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 楔子 位于郊外的溪谷旁,一群年轻人嬉闹着在玩乐,他们将手提音响的声音开得很大声,尽情地跟着流行音乐欢唱,玩到正high的时候,男生干脆脱去上衣,跳进冰凉的溪河里游泳,女生则在一旁帮忙烤肉。 这一天是蓝天杰的生日庆祝会,二十岁的蓝天杰长得剑眉星目,外型俊伟挺拔,他在学业、运动和社团方面更是一把罩,是学校里出名的风云人物。在他生日这一天,人缘极好的他吸引了一群好朋友和同学帮他在溪边烤肉庆生,这么快乐的时光他当然也带着十六岁的妹妹蓝天瑶一起来。 身子瘦弱的蓝天瑶是早产儿,听说是因为母亲怀她七个月的时候,四岁的他为了捡一颗滚走的皮球,不听话地冲到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吓得妈妈也跟着跑出去拦人,结果虽然人是平安拉回来了,可是妈妈却因惊吓过度,造成子宫强烈收缩,当天紧急被送进产房里,生下了还不足月、只有两千公克的小女婴。因为这个原因,蓝天瑶自小体弱多病,鲜少参与朋友的团体活动,且她的个性原就柔弱胆小,根本不太会主动外出交友,即便是现在身体已经健康多了,不像小时候那般常常住院,但还是沈静内向得很。蓝天杰从小就因为害妹妹早产而内疚,自然对她特别疼爱,只要与朋友有活动时,就会拉着她一起参与。 蓝天瑶穿着鹅**上衣、牛仔短裤,戴着白色的遮阳帽,不会游泳的她恬静乖巧地和其它女生一起蹲在烤炉旁翻转着烤玉米,一直到哥哥和其它人游累了,上岸来之后,她赶紧把烤好的玉米献宝似地拿给蓝天杰。 「哥,这根玉米先给你吃。我很注意喔,都没有烤焦!」 蓝天杰摸摸妹妹的头,谢谢她。「小瑶,东西烤好了妳自己就先吃,不用刻意要先给我吃。」 蓝天瑶笑着说:「哥,今天你是寿星,当然要让给你先吃啊!快吃嘛!我烤了好久才烤好的。」 因为她殷切地望着他,所以蓝天杰很捧场,咬下一口玉米后,赞声连连。「不错嘛!烤得很好吃,妳可以考虑毕业后去摆摊卖烤玉米了。」 蓝天瑶被赞得笑咪咪,说:「真的厚?我可是一心顾着烤,烤得很卖力,结果自己都还没吃到呢!」 「饿扁了吧?那就赶快来吃吧!」说着,蓝天杰拉着蓝天瑶准备一起到临时搭好的野餐桌那边去大吃一顿。 「先等一等!」蓝天瑶顿住脚步,说:「我想先去上厕所,哥,这里哪边有洗手间?」她刚刚放眼搜寻了一下,发现这附近找不到厕所。 蓝天杰听了,告诉她。「这边没有,要从另一边绕过溪谷,到对岸那边去才有洗手间。我陪妳过去吧!」 就在蓝天杰正要陪蓝天瑶到对岸去时,他的同学跑了过来。「天杰,你要上哪儿去?」 「我陪小瑶去对岸找洗手间。」 「厚~~拜托!」那同学怪叫着。「你是她老哥不是她老爸耶!别那么保护你妹妹好吗?又不是小孩子了,只不过是去洗手间而已,干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啊?快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看你拆礼物。」 蓝天瑶听见了,脸红尴尬着,拉了拉蓝天杰的手小声说:「哥,没关系,我自己去啦!」 「这……」蓝天杰犹豫着。 「真的啦,让我自己去就好。看啦,你同学都在取笑了。」蓝天瑶可不想哥哥因为她而被笑。 「那好吧!妳绕到对岸去的时候要小心点,不要为了贪快而走溪水上的石头,慢慢来,我会等妳回来再切蛋糕。」 「知道了,快去你同学那里吧!」蓝天瑶推着哥哥,然后赶快转头往另一边走去。 蓝天杰则是被同学搭着肩,勾着拉往野餐桌那边去,在众人的吆喝声中拆开礼物。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蓝天瑶还没回来,这让蓝天杰的心开始浮躁不安,他频频转头往刚刚蓝天瑶离去的方向看,却怎么也看不到人影,接着,他眼皮倏地抽跳,愈想愈担心。 终于,蓝天杰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我去找我妹。」说完,大步迈开走了。 有的同学见他忽然这般紧张,也赶紧跟在后面去瞧瞧。 走了十分钟后,蓝天杰愈来愈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看见溪水的对岸有一些人围着,那些人的旁边有烤肉用具,看得出来他们应该也是来此野餐的,但是现在他们却没有围着烤肉架,而是围在溪旁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而且那些人面容都很紧张担心。 下意识地,蓝天杰冲跑过去,身形灵巧地踏在错落于溪水上的石头,跨跳到对岸去。 他加入那群人当中,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个人回答他。「刚刚有一个女孩子不小心掉进溪水里,有人跳下去救,但是没救到,那女孩子沈了下去,我们已经联络救难队了,但是救难队的人还没赶到。真可怜,还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 听到这里,不好的预感整个窜升,蓝天杰头皮发麻地问:「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也不会形容,看到的人说她穿鹅**上衣,摔下去的时候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帽子。」 听到这里,蓝天杰全身的血液彷佛冻结似的,浑身冰冷不已。他毫无犹豫地立即跳下溪水里去,他的同伴见状,也急得纷纷跳下水去救人。 当蓝天杰和同伴在溪水里寻找蓝天瑶的同时,救难队的人也赶到了。 穿着救生衣的救难人员一起进到溪水里打捞,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搜救后,溺水的女孩终于被找到了,但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蓝天杰浑身湿淋淋地蹲在那尸体旁看着,目光空洞绝望,黯然神伤不已。 没错,是蓝天瑶。 这具冰冷苍白的尸体,正是他的妹妹蓝天瑶! 蓝天杰面罩寒霜,不言不语地看着蓝天瑶,一直到救难队的人员准备抬起蓝天瑶的尸体送到车上去时,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将蓝天瑶瘫软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哽咽沙哑地仰天吶喊—— 「小瑶——」 第一章 蓝天杰刚从梦里惊醒,如刀刻般深邃有型的俊朗五官上满是疲惫,他累极地瘫在床上,感觉背后冷汗涔涔,一脸颓然地望着天花板的造型灯发呆。 他又作了同样的一个梦。八年来,这个梦挥之不去,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入侵他的脑细胞,强迫他一再回忆起那段令他悔恨遗憾的往事。 蓝天杰看了看时间,才清晨六点多而已。他昨晚忙到深夜两点才入睡,算算时间,他也不过合眼四个小时而已,但是这短短的睡眠时间里净是在作梦,压根儿没能好好地获得休息。尽管如此,但蓝天杰已经没了睡意,他霍地起身穿上皮衣,拎了钥匙,骑上他的重型机车外出散心。 昂藏的身躯、裹在牛仔裤里的修长双腿、看不见面容的墨黑色安全帽,骑在重型机车上的蓝天杰看起来孤绝得像一匹狼。 清晨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薄雾,微冷的风舒畅地吹在身上,使他有种脱离尘世的错觉,让他暂时忘了那个不愉快的梦境。 忽然,一条黄狗突然从路旁猛窜到马路中央。 蓝天杰看见了,怕撞伤那条狗,下意识地紧急煞车,但是柏油路上有些小碎石,在这情况下急煞车,反倒使得机车打滑。 叽——尖锐的煞车声响起的同时,蓝天杰的身子跟着机车一同滑倒在柏油路上。 那条黄狗很幸运,逃过一劫,夹着尾巴落跑去了。 但是蓝天杰很衰,头部隔着安全帽重重砸在地上,眼前一阵昏暗,眼皮不受控制地闭上,而更衰的是,在这清晨时间,路上往来车辆少,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敢轻易伸出援手,就怕惹麻烦上身吧…… 「先生?你还好吗?听得见我的声音吗?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你再忍耐一下!」 一道好听的少女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很紧张似的。 十九岁的姚若梅急得额角直冒冷汗,原就白皙赛雪的脸容这下子更是被吓得苍白。 怎么办?都是她的错,谁叫她上学途中太鸡婆,看到路旁有一个被人随意丢弃的饮料罐,本来是好意想说把饮料罐踢旁边一点,省得让路人绊倒,结果一个不注意,踢出的饮料罐居然砸到路旁的野狗,野狗被吓得汪汪逃窜,冲到马路上,害得这名骑士因为紧急煞车而摔倒。 惨了!都是她害的,这个摔车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蓝天杰隐约听得见少女的声音,但是没力气回答。 又一会儿后,姚若梅动手掀开安全帽的遮阳面罩,看着男子紧闭的眼眸,喃喃说道:「糟糕!已经晕倒了吗?那可不行,要让他保持知觉才行。」 语毕,姚若梅从充当书包的背包里掏出一支原子笔,拉着男子的手,用原子笔的尾端用力按压在他手掌的虎口穴位上,想利用痛觉让他的意识不要丧失得那么快,接着她又继续自言自语了。 「先生,你听我说,我观察过了,你没有流血,有没有哪里骨折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到你的胸口还有规律地上下起伏,所以我猜你应该伤得不是很严重,在救护车来之前,你先听我说说话好了。书上说听觉是最后丧失的一个器官,跟昏迷的人多说话可以刺激他们的意识……」 因为虎口受到刺激,所以蓝天杰的感觉清晰了些,但仍没法儿睁眼,不过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少女说话的内容。 就在少女叨叨絮絮地说着的同时,救护车来了,蓝天杰被抬上救护车。 姚若梅因为内疚的关系,想亲自确定这人是否安然无恙,于是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医院里。 姚若梅一手拉着背包背带,无措地跟在蓝天杰的病床后头转,一下子是急诊室、一下子又是计算机断层扫描室,直到所有检查都做完了,确定蓝天杰只是轻微脑震荡之后,她陪着护士一起将病床推进病房里,然后睁大眼盯着床上那名被她害得摔车的男人,不敢离开半步。 在等待的这当下,她观察着,发现那男人有着极好看的面容,浓密的轩眉、深邃的眼窝,因为眼睛紧闭的关系,她可以看见他有着长密的睫毛,以及俊挺的鼻梁与刚毅有型的薄唇。不可否认的,这男人长得相当出色英俊,是那种很容易让懵懂不知情的小女生看一眼就会脸红心跳的男人。 正当姚若梅仔细观察床上的男人时,蓝天杰微微蠕动了一下,醒了。 蓝天杰很吃力地睁开眼,眼前有一团模糊的影像,像是一个少女的脸,他用力眨了眨眼看清楚,果然,是一名长相很清秀雅致的少女。她的身型纤细,头发是直直的清汤挂面,发长及肩,不烫不染,书香气质浓厚,白净的脸庞上缀着细致柳眉、如星美眸、小巧的鼻、粉嫩的唇,以及看起来温婉乖巧的微笑。 那少女大概是见他醒了,对他露出放心的笑容,眼睛笑得弯弯的。 蓝天杰骇到,彷佛有一股电流窜过全身,他倏地冒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女孩笑起来的感觉……似曾相识。 「你终于醒了!会不会想吐?」姚若梅松了一口气地说:「我等了好久,真怕你一直睡下去不醒呢!喏!」她把他的皮夹交还给他。「对不起,因为医院的人以为我是你朋友,他们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要我去帮你办住院手续,所以我只好擅自拿了你皮夹里的证件去柜台登记,但是我保证绝对没有拿你的任何钱,你可以清点一下。」 蓝天杰愣愣地接过皮夹,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少女。 姚若梅又说:「你要不要把钱清点一下?」 蓝天杰清了清喉咙说:「不用清点,我相信妳。」 「真的?你不怕我趁火打劫,偷拿你的钱?」 「如果妳要偷拿的话,早在我躺在路边的时候就可以拿了,也不用刻意陪我来医院,还当着面把皮夹还我。」 姚若梅点头,觉得他很明理,但她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虽然说不是她直接害他摔车,但她也算是间接的加害者,她之所以刻意陪他来医院,其实只是想让自己安心。 「谢谢你的信任。对了,需要我帮你通知你的家人或朋友过来医院陪你吗?」 蓝天杰摇头。「不用了,我的家人都在美国,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通知他们,而且我已经没事,也不必麻烦我的朋友过来。」 「是吗?那既然你已经没事了,就好好休息吧!祝你早日康复,我要去上学了。对不起,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逃课,我很害怕,必须赶回去学校。」说完,姚若梅背起背包,转头就要走。为了等他醒来,今年大一的她居然跷了魔鬼教授的课,现在看到他没事,她的内疚感稍微减轻了些,也该赶回学校去上课了。 「等等!」蓝天杰唤住她,他突然很想留住她,不想让这奇妙的相遇就此划下句点,急于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请问妳的名字是?」 「姚若梅。」已经走到病房门口的她猛地回头,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蓝天杰。」 姚若梅听了,微笑着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帮你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我看了你的身分证。」 蓝天杰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很舒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姚小姐,谢谢妳救了我,妳方便留下联络数据吗?等我出院后再找时间好好答谢妳。」 姚若梅面有迟疑,说着:「不用放在心上啦,我只是……」皱着眉,她决定招了。刚才听这人说话,感觉他不是个会胡乱找人家麻烦的人,如果自个儿承认是她害他摔车的,应该不会被敲竹杠付医药费吧? 「……对不起!」她突然深深地弯腰鞠躬。「其实你会摔车,我要负一半责任,因为……」她面有愧疚地把经过全说了。 「没关系,不怪妳,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蓝天杰一点儿也不介意。 「真的?」姚若梅瞪大眼,觉得他真的超明理。 「真的。本来就不怪妳,我反应不过来才会摔车,这根本不关妳的事,我又怎会怪妳呢?我反而还要谢谢妳送我来医院呢!妳的联络数据方便给——」 蓝天杰还没问完,姚若梅背包里的手机就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问话。 姚若梅面露歉意,赶紧接起手机。 「喂!魔鬼教授在点名?好,我知道了,那不然……嗯……」她急得瞎掰。「唉唷!就说公车在半路抛锚好了,我马上就赶过去,到了再跟妳说发生什么事。」 挂上电话,姚若梅又对蓝天杰点头致歉。「对不起,我要走了。」她已经跷了第一堂课,可不想连第二堂课也跷了,就怕被当人不眨眼的教授给当了。 蓝天杰还来不及阻止,姚若梅就风也似地跑出去。 看着姚若梅的背影和她齐肩的直发,又听她电话中说着教授,蓝天杰猜她大概是十九或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 他对这个气质清新的姚若梅充满好感与好奇心,但可惜的是,他没来得及问出对方的联络数据,只能让这短暂的插曲就这么结束了。 「蓝天法拍公司」是一家专精法拍屋买卖的公司,里头的员工卧虎藏龙,各有各的专长,有房屋土地鉴价人员、代书、中介业务、网页高手、围事兄弟,清一色都是男人,每个人都本领了得,而负责带领这一群菁英的头头就是蓝天杰。 「蓝天法拍公司」专门以低于市价六折的价钱,去法院标下债务人被银行法拍的房子,整修装潢一番后再转手卖出,即可获利三成左右,倘若一间卖出价格为五百万的房子,约可获利一百五十万。虽然这一行的暴利相当可观,但其中的业务相当复杂繁琐,再加上偶尔会为了抢标的事与同行之间发生一些利益上的冲突,所以不是随便人都可以轻易入行的,蓝天杰也是累积了好几年丰富的法拍经验,并且极力扩展人脉后,才成立了这间公司,而靠着这群团队的忠心打拚,也为他带来了相当可观的身价。 这天,蓝天杰正躺在公司的沙发椅上,修长的双脚交迭跨在扶手上休息中。他昨晚没回家,留在公司忙到凌晨三点,随意在沙发上躺着就睡,一大早又马不停蹄地工作到下午,此时他超累,头又痛,刚吞下一颗止痛药。 公司里的员工阿浩敲了敲门,推开的同时大嗓门地喊着老板,等进去后才发现蓝天杰在休息,赶紧噤声,不敢吵他,打算不声不响地退出去。 「阿浩,回来了?」蓝天杰睁眼,出声唤他。 他刚刚小盹了一下,作了梦,不是梦见蓝天瑶,而是梦见半年前在医院病床旁对他露齿浅笑的姚若梅。自从那次之后,他因为梦见蓝天瑶而惊醒的次数减少了些,睡眠障碍获得很大的改善,当然还是常作梦,但姚若梅出现的次数比蓝天瑶要来得多。 姚若梅,这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少女,她如今在哪里呢?自从医院一别之后,他们没有再碰过面,但他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她。 至于为什么会对她印象深刻呢?蓝天杰曾仔细分析过,或许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感觉有点像小瑶,倒不是说姚若梅长得像小瑶,她们俩五官其实并不相像,相似的只有那笑起来的感觉,但这并不是他特别忘怀不了姚若梅的主因,主要是姚若梅还另外给他一种清丽脱俗的感觉,让他一想起这个女孩,便有一种宽心的舒适感。 站在他面前的阿浩,脸带歉意地说:「老板,歹势,你在休息,我不吵你了。」 负责房子点交的阿浩在这天上午带了两名法院的警察、锁匠、搬家工人到一间刚标到的三楼旧公寓执行强制点交的工作,蓝天杰心想阿浩应该是来回报房子点交的结果。 「没关系。」蓝天杰坐起身来问他。「事情都处理好了?」 「呃……」阿浩支吾着。 看他的表情,蓝天杰立刻猜到不对劲。「没有弄好?怎么会?什么样的人让你破例了?」他拧眉不解。 阿浩做事虽然粗线条又有点鲁莽,但是不曾有过没达成任务的情形,这次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老板,对不起啦!今天那间房子里的姊弟真的很可怜。」说着,他咬牙握拳。「但是也很可恶。」 「可怜又可恶?」蓝天杰一脸不解。 「那间房子我已经去催他们搬走很多次了,但是对方都躲着不开门,不得已,我只好请地院法官、警察、锁匠、搬家公司一起去强制对方搬离,结果锁匠把门打开,我才知道对方的状况。原来半年前妈妈死了,继父因为好赌,把房子抵押给银行借钱去赌博,结果把钱输光光,还欠下一堆赌债,房子被银行法拍,赌庄那边的钱也还不出来,干脆跑路去了,丢下一对还在读书的姊弟相依为命,两个人都瘦得皮包骨似的。真的很可怜,那个姊姊才十九岁,弟弟才十一岁耶!」想他帮公司执行法拍屋的强制点交工作从来没失误过,也从没见过这么可怜的例子,害他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狠不下心肠来把人赶走。 「喔?那可恶的地方呢?」蓝天杰听着,听出一点兴味。 「可恶的是,那个女孩子明明外表看起来很柔弱,没想到居然拿扫把要轰我出来,还好我阿浩向来不对女人动手,而且又看她可怜,否则这场架绝对有得打!」 「听起来像是挺棘手的人物。」蓝天杰微微笑着,阿浩的性子火爆直爽但却也是性情中人,他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他必定是边咬牙切齿地忍着不出手,边在心里同情对方。 「老板,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可怜,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找房子吧?我下个星期会再过去一趟,这次一定会弄好。」 蓝天杰没有责怪阿浩的意思,他只是很好奇。「把那个案子的资料拿给我看。」 阿浩一脸抱歉地把关于那间法拍屋的档案交给蓝天杰。 蓝天杰默默翻阅着,当他看见房子的登记住址时,微愣了一下,这住址离他半年前摔车的地方很近,只隔一条街而已。 一个突兀的念头蓦地冒出,他还来不及思索便开口说:「没关系,我亲自去处理就行。」他之前怎么没想过呢?当初姚若梅既然是在上学途中遇到他,或许她家在那附近也说不定,他可以顺道去摔车的那条街上晃晃,说不定能巧遇上姚若梅。 「老板?!」阿浩吓到,这种小事居然让老板亲自出马?「不用吧?老板,我去就好啦,你别这样,要不我现在立刻再去一趟,保证一定把人赶走!」 蓝天杰笑了笑。「别紧张,我没怪你,我只是刚好想去那附近……晃晃。」 呃?阿浩傻眼,这是什么理由啊?去那边晃晃?老板人还真好,不但不责备他办事不力,还替他找台阶下,难怪全公司的人对老板都死心塌地的。 「带人要带心」这个理念老板执行得还真是彻底啊! 一星期后,同样的一组人马,但是多加了一个蓝天杰,出现在那间法拍屋门口。 按了电铃,一个瘦弱的少女满脸防卫地前来开门。 蓝天杰还没来得及正眼去看开门的人,怀里的手机刚好响起,他只好侧身到一旁去接电话,边讲电话边观察那名站在门边的少女,突然觉得……怪怪的,怎么有点儿眼熟? 他愈看愈觉得不对劲,匆忙跟电话那头的朋友交代道:「我现在有急事,明天再回电话给你。」 挂断电话后,蓝天杰大步往前,直逼那少女的眼前,仔细端详着,愈看愈肯定。是她,没错,是姚若梅! 少女睁着大眼,防备地回视对方。她认得出来这群人是上次来执行房子点交的人,只是她不懂,其中的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盯着她瞧?而且愈瞧嘴角的笑意愈扩大。 在一旁的阿浩也觉得老板怪怪的,干么这样打量着对方?会把人家给吓到的。 「妳是姚若梅?」蓝天杰的语气难掩兴奋。 「嗯。」少女脸上的疑惑加深了些,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冷着声音问:「你是谁?」 「妳不认得我了?」蓝天杰有点失望。 少女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头。 「蓝天杰,半年前我摔车脑震荡,妳还送我到医院去,妳忘了?」 少女先是疑惑地回想,随即像是想通了似的,瞪眼反问:「是你?」 蓝天杰听了,笑着点头。「没错,就是我!」 太好了,她还记得他! 蓝天杰遣退随行的那一群人,进到姚若梅家里,看到一名瘦小的男孩戒慎地躲着他,又加上曾听阿浩形容过状况,猜得出来这对姊弟应该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餐了,为了怕姚若梅难堪,他于是谎称自己忙得还没空吃饭,不如叫披萨外送,要他们陪他一起吃。 姚若梅显得有些尴尬局促,小口地吃着披萨,不太敢抬头迎视蓝天杰。曾经认识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最落魄狼狈的一面,这感觉……很伤自尊。 蓝天杰对姚若梅的尴尬视而不见,开始巨细靡遗地询问她的处境。因为欠她一份救命恩情,所以他想帮她,而在帮她之前,他必须确确实实地知道她所有的状况。 蓝天杰听姚若梅说完所有的状况后,点头做了结论。 「所以,半年前妳跟我刚认识后不久,妳母亲便因为意外过世,而妳继父好赌的情况变本加厉,拿房子去跟银行抵押借款,结果欠了赌债还不出钱,房子也被银行法拍了,只好跑路去,要他回来收拾烂摊子的机率几乎是零,而妳不但被他害得没房子住,还得照顾同母异父的弟弟?」 「……嗯。」姚若梅头低低的,现在的她眉宇间有些阴郁,半年前那活泼甜美的模样已不复见。 一丝心疼的情绪在蓝天杰的胸口泛了开来,他不忍心看见姚若梅这样的表情,他比较想看见的是梦里那个笑得眼睛弯弯的她。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关心地问她。 「我想休学去工作。」 「不好!」蓝天杰阻挡。「学业很重要,我建议妳一定要完成。」 「可是不工作我就没钱去租房子,这房子已经被法拍了。」 「对,是已经被法拍了,但妳很幸运,标下这房子的人刚好是我,所以房子的事妳别担心,尽管住下来,不会再有人来赶你们了。」 姚若梅张开嘴,怔看着他,问:「为什么?」 蓝天杰笑着说:「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半年前我没有机会好好谢谢妳,现在妳有困难,我理当出手相助。妳和弟弟学费的事不要烦恼,我会先借妳一笔钱去 ——」 「不用!」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姚若梅截断。 「什么?」蓝天杰瞇眼,看着姚若梅表情坚毅的模样。 「我说不用。谢谢你这么帮我,你肯借房子给我们住已经够好了,我不想再拿你的钱。我会去工作,也会继续读书,我可以半工半读养活我和弟弟。」 这一瞬间,姚若梅的神情没有卑微沮丧,她看起来很坚强、很有担当。 蓝天杰原本还想劝她收下钱接受他的帮忙,但是她那咬唇坚忍的表情突然让他觉得好激赏,遂不再坚持劝她。 「那好吧!如果有任何问题……」他掏出名片交到她手中。「记住,绝对要来找我。」 「谢谢……」姚若梅努力睁眼看着他,不敢眨眼,因为眼角有隐约的泪光闪着,她怕一眨眼,那泪水便会落下。蓝天杰毫无迟疑地对她伸出援手的态度让她鼻头泛酸,超想哭的。 蓝天杰相信她一定能做到自食其力,也期待能再次看到她纯真的笑容。 第2章 为了筹措充裕的学费与生活费,姚若梅选择在放学后去当酒促小姐,这个工作的薪资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必须穿着清凉地穿梭在男酒客之间,工作的环境有点复杂,但是姚若梅自己洁身自爱,心态正确、不受诱惑,工作了几个月倒也没出什么事。甚至,她还在店里巧遇阿浩,从那次之后,阿浩就常拉着同事们一起来给姚若梅捧场冲业绩。 某晚,阿浩又和同事一起出现了,只是这一回连蓝天杰也来了。 姚若梅看见蓝天杰,原本就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扩大了些,她走过去,语气带点儿兴奋。“蓝大哥,你也来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要找个时间去找蓝天杰,当面好好地谢谢他,才在想着呢,结果他今天就出现了。 “最近还好吧?”蓝天杰关心地探问姚若梅的近况。 “嗯!”姚若梅用力点头。不用烦恼住处的问题,使得她可以专心打工赚钱,虽然经济上仍然很辛苦,但还不至于饿肚子。 蓝天杰看着比前阵子稍微丰腴了些的姚若梅,很高兴她的气色不错。 姚若梅继续说:“阿浩哥人很好,常带朋友来捧场,帮我做了很多业绩呢!” 阿浩立刻插嘴道:“你误会了,哪是我人很好,是老板人很好,他听我说起你在这边工作,就规定我以后只要公司员工聚餐都要来这里,你没发现你几乎把我们公司里的员工全认识光了吗?” “真的耶!”听阿浩这么说,姚若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她惊讶地微张嘴,眼神探问地看着蓝天杰,蓝天杰但笑不语,没开口反驳,一旁的同事则是很有默契地齐点头。 另一个同事也说:“对啊,因为老板说要帮你作业绩。” “谢谢……”姚若梅衷心地道谢,蓝天杰对她的好让她受宠若惊。 “别在意,只是凑巧他们这群人每个月都要去啤酒屋聚餐吃喝一顿,不如就来你这儿,你就像自己妹妹一样,帮着你也是应该的。”蓝天杰不想让她觉得欠人情,故意说得很云淡风轻。 姚若梅看着他,他的好让她心里觉得暖暖的,一股奇妙的感觉悄悄地在她心底扩散开来。 当晚,蓝天杰他们一行人就在这里愉快地吃喝着,姚若梅偶尔过来打招呼,多半都是蓝天杰在和她说话,其它员工则是很不客气地又吃又喝,反正这一摊是老板请客,不吃白不吃。 夜愈深,啤酒屋里愈热闹,姚若梅很忙碌地穿梭着,而蓝天杰的视线也一直跟着她的身影打转,于是,他看到了某一桌的男客企图对姚若梅伸出咸猪手。 姚若梅的反应很机灵,为了怕得罪客人,她不动声色地闪避开,但是那名男客不死心,又再度企图把手搁放在她的臀部上。 蓝天杰霍地起身,走过去。 众部属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停下吃喝的动作,警觉地看着自家老板的举动。 