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主子》 第一章 【第一章】 天空很灰白,远山峻岭苍郁,在近山岩壁棱角嶙峋矗立天际,云絮白蒙蒙的挂在最顶端,看似风雨欲来。 在壮阔的黄河峡谷,能见到一艘客船在江河间缓缓前行,甲板上,两名半百老汉聊了起来。 「听说了吗?齐郡王娶了老婆啦!」 「当然听说了,但这种事太不人道,齐郡王虽然拥有富贵权势,但染上那治不好的怪病,一张俊脸溃烂了不说,也是个卧病在床的半死人了,还--」 「这些话在这儿说说还成,但上岸后可说不得,免得祸从口出。」 「我知道,齐郡王是差点登上皇位的人,我还没老到犯胡涂!」 突地,风起云涌,外貌朴拙的二老抬头看天后,转身走进遮风避雨的船舱里。 不过,就在船首,另有一名穿着朴素的小姑娘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叹气,一会儿,又见她低头看着略显湍急的河面长叹一声,整个人瘫靠在船身,嘴巴叽哩咕噜的也不知在咒念什么,不一会儿,又对着天空气呼呼的大喊,「可恶!你可恶!」 事实上,从潘紫嬣在昏睡中被人送上船醒来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莫怪船上的两名老汉、船东都以为她是个疯丫头,压根不敢跟她交谈,虽然拥有精致五官的她可是世间少见的绝美佳人。 小主子,你千万不要怪老爷跟夫人,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哀求他们让我有这个报恩的机会……只是,小主子得代替我到轩腾堡去当丫鬟,你委屈点,那至少比染上怪病死掉要好…… 脑海中再度浮现与自己情同姊妹的贴身丫鬟恩静贤泪如雨下的说着这些话时,温柔中又带着哀伤的美丽脸孔。 小主子,凡事都要忍着点,千万不要想逃出来,听说那里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堡里的守卫可是滴水不漏的守备,你偷偷拜师学的三脚猫功夫在那儿是没用的…… 可恶的小贤!你明知我会逃跑的,你明知我不可能放着你替我去受罪,为什么还要做那种愚不可及的事?!潘紫嬣双手握拳,气死也恨死跟她情同姊妹的丫鬟。 原本的计划明明是自己去解决那个齐郡王,而小贤则是被安排到轩腾堡去当丫鬟,免得再遭受觊觎她美色的杜恶霸纠缠,也不必再因潘家受奸人所害而没落的拖累,哪知那个太过忠心的善良丫鬟竟傻得代替她去赴死! 一切都安排好了,小主子,你就以我的身份好好在轩腾堡生活下去,老爷跟夫人会找机会去看你的……小贤在这里先跟你说声永别了。 你这个笨蛋!潘紫嬣仰望着灰云浓密的天空,璀璨星眸泛起不舍的泪光。竟敢给我下药,害我没有力气阻挡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穿上凤冠霞帔,代替了我,慷慨赴义-- 「可恶!你太可恶了!」她再一次大声嘶喊。 山风吹得她的发丝纷乱,衣袂飘摇,她无力的望着眼前这条几丈宽的河流,很清楚走水路的理由。瞧这两岸的山峦高耸险峻,自己所在的小船在壮观的山光水色间,简直就是一方小舟而已,而船与山之间的距离又太远了,就算她跳船,要游到岸边也很吃力,万一体力不济,害死自己的小命不说,小贤又怎么办? 不!她不能死的,她一定得赶到杭州,大声的告诉齐郡王,她才是他真正要迎娶的妻子啊! 潘紫嬣心乱如麻,望着前方这条通向北方轩腾堡的水路。她知道她离小贤愈来愈远了! 「可恶!可恶!」她忍不住抬脚怒踢船身一下,「噢--」猛地,她脸色丕变,「好痛!呜呜……可恶!」她抱着疼痛的脚哀嚎。连船也欺负她! 冷不防地,滂沱大雨倾盆而下,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远方还有闪电白光打了下来,一道道的好像都打进了水面。 潘紫嬣仍伫立在船首,娇小纤细的身子瞬间成了落汤鸡,但她没有离开。这样正好,她才可以痛痛快快的狂哭一场。 「小姐,你快进去吧,又是雷又是闪电,危险啊!」 两鬓灰白的何森急匆匆的撑了一把伞来到她身边,他是潘紫嬣父亲的友人聘请的保镖,负责将改变身份的她护送至轩腾堡。 「何伯父,你进去吧,我想让雨淋个痛快。」 话语乍歇,一记白色雷电亮起,眨眼间,潘紫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过眼前,接着,「砰」的一声,船身竟然被雷劈中,不仅裂开还冒出火来。 这什么鬼啊?她潘紫嬣在汝州可是见义勇为的千金侠女耶,竟然差点遭雷劈?! 何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怔住,一直到船舱里的人冲了出来,他才恍然回神,惊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火光,又看向她,「快走啊!」 「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两名老汉又跑又叫。 「情况危急,还叫什么?快跳下船!快跳啊!」 眼见火跟浓烟愈来愈大,船东叫大家快跳船,而气昏头的潘紫嬣则是被何森给推下船的。 然而,除了船东跟何森外,另外两名老汉不谙水性,偏偏她就在他们身边,吓得七荤八素的两人死死揪住她的手臂,不时还将她往水底下压。 「放……咳咳……放开我……咳咳……」潘紫嬣虽然会泅水,但被两个老爷爷硬是当成浮木压,只得被迫吞了好几口水。 船东跟何森连忙游过来,一人揪住一名已要溺水的老汉,才让她得以脱身。 愈烧愈烈的烟雾引起不远处一艘金碧辉煌的私人商船注意,在烟雨蒙蒙的视线里,潘紫嬣看到大船放下了三、四艘小舟,快速朝他们划来。 在一阵救援、折腾后,潘紫嬣等一行五人全被几名精悍的黑衣男子给救回大船上,而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雷阵雨也在此时停歇。 豪奢的楼船上,一座雕梁画栋的亭台里,一名男子悠闲品茗,在他身后站了数名侍从。他把玩着手上的骨瓷茶杯,深邃的黑眸看着几名拚命向自己的下属感激道谢的老翁,不过,唯一的一名小丫头似乎不怎么领情? 「我不是要上船嘛,把我送上岸不行吗?你们救人就救到底,为什么听不懂我说的?我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嘛!」被硬拉上大船的潘紫嬣气急败坏,她好不容易有机会逃的。 「上岸?不行啊,你要去轩腾堡!」何森马上对她道。 轩腾堡?男人喝茶的手势顿时一停,放下杯子,从座位上起身,两旁侍从立即上前,替他拉开随风飞舞的纱帘后,他大步而出,身后仍有四名随侍尾随。 「少主。」 甲板上多名黑衣人一见他步出,立即拱手行礼。 何森闻声回头。他在江湖中打滚不少年,一眼就看出这名不过二十出头的俊美男子绝非池中物,也立即拱手行礼,「谢谢这位少主伸出援手,救了我们大家。」 其他人,除了潘紫嬣外,也连忙跟着拱手行礼,但眼中皆有着惊艳。 因为这名少主身后的随侍们,个个仪表俊秀,都是一时之选,而他这名主子,更是尊贵不凡,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势。 不过,康尔奇只看着那名仍气呼呼、抱怨个没完没了的小丫头身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看来毛毛躁躁、应是处于荳蔻年华的小家伙,是名难得一见的倾城绝色。 虽然她浑身湿漉漉,刘海及鬓边的乌丝还黏贴在她脸颊,被雨水及河水洗净过的脸庞不见半点胭脂,一双灵活黑眸骨碌碌的转动着,隐隐可见怒火,却依旧清丽动人,即使身上仅穿素衣长裙及褙子,与一般寻常姑娘的穿着无异,但身上就是有一股天生贵气。 潘紫嬣终于意识到有人在打量自己,略微侧身,就看到一名俊美男子无礼的盯着她瞧个不停,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狂狷的霸气……呿!他以为他是谁?好歹她也是个闺女,他上上下下的看来看去不会太过份吗 康尔奇黑眸一凛,清楚看到那双璀亮的眸子透着对他的不快。 不过,那张美丽绝伦的脸蛋的确很吸引人,在船上,多名年轻侍从几乎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就连拿了干布巾的几名奴婢,在将布巾递给所有落水者时,也忍不住盯着她那张白皙水嫩的俏脸瞧。 但潘紫嬣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人惊艳的眸光,因为这名少主的眼神愈来愈令她不舒服,她索性以布巾紧紧的包裹住自己,「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第二章 康尔奇淡漠一笑,道:「看你的气焰。被救上岸后,不仅不懂得谢谢,埋怨还不少。」 「你懂什么?刚刚上了小船时我就很努力的谢谢,也很努力的向你的人拜托,我可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是他们不肯帮忙!」她很不客气的驳斥。 他一挑浓眉,「我的人若救了你就忘了主子是谁,任凭你使唤,就是想另谋出路了。」 闻言,一旁的两名黑衣大汉脸色丕变,心虚低头。事实上,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真会被那张绝丽的脸蛋迷惑,傻呼呼的将她送到岸上了。 但这一席话听在潘紫嬣耳里,可是很不舒服,「哪有那么严重?所谓送佛送上天--」 「小姐,好了。」何森看得出来这名俊美无俦的男人脾气应该不会太好,那双黑眸已浮现戾色。 康尔奇冷眼瞥向他,「她是你家小姐?」 何森先是一愣,随即搓着手掌,干笑两声,「呃、不是,我是叫她「小贤」,她哪是小姐命?不过是轩腾堡要买下的丫头,我正要送过去,没想到会遇到刚刚的意外。」 「可见连老天爷都觉得我不该去轩腾堡,才会用雷把船劈成两半!」 潘紫嬣清脆的嗓音里充满不耐。其实一路上她并非没找机会偷溜,但是技不如人,何伯伯点穴的功夫好得很,她已经吃了好几次闷亏。 何森无奈,只能选择沉默。 康尔奇被这话挑起了兴趣,「为什么不该去?」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哪根葱、哪根蒜」 不是她不知感激,而是此刻她心情真的很糟糕,实在很难对这名眼神放肆的人讲究礼貌。小贤为了报恩,代替她嫁给染上怪病而毁容的齐郡王,这桩婚事美其名是冲喜,实则是要藉由阴阳合体,将齐郡王的怪病过继到新娘身上。 小贤为了她要牺牲自己,她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阻止,但一路上都被盯得牢牢的,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机会,可是现在又没了,让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语气自然也好不起来。 康尔奇身后的四名随侍一听到她不敬的言词,直觉要上前斥责,但他大手一挥便制止了他们,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深深的看着她。 「既然你这么说,救你反而是在下多事了。」 说罢,他突然一个箭步,像拎小猫似的抓起她的后领,将她抛往空中,让她飞了出去。 只听见「扑通」一声-- 「咳咳……」潘紫嬣猛地呛咳了好几口水后,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该死的!他、他、他竟然又将她扔回河里了! 第二回,潘紫嬣被救上了船。 她磨牙霍霍,恨不得狠狠咬那没风度、没礼貌的臭家伙一大口! 康尔奇舒服的坐在亭内喝茶,而浑身湿淋淋的她这次已没有干布巾可以擦拭,两岸的山风吹来,骤起的寒意令她瑟缩发抖,只能抱着双臂频打哆嗦,然后火冒三丈的瞪着那名无礼粗俗的男人,却见他对她的窘状刻意视而不见,还尝了一口看来香甜可口的糕饼,配着香醇的茶,惬意得很。 半晌,许是她的眼神太凌厉,那人才一挑浓眉,漫不经心地开口,「注意你的态度,还是你想再下水?」 下水?她想杀人!潘紫嬣恶狠狠的瞪着他,却很清楚自己不能再撂狠话,因为时势比人强。她咬咬牙,逼自己咽下怒火,僵硬地道:「你是少主是吧?麻烦你行行好,借艘船,再借个人给我。」 「凭什么?」 凭什么?!凭她被他粗暴的丢回河里!但她知道这么答是跟自己过不去,所以也只能再咽下一肚子的不甘愿,「那好吧,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行吧?」 他偏着头看她,嘲弄的双眸好像在说他也不在乎她的答案。 