狠狠地揪紧,压在胸口的那股抑郁闷疼,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如果……」 「嗯?怎么了?」南宫烈问道。 「如果……」莫水悠咬了咬唇,迟疑地开口。「如果,你发现其实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见她用忐忑不安的神情和语气说了这样的话,南宫烈先是诧异一愣,继而忍不住朗声大笑。 「别担心,即使你暂时失去了记忆,但我相信你是个本性善良的好姑娘,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坏人的。」 他那绝对的信任,再度刺痛了莫水悠的良心。 「不,我的意思是……其实……要是事情并不如你以为的那样……如果……如果其实我……」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见她眉心深锁,当真为此深感苦恼忧虑的模样,南宫烈连忙敛去笑意,开口安慰。「悠儿,你真的无须自寻烦恼,也别再胡思乱想了。」 「但是……」 「你别急,也别太多虑,尽管在『烈云山庄』待着,不论你要在这里作客多久,我都绝对欢迎。」南宫烈说道。 他待她的慷慨与热忱,让莫水悠感动极了,同时也不禁懊恼他们是在这样的处境下相遇。 倘若她不必为了报答荆御风的恩情而刻意设计这一切,倘若她不必对南宫烈说任何的谎,那不是很好吗? 只可惜,荆御风对她有着救命之恩,她实在不能当个忘恩负义之人呀! 有苦难言,让莫水悠连勉强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怎么还愁眉苦脸的?这样吧,既然你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我就带你出去四处走走吧!说不定看到似曾相识的景物,你会想起些什么。」南宫烈说道。 他心想,就算她还是没法儿找回失去的记忆,但是出去透透气,应该也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吧! 南宫烈带着莫水悠来到「烈云山庄」的马厩。 这里相当宽敞,养着五、六匹骏马,全都是万中选一的良驹。 在它们之中,有一匹黑色骏马特别的高大漂亮,它就是南宫烈的爱驹,名叫「逐风」,有着日行千里的脚程。 南宫烈走了过去,伸手抚了抚爱驹「逐风」,转头望向莫水悠。 「会怕吗?」他关心地问。 当初她就是被「逐风」给踢伤了,倘若她因此对它感到畏惧,他可以选择其他的马儿。 「不怕。」莫水悠摇了摇头。 望着眼前这几匹神采飞扬的马儿,她的美眸闪动着兴奋雀跃的光芒,被它们迷住了。 她自幼就很喜欢马儿,觉得它们真是世上最美丽的动物,也因为她爱极了马儿,在她十岁那年就央求爹让她学骑马,因此骑术还不差。 即使先前被马儿给踢伤,但她心中并没有留下畏惧的阴影,因为她知道马儿天性温驯善良,不会故意伤人的。 瞧它们那一双双美丽澄澈的大眼,多么美丽! 莫水悠着迷地走了过去,目光没法儿从这些马儿身上移开。 「它们好美!」她由衷地赞叹。 南宫烈望着她,眸光炽热而专注。 身为「南宫马场」的主人,他自然爱极了马儿,而他原本以为一般姑娘家都只爱珠花翠玉那一类的玩意儿,想不到她也和他一样喜爱马儿。 看着她那着迷的神情,他的心急剧地跳动,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她也用那样专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 莫水悠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南宫烈的爱驹。 马儿感受到她的善意,不但没有避开或是抗拒,甚至还用它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柔嫩的掌心。 那个举动逗得莫水悠绽开笑颜,暂时忘了所有的烦恼,而她那抹甜美的笑靥,让南宫烈没法儿移开目光。 他灼热的视线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想起了它们有多么温软柔嫩。 「看来,『逐风』喜欢你。」他的嗓音显得有些低哑。 「它叫『逐风』?我也喜欢它。」莫水悠笑道,看着正好凑到自己面前的马脸,她轻轻地吻了下马儿的面颊。 望着这一幕,南宫烈不禁强烈地嫉妒起自己的爱驹。 「那么,它的主人呢?你也喜欢吗?」 听见他低哑的问话,莫水悠的心跳霎时乱了节奏。 她转过头,对上他那太过炽热的黑眸,几乎忘了怎么呼息。眼波交缠之际,两人眼底的情意昭然若揭。 见他愈靠愈近,莫水悠意识到他的意图,一颗芳心跳得宛如擂鼓,紧张中更带着几分期待。 她轻轻地闭上眼睫,无言地应允他接下来的举动。 当两人的唇片几乎快碰在一块儿时,「逐风」像是不甘受到冷落,马头突然蹭了过来,硬是将他们两人分开。 这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让南宫烈懊恼地皱起眉头,莫水悠则霎时羞红了双颊。 她的心里虽然暗暗感到有些可惜,却又不禁觉得这个情况实在太好笑了,因此忍不住格格笑出声来。 她那灿烂的笑靥和银铃般的笑声,再度挑动了南宫烈心中的渴望。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并转了个方向,不让马儿再有机会坏事,随即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少了马儿的「作梗」,他终于如愿地吻上了她的红唇。莫水悠闭上了眼睫,臣服地接受他的吻。 他先是反覆吮吻她柔嫩的唇瓣,接着火热的舌探入她的唇间,那让莫水悠蓦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觉得自己像是染上了风寒,浑身热烫乏力。 在他灼热又霸气的吮吻下,她又羞又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他的诱引下,她的丁香小舌开始怯生生地试着与他交缠。 她的回应略嫌笨拙而生涩,但是滋味却甜美极了,南宫烈情不自禁地愈吻愈深、愈吻愈狂,双臂也将她的身子搂得更紧了,像是恨不得将她曼妙的身躯完全嵌进他的身体里。 随着这个缠绵的吻,火热的欲...望也蓦地自他的体内窜起。 一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南宫烈立即费尽了所有的自制力,强迫自己松开她的唇儿,并命令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他可不想像个急色鬼般,迫不及待地将她压倒在一旁的乾草堆上纵情交欢。她是如此的善良美好,值得更好、更温柔的对待。 南宫烈咬紧了牙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息,直到压抑住那阵火热的渴望之后,才再度开口问道:「悠儿,你会骑马吗?」 「这……我想应该会吧……」莫水悠刻意回答得含糊,她可没忘了自己现在还在「失忆」中。 南宫烈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不管如何,你才刚伤愈不久,还是小心一点,咱们共乘一骑吧?」 「嗯。」莫水悠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不过一想到共骑一马,两人的身子将不可避免地亲密依偎,那让她的俏颜不禁发烫,心里又喜又羞,同时也充满了期待。 「那来吧,咱们骑『逐风』出去转转。」 南宫烈牵出「逐风」,抱着她上了马,让她安稳地侧坐在自己身前。 「咱们走吧。」 他单手持缰,另一手牢牢地搂着她,接着低喝了声,「逐风」便迈开轻快的步伐,载着他们离开了「烈云山庄」。 出了「烈云山庄」之后,南宫烈见怀中的人儿并不害怕,便让「逐风」尽情地驰骋。 「倘若觉得太快,记得告诉我。」他开口提醒。 「放心,我一点儿都不怕,我想我应该是真的会骑马。」 莫水悠勾起嘴角,静静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此时此刻的气氛是如此美好,让她决定暂时抛开所有的烦恼与顾虑,好好地珍惜当下的时光。 沿途,凉风在奔驰间不断地自耳边呼啸而过,撩起两人的发丝。 尽管她没有任何抱怨,但是南宫烈怕她柔嫩的面颊会被刮疼,便拉拢了身上的披风,小心地保护着她。 这番贴心的举止,让莫水悠感动极了。她轻闭着眼,沉浸在他的悉心呵护之中,一股暖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在爹娘不幸被恶人所杀之后,她也只剩下几个关系疏离的远亲,但由于多年来互不往来,她实在没法儿厚着颜面去投靠。 原本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到底该何去何从,可是现在,这副宽阔温暖的怀抱,让她有了归属感。 只是…… 心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隐忧,再度浮上莫水悠的心头。 她蹙着眉头,暗暗心想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到「绝命谷」一趟,去向荆御风求情,看他能否答应等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之后,她不必离开「烈云山庄」。 倘若荆御风能允许,那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了?悠儿,你在想什么?」 南宫烈的嗓音蓦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呃?没有……没什么……」莫水悠赶紧拉回心思,这才察觉他们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美丽的旷野。 放眼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芦草正迎风摇曳,看起来宛如一整片波浪,壮观而夺目。 「这儿真美!」她由衷赞叹着。 望着眼前的景致,她纷乱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那份静谧舒适的感受,让莫水悠的嘴角不禁扬起。 当她忙着欣赏美景之时,南宫烈的目光却是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尽管这里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地方,但是比起周遭的美景,此刻他更想要好好地看看她。 一察觉他灼热的目光,莫水悠脸红心跳地回眸望了他一眼,那含羞带怯又柔情的眼眸,让南宫烈的心口发热。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低声说道:「悠儿,不管你究竟能不能恢复记忆,也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可愿意继续留在『烈云山庄』里?」 莫水悠一怔,芳心霎时乱了节奏。 「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悠儿,你可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南宫烈凝望着她,一脸认真地询问。 过去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就不曾对任何一位姑娘产生心动的感觉,但是她却不一样。 尽管至今仍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与来历,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可以感觉得出她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 明明她自己是这般的柔弱,但却抢着想保护其他的人,像是先前她被那两个孩子撞疼了伤口的事情,便令他印象深刻。 这样美丽善良又待人温柔宽容的她,勾起了他想要好好保护的欲...望,这也是他生平头一次想要好好地呵护、宠爱一名女子。 既然对她动了心、用了情,自然渴望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听着他的问话,一阵狂喜掠过莫水悠的心底,但随即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似的,一颗心狠狠揪紧。 能够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她当然愿意!但,她可没忘了荆御风交付的任务,而在她取得荆御风的同意之前,她实在没办法给他任何的承诺呀! 「我……」 莫水悠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忽地,南宫烈的神色一敛,那神情像是察觉了危险的逼近。 「怎么了?」 她疑惑地转过头,顺着南宫烈的目光望去,霎时僵住了。 在不远处,无声无息地伫立着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 他的年纪约与南宫烈相当,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容貌,迎风而立的他,衣袂飘飘,身形俊逸而潇洒。 是荆御风! 他怎么会出现?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十多天,难道他要她现在就离开南宫烈的身边? 莫水悠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担忧得脸色都发白了。 荆御风似笑非笑地望着马背上缱绻相依的两人,那双黑眸深不可测,没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带着姑娘出游?『蛮王』可真是好兴致,就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千金?」荆御风淡淡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莫水悠闻言不禁暗暗感到诧异,没料到荆御风会佯装不认识她。这男人究竟意欲为何?她真是完全猜不透。 南宫烈眯起了黑眸,戒备地望着荆御风,并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保护意味浓厚。 「你不是成天待在『绝命谷』里,怎么今儿个竟愿意出来?」 荆御风的嘴角一挑,一抹诡魅的笑意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我只是出来瞧瞧,我的某个计划有没有如预期地进行,想不到会在半途遇见你们。」他说着,一双俊眸淡淡地扫向莫水悠。 第六章 莫水悠的心一凛,直觉荆御风口中的「某个计划」,指的就是要她混进「烈云山庄」作客一个月之事。 望着他那一脸莫测高深的神情,她的一颗心蓦地往下沈,有种强烈的预感,荆御风不会改变主意,更不会同意她在一个月之后仍留在「烈云山庄」! 倘若真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做?选择当个忘恩负义之人,不顾一切地留在南宫烈的身边吗? 