只见蓝天杰大手一伸,从姚若梅的身后搭住她的肩膀。 “蓝大哥……”姚若梅惊跳了一下,猛回头,对于蓝天杰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感到又惊又羞。 紧接着,她看见蓝天杰对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噤声,语气宠溺地说:“宝贝,我们该走了。” 聪明的她立刻猜出来蓝天杰这么做的用意,他是在替她解围吧?虽然明白他无其它意思,但是身子这样被他搂着,心还是不争气地怦怦狂跳着。 果然,蓝天杰也不正面与那桌酒客起冲突,径自搂着姚若梅从容地走往啤酒屋的柜台,他要姚若梅跟店家交代一声,就说身体不舒服,要提早下班,然后便带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那名企图吃豆腐的酒客见状,脾气一来,欲冲上前去找麻烦,只可惜,他只来得及走到门口,就被阿浩他们一行人拦住。 公司里头负责处理麻烦事的阿凯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说:“嘿!老兄,你找我们家老大的女人有什么事吗?” 立即地,对方原本嚣张的气势消下来了,很识时务地摸着鼻子,走回位子上乖乖坐好。 阿浩和阿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搞定! 蓝天杰载着姚若梅回家,一路上他凛着脸不语,快到她家附近时,他才开口问:“这种事常发生吗?” 姚若梅摇摇头。“只有一、两次。我都有在注意,会很小心地避开。” 此时她的心情很紧张,不过不是因为方才被闹事的酒客吓到,而是因为蓝天杰贴近的关系。虽然此时他已放开他的手,但是肩膀上那被他的温厚大掌摸过的地方,现在仍然很有感觉,温温的、烫麻的,连带地影响了她的体温,害她觉得车厢内很躁热。 “嗯。”蓝天杰点头,表示他了解,等车子停在姚若梅家楼下时,他又接着说:“我觉得这个工作不是很适合你。” “我知道。”姚若梅点头,她其实也明白,那环境太复杂,早晚会出事,可是她需要赚钱。 蓝天杰自然清楚她的状况,他主动问:“需要我帮你介绍工作吗?” “没关系,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可以靠自己。只要愿意吃苦,工作不会太难找的。”姚若梅不好意思欠他太多人情,当然,也不想让他看低。 蓝天杰听了,赞赏地点着头,他喜欢她那坚毅的表情。 “那好吧!记住,一样,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好吗?” “谢谢,你……”姚若梅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对我真好。”房子给她住、找人帮她作业绩,方才为了帮她解围还搂着她,现在又要帮她介绍工作,他这么的好,好得让她有点儿心头怦然,会不会他对她…… 蓝天杰却只是对她微笑着说:“这没什么,论年纪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帮着你也是应该的。” “……喔。”原来是误会了。 姚若梅听了有些小小的失望,心头隐隐刺疼了一下,但她没将心里的情绪表现出来,只能涩笑着。 蓝天杰若有所思地回视着她的笑颜,是他多心了吗?他怎么觉得姚若梅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失望呢?她在失望什么?那强挤出来的涩笑不适合她,她的笑容应该是要甜美无垢的。 他刚刚其实没把理由全说出来,会这样特别的关照她,是私心地想守护她的笑容。 从第一次碰面起,他便被她的笑靥征服,是她的笑颜将他从反复不止的梦魇中拉出来,为了能常常看着她清朗无忧的笑,他愿意一直在她身边扶持着她。 姚若梅开始在麦当劳打工了,这地方单纯又安全,还有提供员工餐可以让她省下饭钱,唯一的缺点是很操、很累,但是为了生活,她没有喊苦的权利。 这天,出门打工前她盯着手机看了好久,犹豫着,该不该打一通电话给蓝天杰呢?想起了那天在啤酒屋他护着她离开时的举动,怕他担心她的工作状况,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她在麦当劳工作。 只是,该怎么说开场白呢?会不会打扰到他?他是老板,应该很忙的吧? 咬着唇,下定决心,姚若梅一手拿着蓝天杰的名片,一手握着手机,按下名片上头的电话号码。 “喂。”蓝天杰的男性嗓音从话筒里传来,听得姚若梅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喂……”姚若梅的脑子瞬间当机,忘了该要说什么?好糗!还是挂断好了。 蓝天杰立即认出她的声音。“姚若梅?” “我……对,是我。”来不及,被认出声音来,这时挂断太迟了。 蓝天杰紧张地问姚若梅。“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怕会不会是姚若梅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要求救? 姚若梅深呼吸后,说:“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在麦当劳打工,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好,就是……唉……你知道的,你上次不是要我别去当酒促小姐。”她局促地说着,语气有点别扭。 蓝天杰听了,不语,沉思着。麦当劳?他以前学生时代也在那地方打工过,明白那里有多辛苦,她一个女孩子,又要顾学业、又要顾生活,还要顾弟弟,体力哪负荷得了? “呃……对不起,你在忙吗?我是不是吵到你了?”他的不语换来姚若梅的猜疑,顿时,她觉得自己这样打电话给他很唐突。 “没有,你没吵到我。在哪一间麦当劳呢?” 姚若梅说了一个住址后,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好久没有吃到麦当劳的汉堡了,有点怀念。”其实,他是想去看看她,担心她会太苦,熬不住。 姚若梅顺势说:“要不然改天你过来,我请你吃。” “喔?你请我?”蓝天杰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笑意。 “嗯,当作谢谢你帮我的谢礼。不好意思喔,目前我只能请你吃这个,不过随便你怎么点都行,我有员工优惠,不用怕。” 听到她认真的语气,蓝天杰呵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吃这个很好。” “那说好了,你一定要过来让我请你吃这一顿。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在,一直打工到晚上十一点。”说不上那是什么样的心情,一想到又可以和他见面,姚若梅不自觉地兴奋着。 “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后,蓝天杰嘴角的笑意未退,但心头却隐约替她觉得沉重。姚若梅每天都打工到十一点?真辛苦,也真是个好勇敢的女孩。 这天,蓝天杰坐在计算机桌前浏览法院的法拍公告讯息,专心致志地研判着哪一间房子值得砸下钱去投资,等他感到饥饿时,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而他甚至连晚餐都还没吃。 他关掉计算机,起身离开书房,抓了车钥匙外出觅食,当车子行驶在马路上时,一个鲜黄色的m型大招牌耸立在路旁,蓝天杰看见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微笑,他想起前些日子姚若梅说要请他吃快餐的事。 握着方向盘的手于是拐了个弯,将车子驶往姚若梅跟他说的那一间麦当劳。 进到麦当劳后,蓝天杰走到柜台处搜寻着姚若梅的身影。 “先生您好,这里可以为您点餐。”清甜的少女声音响起,蓝天杰急急地看过去。 不是姚若梅!他失望了,继续张望厨房里头,想看看那些戴着帽子低头制作食物的身影中,是否有姚若梅。 “先生……”柜台小姐的表情从甜美笑靥变为有点不知所措。“请问您需要什么?”好怪的客人呐,一直往厨房里头看,会不会是卫生署派来稽核的?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姚若梅小姐?” “喔!原来你找小梅啊?她今天临时生病,请假了。” “生病?生什么病?”蓝天杰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眉峰拧着,一脸担忧。 柜台小姐耸肩。“我也不知道,本来她今天应该是上十二小时的班,但是到了下午突然脸色发白,店长要她先回去休息,她本来还不肯,为了多赚点钱硬要死撑,后来是店长看不下去了,硬把她赶回去的。” “十二小时?她不是只有每天晚上才来打工吗?”蓝天杰愈听愈觉得心酸。 “平常上课时间是这样没错,可是一到假日她就拚了命地上整天班,我们这里还没有人像她这么拚,难怪身体会撑不住。” 蓝天杰听完后,急切地走出麦当劳,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对方道谢,他只知道,他急着想看见姚若梅,确定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蓝天杰到达姚若梅的家门口,急按电铃,来开门的是姚若梅的弟弟江成彦。 “你姊姊呢?”蓝天杰喘着气,他方才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从一楼奔上三楼。 江成彦看到蓝天杰,原本紧抿的唇倏地扁着,眼眶发红,指着姚若梅的房间,声音哽咽着说:“姊姊躺在床上,她说头很痛,什么都吃不下、又想吐,我叫她去看医师,可是因为要花钱,所以她都不肯。” 蓝天杰把手压在江成彦的头顶上,揉着他的头发,问:“你姊姊有哭吗?” 江成彦摇头。 “很好,她很勇敢。你是男孩子,要比姊姊更勇敢才行,懂吗?” 江成彦点头,但是神色依然不安。“你可以帮我带姊姊去看医生吗?” “当然。”蓝天杰边说边往房间走去。 蓝天杰推门入房间,一眼便瞧见躺在床上的姚若梅,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蓝天杰看得心头莫名揪疼。 姚若梅听见了声音,眼睑颤动着,睁开眼,先是疑惑地看向门口,然后渐渐地瞪大了眼。 “你……”姚若梅诧异不已,怎么也没料到蓝天杰会突然出现。 蓝天杰走近床边,当着姚若梅的面,潇洒地脱下西装外套丢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卷起袖子,单脚跪坐上她的床沿,温厚的大手探向她的额,低下头,温柔的眼眸锁住她的脸。 “还好,没发烧。” 姚若梅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微微泛红了。 “你怎么会来?”原本就细柔的声音因为羞怯而变得更加细如蚊蚋,和异性这么近距离接触,少女的心很不受控制地怦怦跳着。 “来带你去看医生。” 说着,他已经动手掀开棉被,拦腰抱起她。 “啊——”姚若梅尖嚷一声,突如其来被抱起,她毫无心理准备,很怕摔下去,连忙牢牢地反手搂住蓝天杰的脖子,并且迭声阻止他。“我不要去看医生,没事的,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而已。” 蓝天杰瞪了她一眼。“真的只有一点点不舒服吗?是谁上班上到脸色发白,被赶回来?又是谁头痛、想吐,让门外那个小男孩担心害怕?我知道你很能撑,但是你也该为你弟弟着想一下,你是他现在唯一的支柱,看到你生病了,他会有多无助?” 姚若梅无语,看着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的江成彦。 世故的蓝天杰很懂得人性,他明白,姚若梅的弱点是她弟弟,于是故意说:“如何?还是不去看医生吗?要让你弟弟担心一整夜吗?” 姚若梅这才点了点头。 她的妥协让蓝天杰满意了,他转头对江成彦交代道:“你自己看家没问题吧?” “嗯!”江成彦很用力地点头。 “很好,这才是男人!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蓝天杰对江成彦露出一抹鼓励性的微笑,然后抱着姚若梅越过江成彦,往门口走去。 姚若梅很害羞,脸红红、心乱跳。“我其实可以自己下来走路。” 蓝天杰当然知道她没有病到需要人家抱着的地步,但是,很奇怪,一开始是因为她憔悴虚弱的模样让他心疼,又因为担心她不肯乖乖就医,所以才抱起她,但是,一抱到这副柔软似水的身子,他居然有点舍不得放开了,那属于女人独特的清新体香,一再混淆着他的神智,让他开始弄不清自己对姚若梅的心态—— 是关心一个妹妹?还是关心一个女人? “我知道。”蓝天杰沉着声,动作轻柔地放她下来,但是手仍搂着她的肩膀,扶她往楼下走去,沿途还不忘叮嘱着。“小心走,头如果很晕就靠在我身上,别硬撑。” 姚若梅的体温微微窜高,不过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因为心儿好慌乱。蓝天杰的关心、他的靠近、他的温柔,他那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在在让她迷醉,她想,她有点喜欢上他了,可是她不敢表白,因为目前她的处境是这样狼狈难堪…… 从诊所回来的途中,蓝天杰绕到附近药局停车,他要姚若梅在车上等他,当他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纸袋。 回到姚若梅家里,蓝天杰扶她回到床上躺下,江成彦跑过来关心。“姊姊还好吧?” “没事,医生说你姊姊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工作过劳,所以才会这样。” “营养不良?”江成彦一脸疑惑。“可是姊姊每天晚上都吃麦当劳提供的员工餐,她说那个热量很高,为什么还会营养不良?” 蓝天杰听了,脸色一沉,转头看着姚若梅,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原来身体就是这么搞坏的! 姚若梅撇开眼睛,不敢迎视他的视线。 蓝天杰告诉江成彦。“热量高并不代表营养够。帮我一个忙。”他从方才的纸袋里拿出几罐瓶子交给江成彦。“以后每天都要盯着你姊姊,亲自看她把这些东西吞下去,省得她又生病。” “这是什么?”江成彦问着,姚若梅也很好奇地看着那几罐瓶子。 “综合维他命、铁剂、氨基酸、蚬精。” “嗄?”江成彦听不懂。 “总之,盯着她吃就对了。现在,我跟你姊姊有些话要说,你先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不是吗?” “嗯!”江成彦点头,因为看到姊姊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他才敢安心去睡觉。 等江成彦走后,蓝天杰眼神微恼地看着姚若梅,冷声问:“每天都吃麦当劳的员工餐?是为了省饭钱给你弟弟用吗?你该不会连午餐也不吃,饿着肚子撑到晚上等吃那一顿免费的餐点吧? 姚若梅不语,微微点头,头垂得低低的,觉得很丢脸。 蓝天杰看着她的眼神完全不带一丝瞧不起,他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如果真的觉得很苦就要说出来,你不说,旁人不会知道你很苦,当然也不会知道该怎么帮你。”他看穿她的难堪,于是又说:“开口要求帮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事实上,我认为你是一个很值得让人骄傲的姊姊。” 蓝天杰的话如同一道暖流,抚过姚若梅的心窝,将她累积了好久的委屈全激发出来,她眼眶蓄泪,头依旧低低的不敢看他,但是眼泪已经无声地滴落在床单上。 蓝天杰抽了几张面纸,塞到她手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说:“累了就该好好休息,其它的,让我来帮你吧!” 语毕,他起身,拿着西装外套准备离开,他不干扰她,觉得该让她好好地哭一场。 至于她那份吃力的工作,他心里另有想法。 蓝天杰介绍姚若梅到一个开会计师事务所的朋友尤昊檠那里打工,工作性质很简单,专门负责档案与报表的计算机输入,体力耗损没那么吃力,最重要的是薪资很不错,而且每个月又多了五千元的伙食津贴。 在姚若梅到尤昊檠那边上班了一个月之后,某天晚上,蓝天杰约尤昊檠一起到pub喝酒聊天。 “我已经汇了一笔钱进去你的户头,按照之前说好的方式,你每月领出五千元加到姚若梅的薪资里。” “嘿!”尤昊檠摇头,笑说着。“你居然要我陪你一起伪造文书?” 蓝天杰拧眉。“什么跟什么?伪造文书?” “不是吗?我这家事务所压根儿没有给过伙食津贴这项福利,你却要我弄出这一项薪资,要是让其它员工知道了会抗议的。” “所以我说了,这一笔钱由我来付。” “但是名义上却是挂在薪资单里,你说,这不是伪造文书吗?” 蓝天杰瞠他一眼。“少夸大,这样离伪造文书罪还很远。” “是没错,只是……我很好奇,家世可怜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独独对她特别关照?”跟蓝天杰朋友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用心地在关怀一个女人。 蓝天杰喝了一口酒,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说:“你不觉得她笑起来的感觉似曾相识吗?有点像小瑶。” 尤昊檠想了一下,说:“只有笑起来的气质像而已。”他与蓝天杰是大学时代的室友,他见过小瑶,当然也知道小瑶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他也在场。 “所以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想多少帮忙她。” “就这样?”尤昊檠可不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他感觉得出来蓝天杰说这话时不够坦承。 “要不然呢?”蓝天杰回视他,反问:“我怎么觉得你在质询我?” 尤昊檠朗笑着说:“那才不算质询,真正的质询是这样的——”他忽地一脸正色地问他。“你到底是把她当美眉?还是把她当妹妹?如果是把她当美眉,那就放胆去追;如果是把她当妹妹,那么你自己最好把那一条界线厘清楚,否则,混淆的人不只是你,连姚若梅也会被搞混的。” “什么意思?”蓝天杰抬头看他。 “我觉得她对你好像……”他边说边暧昧的挤眉弄眼。 “好像怎样?” 尤昊檠耸耸肩。“不知道,可能是我的直觉吧,我感觉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蓝天杰沉吟着,过了一会儿才语气迟疑地说:“你想太多了。” 尤昊檠撇唇冷笑着。“最好是。” 蓝天杰听着好友说的话,心里不平静了起来,尤昊檠方才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他思量着,姚若梅喜欢他吗?或许吧,他对她的关心支持确实很容易让情窦初开的少女误解,只是他呢?他喜欢姚若梅吗?这个答案绝对是肯定的,但,应该只是对妹妹的那种喜欢吧?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让这种单纯的喜欢蔓延下去,演化成另一种情愫。 因为多年前的那场意外,这些年来他的情感始终内敛,很少因为外在的人事物而产生剧烈的波动,唯独姚若梅是特别的,她可怜的处境让他心系,她坚忍苦撑的表情让他心疼。 未来感情发展的方向会往哪边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希望姚若梅好,希望她能开心无虑,这样的心态很微妙难解,明明是他帮助了姚若梅,可是得到满足的人却是他。 只是,就如尤昊檠说的,如果他的特别关照会让姚若梅有所混淆的话,那么他确实该好好检讨了。 目前与姚若梅的关系先停在原地就好,他只想扮演一个扶持者的角色,帮她完成学业,不为生活困苦所扰,看着她拥有自己的新生活。 第3章 蓝天杰过二十八岁生日这天,尤昊檠私下怂恿法拍公司的员工帮蓝天杰办庆生会,当初阿浩听到这个建议时很反对,说什么他跟在老板身边很久了,知道蓝天杰很讨厌过庆生会。 但是尤昊檠不断说服着,告诉他们只要请姚若梅一起参加,蓝天杰再怎么不愿也不会转头走人。他这么做是为了逼蓝天杰面对往事,因为每年的生日,蓝天杰都是一个人躲在家里黯然度过,他早就想要帮蓝天杰走出那一段阴霾,而今年多亏了姚若梅的出现,尤昊檠做了一番沙盘推演后,决定大胆地帮蓝天杰办庆生会。 他期望与柔弱胆小的蓝天瑶完全不同的姚若梅,可以用她的坚毅勇敢来影响蓝天杰,让他放开过去,活得自在一些。 庆生会这天,要离开公司前,尤昊檠问姚若梅。“晚上你会过去吧?八点钟才开始,他们那一群人很会玩,搞不好会玩到凌晨,你不用急着赶路,下班后再过去都还来得及。地点就在天杰他们公司附近的ktv,你知道地方吗?要不要我绕来公司接你一起过去?” 尤昊檠看得出来姚若梅喜欢蓝天杰,而他知道外表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其实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不但有责任感,性格强韧,还不轻易被命运击垮,他觉得她很适合天杰,所以常想着要撮合他们。 他跟蓝天杰曾经是大学时代的室友兼多年好友,对他多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以前的蓝天杰可出风头了,主动投怀送抱、表达爱意的学妹一堆,而他也尽情享受着属于年轻甜美的恋情,直到发生小瑶的事情之后,他突然间变得内敛成熟,对情感甚至淡漠看待,直到姚若梅出现。 尤昊檠敢说,他还没见过有哪一个女人像姚若梅这样让蓝天杰细心挂怀的,不但自掏腰包帮她加薪,还常打电话到事务所里关心她的近况,一听说她加班超时,怕她太晚回家危险,二话不说,车子便开到事务所来接人,这种呵护待遇就连蓝天杰大一时候用情很深的初恋情人都不曾享有。 蓝天杰这些动作看在他眼里,明明就是动心了啊!可是偏偏他不承认,闷葫芦一个,感情不轻易开启,看不清自己对姚若梅之间的感情。 唉~~关于这一点,尤昊檠只能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明白蓝天杰的眼里有迷障,老想着把姚若梅当妹妹来照顾。 “我……”姚若梅咬唇,脸色犹豫着。 她超想去的,想去参加蓝天杰的生日会,为他庆生,可是…… “怎么了?一起去没关系,他们公司里的人你不也都认识?而且天杰看到你去会很高兴的。”他赶紧说服着,姚若梅可是今晚庆生会的重要角色之一,不能缺席的。 “老板……” “嗯?” “你觉得蓝大哥会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她不想空手去参加他的生日会,但是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奢侈品。 “那家伙啊………”尤昊檠想着。“他有钱得很,什么都不缺,只缺一样东西。” 闻言,姚若梅双眼发亮地问:“是什么?”希望那东西是她买得起的。 “爱。” “嗄?”姚若梅满脸疑惑地看着尤昊檠,当下在心里觉得她真是问错人了。 “我是说真的。”尤昊檠一脸正色地点头。“这些年来,天杰一直让自己过得很不快乐,他需要爱的滋润,否则早晚会干涸。” “为什么?”姚若梅不懂,他那么富有,拥有财富、年轻、令人欣羡的事业和一群对他死忠的好员工,为什么还要不快乐?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也许你该等天杰自己想说的时候再问他。” “喔……”姚若梅听得似懂非懂的。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想买礼物送他是吧?” 姚若梅点头。 “想不想先预支下个月的薪水?” “可以吗?”姚若梅双眼晶亮。 “当然可以!”尤昊檠掏出一万五千元交给她,并且交代着。“不用刻意买多贵重的东西,他真的什么都不缺,心意最重要。”他会这么交代是因为怕这傻姑娘为了想讨好蓝天杰,结果花了大钱买礼物,却让自己过得很委屈寒酸。 “我知道。” “那么,你要不要先下班去选礼物?我这老板很有人性的,可以破例让员工提早下班。” 他好人做到底了,不料,姚若梅居然摇头。 “不用了,我把手边的工作做完再走,还有几个档没输入完毕,这样会害别人明天不方便做事。我很快的,老板你先走吧!” 尤昊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朗笑出声。 果然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女孩,跟当初蓝天杰向他推荐她来工读时所形容的一样,而这样的个性其实跟他所认识的蓝天杰也很像,就说了,他们两个很适合凑成一对的嘛! 位于市郊有一间小木屋式的ktv,这间ktv的包厢是采独栋建筑,每一间小木屋就是一个大包厢,各自独立开来,不但冰箱、小吧台、卫生设备等都很齐全,还有装潢精致的小阳台,以及让客人喝挂了之后短暂休息用的楼中楼房间。 ktv里有一群玩疯了的人,当姚若梅出现在ktv包厢里的时候,桌上已经是杯盘狼藉,外加一堆空的啤酒罐,以及一群不顾形象嘶声唱歌的人。 姚若梅被这场景吓到,脚步愣在ktv包厢门口,不敢往前踏进一步。 好恐怖!原来男人饮酒作乐时是这般疯狂。 已有几分酒意的蓝天杰懒懒地窝在沙发里,当他看到姚若梅出现时,原本淡漠的眼神倏地闪过一抹激动,他霍地起身走向她。 他还以为她不来了,能在生日这一天看到她,对他而言感觉很……诡异,也很特殊。 众人因为老板的举动而停下手边的动作,一齐看向门口,而后有人喊着—— “若梅,你来啦,等你好久了!” “对啊!你不来我们都不敢切蛋糕,就等你一起来帮老板庆生呢!” 姚若梅对众人点头微笑,一脸歉意。“对不起!我来晚了。” “快进来吧!天杰怕你来晚了饿肚子,特地帮你留了一盘食物,规定我们全都不准动,真羡慕你呢!”说话的是尤昊檠,他故意把蓝天杰对她的关照行为给说出来。他看得出来蓝天杰对姚若梅特别好,也看得出来姚若梅有点喜欢蓝天杰,所以他很故意地调侃两人。 姚若梅听见尤昊檠这么说,心底漾过一丝甜蜜,她仰首看着蓝天杰微笑道:“谢谢你,蓝大哥。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听她以柔柔的嗓音笑着说生日快乐,蓝天杰怔忡了半晌,思绪翻飞,他想起从前,蓝天瑶也曾这样仰着头,笑容满面地对他说:哥,祝你生日快乐。 他最后一次听到蓝天瑶这么说,是在他二十岁生日那一年…… “……谢谢。”蓝天杰回神,带她走进包厢里,他在身旁帮她留了个座位。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生日派对的高潮正要开始。 生日蛋糕被推出来,灯光暗下,温暖的烛光点亮,所有人欢唱着生日快乐歌,真心替蓝天杰庆生,他们都希望蓝天杰过得更畅快自在。 生日歌唱完后,蓝天杰在众人的催促下吹熄了蜡烛,烛光熄灭前,他看见了姚若梅用力鼓掌的开心表情,感受到她为他祝贺的真诚心意,心窝不禁暖暖的。 其实,他的生命并不值得这样被庆贺。 当年蓝天瑶死了以后,他再也不庆生,这一次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部属拐来ktv的,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聚餐而已,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大家原来是想帮他庆生。他原本想甩头走人的,但是尤昊檠却说姚若梅也会来,而且已经在赶来这边的路上了,害他心有迟疑,走不开。 现在,看到她为了他的生日,这样巧笑嫣然、这样热烈鼓掌,他突然觉得,留下来是对的。 吃完蛋糕后,一群人继续疯狂高歌,蓝天杰端了一杯酒来到小木屋的阳台上吹夜风,眼神眺望着远处的夜景,心思飘荡着。 姚若梅悄悄地走到阳台,站在蓝天杰背后,心情紧张着。 她想在这时候把精心挑选的礼物送给他,但是又很紧张,怕他不喜欢。 “怎么不进去和他们唱歌,或者多吃一点东西?你才刚来,没吃多少东西,肚子应该还饿着吧?”蓝天杰没回头,他知道是姚若梅站在他身后。 “我吃不下,东西太多了,而且……”姚若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喔?礼物?”蓝天杰挑眉回头,看见了姚若梅满怀期待的神情。 他觉得很好笑,明明要收礼物的人是他,期待的人也应该是他才对,怎么换成姚若梅在紧张期待了。 “嗯……你过生日嘛!我想送你一个礼物,可是……”她很慌张地解释着。“不是很贵重的那种喔!对不起,我没办法送你什么特别的礼物,但这是我专程去挑选的,我一看到它就觉得好适合你,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她一口气说完后,仍觉得好紧张,心脏怦怦跳着。 蓝天杰失笑,觉得她局促的模样很可爱。 他安抚着说:“我又没说不喜欢,干么这么害怕?你放心,我会喜欢的。”她精心挑选的礼物,不管是什么都好,重要的是她那份超级在乎的心意,让他很欢喜。 想不到姚若梅竟低声嘟囔道:“你又还没看到是什么就急着说喜欢,太敷衍了啦!” 蓝天杰听到了,嘴角的笑意扩得更大。 其实今天晚上,当他知道员工拐他来ktv是为了帮他庆生时,他并不是很高兴,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他还是配合地玩闹,直到姚若梅出现后,他才真正感到开心。 他催促她。“礼物呢?我急着想看。” 姚若梅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好的正方形纸盒,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捧到蓝天杰面前,并轻轻说了声:“蓝大哥,生日快乐。” 阳台上有一张供人乘凉的木制躺椅,蓝天杰接过礼物后,在躺椅上坐下,将礼物放在大腿上,拆开。 盒子打开了,露出里面的咖啡杯,蓝天杰取出,看着那个咖啡杯,一时傻眼,怔忡到脑子嗡嗡作响。 姚若梅则是蹲在躺椅旁,双手交握于下巴处,紧张地等着。她的心情好忐忑,总觉得蓝天杰的反应看起来怪怪的,那不像是喜欢的表情。 她送错了吗?她听老板说过,蓝大哥喜欢喝咖啡,家里甚至还有一整套专业级的咖啡烘焙器具,所以她才想送他咖啡杯。一下班之后,她跑了好多家餐具店,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只湛蓝色的咖啡杯,当她一看见这个骨瓷咖啡杯就觉得好适合蓝天杰,那渐层的蓝由杯底开始往上蔓延,由深到浅,一如大海的蓝,也如同他一样,给人一种蓝蓝的、带点儿忧郁又神秘的感觉,而且这个咖啡杯也不会贵重到让她买不起,所以她当下就决定买下来。 可是,由他现在的表情来研判,收到这个礼物似乎让他很错愕。 蓝天杰看着那由深到浅的湛蓝,心情好震撼。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买过一模一样的礼物送给他。 “若梅……这礼物……”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干涩。 “嗯?”姚若梅紧绷地咽了一口口水。“蓝大哥,若是你不喜欢的话……没关系,不用勉强……” 她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太惊讶了。”蓝天杰忽然往后一躺,躺在木制躺椅上,手肘横在眼前,挡住阳台上橘黄的灯,任由眼前一片黑暗,在静默了半晌之后,他开始喃喃说着。 “我已经有八年不曾庆祝过生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突然好想找个人吐露心里的伤痛,而姚若梅似乎是最佳人选。 姚若梅摇头。“不知道。” 蓝天杰接着说:“我最后一次庆祝生日是在二十岁那一年,我、昊檠、大学同学、还有我妹妹蓝天瑶,我们一起去溪边烤肉庆贺我的生日。你说有多巧,我妹妹小瑶那一年送我的礼物跟你今天送我的礼物居然是一样的……这只咖啡杯,我家里也有一个,被我收藏在橱柜最深的角落里,我不敢拿出来用,甚至连看一眼都需要勇气。” “为什么?”姚若梅胸口揪紧着,她有种预感,觉得蓝天杰即将说出口的话不会是她喜欢听到的。 “……因为送这份礼物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了。” 姚若梅听见了,惊讶地双手掩嘴,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布满了错愕。 “你是说……”过了好半晌的沉默后,姚若梅才抖着声音,不确定地问:“你妹妹过世了?” “嗯……在同一天,我生日的那一天。多可悲啊,我的生日竟是我妹妹的忌日,我想换做是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再庆贺生日吧?”他用很淡的口吻说出这段往事,不敢说得太激动,是因为怕控制不住内心深处那份深深的自责,他已经被这一份自责的情绪给啃噬了好多年了。 “你妹妹她……是怎么死的?”好奇心驱使,姚若梅问了出口,但问了之后又觉得自己这样问不妥,好像是在逼蓝天杰面对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惊觉到这一点,于是她赶紧又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蓝大哥你若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不,没关系,我说给你听……”蓝天杰缓缓道出往事。 “……结果,她一去再也不回。应该是她要过溪时,踩在石头上的脚步没踏好,失足落水溺毙了,她死的那一年才十六岁而已。我猜,小瑶死的那当时一定在心里埋怨我,怨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大哥吧?” 蓝天杰用很缓慢的速度把那一段令他内疚的往事说完,说完后,他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愿去回想那一段,而今,善解人意的姚若梅就在身边,是她给了他勇气去面对,对她说出这件事,很奇妙的,他竟有一种犯罪的人坦白了错误的宽松感。 “蓝大哥……”姚若梅的声音哽咽了,听见蓝天杰说出压抑了许久的心事,他没哭,她倒替他落了泪。 多可怜啊!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苦过日子,害她都替他觉得心疼,害她好想好好地安慰他。 听到姚若梅声音里的哭腔,蓝天杰先是一愣,接着苦笑地说:“怎么在哭了呢?” “我觉得很可怜。” “谁很可怜?我妹妹小瑶?” “不,是你!我觉得你很可怜,那不是你的错。” “你人真善良,这样安慰我。”他把横在眼前的手臂挪开,转头看着泪沾眉睫的姚若梅。也许是腹中的酒精作祟,也许是阳台的灯光太晕黄,恍惚中,他有了错觉,好像看到小瑶蹲在地上哭泣的模样……他用力甩头,甩去那错觉,然后说:“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有一点像小瑶,真神奇,现在居然连送的礼物都一样。” 听到这里,姚若梅觉得好震撼,但同时也忽然懂了。 会不会蓝天杰对她这么特别的照顾是因为她的笑容有点像他死去的妹妹?那么……全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对他而言,她真的只是一个妹妹而已。 刹那间,少女对于爱情的梦幻心思破灭,这让她觉得心头好沉重,但是,跟蓝天杰所承受的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虽然觉得失望,但她还是想要关怀安慰蓝天杰,想要回报他对她的好,既然他说她笑起来有点像他妹妹,那么…… 姚若梅忽然伸出手,双手拉住蓝天杰垂在躺椅旁的手,紧紧握住,移到她的脸颊旁摩挲着。 “你……干什么……”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蓝天杰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看着她,手背感觉到她脸颊上的细滑肤质。 姚若梅继续着动作,并且朝他露出甜笑,很温柔地说了一句话—— “哥,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你才不糟糕,我觉得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 因为知道每个人都有渴望被原谅宽容的时候,所以她愿意暂时化身为蓝天瑶,救赎受着心理煎熬的蓝天杰。 蓝天杰大受震撼,感觉像是被人迎头劈了一刀,那一刀让他痛得血流如注,但同时也让他得到释放。 他的眼眶顿时发热,视线模糊中,他仿佛真的看到了小瑶,刚刚那句话不像是姚若梅说的,反而比较像是死去的小瑶知道他活得很苦,专程在他生日这天,藉由姚若梅的嘴来传达给他知道。 这是老天爷知道他一直活得很阴暗、不快乐,所以专程在这一天派姚若梅化身为天使,送给他的最棒的生日礼物吗? 这一刻,姚若梅像是带着光亮前来救赎他的天使。 蓝天杰霍地坐起身,双臂一揽,紧紧抱住了姚若梅。 姚若梅闭上眼,温驯地任他抱着,她知道,这是一个无关情欲、无关男女性别的拥抱,而是一个哥哥思念妹妹的、亲情的拥抱…… 因为“蓝天法拍公司”的外帐是交给尤昊檠的会计师事务所承办的,所以姚若梅这个工读生在每个月的月底会去法拍公司收取当月份的帐目资料回来。 这天她是下课时间才过去的,所以当她到达法拍公司时,已经将近下班时间,公司里只剩下负责做内帐的会计林姊还在,林姊一看见姚若梅来,露出一脸终于找到救星的表情。 “若梅,你来了正好!今天公司里忙得很,大伙儿都外出忙去了,公司里不用打卡下班,我想是不会有人回公司了。偏不巧,老板从下午就一直咳嗽、打喷嚏,好像愈来愈严重,我找耳温枪帮他量了一下体温,果然发烧了,八成是他这几天窝在公司里熬夜,把身子累垮了。我劝老板去看医师,他固执地不肯去,我只好去附近药局买了感冒成药和退烧药,老板吃了药之后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大概是药效发作了,他这一躺下竟睡着了。我本来是想帮他叫出租车送他回去,可是我无法移动他,又没办法帮忙留下来照顾他,因为我公婆今天要来家里作客,我要赶回去煮饭。怎么办?你可以法留下来照顾他吗?” “蓝大哥在发烧?”姚若梅听了好担心,立即不假思索地脱口道:“当然,我来照顾他,林姊你先走没关系。” “太好了!”林姊松了一口气,把剩余的药交给她,交代着。“要是一小时后烧还没退的话,记得再给他吃一颗退烧药。” “好,我知道了。”姚若梅接过药,点头应允,并看着林姊关门离开。 林姊走后,姚若梅轻轻推开蓝天杰办公室的门,看见蓝天杰躺在长沙发上,双目紧闭着。 半睡半醒的蓝天杰隐约听见开门的声音,和有人小心翼翼靠近的脚步声,但是他很累,疲惫得不想睁眼、不想动。 太久没生病了,怎知一生病竟这么严重。 “蓝大哥……你还好吧?”姚若梅担忧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蓝天杰没应声,因为喉咙很痛,只有咕哝了一声当作回应。 姚若梅在沙发旁蹲了下来,伸手探了一下蓝天杰的额头,发现他还在发烧,她赶紧离开办公室,往法拍公司隔壁的便利商店走去,买回来一大包冰块。 她抓出一些冰块,装在塑料袋里,再把剩下的冰回茶水间的冰箱,然后找了一条毛巾包住装有冰块的塑料袋,正要走回蓝天杰的办公室时,突然想到事务所和成彦,于是分别拨了电话向事务所请假,也拨了电话告诉弟弟她会晚点回去,并交代弟弟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邻居陈妈妈帮忙,她当然也拨了邻居家的电话,请向来热心的陈妈妈帮她留意弟弟。 将事情交代完后,姚若梅带着冰袋踅回办公室,她把自制的克难冰枕放在蓝天杰的额头上,因为怕冰枕滑落,于是跪坐在沙发旁的地上,手一直扶着冰袋。 “蓝大哥?”她忧心忡忡地又叫唤了他一声。“你有办法起来吗?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蓝天杰没回应,先是皱拢着眉峰,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接着闭着的眼睑颤动了一下,还是没睁开。 “若梅?是你吗?”虽然他吃了药,头很晕,但他还是认出她的声音来。 “嗯,是我!”姚若梅以为他要醒了,急急探身向前,披肩的长发因为这个动作而有几绺垂落在他颊上。 “好……”听见姚若梅确认的回应后,蓝天杰只道了一声好,然后蠕动了身子,换了个姿势,没起身的打算,而且脸上还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继续让意识浑沌着。 因为明白姚若梅是可以让人放心托付事情的认真女人,所以当知道是她在身边时,潜意识里他觉得很放松。 看见蓝天杰的动作,姚若梅决定放弃硬把他吵醒拉去看医生的打算,生病的人让他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更有帮助。 下决定后,姚若梅不再出声。为了更换冰块,她每半个小时就轻手轻脚地来回茶水间和办公室之间,等换上新的冰块后,她便乖巧地待在沙发旁守着,静静地看着蓝天杰的脸。 因为知道蓝天杰现在人不舒服,正闭眼休息,认为他不会发现她是怎么在看他,所以这一刻,姚若梅允许自己大胆地用一种关怀备至、满怀爱意的眸光看着蓝天杰。 她迷恋地看着他浓密有型的眉、高高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冒着青髭的下巴、如刀凿般的刚毅脸型,心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个节拍。在她眼里,他又帅又迷人,总是沉稳自若地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而这个如此伟岸稳重的男人现在生病了,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似地躺在她面前,害她看得好心疼,女人天生的母爱满满溢出,突然好想好好地疼疼他。 姚若梅以为她只是心里想而已,但是当她看见自己的手不自觉抚摸着蓝天杰的脸庞时,一颗心不禁为自己的大胆惊跳了一下。 她该松开手的,可是……天啊,她居然不想! 所幸,蓝天杰似乎没察觉,仍然动也不动。 自从蓝天贾森日那天,得知蓝天杰是用对待妹妹的心态在关照她后,每次姚若梅看着他时,内心都会感到一阵沮丧的绞痛与深沉的渴望。 她还是悄悄喜欢着他,奢望有一天能给予他爱,并且从他身上得到对等的爱,但是她不敢讲,任由爱意压抑隐藏着,除了现在,在他没发现的当下,她才敢用几近崇拜的爱恋眸光看着他,可是看着看着,那份胸口绞痛的感觉再度攫住她,让她觉得自己的暗恋好傻、好自不量力,突然,痛苦的情绪冲击着她,那种很爱却又不敢去爱的感觉让她觉得苦涩,一瞬间,酸楚涌上鼻间,在姚若梅还来不及收拾过度泛滥的情绪前,眼眶已经抢先落下一滴泪。 姚若梅的视线被泪水氤氲了,以至于她没发现,那泪,滴在蓝天杰的脸上。 额头冰袋的冰凉触感让蓝天杰因为发烧的身体顿感舒适,他感到很松懈,不知道是因为冰枕的关系,还是因为姚若梅在身边照顾的关系,总之,他只想任由自己放松沉睡。在即将睡着前,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姚若梅纤柔细嫩的手好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他一怔,内心万分讶异姚若梅的举动,他没掀开眼帘,维持着不动声色,心里思量姚若梅为何突然这么做? 正在推敲时,忽然一滴液体滴在脸上,然后,他听见姚若梅鼻腔里的呜鸣声,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是她用手掌捂住嘴巴,竭力压抑着情绪的哭声。 换做以前,蓝天杰一定会立即睁眼,关心地问她为何哭?受了什么委屈? 但是现在他没有,因为姚若梅哭泣之前在他身上所做的亲密动作让他困惑了,他怎么有种吊诡的感觉,觉得害她哭的人……是他。 蓝天杰因为感冒药的副作用一直昏昏欲睡,但是姚若梅突如其来的泪水让他震慑不已。他硬撑着没让自己睡去,但是也没醒过来面对姚若梅,他假寐,静静听着姚若梅刻意压抑的呜咽声,直到那声音愈来愈弱,直到搁放在他脸上扶着冰袋的纤细小手慢慢垂落在沙发边缘,并且感觉跪坐在沙发旁的人儿将头侧枕在他大腿上,传来轻浅均匀的呼息声,他才睁开眼。 蓝天杰的烧已经退去,精神好多了,他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他又看向在他腿边睡着的姚若梅,心里猜想她大概是忙学业又忙打工,累坏了,才会在照顾他的同时,自己打了盹。 他仔细端详着姚若梅无邪的睡颜,发觉她似乎愈来愈漂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方才的怪异举动让他心生异样情愫的关系,他突然发现姚若梅枕在自己大腿上的画面好美,美得让人心情很不平静,不平静到想要做点什么事来填补心灵的空缺。 这个令他关心的小女人方才到底为了什么在哭呢?又为了什么用那么温柔的方式摩挲他的脸呢?他忆起她的动作,心怦怦剧跳,这次意志力不够强,情不自禁地,他学她摸他的方式,轻轻抚过她熟睡的脸庞。 突然,一道电击般的感觉从他抚着她脸庞的手指传来,以极迅速的方式窜遍他四肢百骸。 蓝天杰像是被咬了一口,又像是惊觉自己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蓦地缩回手,并且身子颤动了一下。 他的动作惊醒了姚若梅。 “蓝大哥?你醒了?天啊!我真糟糕,居然自己睡着了!你身体还会不舒服吗?既然你醒了,我陪你去看医生好吗?” 惊觉自己的脸侧靠在蓝天杰腿上,姚若梅尴尬得眼神飘忽,脸红似火,赶紧拘谨地坐直身子。 她没察觉蓝天杰脸上的不自在,一个劲儿地自责,回忆起自己趁着他感冒服药睡着时所做的小动作,事实上,她很难发觉,因为她太难为情了。 她便心虚地不敢正眼瞧他,以至于没发现蓝天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狼狈。 “没关系。”蓝天杰清了清喉咙。“多亏了你用冰袋帮我冰敷,我已经退烧了,不用去看医生,谢谢你。” 他心悸地想着:她没发现吧?姚若梅没发现他的手指贪婪地在她光滑细腻的脸上摩挲吧? 他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决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虽然他很明显地在姚若梅粉嫩的脸上看到害羞的红霞,而他相信,自己的脸大概也很红,不是发烧的红,而是狼狈的红。 但,在还没厘清自己为何会因为碰触了她的脸颊后,竟像个青涩、没经验的年轻人一样触电震慑前,他不认为此时是追问她为何会有那些行为的好时机。 “不用谢我,我很高兴可以帮到你的忙。”几次深呼吸之后,姚若梅的心跳终于平稳了些,脸也没那么红了,这才正眼直视蓝天杰,问:“真的不用去看医生吗?” “嗯。”蓝天杰努了努下巴,指示她看向墙上的钟。“都这么晚了,你忙着照顾我,一定也还没吃晚餐吧?”他坐起身来,觉得头一阵晕,但又担心她饿着肚子,因此提议道:“刚刚我睡了一觉好多了,现在烧退了,突然觉得饿,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吃晚餐?吃完后我再送你回家。” “咦?”姚若梅迟疑地看了蓝天杰一眼,机械式地点头。“喔……好!” 太好了,他刚刚睡得很沉,沉到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但,在觉得幸好的同时,她却又矛盾地希望,不如就让他发现吧!至少,不用再苦苦压抑着。 蓝天杰起身收拾好办公包和笔电后,领着姚若梅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发现姚若梅脚步迟疑地跟在他身后,他倏地停住脚步,转身低头问:“你怎么了?” 姚若梅心惊了一下,他转身的动作太大,以至于他的脸庞只差一寸的距离就会贴上她的脸,一道奇妙的电流在这短短的距离窜流着。 蓝天杰与姚若梅同时惊觉了这个危险暧昧的距离,两人不约而同地屏住气息。 姚若梅率先反应了过来,赶紧缩退身子,刻意灿烂地笑开来,好像没事一样,摸着肚子嚷嚷道:“我饿得都快走不动了,我大概可以吃得下两碗卤肉饭呢!”说完,赶紧走到蓝天杰之前,仿佛真的饿到迫不及待想去吃晚餐似的。 蓝天杰私忖着,她的表情很自然,所以没事的,是他想太多了,姚若梅之所以抚摸他的脸,应该只是在……探他的体温罢了。 ……大概是吧?他想。 第4章 四年后 姚若梅即将大学毕业,就读信息管理系的她利用课堂的空档时间开始积极地寻找正职的工作,这天,她上午没课,刚去一家贸易公司应征秘书的职务回来。 她心情雀跃地爬上公寓楼梯,因为她才刚骑机车回到家,方才与她面试的主管就来电,通知她公司愿意录取她,等她下个月毕业后就可以去报到了。 姚若梅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她满脸笑意地推开门,大喊:“成彦,我告诉你,姊姊录取——” 姚若梅的话戛然骤止,脸上的笑意倏地僵住,因为客厅里除了江成彦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姚若梅瞪凸了眼,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跷脚的男人,颤声喊着。“爸?” 是她继父,那个抛下一屁股债,自顾自逃走的人。 “若梅!”继父江中棋堆满笑容看着许久未见的继女,一副自己回来这个家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都听成彦说了,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听说有一个凯子一直在帮你是不是?真好!女孩子生得漂亮就是这一点好。” “爸!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凯子?不要乱说!人家只是好心帮我们而已。还有,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姚若梅警觉地猜测,该不会……“你是不是又去赌博欠钱,没地方跑路了,所以避回家里来?”光想着她就头皮发麻。 “若梅,你在说什么疯话?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江中棋也动怒了,语气凶恶地骂。 “爸,我问你,到底有没有?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姚若梅紧张地逼问,这么苦的日子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她不能再让继父来搞乱这一切。 “啰唆!”江中棋倏地起身,怒拍桌子。“先拿几千块给我花用,不要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没有,我没钱!”姚若梅双手交叉环胸,撇头。这钱绝不能给,给了之后,她继父只会贪得无餍地继续索讨下去。 “没钱?马的!”江中棋冲上前去,猝不及防地掴了姚若梅一巴掌。 姚若梅一个没站稳,被那掴掌的力道牵连,身子猛往后退,膝窝处绊到茶几的边缘,砰地一声,整个人跌倒了,手肘也因此撞击在茶几的边角上。 “爸!你干么?”江成彦来不及阻止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若梅受伤,他着急地冲上前去,扶起姚若梅坐到椅子上,担心地检查她的伤势。 “姊,你还好吧?都红了,你等等,我马上去拿冰块给你敷!”说着,江成彦立即转头跑去厨房,翻出冰箱里的冰块。 姚若梅没有哭、没有尖叫,她只是眼光冰冷地瞪着江中棋,而江中棋居然还一副“小孩子不听话就是该打,我只不过是在教训小孩子”的嘴脸。 “你瞪什么瞪?当年要不是我肯娶你妈,你们母女俩要靠什么吃穿啊?现在只不过是跟你要一点钱而已,就这样唧唧歪歪,还瞪我,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要真那么厉害,就去多赚点钱回来!”江中棋说完,甩头走人,出去前还泄愤地把门用力甩上。 江成彦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装有冰块的塑料袋走到姚若梅身边,他在她旁边坐下,把冰块敷在姚若梅红肿的脸上,小声地说:“姊,对不起……” 姚若梅接过冰块,拍拍江成彦的手,挤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干么说对不起?跟你又没有关系。” “可是我爸他……”江成彦为自己父亲的行为感到愧疚。 为了让江成彦心里好过些,姚若梅于是说:“什么你爸?他也是我爸啊!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还是把他当爸爸看。我们俩是姊弟,你可不要分什么你爸、我爸的。” 听见姚若梅这么说,江成彦更觉得难堪,他头垂得低低的。“姊……” “好了,不用觉得愧对我,要是真的想帮我,赶快再去帮我多拿一包冰块过来。你看,手肘这里也撞红了,一定会瘀青。” “好,我马上去拿!” 江成彦立刻去装了另一包冰块回来帮姚若梅冰敷手肘,他边敷边问:“姊,都弄成这样了,你今天还能去打工吗?要不要请假一天?” “不要!何必请假?少上一天就会少了一天的工资,干么跟钱过不去?” 江成彦听了很心疼,他明白姊姊会这样硬撑着去上班,全都是为了多赚点钱来支付这个家的生活费。 “姊,你别那么累了,要不,我也去打工好了。” “不行!你专心读书就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去一家公司面试秘书,已经录取了,等下个月毕业后就可以正式上班。那是一家外商公司,薪水很不错,以后我们就可以不用那么缩衣节食的过日子了,我还可以供你读研究所喔!” “姊,你什么都为我着想,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江成彦感激地说。 听见江成彦这样感性的说词,姚若梅一阵鼻酸,她眼眶泛红地看着弟弟,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蓝天杰人在台南参加一场法拍案,这边有一块土地位于市区附近,原本是一座露天停车场,因为地主欠钱被法拍。 蓝天杰很看好这地段,依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块地一旦标到手后,三年内的利润必定翻赚一倍以上。 标案正要开始,蓝天杰人还在法院里面,忽然接到尤昊檠的电话。 “喂,你最好打个电话给“你的若梅妹妹”。”自从看穿蓝天杰对姚若梅那种似有若无的感情后,尤昊檠总是喜欢这样调侃他。 “她怎么了?” “她怪怪的,今天来上班的时候脸颊红肿,很明显像是被甩了一巴掌的痕迹,问了她也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撞到,我知道她没说实话,你最好亲自问她,该不会被什么人欺负了却不敢讲。” 身为姚若梅的上司和蓝天杰的好友,他有责任随时注意姚若梅的情况并且向好友报告。 “我知道了,马上就打。”挂断电话后,蓝天杰的心情开始浮躁着。若梅被甩巴掌?谁呢?居然这样对她。 他立即拨了一通电话给姚若梅。 “听说你受伤了?”蓝天杰的声音里透露着担心。 “呃……你知道了……” 蓝天杰听着,觉得姚若梅的声音有点慌。 他又追问:“为什么会受伤?” 电话那头传来支吾的声音—— “就……走路的时候有点晃神,不小心撞到门板。” 蓝天杰一听就知道她是在说谎,他于是再问:“用脸颊去撞门板?这么特殊的走路方式?不是应该会先撞到额头吗?” “嘿啊……就说了,不小心。” 话筒那边傻笑声音晌起,蓝天杰猜想她是企图唬弄带过。 “好,我明白了。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别心不在焉的,我要挂电话了。”蓝天杰不再追问。 “喔………掰~~” 电话那头的蓝天杰当然没轻易相信姚若梅的谎言,他马上拨了另一通电话回法拍公司,交代着阿浩,要他立刻去若梅她家楼下还有附近察看,如果有什么异常状况马上通知他。 标案结束,蓝天杰成功地标到那块商业用地。因为这块土地还有一些后续的事必须要留到明天处理,所以他今天得留在台南过夜。 他刚走出法院门口,坐上他的车驶往饭店的途中,就接到阿浩的来电回报。 “老板,我问了楼下的邻居,听说姚若梅的继父回来了。” “好,我明白了。” 蓝天杰挂了电话,眼神黯下,开始推测姚若梅的继父出现的原因。其实这一点儿都不难猜,尤昊檠说姚若梅的脸有掌掴的痕迹,这两件事绝对有关联,而她那个曾经欠钱跑路的继父又是为了什么打她?理由不外乎是钱。