这个男人长得俊归俊,但真的很讨厌!潘紫嬣在心中嘀咕,抿抿唇,「我不适合到轩腾堡为奴,是因为外面的人都说堡里主子的规矩多如牛毛,而我这个人没定性,口无遮拦、不懂规矩,主子只会被我给气死。」 的确,他觉得她的确有气死主子的本事。 瞧他脸色不变,潘紫嬣以为这个原因不够,遂努力的搜寻她这一路上听闻有关财大势大的北方霸主轩腾堡的一切,但该堡除了什么生意都做、什么黑心、白心钱都赚外,与当今朝廷也有极好的关系,好像没什么可以批评的,若硬要找件事-- 有了!少主的脾气及风流史! 「还有,轩腾堡的少主在外虽是丰神俊雅、一副贵公子相,但对内,脾气阴晴不定、暴躁粗蛮,难伺候得紧。」她愈说愈顺口,「而且啊,他凭借着出众的外貌及家世,自诩为风流种,不但千金小姐不放过,连奴婢也沾,瞧,依我这副模样,他会放过……咦?」她疑惑的看着站在另一边的何森跟船东。他们拚命朝她挤眉弄眼,是怎样?「你们的眼睛怎么了?」 心急的何森想开口示警,但某人的一记冷光射过来,他也只好将到口的话又吞回去。 事实上,在她二度落水又被救上来的这段时间,他们那一船的人都已经知道眼前这名少主的真实身份,他还被迫将她给卖了。 「继续。」 康尔奇突然温柔的笑看着她,但这个未达眼眸的笑却令潘紫嬣毛骨悚然,蓦地灵光乍现。等等,这个男人也是……「少主」 她的心脏猛地一震。不会吧?哪有那么巧的事?这宋朝有多少人口?少主也不只轩腾堡有呗?可是……再次将目光移到何森身上,瞧见他眼里的忧心及焦急,还有船东拚命要她甭多话的眼神,就连两名老爷爷也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她愈看心愈发毛。 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目光又移回那名神情冷峻的少主身上,她干笑两声,「你不会那么刚好,就是轩腾堡的--」 「就是,还真巧,我就是你口中暴躁粗蛮,难伺候,自诩为风流种,千金女不放过,连奴婢也沾的轩腾堡少主,康尔奇!」他冷笑着接下她的话。 她如遭雷击,吓得倒退一步,怔怔的瞪着眼前俊伟不凡的男人。 她是犯了小人还是遭天谴?一股冷意从她背脊骨窜起。老天,她这不是上了贼船吗?还一连上下两回! 康尔奇回头瞥了手下裴勇一眼,长相俊秀的他立即明白的走上前,将一张刚刚拟好的卖身契给她过目,上方还有何森的签名。 潘紫嬣难以置信的回身瞪向何森。他竟然用区区五十两将她给卖了 何森一脸无奈。稍早她又被丢下河时,他急着请这位少主救人,只得谎称他已经跟轩腾堡的人谈妥价钱要转卖她,所以,她对他而言,就值五十两,但前提是,他得将她安然无恙的带到轩腾堡,不然他就亏大了! 这么说,是要这人一定得将她救上来不可,哪知道他是派人下去救了,也表明了身份,却又要人写了张契约书,接着交付五十两银子,就要他签下。 当时他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签啊! 「好了,既然身份确定,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自己弄干净,就可以上工了。」康尔奇戏谑的看着一脸错愕的小丫头,再朝手下点了一下头。 裴勇立即上前,「姑娘,请跟我来。」 「姑娘?裴勇,她只是个丫头,就叫她……「小贤」?」康尔奇挑眉的看向何森。 他尴尬点头,「是的,叫她小贤即可,她本名叫恩静贤。」 什么嘛?!潘紫嬣一脸懊恼。真倒霉,怎么会自投罗网?现在提早从小主子降级成奴婢,真的插翅也难飞了! 看她垮着双肩,有气无力的尾随裴勇往船舱走去,康尔奇微笑示意手下也将那几名仍呆立一旁的落水客带下去。 船东与两名老汉跟着随侍离去,但何森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事?」 「呃,老夫只是想,这航程离码头最多也只剩三天,上岸后再到轩腾堡大概也只有半天路程,是不是可以让小贤--」他说得迟疑,「呃、老夫的意思是,她其实是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如果在这一段时间,她让爷不满意--」 康尔奇淡漠一笑,「不过是个丫头而已,就算不满意,也不必我来伤脑筋,当然,如果你希望她能「安然无恙」的进到轩腾堡,那就叫她安份点,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我先退下了。」 第三章 何森急急行礼,转身追上船东。这个轩腾堡少主真是好敏锐,知道他担心的就是口无遮拦的潘紫嬣会被退货,毕竟,把她安全送抵轩腾堡可是他的任务,只是,有这样的主子,对她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坏事! 遇上老是以嘲弄的眼神瞅着她看的康尔奇,而且还是不断使唤东做唤西的康奇尔,一下子要茶水喝,一下子要洗脸水,一下子又要泡脚,指使得极为顺口,她都快要累死了! 何况,这只是在一艘船上耶。 她可是仔细问过跟她在这里睡上下铺的另一名婢女小澄,她说轩腾堡大得像座迷宫,处处皆是亭台楼阁、曲桥院落,走个半天可能还绕不出来,除了地方太大之外,有些地方是禁区,不能过去,像是几个较注重隐私的主人房,于是她们这些小奴婢就得绕过来绕过去,一个没走好,又得绕过来绕过去的重走,新人到堡里,一碗润喉的汤品从热腾腾送到冷了可是常有的事。 光听到这里,潘紫嬣就头皮发麻,再想到那男人的诡谲眼神,就更头疼了。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显然他是记恨的,她大剌剌的批评已经得罪了他,绝对会把她当成不顺遂时的出气包,或是无聊时的消遣品。 很多恶主子都是这么虐待下人的,而从康尔奇这短短两日的表现看来,他的慧根又特别强。 唉,不管他脑袋里打的是什么坏主意,她绝对是无福消受的! 思绪百转的她苦着脸,提了桶水到康尔奇的房间打扫,而小澄已经在擦窗抹地了。 「你知道吗?大家都好羡慕你哦。」小澄是个秀气的十六岁女孩子,个性很温和。 潘紫嬣眉一皱,「大家?」 她用力点头,「就是我们这些丫头嘛,不过,我得提醒你,堡里有更多爱慕少主的丫鬟,到时候你可能会遭妒、受排挤,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虽然只跟小贤相处短短两日,但已发现她直率、没有城府,好相处的个性,令人相当喜欢。 「爱慕?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吗?!潘紫嬣没好气的想。 但现在的她没心力管其他人啦,她没逃走,还提早为婢,整个人倒霉到一个不行!摇摇头,她一边将抹布扔进水桶里拧干后,泄愤似的用力擦桌子。 没发觉她不以为然的神情,小澄仍沉浸在思绪里,「说真的,我也好想得到少主的青睐,有些有姿色的丫鬟都曾被少主疼惜过,总不断说着少主多么温柔的疼惜她们,他又多么俊、多么结实--」 潘紫嬣实在听不下去,想也没想的就打断她的话,「是啦是啦,那家伙举手投足间就是有一股混蛋风流气--」 小澄一愣,「你说什么?」 「……不是,我是说少主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长得又帅又有魅力!」心不甘情不愿的改口,再使劲擦桌子,幻想自己是在攻击那家伙的脸。果然连丫鬟也沾,差劲! 「谢谢赞美,虽然是出自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奴才口中。」低沉浑厚的嗓音陡地在她身后响起。 「吓!」潘紫嬣吓了一跳,急着回身。 「拍」的一声,小澄也是吓得将手上的湿布掉回水桶里,惊愕的瞪着无声无息走进房内的少主。 「你先下去。」康尔奇这话是对着小澄说的,不过,若有所思的黑眸立即便望向另一人。 潘紫嬣倔强的以不服输的目光回视。只是,她虽然勇敢看回去了,却无法克制脸愈来愈红,因为这家伙竟然开始倾身朝她靠近!她想也没想的就将手上的湿布拿起来要挡住那张不怀好意的俊脸。 勾起嘴角一笑,他伸出右手扣住她的手腕,略微使力,将横在两人之间的脏布往下移,直视那双灵动但充满戒心的眸子,「敢说我是家伙、混蛋风流气的人,胆子怎么没有我想象的大?」 老天!她倏地瞪大了眼。 康尔奇浓眉一挑,「是,我全听到了。」 她张口结舌,一脸的惊吓。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哈哈哈……」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个美若天仙的小家伙表情变化如此精彩,真是有趣极了。 他放声大笑,她的五官却是皱成一团,看在他眼里就像颗可口的小包子。 这小家伙这么不懂得掩饰情绪,就不知他的下一个动作又会让她有什么反应? 他想使坏!潘紫嬣对这种表情可是非常熟悉,因为生了一张「拈花惹草」脸的缘故,常常有些名流公子想占她便宜,只是他们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就在她迅速要把脏布塞往他嘴巴时,没想到康尔奇的动作更快,不仅闪开了,还结结实实的亲到了她的脸颊。 「你!」被偷香成功,她怒不可遏的瞪他。 他莞尔一笑,「你的反应真是出乎意料。」大多数的婢女是绝对不会闪开的。 她气得小脸都扭曲了,「你是主子,不是可恶的登徒子!」 「我对你有兴趣,是你走好运。」他不客气的掐了掐她的粉颊,不意外的,她立即伸手打开他的手,美目冒火。 「笨丫头,如果不喜欢,早点把自己交出来,我对你就没兴趣了。」这可是真话,男人天生的劣根性作祟,只要没有挑战性,再多的兴趣也持续不了多久。 她又不是疯了!潘紫嬣用力擦拭脸颊,「原来这就是当奴才的悲哀?要交出自己才不会被主子骚扰?!」 「那也是因人而异。」 「是!真是我的荣幸啊!」她受不了的嘲讽。 他再次放声大笑,还想说什么,门口陡地传来敲门声。 裴勇就站在门口,拱手一揖,「禀少主,那些礼物都照你的吩咐全搬上甲板去了,等着你的指示分装。」每一趟远行回堡时,少主都会带回一些玉雕、珠宝、布匹、胭脂水粉等用品送给堡里的女眷。 康尔奇仅是点个头,仍看着那张娇俏冒火的容颜微微一笑,「整理干净一点,小家伙。」 她毫不客气的送给他一张大鬼脸,没想到他又是放声大笑一阵,才心情极佳的转身离开。 她这白痴!潘紫嬣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她根本是在娱乐他! 不成,照这家伙玩她的程度,她的清白岌岌可危,她一定要逃才行! 【第二章】 潘紫嬣向小澄打听过了,船一进码头就有马车候着,接着他们会一路奔驰至轩腾堡,而且,轩腾堡的确是固若金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所以,她势必得在船抵达河岸前就先溜! 寂静的深夜,她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转动甲板旁的滚轮,将以绳索挂在大船边缘的小舟慢慢下降到水面上后,才暗暗的松口气。 只是才攀上绳索,欲跟着往下时,绑在后背上的包袱竟然被人一把揪住,她登时倒抽了口凉气,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被捞回甲板上。 夜色朦胧,加上这个区域特别幽暗,她知道有人,却看不清楚是谁坏了她的好事,但再定眼细看,就看出那高大的家伙是谁了! 这家伙是她的克星化身的吗?这么缠人! 康尔奇刻意揪着她到亮光处,俊脸上有着促狭,一副早就料准她行动的样子。 「这么想念河水的味道啊,跟我这个主子说一声就行了,本少主很乐意帮你一把的。」 她没好气的瞪着他。 「只是这夜色漆黑,水面也是一片黑,万一我要是把你扔过头了,直接去撞山壁──」 他不怀好意的一笑,揪着她的包袱把她高高提起。 「等等,手下留情啊!」潘紫嬣急得哇哇大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瞧这家伙一脸坏心的样子,肯定直接把她扔去撞山壁! 康尔奇这才松开手,她立即以狗吃屎之姿趴倒地上,痛呼一声。 「你到底想逃到哪里去?」 揉揉撞疼的额头跟鼻子,她气呼呼的反问:「谁天生想当奴才啊?万一遇到你这样的主子,跩得二五八万,又喜捉弄人──」瞧他脸色又一沉,她更是受不了的一古脑的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看吧看吧,我是不是很不会说话?所以嘛,留下我没有好处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跟你天生不对盘,让我早点走,免得我到你的城堡搞得鸡飞狗跳,届时你耳根子无法清静,也会烦死!」她说得情真意切。 第四章 「这是你的肺腑之言?」 「当然。」 他不怒反笑。