南宫烈不知道荆御风所指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事不关己,他也没打算过问,更何况就算问了,这个性情古怪的家伙也不可能会据实以告的。 「荆御风,咱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究竟什么时候来痛痛快快做个了结?」南宫烈开口问道。 原以为这个家伙根本无心应战,想不到他却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就现在吧!」 话声方落,荆御风已宛如旋风般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极为迅速,才不过一晃眼的光景,那抹俊逸的白色身影已逼至眼前,长剑出鞘,银光闪动,带着浓浓的杀气。 南宫烈没料到荆御风会突然有此举动,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搂着莫水悠跃至远处,避开了荆御风的攻击。 他原想将怀中人儿先安置在一旁,再来好好应战,想不到荆御风却缠得极紧,下一瞬间又已逼至眼前,一点儿也不在乎可能会误杀了无辜的人。 两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即使南宫烈为了保护怀中的人儿,多守少攻,但荆御风一时半刻也伤不了他分毫。 一连过了几招,南宫烈正欲寻隙反击,荆御风却忽然施展轻功,远远地退开,一副没打算继续的样子。 「你——」 南宫烈怒瞪着他,真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荆御风俊魅的脸孔上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丝毫不恋战。 刚才的交手并非他真的想要一较高下,而是为了确认他心中的猜想,而南宫烈急忙护着莫水悠的反应,让他满意极了。 一个月前,他之所以会救莫水悠,并非因为他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善心人士。 事实上,若是换成了平常,像她这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他肯定懒得理会,不过因为那日的天气不错、心情不坏,尤其当时才刚以毒药戏耍了南宫烈一番,正觉快意,这才大发慈悲地救她一命。 至于后来他杀了到「绝命谷」外叫嚣着要放火烧谷的家伙,更不是为了她报仇,但是既然她开口表示欲报答恩情,他索性就派她混到南宫烈的身边。 对他而言,女人等于麻烦,拥有花容月貌的女子更是有如祸水,而他将莫水悠这个美丽的祸水送进「烈云山庄」,还怕不将「烈云山庄」搞得天翻地覆吗? 从刚才南宫烈一心护着莫水悠的情况来看,不难得知南宫烈这家伙已经对莫水悠动了心,他已经等不及看着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之后,这铁铮铮的汉子为情痛苦的模样了! 一抹诡魅的笑再度浮现在荆御风的唇角。 「看来今日没法儿好好交手,还是改天吧。」语毕,荆御风又瞅了莫水悠一眼,随即施展轻功而去,那抹俊逸的白色身影一晃眼的功夫已几乎看不见了。 南宫烈皱紧了浓眉,恼怒地咬牙。 「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他真想拿钢刀将那家伙的脑袋剖开,看看是不是异于常人? 先是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但看来荆御风根本不是认真地想要与他一战;现在又说什么「没法儿好好交手」,明明就是那家伙不给他机会先将悠儿安置在一旁,再来好好地交手啊! 既然无心对战,一开始又为什么要出手?南宫烈皱紧了浓眉,实在捉摸不清那家伙的心思。 他想,就算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存在着师父之间的宿怨,性情迥异的他们,这辈子恐怕也难和对方成为好友。 南宫烈叹了口气,将莫水悠带回马背上,但是经过荆御风这么一搅局,他们的游兴早已没了。 莫水悠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我们的师父之间却有着至死也难解的心结。」 南宫烈娓娓地述说着他们师父之间的纠葛,而听了这一切,莫水悠的一颗心更往下沈了。 尽管她不知道在荆御风的计划中,她这枚棋子究竟有着什么作用,但显然荆御风这样的布局是冲着南宫烈而来的。 她会对南宫烈造成什么伤害吗? 莫水悠不敢想,也害怕去想,更担心当一切的计划全揭开之后,南宫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午后的暖阳轻轻洒落在「烈云山庄」的庭院中,平静无波的莲花池上,倒映着美丽的光影。 莫水悠坐在池畔的石亭中,静静地望着眼前一朵朵盛绽的莲花。 数不清第几次在心中轻叹之后,她暗暗咬牙,一抹坚定的决心掠过眼底——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决定要豁出去地向南宫烈说出一切的真相! 自从两日前遇见荆御风之后,她的内心一直备受煎熬。 为了怕被南宫烈察觉不对劲,她只好一直强颜欢笑,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那只让她的心里更加痛苦。 这种日子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她迟早会崩溃的!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自己有可能会成为荆御风用来伤害……甚至是杀害南宫烈的棋子。 即使这么一来,她必须一辈子承担着忘恩负义的罪名,但那也好过在这种充满罪恶与不安的情绪中反覆煎熬。 倘若荆御风无法谅解,甚至打算收回她这条命,那她也认了。反正当初她原就一心寻死,要不是正好跌进了「绝命谷」底的深潭,被荆御风所救,她也早就成了一缕芳魂。 打定主意之后,莫水悠的心不再旁徨、不再纠结,而那让她更加深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月儿,庄主呢?他去了马场吗?」她问着身旁的丫鬟。 「回小姐,月儿刚才帮小姐收拾午膳时,正好瞧见庄主回来了,这会儿好像在书房里吧。」 书房吗?好,她就去书房找他! 莫水悠怀着一抹坚定的决心,正打算离开亭子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瘦小黝黑的身影,在奴仆的带领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她错愕地瞪大了眼,下一刻,她反射性地闪躲到亭子的石柱后,遮掩住自己的身影。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一旁的月儿疑惑又关心地望着她那不太寻常的神色。 「不……没什么……」 莫水悠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目光却忍不住再度悄悄往那抹身影望去。 她由衷希望自己看错了,但是并没有。当初杀害她爹娘的那两个恶人,就算化成了灰,她也不会认错的! 眼前那个身形瘦小黝黑的男子,不就是杀害她爹娘的其中一名恶人吗?听说当初荆御风只杀了一人,而他肯定就是侥幸逃过一死的那一个! 但……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烈云山庄」?! 看这个情形,奴仆似乎是打算领着那个人往书房前去,难道……他是要去见南宫烈? 这是为什么?他和南宫烈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浮上心头,让她的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月儿,那个人是谁呀?」莫水悠试探地问。 「哪个?」月儿探头望去,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噢,那位公子好像是庄主的朋友,前阵子月儿曾见过几次。」 「是庄主的朋友?!」 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莫水悠惊愕极了。 南宫烈怎么会和杀害她爹娘的凶手是朋友?这怎么可能? 莫水悠又惊又疑,亟欲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她该怎么做? 她迅速在心中思忖了一会儿后,再度坐回了石椅上,对月儿说:「月儿,我忽然觉得有些渴了,想要喝些茶水,可以帮我去灶房沏一壶茶过来吗?」 月儿不疑有他地立刻点头。「是,月儿这就去,小姐在这里稍候一会儿,月儿去去就来。」 一等月儿转身走远,莫水悠立即从亭子起身,快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瞥见书房的窗子正好半开着,她立刻蹑手蹑脚地走近,屏气凝神地注意着房内动静。 书房内,隐约传出了他们的对话声—— 「庄主的吩咐,小的已经尽力了,只可惜目前还没有结果。」 庄主的吩咐?没有结果? 那个粗哑的嗓音她过去曾听过几次,确实就是那名恶人,但……他所指的吩咐是什么?南宫烈又怎么会吩咐恶人做事? 困惑间,她听见了南宫烈的回答。 「怎么会还没有结果?不是都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你不是也已经去了很多趟吗?怎么还没能说服对方?」 「唉,庄主有所不知,对方的性情实在太顽固了,任凭我说破了嘴,还是不肯答应,实在是拿对方没办法。」 听着这些对话,莫水悠震惊得暗暗倒抽口气,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那名恶人去了很多趟,而对方的性情顽固,任凭说破了嘴也没法儿说服? 莫水悠的心中惊疑不定,一个可怕的猜测蓦地浮上心头—— 莫非……在幕后指使那两名恶人前来求剑,最后甚至下令不择手段地夺取铸剑秘笈的人,就是南宫烈?! 血色迅速从莫水悠的脸上褪去,她极不愿做如此的联想,可一切听起来竟是如此的符合! 难道南宫烈真的是个披着伪善外表,实则心机深沉又狠毒的男子?难道她的爹娘真的是因他而死? 莫水悠拚命地摇着头,怎么也难以相信这会是事实,毕竟在她眼中的南宫烈,是个顶天立地、正直磊落的男子啊!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指使恶人杀害她的爹娘? 但……他们的对话,又该做何解释?从他们的对话来看,那名恶人确实是受了南宫烈的指使去做某件事呀!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南宫烈询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放心,庄主的交代,在下一定会尽心办好,相信庄主最后一定会如愿的。」 「好吧,有什么好消息,就立刻告诉我。」 「一定、一定!」 听出他们的谈话已告一段落,莫水悠连忙从书房的窗边移开,匆匆退回庭院的亭子中。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月儿已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过来。 瞥见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月儿不禁担忧地问:「小姐怎么了?气色不太好,要不要月儿去通知庄主一声,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不用了。」莫水悠匆忙拒绝。 刚才听见的对话太令人震惊了,这会儿她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神情来面对南宫烈。 她必须静一静,得先一个人好好整理一下紊乱的心绪才行。 「可是……」月儿蹙了蹙眉,脸上有些迟疑。 庄主先前早有交代,她必须好好地服侍、照料小姐,倘若小姐的身子出了什么状况,她可担待不起呀! 「别担心,月儿,我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突然有点不舒服罢了,只要回寝房去歇一会儿就行了。」 「那月儿扶小姐回房吧。」见她如此坚持,月儿也不敢违逆。 「嗯。」 莫水悠点了点头,任由月儿扶着她返回寝房。 进了寝房之后,莫水悠说道:「我想要稍微小憩一会儿,月儿,你也退下去休息吧。」 「是,那小姐好好歇息吧。」 月儿退下之后,莫水悠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但却毫无睡意。 她闭上眼,脑中立刻浮现爹娘被那两名恶人杀害的情景。 想到当时爹娘拚死替她争取多一些逃命的时间,一股强烈的痛楚就重重地划过胸口,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 她的美眸噙着泪水,稍早在书房外听见的对话再度回荡脑海—— 「怎么会还没有结果?不是都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你不是也已经去了很多趟吗?怎么还没能说服对方?」 「唉,庄主有所不知,对方的性情实在太顽固了,任凭我说破了嘴,还是不肯答应,实在是拿对方没办法。」 那恶人是杀害她爹娘的凶手,这一点是再肯定不过的事实,而倘若南宫烈真的是个正直不阿的人,怎么会和这样的恶人成为朋友,还交代对方为他办事? 再者,从他们的对话中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又为什么和当初那两名恶人不断前来说服爹帮忙铸剑之事是如此的吻合? 莫水悠的一颗心狠狠揪紧,泪水也终于克制不住地自眼角滑落。 究竟南宫烈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没法儿确定了。倘若他真的是在幕后指使那两名恶人的罪魁祸首,那……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莫水悠在房里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不但没能好好地歇息,反而快被痛苦纠结的心绪给逼疯了。 胸口的抑郁闷疼,让莫水悠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只好走出寝房,想到外头去吹吹风、透透气。 然而,才刚走到庭院,身后就蓦地传来了南宫烈的声音。 「悠儿。」 听见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她的脚步蓦地僵住,眼底掠过一丝慌乱无措。 怎么办?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呀! 一股想要躲藏起来的冲动自心中升起,但她终究还是强迫自己停在原地,为的就是不想让南宫烈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倘若他真是欲抢夺铸剑秘笈的幕后主使者,那么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更不能让他知道她偷听见了他和那名恶人的对话,否则恐怕会替自己惹来难以预料的灾祸。 第七章 她暗暗咬了咬牙,强迫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身面对他。 