八成又是欠了一大笔钱没处逃债,所以跑回来跟姚若梅要钱,而一个被钱逼急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四年前姚若梅的继父欠钱跑路时,他曾派征信社私下调查过这个人,调查的结果是,江中棋不但负债累累,还有过几次伤害罪的前科,这样一个人在姚若梅身边,叫他怎么放得下心? 蓝天杰愈想愈觉得担忧,姚若梅目前的处境堪虑。 他当下又拨了一通电话给姚若梅。 “若梅,我明天才能赶得回去。” “嗄?什么?”姚若梅接起电话,听蓝天杰没头没脑的这样说。 “在我回去之前,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和成彦今天晚上先不要回家,等我回去后我们再一起讨论你继父的事。” “为什么?” 他直接点明地说:“你不是走路撞到门板,是你继父打你对不对?” 姚若梅沉默不语,蓝天杰马上知道他的推测没错。她的继父才回来一天而已就这样嚣张地动手掌掴,要是让若梅回家,谁知道会不会又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你今晚别回家,我怕他又对你动手。在我赶回去之前,你带着弟弟先去住我家。你把我家的地址记好,在xxx……我会通知管理员让你进去,那边有二十四小时监控管理,你们待在那里我才放心。备份钥匙就藏在门前的脚踏垫底下,你自己开门进去。”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的。”像是为了凸显那不是家暴,只是偶发事件,她故意说:“我继父他应该只是要不到钱花用,又被我激怒了,所以才会动手,以前他也不曾打过我的。我自己小心一点,别惹到他、闪避着他,等他气消就好了。” “若梅,听我的,别回去。”蓝天杰不放弃地说服她。 蓝天杰担忧她出事的态度让她觉得窝心,因为悄悄地爱慕着他,所以他的一丝丝温柔关怀都能让她心里充满幻想,幻想着他之所以关心担忧是因为很在意她,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难堪,毕竟家暴事件是家丑,她本来想隐瞒的,却还是被外人知道了,尤其又是被她最在乎的人知道。 “真的没事啦!再说,我弟弟也在家啊!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弟弟也会帮我,安心啦!”因为觉得丢脸,所以她故意把事情说得很简单。 安心?他怎么可能安心?现在他一整个不安!虽然不曾真正见过姚若梅的继父,但是之前调查过的结论,再加上他今天动手打了姚若梅,这样的继父实在不值得让人安心。 “若梅——”他还想劝她。 “真的,相信我,我没那么笨,站着等他打,我不是小孩子了,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那好吧,我晚点再打电话问你的状况。”因为说服不了她,蓝天杰只好先妥协。 “嗯……蓝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说什么谢谢,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关心你是应该的。” 一句话,轻易击碎了姚若梅的心。是啊,人家蓝天杰早就说过了,把她当自家妹妹来关照的,她还在这儿傻傻的因为他的担忧而窝心,她对他而言……只是妹妹而已。 “……拜拜。”她道了再见。 与姚若梅通完电话后,蓝天杰刚好抵达饭店柜台,站在柜台处,他神色郁郁,愈想愈觉得不放心。 “先生,不好意思,我先为您结帐。请问您是要刷卡吗?”柜台的服务人员亲切有礼地询问他。 蓝天杰回神,盯着服务人员看,迟疑地掏出信用卡。 “先生?”服务人员僵笑着,伸出双手欲接过信用卡,可是,这位客人却仍紧捏着,不肯放手。 忽然,蓝天杰抽回信用卡,提起行李,决定了,与其在这儿担心,还不如亲自回去确认姚若梅的安危,否则他肯定是会一夜无眠。 蓝天杰开着车,车子驶上高速公路,以极快的速度飞驰,他知道绝对会因此而收到不少张超速罚单,但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姚若梅回到家一开门,马上被客厅里凌乱的场面给气到,酒瓶、食物、烟蒂、衣服,散乱一地,而她的继父便是制造那一堆脏乱的始作俑者,现在,他手里还握着酒瓶,大老爷似地斜倚在沙发上,把脚跷到茶几上。 “爸!”姚若梅走过去,一把抢过继父手里的酒瓶。“看你弄的!还有,你哪来的钱买酒?” 江中棋朝她笑着。“钱?哈!还不简单?你这丫头还骗我说没钱,我在你房间的抽屉里找出了两千元!说什么没钱,原来是被你藏起来,还用钥匙锁着抽屉,还好老子我把锁头给撬开了! “爸!”姚若梅一听,气得脸胀红。“那是我特别留下来要缴水电瓦斯费的钱,你怎么可以偷拿?”已经月初了,一堆账单即将寄来,她这笔钱是预留要来缴账单的,本以为藏在抽屉里没事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继父会去撬开她的抽屉! “偷拿?老子花你的钱天经地义,什么偷拿?还有,那一点点钱哪够啊!不是有一个有钱的男人罩你吗?你去跟他借个两百万来花用!” “两百万?!”姚若梅瞪大眼。“我不可能去跟他要钱!”她才不要去跟蓝天杰借钱,她不要在他面前显得低下。 “不借是吧?没关系,那你可以去赚,凭你的姿色,去酒店要赚到两百万太简单了!” 姚若梅隐约觉得不对劲,她厉声质问:“等等!你为什么一直说两百万?你要两百万做什么?” 不好的预感笼罩着她。 “做什么?老子欠了两百万的赌债,要是还不出来,会被地下钱庄的人砍死,所以你明天就给我去酒店上班!” 姚若梅深呼吸,胸口气得差点爆炸,她尖嚷着。“所以你现在是在跑路?跑回家里来?把我和成彦一起拖下水?还要我去酒店赚钱帮你还债?我不要!绝、对、不、要!” “马的!你要是不去赚,我绝对会被砍死!” 姚若梅狠下心肠。“那是你的事,我不可能去那种地方上班!” 江中棋忽然狞笑起来。“你不肯去是因为你还不知道男人会怎样好好疼你,不懂那种滋味有多美好,等你懂了,自然就不会排斥去那里上班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姚若梅觉得背脊发寒,继父诡谲的笑容和他说的话让她全身寒毛直竖。 江中棋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攫住姚若梅的手,猛一推,力道极大地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爸!”姚若梅胆颤心惊,惊惧地大喊:“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江中棋眼里满是欲望。“既然要去酒店给别人睡,不如先给老子我睡!”喝了酒的江中棋愈看愈觉得这个继女长得真漂亮,他按捺不住张狂的色心,决定强上她! 姚若梅听了浑身发抖,此时才后悔自己没有听蓝天杰的劝告,要是这时候她是待在他家里,那会有多安全呢! “成彦人呢?”她抖着声音问,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弟弟了,他在哪里?赶快出来解救她吧! “嘿嘿……”江中棋邪笑着。“我叫他去买东西,没那么快回来。” 姚若梅冷汗涔涔,毁了,她毁了,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她倏地从沙发上弹跳而起,准备往门口冲出去。她也担心成彦,怕继父的怒气会转移到成彦身上,使得弟弟遭殃,所以她打算先跑到回家必经的巷子口躲起来,等成彦经过,然后带着他一起逃到蓝天杰家里避难。 不料,她动作不够快,江中棋早她一步拉扯住她的长发,猛一扯,将她狠狠地撂倒在地上! 姚若梅痛得龇牙咧嘴,但是她没空喊痛,江中棋已经压在她身上,浓浓的酒味混着汗臭味窜进她鼻腔,让她很想吐。 她吓哭了,双手抡拳,拚命捶打着江中棋,江中棋被惹怒,又是一巴掌呼下,手劲极大,姚若梅的另一边脸颊立即多出了辣红的五爪印,一瞬间,姚若梅头晕眼花,无法挣扎。 江中棋开始不耐地动手拉扯姚若梅的衣服,这时,江成彦刚好回来,他见状,骇到,急忙冲上前去拉开父亲,扶起姚若梅,护在身后。 “爸!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对姊姊乱来?” “啰唆!”因为酒精作崇再加上色欲熏心,江中棋压根儿没把儿子的阻止放在眼里,他随手抓了板凳往护着姚若梅的江成彦头上砸去,江成彦闪躲不及,额角被板凳的边边扫过,流下一道鲜血,一时痛得蹲下身子,双手捂住受了伤的额角,江中棋乘机把姚若梅拖进房间里,将门反锁上。 “爸——不可以,你不行这样做!”江成彦在被反锁的门外急坏了,他忍着额角的痛,用力踹门,又吼又叫地阻止。 姚若梅知道她此时只能自救了,她趁江中棋不注意时,赶紧转身要往门外逃,可是手才刚握到门把,江中棋就从她背后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摔压在地,并且跨在她身上。 姚若梅边哭边极力抵抗继父,但是凭她的力道根本推不开,于是,她抬起脚往继父的胯下使劲一踢! “啊——”江中棋痛得发出惨叫,翻身倒在一旁的地上喘气。 姚若梅乘机爬起,跑出房间外,她看见受伤的江成彦,拉着他欲一起逃命。 不料,江成彦却挣开她的手,反手将她往门外推,并且抓住房门的把手不让在房里面的父亲跑出来,大喊道:“姊,我没事,你快跑!快跑,我来挡着!” 姚若梅没得选择,哭着冲出家门,满身瘀伤的她顾不得疼,头也不回,直奔暗夜里…… 蓝天杰终于赶到姚若梅家,他推门,发现门没锁好,当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尤其当他推门而入,看见混乱得满目疮痍的客厅时,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他晚了一步吗?姚若梅呢?人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若梅!”他急着大声喊她的名字,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提心吊胆的感觉了。 有个细小的声音从沙发旁响应他,蓝天杰循声走过去,发现江成彦无力地缩在角落里,额角有一道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心惊,连忙上前扶起他。“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我爸爸……他要强暴我姊姊,我试着阻止他……” 蓝天杰听了,眼露残戾之光,双手紧握成拳,巴不得将姚若梅的继父给碎尸万段! “那……你姊姊现在人呢?”他拧着眉,感到怵惕不已,连江成彦都被打成这样了,那么娇弱的姚若梅会不会…… 他不敢往下想。 “姊姊逃出去了。” 蓝天杰闭眼,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冲动地去找江成彦的父亲算帐的时候,此时此刻,找到姚若梅才是当务之急。 他拨了一通电话为江成彦叫救护车来,送他上车,交代他安心住院养病,他会帮忙付医药费,并问了下司机大概会送往哪间医院,然后他急急离开,开着车在街上找人。 因为姚若梅还没到达警方受理失踪人口的通报时间,所以他无法报警找人,于是,他利用手机传送简讯给全公司的员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劳师动众地命令全公司员工一起加班出动,只为了一个目的——找到姚若梅! 蓝天杰从深夜找到凌晨,他不断开着车在马路上穿梭寻找,姚若梅的学校、律师事务所、住家附近的便利超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但,全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很疲累,可是在还没找到人之前,他忧心如焚得完全没心情休息。 这时候,尤昊檠打电话过来。 “找到了吗?” “还没。”蓝天杰的声音很沮丧无力。 “你找了一整晚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在这么疲劳的情况下开车很危险的。” “我不想休息。” “拜托!别硬撑了,至少先回去洗个澡、喝杯咖啡、吃顿早餐,提神一下。你这样精神不济地找人反而没啥效果又危险,等一下上班的车潮会开始涌现,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路人着想。先回去休息,等上班后我也会交代事务所里的员工一起出动去找人的。” “……嗯。”蓝天杰接受了尤昊檠的建议,而且他也觉得应该回去换骑机车出来找人,那会比开着车找人还要方便得多。 第5章 蓝天杰将车子停妥在住家大楼的地下室停车场,搭了电梯回到住处时,墙上的对讲机响起通话声。 “蓝先生,不好意思,我是楼下的管理员,我从电梯的摄影机里看到您回来了,所以赶快通知您,楼下有一个女人说要找您,她从昨晚就来了。” 女人?昨晚来的? 蓝天杰蓦地涌起一线希望,急问:“她人呢?” “在楼下的会客室里。” 蓝天杰挂上对讲机的话筒,急冲出门来到电梯前,他猛按着电梯按钮,着急地等待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心狂跳,不断祈祷着,希望楼下那个女人就是他找了一整晚的姚若梅。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明明只花了一、两分钟的时间,但蓝天杰却觉得漫长得令人烦躁。电梯门开了,门口有其它住户等着要进电梯,蓝天杰顾不得礼仪,快步走出,撞着了其中一人的肩膀,慌忙道了歉之后,直奔会客室。 当他看到会客室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子时,悬在喉头的心脏倏地回归原位。 蓝天杰屏息,蹑脚轻声走了过去,在沙发旁蹲下,心疼地看着姚若梅睡着的模样。 她蜷缩侧睡得像个小虾米,朝上的那一面脸颊上有未退的瘀青,他可以想象她继父打她时用了多大的力道。他的视线继续往下看,姚若梅身上的衣物不整,上衣的钮扣被扯落了,而睡着时的她都还用手紧拽着衣领不敢放松。再看着,他发现她露在衣物外头的手臂和小腿有多处擦伤,而地上有一双室内拖鞋,显然那是姚若梅的,她必定是落荒而逃,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愈看,他胸腔里的怒火烧得愈旺。那个禽兽继父怎狠得下心欺压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 “若梅……”怕吓着她,他轻声唤她。 姚若梅颤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因为她翻身的关系,使得另一面脸颊朝上,露出昨晚被痛殴的痕迹。 蓝天杰看了,心如刀割。原来又被打了,那脸颊还红肿着,一看就知道是不久前才被打的痕迹。 “若梅……”他又唤她一次,姚若梅的眉宇拧着,似乎身陷悲痛的梦境里,表情很痛苦。 他伸手想摇醒她,一摸到她手臂上的冰凉触感,好替她难过。她缩在这里睡觉,会客室的空调很冷,冰凉的冷风吹在她身上,让她身体冷冰冰的。 蓝天杰二话不说,脱下外套盖在姚若梅身上,硬是将她叫醒。 “若梅,起来!”他拉起她,让她虚弱的身子贴靠在他身上。 姚若梅睁眼醒来,看到蓝天杰就在身旁,顿觉所有委屈一涌而上。“蓝大哥……” 她好想放声大哭,但是怕蓝天杰担心,所以她憋着,只有红红的眼眶泄漏了她的脆弱。当她急奔出家门的时候,感到茫然无助,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边逃去,心里唯一想得到的安全地带,便是蓝天杰的家。她记得蓝天杰在电话中说的住址,于是她搭着公车来到这里找他。 “走,我带你回家。”蓝天杰扶起她,带着她走出会客室。 “回家?!”姚若梅拚命摇头。“不要!我不敢回去!”那个家太恐怖了,她很怕,怕继父又再对她伸出魔掌。 “别怕,不是回去那个家,是回我家。” “你家?” “嗯。我家就是你家,跟我回家,我会保护你的。” 姚若梅听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她低头哭着,不敢让蓝天杰看到她哭泣的模样,不敢哭出声,也不敢伸手拭泪,任由泪水滴落地面。 蓝天杰明白她的脆弱,他不说话,拉着她,默默无语地走进电梯里,带她走进他家里,走进他的世界里,为她筑起一道保护的墙。 蓝天杰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姚若梅,他帮她放了一缸洗澡水,拿男用睡衣给她穿,在她沐浴的时候,他已经发简讯给全公司的员工和尤昊檠,让他们知道人已经找到了。接着,他又打了一通电话到医院去关心江成彦的状况,并且煮好咖啡、备妥早餐,坐在餐桌前等她。 蓝天杰双手交迭,撑在桌面上,神情若有所思,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帮姚若梅。 姚若梅穿着蓝天杰的睡衣走出房门,她的头发还微湿,过长的睡衣袖子及裤管被她往上卷了好几折。 “蓝大哥……”她发现蓝天杰望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在沉思,因此小声地唤了他一声。 “喔……洗好了?”蓝天杰回神,看着姚若梅。她应该是惊魂未定的关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畏惧,哭得红肿的眼睛、瘀青的脸,再搭配着他那套深蓝色的宽大睡衣,更加凸显了她的娇小与脆弱,那模样楚楚可怜,害他疼入心坎里。 “嗯。” “我先帮你搽药,等一下再吃早餐。” 蓝天杰起身,先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又拿来医药箱,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她卷起裤管,替她把小腿上的擦伤处上药。 消毒药水让姚若梅痛缩了一下,蓝天杰一手扣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拉到怀里,另一手动作温柔且坚持地替她上完药。 姚若梅痛得很,但她怕蓝天杰操心,只敢无声地咬着唇,忍痛让蓝天杰搽药。 “好了。”蓝天杰放下消毒药水,仰头看着姚若梅痛苦的表情,想象着昨天她在受这些伤时,表情会是比现在更痛苦几倍? 被蓝天杰这样仔细盯着,脚还被他粗糙的大掌握着,姚若梅很害羞,心不争气地怦怦跳着,她突然庆幸脸颊被继父掌掴,所以看不出她在脸红。 “谢谢……”她垂下眼,不敢正视蓝天杰,默默地把脚收回,手微抖着,笨拙地把裤管拉下。 看见她手发抖的样子,蓝天杰以为她是因为昨晚差点被强暴的事而余悸犹存,所以连他的靠近都觉得害怕排斥。他好气自己,当时在电话中应该更强硬地要求她别回家,要不也该找人去保护她。 他收好医药箱,没有点破她在经历了差点被强暴后的心理恐惧,故意用很平常的语气招呼她。 “过来这边坐,先吃点东西。”他对她招手,并且替她拉开餐桌旁的椅子。 姚若梅入座后,蓝天杰把热拿铁和早餐推到她面前,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快吃吧!” “我吃不下,我很担心成彦。”她被吓到完全没胃口,再者,她很担心弟弟的状况,在她急奔出门时,弟弟的额角都还在流血,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眼前你只需顾好自己就行了。昨晚我已经替你弟弟叫了救护车,刚才也打电话去医院确认了他的伤势,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脑子。” 姚若梅一听到弟弟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她衷心感谢蓝天杰为她所做的一切。 “知道你弟弟没事,总可以吃得下了吧?快吃,吃饱后我拿冰块给你敷。你安心地待在我房间里休息,等会儿我去帮你买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回来,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 “在这里住下来?”姚若梅讶然地抬头看他。 “难道你敢回去你家里住?” 姚若梅摇头。“我不敢。”她怕继父赖着不走。 “那就对了。所以你就在我这里住下,这栋大楼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卫轮班,就算你继父要登门入户来找你麻烦,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若是我住下来,那会打扰到你和你的家人吧?” “你不会打扰到我家人,我父母都已经移居国外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只是,我怕你会不习惯跟我共处一室,所以我会暂时搬离开这里。”他很替她着想,猜她刚经历过继父那样的对待,可能会恐惧跟男人共处一个屋檐下,所以把房子让给她,给她全然自由安全的空间。 “你要搬走?!”姚若梅的声音拔高。“那怎么可以?”那显得她鸠占鹊巢,把蓝天杰赶走似的。再说,她并不讨厌跟他共处一室啊! 蓝天杰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别紧张,我不会流落街头的。你忘了,我是做法拍屋买卖的,我手头上的房子很多间,随便哪一间都可以住的。” “可是,你现在住的这一间是豪宅耶!如果真要借住,也是我去住其它的法拍屋,这里你继续住下来才对。”她怎么好意思让蓝天杰住得委屈呢? “你会这么想还真是见外,你忘了,你曾经喊我一声哥哥,光是冲着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到底。你就放心住下来,不用跟我客气,我会搬到附近的公寓住,也好方便照应你。” “喔……”姚若梅听见蓝天杰提起那件事,心头像是被针刺痛了一下。 是啊!“哥哥”这两个字还真是沉重。蓝天杰对她是很好,但很可惜,却是以一个哥哥的心态。 “对了。”没发现姚若梅的心思,蓝天杰继续说:“你们原本住的那间房子我打算收回。” “嗄?那……”她的嘴巴张了又合,不敢说出“那我弟弟怎么办?”,毕竟房子是蓝天杰的,他有权利做任何处分。 “你和弟弟继续住那里只会被你继父骚扰,而且他有可能霸着不走,所以我会请法院强制执行把房子收回。至于成彦嘛,我建议你让成彦去读军校,一来他可以住校,又可以保障他未来的就业,而且你也不用再为他的学费及生活费烦恼;二来你继父没办法进到军校里去闹事要钱。而你在我这儿,他也同样动不了你。等房子收回后,我会转手卖掉,你继父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接近不了你们姊弟,自然就会继续他的跑路生涯。又或者,你想彻底与他断了关系呢?如果要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验伤,有了验伤单可以告他,还可以申请家暴保护令,对你们较有保护。” “不用,这样就好,就照你想的那样做。若是我告了继父,对成彦而言会很难堪,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好,那我下午就去医院找你弟弟谈这件事。” “嗯。蓝大哥……谢谢你,你替我想得很周详。” 这时候她更深刻体会到蓝天杰是一个多么值得依靠的男人,她差点被强暴,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乱了方向。在逃出家门的那一刻,她一心只想着要来找蓝天杰,现在找到了,而他也真的给了她最强而有力的支持,让她有了避难的港湾,只是……她突然想到,蓝天杰不是说人在台南赶不回来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蓝大哥,你不是应该在台南处理标案吗?” 蓝天杰被她突然一问,微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昨天为了她抛下工作飚车回来,以及找不到她时担忧她的那份着急心情,蓦地觉得有点儿陌生。 眼前的姚若梅,睁着慧黠的双眼凝望着他,她还在等他的答案,但是,怪得很,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太在意她了,在意到可以为了她抛下很多事情。 这么在意又是为了什么? 这种感觉很吊诡,他其实被弄得有点心慌。在这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若梅只是妹妹,但是经过那种强烈渴望见到她、强烈想将她保护收纳进自己羽翼的心情后,他开始质疑起自己。 当真只是把她当妹妹看这么单纯吗?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青涩少女了,她长得相当出色,融合了清纯与娇俏的美,是任何男人都会想要亲近的女子,有时候看着这么清丽动人的她,他会有种心口被绳子拉紧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又想起了从前曾在姚若梅睡着时抚摸她脸庞时的触电感觉,会不会……他对她…… “蓝大哥?”姚若梅发现蓝天杰失神了,唤着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挂心台南的事?你赶快去处理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不,没关系,工作的事我已经安排其它人帮我去处理了。”怕她觉得耽误到他的时间,他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同时将方才冒出心头的异样感觉压下,刻意跟她闲聊其它的事。“对了,说到工作的事,你要毕业了,将来有什么打算吗?工作找了吗?” “找好了,在一家外商公司当秘书,本来下个月毕业后就能去上班了,但是现在我怕我继父会去闹事,他欠了一大笔钱,要是知道我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又加上我住在你这里他动不了我,怕是会跟踪我直接找到公司去,若被他这么一闹,我想我被解雇的机率会很大。”她闷闷地说着,可以预料自己的前途多难。 蓝天杰点头,同意她的推测。“不只是公司里危险,我也怕他到你的学校去找麻烦。既然只剩一个月就毕业,这段期间就都由我来接送你出入吧。课堂上同学很多,你还不至于落单,下课后我就在校门口等你,不要让你继父有任何接近你的机会,至于毕业后嘛……要不,来我的公司上班吧!”他突然提议道。 “嗄?”姚若梅吓一跳。 “经营法拍公司有时候必须跟黑白两道都有所交集,公司里的员工有些曾经是背景雄厚的道上兄弟,你若是进到公司里,就算我无法时时盯着你的安危,有他们罩着你,就算你继父要来找麻烦也得先过他们那一关。再者,我可以把法拍的所有经验倾囊相授,从事法拍屋买卖虽然有点小风险,但是有我在一旁协助提点,帮你过滤棘手的案件,你倒是不用太担心危险。再说了,富贵险中求,法拍屋这一行可以让你用最快的速度赚进财富,同时你也能为自己找得一间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他其实有很重的私心,希望能让姚若梅待在他身边,那种“只要她好,他就好”的心态,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自己的家?”蓝天杰的话让她很心动。 “如何?想不想试试看?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很苦,不管是生活经济,还是继父的骚扰都让你感到痛苦。当然喽,若是跟着我从事法拍屋这一行,一定也不轻松,你可能还得咬紧牙关去学很多东西,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你现在所经历的苦痛,将来都会化成养分滋养回你身上,开出美丽耀眼的花朵。你想一想吧,考虑个几天再告诉——” “好!我要!” 蓝天杰的话都还没说完,姚若梅就抢先回答。 她不用考虑,可以跟在蓝天杰身边做事,可以累积财富,还可以拥有自己名正言顺的家,她当然愿意! 蓝天杰先是被她那认真的模样吓一跳,随后欣慰地笑了出来。 很好,她还是很有朝气、很有冲劲,虽然脸上依然红肿瘀青,但那份毅力还在,没有被挫折打倒。 江成彦在与蓝天杰会谈后,因为不想自己成为姊姊的负担,所以在蓝天杰的帮忙下,报名了中正预校的招生,成功地成为军校高中部的学生。 而令姚若梅害怕恐惧的继父也因为房子被蓝天杰收走,没地方住,又加上无法接近儿子和继女找麻烦,只好继续往它处跑路去。