说到底,她就是不侍奉他就是了,可怎么办?她说得这么认真、这么真诚,他就愈看她愈可爱、愈迷人…… 他托起她的下颚,她先是一愣,但随即愤怒的拨开他的手。「我说了一大串废话吗?你根本是有听没有懂!」 「是吗?」 「是,还有,也许你有轻薄女人的坏习惯,可我没有被轻薄的嗜好,你找错人了!」 见他置若罔闻的继续以眼神勾引她,她更是怒气冲天。 好一个诱人的女子,眼睛会冒火,但脑子反应快,个性直率,却又有迷人的娇颜……勾起嘴角一笑后,他突然吆喝一声,「来人,给我看好她。」 「什、什么?」潘紫嬣愣了愣,还搞不清楚状况,另一处黑暗中便走出两名高挺的随侍。 康尔奇定定的笑看她,「我等着你把我的城堡弄得鸡飞狗跳,别让我失望。」 他真的很期待,毕竟回到城堡后就是无聊的日子,看来老天爷是算准了时机,给了他一个新玩具。他哈哈大笑的往舱房走去。 什么嘛!把她留在这里,要她跟他们大眼瞪小眼过一整夜吗?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何森从另一边的甲板走了过来,两名侍卫立即戒备的看着他。 他拱手一揖,「老夫不会乱来的,只想跟她说句话。」 两人这才退开。 何森看着一脸闷透了的潘紫嬣。他也猜到她今晚会有行动,但康尔奇显然早知道她的意图,甚至比他更早来守株待兔,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活逮。 她沉默不语,毕竟他早已提醒她康尔奇绝不是个好应付的人,她只要认命,日子就不会太难过,可是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你是聪明的孩子,少主还算仁慈,万一遇到的是残暴的主子,把你打到遍体鳞伤,甚至打断你的腿,或是毁你容貌都有可能,好自为之吧。」 潘紫嬣闷闷的看着他步下舱房的背影。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她有一定要逃的理由,她不能认命! 翌日,一大清早,船一靠岸,奴仆们一边将船上的货品及礼物搬运上十多辆马车内,一边也小小声的谈论着。 「少主回到轩腾堡后,日子又难过了。」 「可不是,表小姐一定又会缠着他不放。」 几个随侍说到这里,忍不住交换一个同情的目光,叹息着将手上的礼品往马车里迭放。说来,他们是真的替少主叫屈,其实,过去的少主并没有像现在这么风流放浪,之所以性情大变,全是堡主的继室,杜夫人的娘家托孤而来的表小姐杜纤纤所赐。 在他们眼中,杜纤纤只能用「灾难」二字来形容。 好吃懒做的她整个人是「大只」到不行,无德无贤,体重与日俱增,却是夫人因私心而强要指给少主的妻子,少主只好以心还不定为借口,用拈花惹草来逃避婚事,本想让杜夫人及杜纤纤打退堂鼓,可却一点用也没有,逼得少主不得不常出远门避祸。 待船上货物陆续移到马车上后,丰神俊朗的康尔奇才在随侍的陪同下上了马车,而一整晚在甲板上打了好几回瞌睡的潘紫嬣,则在众多奴婢的羡慕目光下,被逼着也坐进同一辆马车。 至于何森等人,只能伫立在码头,看着这一行十多辆的马车迤逦而行,浩浩荡荡的渐行渐远。 气派的马车里,康尔奇一身紫色圆领锦抱,脚蹬乌皮长靴,气定神闲的盯着眼前佳人看。 看什么!真是的,潘紫嬣在心里咒骂。她为什么得跟他同一车?因为他,连空气都变得好稀薄! 挪了挪位置,她避开那道打量的目光,再一屁股坐在软软的毡毯上,身子随着马车前行跟着摇摇晃晃。 因为昨晚睡得克难,倦意立即袭上,就在她眼皮渐重,要坠入梦乡时,车子正好行经一处斜坡,车速不仅加快,连车身都跟着前倾,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便往前跌了过去。 「啊──」她瞬间吓醒,惊骇得哇哇大叫,却无法阻止自己朝双手大张的康尔奇怀中滚过去。 他矫捷的抱住了她,黑眸中带着讥诮的笑容,「投怀送抱,还说你没有被轻薄的嗜好?」 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她的粉脸瞬间滚烫起来,「这是意外!还不放手?!」 他倒是干脆的放开手,但黑眸中的调侃却气得她牙痒痒,只是才刚从他怀里起身,车子一个颠簸,她就又狼狈的跌回他怀里。 他大笑,「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又是什么?」第二回,他抱得更顺手,还刻意将手臂收拢,让两人的肢体接触更为亲密。 「还是意外啊!放开我!」火大到不行,她像被激怒的猫儿,奋力挣扎。 「小傻瓜,你愈挣扎,男人的劣根性就愈会被挑起。」 「所以呢?我该主动吻你、抱你,还是咬你啊?!」 黑眸闪过一道笑意,瞧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康尔奇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特别轻松愉快。 他放开了她,愉悦的看着她像在防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在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 「无三不成礼,别让我失望。」他故意逗她。 她恶狠狠的瞪回去,「就怕你消受不了。」 「试了再说。」他魅惑一笑。 色胚!她索性闭上眼睛,却是在等待第二个下坡路段。 以为他是主子就可以随意玩弄丫鬟?她要让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丫鬟都想得到主子的青睐,至少她就不是! 没过多久,车速再度加快,马车也朝向前倾。在心里欢呼一声,潘紫嬣放声尖叫,顺势冲向他,而且看好了位置也拿捏好了力度。绝对会让他好看! 「噢!该死的!」 一时间,车内传出康尔奇挟带着痛楚的低咆。 车夫脸色丕变,紧急煞住车子,「少主,发生什么事?!」 后方的车夫也立即揪紧缰绳,一辆接一辆,惊险万分的停下马车。 「没、没事,继续走!」他咬牙切齿的吼。 「是,少主。」车夫虽觉得奇怪,但仍然扯了下缰绳。 马车继续答答前行,车内,康尔奇的俊脸一阵青一阵白,眯起黑眸,恨恨的瞪着迅速离他远远的小丫头。 她以为把头垂低,就没事了?!他的命根子被她重重的用力坐下,痛得他的泪水差点没飙出来,这小家伙竟如此粗鲁野蛮! 「给我抬头!」他咬牙低吼,「你不该说些什么?」 「无三不成礼,少主不是消受得了吗?」她抬起头,冲着他甜甜一笑,双眸还无辜的眨了眨。 好!胆子可真大……原本怒焰冲天的他,在与那双无辜且无畏的明眸对视后,神情一变,改以饶富兴昧的眼神盯住她。 在他的印象里,女人除了皮相不同外,功能上就是取悦男人而已。 不管是金枝玉叶还是小家碧玉,只要一看到他,个个的神魂都丢了一半,若是再被他拥入怀里,更是羞答答的任他上下其手,但眼前这小家伙完全不同,非常有个性!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脑海。是了!若是由她去伺候杜纤纤,肯定有好戏可看! 至少,大刺刺又胆大包天的她应该有机会替他挡些灾难,只不过,他得先使些小手段,要不然,依杜纤纤的个性,要接受一个貌美的小丫头来去伺候她,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潘紫嬣拧眉看着眼前男人透着神秘的黑眸,莫名的头皮发麻,心儿怦怦狂跳。 怪了,她怎么有一种前途乖舛的不好预感? 马车持续奔驰,康尔奇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注意着不时拉下窗帘望着外面景致的小家伙。 「哇!我以为北方皆是荒沙大漠,没想到竟是富饶的绿洲。」潘紫嬣看着马车穿过一大片蓊郁茂盛的树林,竟驶入一片宽阔平原后,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闻言,康尔奇只是勾起嘴角,静静的打量那张充满惊奇的美丽脸庞。 因外面景致的不同而生动变化的俏脸,让他几近着迷的凝睇,不能自已。 终于,在几个时辰后,车队浩浩荡荡的奔进伟岸而壮观的城门,不意外的,她再次发出赞叹,他眸中笑意更浓,终于坐直了腰杆,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鳞次栉比的房子,而繁华的街道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第五章 「抬头看,那就是轩腾堡。」 他移至她身边坐下,潘紫嬣先是一愣,看他一眼,接着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顿时又是目瞪口呆。 哇──轩腾堡竟是个规模宏大、盘锯在半山腰的城堡,远望即气魄非凡,一直到马车出城,沿着蜿蜒山路而上,愈趋愈近时,她才发现这座山城结构扎实,皆由砖土砌成。一入内,是两排黑压压恭迎的侍从及奴仆们,她目瞪口呆的跟着康尔奇下了马车。 瞥了一眼她惊愕的俏脸,康尔奇嘴角微扬,「吓到了?」 她连忙回神,倔傲的抬高下颚,「怎么可能!」 「少主,你回来了,堡主跟夫人外出,可能下午才会回来。」两鬓斑白的大管家丁杰上前拱手迎之。 「知道了。」他瞄了眼已经忙碌的打量起后方亭台楼阁的小女人,「小家伙,他是堡里的丁管家,」他再将目光移到丁杰身上交代,「她则是我刚买回来的丫鬟小贤,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有逃跑纪录,你多盯着她一点。」 「……是,少主。」因为错愕,丁杰忍不住多看这名容貌绝丽的小丫头一眼。虽然她只是一身布衣,可是身上有股天生贵气,怎么会是丫头? 潘紫嬣则是没好气的瞪着康尔奇。她逃跑的事值得拿出来谈吗?! 「好了,各做各的事去,你跟我来。」 他示意她跟着他走。 她能不走吗?瞧那些奴仆中,不知多少目光带着戏谑,摆明了她是少主新买回来的女人,而不是丫头,另外,还有更多的妒忌眸光是来自那些女婢,她若继续站在这里,岂不是等着当箭靶? 康尔奇带着她将轩腾堡好好的走上一回,从复道的回廊、大小拱门、精致典雅的亭台楼阁,到假山迭石、流水潺潺的几大造景庭园,并告诉她纵向为主房,再三进延伸后,左右皆有厢房及厅堂。 潘紫嬣一路上被美轮美奂又古色古香的建筑吸引住,不时看得目瞪口呆,真要迷路,可一点都不难。 康尔奇也看出她已经走得头晕晕、脑钝钝,遂好心提点,只要她记住他住的地方就行了。 他住的地方为「季啸园」,两边有青翠竹林,园中有曲桥、池塘,所住楼房即依着外围的人工湖而建,楼房一进来是正厅,正厅后方有采光充足的主寝室,室内摆饰一些古董、名画;再打开另一扇门,衔接的即是天然温泉浴池,再往另一边的侧门走,便是藏书颇丰的书房。 而一墙之隔处,又有另一个院落,潘紫嬣注意到他脚步一停,立即发问:「里面住着谁?」 康尔奇看了她一眼。从她大刺刺的跟在他身旁,完全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情形看来,他相信这等场面她并不陌生,何森说她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女,看来是真的。 「如果可能,「燕林斋」就是你的落脚处,前提是,你的新主子要你。」 她一愣,「我不必伺候你?」 他挑眉,「失望?」 「胡说,是求之不得。」 「话别说得太早,万一你的新主子不要你,你不是来伺候我,就是沦落到后院去打杂。」 「怎样都比在你身边强!」她咕哝一声。 他听见了,再次放声大笑。 就在此时,不少奴婢装扮的女子个个俏生生的往他们走过来。 潘紫嬣看着康尔奇微笑以对,似是在享受众星拱月的优越感,听着那些女人一句又一句的谢谢他送的礼物,她们有多喜欢等等的言论,忍不住有些烦躁。 不少人还抽空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是怎样?跟她示威康尔奇即使有了她也没忘了她们?!她冷哼。 也难怪,这男人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所以一进堡里,女人们都以心神荡漾的眼神看着他也不难理解……等等!潘紫嬣不经意的往旁一瞥,错愕的看着一名冲向康尔奇的小女孩。这狂奔而来的女孩有没有五岁啊?!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快跟姊姊说,说你已经答应我了,你会等我长大后娶我当老婆,绝不会娶她那庞然大物!」七岁的杜珊珊口齿伶俐,紧紧拉着他的衣袖。 这娃儿的个头连康尔奇的腰都还不到,就想嫁他?潘紫嬣还真是大开眼界。 突然,那些原本黏着他的奴婢们猛地鸟兽散,她的眼角余光也同时看到一名又高又胖的年轻姑娘咚咚咚的跑过来。 