「听月儿说,你的身子不舒服?」南宫烈问道。他刚才正好要前去探望她,结果就在半途瞧见她的身影。 「只是有点精神不好罢了,刚才歇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莫水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南宫烈的黑眸直勾勾地望着她,看出她的笑容显得有些牵强。 「是吗?可是我瞧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了,我真的没什么。」莫水悠连忙摇头。面对着他的关怀,她的心又再度狠狠揪紧。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态度,感觉起来是如此的真诚,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男子,会是害死爹娘的罪魁祸首。 但是她先前所听见的那一切又该怎么解释?他们的对话明明是如此吻合那两名恶人不断纠缠的情况啊! 究竟什么才是事实的真相?她到底该如何才能分清楚? 莫水悠压抑着纷乱的心绪,暗暗思忖了一会儿后,试探地开口问道:「别担心我了,你难道都不担心自己的事情吗?」 「担心什么?」南宫烈不解地问。 「既然你师父的遗命是要你替他争一口气,那么你迟早都是要和荆御风交手的,你都不担心吗?」 闻言,南宫烈的脸色没有半丝忧虑,反而还朗笑了几声。 「我和荆御风的武功约莫在伯仲之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一向不害怕任何的麻烦,愈是困难的挑战,他愈是斗志高昂,从来不会感到畏惧或是担忧。 因此,除了师父临终前的叮嘱之外,他心里其实也相当期待与荆御风好好地对战一场。 能够和拥有顶尖武功的高手过招,想必是一件痛快淋漓的事情,所以他不但没想过要逃避,反而还迫不及待地想要正面迎战! 「倘若你们的武功真的在伯仲之间,那么……如果能够拥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应该就足以克敌制胜了吧?」莫水悠低垂着眼睫,佯装只是随着话题不经意地提起。 「是啊,可惜『铸剑神匠』一家已经遇害,这辈子我恐怕是无缘获得出自『铸剑神匠』之手的珍品了。」南宫烈叹道。 由于「铸剑神匠」的名气远播,一个月之前的那场意外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官府也已着手调查,但是目前还没有查出真凶。 近两个月来,他设法与一个名叫做江杰的男子搭上线,除了是为爹悄悄打探消息之外,也想要从中查探这件事。 他爹人在京城任职将军,负责镇守京城安全,而前阵子爹接获密报,说是江湖邪教头目萧天行似乎与西方蛮人勾结,意图帮助蛮人举兵侵犯。 爹要他帮忙调查这件事,倘若罪证确凿,便要将那萧天行绳之以法。 为此,他派出一批手下暗中调查,得知江杰似乎在帮萧天行办事,因此他决定想法子先搭上江杰。 这江杰是个唯利是图的男子,只要诱之以利,不论什么勾当都肯做,而他的人脉复杂,和正邪两派都暗中有往来。 根据查探,萧天行似乎透过江杰想要收购大批精良的兵器和好马。 为了查明真相,并蒐集萧天行勾结蛮人的罪证,他便抛出了一大诱饵——由于他身为「南宫马场」的主人,又是东北一带马业的霸主,拥有最慓悍的骏马,而那正是萧天行想要的。 因此,约莫两个月前,他刻意放出风声,表示马场近日正好有一大批骏马待售,果然引来了江杰,表示有个名叫「萧仁贤」的友人意欲整批蒐购。 他表面上口头应允,但却同时提出了条件,希望可以和如此大手笔的买主见个面,彼此交个朋友。 江杰原先一口承诺,但今儿个稍早前来见他时,却说那「萧仁贤」的性情孤僻又固执,不论怎么劝说都得不到对方的首肯。 这样的答案,其实早在南宫烈的预料之中。 根据他所掌握的线索,那「萧仁贤」的确就是萧天行的化名,而萧天行肯定知道他的身分,必然会回避见面。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拒绝与对方谈这笔交易,而是要江杰再去试着劝说看看,为的就是要拖延萧天行购入马儿的进度,同时也继续派出一些胆大心细的手下混到萧天行的身边,蒐集他勾结蛮人的罪证。 根据他手下的调查,一个月前「铸剑神匠」之死,应当与萧天行脱不了干系,并且极有可能就是江杰下的手。 可惜的是,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法儿将江杰抓起来严刑拷打。 他的正直不允许他做出私刑逼供这种违反律法之事,况且这么一来恐怕会打草惊蛇,让那萧天行有了防备。 南宫烈在心中暗暗沉吟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而莫水悠听见他提起「铸剑神匠」四个字,一颗心立即狠狠地揪紧。 他主动提起爹的名号,并且为了没能拥有削铁如泥的兵器而感到遗憾,是因为他原本就渴望能够拥有那样的神兵利器却不可得,甚至就连退而求其次地打算抢夺铸剑秘笈也不能如愿,所以感到惋惜吗? 一阵剧烈的痛楚狠狠划过胸口,莫水悠暗暗握紧了拳头,拚了命地压抑住激动的情绪。 「喔?你真的那么想拥有『铸剑神匠』所打造的兵器?」她再度佯装随口问道,忍不住想要从他口中再度确认这个答案。 「那当然。」南宫烈毫不犹豫地说:「出自『铸剑神匠』之手的刀剑,那可是世间难求的珍宝,凡练武之人应当没有人不渴望拥有一把,我自然也是梦寐以求。只可惜神匠有他的坚持,只要不是他认可的对象,就算给他黄金百两也求不到。」他的语气透着一丝佩服与敬意。 莫水悠的脸色苍白,纤细的指尖都狠狠掐进了柔嫩的掌心。 当她听见他承认自己也极度渴望拥有爹所铸造的兵器时,脑中已嗡嗡作响,再听他说「黄金百两也求不到」,更是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这么说来,南宫烈确实渴望她爹为他铸剑,而当初要那两名恶人前来代为求剑,甚至不惜付出黄金百两代价的人,也真的是他?! 若是以寻常人家的财力而言,根本就不可能付得出黄金百两的报偿,但是以「烈云山庄」雄厚的财力来看,确实是拿得出来的。 失望、心碎、痛苦的情绪涌上心头,让莫水悠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尽管她仍不明白,当初南宫烈为什么不自己前来求爹铸剑,但是稍早他在书房与那名恶人的对话,还有这会儿他亲口所说的一切,两相对照之下,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就是在幕后指使那两名恶人前来求剑,最后愤而杀害爹娘欲夺取铸剑秘笈的罪魁祸首! 此时此刻,她不禁庆幸自己当初佯装失去记忆,没让他知晓自己的真实身分,同时也不禁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了真相。 否则,她爱上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甚至还为他不惜当个忘恩负义的罪人,要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 「悠儿,你就别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你该做的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瞧你,这会儿脸色差成这样,不要紧吗?」南宫烈担忧地问。 莫水悠想要摇头,但是因为心里一时受了太大的打击,让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脚步也踉跄了下。 「悠儿,小心!」 南宫烈眼明手快地伸出手,将她的身子牢牢搂进怀中。 「唉,我看,还是请大夫过来瞧瞧吧。」他轻叹,这阵子着实为她的身子状况担足了心。 「不,真的不用了。」 「悠儿,别这么逞强,你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啊!」南宫烈望着她,深邃的黑眸中有着深浓的关怀与情感。 他那灼热的眸光宛如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刺进了莫水悠的心窝。 她真的不懂,他怎么能将一个深情正直的形象扮演得这么好? 倘若不是无意中得知他与杀害爹娘的恶人有所往来,只怕她早已将她和荆御风之间的一切告诉了他! 尽管爹娘并非由南宫烈亲手所杀,但是死于他所派出的恶人之手却是不争的事实呀! 一想到这一点,莫水悠就几乎无法忍受自己置身于他的怀抱,然而又怕激动挣扎会惹来他的怀疑,更怕她脸上的表情会泄漏出心底的愤恨,只好将脸蛋埋进他的胸膛,不让他窥见自己的神色。 然而,置身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温暖有力的拥抱,她的心又变得更加脆弱,痛楚难当。 曾经,他的拥抱让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温暖与踏实,而即使是此刻,他身上灼热阳刚的气息仍让她心跳不已,但是这样的反应,却让她感到极度的罪恶与自责,同时也不禁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 他是害死爹娘的罪魁祸首,她怎么能再对他怦然心动?他们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呀! 不!不行!她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不该产生的情愫,她一定得要彻底斩断才行! 莫水悠咬了咬牙,不断地回想爹娘那日惨遭杀害的画面,强迫自己以深切的愤恨来取代满腔的情意。 倘若继续任由这个幕后真凶逍遥法外,那她怎么对得起至死还拚命想要保护她的爹娘呢?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南宫烈就是幕后的罪魁祸首,那么,她一定要想办法替爹娘报仇! 夜深人静,已是就寝时刻。 在莫水悠的寝房中,案上的烛火仍未吹熄,一面明亮的铜镜反映出她苍白憔悴的容颜。 莫水悠静静地望着自己的脸色,美丽的眼眸盈满了哀伤痛苦。 今儿个午后,南宫烈还是执意请大夫过来一趟。 大夫在仔细地为她把过脉之后,疑惑地询问她近日是否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否则怎会有如此心绪不宁的症状? 她当时既尴尬又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幸好一旁的南宫烈猜测是她一直没能恢复记忆,心里的压力太大,而她也赶紧顺势应和他的猜测,才没有引起怀疑。 只是…… 即便已下定了决心要替爹娘报仇,甚至强迫自己必须恨他,但是每当面对他那看似充满关怀与深情的眼眸时,她就是没法儿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明明感觉是那么的真诚,像是没有半丝的虚假,可是……可是…… 「不!不该再想了!」莫水悠咬牙低嚷。 她实在不该一再想着他的温柔了,就算他对她的情意都是真的,就算他是真心爱着她,也抹不掉她爹娘因他而死的事实! 他不是她该爱的人,她该做的是替爹娘报仇! 痛苦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赶紧伸手拭去,抓起了搁在桌前的一把小利剪。 这是傍晚时,她宣称想要亲手缝制一些衣物,让月儿帮她弄来的。 紧抓着那把利剪,莫水悠的眼底掠过一抹沉痛的决心。 不管自己心里有多么的痛苦,不管她的心里仍对南宫烈有着难以斩断的爱恋,她都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爹、娘,女儿不会令你们失望的,你们至死都还拚命要保护我,倘若我不能替你们报仇,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呢?」 回想出事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还过着和乐融融、幸福安稳的日子,莫水悠的视线就再度因盈眶的泪水而模糊。 她沉溺在悲痛的情绪之中,久久不能自已。 「悠儿,还没睡吗?」 房外突然传来南宫烈的嗓音,吓得她手中的利剪差点掉了。 她定了定心神,开口答道:「还没。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从书房出来,打算返回寝房,却瞧见你这儿的烛火未熄,担心你的身子又不适了。」南宫烈透着担忧的嗓音传了进来。 够了!够了!不要再用温柔与关怀来折磨她了! 莫水悠有股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她觉得自己痛苦的心已经濒临崩溃了!但是这一切的挣扎都是不应该的呀!她该毫不犹豫地替爹娘报仇才对!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就让一切在今夜做个了结吧! 莫水悠咬了咬牙,匆匆以衣袖拭去颊上的泪痕,并小心地将利剪藏于衣袖中,确定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后,她才前去开门。 望着伫立在房门口的南宫烈,她挤出一丝带着央求的笑容,轻声问道:「我还没睡,睡不着,你可以……进来陪我聊聊天吗?」 「这……」 南宫烈没料到她会有此要求,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此刻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会有损她的名节,然而面对她盈盈恳求的小脸,他实在走不开。 「好吧,我陪你一会儿,等到你有倦意时我再离开,这样可好?」他心想,既然有意将她留在身边、娶她为妻,那么暂时共处一室应该也无碍。 南宫烈走进寝房之后,莫水悠关上了门,甚至还轻轻落了闩。 她悄悄伸手碰了碰藏在衣袖中的利剪,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晚一定要替爹娘报仇! 至于刺杀南宫烈之后能不能脱身,她已经不在乎了。 为了报血海深仇,她将亲手杀掉自己这辈子唯一爱上的男人,或许,在一切结束之后,她也可以去和爹娘相会了…… 莫水悠深吸口气,强忍着心如刀割的痛楚,转身面对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知道若是拖得久了,很容易会被南宫烈看出她的不对劲,因此若想要顺利得手,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见南宫烈已在房中坐下,她缓缓走上前去。 「先喝点茶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为彼此各倒了一杯茶。在搁下茶壶的时候,她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只杯子。 那瓷杯自桌上掉落,应声摔碎了一地。 「哎呀,糟糕!」 她低呼一声,正打算要捡拾,南宫烈却制止了她的举动。 「别碰,小心弄伤了手。我来就好了。」 南宫烈立刻动手收拾,而他这样的反应正好在莫水悠的预料之中。 见他弯身背对着自己,她悄悄从衣袖中抽出利剪,美眸一眯,不给自己有半点犹豫或后悔的机会,猛地往他的左后背刺去!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就算没能一举杀了他,也必定能将他刺成重伤。 