蓝天杰担心他来干扰姚若梅,一直暗中派人追踪江中棋的消息,据回报,江中棋因为被钱逼急了,居然在桃园县的一处小超商行抢,结果被逮着,判刑关进牢里,这让蓝天杰暂时不用担心他来威胁到姚若梅的安全。 而姚若梅也在蓝天杰的安排下进入公司工作三个多月了,目前的职称是行政助理,但那并不是他希望她做的最终工作,蓝天杰有意把姚若梅培养成法拍高手,那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需要她从最基层做起,慢慢累积实务经验才能独当一面。 这天,蓝天杰刚从外头进到公司,立即就把视线挪到坐在办公桌前,努力翻阅资料的姚若梅身上。如同之前的三个月一样,这个习惯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总之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自觉地会找寻姚若梅的身影。 他发现她边看数据边振笔做笔记,模样好认真,于是他走了过去。 “如何?会很难懂吗?如果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蓝大哥,你回来了!”姚若梅一看到蓝天杰,立即露出甜美灿笑。“外面很热吧?我去帮你倒杯菊花茶。我昨晚在你家里的厨房煮好的,夏天喝菊花茶对你很好,退火又顾肝。” 说着,马上殷勤地去茶水间的冰箱倒来菊花茶,讨好地奉给蓝天杰喝。 这菊花茶她昨晚熬了很久,为了给蓝天杰喝到最健康的冷饮,她还放了枸杞一起去熬,等放凉了之后再加入龙眼蜜,每个步骤都很讲究的。 “好喝吗?”她眼睛灿灿地看着蓝天杰喝下菊花茶。 “嗯,很好喝,谢谢你。” “真的?”她很欣喜自己的付出能换来他满意的回答,于是更加有劲。“那我下次再煮别的给你喝!”能为自己喜欢的人烹煮东西,那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一旁,其它同事眼红地看着蓝天杰手中那杯喝了一半的菊花茶,终于有人忍不住地出声了。 “若梅妹妹!”因为姚若梅是全公司年纪最小、最资浅的,又加上大家都知道老板把她当自家妹妹一样疼爱,所以就这么称呼她。“你这样很偏心喔!为什么老板有菊花茶喝,我们却没有?枉费当初你失踪的那一晚,我们这一群兄弟为了你两肋插刀,彻夜不眠地在街头寻找你。” 姚若梅听了莞尔一笑,知道有人在计较了。“我又没说菊花茶只能给蓝大哥喝,冰箱里还有一大壶呢,谁想喝?我来帮他服务。” 她话一问出,立即,所有人都举高空杯子,等着姚若梅来奉茶,尤其是阿浩,抢在第一个。 阿浩超级捧场地一口气灌下,然后赞声连连地说:“若梅,你的手艺很好耶!要是能天天喝到你泡的茶,一定很幸福!”在他眼里看来,若梅真是个温柔贤慧的好女孩,连他这个大剌剌个性的人都忍不住欣赏起她来。 姚若梅对阿浩笑了笑,当作是谢谢他的称赞,然后也不计较被当作小妹吆喝,欢欢喜喜地捧着菊花茶,一一为大家倒茶,因为她在这里感受到被认同的归属感,所以更愿意去付出。 看到姚若梅愉悦地穿梭在同事之间,那种欢喜做、甘愿受的神情让蓝天杰觉得很美,这让他愈来愈觉得把她找进公司是正确的。 等姚若梅当完倒茶小妹后,蓝天杰把她叫进自己的办公室问她话。 “这几天有看到喜欢的房子吗?”上星期他丢了一大迭法院公告的讯息给她看,要她从中找出喜欢的一间房子,练习用自己的眼光去分析评估这间房子值不值得标下来当她自己的窝。 其实,蓝天杰名下有很多房子,他本来可以过户一间适合姚若梅居住的房子给她,但是姚若梅不肯收,而他也觉得与其给她鱼吃,不如教她钓鱼,所以目前姚若梅还是暂居在他的豪宅里,而他自己也还是住在豪宅附近的公寓。 “嗯……”姚若梅思索着。“是有几间还不错,但是我怕判断错误,蓝大哥你帮我过滤一下。”她去自己的办公桌拿来几份影本跟蓝天杰讨论。 “这间坪数不会太大,刚好符合我的需求,而且附近有学区,将来要脱手也会很方便。” 蓝天杰赞赏地点头。“嗯,你会考虑到周遭环境来评估将来是否容易脱手,这一点很好。但这间是老公寓,没有管理员守候,如果是投资还可以,如果你要自住我不放心。” 她再指着其中一份资料问:“那么这间呢?这间是华厦,有管理员,附近又有公园。” “大环境来讲是不错,但这间房子才第一拍而已,现在出手的时机不对。你顺便记住,好的对象也是在第二拍的时候才适合出手,否则很容易买贵了。你知道法院每往下一拍,价格就会打八折吗?” 姚若梅摇头。“你现在说了我才知道。” “那很好,你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还有这间,这间离公司很近,也有管理员,也已经第三拍了,应该可以标下来吧?” 蓝天杰看了资料后,问她。“下标的时间点是可以,但这一整栋楼都是出租式的小套房,出入的分子很复杂,你确定要住这儿?” 姚若梅被问得哑口,她其实不是那么喜欢这间套房,但这是所有法拍对象里最便宜的,她有经济上的考量。 蓝天杰又翻阅了几份数据,然后指着其中一份说:“这间呢?你看看如何。邻近学区和公园绿地,十九坪,二房一厅,大小刚好,有二十四小时管理员,而且已经第三拍,价格低于市价,投资、自住都很适合。”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最重要的是离他的豪宅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钟就能到达,那么一来,往后他可以方便就近照顾她。 姚若梅接过资料看了一下,眉眼垂下。 “是不错,但是这价格……”好贵!她哪来的钱买? 蓝天杰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顾虑,他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支票推到姚若梅面前。 “这是?”姚若梅低头,看到那张支票上的面额写着两百万。 “给你买房子用的。”他说得好轻松,仿佛那两百万只是两百块似的。 “不!”姚若梅倏地把支票推回。“我不要拿你的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钱不是给你,是借你的,你必须要先有一笔钱才能给付保证金、填写投标书,等你用这笔钱买到自己的房子后,一来能学得实务经验,二来住的地方安定下来之后,你才能专心帮我工作赚钱,等那时候我自然会从你的薪水中按月扣除,你不用担心会欠我钱。”蓝天杰早已料到她会有的反应,于是也已想好说服她收下支票的说词。 “可是……”收他的钱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卑微,她不愿在他面前显得低下,但是,她确实很需要这笔钱。 看穿她的难堪,于是蓝天杰鼓励她说:“还有可是啊?这还是我第一次把支票开出去却被退回来呢!你不需在意现在我借你多少钱,你该在意的是你能否靠这笔钱累积到法拍屋标案的经验,并利用这个经验来帮助你在这个行业中获利。别可是了,做就对了。” 说完,他拉过她的手,把支票放在她手心,同时用期待她成长茁壮的眼神看着她,而不是用施舍的眼神来看她。 他的眼神让姚若梅感动得融化了,她收下支票,握紧,心情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难过,因为她知道一旦收下这笔钱,他和她的关系就不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还有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将会让她迷恋他的心退离,不敢存有奢望,她的自尊会鞭策她,除非可以与他站在对等的水平线上,否则,她没资格爱他。 是的,她承认,她爱他!这些年来,蓝天杰给予她无限的支持与扶持,让她的爱意一寸寸地深植。 但是这一份情她没勇气说出口,因为在蓝天杰的生日宴上,她知道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定位只是妹妹,那让她不敢跨过那一步,只能偷偷地在心底喜欢着他,这种明明喜欢对方,却只能停留在原地看着、不敢挨近他的身边表达爱意的感觉,好苦涩。 但是,她只能无助地任由这份苦涩继续下去,并奢侈地企盼着,有一天,这份暗恋的苦能散去,她偷偷迷恋着蓝天杰的情意能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第6章 蓝天杰怕姚若梅为了省钱吃得很随便,所以当他去大卖场时总会多采购一份生活用品。 吃的、用的,总是在姚若梅还没消耗完之前又自动补满。 有时他会事先通知姚若梅今天要带东西过去,有时则是心血来潮买了之后,直接开车绕过去拿给她。 这天晚上他出门吃宵夜,顺便买了一份要给姚若梅,途中还去买了一堆食材,想说交给她就要走人。 来到他之前居住的豪宅门口,虽然身上有屋子的钥匙,但基于尊重她,他还是按了电铃。 门内没响应,蓝天杰猜她可能已经睡着了,他怕吵着她,没再持续按电铃。 掏了钥匙,直接开门入内,打算把东西冰进冰箱就走人。 门一开,客厅的灯却是亮着的。他疑惑地走进去,发现姚若梅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搁着一堆资料文件。 他先把东西拿去厨房冰好,然后轻声走过去,唤她。“若梅,回房里去睡,会感冒的。” 姚若梅没响应,倒是原先摊开搁放在肚子上的数据散落在地毯上。 蓝天杰拾起,看了看资料,发现她还在研究法拍的信息。 “这么认真,做功课做到睡着了。”他摇头轻笑,帮她把资料收好迭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然后他绕去房间里,拿来一床薄被,蹲下,把姚若梅的身子盖好。 这时,姚若梅额上的一绺头发落下,遮着她的眼睛,蓝天杰没想那么多,伸手去帮她把头发塞到耳后。 他凝神看着姚若梅,她的五官清丽,看着她的脸,他恍神了,觉得她比刚认识那时出落得更加动人了,他甚至胡乱想着,要是姚若梅交了男朋友,他这个以大哥自居的人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结果,突兀冒出的念头让他吓一跳,因为他发觉,他居然会觉得酸涩。 为什么呢?没道理啊! 正想着时,姚若梅一个翻身,薄被落下。 蓝天杰的注意力被引开了,他捞起被子,要重新帮她盖上。 忽地,他愣住了,因为他这才看见姚若梅穿着热裤,而现在那双修长白嫩的腿就在他眼前。 他看着,身体蓦地躁热起来,胸口掀起难以平复的情潮。 “该死!”他暗骂自己,怎么会对姚若梅光洁的腿起了反应呢? “不对!不该这样!”他闭眼深呼吸,气自己把持不住,怎么可以明着是以大哥的身分来关心她,私下却对她想入非非,这样做,与她那个意图染指她的继父有什么差别呢? 他赶紧用被子遮住那过分诱人的腿,速速起身,想快点离开。这里的空气好燥热,他觉得连呼吸都变沉重了。 正要走开时,耳尖地听见细碎的声音。 “蓝大哥……” 蓝天杰心虚,倒抽了一口气,以为是姚若梅醒来,发现他渴望的眼神。 “蓝大哥……”声音又起。 “若梅,你醒了?我只是刚好——” 蓝天杰急忙踅回,他蹲下要解释,却发现姚若梅仍闭着眼,嘴唇蠕动着。 原来,那是姚若梅梦呓的声音。 蓝天杰额角沁汗,脸庞微热,尴尬得很。 抚额呼了一口气,他摇头暗笑自己不打自招的心虚。 他情绪很复杂地看了姚若梅一眼。作了什么梦呢?居然连梦里都在喊他。 熄灯、转头,他走了出去。他有预感,今晚,大概很难安稳成眠了。 蓝天杰带着不平静的心情走了,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姚若梅继续梦呓着。 如果他再晚一点走的话,他就会听见,姚若梅在梦里说—— “蓝大哥……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可以喜欢你吗……” 姚若梅准备要标的那间房子开标当天,原本阿浩自告奋勇说要跟着姚若梅一起去法院,但是公司里临时有其它的事要阿浩去忙,再加上有蓝天杰这个个中老手在一旁,压根儿也用不到其它人出面,所以阿浩只能在他们要开车出发前,站在车旁,对坐在车内的姚若梅鼓励。 “若梅,加油!你一定没问题的,不要紧张,我等你的好消息。” “谢谢你,阿浩。”姚若梅微微笑着,觉得阿浩这个朋友真好,除了个性火爆一点之外,其实还挺会关心人的。 “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负责开车的蓝天杰边压下车窗控制钮让车窗关上,边对阿浩说:“她当然没问题,等着吧!结果出来会马上通知你们的。”说完,蓝天杰开车上路,往法院的方向驶去。 法院外头,各家代标公司的业务员来来去去,今天这个法拍屋的对象很好,不少人都想标到手。 蓝天杰带着姚若梅进到法院,从如何将保证金装封、怎样填写投标书,按照步骤仔细地教她,告诉她如果书记官念出她是得标者,她必须去柜台的地方缴钱登记,不能弃标,否则保证金会被没收。 等交代完也准备妥了之后,他陪她去向书记官打招呼、缴交保证金,然后,他低头问:“可以吗?” “可以!”姚若梅很紧张,手在发抖,额角直沁汗,但嘴巴上仍给予肯定的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下标,而且还是标自己的房子,虽然之前已经跟其它的同事来观摩过几回了,但她还是很怕出纰漏。 “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应该不用。”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好,那我在外头等你。没问题的,祝你成功。”他忽然握着她因紧张而冒汗的手,紧紧握着,想藉此传递信心给她。 蓝天杰的手很大、很温暖,包裹着她的手,那紧密握住的感觉让她很放心,她觉得慌张的心稍稍受到安抚了。 “嗯!”她用力点头,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让蓝天杰失望。 “要开始了,快进去吧!如果成功了,好好帮你庆祝一下。” “好!”姚若梅笑开来,开始期待庆祝会。 标案结束后,蓝天杰等在法院的长廊上,他看着姚若梅小碎步地奔出来,不需她当面告诉他答案,光是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模样,他就知道她做到了。 “蓝大哥——”姚若梅边跑向蓝天杰,边对他挥手大喊着。“我标到了、我标到了!” 蓝天杰被她兴奋雀跃的情绪感染,他唇畔逸笑,等着她跑过来告诉他整个经过,他想她一定会聒噪不停地说着她是怎么做到的。 结果,姚若梅太兴奋了,忘情地奔向他,用力冲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地喘气说着。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我只用一百九十万就标到了!” 蓝天杰很自然地回搂着她,原意是要给她一个赞赏的拥抱,但是…… 好奇怪,当她撞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怎么觉得心很悸动,那种心口被绳子拉紧的感觉又再度重现,而且这一次极为明显。 尤其当姚若梅发丝的清香飘进他鼻尖,当她柔软绵密的身子偎在他胸前时,他居然心颤不已,觉得有一种张狂的、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情绪冒了出来。 不!不对!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愿承认,那情绪他在以前交往过的女人身上也感应到了。 那感觉叫做——心动。 在这一刻,姚若梅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飞入他的心湖,引起轩然大波,他有预感,他的心将不再平静,他将开始渴求,渴求拥有一份爱。 但问题是,这份爱让他有所迟疑,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当若梅是妹妹,突然要跨越这项认知,让他很挣扎。 姚若梅边偎在蓝天杰身前,边兴奋地形容方才的情形。“你知道吗?我刚刚很紧张……里面竞争好激烈……咦?蓝大哥,你怎么了?” 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蓝天杰有点怪怪的,她顿时住口。 “没……”蓝天杰力持镇静。“我只是很替你高兴,也很欣慰,你学得真好。”说完,忍不住心中的想望,伸手摸着她细柔的发丝,这让他心情不平静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是你教得好嘛!”姚若梅笑咪咪地看着他,那笑容带有电流似的,电着他,让他的胸口酥麻着。 “是啊,名师出高徒嘛!”因为怕泄漏了心底突升的感情,他扯开唇瓣配合地呵呵笑着,但是眼神却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姚若梅。他清了清喉咙,说:“走吧!回公司去告诉他们这件好消息,大家都在等着你亲自宣布。” “嗯!”姚若梅笑着用力点头,与蓝天杰一起朝停车场走去,一路上心情轻松愉快。 因为标到房子,所以她只顾着开心,而也因为如此,所以她没去注意到,刚刚蓝天杰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庆祝姚若梅拥有自己房子的庆祝会热闹地展开了,因为是当天临时决定的,所以没有外出聚餐,法拍公司的全体员工下班后就聚在公司里。 老板负责出钱,员工负责跑腿,不一会儿,原本用来开会的会议桌上堆满了披萨、炸鸡桶、甜食、烤肉串、可乐、啤酒等垃圾食物。 姚若梅端着可乐,笑容满面地和每个来向她敬酒的同事回敬,一整晚,她始终都娇笑吟吟,情绪很愉悦亢奋。 负责装潢的同事小张热情地说:“若梅,等你的房子交屋后,看要怎么装潢,交给张大哥来帮你处理,保证只算材料费,其余全免!”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只要可以住就好了,不要求装潢得多美。”对她而言,拥有自己的窝,可以让她遮风避雨,可以让弟弟从军校放假回来时有地方住,这就够了,她不敢奢求太多。 “真的?那太可惜了!要不,张大哥免费帮你的房子重新油漆,当作是送你入厝的贺礼。” “那怎么好意思?谢谢你,我会包个红包——” “喂!别跟我耍客套,包什么红包啊?你搞得那么见外,张大哥会生气的!” “我……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错话了,她很尴尬。 有人立即跳出来缓颊。“没事,小张才不会跟你生气,如果你真觉得麻烦他不好意思,那就负责帮他煮一个月的菊花茶,还有,我也要。” 姚若梅笑着点头。“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一旁听见的人纷纷鼓噪着。“若梅妹妹,我也要菊花茶!这样吧,我替你找认识的家具商,可以拿到很便宜的价格。” 其余同事就这样抢着对姚若梅提出建议,大家都很喜欢这位乖巧的妹妹,愿意以自己的专业来帮她的新家做点什么事。 这让姚若梅很感动,她有种感觉,自己不只是拥有一个家而已,应该是拥有两个家,一个是今天刚标到的房子,另一个就是公司。公司里的人就像是她的家人,对她义气相挺。 欢乐的气氛持续着,蓝天杰没有加入员工的话题,七嘴八舌地去建议姚若梅该怎么处理房子的事。 他拿着啤酒罐坐在一旁,一整晚,他嘴角噙着微笑,默默看着姚若梅笑颜灿烂的模样,视线始终跟着她的身影移动,情绪很浮动。 他边看边扪心自问,今天在法院时,那如潮涌现的心动是怎么回事?他想起尤昊檠曾说过,他感觉得到若梅喜欢他。 正在思索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来电者正好是尤昊檠。 “若梅的新房子标到了吗?”他知道姚若梅今天的行程,所以专程打电话来关心。 “嗯。她很认真,那些繁杂的程序她很快就学会了,今天还是她独自一个人完成的,非常厉害。他们现在正在替她庆祝,怎么样,你来不来?”他没发觉,自己的语气相当以她为荣。 “不了,我走不开身,帮我跟若梅说一声恭喜,若是她的房子要入厝时记得通知我,我会送她一份大礼。” “好。对了,你打电话来之前,我刚好在想你。” 尤昊檠在电话那头哧笑一声。“想我?拜托!真恐怖!” 不理会他的嘲笑,蓝天杰继续说:“你以前说过,若梅喜欢我?” 听出他话中的不对劲,尤昊檠立即正色,认真追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我觉得自己怪怪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明说。 “哪里怪?身体?心理?还是头脑?”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告诉好友。“我好像……喜欢上若梅了。” “哈、哈、哈……” 意想不到,回应他的竟是三大声的狂笑。 “你笑什么?”蓝天杰的脸庞微热,有点懊恼把这事告诉他,同时觉得自己误交损友。 “笑你迟钝!早就暗示过你了,你现在才后知后觉。没关系,还不嫌晚,你们两人身边都没有情人,所以放胆去追吧!我很看好你们两个。” “放胆去追……”他边沉吟着,边把视线调回姚若梅身上,忽然,他看见阿浩面色微红地走到姚若梅面前,脸上出现难得的害羞表情,看起来吞吞吐吐的。 蓝天杰觉得奇怪,于是分了神,另一只耳朵听见阿浩鼓起勇气说—— “若梅,我其实很欣赏你,跟我交往好吗?” 顿时,一旁的员工鼓噪叫好,而姚若梅则是错愕得呆若木鸡,至于蓝天杰则是啐了一句—— “该死!” “什么?你骂我?”尤昊檠在电话那头瞪大眼。 “不,我不是骂你。”蓝天杰觉得好无力。“我只是听见阿浩跟若梅……告白。” “告白?”尤昊檠的音量拉高,显然也同样震惊。“啧啧啧!”他摇头,连啧了三声。“好朋友,你慢了一步,看来我只能祝你好运喽!你还是赶紧挂电话,去处理这场复杂的三角恋情吧,有什么进展记得告诉我啊!” 挂了电话后,蓝天杰叹气。 好运?确实,他是需要一点好运的。 阿浩这个七年级生,居然是冲动型的行动派,也不怕被拒绝,竟当着众人面前告白。当然了,也或许他是算准了若梅的个性不会给人难堪,所以才藉此机会表白。 真是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阿浩那小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若梅的?这下子他身为老板,如何去和部属竞争爱情呢?再说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待若梅如妹,他这时候去追求她,着实不太妥当。 姚若梅被阿浩的告白吓到,她不知该怎么在不伤情面的情形下拒绝。她不喜欢阿浩,虽然阿浩同样也很关照她,但她喜欢的人是蓝天杰。 求救的眼神瞟向蓝天杰,希望他能为她解围。 蓝天杰接收到了,起身走过来。 他手指弯起,用食指轻敲阿浩的额头,说:“你在说什么醉话?这样吓若梅很好玩吗?开这种玩笑不好笑。” “不是啦!老板,我是认真的想追求她!”阿浩好冤枉,他明明就不是在说醉话。从姚若梅进公司后,他慢慢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只是她一直忙着学习进入状况,他怕给她压力,所以等到现在才告白。 “你要追她?那也得先问我这个大哥允不允。” “真的?”因为知道若梅很听老板的话,所以阿浩眼神一亮,急急追问:“那老板,你觉得我可不可以——” “好了!时间很晚了,食物收一收,赶快回家去,明天还要上班。”蓝天杰不做正面回答,拍拍手,吆喝着大家散会,拒绝谈此事的意图相当明显。 其它的同事看着这一幕场景,全都傻眼,一方面是因为阿浩冲动的告白,一方面是因为蓝天杰亟欲掩饰太平地帮姚若梅找台阶下的态度相当明显,有人不禁在心里猜想着,蓝天杰是因为太过保护姚若梅了?还是因为不满意阿浩,觉得他配不上姚若梅?不过猜想归猜想,公司里老板最大,他要大家散会,当然没人敢不知好歹地反抗质疑。 很快地,大家动手把没吃完的食物收拾进冰箱里,各自闪人回家去。 阿浩失望又不解,不懂以他和老板的交情,为何老板居然没站在他这边帮腔?他想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好时机,只好先作罢,想说不如先乘机骑机车送姚若梅回去,上演一下温馨接送情,表现出他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顺便再借机询问她交往的意愿,私下先跟若梅培养一下感情,若是能赢得若梅的芳心,就算老板不帮忙又或者反对,凭她应该有办法说服老板同意他们交往的。 可惜,他的计划没成功。因为天空正好飘起雨丝,蓝天杰理所当然地以下雨天穿雨衣骑机车很危险为理由,没让阿浩接送姚若梅,亲自开车送姚若梅回去。 而姚若梅一听蓝天杰阻止阿浩送她回去,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阿浩,更怕要是让他接送了,会引起他误解,以为她愿意交往。当然了,她最不愿的是让蓝天杰误会了她和阿浩的关系,更怕蓝天杰也看好她和阿浩凑成一对,所幸,蓝天杰刚刚没有响应阿浩的问题,这太好了,但是,他似乎是刻意回避……为什么呢?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送姚若梅回家的路上,蓝天杰试探性地问姚若梅。“你觉得阿浩人如何?” “他很好,虽然个性有点粗鲁,但是很讲义气,感觉上就是那种很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听见她夸奖阿浩的说词,蓝天杰有点不是滋味,他脸色一沉,问:“所以你打算接受他的追求?” 姚若梅怎么可能接受阿浩的追求?她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他。 但是……是她多心吗?怎么觉得蓝天杰在问这话时,感觉不是很高兴? 那情绪….会是嫉妒吗? “那么蓝大哥觉得呢?你刚刚说阿浩要追我也得先问你允不允,你认为我跟阿浩交往好吗?”她想从蓝天杰的答案去研判他的情绪。 蓝天杰当然觉得不好,但是他有什么资格阻扰?姚若梅既非他的亲生妹妹,也不是他的女友,他甚至连对她剖白都还没有,如何去左右她的择偶对像? “我刚刚是看你的表情很为难,所以先替你解围,同时帮阿浩找台阶下,该如何去做,决定权在你身上,我尊重你的决定。” 一句话,把姚若梅脑海里浮现的推测全毁灭了。她摇头暗笑自己想太多了,蓝天杰怎么可能因为有别的男人要追求她而表现出嫉妒的一面呢?他顶多只是关心罢了。 “我没有要和阿浩交往,他突然这么说我也吓了一跳,但是今天现场人太多了,我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改天我会私下跟他说,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两人当好同事就够了,而且,我心里只有……”本来很想冲动地说出口,说心里只有他一人,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欠了他好大一笔钱未还,那种卑微感作祟,让姚若梅忽地咬住下唇,不敢把对他的爱慕说出口。 蓝天杰原先听见前半段,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听见后半段,心再度被悬吊得好高。 “怎么不说了?”他的喉头像是被掐紧似的,难以顺畅地呼吸,紧张地等着姚若梅说出答案。 尤昊檠的观察是正确的吗?姚若梅真的喜欢他? 姚若梅耸了耸肩,露出涩笑,故做轻松地转移话题。“我心里唯一的男人就是成彦,我只要看着成彦顺利毕业、成家立业,就很满足了,感情的事,再说吧!” 她这种让感情随缘的态度让他很操心,怎么好像把爱情看得云淡风轻似的。难道尤昊檠的直觉有错?她真的喜欢他吗?此时此刻实在瞧不出端倪啊! “怎么只为弟弟打算,却不为自己打算呢?你总该要谈恋爱,要结婚生子的吧?” 想不到姚若梅不答反问。“那蓝大哥呢?你已经三十二岁了,怎么也不谈恋爱、结婚生子?” “我……”他语塞,脑子乱纷纷的,突然想起这些年来始终都是一个人过日子,原因是什么呢? 追根究柢,是因为认识了姚若梅之后,他的生活重心便一直是她,关心她、照顾她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因为有她来填满他生命中的空缺,所以他不曾想过要去交女朋友来排遣生活中的寂寞。以往他不觉得那份关怀之情有什么,但经过今天那突然冒出的心动,与方才阿浩告白之后害他吃味的情绪,他懂了。他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姚若梅,只是被“妹妹”这个字眼蒙蔽住。 车子开到蓝天杰借给姚若梅暂住的豪宅前。 蓝天杰在门口停了车,姚若梅已经松开安全带,但仍然还没有要下车,静静地坐着等他的答案。 “若梅。”他喊她。 “嗯?”