「拜……拜托……小小……小……小不点,表哥是哄你的,表哥……早就……答……答应姑姑……要……娶……娶我……」杜纤纤同样是盛气凌人且娇气十足,与她口中的小不点唯一不同的是,她喘得很凶。 而且……潘紫嬣眨了眨眼,瞧瞧这名可能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千金女。她长得已经圆滚滚了,却又穿了身鲜艳的大红绸缎,再加上应该也有好几斤重的珠宝缀饰,不会太虐待自己吗? 再见她将丰胸肥臀硬是贴靠着康尔奇高大英挺的身躯,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娇羞状,她差点没笑出声。风流鬼,活该! 杜珊珊一见姊姊偎向她最爱的表哥,也急急抱住他的腿大叫,「你走开!表哥要娶的是我!」 又开始了!康尔奇只觉额际又开始隐隐抽痛,这就是为什么他宁愿带着商队东南西北的做生意,也不愿回堡的原因。 不过,某人眸中浮现的是幸灾乐祸吗?他臭着一张俊脸瞪向那明显在憋笑的女人,猛地一吼,「你杵着干啥?你是奴才,没事干吗?!」 看两女抢一男看得正津津有味,被突如其来的一吼,潘紫嬣着实吓了一大跳。难怪外传这家伙脾气阴晴不定!一手拍抚着卜通狂跳的心脏,她没好气的怒瞪他一眼。 「很抱歉啊!我这个奴才要做什么,还没听到主子下令呢!」 闻言,康尔奇也回瞪她,再略微使力,但不着痕迹的推开把他当柱子靠的大表妹,「纤纤,这是新买来的下人,我想就让她留在你身边伺候。」 「她?!」 刚刚杜纤纤的一双眼睛除了妹妹及表哥外,什么人也没瞧见,这会儿康尔奇一提,她这才看到一旁还站着一名俏丫鬟,但仅仅就那么一眼,她马上别开脸,「我不要。」她最讨厌漂亮纤细的丫鬟,跟她站在一块,更突显出她的庞大。 「她不要,给我!」 杜珊珊马上说,因为这个新丫头太漂亮了,她要留在身边看着,才不会让她有机会跟她喜爱的表哥纠缠。 康尔奇浓眉一皱,「你已经有四名丫──」话未说完,就见丁管家大步往这里走来。 「夫人跟堡主回来了,要少主过去。」丁杰顿了下,又看向两名表小姐,「也要表小姐一起过去。」 他一听,就知道姨娘又要逼婚了,眸中立时浮现冷光,「知道了,先把小贤带到后院去。」 「是。」 潘紫嬣看他头也不回的走离,又看到那对大小差很大的姊妹急急追上,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同情涌上心头……怪了!她疯了不成?撇撇嘴,不去细想,她跟着丁管家往另一边走去。 康尔奇在拐至另一座曲桥时,刚好看到她跟在丁管家身后,东张西望的看着四周。 他希望她能认命,所以刻意带她走了一大圈轩腾堡,让她瞧清楚好几个重要出入口都有侍卫站岗,若是她还想逃,只是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只是,他对她的关切是否太多?而原因又只在于她的不驯吗? 思绪翻涌的他朝正厅走去,身旁的表姊妹亦步亦趋的黏着他,一个牵他的手,一个抓着他的衣服,就这么进到正厅。 「爹,姨娘。」 康丹青一见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笑容满面的频点头,「好、好,虽然三、四个月才见你一次,但每一次都觉得你长得更高、更俊朗了。」 他这元配所出的儿子非常出色,有责任又有能力,轩腾堡在他手上可是愈见发达。 面对父亲的赞美,康尔奇只是淡淡一笑。 「人是更高更俊朗,可风流史也一样增色不少,看看纤纤,她有多委屈?女人的青春是不等人的!」 雍容华贵的杜华龄虽然已过四十,但保养得宜,风韵过人,当年能巴上丧偶多年却不曾再娶的康丹青,足见其魅力,只可惜,她的魅力就是无法延伸到自己侄女身上。 第六章 「姑姑,姊姊有得吃就好了,哪管什么青不青春的?」见自己被忽略,杜珊珊马上挨到她身边,指着正忙着吃东西的姊姊。 这一看,杜华龄差点没昏倒,只见她跟丈夫才买回来的几盒糕点,已被侄女打开盒盖吃了起来,而且愈吃愈大口,双颊都塞得鼓鼓的。 「纤纤!」 她气偾一叫,杜纤纤惊得不小心被糕点噎住,圆脸瞬间涨红,拚命搥打胸口,杜华龄急忙过去要替她拍背,但康尔奇的动作更快,而且只拍一下,就见她眼眶泛泪的咽下喉间糕点。 「姑姑,我差点被你害死了!」一吞下食物,她没谢康尔奇,反而先埋怨起姑姑。 「我差点──」她是差点没疯了吧!「纤纤,拜托你争气点,别再狂吃了,好歹让你表哥有点意愿娶你啊!」这话说得小声,可是厅堂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说来,杜纤纤刚到轩腾堡时,的确也是美丽一佳人,谁知道,这里餐餐都是山珍海味,她又不忌口,身子便迅速膨胀起来。 「你不是说我这样圆圆胖胖的很福相,一副很能生的样子?」她好委屈。 「我……」杜华龄语塞。一开始侄女稍微发胖时,她的确是这么说过,怎知道她就放宽心的大吃特吃了?她也是悔不当初啊! 康丹青也知道妻子的无奈,只是,将心比心,他也实在啃不下杜纤纤那十根胖胖手指头,甚至像两条猪肠的唇,所以,妻子每回希望他对儿子施点成家压力,他都只丢给她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姑姑,你不要只关心姊姊嘛!还有我啊,我也要嫁表哥。」杜珊珊忍不住又出声。 「珊珊,你才七岁,裴勇,带她出去。」搞不定杜纤纤的婚事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这早熟的小丫头还来凑热闹! 在门外待命的裴勇立即进来,将气呼呼嚷着不公平的杜珊珊又拉又拖的拉了出去。 「我还有事要忙。」这时康尔奇的耐性也已用完,点头便要离开。 「尔奇,你赶快让纤纤当娘,她就会不一样了。」杜华龄还不想让他走人,她可是在答应自己的三哥会替他留下的两名女儿觅得一个好归宿后,三哥才在病榻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他淡淡的说:「姨娘,再说吧。」 「又再说?这是你再说的第几年?!」她难掩不满,要是他早几年娶了侄女,也许纤纤不会胖成这样! 康尔奇只是将嘲弄的目光移向自己的爹,这别有心思的一瞥,让康丹青都尴尬了,只得出声打圆场。「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尔奇的心还不定。」 「你!」杜华龄气愤的瞪丈夫一眼,却见康尔奇已转身离开。 杜纤纤本想追上去,却舍不得糕点的又停下脚步,回头先看看姑姑,再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糕点。 这个眼神让她差点没开口骂人!但见侄女又在吞口水了,杜华龄只得挫败的挥了挥手。「去去去,拿回房间去吃,姑姑再替你想办法。」 「谢谢姑姑。」她马上开心的将桌上糕点全搬光走人。 康丹青摇摇头,也起身离开,独留生闷气的杜华龄。 怎么办?纤纤十九岁,康尔奇也已二十四,却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偏偏她又不能拿继母的身份来压他,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很清楚,只是再这么一年一年的拖下去,纤纤的吨位肯定是逐年成长的! 【第三章】 「重啊!」 后院里,潘紫嬣涨红着脸,使尽力气的拿着一把重重的斧头学劈柴。 丁杰一把她带来这里,就要奴仆们先拨点杂务给她做,但那些婢女们不知是否如小澄所说,因为她长得太碍眼,加上康尔奇对她的差别待遇,对她皆有敌意,要她拿把斧头把柴房里的木柴全劈开,再挑几桶水就好。 什么就好?她花上三天三夜也劈不完这些木柴! 「这斧头到底几斤重?」她嘀嘀咕咕的咒骂,但仍想努力劈柴,可是下去的那一刀就是没有刚刚好劈中柴的,不是削到边就是卡在木头里。气死她了! 一名看不过去的小厮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我来帮你吧。」 她一愣,随即露齿一笑,「谢谢你,我是恩静贤,你叫我小贤就好,小哥怎么称呼?」 年轻的小厮脸火速一红,「我叫彭尧。」他羞涩的看她一眼,再拿起斧头,不一会儿工夫,就将好几捆柴给劈好。 「谢谢。」潘紫嬣甜甜的又问:「尧哥,我要去挑水,是要去哪里挑?」 一声「尧哥」叫得彭尧飘飘然,「我看你没什么力气,我来就好!」 「谢谢。」她嫣然一笑,「小心点喔。」 「嗯。」他傻笑,拿了水桶走人。 长得美就是有这种好处,平常她是不会利用美色的,只是,那些眼中只有少主的奴婢们,除了小澄外,大概也不可能跟她做朋友,而她要逃离这里,唯一能依赖的也只能是朋友,所以,只好出此下策累积人脉了。 不知道小贤还好吗?唉,她希望冷耆那个病痨子昏迷不醒,无法人道,她才有机会救小贤………… 「当个婢女还能奴役在这里工作三、五年的小厮,你可真行。」猛地,沉厚的嗓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吓──」她猝然转身,抚着胸口咬牙瞪他,「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少主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是某人洋洋得意过了头,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你!算了,你是主子,我能说什么?」 「这么认命?」康尔奇笑。 他在调侃她?也是啦,做主子的总是比较闲! 「抱歉,奴婢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跟少主嚼舌根。」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康尔奇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她柳眉一皱,「君子动口不动手,快放开我。」 动口吗?原来他们心有灵犀啊。他忍不住坏坏一笑。 勾引她?这家伙大白天的想做什么?「少主想使坏请找别人──唔!」 话都还没说完,薄唇已霸道的印上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她倏地瞪大了眼睛,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一群婢女正往这里走来时,更是倒抽了口气,慌乱的对上那双邪魅的含笑黑眸,才顿时明白,这家伙是故意吻她的,因为她不肯屈服,所以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嗯唔!」她气愤的要挣脱他的唇,但他箝制的双臂不容她逃开。 原本只想戏弄她的康尔奇同样震惊。没想到她的滋味如此甜美,抑或是他太久没有尝到抗拒他魅力的女人?总之,她恼火的味道如此呛辣迷人,将他体内早已休憩太久的叛逆因子全唤醒,她愈是抗拒,他愈是要征服她。 无疑的,这是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热吻,潘紫嬣不知何时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能柔弱无力的瘫靠在他怀里轻喘。 康尔奇则是有些困惑。自己竟真的沉沦在这一个吻中?他不解的放开她。 而从忘我中回魂后,潘紫嬣立即感觉到数十支冒火的无形眼神妒箭射向她。同一时间,被轻薄的感觉也涌上心坎,她气愤的推开自己依靠着的怀抱,怒气冲冲的指责,「你怎么可以……你凭什么?主子了不起吗?!」 竟然公然挑衅他?从来没有任何奴才敢这样撒野。黑眸浮现轻挑笑意,「我是主子,只要我高兴,有什么不可以?」 像要印证他的话,他无预警的再次噙住她的唇瓣,这个吻同样狂野,将她吻得快喘不过气来。 当他再次放开她时,她脸颊冒着红晕,娇喘不休,一张精致的粉脸也因此变得份外迷人。 但康尔奇的眉头却是拢紧的。他刻意上演这出亲热戏码是另有打算,可怎么他也浑身炽热,像火在烧? 潘紫嬣勉强退后一步,但倔强的眸子仍是带着控诉的怒光直视着他。 见状,他眸中再现笑意,「记住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下一次就不只是这样而已。」 待他离开后,她再也撑不住发软的双脚,软趴趴的跌坐在地,但还来不及喘口气,眼前就多了好几双绣花鞋,抬头一看,就见好几个婢女叉腰怒叫── 「新来的,衣服去洗一洗!」 「东园的门窗要擦干净!」 「中庭池塘的落叶要捞起来,四周的落叶要打扫……」 她们看到少主与这个新丫头吻到欲罢不能的样子,早已是怒不可遏,好不容易忍到少主走,绝对不会再让她好过! 第七章 那个祸害!一听到这么多的活儿都落在她身上,潘紫嬣忍不住咒骂。