第八章 南宫烈原本正专心地收拾一地凌乱,冷不防察觉一股杀气自后方袭来。 由于长年习武,他对于周遭危险的敏锐度异于常人,即便没有瞧见身后的景物,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他出于本能地闪过足以致命的一击,回头一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悠儿?!你这是做什么?」 他满脸错愕,怎么也难以相信她竟打算刺杀他! 「为什么?悠儿,你想要杀我?」 「没错!我就是要杀你!」 莫水悠恨恨地嚷着,她没想到自己竟失去了刺杀他的大好机会,甚至连他的半根寒毛也没伤着。 她紧握着手中利剪,一丝绝望浮上心头。 南宫烈的身手,早在他先前与荆御风过招时,她就已经见识过了,而这会儿她的行动被他察觉,她再想要刺杀他可说是难如登天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要放弃吗? 不!她怎么能放弃?爹娘因他而死,就算是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她也要替他们报仇才行呀! 莫水悠心一横,抓紧了利剪,再度朝南宫烈刺去。 「悠儿,等等!」南宫烈叱喝了声,轻易地闪开她的攻击。「先把话说清楚,悠儿,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想取他的性命,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透,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她非杀了他不可的事? 莫水悠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继续抓着利剪朝他攻击。 「悠儿!别这样!」 南宫烈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迅速夺走了那把剪子并远远地扔开,而那利剪正好被抛到了床榻上。 莫水悠使劲挣脱他的手,快步朝床榻奔去,南宫烈怕她在慌忙中误伤了自己,赶紧朝她扑了过去。 他一手将她搂进怀里,牢牢地将她压制在床榻与他的胸膛之间,另一手则抓起利剪反手一掷,那力道之大,让它破窗而出,掉到了房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莫水悠激动地挣扎叫嚷,双手又推又捶他的胸膛。 「等等!悠儿,你先冷静下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没有误会!」莫水悠恨恨地嚷着。 南宫烈皱紧了眉心,感到头疼极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存在着某个天大的误会,无奈她根本连让他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定了他的罪。 眼前当务之急,就是先想法子让她冷静下来。 南宫烈握住了她不断推打的手,将她的双腕牢牢地箝制在她的头顶,但她的身躯气愤地挣扎扭动,他只好沈下了身躯压制住她,想不到她的双腿不安分地踢蹬,他只好再用自己的双膝将她的腿儿一左一右地顶开,让她再没法儿蠢动。 然而,这会儿他虽是顺利制住了她,但两人的姿态却是暧昧极了! 床榻上,他们身子交叠,她的每一寸柔软都紧贴着他阳刚的身躯,更要命的是,他胯间最阳刚的一处,就紧抵着她腿间的柔软…… 南宫烈咬了咬牙,努力忽略身体的感觉,告诉自己现在可不是任由欲念乱起骚动的时候。 「悠儿,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让你非杀了我不可?」 「你还装傻?我都听见了午后你和那个恶人在书房里的对话了!你指使他为你办事,不是吗?」 南宫烈一愣,对于她听见了他和江杰的对话感到有些惊讶,但心中同时浮现更多的困惑。 「没错,我确实是要他为我办事,但那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会与江杰搭上线,纯粹是为了调查邪教教主萧天行勾结蛮人之事,而这当中会和她造成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除了听见你和那恶人的对话之外,稍早你也已经亲口承认一切了,你还想要否认?」 「承认?我究竟承认了什么?」南宫烈发现自己简直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承认自己渴望得到我爹所铸的兵器,承认那是黄金百两也难买到的神兵利器!不就是你指使那恶人登门求我爹铸剑,不惜提出黄金百两的代价却遭到我爹的拒绝,最后愤而指使他们杀害我爹娘,想要夺取铸剑秘笈吗?」 「你爹?!你爹是『铸剑神匠』?可是当时,明明也发现了你的尸首……」 「那肯定是碧儿的尸首,她是我家的丫鬟。」莫水悠眼眶含泪地说道。 「什么?原来那具尸首是丫鬟的?难怪官府的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失踪的丫鬟。」南宫烈惊诧之余,又想到一件事。「悠儿,你恢复记忆了?」 莫水悠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悲愤之中不小心说溜了嘴。 「我今日一看到那恶人,就全都想起来了!不管怎么样,你是害死我爹娘的仇人,我非要替我爹娘报仇不可!」 「等等,悠儿,你真的误会了!」南宫烈赶紧解释道:「我虽然确实有事交代江杰去办,但并非是要他为我求你爹铸剑呀!更何况,我惯使的兵器是刀,要一把剑来做什么?」 「这……」莫水悠一阵哑口。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瞧见他随身所带的兵器是钢刀,而当初那两个恶人要爹打造的却是长剑。 难道……真的是误会? 「可是,今日你们的对话提及他两个月前受你所托去办一件事,对方却顽固不肯答应,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南宫烈一怔,总算明白她的误会从何而来了。 「我要他办的事情,其实跟我爹有关……」南宫烈将他爹要他暗中调查的事情,以及江杰和萧天行的关联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的说明之后,莫水悠心中惊愕极了。 原来,江杰是要找他买马,而他则要江杰促成他与「买主」见面,对方却迟迟没有答应? 「可是……你亲口承认自己渴望拥有我爹所铸的兵器……还说就算黄金百两也不可得,而黄金百两,正是当初那两名恶人提出的报偿啊!」 南宫烈叹了口气,说道:「凡是练武之人,只怕没人不想要拥有你爹所铸的兵器,那是任何习武之人心中的稀世珍品。但是心中渴望是一回事,并不是真的非得拥有不可呀!至于你爹的名气与规矩早已天下皆知,自然是黄金百两也没法儿收买他呀!」 「这……」莫水悠咬了咬唇,心绪陷入极度的纷乱。 见她一脸茫然无措,像是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才好,南宫烈不由得再度发出一声叹息。 「悠儿,难道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我在你的心里,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残杀无辜的人吗?」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透露出他心中的受伤与挫败,那让莫水悠的一颗心狠狠揪紧,泪水也不禁在眼眶中打转。 「我就是难以相信,所以才会这么痛苦挣扎……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可是……我……」 见她一脸痛苦难过,南宫烈彷佛也能感受到她内心所受的折磨与煎熬,不忍再对她有半分责怪。 他心软又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脸,说道:「我今日与江杰的对话,确实很容易误导了你,让你产生误会,这也怪不得你。我南宫烈在此发誓,倘若刚才我所言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见他毫不犹豫地发下毒誓,莫水悠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涌出,心中残存的一丝不确定霎时烟消云散。 她相信他!天知道她多愿意相信他! 幸好事情的真相并非她原先以为的,幸好她刚才的刺杀没有得手,否则……否则……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对不起……」她哽咽地道歉。 「别再自责了,这些日子你所受的苦也够多了。既然那江杰是杀害你爹娘的凶手,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替你爹娘报仇的。」 南宫烈认真地承诺,逼出了她更多的泪水。 莫水悠的心里既愧疚又难过,还有着更多的感动。 她不仅误会了他,还意图刺杀他,而他不但对她没有半句责怪,还反过来安慰她,甚至承诺要帮她替爹娘报仇。 他对她的情意是这般的真切,而她回报的却是不信任与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了,悠儿,别说了。」 南宫烈捧着她泪湿的小脸,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 见她仍不断地掉泪,他低下头,轻轻吻去了那一颗颗豆大般的泪水,最后顺着她颊上的泪痕,吻上了她的唇。 莫水悠闭上眼睫,不仅毫不抗拒他的亲吻,还情不自禁地回应。 自从误会他是指使那两名恶人的罪魁祸首之后,她就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爱上他,而先前拚命压抑的情感,这会儿全都一涌而出,在她的胸口激烈澎湃着。 她忍不住激切地回应他的吻,纤细的双臂甚至主动攀上了他的颈项,渴望与他贴得更近一些。 她甜蜜的回应,让南宫烈的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吻得愈来愈狂野,而孤男寡女在床榻上缠绵地拥吻,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随着这个不断加温的亲吻,炽烈的情欲之火也随即在南宫烈的体内窜起,一发不可收拾。 心爱的人儿就在身下,心悦诚服地承受他的吻,甚至还热情地回应,这对一个男人而言简直是最销魂的折磨。 「悠儿,快推开我,或把我踹下床去……」南宫烈嗓音喑哑地说,炽烈的欲...望让他快克制不住了。 「为什么?」莫水悠轻喘着气,困惑地问。她被吻得意乱情迷,脑子几乎没法儿好好地思考。 「因为我怕我会停不下来。」 「停……为什么要停下来?我不想要你停下来呀!」莫水悠脱口说道,甚至像怕他会退开似的,双臂又更加搂紧了他。 听了她的回答,南宫烈在心底申吟了声,她纯真的回答与反应,简直像是在火上加油一般,让他的欲...望更加高涨了。 「因为,我想要你。」他坦白承认,腰身轻轻一挺,让她确实感受到他早已硬烫如烙铁的欲...望。 感觉到腿间那灼热的硬物,莫水悠的俏脸霎时胀得通红。 虽然她对于男女之事仍懵懵懂懂,不太明白他口中的「要她」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腿间那充满威胁性的压迫感,让她感到羞怯、心慌极了,但心底却同时升起了一丝带着紧张的期待…… 她不想要他离开,她想要他继续抱着她。 「我不要你离开我,我要你在我身边。」她压抑着羞怯,轻声说道。 她这番话,瞬间击溃了南宫烈最后一丝自制。 他不再有任何的迟疑,火热的吻再度覆上,大掌也开始隔着衣裳游移在她曼妙的同体上,并在她发出难耐吟喘的时候,轻轻褪去了她的衣裳。 一丝不挂的同体,美得不可思议,让南宫烈体内的欲火更炽,开始以唇舌与大掌探索她每一寸细致柔嫩的肌肤,挑起她难耐的吟喘。 当火热的欲...望已如弦上的箭矢之时,他的黑眸紧紧锁住她那双情欲氤氲的美眸。 「悠儿,怕吗?」 「不怕,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莫水悠信任地望着他。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不过,一开始可能会有些疼……」 疼? 莫水悠的心底升起一丝疑惑,不懂为什么会疼?但是看着他眼中的忧虑,知道他是真心担忧她,那让她的心里涨满了感动。 「我不怕,就算真会疼,我也会忍耐的。」 「我的好悠儿。」南宫烈感动地紧搂着她,腰身一挺,将她占为己有,并低头吻去了她痛楚的呼喊。 他按捺住欲...望,怜惜地等待她度过初时的疼痛,直到她紧绷的娇胴逐渐放松,双臂也再度搂上了他的颈项,他才不再有任何的顾忌,带着她一同领略情欲颠狂的销魂滋味…… 隔日上午,莫水悠睡得比平时还要沈,直到都已日上三竿了,才逐渐从睡梦中转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浑身乏力的感觉让她的唇间逸出一声申吟,而她在被窝中轻轻翻了身,双腿立刻传来一阵酸疼,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心。 愣怔了一会儿之后,昨夜的画面蓦地涌进脑海,那不仅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的俏脸泛起了红晕。 她伸手抚着自己发热的双颊,要自己别去回想那些羞人的情景,可偏偏那一幕幕销魂的画面却不断地在她的脑中重现。 白皙的脸蛋霎时红烫似火,但在她感到极度羞涩的同时,一丝甜蜜喜悦也荡漾在心底…… 她的目光环顾整间寝房,没瞧见南宫烈的身影,却瞥见了窗外的天色。 「呀,都已经这时候了!」 莫水悠赶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身上那袭锦被因而滑落,露出她不着片缕的雪白同体。 在那一身细致柔嫩的肌肤上,散布着些许激qing的红痕,那是昨夜南宫烈在她身上留下的。 瞅着自个儿身上的淡淡红痕,回想起南宫烈昨夜是如何激烈、狂野地爱她,莫水悠不禁再度羞红了脸。 她赶紧下床穿好了衣裳,想要前去找南宫烈。 昨夜欢爱之中,她的脑中曾经闪过要将她和荆御风之间的事情告诉他,但是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在他火热的亲吻与爱抚之下,她的思绪很快就陷入一片混乱,什么都忘了,也什么都没法儿思考。 可是,她不想再拖延下去了,眼看一个月的期限就快到了,她得赶紧将一切告诉他才行。 他待她是这般的情真意切,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有可能会成为荆御风用来伤害他的一枚棋子! 就在莫水悠下定决心之时,房门突然传来了一阵轻敲声,那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会是他吗? 「小姐,醒了吗?」月儿在门外轻声问着。 没听见期待中的低沉嗓音,莫水悠的心里涌上一阵失望,这才察觉自己有多么渴望时时刻刻见到他。 「已经醒了,进来吧。」 「是。」 月儿轻轻推开房门,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见莫水悠的神情有些羞窘不自在,月儿忍不住笑道:「小姐,恭喜了,月儿在『烈云山庄』待了这么久,可从不曾见过庄主这么在意、呵护过哪位姑娘呢!