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身子扳正,与她面对面。 “怎么了?”姚若梅被蓝天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瞠大眼,不敢大口喘气。 蓝天杰决定,是该坦白心意的时候了!不只是对若梅坦白,同时也是对自己坦白。 他心跳怦然地说:“对于你,我其实很小心翼翼。” “嗄?”蓝天杰在说什么?她听不明白,但她有预感,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很重要,所以她屏息听着。 蓝天杰继续说:“因为过分小心翼翼地呵护,所以忽略了那其中的感觉,到现在才迟钝地发觉——” 叩叩!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是大楼的警卫,他忽然抱着一个小纸箱来敲车窗,打断了蓝天杰尚未说出口的话。 “蓝先生。” 蓝天杰懊恼地闭眼,警卫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正准备剖白这份感情的。 虽然不悦,但他仍维持脸色平和,按下车窗玻璃了解状况。 “有事?” 姚若梅跟着他一起看向警卫,她同样不明白警卫特地来敲车窗是为了哪桩? “蓝先生,有一份您的双挂号包裹在前天送来,因为您有吩咐,这些日子不住在这儿,我本来是想直接交给姚小姐的,但是公司有规定,这种邮件一定要交由本人亲收才行,所以我帮您保管好,刚好您今天来了,可以亲手交给您。” 不愧是豪宅的管理系统,连警卫都训练得很好,彻底执行公司的工作流程。 “谢谢!”蓝天杰在签收本上签了名,收下小纸箱。 警卫离开后,他撕开纸箱的胶带,瞥一眼装在里头的东西后,他脸色微变,但随即恢复正常,并且很迅速地将纸箱合上。 “蓝大哥,纸箱里是什么东西?你的脸色看起来怪怪的。”因为观察得很仔细,所以她没错过蓝天杰那稍纵即逝的慌乱神情。 “只是一些书,我前阵子从网络书店预购的。”他扯谎,决心不让姚若梅知道他收到了什么东西,同时,也因为这个东西,他的告白将暂时缓住了。 因为,纸箱里头装的是—— 冥纸。 “喔……”她瞧得出来蓝天杰似乎有意隐瞒什么,基于尊重个人的隐私,她不好再追问,于是只好改问另一个问题。“对了,蓝大哥你本来想说什么?” “嗯?” “就是警卫来敲车窗前,你不是话说了一半?” “我是说……我到现在才迟钝地发觉,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不简单,已经可以自己跑法院去标法拍屋,以后公司绝对少不了你这一员大将。”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她好失望,胸口瞬间空空荡荡的,感觉像是一阵凉风吹过。 “对。赶快上楼去吧!明天见。” “好,晚安。”姚若梅下了车,朝坐在车厢内的他挥挥手,脚步沉重地走进一楼大厅里。 一直目送着姚若梅的身影安全进到大厅后,蓝天杰捻亮车顶上的小黄灯,再次把搁在大腿上的纸箱打开来看清楚。 他没看错,果真是一大迭冥纸,其中还夹有一张白纸,上头写“台南帮”。 出来这一行混这么久,他不是第一次收到过冥纸,他懂那个意思,是警告他别断人财路。跟他这一行有利益上冲突的不外乎就是抢标,八成是别人眼中肥美的案件被他抢走了。这种情况他知道怎么处理,只要运用一点关系还不是太难搞定,但是,这一次有点棘手。 对方署名“台南帮”,依他推测,可能是上个月他去台南标的那一块商业用地引人眼红。 台南不是他熟悉的地盘,很难找到熟人来当公亲。这也是他突然改变主意,不向姚若梅坦白心意的原因。若是让对方知道他身边有在乎的人、有值得牵挂的弱点,那么,他怕会间接害了姚若梅。 他现在要做的是找人暗中调查对方的来路,先搞清楚对方要的是什么。通常这一类事件发生时都是为了利益,而他解决利益冲突的方式就是化敌为友,创造双赢的局面,毕竟人在社会上行走,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敌人。等找出对方的头头之后,他们可以谈,他标到的那块土地需要当地的建商大力炒作,而如果“台南帮”的人能够合作的话,他可以将土地发包出去,使这块土地创造出更大的利益,也能让他免于因为管辖远地的土地而疲于奔命,但是,先决条件是对方要肯才行。他就怕对方的胃口太大了,谈不妥,如果真是这样,最坏的打算就是请警方介入,但这样容易两败俱伤,他尽量不想走到这局面。 蓝天杰重新发动车子,他心里有了打算,在与对方取得联系之前,若梅不能一个人落单。她住在这里很安全,但是出门上班却安全堪虑,但他不适合亲自接送她,那只会让寄冥纸来的人更加注意到姚若梅,因此最佳的接送人选便是—— 阿浩。 第7章 因为被老板授命,要他每天亲自接送姚若梅上下班,阿浩乐得执行此任务,为此,他这些天还专程不骑机车,特别开车绕去接送姚若梅,就怕她风吹日晒雨淋的。 这天下班途中,姚若梅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困惑地问阿浩。“阿浩,你知道蓝大哥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吗?” 这个问题姚若梅前天已经问过蓝天杰了,但他只说是因为最近有非要他亲自去忙的事,走不开身。 阿浩耸肩。“我也不知道,老板只说绝对不能让你落单,送你回家时一定要亲自看着你走进大厅里才行。” “你也不知道……” 她胡思乱想着,莫非……蓝大哥听见阿浩对她告白之后,觉得她和阿浩很速配,所以基于帮助员工撮合的心态,刻意帮阿浩制造机会?这个猜测让姚若梅的心情变得很低落。 “对了,你晚上有事吗?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一间气氛很浪漫的意大利餐厅。”阿浩没发觉姚若梅的落寞,兀自兴奋地邀约。 人家都说温馨接送情,他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打动姚若梅的芳心! 姚若梅摇头,如同前几天一样,婉拒着。“不用破费了,我回家后再自己煮碗面吃就好了。” “喔……那……”阿浩红着脸皮问:“那我可不可以一起吃?很想尝看看你的手艺。”这几天邀约姚若梅都拒绝,送她回来后,她也不曾邀他上楼坐坐、喝杯茶,害他好心急。 姚若梅苦笑了一下,面有难色,决定乘机把话说清楚。 “阿浩……”她抿了抿唇,正要说出那天因为人多,所以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其实她心里另有所属。 阿浩看见她抿唇,突然插嘴。“你口渴了是不是?我去帮你买杯饮料!想喝什么?红茶?绿茶?咖啡?还是可乐?” 粗鲁的他难得也有细心的时候,他发现姚若梅在抿唇瓣,猜她应该是口渴了,所以想要赶快去帮她买饮料,展现体贴的一面。 “不用了,我不渴。”姚若梅连忙摇头。 “别跟我客气,前面路口就有一家超商,你在车上等我,我去买一下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姚若梅回应,急惊风似地把车子暂停在超商门口,连忙冲进超商里头去。 因为不知道姚若梅喜欢喝什么,所以阿浩买了五、六款不同的饮料,当他提着袋子走出超商门口时—— 傻眼! 车子的副驾驶座被打开来,而姚若梅人不在车子里头! “若梅——”他大喊,以为姚若梅突然想到要额外买什么,所以下车来找他。 喊了老半天没有人响应,他又冲进超商里寻人,结果也没看见姚若梅。 他又走出超商,在车子附近绕了好几圈,还是没看到人。 “若梅——”他再喊一次,并且掏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结果,电话铃声从车门敞开的车厢里传出。 阿浩弯腰低头,拾起姚若梅掉落在车座下的手机,愈想愈觉得姚若梅失踪得很吊诡,她是个进退得体的人,不可能无故离开却不知会他一声。 他又想到前几天老板交代他绝不能让姚若梅落单时的严肃神情,更加觉得不对劲,于是,立即拨了一通电话给蓝天杰。 “老板,若梅不见了!” “什么?”蓝天杰正在开车,听见这样的讯息,大声咆哮着。“怎么会?” “就是……”阿浩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蓝天杰背脊发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握得泛白,他没回答,只问他。“你人在哪里?” 阿浩说了一个地址。 “好,待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到。” 方向盘在蓝天杰的手中拐了好大一个圈,他将车子调向,急驶着去和阿浩会合找人。 这一刻,他尝到什么叫做心急如焚的感觉。 为了姚若梅,他无限谦卑地祈求着,祈求老天爷别对姚若梅残忍,别让她受任何苦。 找不到,完全找不到。 尽管蓝天杰已经动用了不少关系人脉,在姚若梅失踪的超商附近展开地毯式的搜寻,但就是找不到人。 蓝天杰向超商借阅店门口的监视录像带,从录像带中看到姚若梅从阿浩的车上被人强行架走,押上另一辆厢型车的画面。 那画面让蓝天杰看得愁云覆顶,他大概知道对方的身分,这几天他已经查出了“台南帮”那些人的背景,听说对方的头头绰号叫做阿虎,是混过黑道的兄弟漂白后,转型以法拍起家的公司,专门标售商业土地与千万豪宅。 对方应该是想藉由挟持姚若梅来交换那块商业用地的产权,他无所谓,只要可以换得姚若梅平安归来,他愿意舍弃任何东西,只是,他怕对方耍贱招,不但产权要,人也会伤害。 此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号码。 “蓝先生?”是个陌生的声音。 “我是,你是谁?” “寄冥纸给你的人。” “我知道你,阿虎哥是吧?” “好说。你有一位朋友在我这儿,我请她过来陪我喝杯下午茶,你不介意吧?” 蓝天杰咬牙切齿地说:“我很介意!” “是吗?”阿虎冷笑着。“还是蓝先生也想一起加入我和姚小姐的下午茶时光呢?我非常欢迎,只是,蓝先生总不能空手而来,不带点礼物吧?我希望看到的礼物是那一块土地的所有权状,代书的人选我这边有,等你来了,我们当场就可以办妥土地过户的手续。”阿虎不怕蓝天杰报警,因为在绑架之前他已经追踪过了,发现姚若梅就住在蓝天杰的豪宅里,这让他怀疑起姚若梅与蓝天杰的关系,如今绑了人,也与蓝天杰通了电话,不难从他的语气里发现他的紧张,这更让他知道自己绑对人了,而他也知道蓝天杰愈是紧张这个女人的安危,愈是不会轻易报警。 “我知道了,你会看到你要的礼物,但是现在我想先跟姚小姐说话。”他想先确定姚若梅的安危。 “没问题!我不得不称赞,姚小姐人美、气质又好,是个很听话的人质,知道挣扎只会讨皮肉痛。” 阿虎把话筒挪近姚若梅的耳朵旁,她的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蓝大哥……”姚若梅的声音哽咽,快哭了。 “若梅?”一听见她发颤的声音,蓝天杰心如刀割。 “我没事。”她只来得及再说出这一句话,话筒便被移走了。 阿虎继续说:“记住,带着东西,一个人来,你也不希望姚小姐美丽的脸蛋上多了一道疤吧?” 对方又说了一个地址之后,才挂掉电话。 蓝天杰收了手机,把他方才和对方的对话及听到的住址转述给阿浩听,并交代道:“我去救若梅,等我把人救出来后会通知你,你那时再报警,以免警方的动作太大,惊动了对方,我怕会因此连累了若梅。” 说完,急冲到车旁,要只身去救人。 “老板,我跟你去!”对于姚若梅失踪一事,阿浩自责又操心,他也想去救心爱的若梅。 “……好,你跟着一起去,但是一定要沈住气,别轻举妄动。如果我有什么事情,千万别留下来管我,只管带若梅离开,务必把她平安带回。”他打算先自己一个人去赴约,让阿浩躲着垫后,他怕在救若梅的过程中有所闪失,届时,如果他走不了,至少还有阿浩可以帮忙带若梅离开。 “老板……”阿浩眉宇拧着。 老板对姚若梅的重视程度超乎他想象,老板居然一副愿意用自身的生命去交换姚若梅安危的态度,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老板真的很在乎若梅。 蓝天杰绕回公司去拿了台南那块土地的权状后,和阿浩赶到一间废弃的仓库,因为怕对方发现有旁人一同前来,愤而伤害姚若梅,所以蓝天杰要阿浩压低身子缩躲在座位下方的脚踏垫上,然后依照约定好的,一个人进到仓库里头。 他看见姚若梅被绑在椅子上,嘴巴上贴着胶带,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这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姚若梅,以眼神示意她,要她放心,他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蓝先生,东西带来了吗?”阿虎要他把东西交出来。 “带来了。”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折好的土地权状、印鉴,还有随身携带的身分证。“既然东西我带来了,你手头上的人可以让我带走了吧?” “当然,但不是现在。还得请蓝先生和姚小姐再多待一会儿,等手续办妥之后,我们也都撤退了,自然会让你们离开。”说完,阿虎转头对身旁的下属交代。“去把他身上的手机电池拿掉,还有,去外面把他的车子轮胎泄气,确定他无法在我们走了之后马上对外联系报警。” 接收到命令的两个下属走过去架住蓝天杰并取走他的手机,另一个则是往外走去,准备把轮胎的气泄掉。 一直躲在仓库外头车子里的阿浩原本是听老板的话按兵不动,但是他突然听见仓库铁门打开的声音,微微探头一看,发现不太妙,从外面透过敞开的仓库大门看进去,他看见老板被人架住,而姚若梅被绑在椅子上,现在往外走的人目标似乎正是车子。他心惊胆跳,眼看着对方愈走愈近,阿浩觉得这样僵坐傻等不是办法,压根儿救不了老板和若梅,他沉不住气,决定赌一把,先偷偷拨了手机报警,然后倏地坐起身来,发动车子,开着车子直接冲撞开仓库的大门! 撞击的剧烈声响让一群人惊愣地回头,蓝天杰趁对方分神时,踹开架住他的那两人,并且立即冲到姚若梅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刀割断绑住她的绳子。 姚若梅被松绑了,动手撕开嘴巴上的胶带后,第一句便是惊恐地大喊—— “蓝大哥!小心后面!” 一把利刃划下,将蓝天杰的手臂刺伤,流出汩汩鲜血。 蓝天杰忍痛,转身一脚踢倒对方,趁着对方后退之时,他拉着姚若梅欲跑到阿浩车上,另一人见状,拿起方才用来绑姚若梅的木椅往他们砸来,蓝天杰没有犹豫,立即以身体护住姚若梅,木椅重重地击打在蓝天杰的右手臂上,发出好大的撞击声,蓝天杰痛得皱眉却仍不肯松手,他一手把姚若梅护在怀里,另一手擒住那人再度迎面砸下的木椅,然后脚一踹,踹中对方的膝盖,使那人痛得连退了好几步。 开着车的阿浩看到老板和姚若梅受到攻击,慌乱地驾着车子冲撞过来要接应他们。 车门打开,蓝天杰立即把姚若梅推上车,他随后要上车时,阿虎却掏出手枪,扳机扣紧,射出一发,子弹打中蓝天杰的左小腿! 蓝天杰痛得跪下,他知道若是等自己爬上车后,势必会耽误阿浩和姚若梅逃离的时机,于是他砰地关上车门,催促道:“带若梅先走,别管我!” “蓝大哥——”姚若梅哭喊着,已经坐上车的她声泪俱下地摇头。“不要!你跟我们一起走!阿浩,不准开车,听见没有!” 她硬是开了车门,下车要去拉蓝天杰。 “傻瓜!不准下车!快走!”他很气姚若梅的固执,吼着她。 “我不要!”她坚持着,跑过来抱住他,但是却拉不起他,心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警车的鸣笛声从仓库的四周传来,一群警察持枪进入仓库内,十来枝警枪指着手上握有枪械的阿虎。 阿虎和同僚寡不敌众,很快就被警方制伏了,在一片混乱当中,阿浩和姚若梅一起把受了伤的蓝天杰搬上车,一旁的警车马上鸣警笛,为他们的车子开道,一路往医院的方向直奔而去。 车上,蓝天杰身上的血流不停,而姚若梅脸上的眼泪也没有停过,她让蓝天杰躺在座椅上,把他被子弹打到的那只脚抬高,以减缓血流的速度,又脱下身上的外套,在他受伤的地方缠绕绑紧,但是,血还是不停渗出。 “蓝大哥……”姚若梅涕泪交错地抱住蓝天杰的身子,好怕蓝天杰会撑不住。“阿浩,开快点!拜托,请你开快点!” 蓝天杰的脸色因为流血过多而苍白着,他的意识有点虚无,但仍硬撑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着姚若梅的脸颊,虚弱地说:“太好了……你没事……” “嗯……我没事……”姚若梅点头,眼泪滴在蓝天杰的脸上。“可是你——” 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蓝天杰摸着她脸颊的手忽然往下带,将她的脸压到他脸上,然后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唇,并且抵着她的唇瓣,喃喃地说:“还好……我真怕……失去你……” 断断续续把话说完后,蓝天杰眼一闭,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留下张口结舌的姚若梅以及错愕不已的阿浩。 阿浩从后视镜看到了,老板吻了姚若梅! 他怔忡傻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姚若梅也傻了,蓝天杰居然吻她?为什么呢? 她以为他不是一个情绪外放之人,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对她做出逾礼之事,她以为他一辈子都只把她当妹妹般呵护,可是……方才他居然不顾阿浩在场,吻了她! 这……代表什么呢? 姚若梅和阿浩坐在医院手术室外头的等候椅上,姚若梅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不停喃喃祈祷着,希望老天爷能保佑蓝天杰平安。 阿浩安抚她说:“若梅,老板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他一定会没事的,他很坚强,不会那么容易倒下来的。”她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希望用念力来帮助蓝天杰手术顺利。 “那个……”阿浩支吾着。“若梅,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你和老板……你们在谈恋爱吗?”他觉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他的问题让姚若梅微愣了一下,她思考了一下,说:“我们没有谈恋爱,不过,我喜欢他。” 阿浩怪叫着。“你喜欢他?可是……我以为老板把你当妹妹,而你把老板当哥哥。” 姚若梅坦言道:“我爱他,但是没让他知道,就算他只把我当妹妹看,我还是爱他。” 听到这里,阿浩的心情一整个低落。如果姚若梅心中的人是老板的话,那么他绝对无任何胜算,因为老板太优了,连他身为男人都很崇拜他的说。 但是,他又觉得很奇怪,忍不住问:“既然你说你们没有在谈恋爱,那么,老板为什么……亲你?” 一想到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姚若梅不禁脸红心颤着,她摇头,表情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 “连你也不——” 手术恢复室的门在这时打开,蓝天杰被推了出来,姚若梅抛下阿浩,心急地迎上前去,心疼地伸出手去摸蓝天杰的脸。 蓝天杰的肌肤冰冷而苍白,眼帘紧闭着,那虚弱的模样让姚若梅看了眼泪又落下。 “蓝大哥?”她轻声唤他。 “唔……”蓝天杰睁眼,看见姚若梅哭丧着脸,勉强扯唇轻笑安抚她。“别哭……我很好。” 姚若梅猛点头,又哭又笑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哭了,真的不哭了。”说完,用手臂抹去眼泪,只留下笑脸给蓝天杰看。 “好乖……”蓝天杰笑着,把手指从棉被边缘伸出,僵硬地动着,姚若梅看见了,马上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就这样一路握着不放,帮忙推着病床回到病房里。 阿浩也一起过来推病床,他静静看着老板和姚若梅,如果他没错看的话,在他们彼此互望的眼里闪烁着的,是温柔爱恋的眸光吧? 回到病房后,姚若梅检视一下蓝天杰,发现他左小腿被枪打中的地方包着绷带,她问护士,护士说医生已经把卡在肌肉上的子弹取出,伤口缝合好了,腿伤的地方并无大碍,除此之外,他的右手臂还因为骨折而打着石膏。 姚若梅看着蓝天杰身上的血迹斑斑,心里内疚又难过,她想替他擦干净,好让他舒服些。 “蓝大哥,我去楼下买毛巾还有一些住院要用的东西,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回来再帮你擦干净身子。”她弯低身子,靠在床边对蓝天杰交代着。 结果,蓝天杰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扣住姚若梅的手腕,执意说:“不!你别走,留下来陪我。” 经历过差点失去她的那种恐惧,他再无法忍受她消失在眼前,也不放心她落单,即使是片刻也不行。 “可是……你住院总要准备一些东西啊!我会留下来照顾你,但是我必须先去打点一下你的换洗衣服、拖鞋之类的。” “那些都不重要,你只管留下来就对了。”他不在乎住院这几天是否只能穿着同一件病人服,也不在乎身上干涸的血迹是否让他不舒服,反正就是霸道地要姚若梅寸步不离。 阿浩看了,站出来,直说:“你们两个很婆妈耶!那些东西我去买就好了,若梅你就留在这里陪老板吧!”说完,僵着脸,表情很不自然地走出病房。 姚若梅和蓝天杰看着阿浩落寞离去的背影,两人交换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他们都知道,阿浩在闹脾气,理由是他吃味了。 姚若梅没有说出阿浩是因为看见蓝天杰吻她,以及她当面亲口承认爱着蓝天杰,所以才这样臭脸。如果是以前,她还会顾忌阿浩的心理,但是现在,她眼里心里就只有蓝天杰,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别人了。 她帮蓝天杰把被子拉好,坐在床畔,表情好抱歉地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受这么重的伤。”说完,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傻丫头。”蓝天杰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蛋,说:“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是我连累了你,那些人的目标原本是我。”他把整件事情的始末说给她听。 “所以你才故意要阿浩接送我,就是怕我跟你太亲近而引来他们的注意?” “对,结果还是错估了,他们一样绑走你来要挟我,不过还好你没事。” 听到这里,姚若梅的心微扬,本来还以为蓝天杰是有心要撮合她和阿浩呢! “谢谢你,你居然拿那么贵重的东西要来交换我,而且你好傻,居然还要我和阿浩先走,怎么都不顾你自己的安危呢?” “不,没有什么比你还要贵重,我的印鉴、土地权状、甚至是我的性命都没有你来得重要,只要能换得你平安无事,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蓝大哥……”她感动得鼻头发酸。 蓝天杰这么护她的态度,以及他昏迷前的那个吻,都让她好困惑,会不会…… 一丝微小的希望降临,她自个儿在心里胡乱猜想着,有没有可能他也喜欢她呢? 看见她眼里闪烁不定的眸光,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蓝天杰不难猜想得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决定在这时坦言心事。 “若梅,有一件事在你标到房子的庆祝会结束的那一晚我就想跟你说了,但是当时我刚好收到冥纸,那机会不太适合说,所以一直没让你知道。” 姚若梅回忆起他说的那一晚,没错,在管理员来敲车窗前,他确实是有些话想跟她说的。 蓝天杰继续说:“那时来不及说的,我想现在告诉你。” 姚若梅睁着灵活的大眼,好认真地等着。 “我喜欢你!” “啊——”姚若梅听见了,倒抽一口气,吓得瞪凸了双眼,并且用双手捂住嘴巴,怕自己尖叫得太大声。 她的反应逗笑了蓝天杰。 “瞧你的表情,好像被我喜欢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怎么,难道你讨厌我,不希望我喜欢你?” “不!”被人冤枉心意了,姚若梅好紧张,连忙摇着头,激动地解释。“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我其实很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我怕你只把我当妹妹看,而且我又亏欠你好多,所以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 深怕他不相信似的,姚若梅迭声说着,愈说脸蛋就愈红。 蓝天杰轻声笑着,很满意听见她这么激动的告白。 “真高兴听见有人说喜欢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爱了。我想我必须谢谢你,谢谢你陪我,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心灵相系的那一份悸动。”他摸着她垂在耳畔的发丝,好满意此时此刻有她陪在身边的时光。 “我才要谢谢你,你帮了我太多,多到我无以回报。只要你不反对,我愿意一直陪在你身边。” 终于说出了对他的爱,而且还用那么激动的方式,她心里觉得很糗、很丢脸,眼帘低垂着,不敢迎接他的注视。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才明白,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我在扶持你,其实,是你的存在扶持着我,让我走过低潮伤痛。我在想,可能是老天爷好心赐给我一个礼物吧,那个礼物便是你。” “蓝大哥……”蓝天杰把她说的真好,害姚若梅超感动的。 蓝天杰知道她又想哭了,他握住她的手,与她纤细的手指十指交扣着,感性地说:“以后,还要麻烦你一路陪着我,我们可以相互扶持着。” “……嗯!”姚若梅用力点头,悬在眼角的泪终于忍不住滴下来,然后俯趴在蓝天杰的胸口放声大哭。 病房门外。 早已买好东西回来的阿浩,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着,听得难过又心酸。 唉~~他知道,他要失恋了……不,或许称不上失恋,毕竟他根本还没追到姚若梅啊! 他在心里呐喊着:为什么偏偏对象是他敬重的老板?如果是别人的话,他一定会不管那么多,追求到底的! 可是,因为是老板,因为是优秀可靠、在他心中无人能及的老板,所以……他认输了啦! 第8章 在蓝天杰住院的这段期间,警方有派人来做笔录,蓝天杰顺便向那名警员打听,知道那天在仓库的枪战中,阿虎那一行六个人都被制伏,并移送回台南地检署侦讯,在侦讯过程中查知身为头头的阿虎在台南也经常以同样的手法来对付抢标的人,不但如此,他还涉嫌股票内线交易,算得上是经济犯,这一次落网判刑下来,免不了要过几年牢狱生活。他还听说,“台南帮”里头有人看不惯阿虎的方式,一直想阻止阿虎坐大,如今刚好趁着这机会,另组一片江山,搞一个规模更大的法拍公司。 蓝天杰在医院休养了一星期后出院,出院后,姚若梅坚持要亲自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她要蓝天杰搬回原来的豪宅里,好方便她日夜关照他。 蓝天杰脚上的枪伤因为子弹只有伤及肌肉,没有损害到骨头,所以目前的状况是缝合好伤口、包扎着纱布,只要不剧烈活动去牵扯到伤口的缝线,并不会影响到行走,但是因为他的右手骨折,石膏还不能拆,确实需要人帮忙打理生活琐事,而他也很乐意与姚若梅相处生活,所以完全无异议,一出院后就直奔回他原本居住的豪宅里。 回到久违的家,蓝天杰坐在客厅里,一边翻着报纸,一边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响。 姚若梅正在下厨,听说是要煮鲈鱼汤,她说那是要让他补充蛋白质,好帮助伤口愈合。 锅碗瓢盆轻撞的声音、抽油烟机的轰轰声响,以及姚若梅移动脚步的声音,听在他耳里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探看着,姚若梅因为太过专注于烹饪,所以没发现蓝天杰出现在她背后。 蓝天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有种家的感觉。 “咦?怎么来这儿?”姚若梅终于回头,发现正在遥想出神的蓝天杰,对他笑着说:“可以先去餐桌那儿坐着等,马上就煮好了。” “好香~~”他没听她的话去餐桌等,反倒走到瓦斯炉旁,与她并贴着站。 蓝天杰看看锅里翻滚的鱼汤,拿起汤匙舀起。 “等一下,我还没试味道,而且很烫,你小心点。” “我帮你。”他把汤匙凑到唇边,细心吹凉了。 姚若梅本来以为他要亲自试口味的咸淡,想不到,他居然把吹凉的鱼汤挪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姚若梅因为他这个亲密的动作而胀红了脸蛋。 “怎么样?”他问她,笑看她红通通的脸。 “嗯,可以了。”她眉眼带笑地点头,若要问她,这鱼汤是什么味道?她会说,是甜的,那是一种比蜜还要甜的美好滋味,而让这汤变甜的秘方就是加入——爱。 “我帮你盛一大碗,要全部喝光喔!” “好。你也陪我一起喝。”蓝天杰心疼她这些天在医院照顾他,累得变瘦了,要她也一起来补身子。 姚若梅端了两碗鱼汤到餐桌上,当蓝天杰准备伸手拿汤匙时—— “先等等!” 姚若梅去搬来一个小电扇,放在餐桌旁,对准冒着热烟的鱼汤吹,她同时还用汤匙不停搅拌,想让热汤降温,以免烫了蓝天杰的嘴。 “好了,现在可以喝了。”忙完后,她才在他身旁落坐,笑着把汤碗推到蓝天杰面前。 蓝天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明白她的用心。她做事情不但认真,而且连小细节都顾虑到了,知道他右手上石膏,所以刻意把汤匙搁在左边,又担心他烫了嘴,所以帮他把鱼汤吹凉了。如果不是付出真心与耐心,很少有人可以把细节做得这样无瑕。 “谢谢。”蓝天杰向她道谢后,吃了一块鱼肉,忽然,眼睛惊喜地瞪大。“这……怎么没鱼刺?” 这鱼汤不但鲜美,而且还没有鱼刺,让他可以放心地大快朵颐。 “我怕你被鲠到,鱼块在下锅之前我都已经事先挑去鱼刺了。怎么样,好吃吗?” “非常好吃,你的厨艺很好,而且还挺会照顾人的。”这些天在医院里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姚若梅无微不至的照顾,现在,他又再一次体会到她的用心,这丫头,这样宠他,什么事都不让他自个儿动手,全部一手包办,也不怕累坏自己。 “有吗?”她不觉得这样有特别照顾他什么,只觉得为他做任何事都是甘之如饴。 “当然有。你知道吗?我发现我以前错了。” “哪里错了?” “我以为你是柔弱娇嫩的小花,需要我的呵护栽培,但其实你勇敢坚强,韧性十足,不但没被环境打倒,而且还有余力关怀旁人,甚至,把那份勇敢向前的态度感染给周遭的人。我发现自从你来公司上班后,公司里的气氛变得特别乐观正向。” 姚若梅被他夸得局促了起来,扭捏地说:“唉唷~~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 “你当然有,而且我觉得我很幸运。”他笑看她难为情的娇态,觉得她好可爱。 “咦?幸运什么?” “幸运有你这么棒的女朋友。” 姚若梅听了,心花怒放,眼神含媚地瞅着他,体温更是直线飙高,只差没热到头顶冒烟。 她嘟着唇,羞怯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很会说花言巧语。” “女朋友”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像是天籁,她好喜欢听他这么说,喜欢他用女朋友的角度来看待她。 “我很久没说甜言蜜语了,很生疏。” “喔?那表示你以前常说喽?”她嘟着唇,斜睐了他一眼。 “哈!”蓝天杰朗笑一声,问:“我可以当成你这么问是在吃醋的意思吗?” “或许吧?我没有为了男人吃醋过,不懂那感觉。”她只觉得心头微酸,有点不是滋味。 “那就是了。”蓝天杰替她下了定论。“我必须说,你吃醋的模样很漂亮。” “哪儿漂亮了?”她瞠他。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形容女人吃醋时很漂亮的,人家不都说女人一旦吃醋,就面目狰狞难看吗? “当然漂亮,你吃醋时脸蛋红得像水蜜桃,而我喜欢吃水蜜桃。” 姚若梅傻住,眨眨眼,慢慢消化他话中的意思,在听懂他的暗示后,脸蛋又更红了。 蓝天杰再加一句。“现在红得像苹果了,没关系,我也喜欢吃苹果。” 说完,手指头勾起她的下巴,脸颊贴近她的,在她红得发烫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在刚萌发的爱情面前,他不吝啬说爱,不吝啬以甜言蜜语来诱哄她的心。 姚若梅羞得脸低垂,嗔言道:“你都不用喝鱼汤了吗?我专程煮给你喝,帮助你伤口愈合的。” “当然要喝,但是我比较想先吃水果,水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对伤口愈合也很有帮助。”说完,拨开她因低头而垂下的头发,改在她唇上亲啄了一下。 姚若梅被他的比喻逗笑了,露出贝齿。 蓝天杰乘机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舌尖滑入她嘴里。 姚若梅笨拙地响应着他的吻,学他吻她的方式,轻浅地含吻着。 她的动作轻易地激发他的欲望,他想吻得更深入,下意识地欲抬起另一只手扶住她后脑,结果—— “噢!”他痛叫一声。 耳鬓厮磨间,蓝天杰一时忘情,忘了他的另一手还打着石膏,这么一抬高,扯动了伤口,痛得很。 姚若梅乘机退开,娇喘吁吁的,双手捧着脸蛋,羞得不敢看他。 “真扫兴的石膏!”蓝天杰懊恼地看着右手臂上的石膏,觉得在这亲热的时刻喊痛有损他的男人威风。 果然,姚若梅莞尔一笑,糗他。“我觉得你还是乖乖地先喝鱼汤吧!现在还不是吃苹果的时候。” “是!全听我女朋友的安排!”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姚若梅尤其笑得甜蜜,因为她知道,幸福的青鸟已经降临在她肩上了。 喝完鱼汤后,姚若梅开始忙着将许多天未住的房间稍微打扫一下,帮蓝天杰的卧室换洗了新的床单,把自己原本的东西搬到客房去,这宽敞的主卧房是当初蓝天杰让给她睡的,如今主人回来了,她理所当然要搬去隔壁的客房睡。 蓝天杰见她穿着围裙、头发扎起,里里外外忙得很起劲,忍不住问她。“在忙什么?在医院里已经很累了,回到家怎么不休息一下?” “不行!我要快点弄完,否则晚上你就没房间睡了。” “怎么会?我的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姚若梅摇头。“没问题。” 他挑眉。“那不就得了?” “可是,在今天之前,那房间是我在睡的,我必须先把东西搬走。” “为什么要搬?” 姚若梅垂肩,一副他怎么可能听不懂的表情。“当然要搬,要不我晚上睡哪儿?” “就睡我房里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呢?” 他唇畔逸笑,逗她。“一样也睡我房里。” “喂!”她瞪他,可惜那因为害羞而酡红如醉的脸蛋太迷人了,使得她的瞪视不具威胁效果。 “不行吗?” 她低声嗫嚅着。“当然不行……”还问,他是没看见她脸红到不行吗? 蓝天杰发觉她真的很容易因为他的话而脸红,这个新奇的发现让他愈来愈爱捉弄她。 “为什么不行?” “就是……”她语塞,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与他同床共眠会好紧张的。“还不行啦!而且你……你手还受伤。” 蓝天杰闷笑,听,她这么说,就表示她想歪了,于是他故意正色道:“我受伤了,理当需要人照顾,所以要求一个贴身的看护在夜里陪在我身边不为过吧?就像在医院那样,夜里帮我倒杯水什么的。你怎么了?干么因为这样脸红?难道……你心里在期待些什么?” 姚若梅听懂了,原来蓝天杰在笑她,故意误导她想歪了,还反过来糗她。 她又羞又窘,撂下话说:“你以后没有苹果可以吃了!” 蓝天杰吓到,这可严重了,连忙起身过来,以单手搂住她的腰,讨好地说:“别气!开玩笑的,你晚上想睡哪一间房都可以!” 姚若梅从他的反应,看到他的在乎与紧张,发现他很在意她的情绪,那种被他捧着在乎的感觉让她突然觉得开心,不恼了,噗哧笑开来。 见她笑了,蓝天杰放心了,他有感而发地说:“我发现我的弱点真的是你,你的一颦一笑都可以轻易影响我。” 姚若梅却说:“可是我不想是你的弱点,我想成为你的支柱。”她想到自己若是成为蓝天杰的弱点,会害他因她而受到伤害,就像这次被掳走的事件,所以她要坚强独立起来,不但不能牵绊他,还要能帮助他。 听她这么说,蓝天杰先是一愣,随即笑开来,这么娇小的身躯里居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志气,他很佩服。 “好啊!你就当我最大的支柱。”他把她的头压在他肩窝上,吻着她的发,声音里有着一丝激动。 多好啊!一个支柱,支撑着他向前的力量。 因为在医院里不方便沐浴,只能靠毛巾擦拭身体,这让蓝天杰很不舒服,他想要畅快地沐浴一番。 所以当姚若梅忙完所有的事后,她在主卧室的浴缸里放满了水,并且放了一个舀水瓢,准备好浴袍,然后呼唤着蓝天杰。 “蓝大哥,我都弄好了,你可以进去洗澡了,但是要小心,打石膏的手别碰到水。”她去拿来大塑料袋,先妥当地包裹好蓝天杰手上的石膏,并且帮他把脚上的伤口贴上防水胶布,才让他进去浴室。 因为怕他行动不便出了什么意外,姚若梅不放心,倾听里头的动静,打算若是蓝天杰跌倒或什么的,“蓝大哥,可以吗?”她隔着浴室的门板问。 “是可以,可是我刷不到背。” “那……”姚若梅迟疑了半晌,说:“那我帮你吧!” “你帮我?你不介意?” 嘱咐着蓝天杰别锁门,她守在浴室外,侧耳马上冲进去救人。 “当然不会。”她不介意,她愿意为蓝天杰做任何事,她只是很难为情。“那你先把身体转过去。” “好。”蓝天杰的声音里有笑意。 “那……那我要进去喽!” “好。”知道她怕羞,所以他很配合地转过身子。 姚若梅深呼吸,抬手捂住双眼,闭眼、推门,小心翼翼地走入烟雾袅袅的浴室里。 蓝天杰听见身后缓慢迟疑的脚步声,疑惑地转身,看见姚若梅的模样,蓦地朗声大笑着。 “你笑什么?”她倏地睁眼想问明,但随即被眼前的裸体吓得尖叫闭眼。“啊——对不起!”她迅速转身,脸颊又红又烫。 “笑你这样又是闭眼又是遮掩的,怎么有办法帮我刷背?若是一不小心还会跌倒呢!” “可以啦!”姚若梅背对着他说:“等确定你把身体转过去以后,我就会睁开眼睛了,你快点转过去啦!” “好~~”他隐忍着笑意,觉得她的一举一动真的好可爱。 “转了吗?” “转了。” “真的?” 姚若梅缓缓回头察看,果然,蓝天杰已经转了过去,背对着她。 她吁了口气,走过去,靠近他的背,舀了一瓢水,徐徐淋下,然后拿来沐浴巾沾上沐浴乳,搓出泡沫后,开始在蓝天杰的背上刷洗着。 蓝天杰不说话,静静地任她服务,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幸福感觉。 姚若梅也不敢说话,双手滑过他的背,这才知道他的身型有多伟岸,那宽厚的肩膀给她无比的安全感,一路带领她走过挫折与脆弱的阶段,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铭心不忘。 气氛很温馨,他们两人都静默,但是却能感觉彼此的心意相通。 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在蓝天杰脑海里冒出,他觉得,所谓盼“家庭”应该也就是如此吧! 姚若梅终于帮他刷完背,舀了水淋下,冲去泡沫,拿来挂在一旁的浴袍披在他身上。 “已经好了!你现在手上有石膏,不方便穿衣服,反正等一会儿就要睡觉了,要不要直接穿着浴袍当睡衣?” “也好。” “那你先去床上躺着休息,我把浴室收拾一下再出去,等会儿再拿睡前要吃的药给你。” “谢谢。” 蓝天杰来到床边,还不想睡,身体斜倚着床头柜,将床旁桌上的笔电拿来搁在大腿上。这些天住院,有很多公事都没有处理,他想趁着入睡前浏览一下资料。 过了一会儿,姚若梅端了一杯水来叫他。 “蓝大哥,吃药了。” 蓝天杰的视线从笔电屏幕上抬起,看见姚若梅手里拿着药站在床边,她一身休闲样式的睡衣,头发微湿,显然也已经沐浴完毕。 “谢谢。”他接过药和杯子,含水吞下后,把杯子交还给姚若梅。 “你在看什么?”姚若梅不急着走,在床沿坐下,好奇地问。 “看我住院这几天,法院有没有新的法拍案件。” “有吗?” “是有一些,我想输入我的档案里头,但是只有左手可以使用很不顺手,你来帮我好吗?” “好啊!”姚若梅爬上床,背倚着另一边的床头柜,将笔电搬到她腿上,依照他的指示帮他输入数据。 她手里边做着事,嘴里边和他讨论,很认真地听他分析每一个对象的优缺点,从他身上学习经验。 “对了,有一本书可以帮助你学得更多,我推荐你看,书我有,就放在书房那边,我去拿来。” 说着,蓝天杰就要下床去拿。 “我去拿就好。”姚若梅阻止他。“放在哪个地方?书桌还是书架上?你告诉我。” “那里书很多,你找不着的,还是我去吧!” 蓝天杰去到书房,他在贴墙的大书柜里找到了书,带着书走回卧房时,不期然地看到了那个闭上眼睛、瘫软在床铺上睡着了的姚若梅。 他先是一塄,随即温柔地笑着。 他轻声地走了过去,缓缓爬上床,发现姚若梅呼吸轻浅地睡着,嘴唇因为侧躺而微微嘟起,浓密鬈翘的睫毛闭合,眼睑下方有疲累的阴影。 他知道她八成累坏了,在他住院的这几天,她事必躬亲,什么事都要揽在身上硬撑着,难怪会这么疲惫。 “若梅?”他轻轻摇摇她的肩膀,想叫她回房去睡。 结果姚若梅不动如山。 蓝天杰不禁觉得好笑,下午的时候不是才说不能跟他睡在同一间房吗?结果现在就躺在他床上呼呼大睡。 他也不忍再吵醒她,拿走笔电,熄了灯,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和她一起躺着共眠。 闭上眼睛前,他拨开她额头上的发,在她额际落下一个吻,并且在她耳畔小声说着。“这些天辛苦你了。”他心疼她的付出,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他将终其一生守护。 他的动作扰了姚若梅的睡眠,她一个蠕动,身子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钻去,头颅侧倚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胸膛上,磨蹭着想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 结果,她的磨蹭弄松了他绑在浴袍腰间的带子,浴袍的前襟松开了,那个睡得舒服的人满足地将脸颊贴在热呼呼的胸肌上,让沉稳有力的心跳节奏贴在耳边,伴她入梦。 蓝天杰无奈笑着,这丫头这样天真地磨蹭着他,殊不知她的动作足以引燃他深层的欲念,真是残忍!唉~~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但是……为了她,他愿意接受任何挑战。 第9章 姚若梅一夜好梦,感觉上,自从四年多前母亲意外过世后,她再也不曾这样平静安宁地睡好一觉。 梦里,她拥抱着母亲柔软温暖的身躯,而母亲也呵护疼惜地搂着她,让她躲避外界的风风雨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怕,因为有一个这么棒的怀抱支持着她,让她不畏苦难风雨。 姚若梅睡得好舒服温馨,她更往那温暖的怀抱里蹭去,可是怪怪的,怎么摸到粗粗硬硬的石块呢?她意识模糊,蒙胧中伸手去探摸,摸到的确实是人的身体没错,但却感觉粗壮有肌肉,不像母亲柔软的身躯。 她不信邪,又胡乱摸着,这会儿耳畔居然听见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 姚若梅倏地睁眼,眼前,蓝天杰正对她露齿微笑,窗外清晨的阳光从他背后透过纱帘筛落进来,在他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圈光,使他看起来好温暖。 “早!”他笑看着她,表情好幸福满足。 “你……你跑来我房间做什么?”她吓到,好紧张地看着蓝天杰,想起昨晚蓝天杰邀她同睡一房的玩笑话。 “你的房间?”蓝天杰低笑,逗弄她说:“我没有喔!这是我的房间,我没有趁你睡觉的时候溜进客房占你便宜,事实上,是你自己赖在我床上睡着的。我本来很想抱你回房睡,但是……” 他稍微动了动包着石膏的那只手。“我现在无法抱起你,只好让你在这儿睡了,结果你好热情,对我又磨又蹭的,你看。”他指着身上被蹭开的浴袍。“衣服昨晚就被你扯开了,你就这样趴在我身上睡了一晚,这还不够,一大早就开始对我的身体又搂又摸的。” 姚若梅闻言,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这果然不是客房。都怪前些日子她都睡这间房,所以一觉醒来,一时反应不过来,还当这是自个儿的房间。 她看着蓝天杰衣衫不整,敞露在外的结实胸膛,想到自己窝在他胸膛上睡觉,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 真丢脸,居然还对他上下其手,难怪刚刚梦里会摸到粗硬的石块,原来是蓝天杰手上的石膏。 “对不起……”她脸上有一丝尴尬,很慌张地坐起身来,结果这一紧张,手忙脚乱的,弹簧床又太软了,她才刚跪坐而起,马上又一个重心不稳,往前跪趴,扑贴在他怀里,唇瓣刷过他胸前的突起。 “蓝大哥,抱歉,有没有受伤?”她急急爬起,逃难似地奔下床,窘到脸爆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没事。”蓝天杰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没事才怪!姚若梅也太会选部位了吧?刚好刷吻过他敏感的胸前,太刺激了,他的血脉不安分地沸腾着。 “那…….”她手足无措,局促到一个不行。怎么会去吻到那个地方呢?好丢人喔!“那……我去准备早餐了。” 说完,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人呼吸急促又害羞的房间,但是因为头低低,又小碎步跑着,在打开房门后,没有注意到路况,很逊地,额头撞上了门柱。 “噢——”姚若梅惨叫一声,小脸皱成一团,手抚着额头。 “若梅!没事吧?”蓝天杰赶紧坐起身,想下床去关注她的状况。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她回头安抚,怕他担心,所以想露出笑容给他看,但是额头太痛了,害她笑得比哭难看。“你别下床了,我马上去弄早餐,等好了再叫你。” 再一次,红着脸急奔出去,而在她转身时,她身后爆出蓝天杰的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像是竭力压抑着,不敢笑得太大声似的。 姚若梅很糗地奔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衣裳之后,赶紧躲到厨房去。 她开冰箱拿冰块,冰敷微红的额头。 冰块的凉降低了额头的痛,也稍稍降低了她因害羞而高烫的体温,待心神略微镇定之后,她取出吐司、鸡蛋、西红柿和肉片,开始做熏鸡三明治。 当她做好三明治,装盘,端到餐桌上时,瞧见蓝天杰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 他已经换下浴袍,穿着随兴休闲的卡其裤,上身套着一件水蓝色的衬衫,但是因为石膏的关系,衬衫只是披挂着,钮扣没扣上,照样敞露出他结实健美的体魄。 姚若梅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乱看、别乱想,专心吃早餐就对了。 “蓝大哥,吃早餐。”她把盛装着三明治的盘子推到蓝天杰面前,又去厨房倒了两杯温牛奶出来。 “谢谢。”他接过她递来的温牛奶,喝了一口,突然问:“想不想喝咖啡?” “嗄?” “自从这儿让给你住之后,我好久都没有用家里的咖啡机煮咖啡了,外头卖的咖啡怎么喝就是不对味。” “你想喝咖啡?那我煮给你喝,可是,我不会使用那套设备。”她看过那套专业的烹煮咖啡设备,就放在客厅的小吧台里,感觉操作起来很复杂似的。 “我教你,你照着我教的步骤慢慢做,很简单的。” 于是,他们把早餐挪到小吧台那儿,姚若梅站在吧台内,蓝天杰坐在吧台外的高脚椅上,亲口教学。 那是一整套虹吸式的烹煮咖啡设备,蓝天杰先教姚若梅如何磨咖啡豆,如何用酒精灯加热虹吸壶里的液体,如何在咖啡上升时用木棒搅拌,很快地,浓郁的咖啡香气回荡在屋里。 “快煮好了,你做得很棒,现在有一点很重要,先温杯。” “温杯?” “嗯。”他解释着。“先把咖啡杯拿出来,用热开水温热后再倒掉。刚煮好的咖啡若是倒入冷杯中,很快便会降温,咖啡的香气散得快,也会影响糖和奶精的拌匀程度。” “我知道了。”姚若梅点头,正要伸手去拿吧台后方的咖啡杯来温杯时,蓝天杰阻止了她。 “等等。我想用另一个咖啡杯喝,就放在吧台下方,右边的抽屉里有两个纸盒,你都帮我拿出来。” 姚若梅依他的指示,蹲下身去,在抽屉里找出两个纸盒子,她拿到吧台的台面上放着,分别打开两个盒子,惊见两只一模一样的咖啡杯。 其中一只是她送给蓝天杰的生日礼物,而另一只,不用明说,她知道那是死去的蓝天瑶送的生日礼物。 她举眸,好惊讶地看着蓝天杰。他不是说这份礼物他一直藏着,不敢看也不敢碰触吗? 蓝天杰笑望着她,眼神清明,很笃定。 “我一直因为对小瑶的死心存愧疚,又怕触景伤情,所以都没有用过小瑶送的咖啡杯,这实在太辜负她专门帮我挑选礼物的心思了。今天,我想试着用这个咖啡杯来喝。”或许是因为姚若梅陪在身边的关系吧,他突然觉得勇气倍增,觉得可以坦然地去面对小瑶在他生日庆生会上因他的疏忽而死的事。 “嗯!”姚若梅用力点头,很高兴他愿意去面对。“好,我来温杯,我们就用这对咖啡杯一起喝。” 姚若梅将尘封的咖啡杯洗净,倒了热水温杯,然后将刚煮好的热咖啡徐徐倒入。 蓝天杰看着姚若梅的动作,她的手很轻巧,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因为知道使用这只咖啡杯对他而言意义重大,所以她也很谨慎以对。 蓝天杰接过湛蓝的咖啡杯,啜饮一口,香气窜入鼻尖,他内心满是激动,好半晌之后,他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谢谢你……”他由衷说着,感谢这一刻有她的陪伴。 “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 她的手摸上他的肩膀,轻轻摩挲着,传达给他支持的力量,鼓励地说:“我很高兴能陪着你,要走出阴霾、面对伤痛并不容易,你真的很棒,我相信小瑶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会以你为荣,她也会很高兴你终于肯用这只咖啡杯。” 蓝天杰怔怔地看着她温婉的笑脸,突然说:“我发现你好厉害。” “喔?”姚若梅挑眉,问:“怎么说?” “你总是能给人正面光明的能量,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若梅,如同梅花一样坚毅,不但强韧了自己,也影响了旁人。”生命中能遇见她,真的是太好了。 对于他的称赞,姚若梅微微笑着,没说什么,走出吧台,来到他身边,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蓝天杰继续说:“改天,等我父母回国时,我想让你见他们。你这么出色,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姚若梅听着,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她好喜欢蓝天杰的肯定。 这一次,她因为很高兴,鼓起勇气,踮着脚尖,很迅速地在蓝天杰的脸颊上印下蜻蜒点水的一吻当作鼓励他,然后便害羞地想退开。 蓝天杰可不依她,单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抱紧,反客为主,给她一个深情到会令她腿软的吻…… 蓝天杰在家里休养了两个月,等拆了石膏之后便开始忙着公事,姚若梅一路跟着他,从家里到公司,从公司到法院,从法院到房屋现场,她细心相随,不但跟着他学习,同时也照顾他的所有状况,饮料、三餐,全由她经手包办。 两人的关系在公司里已是半透明化,同事都把她当成内定的老板娘人选,觉得她和老板的结合是早晚的事,至于曾经爱恋过姚若梅的阿浩虽然失望,也只好放弃,因为他知道老板和姚若梅才是最匹配的,因为没有人可以比老板更优秀了,至于他,没关系,他会默默祝福他们的。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人家他阿浩也是很看得开的。 一切都雨过天晴,公司的气象更新,气氛很好,就连业绩也持续飙高,所以蓝天杰宣布为了犒赏员工辛劳,决定在下周举办公司员工旅游。 宣布完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的当天,姚若梅私下问蓝天杰。“你心情很好喔?” “当然!”公司状况稳定,心爱的人陪伴在身边,他没有道理心情不好。 “喔,那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心情一定会更好。”她也有好消息想跟蓝天杰分享。 “什么东西?” “喏!”姚若梅兴奋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献宝地递给蓝天杰看。“看!我的第一张支票,终于……”她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说:“我有能力可以赚钱,还能存下多余的钱,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张支票。” 这几个月她跟着蓝天杰学得太多了,对她的工作实务上有很大的帮助,她开始有能力累积多余的财富,这一张支票便是她这几个月扣除生活开销和寄给弟弟的生活费之外所存下来的钱。 “恭喜你了!你学得比我想象中还棒。”蓝天杰笑着,奖励地摸摸她的头,很高兴她能有所成长。 她的开心果然感染了他,让他觉得心情更愉悦,只是,姚若梅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让他愣了半晌。 “那么……还给你吧!虽然只有十万元,不过我会慢慢还的,一定会把两百万全都还给你的。” “你这是干什么?”蓝天杰的声音拉高。 “还钱给你啊!你当初借我两百万买房子,就如同当时约定的一样,我有能力之后当然要还给你。” “可是……”蓝天杰傻眼,他以为依两人目前男女朋友的关系,已经可以不必去计较那笔钱还不还的问题了,可是,若梅却是这般见外。 “还有啊!告诉你另一个消息,我前阵子标下的那间房子点交完成了,张大哥已经帮我把房子重新油漆过一遍,等家具买齐后,再过两个星期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你说什么?”因为吓到,他眼睛瞪得好大。 目前他和姚若梅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仍是分房而居,他知道若梅的个性谨慎保守,之前又发生她差点被继父强暴的事,他担心她对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仍存有恐惧心态,所以很尊重她,想等她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当然了,甜蜜亲吻和拥抱是一定有的,但是他不躁进胡来,因为珍惜她,所以给她自由的空间和隐私,即便她半夜裸睡不锁房门,也不用担心他会去突袭。 “你当真要搬走?”他哑着声,难以置信。 “对啊!下个月成彦他们军校放长假,以往他放假时多半还是待在学校宿舍,这次可以不用了,我已经有能力给他一个家,让他有家可以回来!”她好感动,一想到即将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不禁激动又感慨,也因此,忽略了蓝天杰此时的情绪。 “一定要搬吗?”蓝天杰拧着眉。“其实就算房子交屋了,你也不一定要搬走,你可以继续住我这边,至于成彦放假时再回你家,或者他想过来我这边一起暂住也是可以的。”他不想她搬走,他的生命中已经不能没有她的存在了。 “嗄?那……房子怎么办?都已经买下来也油漆好了,难道放着养蚊子?” “这……”蓝天杰这下顿觉当初鼓励姚若梅买法拍屋真是一项错误的决策,怎么也没算到他会爱上她,并且舍不得放她离开。 很想告诉她,不要她搬走,但是因为知道她曾经经历过的,所以明白“自己的家”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他不想破坏她的努力,所以他只能先找借口说:“可是你若搬走了,没人可以煮晚餐给我吃。” 姚若梅噗哧笑出声。“你在烦恼这个啊!你忘了,我买的房子就离你家一条街,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我还是可以过来帮你煮晚餐,也可以陪你吃完晚餐后再回家的。