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更难过了! 潘紫嬣的预感是对的,接下来的日子,她简直被孤立了,除了小澄外,只要是女的,看她都不顺眼,就连想对她好的彭尧,也在那群恶势力下,不得不跟她保持安全距离。 更惨的是,后院的资深奴婢都将她使唤来使唤去,偏偏轩腾堡的楼阁多,门坎多,只要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门坎绊到,跌个狗吃屎。 她从早忙到晚,不仅要打扫、劈柴、挑水,还要洗衣服,差点没累死的她,最多也只能用双脚上去踩一踩,再将湿淋淋的衣服一整坨扔上晒衣竿,结果没多久,风一吹,就见原本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晒衣架摇啊晃后,「砰」的一声,倒了一地。 做针线活嘛,对女红一窍不通的她左袖缝到右袖去,还扎了自己好几针,她都快疯了,那些奴婢们还对着她哇哇大叫,狠狠骂了她好几顿。 之后又要她洗菜、炒菜,快累毙的她只能将菜叶像洗衣服似的上下冲一冲就扔进大锅里,结果,一样被骂个臭头! 而康尔奇虽然没叫她干活,却更加恶劣的找尽机会吃她豆腐。 他动不动就出现在她身边,大手一揽,便把她抱入怀里吻个痛快,哪管整天缠着他不放的杜纤纤脸色发白后,便鬼哭神嚎的猛吞东西吃,更加无视杜珊珊狠瞪她的眼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她的杀父仇人咧! 说来说去,千错万错都是康尔奇的错! 可恶!可恶!她边擦桌子边在心中大骂。 蓦地,某人再度像背后灵般出现,从她背后抱住她,一手托起她的下颚,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过份俊俏的脸庞。 咬咬牙,潘紫嬣立即伸手摀住他要落下的唇,再以另一手肘用力往后撞,但这阻止不了康尔奇,他的另一手又趁机摸上她的脸,她火冒三丈的再次打掉他的手,但他的侵袭没完没了,就是有办法东摸西摸,不停的偷香。 「够了!」她火大了,原本一直不想展露的「功夫」,是要在最有机会逃离轩腾堡的非常时刻才要施展的,但现在她真的熬不下去了!「该死的登徒子!」 她受不了的回身,一掌击向康尔奇。 他先是一愣,但迅速回神,反手格开后,她不过出了两招,就被他箝住双手。 完了!小贤的话是真的,她会的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而已,根本就伤不了人,好闷! 但康尔奇的眼中已有惊艳之光,「你居然会两下子?」 潘紫嬣怒斥,「有什么用?又打不了你这个下流胚子!」 虽然被骂,他仍带着笑,「这么呛辣,说真的,我好像上瘾了,一日没听你吼个几声,我就全身不舒服。」 「被你占便宜,我才是全身不舒服!」她气得快要尖叫。 「是吗?那还真可惜,我亲你也一样上了瘾。」 她快要疯了!「你要敢再亲,我就咬你!」 「是吗?」他一脸期待,还刻意俯身,作势要吻她,见她磨牙霍霍,忍不住大笑,「你好可爱,怎么办?我愈来愈舍不得放开你了!」 「那请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舍得放开我?!」 「投怀送抱,把自己脱光──」 「我呸!你这下流的家伙,主子是这样当的?!一点都让人无法尊重!」 骗人没当过主子?她好歹也当了十六年的小姐好吗?! 「我买下你,就是买下你的一切,你的尊重对我而言又算什么?」 「我是卖给轩腾堡为奴的,不是卖给青楼当妓女,还是你的轩腾堡根本就是青楼?!」潘紫嬣气得口不择言。但她也真的是豁出去了,一颗心早就飞往小贤那里,担心她是不是被染上怪病毁容了? 这小家伙完全不怕得罪他,这样的勇气的确是他想从她身上看到的。 当然,他刻意招惹她,一部份是想征服,但更重要的是让姨娘听到风声,得知他对她特别恩宠,会来找他谈,届时,他就有办法让她留在杜纤纤身边。 就她对他的厌恶与直率,她应该会竭尽所能的替杜纤纤洗脑,说他这样的登徒子、色胚、风流鬼,绝不会是一个好良人。 这就是他心中的如意算盘,只是,这段日子跟她相处下来,他真的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跟她混上了瘾,甚至,只要看到她那张气呼呼的俏脸,心情就很好。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狡黠眼神,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她瞧见窗外有好几名边打扫庭园边往里面偷瞄的奴仆,有时候,她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是故意在有人瞧见的地方才对她毛手毛脚的,这又是为什么? 「爹,你怎么来了?」 康尔奇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回头一看,还真的看到一名酷似他的五旬老者,温文儒雅的走了进来。 「我有事要跟你谈。」康丹青僵硬一笑。他是被妻子赶鸭子上架的,妻子硬是缠了他好些天,要他过来跟儿子谈婚事。 一看父亲脸上的为难,他便对身边露出好奇目光的女人说:「你先下去。」 「是。」潘紫嬣难得温驯的点头退下,却也注意到堡主打量的目光紧跟着她。 见她离开,康丹青转问儿子,「是她吧?堡里最近流传消息,说你有了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新宠,但她长得粉雕玉啄,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爹知道了,那么,姨娘肯定也知道,所以……「爹来是因为姨娘的关系?」 康丹青尴尬的坐下,「是,三个月后,爹会为她举行寿宴,她跟爹要的礼物就是……在那一天公布你跟纤纤的喜讯。」 「不可能!」康尔奇脸色立时一沉。 「别这么快拒绝,听我说……」 他将妻子当年答应她三哥托孤、还承诺给杜家姊妹幸福的事再说一遍后,又说他也知道纤纤现在并非美丽纤细,可是只要儿子愿意跟她成亲,妻子也承诺会逼她改掉嘴馋的毛病,再减重;而且,因为轩腾堡家大业大,儿子要多纳几名小妾,妻子跟纤纤绝没有意见。 他说得口沫横飞,但儿子冷漠的表情始终如一,他愈说头愈疼,最终,只能长声一叹,「好吧,你说,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你才肯娶她?」 看出父亲的疲累,康尔奇知道他得讲重话了,「我知道姨娘在爹的身上施加压力,但是我也必须把话说白,再这样下去,爹连抱孙的机会都没有。」 这算是最后通蝶?他沉眉锁眼,心也跟着一沉。 「请爹替她另找归宿,我不适合当她的丈夫。」话愈挑愈明。 康丹青摇头,「你指的是你那成堆的风流帐?儿子,男人三妻四妾没有什么大不了,纤纤只想嫁给你,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请恕儿子无能为力。」 死棋!他头都疼了,这下子更不知要怎么跟妻子交代。 「有问题,请姨娘自己来找我谈,爹不必做坏人。」 他脸色一变,看着儿子沉潜得不见波动的黑眸。坏人?儿子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这个当爹的人也知道儿子的心思,却──说来,他也真是个差劲的父亲,这两年来,他对他的关心愈来愈少,每回都是因为妻子逼婚…… 唉。康丹青起身,歉疚的拍拍儿子的肩,「抱歉,这是爹最后一次替华龄来当说客,日后,你也不必装风流了。」 康尔奇浓眉一蹙,「爹……」 「放心吧,我会努力劝你姨娘,当然,这不简单,可是,我由衷希望我的儿子能做回原来的自己,这里是你的家,你不需要辛苦伪装。」 「……我不想让爹夹在我跟姨娘之中为难。」他的喉头艰涩,但父亲的这一席话,他很感动。「放心,我有我的方法,爹不要再插手就行。」 看着信心满满的儿子,康丹青苦笑着点头。「好吧,我不干涉,但我希望你也别回家休息个一、两个月又出远门,偶尔也陪爹吃顿饭吧。」 因为妻子都会在饭桌上逼婚,最后儿子都会干脆避开吃饭的时间待在府中,除了有客到访外,父子已鲜少共餐。 康尔奇明白父亲的不舍,也只能回答,「我知道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他深吸口气。看来,得加快速度,增加自己的恶名,不然时间拖得更长,爹跟姨娘之间绝对会因为他跟纤纤的婚事起更多不快及摩擦。 第八章 姨娘是爹在娘过世多年后才再一次接受的女子,他怎能因自己而破坏爹的第二次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康尔奇更加积极使坏,对潘紫嬣又吻又抱,但较出乎众人意外的,他还没让她在房里过夜。 只是,那些防不胜防的拥吻对潘紫嬣来说已经很够了,她积极寻找逃跑管道,因为她很清楚,再这么让他占便宜下去,最后若是失身于他,也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只要遇到难得可以混水摸鱼的时段,她就会努力观察地形,就算只有狗洞可钻,她也是一定要钻出去的。可是轩腾堡没养狗,自然没狗洞可钻,而且每一个出入口都有层层守卫站岗,每天还有好几组侍卫巡视,只要看到她,就虎视耽耽的,是怎样?她脸上就写着她要逃走吗?! 她愈想愈生气,手上拿着的竹扫把也将落叶愈扫愈高,最后忍不住对在另一头亭台擦拭桌椅的小澄抱怨,「真搞不懂,轩腾堡是财大气粗,怕贼人进来偷金银珠宝,所以才防备得滴水不漏,连蚊子也飞不进来吗?!」 「轩腾堡被称为北方霸主,当霸主就是会得罪人,尽管堡主跟少主武功高强,处理事情也多有是非之分,但永远没办法做到每个人都满意,所以,就有些江湖人会来寻仇。」 小澄好心的替这个最近被许多婢女盯得满头包,但也让少主爱到欲罢不能的朋友解惑。 「是喔。」她倒没想到。 「嗯,而且,以前外面的事务大多是老成的堡主在处理,都算圆融,但这两、三年来,堡主放手让少主去处理,少主的态度比起老堡主强硬,更有气魄,」说到这里,小澄一手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你就没看过少主那慑人的气势、过人的自信,再加上俊美英挺的外貌,连不少江湖侠女都敌不过少主的魅力,夜探轩腾堡,由此可知少主的魅力所向披靡,无人能挡,说来,你真的让人羡慕……」 一脸梦幻的赞美着自家主子的小澄,突然发现自己在对空气说话,「咦?小贤呢?!」 一听到小澄在歌颂那个成天发情的下流男人,潘紫嬣哪听得下去,早早就走人了。 更何况这几天,他还莫名其妙的要她背起什么丫鬟条规:第一条,主子是天,第二条,主子还是天,第三条……一直到最后一百条还是主子是天。总之,根本就是只要主子高兴,丫头什么都得做! 这就是丫头的命?怎么在她家当丫头那么幸福?她有什么,小贤也有什么,她吃什么,小贤就吃什么,是生命共同体呢! 这一天,难得不必面对康尔奇那张讨人厌的俊脸,因为他难得做正事去了,与丁管家、账房同在书房对帐、议事,但也因为这个「难得」,那些婢女更是卯足了劲叫她做事,近二更多她才忙完,累趴的躺卧在后院佣人房的这张小床上,很快的周公就来召唤她了,没想到,另一个讨厌鬼也派人来召唤她。 「小贤,起来,快起来,少主叫你去伺候!」小澄兴奋的叫。依她来看,小贤今晚就会变成少主的女人了! 「跟他说我死了啦……」她紧紧抱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 小澄连忙又推又摇的催促,「你别胡闹了,快起来啊!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恩宠?!潘紫嬣满脸不耐的起身,这才发现四周还有好几双又嫉又妒的眼睛死瞪着她,她摇摇头,大手一挥又躺下去,「要去你们去,我愿意退让!」 「你故意刺激我们!少主如果要我们,我们早就跑过去了!」一名奴脾气呼呼的骂。 「就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拿乔!」 「还给少主脸色看!」 几个奴婢七嘴八舌的联合批评起她,说得口沫横飞。 「好了!好了!」她受不了的连忙又坐起身来。 这些女人都中了那男人的毒了!潘紫嬣认命的穿上绣鞋,又看了小澄羡慕的眼神一眼,相当无奈的走出佣人房。 「一定是今晚了。」一名婢女恨恨的低声说。 「就是,都什么时候了?而且,你们没发现吗?少主过去虽然也会特别宠幸某个丫头,但两、三天内就把她变成女人了,而小贤都在他身边一个月有了,竟然还没失身。」另一名婢女也嚼起舌根。 「这点的确透着古怪,但今晚过后,新鲜感没了,也许我们就是少主看中的下一个!」又一名婢女脸上浮现梦幻的期待。 「不会的!」小澄突然开口。 