今儿个一早月儿要到房里来服侍小姐的时候,是庄主前来开门的,庄主还特别叮咛月儿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别扰了小姐的休息呢!」 第九章 嗄?这么说来,月儿很清楚昨夜南宫烈是在她的房里度过,肯定也不难猜出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莫水悠窘得脸儿发烫,连耳根都泛红了。 月儿见她一副羞得不知所措的模样,没敢再多说些什么,动手帮她梳妆打扮,而过了一会儿,南宫烈来了。 他伫立在房门口,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莫水悠。 一看见他,月儿恭敬地行礼之后,便很识相地离开了。 南宫烈走进房里,来到莫水悠的身旁,关心地问:「身子还好吗?昨夜有没有将你累坏了?」 听他提起昨夜的事,莫水悠羞得不敢看他,轻轻摇了摇低垂的螓首,而她羞涩的模样和脸上美丽的绯红,让她显得更加娇媚诱人。 南宫烈情不自禁地搂住她,低头给了她一记温存的深吻,一尝到她甜蜜的滋味,想要她的欲...望再度窜起,但是他很努力克制住。 昨夜才初尝云雨,她娇弱的身子需要更多的休息。 「悠儿,今儿个一早,我接获通报,我的手下已顺利取得了萧天行勾结蛮人的书信,有了物证,只要呈上朝廷,不怕没法儿将那家伙定罪。半个多时辰之前,我已派了人去约江杰过来,等会儿他应该就会到了。」 莫水悠怔了怔,美眸透着一丝困惑,不明白萧天行勾结蛮人之事与那名恶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悠儿,我说过会帮你报仇的。」南宫烈解释道:「既然知道他就是杀害你爹娘的凶手,又岂能任他逍遥法外?我一定会让他接受王法的制裁,同时也要问出幕后的主使者。倘若我猜得没错,那个人应该就是萧天行。」 南宫烈积极的行动让莫水悠感动极了,同时也让她再度肯定自己不该再继续瞒着她与荆御风之间的约定。 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说道:「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南宫烈问道。 「其实,当初我——」 就在莫水悠打算将一切全告诉他的时候,一名仆人突然匆匆前来禀告,打断了她的话。 「启禀庄主,江公子来了,这会儿已在大厅候着了。」 「好,我这就过去。」 南宫烈的神情一敛,对莫水悠说道:「悠儿,有什么话等晚一点再说吧!咱们先去对付江杰那个家伙。等会儿你先躲在大厅外头,我让你进来的时候再进来,知道吗?」 「我知道了。」莫水悠点了点头。 眼前没什么事情比替她爹娘报仇还重要,至于她和荆御风之间的一切,就迟些时候再说吧! 南宫烈带着莫水悠走向大厅,在确认她已小心躲藏在门外不会被察觉之处后,他才大步走了进去。 江杰一看到他,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庄主一早叫在下过来,不知有何事情吩咐?」 这南宫烈的出手极为大方,先前要他促成与马匹买主的会面时,就已先给了他一笔酬劳。 这会儿,说不定南宫烈又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他去办。既然有机会赚进白花花的银子,他自然不会笨得往外推喽! 「我确实有事情要找你。」南宫烈说道。 「什么事情?庄主尽管吩咐一声,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江杰涎着笑说道。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了,我只是要问你一件事情。」 「庄主请问,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真能这样,那是最好不过。」南宫烈望着他,问道:「我问你,是谁指使你去杀害『铸剑神匠』,抢夺铸剑秘笈的?」 江杰闻言一僵,怎么也没料到南宫烈会问起这件事。 他虽然心惊不已,却仍装傻地反问:「庄主在说什么呀?『铸剑神匠』之死,怎么跟我有关呢?」 「有人瞧见,是你和另外一人联手杀害了『铸剑神匠』夫妇。」 听见竟有目击证人,江杰的表情又更不自在了几分,但他可没蠢得三两句话就招认了一切。 「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那个人看错了,再不然就是恶意栽赃!我绝对是冤枉的呀!」 「那人绝不可能胡乱栽赃,至于幕后的主使者,你就算不说,我也已经查出来了,就是邪教的教主萧天行!」 听南宫烈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出萧天行的名字,江杰一脸错愕地脱口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见南宫烈的黑眸掠过一丝精光,江杰这才惊觉自己说溜了嘴,但狡猾的他很快地又继续装傻。 「我……我的意思是……我确实曾听闻邪教教主萧天行想要得到『铸剑神匠』打造的宝剑,但是那跟我绝对没有任何干系!就算萧天行真的派人杀害了『铸剑神匠』,那也绝对不是我!」江杰撇得一干二净,甚至说道:「再不然,庄主大可以将那人找来对质,肯定是对方看错了!」 当初他和另一个同伙痛下杀手时,周遭并没有闲杂人等在场,又怎么会冒出目击证人来? 「你想要对质,当然没有问题。」南宫烈开口对门外说道:「悠儿,你可以进来了。」 听见他的叫唤,莫水悠走了进来。 一看见她,江杰瞪大了眼,惊愕地指着她。「你……你不是跳下山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见她跳下山崖之后,他与同伙并没有死心,打算找出她的尸首,搜出铸剑秘笈来。 然而,当他们下到山崖底下时,却赫然发现那里竟是「绝命谷」。 素闻「阎王」荆御风拥有顶尖的医术,即便对方伤重得剩下一口气,也有法子救得回来。 他们那时就怀疑莫水悠或许命大,被「阎王」所救,而不管她是死是活,他们都没打算放弃铸剑秘笈,所以意图闯进「绝命谷」中搜查。 无奈荆御风的武功高强,杀了他的同伙,差点连他也没命,他只好断了搜索的念头,对萧天行宣称莫氏一家三口都死了,而他们死前烧了那本铸剑秘笈。 萧天行对此勃然大怒,幸好他商谈买马的事情已有头绪,并承诺将会为萧天行弄到一大批品质优异的好马,萧天行这才暂时没有找他算帐。 想不到,这女人竟真的没有死,但……就算她那时被荆御风救,此时又怎么会出现在「烈云山庄」里? 听见她跳下山崖,南宫烈心里不由得一阵诧异。 在他得知她就是「铸剑神匠」的女儿时,还以为她是匆匆逃亡躲过了一死,没想到她竟是自山崖跳下! 那……她是怎么保住性命的? 疑惑间,就见莫水悠恨恨地瞪着江杰,叱道:「哼!是老天有眼,要我留着这条命,替我爹娘报仇!」 江杰眼看已没法儿狡辩脱罪,忽然出手,打算抓住莫水悠当人质,好让他可以顺利逃出去。 南宫烈已料到这家伙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心中早有防备,因此江杰一有动静,他立即跃上前去,一掌击向江杰的心口。 江杰狼狈地摔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伤重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想逃跑了。 眼看大势已去,江杰恼怒地瞪着莫水悠,愤恨不甘地说:「可恶!都怪你这个女人命大,不仅摔进『绝命谷』,让『阎王』给救了一命,还让他为你动手杀了我的伙伴!这会儿你又攀上了『蛮王』,你可真是好本事,将当今世上的两大高手迷得晕头转向,全都护着你!」 听了江杰的话之后,南宫烈一脸震惊。 她怎么会和荆御风有瓜葛?! 前些日子,他带着她骑马出游,在路上遇见荆御风时,他们两人不是看起来并不相识吗? 看来,有些事情他得弄个清楚才行,但是在此之前…… 「来人啊!」他开口呼喊,两名手下立刻进来覆命。「这家伙是杀害『铸剑神匠』夫妇的凶手,将他送交官府处置!」 「是!」 两名手下立刻将江杰给拖了出去。 一等大厅已没有闲杂人等之后,南宫烈望着莫水悠,问道:「悠儿,你和荆御风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他那疑惑的眼神,莫水悠的心蓦地一揪。 她原本就打算要将一切全告诉南宫烈,可是由自己主动告知,和这会儿像是「东窗事发」后不得不吐实可是有着天壤之别呀! 「当初,他与另一个恶人为了抢夺铸剑秘笈,在杀害我爹娘之后,还一路追杀我。那时,我被他们追到了悬崖边,由于不愿受辱,便从悬崖跳下,原欲自尽,想不到正好跌进了『绝命谷』的深潭之中。荆公子救起了我,后来还除去了这恶人的同伙。」她坦白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前些日子遇见荆御风时,你们为什么装成不认识的模样?」南宫烈接着又问。 「他为什么佯装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不过……」莫水悠心虚地顿了顿,但因为不愿再骗他,便坦白说道:「荆公子救了我,还除去杀害我爹娘的其中一名恶人,对我有着天大的恩情,为了报答他,所以我……我……我便答应要混进『烈云山庄』之中。」 「什么?!」 南宫烈闻言错愕极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答应荆御风,要混进『烈云山庄』之中?」 「没错……」莫水悠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为此,我刻意等在你前往『南宫马场』的必经之路,算准了时机窜了出去,果然如预料地被你带回了『烈云山庄』,而后我佯装失去记忆,好让我可以顺利在这里待下来……」 听完了她的解释,南宫烈整个人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 如果不是她亲口所说,他根本无法相信这竟会是事实,而即使听了之后,他仍是难以置信! 他望着自己曾经那么相信的人儿,语气沉痛地问:「所以,当初你是刻意要让我的马儿所伤?」 「……是。」莫水悠低着头,自责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听见她肯定的回答,南宫烈的神情像是狠狠挨了一记闷棍,一种难忍的纠结痛楚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 「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失去记忆过?」他开口又问,语气僵硬。 莫水悠悄悄觑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失望又受伤的眸光,她的心狠狠地揪紧,一方面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儿将一切告诉他,另一方面又极度担忧他会不原谅她。 「没错……」她脸色苍白地承认。 南宫烈咬了咬牙,感觉有人狠狠地捅了他一刀,让他的胸口蓦地传来阵阵难以遏抑的痛楚,同时也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来到他的身边,只是为了报答荆御风,而宣称失去记忆,只是为了博取同情的谎言! 「你为了荆御风,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即使不小心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南宫烈喝问。 倘若那时他没有及时控制住坐骑,而是狠狠地冲撞上她娇弱的身子,说不定她此刻早已没命了! 看来,那荆御风在她的心里占着极重要的地位,否则她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只为了那家伙的吩咐? 「他究竟要你混到『烈云山庄』来做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南宫烈并不相信,只当她是为了袒护荆御风,所以不愿意透露。 「是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要我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呀!」莫水悠急忙解释道:「我之所以会答应他,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所以才会承诺不论他要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不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照办? 南宫烈黑眸一眯,眼底几乎快喷出了熊熊烈火。 「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你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不惜牺牲自己,甚至连身子也可以给我?!」他急怒攻心地质问。 本以为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想不到竟是他一厢情愿! 听见他的话,莫水悠倒抽一口气,脸色瞬间刷白。 「不!不是这样的,我本来早就想要——」 「够了!」南宫烈叱喝了声,打断她的话。「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见更多的谎言!」 当初他们的相遇不是一场意外,而她更没有失去记忆,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谎言,都是为了荆御风而做的! 混帐!该死! 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与妒火,让南宫烈彻底失去了冷静。 他怒喝一声,一掌击向身旁的木桌,那张坚固的紫檀木桌应声破裂,成为一堆废木。 他喘着气,用恼怒又沉痛的眼眸望着莫水悠。 「我承诺过要为你爹娘报仇,我会说到做到,至于你究竟打算怎么报答荆御风,那就随便你了!」语毕,他转身大步往大厅外走。 「不!等等,你听我说……」 莫水悠急忙追了出去,但南宫烈的脚步极快,不一会儿已走到马厩,跃上了他的爱驹「逐风」,一路冲出「烈云山庄」。 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她心痛难当,泪水也克制不住地滑落。 一股极度的懊悔涌上心头,她真该早一点将实情告诉南宫烈的,那么或许他现在也不会有这么严重的误会了! 可是……就算此刻再怎么懊恼,又能挽回些什么?究竟她要怎么做,他才能相信她的一片真心? 出了「烈云山庄」之后,南宫烈来到了马场,这一待,就是一整日,即使此刻夜色已深,他仍没打算回去。 回去免不了会看见悠儿,而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即使知道她对他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即使知道她是别有目的地来到自己身边,他却还是没法儿不爱她。 只是……一想到她为了荆御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他就不禁沉痛地闭上眼,胸口狠狠地纠结。 她……应该是爱着荆御风的吧? 