就跟平常一样,吃完晚餐、忙完事情之后,你回你的房间,我回我的房间,只是,以后稍微不同的是,我回的是我家。” 姚若梅淡然的态度让蓝天杰好沮丧,怎么……她都不会舍不得呢? “好,我知道了……” 蓝天杰很努力地伪装出正常的一面,假装跟平常一样,假装他没有很介意,其实——他心里呕得很啊! 员工旅游的地点选在阳明山的天籁温泉会馆。 这时节已是入冬,正是泡温泉祛寒的好时机,阳明山上雾气湿重,地热温泉的蒸汽与空气中的水雾烟烟袅袅的,好不梦幻,宽敞的泳池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游泳,但泳池的水仍满着,一片湛蓝的水池上方飘着朦胧的水雾,水池周围种着樱花树,樱花瓣点点飘落泳池上方,营造出如梦境般的美。 晚餐时间,旅馆业者帮他们规划了户外的bbq活动,地点就选在泳池旁的广场,因为已经没有旅客来游泳,所以这整个地方等于是他们全包了。 bbq的盛会在入夜后开始如火如荼地展开,法拍公司里的员工携家带眷地来参加这次的员工旅游。 一群人本来就很会疯,现在有啤酒、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烤肉助兴,玩得更加疯狂了。 蓝天杰手拿着啤酒,他心里有事梗着,懒得参与玩闹,自个儿晃到一旁的海滩椅坐着,静静看着员工们兴高采烈的模样。 “蓝大哥,这个给你。”姚若梅走到他身边,端了一盘烤好的食物到他面前,并且伸手取走他手中的啤酒,笑盈盈地说:“你还没吃东西先别喝酒,很伤胃的,先吃一些食物垫底再喝吧!” 蓝天杰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烤肉串,一见到她的笑靥便觉得舒坦,他好喜欢她关心探问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被唠叨了。 “你不也是还没吃?一起吃吧!” 他看见了,姚若梅一直忙着穿梭,一下子帮忙老张的老婆牵小孩,一下子帮阿标他们一家子拍照,又很热情地忙着关照是否每个人都有吃饱,比他这个老板还要忙碌。 “好啊!我好饿喔!”她点头,正要伸手也去拿一串烤肉时,蓝天杰却把已经咬了一口的烤肉挪到她嘴旁,要喂她吃。 姚若梅脸颊红咚咚,眼神瞟了四周,有点难为情地说:“会被他们看见。” 人这么多,让其它人看见他喂她吃东西,好害羞的说。 “不怕,就算看见了也没人敢吭声的。”他是老板,又出钱供大家玩乐,谁还敢那么不识相来讪笑他和女朋友搞甜蜜? 可是,就是有人这么不识相。 当姚若梅咬下一口烤肉,和蓝天杰甜蜜蜜的你一口、我一口的时候,老张的小孩出现了。 “阿姨,你在和叔叔玩亲亲吗?” “不……不是的……” “可是你和叔叔一人一口,一起吃东西,你们的口水都黏在一起了。我的同学跟我说过,男生和女生只要口水黏在一起就是玩亲亲!” 蓝天杰玩心一起,弯腰靠近小宝,跟他说:“小宝,叔叔告诉你,真正的玩亲亲应该是这样……”他倏地啄吻了姚若梅的唇一下。 小宝一见,惊奇地瞪大了眼,原来……这才是玩亲亲啊! 虽然只是轻浅的一吻,但姚若梅仍是羞红了脸,她抡拳捶蓝天杰的胸膛,嗔道:“你干什么啦!在小孩子面前这样。” 蓝天杰呵呵笑着,拉过姚若梅捶打的手,打开她的手,在她掌心又印下一吻。 姚若梅没辙,决定不理他,改问小宝。“小宝,你来找阿姨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想尿尿。” “嗄?妈妈呢?” “妹妹要喝ㄋㄟㄋㄟ,妈妈带她回房间去喝ㄋㄟㄋㄟ了。” “爸爸呢?” “爸爸喝了酒,一直在那里唱歌跳舞,我叫他,他都不理我。” 姚若梅顺着小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张大哥喝醉了,很高调地在引吭高歌。 “好吧!阿姨带你去。”她转头对蓝天杰说:“我先带小宝去厕所,等一下再来陪你。” “嗯!等一下你回来后我有些事跟你说。”这件事从若梅还他支票那天起已经梗在他心头好几天了,他打算等一下跟她商量。 “咦?什么事?” “回来再说吧!小宝快要尿裤子了。” 姚若梅点头,牵着小宝离开。 其实,蓝天杰的脑子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再过一星期,姚若梅就要搬丢“自己的家”了,他不知该怎么阻止她?想了好多天,他终于想透了,若是“自己的家”对姚若梅而言很重要,那么,就让他的家变成她的家吧!方法则是——婚姻。 当这个念头出现时,他如遭棒喝,整个人豁然明了。没错!这就是他要的,与若梅共组一个家! 他已经在心中计划着,等与在美国的父母联络好了之后,他要找个时间跟若梅提结婚的事,给她名分、给她一个家,与她理所当然地携手一生。 他想与她成家的念头如此强烈,但是求婚大计他还在秘密地从长计议,现在只能先暂缓拖延她搬走的时间点,这也是他等一下要跟若梅商量的事。 蓝天杰手撑在下巴等着,看到人群中,姚若梅牵着小宝走回来,她和小宝的互动很温馨,有说有笑的,一看就知道若梅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他愈看愈觉得满意,幻想着若是他和若梅也有一个小孩的话…… 姚若梅牵着小宝经过泳池边缘时,喝醉的老张没留意到她,身子摇摇晃晃,撞到了她,姚若梅一个重心不稳,在快要跌倒前她还顾着要将小宝往上推,自己则是坠落冰冷的池水里。 扑通!冰冷的水花溅起。 “哇——”小宝哭了。 “糟了!”老张酒醒了一大半。 “若梅!”蓝天杰吓得魂都快飞了。 他急奔而来,没有犹豫,扑通一声,跟着纵身跳入冷冽刺骨的泳池里。 水很冰,但是蓝天杰的身子更冰,他不敢想象失去姚若梅的情景,就像当年蓝天瑶一样,溺毙在水里,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在冷冽的水池里睁开眼睛,看到姚若梅坠落在泳池底部,胸口略过窒息般的痛,他迅速游了过去,一把捞起她的腰,将她的手勾挂在他脖子上,很吃力地将她带到池边。 池畔上,欢乐的气氛因为姚若梅落水而瞬间冻结,有人找来大毛巾,有人趴在池边,手往前伸,准备接应蓝天杰和姚若梅。 终于,蓝天杰将姚若梅带上池畔,还好,她没有溺水的迹象,意识清晰,眼睛仍张着,但浑身冰得像棒冰,脸色苍白到不行,嘴唇和牙齿拚命打颤着。 蓝天杰接过大毛巾,将姚若梅的身子包裹住之后,抱起。 “让开!”他斥喝着,围在一旁的众人立即让开一条路。 阿浩很机灵,立刻前来开路,帮他推开人潮,抢先去开门、按电梯,并且跟蓝天杰拿了房门卡,交给一旁的阿凯,交代道:“先去老板的房间,把浴缸里放满热水,动作快!” 阿凯拿了门卡,飞也似地跑在前头,抢先去放热水好让他们暖身。 蓝天杰脸色紧绷严肃地抱着蜷曲在他怀中的湿冷身躯,一路快步走回房间。 第10章 蓝天杰抱着姚若梅进入浴缸里,温泉会馆的泡汤浴池设计得很好,花岗岩制的、宽大且深的浴池足以容纳得下四个人一起泡澡,浴池的设计一半在房内,另一半连接到阳台上,就算想边泡汤边欣赏夜景也没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的蓝天杰一点欣赏享受的兴致都没有,他心急如焚,手忙脚乱地在浴池里脱去姚若梅的衣物。 她裸着身,身子光洁美丽,但是他无暇起邪念,不带情欲地紧紧搂抱她,双手不断在她的背脊、手臂上来回摩擦着。 “若梅!若梅!你还好吗?”怀抱中这副软绵绵的身躯让他好心疼。 “蓝……大哥……” 姚若梅开口说话了,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我没事……”她的身体已经恢复温暖,但仍浑身乏力,很虚软地将额头抵在他肩窝。 “你吓死我了。”他喘息,将她搂得更紧些。 “对不起……” “真的没事吗?”蓝天杰不敢轻忽。“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他想看看她的脸色是否依然苍白如蜡,或者有没有哪儿在摔落泳池时撞伤了? “不用看了,我真的没事。”细如蚊蚋的声音从姚若梅嘴里说出,她真的不敢抬头,刚才在毫无体力的时候被蓝天杰迅速脱光衣服,现在她全身光裸,不着寸缕,在这么丢脸的状况下,她怎么敢抬头面对他? “什么不用?你到底伤到哪里了?如果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敢抬头让我看?” “我……”姚若梅又羞又窘,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聊胜于无地遮蔽外露的春光。 “怎样?”他急问。“怎么不说了?伤到哪里?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说着,立刻要抱她离开浴池。 “不行——”姚若梅尖叫一声,挣脱他的怀抱。 怎么能让他抱起来,要是一离开这个浴池,她就真的毫无任何可以蔽体的东西了! 因为在浴池里,而姚若梅的身子光溜、滑嫩,蓝天杰轻易地让她挣脱开来,但是她逃得太急了,所以—— “啊!”又是另一声尖叫,姚若梅的脚步一滑,整个人沉入浴池底。 “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慌张?” 蓝天杰边说边弯腰,大手一捞,把她从浴池底部捞起,让她的头浮出水面,但因为姚若梅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由她背后环绕至胸前的手,很轻易地便盈握住她纤细平坦的腰肢,他的手停在她平坦的纤腰上,手臂上沿轻触到她胸脯下沿的圆弧曲线,被他拢紧在怀里的身躯很明显地僵硬紧绷着,并且,他感觉到姚若梅心跳如擂鼓,那怦怦作响的心跳声贴在他胸口,让他明白她此刻是多么紧张不安。 气氛尴尬又暧昧,温热的温泉水,飘渺的热气,肌肤的贴近,这一切形成一股即将爆发开来的张力。 “蓝大哥……”姚若梅不敢回头看他,她细声说着。“我真的没事,其实我会游泳,只是刚跌下水那一刹那吓着了,忘了反应,又加上水温很冰,害我脚抽筋了,才会没有自己游上来。我没受伤,不用去医院,所以……你可不可以先去外头等我?我等一下会自己起来。” 听见她这么说,现在蓝天杰真的确定她没事了,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姚若梅方才不肯抬头,又为何那般慌张了。 她在害羞呢!他从她后头看见了,她的耳根子红咚咚的,一路红到脖子去,想必,她的脸蛋、她的身子现在肯定也是红嫩诱人。 光想着,他的喉头不禁紧缩,身体因为渴望而泛疼着。 这时紧张地等在房门外头的阿浩和阿凯沉不住气地猛敲门,大声探问着。“老板,若梅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蓝天杰人仍在浴池里,大声吼回去。“不用!她已经没事了,你们可以继续去烤肉!”吼完,他的声音马上变回温柔,他喃喃念着姚若梅的名字。“若梅……”他没依她的请求离开,相反地,他搂住她腰身的手往上游移。 “蓝大哥?!”姚若梅吓着,声音高扬。 她紧张到心脏快要跳出喉头了,手发抖地搭在蓝天杰往上窜的手背上,企图压住。 她的力道抵不过蓝天杰,他的手已经盈握住她一边的胸脯,同时,他低头啃吻着她的肩膀。“我爱你……” 姚若梅僵住,没反应,因为没料到蓝天杰会突然把那三个字说出口,所以怔愣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至少她没再企图推开蓝天杰的手。 蓝天杰再加一把劲,说:“我爱你,爱你的头发、你小巧的耳垂、性感的脖子……”他每说一个地方,唇就落在那儿,以细碎甜蜜的吻诱哄她卸下紧绷的情绪。 姚若梅浑身松软,快被融化在这浴池里了,蓝天杰的甜言蜜语让她浑身轻飘飘,不自觉地响应着。“我也爱你。” “那么……跟我做爱好吗?”他问得很紧张,深怕姚若梅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姚若梅无语,她沉默了好半晌,然后才慢慢地旋过身子。 她抬头看他,双眸里流转着娇媚羞怯的眼波,接着,深吸一口气,微乎其微地点着头。 立即,蓝天杰心跳如擂鼓,他捧住她的脸,热烈回吻。 他的唇舌激狂地舔舐着她的唇,侵入她嘴里宣示他的主权。 蓝天杰边吻边在水里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因为浸了水,湿重难脱,让他费了一些功夫才脱去。 “衣服好碍事……”他边抱怨着,双手边探索姚若梅姣好的身躯,嘴里继续挑弄吻着她敏感的耳垂。 姚若梅倒是被他的话逗得咭咭娇笑。 “你还笑得出来?” “嗯……”姚若梅继续笑着。 蓝天杰重新低头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舌里兜转吮弄,他的手更是抚上她的胸脯,挑弄着敏感的顶端,以最温柔、最深情的方式,带她领略男女之间最纯真原始的爱…… 他们在浴池里享有极致的高chao后,蓝天杰抱她到房间床上,拿来大毛巾帮她擦干身体。 “我自己来。” 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姚若梅仍羞于在他面前裸裎,她拉扯过毛巾,将自己包裹着,因为知道蓝天杰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身上,她局促地胡乱擦干后,身子赶忙钻进棉被里躲着,只露出一颗头颅。 蓝天杰笑看她羞答答的表情,觉得能这样看着她真是人间至高的幸福。 他在床沿坐下,双手打开分别撑在她的头颅两侧,低头又吻了她的唇,可怜了她的唇瓣,被他吻得都湿润红肿了。 欲望轻易又燃起,他还想要她,手窜入棉被里,撩拨她身体的敏感地带,在她大腿内侧轻轻刷过,引发她的颤栗哆嗦。 “蓝大哥……”她呻吟着,表情看起来好无助。 蓝天杰拉开棉被,赞叹地看着她妖娆的身子,吻着她性感的锁骨,诱哄着。“这时候还叫我蓝大哥啊?宝贝,你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她看着他,唇瓣轻轻蠕动,很害羞地喊:“天杰……”她喊得很小声、很小声,因为房间里灯火通明,又被他用那么猎光莹然的眼神盯着瞧,她羞到想逃跑。 “嗯?就这样?好小声。”他的手更加邪肆地撩拨着。 “喂——”姚若梅惊呼,夹紧双腿,不自觉地伸手想拉开他的手。 蓝天杰一手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不听话的双手拉高到头顶上方压制着,另一只手继续在她身上玩着探索的游戏。 “天杰……拜托……”她喊着他,求他别再逗她了。 “好乖……”听她用这么嘤咛的声音喊他,他心口酥麻了,放慢了手指撩拨的速度,问她。“拜托我什么?” “拜托……”她只能无助地摇着头,下巴仰高,说不出话来。 蓝天杰终于停手,就在姚若梅以为甜蜜的折磨已经结束时,他翻过她的身子,吻着她光滑无瑕的背,然后抬高她的臀,深深地埋入她体内。 “杰……”她呻吟着,喊出他的名字。 “若梅,嫁给我。”他在这时候蓦地提出求婚。 “什么?!”姚若梅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嫁给我!”他重申。“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不要拒绝我。”他连说了好几句,就是非要她答应不可。 本来在这时候求婚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原本的计划是想先跟她提一下未来的规划,然后买婚戒,再找个浪漫的地方,营造罗曼蒂克的气氛后拿出婚戒求婚,可是偏偏她在这时落水,当他经历了差点以为失去她的恐惧之后,他不管了,什么求婚步骤都不重要,他只知道,他要娶她,要把她拴在身边,要每一天都能拥抱着她。 “哪有人这样霸道的?”姚若梅嘟唇抗议。好霸道喔!这根本不是求婚,而是强迫她答应嘛! 可是……她又好喜欢他的霸道。 “我宁愿霸道也不要身边没有你,我想娶你,这一辈子只想娶你。” 姚若梅笑了,心里头甜滋滋的。 “好啊!”她应允了,回答得很肯定。 蓝天杰先是微愣,还以为要再多费点功夫她才会答应的,没想到他欣喜若狂,不断吻她,拥着她的身子,与她缠绵热吻,用行动让她明白,他有多么满意这样的回答…… 蓝家父母从美国搭机回来台湾,他们预计要在台湾过农历新年。 姚若梅陪蓝天杰一起去机场接机,机场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返乡过节的人潮在这里络绎不绝。 蓝天杰牵着姚若梅的手,十指交扣,心神不定地看着入境出口处的人潮。 姚若梅偏着头,好疑惑地看着蓝天杰,问:“天杰,你怎么了?” “嗯?什么?”他把搜寻的视线收回,望着她微笑。“你刚刚问我什么?” “你好奇怪,为什么看起来很紧绷似的?”感觉得出来,他比她这个初次见对方父母的人还要紧张。 “我没有啊!”蓝天杰涩笑,没有诚实招认。 “哪没有?”姚若梅把被他握住的手举高到眼前,说:“如果你不紧张,为什么把我的手握得那么紧?而且,你的手心在冒汗耶!” “我……”蓝天杰叹了一口气,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若梅,我很感谢你今天可以陪我一起来接机。” “干么突然这么说?”姚若梅皱眉,她不懂,蓝天杰何出此语? “其实我年少轻狂的时候有点叛逆。” “你?!”姚若梅看不出来,她觉得蓝天杰成熟稳重,感觉像是从小到大一路资优到底的样子,怎么他曾经叛逆过? “对啊!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吧?当时我很叛逆,跟父母的关系很紧绷,而小瑶很乖巧听话,很得我父母的欢心,她总是扮演我和父母之间的沟通桥梁,后来她死了,我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弄得愈来愈僵,虽然不至于到当面起冲突的地步,但是……气氛很冷,常常一整天说不上几句话。这一次我向他们提起你的事,本来只是想让你们彼此见个面,顺便跟他们提我们的婚事,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们居然说要留下来住到过完年,让我很讶异也……” “也很紧张?”她替他把话说完。 “嗯!”他略显尴尬地点头。 姚若梅朝他甜笑着,原来,在她心目中伟大、击不倒的英雄也有紧张局促的一面,她觉得蓝天杰跟她坦承心里感受时的模样好令她心疼喔!激发了她的母爱,害她想要抱抱他、疼疼他。 她果然用力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鼓励他说:“不要紧张,我会陪你的嘛!你父母那边我来搞定!” 蓝天杰被她逗得哼笑,他伸手掐捏她的鼻子,说:“是喔!‘你来搞定’,好大的口气,那就全都拜托你喽!” “当然、当然!” 姚若梅被捏着鼻子,还猛点头,一副包在她身上的模样。 结果,事实证明,姚若梅不是说大话,她确实有能力搞定蓝天杰的父母。 当蓝家父母在入境大厅看见姚若梅时,两个老人家的眼睛为之一亮,尤其是蓝母高玉秀。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姚若梅,欢迎你们回来。”姚若梅乖巧有礼貌,恭恭敬敬地对蓝家父母点头打招呼。 高玉秀看着她,顿时眼眶发热,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女孩子。 “你……”看到那清纯如朝雾的眼神,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温柔笑容,高玉秀下意识地伸出手。 姚若梅见状,赶紧往前一步,牵住高玉秀的手,然后,由机场回家的一路上,高玉秀和姚若梅一起坐在车子后座,蓝母的手就这么一直搭在姚若梅的手背上不放开,开始叨叨絮絮地询问有关姚若梅的一切。 蓝天杰从车子的后视镜看见了,他知道母亲很喜欢若梅,这让他很宽心,他又偷瞄了坐在右边的父亲一眼,父亲虽然没有像母亲那样,对若梅表现出难掩的喜欢,但是他感觉得出来父亲也很喜欢若梅。 因为他了解父亲,那长年严肃凛然的脸部表情,此时竟带着柔和的线条,不再刚硬冰冷。 蓝天杰在心底偷偷笑了,好样儿的姚若梅,果然是注定要成为他们蓝家的人,也没见她做了什么讨他父母欢心的事,光凭乖巧柔顺的问候和嫣然的微笑,就轻易收服了父母的心。 一车子温馨的气氛让他很感动,当车子停在家门口时,他转头,尝试着用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对父亲说:“爸,已经到了,你们先下车,我来拿行李。对了,我很高兴你和妈可以留下来过年。” 蓝父正要下车的脚步微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蓝天杰一眼,然后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很内敛的笑。 蓝天杰下车,绕到后车厢准备拿行李,这时从军校放假回来等在家里的江成彦也跑出门来,他先是恭敬地对蓝家长辈道好之后,才去帮蓝天杰搬行李。 蓝天杰边拿行李交给江成彦,边看姚若梅一手牵着母亲,一手扶着父亲的手走进大门,他对江成彦说:“你姊姊好厉害!”语气里不无赞叹。 “当然!”江成彦挑眉附和。“那是我姊姊嘛!”语气里不无与有荣焉的成分。 蓝天杰笑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原来与姚若梅相识,真是命定的缘分。 除夕夜,蓝家围炉的气氛正热,姚若梅很贴心,知道老人家喜欢遵循传统方式来过年,因此该有的围炉菜一样也不少。 围炉后,高玉秀要大家到客厅坐好,出乎意料的,她和蓝父手里居然拿着红包。 江成彦先是被叫了过去,蓝父和蓝母各塞给他一个红包。 “来!这是给你的,好好读书,别让你姊姊操心。” 江成彦傻了,不知道这红包该不该收? 蓝天杰对他点头。“没关系,你收下吧!” “谢谢伯父、伯母,祝你们新年快乐,也希望你们每年都能一起回台湾过年。”江成彦接过红包,拱手谢谢两位长辈。 接着是姚若梅被叫到跟前,同样地,她手里也被塞了两个大红包。 姚若梅一脸尴尬地看着蓝天杰求救,她怎么好意思收钱呢? “我不用了。”姚若梅把红包退还。“我自己有在赚钱,伯父、伯母,你们不用破费了。” “对啊!妈,不用给她了,她的红包我会给,你们就自己留着吧!”蓝天杰过来替姚若梅解围,因为他清楚姚若梅的个性是不会轻易跟人伸手拿钱的。 结果,高玉秀横了蓝天杰一眼,道:“你要另外给若梅红包,那是你的事,我们管不着,这是我和你爸特地要包给若梅的,我们包红包给自己的媳妇也不行吗?” 姚若梅一听,讶然地张大嘴,随即,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蓝天杰听了,更是激动,他点着头说:“当然!行,没问题!” 高玉秀拉姚若梅坐到她身边,把红包重新拿给她,又亲切地摸摸她的脸颊,问:“若梅,当我们家的媳妇好吗?” 姚若梅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高玉秀又问:“天杰跟你求婚了没?” 姚若梅哭着点头,想起当时在床上激情时的求婚画面,让她脸颊微热。 蓝父插嘴道:“那好!我们就留在台湾,帮你们作主,把婚事办完后再回美国。” 姚若梅继续哭着,蓝天杰的疼爱、蓝家父母的认同、弟弟又懂事听话,那么满溢的幸福让她感动得止不住眼泪,只能边掉泪边点头。 蓝天杰见她哭成泪人儿,超不舍,搂着她往阳台走去,并对父母说:“好了,你们先让她休息一下,我带她出去透透风,暂时把她借给我一下好吗?” 蓝天杰带她来到宽敞的阳台,寒风吹来,姚若梅打了个哆嗦。 他拉开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收拢入他的怀里。 他伸手抹去她的眼泪,笑问:“原来你这么能哭啊?” “人家很感动嘛!我觉得这个除夕,是我度过最温馨、最有家的感觉的除夕夜。” 蓝天杰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吻了吻她的发,感慨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是姚若梅的存在,让他重新体会到家人团圆围炉的热闹感觉。 他们沉默拥着,心里的感动超越了言语,不需说话,只是这样静静拥着一起看向远方的夜空就觉得好满足。 这时,远处有人在放烟火庆祝新年,一簇簇璀璨的烟火在暗夜里绽放,那忽明忽灭的火光映照着他们。 蓝天杰搂着姚若梅的手忽然动了动,姚若梅以为他是怕她冷,要把外套拢得更紧些,她不以为意,继续看着远方迷人的烟火,结果—— “若梅,你看。” 姚若梅把视线从夜空中挪回,低头,看见了另一个烟火在蓝天杰的手里绽放。 “这是……”她惊喜不已。 蓝天杰的手中拿着一枚戒指,在夜里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嫁给我,当我的新娘吧!”他说着,执起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并且把她的手牵至唇边,吻她的手背。 那个吻熨烫着姚若梅的心扉,她转身,激动地与他紧紧相拥,好不容易才干了的眼泪又再度潸潸落下,她把脸埋在蓝天杰伟岸可靠的怀里,心情既激动又兴奋,但在兴奋之余又觉得好踏实,因为她知道她将与这个男人共组一个家,一个可以抵挡外界纷纷扰扰、带给她无限欣慰安全的家。 姚若梅从蓝天杰的怀里抬起头来,仰着脸,泪沾眉睫,目光莹莹地看着蓝天杰,又哭又笑地对他点着头。 蓝天杰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含哭带笑的娇弱模样,心情悸动不已,他双手轻捧着她的脸,低头缱绻地吻住她的唇。 深情的一吻过后,他们两人目光胶着地凝望着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那笑容是幸福的,浓得如蜜似稠,甜着他们的心窝…… 【全书完】 后记 因为娘家的妈妈帮我照顾小孩,所以我每天都要骑机车来回接送,虽然路途并不是很远,但是一遇到下雨天、台风天、寒流来袭时,两家之间路途的往返便成为一种负担,所以茜茜一直想要买房子,搬到离娘家比较近的地方,最好是走路就可以接送的距离。 基于这个缘故,茜茜开始留意娘家附近的房地产,偏不巧,娘家在台中市科博馆附近,那边的地价、房价吓死人的高,虽然茜茜积极地找适合的房屋,但是很可惜,适合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又不适合,让茜茜愈找愈沮丧。 后来遇上了一位从事代书工作的客人,他专门跑单帮标售法拍屋,在他的介绍之下,开始去接触到法拍屋这一块领域,茜茜这才知道,原来法拍屋的价钱可以这么低,几乎是市价的五折,很多投资客或法拍公司专门标下地段不错的法拍屋,用最便宜的装潢价格把房子整理得漂漂亮亮,一转手,马上获得数十万到数百万不等的入帐,哇~~这可真是让我见钱眼开了。 当下,茜茜决定了,不如就在科博馆附近买一间法拍屋吧!如果适合就自己搬进去住,倘若不适合就出手转售获利,于是茜茜开始着手研究有关法拍屋的信息,这才发现,真的很难、很复杂,而且一旦买到未点交、原屋主死赖着不走、恶意破坏、在屋里头闹自杀的房子,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是想自己去标房子的,但是又怕上述问题,最后决定不要冒险,宁愿花一笔中介费,让别人多赚一手,委托给专业的法拍公司处理比较妥。 虽然茜茜到现在还没寻找到适合的法拍屋去下手,但是因为这一次研究法拍屋的经验使我心生灵感,所以决定让书中的男主角成为多金的法拍公司负责人。我喜欢蓝天杰成熟内敛、稳重可靠的形象,这是我刻意帮他塑造的(现实中我遇到的法拍公司老板是江湖味很重的~~),我也喜欢姚若梅坚忍不向环境屈服的个性,总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很适合配对在一起。 在写这本小说时,茜茜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蓝天杰对姚若梅说的:“你现在所经历的苦痛,将来都会化成养分滋养回你身上,开出美丽耀眼的花朵。”这句话也是我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每次只要遇到困境,我便会这样告诉自己,这真的有效,因为这让我知道,我现在所受的苦都是为了迎向更美好的将来,所以再怎么辛苦都会撑下去的。 另外,整本书里,茜茜最喜欢的一场戏便是蓝天贾森日时,和姚若梅在ktv阳台的对手戏。我真的相信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渴望被原谅救赎的时候,但愿有过不愉快经验的人都能像蓝天杰一样,幸运地遇上扶持着他走过低潮、帮他解开心结的天使。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