她这一说,原本都存有希望的婢女们立即脸色丕变,异口同声的怒问:「为什么不会?!」 她脸色吓得一白,可还是很勇敢的吞咽了口口水,「旁观者清嘛,我从、从来没看过少主……对哪个丫头那么包容,而且、而且少……少主……常常会用一……一种满意的眼神笑看着小贤,有时甚至带着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也许连少主自己都没发觉,我觉得少主这一次认真了!」 认真了?寒风阵阵吹拂而入,佣人院的女婢房顿时陷入一片冰雪之中。 门外,带着两名丫头前来,原本想找恩静贤「好好认识认识」的杜华龄也有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淋下,她抿紧唇瓣,眸中冷光一闪。 看来,她不强势插手是不行了! 【第四章】 潘紫嬣怒气冲冲的来到季啸园,一进寝室便大声一吼,「奴婢来了!少主!」她眼内冒火的瞪着早已舒服躺在床上男人。他要是敢叫她上床侍寝,他就死定了! 康尔奇掏掏耳朵,一脸无辜,「都入夜了,肝火还这么旺?」 「少主何时成了大夫?要是没事──」 想走?「当然有事,蚊子跑进房里,吵得我难以入眠,你动动手吧。」 他慵懒的调整睡姿,眸中迅速闪过一道诡谲之光。就他得到的讯息,姨娘对他只会跟个小丫头调情的事已经满肚子火,甚至还要下人将恩静贤的一举一动向她报告,可见他最近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一旦今晚她在他这里「共度春宵」的消息再传出去,他不信精明的姨娘不会采取任何动作。 动手?蚊子?难道……潘紫嬣咬牙怒问:「是怎样?叫我打蚊子,好让少主安然入梦?!」 「当然。不过,如果你愿意上床伺候,让我精力耗尽好入眠,打蚊子的事就免了。」说是这么说,他却直接阖上眼睛,似乎很清楚她的选择。 没错,她宁愿打蚊子也不上他的床,可是,他是故意整她的吧?她什么蚊子影儿也没看到! 「杵着不动,难道你是对另一个提议比较有兴趣?」他又睁开眼,出言打趣。 虽然对他来说,一口一口的吞下她是很大的诱惑,但他很清楚,一旦过了头,这小家伙绝对会卯足了劲全力攻击他,所以,就算是拥吻,他也是探取渐进式的方法,一旦察觉她火气燃起,他便会立即收手,虽然有点自虐,不过,他竟也很享受这种磨人的紧绷情欲。 另一个提议比较有兴趣?下辈子吧!潘紫嬣大为光火的拍手大打蚊子。 「我打,我打,天啊,怎么蚊子尽往少主这里飞!」 「是真的奇怪。」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反应,他只是随便想件事把她留在房间,她竟然也可以发挥。 「看来少主做人很失败,这么顾蚊子怨!」拍!拍!她东拍手、西拍手,他要睡得着,她就跟他姓! 柔和的烛光下,康尔奇的黑眸更为灼亮,大胆的瞧着她硬要捋虎须的动作。她又跳又打,是不想让他安眠吧?好可爱。 他还能忍?眸中还出现笑意,有没有搞错?潘紫嬣咬牙,再跳,再给他跳,「我拍,我拍,我这儿打,我那儿打!啊──」 一个不小心,她的脚撞到了床缘,整个人往他跌下去,纤纤小手就这么狠狠的「拍」的一聋,打上那张俊俏的脸。 同一时间,房门突然打了开来,杜华龄带着两名婢女大刺刺的走进门。 潘紫嬣吓得急忙站起身,再看向康尔奇,暗自呻/吟。完了,他脸上的五指红印好明显! 他倒是显得漫不经心,但看向继母的黑眸却冒出了冷光,「从什么时候开始,姨娘进我的房间不必下人通报了?」 她只是冷笑,而在门口站着的裴勇,脸上尽是无奈与愧疚,「抱歉,主子。」 第九章 「不是他的错,是我要他不许通报的。」杜华龄倒是坦白,「我想看看你看中意的丫头身上有什么是纤纤没有的……没想到,」她精锐的眼先定亲在他脸上的指印,再看看那丫头。哼,的确是一张很容易就让男人动心的俏脸,但是胆子不小!「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掌嘴五十!」 「姨娘凭什么动我的人?」康尔奇的黑眸冒出熊熊火花,动作却依旧优雅,下床将她揪到自己身后。 潘紫嬣眨眨眼,瞪着他高挺的背。他竟挺身护卫自己?! 他称为「姨娘」的这个女子看来既娇艳又干练,冷冷的,可不好惹啊。 杜华龄冷冷的反问:「你是轩腾堡的少主,但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地掴了你一记耳光,难道不该罚?」 他突然一笑,再次将身后人拉到他身前,俯身微笑,「姨娘搞错了,就是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对了我的脾胃,这一耳光只是我跟她之间的情趣而已。」 这眼神太温柔了吧……潘紫嬣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杜华龄气极,愤恨的眼神立即瞪向她。 瞧她冷冷的盯视着自己,潘紫嬣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 「好,就算少主有特别的癖好,」她又道:「但她不过是个丫头,就我所知,她在家务上做得相当随便,早已引来其他奴仆们的不满,难道这一点也不必罚?」 康尔奇冷笑,「姨娘是想找碴吧?」 「你!」他的直接令她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我把话挑明了说吧,小贤是我买进来的丫鬟就归我管,工作尽不尽心也是我的事,请姨娘别把目光锁在她身上,要是在她身上被我检查出什么伤──」 「那又如何?!」她火大反问。 他眼神一冷,「我不想跟姨娘伤了和气,所以不想说出难听的话。夜深了,请姨娘回房吧。」 「你在赶我走?!」杜华龄双手紧握,声音无法抑制的扬高。 「姨娘在这里,已妨碍我的好事了。」他也不客气。 她生气的看着冷眼看着自己的继子,那眼神中只有令人畏惧的严峻。难道他真的对这丫头认真了?!不!这怎么行?!她得想办法!抿紧了唇,她不悦的转身就走,随行的两名丫鬟连忙快步跟上。 一行三人一走,裴勇立即将门给带上。 潘紫嬣偷偷看了康尔奇一眼,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为她跟他姨娘杠上?是因为那句掌嘴五十吗? 「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道歉打断他的思绪。 他蹙眉,「什么?」 「你的脸──我说对不起。」她这个人其实很单纯的,只要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回他五分,更何况,她打了他一耳光,他不仅没苛责,还帮她挡掉五十下的掌嘴,又为她和他姨娘杠上,的确该跟他道谢才是。 康尔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她在他眼前没有气冲冲的,不由得一笑,「你以为我不会跟你算掴我耳光的帐?」 她粉脸一红,「就算要算也是应该的,就让你打一下,很公平。」她干脆闭上眼睛,但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反应,再张开眼睛,却见他嘴角勾起笑意,「我惩罚女人偏好用另一种方式。」 一见他的脸朝自己逼近,她想也没想的摀住他的唇,神情懊恼,「你怎么就偏爱这种?我刚刚还以为──」 他拉下她的手,「以为什么?」 以为看到他的另一面,认真又严肃,比起此刻吊儿郎当的神情,实在差很大! 只是,看着他魅惑的俊颜,再想到他刚刚护卫她时的举止……这个男人也许真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坏。 「我们谈一下好不好?就是……」她脸上的酡红又深了一层,「我、我让少主亲可以,可是,请少主一定要让我离开轩腾堡,就算只有一个月也行,好不好?」 她知道要制止他根本不可能,那么,至少有点代价,让她去见小贤,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康尔奇笑容古怪,「我还真佩服你,甩了主子耳光,还敢跟主子谈条件?」 「我想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坏,所以请你帮帮我。」 他抿紧薄唇。堡里奴婢上百名,他从不曾花心思去了解他们来此为奴的原因,但这倔强又粗蛮的丫头竟然向他请求离开?第一次见面,她也是想走── 「好,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答案决定我会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闻言,她的眼睛陡地一亮,「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可以商量──」 「不必开心得太早,我不一定会让你走。」 「呃、是。」 「你一定要离开,是跟男人有关?」 潘紫嬣蹙眉。怎么会问到男人?不过,也算是吧,一切都是从齐郡王的怪病开始的………… 「快回答!」 她忙点头,「是的,是有关一个男──」 「我知道了。」脸一沉,康尔奇随即打断她的话,转身走回床上躺下,「我不答应。」 她杏眼圆睁,马上冲到床缘,「可是我都还没说完──」 「跟男人有关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回去睡吧。」 她满脸困惑,「可是……」 「我说回去!」他猛地吼她。 他生气了?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的潘紫嬣,既气愤又委屈,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康尔奇只是死瞪着她的身影。她那张脸、那性子,的确都很容易招惹男人,只是……他抚着胸口。为什么一听到她承认跟男人有关,这里就不太痛快? 但不痛快的何只康尔奇? 就在燕林斋的厅堂里。 「呜呜呜……呜呜……表哥……都不理我……呜呜呜……」杜纤纤一边哭,一边还不忘从袋子里拿出蜜饯塞入口中,咬一咬咽下后,继续「呜呜呜」。不过半个月,她又叫了裁缝师入堡裁制新衣,只因腰围又多了不少,所有衣服都塞不下了。 坐在她对面的杜珊珊仰头一翻白眼,「姊姊,表哥不理你,是因为你太贪吃!我真不懂,你每天除了吃之外就是睡觉,到底在做什么?」虽然她小小年纪,但念起姊姊来已像个娘了。 「呜呜呜……小不点…………谁要你回答的…………你不是也看到了…………他只抱那个俏丫鬟……呜呜呜……」抽抽噎噎的说着,她又塞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吃得啧啧有声,泪水也继续喷。 「你最笨了!如果一开始你就把小贤收到身边当丫头,现在情况也许就会不同。」 杜纤纤抚着微凸的肚子,又丢了一块桂花糕到嘴里,「那还不简单,我现在找表哥要人啊。」 「现在还能要吗?」她简直快被她气死了,没大脑!杜珊珊抚着发疼的额头,「算了,我找姑姑说去,只有姑姑能帮忙了。」行动派的她马上往外走去。 但许是冤家路窄,才刚过一座拱桥,就见到常常跟表哥玩亲亲、抱抱的婢女迎面走了来。 「小贤,我警告你,表哥是我未来的丈夫!我不许你再跟他接近!」虽然个儿小、年纪小,但身后一连跟了四名丫头,她的气势一点都不小。 潘紫嬣低头看她,瞧她横眉竖眼,倒也不生气气,只是又想起那个男人。康尔奇这两天像是转了性,莫名的不再对她毛手毛脚,原本她应该要高兴的,但总觉得不对劲,最后只能气自己是不是被占便宜占习惯了。 「我说的话,你这丫头听到了没有?!」得不到响应,杜珊珊气呼呼的大叫。这会靠近看,她发现这个丫头简直美得太过份,像天仙呢! 深吸一口气,潘紫嬣把刚刚那股莫名的奇怪思绪丢诸脑后,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朝她甜笑,「可以,我可以不再接近他,但条件是,你带我走出轩腾堡。」 杜珊珊眼睛倏地一亮,「你说真的?」 「当然。而且,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走进轩腾堡。」潘紫嬣一脸认真,心中莫名的有些闷闷不乐。 「好──」正要爽快答应,但身后灵巧的丫头们立即上前,弯身提醒── 「小主子,不行,奴仆们要进出轩腾堡,除了得有自己主子的恩准外,还得握有外出令牌才能出去啊。」 「我带出去也不成?」杜珊珊生气的反问。 「不成!」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陡起。 第十章 「谁敢多……」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发现错了。 「我。」