若不是爱着荆御风,她又怎么会甘冒这么大的凶险,不顾一切也要完成荆御风的吩咐,混进「烈云山庄」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关怀、担忧与情意,她全看在眼里,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的心中可曾有过一丝的感动?还是在暗地里讥笑他太过好骗,从来就不曾怀疑过她? 南宫烈沉痛地闭上眼,心中虽然对于被她一再的欺瞒感到恼怒,但却没办法真的去恨她。 他的脑中甚至不断地浮现她的容颜,浮现她的一颦一笑,她忧伤时的蹙眉叹息,她激qing中的娇羞吟喘…… 「可恶!」 南宫烈低咒了声,大口饮尽一杯酒,又立即替自己斟满一杯。 混帐荆御风! 第十章 那该死的家伙,竟然让悠儿冒这么大的危险!倘若那时他没有及时勒住马儿,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个家伙竟然毫不在乎她的安危,他究竟将悠儿当成什么了?又为什么要悠儿混到他的身边? 南宫烈在心中狠狠地咒骂荆御风,有股冲动想要冲进「绝命谷」,狠狠揪住那家伙的衣领,问问他对悠儿究竟有什么打算? 即使悠儿的心真的不在他的身上,即使她对他说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他还是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矛盾痛苦的情绪,宛如有人拿着一条带刺的长鞭,狠狠笞打着他的心,让他痛楚难当。 南宫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只希望让自己暂时忘却烦恼。 就在他试着将自己灌醉的时候,一名手下忽然前来求见。 「庄……庄主?」 看见他猛灌酒的模样,手下不禁傻眼。 跟在南宫烈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见过庄主借酒浇愁的模样,因此心中不禁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敢多问。 南宫烈神色一整,暂时放下酒杯。酒量极好的他,即使已经喝掉了好几盅酒,依旧神智清醒。 眼前这个手下名叫李顺,是他派去调查萧天行的其中一人,想必刚才李顺已先去了山庄一趟,没瞧见他才又赶到了马场来。 此刻夜色已深,李顺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自己一向公私分明,绝不会允许因为一己的情绪而耽误正事。 「怎么了?出了什么状况?」他正色问道。 「启禀庄主,萧天行似乎已察觉他与蛮人往来的书信遭到拦截,有意往西方潜逃,寻求西方蛮人的庇护。」 「什么?!」南宫烈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那萧天行的谨慎与狡诈远比他预期的还要深。 今儿个一早,他的手下才顺利拦截了书信,还过不到一日,萧天行就已察觉,并已打算采取逃亡行动。 不行,不能让他给逃了! 「我一定得将萧天行绳之以法才行,绝不能容许那个意图叛乱的家伙逃到西方蛮人那儿去,否则绝对会是一大祸患。」 既然他这会儿已经握有萧天行勾结蛮人的确切证据,那么就不容那个家伙狡辩抵赖。 只要逮住那个家伙,连同那封通敌的书信一并送往京城处置,届时萧天行必定是死罪难逃! 如此一来,也算是完成了替悠儿的爹娘报仇的承诺。 到时候……她会怎么做?会不会一等萧天行伏法后,她就毫不眷恋地返回荆御风的身边? 光是想像着悠儿离他而去的情景,就彷佛有人在他的心上狠狠凿出了一个大洞,这辈子再没有法子填满…… 「庄主打算怎么做?」 李顺的问话拉回了南宫烈的心思,他刻意忽视心底的沉痛,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事不宜迟,我立即动身,前去追捕那个家伙。」 「要不要属下等人前去支援?」李顺问道。 「不,不用了。」南宫烈摇了摇头。 那萧天行谨慎多疑,若是他率着一干手下前去追捕,只怕会打草惊蛇,若是让那个家伙狡猾遁逃,那可就麻烦了。 「你们全都别轻举妄动,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必定能将萧天行那家伙一举成擒。 南宫烈出了大厅,走向他的爱驹「逐风」。 翻身上马之后,他叱喝一声,马儿立刻快步奔驰,一人一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戌时已尽,夜色如墨。 原本该是准备就寝的时刻,但莫水悠却是毫无睡意。 自从今儿个上午南宫烈揪着江杰离开「烈云山庄」之后,她就一直在等待,等着他回来。 然而,她从上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夜晚,甚至现在都已是就寝时刻,却还是不见南宫烈的踪影。 一种被遗弃的感觉,狠狠地撕裂她的心。 无法遏抑的心痛,让她的脸色苍白,但她强打起精神,推门走出了寝房,想再去问问南宫烈是否已回来。 她在回廊处遇见了正打算回房去歇息的月儿,而月儿一瞧见她又走出了寝房,不禁担忧地蹙起眉心。 「小姐,怎么还没睡下?」月儿关心地问。 约莫一刻钟前,她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说服悠儿小姐回寝房就寝,怎么这会儿悠儿小姐又出来了? 她知道悠儿小姐已经等了庄主一整天,可是庄主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月儿,庄主呢?他回来了吗?」莫水悠问道。 「回小姐,月儿没有瞧见庄主。」 「他还是没有回来?」莫水悠忍不住追问。 「这……好像是吧……」 瞧见她一脸失望难过的神色,月儿的心里也一阵不忍,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起,毕竟她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呀! 明明今儿个一早还好端端的,两人之间浓情密意得连她都不禁脸红,怎么这会儿庄主却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让悠儿小姐担足了心?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敢多问。 「他究竟去了哪儿?」莫水悠无助地问。 「这……月儿也不知道,但月儿猜应该是马场吧!」 「马场?」 「是呀!过去庄主也曾因为马场的事情繁忙,索性就直接留在马场里过夜。」月儿答道,希望这么说能让悠儿小姐的心情好过一些。 莫非……他真的在马场? 因为无法原谅她的欺骗,所以他宁可待在马场,也不想回到「烈云山庄」,不想再见到她吗? 莫水悠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深的伤痛,那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倘若他执意躲着她,不愿见她,那该怎么办? 茫然无措的情绪狠狠揪住了她的心,但过了一会儿后,她的眼底浮现一抹坚定的决心。 就算他不能原谅她的欺骗,就算他决定……决定不再爱她了,她也要和他把话说清楚! 尽管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报答荆御风的恩情,冒险来到了「烈云山庄」,但是她对他的感情没有半丝虚假呀! 他可以不谅解她最初的欺骗,但是绝对不能误会她对他的情意。 昨夜的一切,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是真心愿意地将自己的身心毫不保留地交给他,没有半丝后悔,而那和荆御风一点关系也没有。 倘若听了她的解释之后,他还不能原谅她,还是不想再见到她,那么她……她会自己离开「烈云山庄」,不必让他再委屈地待在马场,有家归不得。 莫水悠忍着欲泪的酸楚,怀着一抹沉痛的决心,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月儿愣了愣,连忙跟了过去。 「小姐要去哪儿呀?」 「我要去马场一趟,我有话要和庄主说清楚。」 「什么?但是这会儿已经入夜了呀!」月儿惊嚷着。 眼看莫水悠已迳自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马儿,甚至坐上了马背,月儿急忙想劝她打消念头。 「小姐别去呀!不如月儿差人去马场请庄主回来吧?」 莫水悠摇了摇头,态度相当坚定。 「不,我要直接去见他。」 倘若南宫烈真的不愿见她,那么就算再多人去请他回来也没有用,说不定还会让他一恼之下离开马场,那她更别想要见着他了。 「那……再不然……请几名侍卫陪同小姐一块儿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月儿急忙想着法子。 她既不会骑马,也不敢让悠儿小姐一个人出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要她怎么向庄主交代? 「不用了,我不会有事的。」莫水悠摇头拒绝,倘若真的找来侍卫,说不定他们会拦着不让她出门。 她的心意已决,今晚一定要见到南宫烈,和他把话说清楚。 莫水悠没再理会仍试图劝阻的月儿,轻叱了一声,马儿立刻迈开脚步,往山庄大门的方向奔去。 她一路来到了大门口,对正在值班的两名守卫说道:「麻烦两位大哥开门,我要去马场见你们庄主。」 「这……」两名守卫一脸迟疑,不敢随便开门放人。 莫水悠为了能够顺利离开,只好扯谎道:「是庄主要我过去一趟的,有劳二位大哥了。」 两名守卫心里虽然仍有一丝狐疑,但是这位悠儿小姐是庄主重要的客人,说不定还是将来的庄主夫人,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应该没错吧! 他们开了门,正想询问怎么没多找几个人沿路护送,岂料她竟突然娇叱一声,马儿立即载着她奔驰而去。 两名守卫错愕地愣了愣,此时月儿气喘吁吁地从马厩追了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急得猛跳脚。 「哎呀,你们怎么让小姐出去了呢?」 「可是……悠儿小姐说庄主要她过去马场一趟……」 「唉,是小姐自己要去的!这会儿夜色已深,万一小姐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月儿担忧极了。 其中一名守卫率先冷静下来,对月儿说道:「月儿,你快找其他人去追小姐,最好是将她给劝回来,倘若小姐执意要去马场,至少也将小姐平安地护送到庄主那儿去。」 「对、对,就这么办!」 月儿赶紧找了另外两名守卫帮忙,而当那两名守卫骑马追了出去,约莫一刻钟之后,赫然发现一匹马儿就停在路边。 守卫们上前查看,认出那匹马儿是「烈云山庄」的马儿,但是上头的人却不见了! 「糟了,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们的脸色大变,赶紧在周遭寻找。 想不到他们没看见悠儿小姐的踪影,却发现了一些可疑的马蹄印,看起来似乎不只一匹马儿刚从这里离开。 「难道……她被掳走了?」两名守卫皱起了眉头,脸色凝重。 倘若悠儿小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该怎么跟庄主交代才好? 南宫烈一路赶往萧天行的巢穴,那是一座盘据山头的石堡,就位在「烈云山庄」东南,倘若快马加鞭,不到一日即可抵达。 然而,他抵达时,石堡早已人去楼空,他便又策马继续往西方追逐。 在进入一片山林之后,他发现有好几名守卫在林子里巡逻,而从那些守卫的衣着打扮来看,正是萧天行的手下。 他下了马,悄悄打昏一名正在巡逻的守卫,并且剥下了那个倒霉鬼的衣物,乔装打扮成守卫之后,小心谨慎地在附近搜索,最后发现了一间守卫严密的破庙。 他悄悄潜至破庙的一侧,从一扇破败的木窗往里头窥看,就见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高瘦男子,正在对着几名手下下令,想必那就是萧天行了。 「大伙儿都休息够了吧?一刻钟之后就继续动身!」 听见他的话,南宫烈的眼底掠过一抹讥诮。 「萧教主想上哪儿去?」 萧天行闻声一僵,就见一名高大壮硕的男子忽然破窗而入。 他的眸光一沈,打了个手势,身旁的手下们全都拔刀冲了上去,但却没三两下就被南宫烈给摆平,甚至就连破庙外闻声赶过来支援的守卫们,也全都不是南宫烈的对手,没一会儿功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萧天行的脸色一变,眯起狭长的黑眸,防备地打量他。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下南宫烈,前来请萧教主移驾官府一趟。」 「原来是你!」萧天行的脸色一沈,没想到这家伙竟追来了。「南宫烈,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你勾结蛮人,意图叛国,人人得而诛之!」 「哼!人往高处爬,我不过是想要更多的权力、更高的地位,人都有野心,难道你没有野心吗?」萧天行的脸上没有半点愧意。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南宫烈啐道。 萧天行冷哼了声,说道:「好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咱俩话不投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没什么好说的!我这就抓你去接受国法的制裁!」 「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萧天行冷冷一笑。 「只怕也没什么难的!」 南宫烈喝了声,抡起钢刀朝萧天行扑去,和他打了起来。 萧天行身为邪教教主,武功在江湖上已是高手之列,然而南宫烈的身手犹在他之上。 就见那把亮晃晃的钢刀在他手中凌厉地挥舞,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每一招都威猛无比。 萧天行勉强接招,应付得有些吃力,才过了十数招,他便深知自己不是南宫烈的对手,再打下去,也只有落败的下场。 他的眼底锐光一闪,避开一回攻击之后,迅速跃到一旁。 「住手!」萧天行喝道。 「怎么?你想玩什么花样?」南宫烈瞪着他。 「我只是不想再浪费力气了。」 「喔?你决定乖乖束手就擒了?」 萧天行闻言猖狂大笑,彷佛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束手就擒?你未免太天真了!你就算有顶尖的武艺,对我来说,不过也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想跟我斗?你还嫩得很!」 南宫烈眯起黑眸,眼底燃着怒气。 「既然你执意顽抗到底,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在南宫烈打算再度出招之际,萧天行却喝道:「且慢!有个人,我想让你见见,等你见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也不迟。」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南宫烈喝问。 萧天行狡狞一笑,对一旁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过了一会儿,他的两名手下抓了个人出来,其中一名手下的长剑还直指着那人质的心口。 一看见那张苍白美丽的容颜,南宫烈的心里震惊极了。 「悠儿?!」 他惊愕地望着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是应该在「烈云山庄」里吗?怎么会落入萧天行的手里?! 萧天行将南宫烈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今儿个一早,他派去送信的手下遭到两名蒙面人的袭击,幸亏那手下机警地诈死,随即负伤悄悄跟踪,赫然发现那两名蒙面人竟一路前往「烈云山庄」。 照这个情况看来,南宫烈宣称有一大批慓悍的骏马要出售,还要江杰帮忙促成和买主碰面,恐怕是早已知道那「萧仁贤」就是他。 不知道南宫烈的手中目前已握有多少他与蛮人勾结的证据,但光是那封被拦截的书信,就足以定了他的叛国之罪。 素闻南宫烈的性情刚烈正直,绝对没法儿用金钱来拉拢收买,他也只好另外思忖对策。 幸亏谨慎的他,早在南宫烈说想和马匹买主碰面时,就起了疑心,暗中派出眼线留意南宫烈的一举一动。 他的手下曾见到南宫烈带着一名绝美的女子出游,途中还和「阎王」荆御风打了起来。 据说那时南宫烈一心保护那名貌美女子,倘若消息无误,那女子肯定对南宫烈相当重要。 于是,他派手下去将这女子抓来,想不到他们都还没潜进「烈云山庄」,就瞧见那名曾与南宫烈一同出游的美人独自骑马出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刻,看着南宫烈那一脸震惊忧虑的表情,萧天行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下得没错! 莫水悠望着南宫烈,眼眶噙着泪水。 她是渴望能够见到南宫烈,但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先前她不顾一切地骑马奔出「烈云山庄」,一心想要赶赴南宫家马场,想不到才刚离开「烈云山庄」不久,就突然窜出了几名蒙面人。 她心知这些人来意不善,想要赶紧逃走,无奈对方不仅人多又会武功,将她打昏带走。 当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还有两个高大的男人看守,那让她的心里又惊又慌,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什么人给抓走。 第十一章 南宫烈望着她苍白的容颜,胸口泛起一阵强烈的痛楚与担忧。 「萧天行,你这个无耻的小人!抓一名弱女子当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还不快点放了她!」 「哼,你若是不怕激怒我,就尽管继续骂吧!」萧天行冷冷说道:「不过我可要提醒你,逞口舌之快对你的女人可没有什么好处。」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南宫烈咬牙唾骂。 萧天行的眸光一闪,反手赏了莫水悠一记耳光,那力道之大,让她柔嫩的脸颊当场多了个五爪红印。 南宫烈心疼极了,咬牙切齿地警告。「混帐家伙!你要是再敢伤她一根寒毛,我绝对会将你碎尸万段!」 面对这番怒气腾腾的警告,萧天行非但没有半丝畏惧,脸上甚至还扬起一丝猖狂的冷笑。 「啧啧,南宫庄主,你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会儿我有这张如花似玉的王牌在手上,是你该听我的话才对。」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南宫烈叱问。 「很简单,我要你将劫走的书信还给我,然后和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块儿护送我到西方蛮人那儿去。」只要到了蛮人的领地,再想法子将这两人除掉,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莫水悠一听,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拚命地摇头。 「不,别听他的!别管我!尽管杀了他,替我爹娘报仇!」 「报仇?你爹娘是谁?」萧天行问道,毕竟他的仇家众多,一时也猜不出她会是谁的女儿。 「我爹莫仲甫,因为拒绝为你这个叛国逆贼铸剑,最后遭到你手下的杀害!」莫水悠恨恨地说。 「你是『铸剑神匠』之女?!」萧天行先是一阵诧异,随即哼道:「是你爹那个老家伙冥顽不灵,给他黄金百两也不收,那就怪不得我了!」他伸手一抓,一把将莫水悠抓到自己身前,狞笑道:「现在,咱们就来瞧瞧,南宫庄主究竟有多在乎你吧!」 「不许伤她!」南宫烈叱喝。 「那就要看你怎么决定了,南宫庄主。」萧天行得意地睨看南宫烈,似是料准了他绝对不敢罔顾人质的性命。 眼看南宫烈因她而有了顾忌,莫水悠心急如焚。 她不愿自己成为萧天行用来牵制南宫烈的棋子,更不愿成为让萧天行逃至西方蛮人领地的帮凶,但是……她能怎么做? 心绪纷乱之间,她瞥见了那把威胁十足地指向她的长剑,一个念头蓦地闪过脑海,她的美眸也掠过一抹坚定的决心。 趁着萧天行的注意力全在南宫烈的身上,她蓦地出手用力抓住长剑。 锋利的剑刃伤了她的手掌,可她非但没有放手,反而还一个使劲,将那把长剑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身躯! 持剑的那名手下没料到她会有这般不要命的举动,吓得下意识松了手,那让莫水悠有机会将长剑狠狠刺穿自己的右肩窝,再继续刺向她身后的萧天行! 这个举动带着同归于尽的意味,她宁死也不要成为南宫烈的累赘,更不要让这个害死爹娘的真凶继续危害世人! 萧天行没料到她竟然会做出这么狠绝的举动,而那锋利的剑尖不偏不倚地刺入他的心口。 他痛嚎一声,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而他一松手,莫水悠立刻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 南宫烈见状惊骇万分,下一瞬间,他纵身飞跃而至,一掌将试图逃跑的萧天行给打飞。 盛怒中的他,出手毫不留情,当下就见萧天行的身躯宛如一个破败的布偶,飞过了整间破庙,重重地撞上了墙壁。 在颓然坠地的同时,萧天行也已气绝身亡了。 萧天行一死,剩下的那些手下全都惊骇地仓皇逃跑,就怕南宫烈会大开杀戒,一个也不留。 南宫烈根本无心理会那些手下,他心急如焚地来到莫水悠身边,就见那把长剑还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怵目惊心。 「悠儿!」 他心痛地喊着她的名字,将浑身是血的人儿搂在怀中,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他的心彷佛被狠狠地撕裂了。 「你这是做什么?悠儿,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莫水悠费力地睁开双眼,望着他阳刚俊朗的脸孔,她的唇边扬起一丝极为虚弱的微笑。 「我……不后悔这么做……倘若……有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我没有将荆御风的事情早一点告诉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其实早就……想要告诉你了……」 「别说了,悠儿,别说了!」 南宫烈匆匆审视她的伤势之后,咬牙为她抽出了那把长剑,接着迅速出手点住她身上几处穴道,试图减缓她的失血,然而那伤口太深,情况并没有半点好转。 他焦急地取出随身的金创药,为她敷上,并将自己的衣袍撕成了长条布巾,细心地为她包裹,但是没多久,那布条就被她的血给染红了。 莫水悠望着他那焦急心痛的神情,知道他还是很关心、在乎她,那让她的眼中涌出了欣慰的泪水。 她很努力地撑住,想要多瞧他的脸孔一会儿,只是意识很快地涣散,她知道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 「请你相信……我是……真心……爱着你的……」说完最后这几句话之后,她在南宫烈的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悠儿!悠儿——」 南宫烈心碎地恸喊,恨极了自己昨夜竟抛下她,一个人前往马场,恨极了自己没有随时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才让萧天行有机会抓到她。 这一切全怪他! 她伤得这么重,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呀! 心乱如麻间,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孔蓦地浮现脑海。 荆御风! 对了!那家伙拥有顶尖的医术,他一定有法子能够救悠儿! 南宫烈的精神一振,抱起了昏迷的人儿迅速离开。 南宫烈带着莫水悠,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往「绝命谷」。 「悠儿,你要撑住,千万要为了我撑住啊!」 他拚命赶路,沿途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不断地对她喊话,试着激起她的求生欲...望。 好不容易抵达了「绝命谷」外,他立刻开口叱喝—— 「荆御风!荆御风!你给我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名仆人匆匆出来一看究竟。 「原来是南宫庄主,待小的先——」 「我没有空等!」南宫烈打断了他的话,喝道:「你现在立刻带我进去,我要立刻见到他!」 「这……可是……」 正当仆人一脸为难之际,一抹俊逸挺拔的身影踏着从容的步伐,翩然出现。 「南宫庄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事?」荆御风淡淡地问,目光瞥了眼南宫烈怀中的人儿,对于他的来意心里已有了底。 望着南宫烈那一脸忧心如焚的神情,荆御风的俊眸掠过一抹精光,薄唇更是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南宫烈搂着昏迷的莫水悠下了马,那小心翼翼的举动,彷佛就怕一个闪失,怀中人儿就要化为一缕芳魂,永远离他而去。 「她伤得极重,你快救她!」南宫烈急喝。 相对于南宫烈的焦急神情,荆御风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模样。 「我为什么要救她?」他冷淡地反问。 「你——」 荆御风没将南宫烈的怒容放在眼里,冷眸迅速审视了下莫水悠的伤。 「啧啧,她伤得可真重,恐怕寻常的大夫是束手无策了。」 寻常的大夫?言下之意,是他有法子救? 南宫烈心中一阵振奋,差点死绝的心又再度恢复了温热。 「你快点救她!」 荆御风似笑非笑地睨着南宫烈,问道:「她的死活与我何干?」 「你这个家伙!」南宫烈恼怒极了。 他这厢担心得都快疯了,这家伙却一副不痛不痒的反应,倘若不是还得仰赖他来医治悠儿,他早就忍不住狠狠教训他一顿了! 荆御风彷佛嫌他的怒气还不够炽烈似的,煽风点火地说:「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看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救她。」 南宫烈愤怒得几乎快咬断了牙根,却知道自己这会儿只能忍。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救她?」 「很简单,只要你亲口承认自己输给了我。」荆御风说着,嘴角勾出一抹俊魅的微笑。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胜过南宫烈,完成师父的遗命,多么畅快啊! 「你——」南宫烈怒瞪着他,想不到这家伙竟提出这么卑劣的要求。 「不答应就算了,千万别勉强啊!」荆御风唇边的笑意加深,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你可以在这儿慢慢地考虑,等你决定好之后,再让我的奴仆进来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语毕,荆御风转身迈开步伐,打算返回谷里。 「等等!」南宫烈喊住了他。 开什么玩笑!悠儿此刻命在旦夕,他哪还有功夫「慢慢考虑」? 「我认输就是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什么比得上悠儿的性命还重要,即使会因此而愧对死去的师父,他也不能任由怀中的人儿丧命啊! 荆御风噙着一抹快令南宫烈气得当场咬断牙根的微笑,转身折了回来。 「很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别事后改口不认输啊!」 「你要是救不活悠儿,我就拆了你的骨头!」南宫烈恼怒地警告。 面对这番威胁,荆御风的眼底掠过一抹自负的光芒。 「这世上,还没有我想救却救不了的人,她自然不会是第一个。好了,把她交给我吧!」 荆御风将莫水悠接过来之后,转身便往「绝命谷」走去,南宫烈见状也打算跟进去,荆御风却立刻停下步伐。 「抱歉,『绝命谷』不欢迎闲杂人等。」 「可是——」 「倘若你不想耽搁我救治她,最好别再浪费时间了。」冷冷扔下这句话之后,荆御风再度往谷里走。 南宫烈一阵犹豫,最后为了不耽搁救人的时间,也只好眼睁睁地看荆御风将他心爱的人儿带进山谷,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的浓眉紧皱,尽管相信荆御风应该能救回悠儿,但是在尚未亲眼看见她安然无恙之前,他的心里仍是有着深深的忧虑。 这辈子,他还不曾向上天祈求什么,但是这会儿,他由衷祈祷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地将她从他的身边带走…… 烈日下,南宫烈骑着他的爱驹,一路赶往「绝命谷」。 自从半个月前,将莫水悠交给荆御风医治之后,他不分晴雨,每日都会到「绝命谷」来探听消息。 每一回,都是荆御风的仆人出来传达消息。 起初几日,仆人都说悠儿尚未清醒,直到第三天,据说她已经醒来,但是身子极度虚弱,正在调养。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仆人都告知她正在调养身子,无法见客。 为了让悠儿能够好好地养伤,南宫烈只好努力按捺住想见她的渴望,但是这会儿都已经过了半个月,无论如何,也该让他见一面吧? 再见不到她,他会被心里的思念给逼疯了! 怀着今日非见到她不可的决心,南宫烈来到「绝命谷」外,而这一回出乎意料,出来的不是仆人,而是荆御风。 一看见南宫烈,荆御风的薄唇一勾,似笑非笑地问:「南宫庄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事?」 「你这是明知故问!我要见悠儿!」 「是吗?可惜她已经走了。」荆御风说着,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彷佛只是在说今儿个天气不错似的。 「你说什么?!她走了?」南宫烈一脸震惊。 南宫烈激动的反应似是取悦了荆御风,他好心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已经走了。」还故意地点了点头。 「混帐!你竟然让她走?」他咬牙切齿地瞪着荆御风,恨不得当场将这个家伙大卸八块! 「为什么不?我只答应救活她,可没答应要将她留下。况且当初我要她做的事情,就是在混进『烈云山庄』一个月之后,永远离开你。」 