康尔奇大手一揽就把目标人物拥入怀中,冷峻的双眼直看着她。 潘紫嬣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那张铁青的脸,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杜珊珊见状,更不开心了,「表哥,为什么不让她走?她也想走啊!」 就是这样他才生气,而且,她还发誓绝不会再踏进轩腾堡一步! 不过是个小小奴才,留在他身边,是她走好运,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要逃离他?! 他冷漠的看着嘴唇已微微颤抖的小表妹,「我只说一遍,我知道你很聪明,如果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把小贤带走,你,还有你姊姊,我会替你们另外安排住处。」 杜珊珊一听,一张小脸刷地变白,「表……哥……」 康尔奇神情未变,只是身子紧绷的拥着怀中人,大步往季啸园走去。 被拉着走的潘紫嬣一再回头看着眼泪、鼻涕同下,看来好不可怜的小鬼,心里那股正义感陡起,怒视着脚步未歇的他,「少主为什么要恐吓她?她还那么小!」 「谁告诉你是恐吓?」他陡地停下脚步,泠冷的说。 她脸色丕变,「你、你是认真的?!」 「对。所以,下一回,你要诱拐她,或是堡里的任何人帮你逃离这里时,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你的自由换来的,将是他人的不幸!」」 潘紫嬣倒抽了口凉气,气愤的挣脱他的怀抱,「为什么要这样子?我真的有必须离开的理由啊,也许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后,你会帮我的。」 「我为什么要帮?又为什么要听?」他粗蛮的拉着她的手进到季啸园后,以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表情怒问。 但她不怕。「因为那个男人跟我的终身有关,而我是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形下被卖来轩腾堡的,所以,我一定要去见他一面。」 跟终身有关?这个讯息令康尔奇更为郁闷,「也就是说,你已许配给他了?」 「是!」 他神情一凛,「那么你找他,是要他替你赎身,然后嫁给他?」 听见这话。潘紫嬣柳眉一皱。她是没想那么多啦,但听起来,好像也应该这样做。 原本她就是齐郡王的妻子,她若真的嫁给他,也可以就近照顾小贤,请大夫治疗……想到这里,她马上点点头。 见状,康尔奇眸光更冷,眼中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怒火。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一步也走不出轩腾堡!」 「什么?!」 「如果我是你,就会忘了那个男人的事。」他走到门口,唤来手下,「通令各出入口,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许她走出轩腾堡一步。」 「呃……是。」裴勇很讶异。这是主子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丫头,为什么?难道主子玩真的?! 潘紫嬣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要不放心,怕我跑了,还是怕我让你赔了五十两,我都可以叫我丈夫──」 「你给我闭嘴!去做你的事……不对,替我擦澡!」 丈夫?!这女人叫得真顺口,但他可听不下去! 「少主手断了吗?」她知道这时候是他固定的沐浴时段,只是他从不曾要她入内伺候,而且,在这当下,他怎么以为她会甘于服侍,还是这种过份亲密的事?! 他黑眸一瞪,「丈夫一出口,就忘记自己还是个奴才了?」 她气得牙痒痒的,「我能忘吗?你这主子不肯放我走,我又能怎样?」 康尔奇冷笑,「没错,除了伺候我,你都不能怎么样。这句话,给我牢牢记在你的脑海里,走吧!」他转身往浴池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伟岸背影,潘紫嬣火大的只想杀人。他那睥睨一切的气质实在很讨人厌,不就是个少主嘛,有什么了不起? 但当她的主子就是可以呼风唤雨,他要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她的心里竟然冒出另一个可恶的声音。 「还不过来?」 他一吼,她只能气呼呼的跟上前去。 轩腾堡的位置得天独厚,虽处北方山区,但温泉矿脉长年流经地底,在建构城堡时,每一楼阁都引泉设置浴池,而且雕龙琢凤,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她静静的瞪着他。这就是当丫头的悲哀吗?就算是个闺女,也得伺候男人……唉。 只是……男人的身体到底长啥模样?好奇心陡起,潘紫嬣柳眉一皱,偷偷的瞥向他。反正他都不怕她看了,刚好趁机满足一下小小的好奇心。 但想是这样想,当身材高大的他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厚实胸膛,充满了阳刚之美的身躯后,她不禁脸红心跳,明知该转开目光,可是眼神却自动黏上,只是一不小心对上他严峻的黑眸时,色大胆小的她便吓得赶忙移开目光,四处胡乱游移,就是不对上他,直到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站那么远怎么做事?」 他再度一吼,即使潘紫嬣又羞又气,但一看见他宽厚的后背,也只能闷闷的走近再走近,拿起布巾为他擦拭。 康尔奇放松身子,她却擦拭得战战兢兢,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在遇到尊卑的现实之后,便荡然无存了吧。 只是为了小贤,她还是要再试试,「那个,我可以跟少主商量一件事吗?」 他仍然放松的闭着眼,「如果是离开的事就可以闭嘴了。」 她唇一抿,「可是,我真的有一定要去处理的理由,事实上,我根本不该在这里的,我的身份也不是一个──」 话尚未说完,他倏地起身,哗啦啦的水花溅了出来,她吓了一跳,赶忙背过身去。这家伙怎么回事? 康尔奇臭着脸径自擦干身子,窸窸窣窣的套上衣服,面无表情的越过她就走出去。 潘紫嬣先是一愣,一回神,连忙快步跟上,没想到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她一个来不及煞住步伐,差点就撞进他怀里。 抬起头,才发现他黑眸阴鸷。 「我再跟你说一次,你在这里就是个丫头,至于离开的事,我这个主子一点也不想再听。」 「为什么?你害怕听到我一定得离开你的理由?还是你打从心底,真的很在乎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丫头,就是因为太喜欢、太舍不得了,所以──」 她倏地住了口,因为那双黑眸突然变得极为严峻阴冷,令她头皮发毛,无法呼吸。 康尔奇只觉心跳快得不寻常。她一连串激进的话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忐忑,好像一字一句都正中他的心坎,一针见血…… 这太诡异了,他不可能对一个小丫头动心的!她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他冷眼狠狠瞪她,吓得她猛咽口水,怀疑自己说错什么,他才一声不响的走进卧房,将她抛在身后。 季啸园的厅堂内,杜华龄喝着茶,冷冷看着守在一旁的裴勇,再看向坐在她另一边拭泪的杜珊珊,还有偷偷塞梅子到口中的杜纤纤。 最后,她不悦的放下茶杯,瞪着裴勇,「别守着我们,快请你家主子出来。」 「呃、请夫人再等等,这时间刚好是少主沐浴的时间,所以……」 他真的好无奈,这会儿浴池里也许有一场鱼水之欢正在进行中,他如何入内打扰? 「表哥出来了!」杜纤纤突然兴奋的大叫。 康尔奇正好步入厅堂,身后还跟着一脸闷透了的潘紫嬣。 即使面色不豫,他仍是向杜华龄微微点头,「姨娘,有事?」 她先看了眼中还有泪光的杜珊珊一眼,再将眼光转回他身上,「珊珊把你跟她说的一些重话全跟我说了。」 「是吗?」他的表情淡漠,神情淡漠,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也听她说,你一开始是打算让小贤去伺候纤纤的,所以,我这个当姑姑的想代替她要回这名丫头,你不介意吧?」 闻言,康尔奇冷眼看着笑容可拦的她,「如果我介意呢?」她想将小贤留在身边,肯定没好事。 「怎么,舍不得?堂堂一名少主,该不会跟一个卑微的婢女认真了吧?把心交给她了?」她冷笑挑衅。从那一晚他对她的不敬,还有他对珊珊说的重话看来,在在显示出他对这名丫头是来真的。 也许日后,就是那丫头坐上堡主夫人的位置,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轩腾堡的金山银矿落入这名小奴才手中──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只要康尔奇出远门,她就马上将小丫头转卖出去,让她成为万人骑的妓女,再也没脸回到这里。 第十一章 康尔奇倏地抿紧唇,他的沉默是因为刚刚好不容易才压抑下来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他深吸口气,像在驳斥这番话,也像在说服自己,「我怎么可能对哪个女人认真?!」 潘紫嬣闻言脸色一变,奇怪的有一种很受伤的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并不合理,她跟他之间,一直就是主子玩弄奴才的关系,她一直很清楚的,可胸口为什么会这么闷? 「……没错,你怎么可能认真?所以,就让小贤换个主子吧。」她蓦地极力忽视那股闷意,主动附和。 他黑眸倏地一眯,「这事不是由你作主。」 「但少主一开始的确是打算把我留在纤纤小姐身边,而我也真的不想待在阴晴不定的少主身旁,我不够灵巧,没有能力把少主伺候得很好。」 她抿紧红唇,就要走到杜纤纤身边,但康尔奇立即伸手扣住她的手臂,冷眼看着杜华龄,「她会成为纤纤的丫头,但现在,我还有些话想私下跟她谈。」 「我明白。」计划得逞,她笑着点点头,看向杜家姊妹,示意她们跟她先行离开,裴勇也很识相的退出厅堂外。 潘紫嬣沉默的注视着康尔奇,他也冷冷的瞪着她,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四周氛围变得沉闷无比。 终于,他开口打破此刻的滞闷,「你以为换个主子后,离开这里就容易些?」 「我是这样想,但听少主这么说,就知道那是个愚蠢的想法。」 他黑眸半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走?我以为你很聪明,但看来我错了。我姨娘要回你,你认为你的日子会因此好过?」 「会,因为她看我不顺眼纯粹是因为她以为少主在乎我,但事实并非如此。」 天真的笨蛋!「好!看来你早就想清楚!」他气得脸色铁青,「那么,我这个前主子就送一份大礼给你,只要你可以让杜纤纤打消嫁我的念头,我就让你离开轩腾堡!」 闻言,她难掩惊喜的神情,「真的?!」 她的兴奋令他胸口的怒火更旺,「对!不然你以为你真的姿色过人,我非要你不可?我对你的打算就是如此!」 「什么?」她柳眉一攒,脑袋快速转动,一脸难以置信,「少主的意思是,一开始就是──」 「对,你胆子够大,很敢说又不怕事,所以我让你看清楚我是什么样的男人,这样你就知道怎么让她讨厌我、唾弃我、不愿嫁给我。」 这其实都是他一开始的想法,但随着相处时间愈来愈长,这个念头早已愈来愈薄弱,甚至让他打消了念头,可看来,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要换主子?! 太可恶了!他竟把她当成解决婚事的工具!他以为她没血没肉没感觉吗?心头泛着刺痛,她强忍住难受,臭着一张脸冷声道:「被利用的感觉差透了,希望少主能遵守承诺,一旦我让表小姐打消嫁给少主的念头──」 「放心,届时若你不走,我也会把你丢出去,你知道我会的!」气极的他讥诮的提醒她,他也曾经把她丢下船一事。 「……我知道,那就一言为定。」 【第五章】 一言为定? 城中的酒馆,二楼的上等厢房里,康尔奇正与几名友人饮酒作乐,只是,他看来可一点都不快乐。 