在提到「永远离开你」这五个字时,荆御风还刻意加重了语气,彷佛怕南宫烈听不清楚似的。 当初,他早料到了像莫水悠这么美的女人会是祸水,也早料到了南宫烈恐怕难过美人关,果然不出他所料。 瞧这铁铮铮的汉子为情所苦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你这个混帐家伙!是你逼她离开的?」 南宫烈怒喝一声,先前为了悠儿隐忍这家伙许久,这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抽出钢刀,凌厉地朝荆御风砍去。 荆御风敏捷地闪过他的攻击,甚至还不怕死地取笑道:「啧啧,想不到堂堂的南宫庄主也有一怒为红颜的时候啊!」 「少罗唆!看招!」 南宫烈的攻势凌厉,让荆御风也抽出了长剑,与他认真对战。 两人的身手相当,一个阳刚威猛,一个灵巧如风,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刀光剑影交错,转眼间已过了数十招。 就在他们愈打愈起劲的时候,一个充满担忧的娇脆嗓音蓦地响起—— 「快住手呀!」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南宫烈一个分神,被荆御风一掌打中了胸口。他高大壮硕的身躯狠狠地撞上了后方的大树,呕出一口鲜血。 「不!不!别打了!」 莫水悠惊嚷着,连忙奔到南宫烈的身旁。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她焦急地追问,并伸手以自己的衣袖为他抹去嘴角的血丝。 「悠儿?真的是你?」南宫烈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像是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眼前。 「是我,真的是我!」 「谢天谢地,你还在这里!」南宫烈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他还以为她已经离开,如荆御风所言的,决定永远离开他,想不到她竟然还在这里,在他的怀中! 「你还好吗?究竟要不要紧?」莫水悠仍担心着他的伤势。 「别担心,我没事。」南宫烈开口安慰她,心情却是有点复杂。 他知道刚才荆御风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刚才荆御风大可以一剑刺入他的心口,而不是仅使出几成的功力打他一掌而已。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消气! 南宫烈转过头,怒气腾腾地瞪着荆御风。 「你不是说她走了?!」这混帐竟敢骗他! 「我可没说她不回来。」荆御风邪魅一笑。「她说每日在谷中待得闷了,我就让她到附近去采采草药。」 采草药?! 「你这个混帐家伙——」 「你说话最好客气一点,我可是你未来的大舅子。」荆御风开口提醒。 「什么大舅子?你在胡说什么!」南宫烈怒斥。 荆御风没有与他争辩,目光转而望向莫水悠。 「嗳,我说义妹,这家伙似乎没打算娶你,我看不如你就继续留在『绝命谷』里吧,义兄会好好照顾你的。」 南宫烈闻言,皱紧了浓眉。 「义妹?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义妹?」 「在我救醒她的时候,她亲口答应要当我义妹的。」荆御风说着,朝南宫烈投去胜利的一瞥。「怎么,你这个未来的『妹夫』,有意见吗?」 妹夫?! 听见这个矮荆御风一截的称号,南宫烈额角的青筋不禁抽...动了下。 「悠儿,这是真的吗?」 莫水悠望着他,一脸歉然地点了点头。 「是他强迫你的?」南宫烈问。 「不……也不算是……」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只要她当我的义妹,那么就可以不必永远离开『烈云山庄』。」 能够留下来,她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啧啧,这是你对未来大舅子说话的态度吗?」荆御风斜睨着南宫烈,眼底泛着胜利的光芒。 半个月前,南宫烈亲口认输,刚才又败给了他——尽管是莫水悠的出现才害得南宫烈分心,而很快地,他又将成为南宫烈的「大舅子」,这下子师父在天之灵,应该会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你——」南宫烈恼怒瞪着荆御风。 可恶!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笔帐,他一定会想法子讨回来的! 尾声 将近一个月后,一场热闹的婚事,在「烈云山庄」中举办。 原本南宫烈不希望婚事办得太过匆促,然而顾虑到莫水悠的爹娘不幸遇害,倘若不在百日内完婚,那就得等丧期过后才能举行婚礼。 在与京城的爹娘商量过后,他们决定紧锣密鼓地筹办婚礼,好让他们能够在百日之内完婚。 为此,南宫烈的爹娘特地远从京城前来,甚至还带来了大批由皇上御赐的各样珍贵贺礼。 由于南宫烈调查萧天行勾结蛮人的事情大大有功,皇上原欲封官赐爵,然而南宫烈却无意当官,因此皇上才改赐了许多珍贵的贺礼。 这场盛大的婚礼十分热闹而完满,只除了一件事让南宫烈有些耿耿于怀——由于莫水悠的爹娘双亡,因此由身为义兄的荆御风坐上主位,接受他的跪拜! 他敢发誓,在他与悠儿「二拜高堂」的时候,瞧见了那家伙眼中闪动着促狭得意的光芒! 不过,此刻在新房中,揭开了喜帕,望着悠儿那娇美无双的容颜,一切都没什么好计较了。 对他而言,没什么比能够拥有她还重要。 荆御风前后救了悠儿两回,这两次之中若有哪一次荆御风袖手旁观,那么悠儿绝没有命活到现在,而他此刻也不可能拥有她了。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让荆御风占上风也无所谓了。师父老人家一向疼爱他,相信也能够谅解的。 「悠儿,我的悠儿。」 他伸出双臂,将心爱的人儿紧紧搂进怀里,这个美丽的人儿,此刻终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莫水悠静静地偎在他的怀中,心里盈满了幸福的感动。 「都是为了我,害你没有完成你师父的遗命。」她有些愧疚地说,先前她已从荆御风那儿得知南宫烈当时为了救她,亲口向荆御风认输一事。 「别那么自责,悠儿,现在没有完成师父的遗命,不代表将来都不会完成。」南宫烈说道。 「咦?」莫水悠疑惑地望着他,不懂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先前虽是亲口认输,但那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相信师父不会怪罪的,而我和荆御风,迟早还是要真正的一较高下。」 他的性情耿直刚强,不似荆御风机灵取巧,在他的心中,唯有在武功上较量出高下,才是真正的分出胜负。 「不过,我永远都欠他一份人情,因为他不只一次地救了你的性命。」一想到先前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她,南宫烈就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幸好你平安无事,悠儿,我的娘子。」 听他唤她「娘子」,莫水悠的心里一阵感动,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原本她以为自己必须永远离开他的身边,想不到她不但无须离开,还能够与他成亲,成为他的娘子。 满腔的情意让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搂住他的颈项,并且踮起了足尖,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主动令南宫烈又惊又喜,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随着这个情意缱绻的深吻,两人体内的爱火也被撩拨起来,想要更进一步拥有彼此的欲...望宛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南宫烈将她轻轻放倒在床榻上,一边吻着她,一边动手褪去她身上那袭繁复的嫁裳。 当她最后一丝不挂地躺在他的身下时,他瞧见了她的右肩窝处还有着淡淡的疤痕。 回想当时她毅然决然地持剑刺入自己身躯的情景,他的心中仍余悸犹存。 他低下头,温柔万分地吻着那淡淡的疤痕。 「悠儿,答应我,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了,知道吗?」 莫水悠扬起一抹轻笑,摇头说道:「我没办法答应你,倘若再有同样的情形,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这么做的。」 望着她那坚定又深情的眼眸,南宫烈知道那全是因为一份至死不渝的爱,那让他的心中感动不已。 「看来,我只好时时刻刻守护着你,不让你有任何的危险了。」 莫水悠灿笑如花,说道:「那么我的性命,就交给夫君了。」 「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地守护你,将你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还重要!」南宫烈认真地许诺,并低头以吻封缄。 此生,他绝对不再让她有任何的危险,他要成为她遮风避雨的港湾,让她这辈子不再有任何的委屈与悲伤…… 编注:敬请期待三月橘子说816【一山不容二虎之二】《戏阎王》。 后记 朱映徽 这本书是在过年前夕出版,所以在这里先向大家拜个年,祝福大家新的一年事事如意、平安快乐! 在写这本稿子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好几个冷飕飕的寒流。 我的体质算是「冷底」的,血液循环不太好,每到冬天一定是手脚冰冷,而寒流来的时候,更是有如在练「寒冰掌」一样,每次我都向朋友戏称我快要练到「寒冰掌」第九层了! 这次的【一山不容二虎】系列,两本的男主角性情迥异,一个阳刚正直,一个冷魅邪肆。 我想,大多数的作者应该都有自己最喜爱的男主角类型,而我恰巧就是比较喜欢俊美邪气的类型。 明明这本的男主角是南宫烈,可是每当荆御风一登场,我都必须忍耐忍耐、克制克制,以免他抢尽锋头。 其实,在最初版本的第一章里,荆御风一登场就占了好几页,结果实在太抢男主角风采了,只好忍痛将整段拿掉,但是心里又觉得实在好可惜啊(实在太偏爱荆御风了),所以就决定将那一场放在最后,当作是这一本的小番外篇喽! 阎王登场—— 「绝命谷」位在幽静的深山谷底,不管再怎么炎热刺目的烈阳,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筛落之后,也变成了柔煦的光芒。 谷中,栽植了多种罕见的奇花异草,那些全都是大夫们梦寐以求的珍贵药草,在山谷里散发着特有的气味。 一名身穿白袍的颀长男子,伫立在谷中一方深潭旁,气定神闲地查看他前些日子亲手栽下的几株药草。 起风了,他的衣袂飘飘,身形俊逸潇洒,一张脸孔更是俊美得不似人间容貌,然而,他那双莫测高深的黑眸却透着一丝邪气,薄唇似笑非笑的,浑身透出一股冷魅邪肆的气息。 他是「阎王」荆御风,行事作风没人看得清、抓得准,就连待在他身边多年的奴仆,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身为已故神医之子,他拥有顶尖的医术,而身为杜剑心唯一的徒弟,他拥有高强的武艺。 这样的他,要杀人或救人全凭自己的喜好,宛如阎王一般能够随意操控人的生死,而这也是他「阎王」称号的由来。 性情冷僻的他,厌恶与世俗庸人打交道,再加上这「绝命谷」的天然环境十分适合栽种多种珍贵罕见的草药,因此他在几年前便定居于此。 谷里的活人不多,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供他使唤的奴仆共三男一女,全都是他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的,因此对他忠心不贰。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仆人自谷口返回,开口便问:「如何?」 「回主子的话,奴才已经遵照吩咐,将毒药交给南宫庄主,也已经将主子的话带到了。」仆人恭敬地回答。 「很好。」荆御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他不必问,更无须猜,也能知道南宫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荆御风的薄唇一挑,勾出一抹讽笑,几乎能想像出南宫烈那个家伙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 对于南宫烈所下的战帖,他根本不想理会,并非他畏战,更不是他怕了南宫烈,而是他对于徒劳无功的事情没半点兴趣。 既然很清楚彼此的武艺在伯仲之间,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战一场?难道要像他们的师父一样,大战个三天三夜还分不出高下? 这种白费力气的事情,他可没打算奉陪,即便他对已逝的师父有过承诺,他也可以找别的方法让南宫烈乖乖俯首认输,又何必非要大战一场不可? 荆御风的眼底掠过一抹讥诮,但下一瞬间,他的俊颜忽然一敛。 他蓦地抬头,看见一抹绦红色身影自高处坠落,最后「澎」的一声,重重地摔进他眼前的深潭之中。 那骤然溅起的水花宛如半天高的水幕朝他扑来,荆御风从容不迫地运气挥袖,那些飞溅的水花全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挌挡开来,半滴水也没沾上他的衣袍,倒是一旁的仆人当场被淋得宛如落汤鸡。 荆御风望着潭中那抹载浮载沈的身影,邪冷的眸子掠过一丝讶异。 他在「绝命谷」的入口布下了五行八卦阵法,就是不让闲杂人等擅自闯进谷里,想不到竟会有姑娘从天而降。 眼前这潭虽深,却不算大,这姑娘自崖上坠落,却能够精准地落在潭中,该说她命不该绝吗? 「主子?」 仆人伸手抹了抹湿透的脸,迟疑地开口询问,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因为在荆御风开口下命令之前,没人能从他的神情脸色猜出他的心思。 荆御风低垂眼睫,沉吟了片刻。 要是换成了平常,这种不速之客,他肯定懒得理会她的死活,不过今日的天气不错、心情不坏,尤其才刚戏耍了南宫烈一番,正觉快意,他就大发慈悲地救她一命吧! 「把她捞起来,倘若死了,带出去埋了,倘若还活着,就带回屋里去。」他淡淡地下令。 「是。」 仆人立刻跳进深潭中,手忙脚乱地将那纤细的身躯捞了起来,察觉她一息尚存,便赶紧将她带回屋里,并由唯一的一名奴婢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初步打理过后,荆御风才踏着从容的步伐走进房内。 当他看见床上姑娘那美得惊人的容貌时,黑眸没有半丝惊艳的波动,反倒是皱起了眉头。 对他而言,女人几乎就等于麻烦,而美得惊人的女子更可能是祸害,尽管他这辈子还不曾畏惧些什么,却也极厌恶惹上一些琐碎的麻烦事。 算了,等救活她之后,再将她扔出「绝命谷」吧! 荆御风趋前为她把脉,发现这姑娘自崖上坠落,尽管幸运地跌进深潭,没有当场摔得血肉模糊,却也受了极重的内伤。 不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没有什么人是他救不活的!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