看着脸色阴沉的他,几人个个交换着不解的眼神,不明白他一大清早就邀他们来这里喝酒闲聊,却又活像是来喝闷酒的表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旁各有几个美人伺候着,她们穿着薄纱肚兜,说话娇嗲,笑得更是花枝乱颤,有的往他怀里钻,有的争坐在他腿上,一边喂他吃东西,另一边也有美人送上美酒,更试着逗笑过份严肃的他,不过,他就是一脸的冷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彷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其中一名友人刻意在他眼前猛挥手,一直到他回了神,这才坏坏一笑,「男人在能让人喷鼻血的美人面前还能这么正经八百,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的心里已经有别的女人了。」 他脸色一变,陡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再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胡说。」 「胡说?不然你是在担心什么?」另一人也好奇的问。 「我担心?」康尔奇浓眉一皱。可能吗?他在担心小贤?! 不可能!那小家伙凶巴巴的,应该不会吃亏……但他会一早外出,的确是因为她。一连几天,他「习惯性」的要找她,几次差点脱口而出的「小贤」,让他对自己生起气来,甚至有好几回,他都想走到燕林斋去瞧瞧那个笨蛋。 但他终究没去,反而选择外出,至少,眼不见为净! 「看吧,又是一张没表情的脸!说吧,到底是让哪个美人钻到你心坎里了?」其中一人拥着身边的美人笑问。 「并没有什么美人好不好!」他矢口否认。了不起他只是习惯面对一张气呼呼的小脸,这几天突然没看到,有些不太适应而已…… 「没有就喝一杯嘛,少主。」 两名浓妆艳抹、微露半胸的美女在他身边嗲声嗲气的劝酒,但光她们身上刺鼻的胭脂味就令他受不了。 他抿紧薄唇,突然起身,看着这几名他一直无法深交的酒肉朋友,「我请客,你们尽兴吧!」 在众人的错愕中,他丢下一迭银票,大步离开酒楼,随即上马车回到轩腾堡。 他还是很想去看看那个不知感恩的小家伙,可是,这又所为何来?可以想见,她一定有苦头吃的。 蹙眉看着近在咫尺的燕林斋,最后他抿紧唇,还是转身走回季啸园。 而康尔奇是对的,不过就差一个院落,潘紫嬣此刻正很哀怨的猛吞好多苦头。 说到底,还是康尔奇的错,她过去是个主子,哪习惯跪人?头一次当丫头,他这主子也从未要她东跪西跪,可是杜纤纤的下马威可做足了,一见面就要她跪下,见她愣了下,一巴掌就过来了。 好在她的三脚猫功夫在这时候发挥效用,一个驴打滚,险险闪过她的毒手,但很不幸的,又被她的象腿猛踹一脚,痛死她了! 才几天她就跪了几十回,潘紫嬣不禁苦笑,抚着还隐隐作痛的右腿,再持着一篮食物往杜纤纤的房里走去,只是经过院落相隔的季啸园,竟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忍不住踮脚看过去── 不对!她柳眉一皱。她疯了?想看康尔奇?! 只是,仔细想想,他这个主子除了会占她便宜这点不好外,其他都算不错,至少她的话他还会听,不像杜纤纤,无论她说康尔奇有多么差劲又有多么糟糕,全都不为所动,满脑子塞的只有食物跟康尔奇那张俊俏的脸,她都快疯了! 而且,杜纤纤还要她一连几晚都只能睡在她房间的椅子上,随时听候差遣,问题是,她的轩声如雷,她一连被吓醒好几次,困死她了。 潘紫嬣揉揉酸涩的眼,一走进房问,就看见杜纤纤左手喝着蜜糖茶,右手吃着奶酥糕,她只能咽下到口的叹息,将手上的食物送上桌。 当杜纤纤的丫鬟不过五日,最常跑的地方除了厨房外,还是厨房,因为她一整天下来除了吃之外就是睡,然后眼睛一睁开,又是要吃! 杜珊珊连日来骂了好几回,她大小姐只回说:「反正小贤都在我这里了,表哥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表哥的女人只能有她一个吗?我真的会被你气死,不理你了!」 最后,小家伙气呼呼的走人,听说还真的带了丫头外出,说要去游山玩水。 其实,自这几天的密集相处看来,她发现杜珊珊并不是真的想抢康尔奇,只是想刺激姊姊,把自己弄得象样一点,但这个姊姊并未察觉到小家伙的用心。 想到这儿,潘紫嬣忍不住摇摇头,看着一口又一口大吃特吃的主子,终于开口劝道:「主子是真心想嫁少主吗?若是,请让你的嘴巴休息一下吧?」 没想到杜纤纤大眼一瞪,丝毫不领情。「你给我闭嘴,谁才是主子?!」 她很无奈,「你是。」 「那就对了!给我再去做个鸡汤,还有糕饼,你杵在这里,是监视我吃吗?」 吼声震耳,她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去。这杜纤纤到底有什么毛病?把自己撑成那么臃肿,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但说来,最可恶的还是康尔奇,要杜纤纤打消嫁给他的念头……这任务真是难哪!难如上青天! 第十二章 一来,因为身材,杜纤纤压根不想外出,不外出,就没机会看到别的男人,再加上她嗜吃,依她的食量,寻常人家哪供得起? 唉,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达成,康尔奇根本只是画了个大饼来唬弄她的嘛! 她垮着双肩,走到假山旁的回廊后,寻了一处较隐密的大树后方躺卧下来。 看着蓝蓝的天空,明眸一黯。不知小贤怎么了?还好好的活在杭州吗?还是正被怪病折磨着?可恨的是自己成了笼中鸟,飞不出去救人啊! 刚想到这里,突然有脚步声趋近。 「听到没?少主把小贤给了表小姐后,又到外头寻花问柳了。」 「我要是少主也会这么做,不然,真顺了夫人的私心,娶表小姐啊?」 「也是,仔细回想,少主也是这两年来才变风流的,不然在过去,他可是个以堡内外大小事为重的人,内敛又斯文,投怀送抱的美女、侠女不知有多少,他可是一个都不要……」 两名丫鬟愈走愈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潘紫嬣才收回注意力。 若照这么说来,那家伙的风流好像真是情有可原……不对!柳眉又一皱。她为什么要同情他?明明是他活该! 但有差别吗?娶了表小姐,再纳妾,左拥右抱,不是天下男人都爱的事? 算了,那家伙讨几个老婆干她什么事?此刻偷闲会周公比较重要,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后,困意更浓,她的眼皮也愈来愈沉重…… 书房里,康尔奇看着再次前来谈论婚事的杜华龄,「我的意愿,姨娘一直很清楚。」 她双手交握,「你爹应允送我一个贺礼──」 他面无表情的打断她的话,「轩腾堡财力雄厚,没有买不起的东西,但是,姨娘如果要强人所难,我也只能说姨娘要的东西无价,恕难从命。」 杜华龄抿紧了唇,「是吗?我还没开始动那丫头一根寒毛──」 「我今天已经上酒楼了。」他笑。 她脸色丕变。他的意思是他根本不在乎那丫头?「尔奇,姨娘把话说白了,只要你肯娶纤纤,就算没圆房也没关系,你要马上纳那丫头当妾也成……」 「我说了我在乎她?还是我爱她?」他薄唇抿成一直线,「我要是姨娘,就会帮纤纤找个愿意给她幸福的男人,而不是找一个给了她名,却要她守活寡一辈子的人。」 杜华龄脸色刷地惨白,这一席话无疑是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她羞愤难当的起身,「好,很好,这就是你这个继子给我的「尊重」,我记下来了!」说罢,便怒气冲冲的离去。 吐了口长气,康尔奇起身面向窗外,看着湛蓝天空。 他真的在乎那丫头? 不会的,一定是被姨娘的逼婚给搞疯了,才会胡思乱想。 转身步出书房,离开季啸园,裴勇习惯性的跟随在他身后,他只是一摇头。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只是走了几步,目光却又不由自主的看往另一院落,待察觉自己的举动后,浓眉又是一皱。该死,那小家伙好像真的会牵动他的心绪!还是她的存在已成了一种习惯,他已经着了她的道,在乎起她,而自己却不自知? 不可能!大概是他没有将她完全吃干抹净,所以尚未到手的遗憾才在作祟。 他心烦意乱的漫步过假山回廊,心思百转。姨娘看来是震怒的,爹应该向她表明不干涉此事的决定了,所以这几日,姨娘的情绪才会一日比一日激动,应该是察觉到婚事无望。 凉风徐徐,阔步而行的他突然停下脚步,内功精湛的他耳力极强,刚刚他的确清清楚楚的听到一个细微但均匀的呼吸声。 他浓眉一蹙,定眼寻找,竟在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后方看见一个娇小身影。 他瞪大了眼,突然间,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坎,只能笑着摇头。 看来真是他白担心了,这凶巴巴的俏丫鬟很悠闲嘛,看来,换个主子真的挺不错,这小家伙竟可以跑来这里混水摸鱼。 微风拂面,金色阳光穿透枝桠照在那张绝丽五官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她看得入迷。 近午,阳光虽烈,但风也变强了,她躺在草地上,也许因为熟睡,他看她先是瑟缩发抖后,就以双手环抱住身子。 他想了一下,躺在她身边,为她挡点风,没想到她却像毛毛虫似的开始朝温暖处靠近,就这么一寸寸的挤身到他怀里,再磨蹭几下后,才微笑安睡。 凝睇着她美丽的睡容,他的心口痒痒的,难得她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他眸光一柔,忍不住俯身倾近她,本想一亲芳泽,却见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似是作了什么好梦,便改而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真难想象,在这冬阳的午后,他竟然当起她的天然暖炉,甘心静静凝睇她白皙动人的睡颜。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真的让她偷偷溜上他的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渐渐西斜,一声声夹杂着火气的「小贤」自不远处响起。 康尔奇浓眉一揪,而怀里的小女人先是柳眉一皱,接着才茫茫然转醒,只不过一睁开眼── 「吓!」她吓了一大跳,惊愕的瞪着她紧紧依偎的胸膛,又惊惶失措的急着抬头,对上的竟是康尔奇那张俊逸的脸庞。「你你你──」 她急急起身,没想到脚麻了,整个人又撞回他身上,而且……老天!眼对眼、鼻对鼻、嘴对嘴,她感觉到她的心跳几乎要停止! 康尔奇感觉到的,却是她的身体曲线是那么契合的实贴在他身上,好像她天生就属于他,而且,那圆润柔软的触感,迅速引起他胯下的亢奋。 她倏地睁大了眼,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欲流窜过身躯,就在她惊觉他身体的变化时,猛地再次起身,跌跌撞撞的从他身上爬开后,翻跌在地,气喘吁吁的瞪着他。 见状,康尔奇臭着一张俊脸坐起身。这小家伙真的跟他犯冲!把他当成什么在爬了?不仅没有消火,反而还勾引起更深沉的欲/望! 「小贤?小贤!」不远处,又传来杜纤纤气呼呼的叫唤。 「惨了!」 一回神,潘紫嬣急急起身要走,但康尔奇也迅速起身,一把挡住她的去路,看着她的目光炽烈,「留在她身边比留在我身边好?」 怎么可能?!她直觉的摸摸被踹疼的右腿,答的却是,「当然。」 他再问:「纤纤对你很好?」 「好、呃、好。」瞧他慢慢又将她往怀中拉,她竟莫名的心慌意乱起来。才几天没见,为什么反应这么怪?「你快放开我!」 他当然不听,直接将她圈入怀中,「可有想我?即使只有瞬间?」 「没有、当然没有!」怪了,她为什么心虚? 「那你为什么脸红?」他的右手掌甚至很可恶的贴靠在她怦怦狂跳的胸口上,「这里又为什么跳得如此快速?」 她用力的想把那只手拉掉,却无法移动半分,还搞得自己呼吸更加急促,「那是因为我不习惯让男人乱碰,手拿开!」 「可怎么办?我好想对你做更亲密的事……」他突然附耳在她耳畔说了许多男女交欢的亲密事,听得她粉脸酡红,手足无措,而他箝制的双手更让虚软的她无力挣扎。 「小贤,小贤……」 呼唤声与脚步声同时靠近,康尔奇眸光一凛,立即抱着她转了一圈,将两人的身影藏匿在树干后方。 看着她娇羞的脸,还有身上诱人的清香,康尔奇着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的需求,去面对那些庸脂俗粉。 他要她,这是非常肯定的,因为没到手,所以才会这般情牵意惹! 「回到我身边,不要再提离开的事,忘了我交付给你的任务,只要让我好好的疼爱你,好不好?」 他以诱哄的口吻说着,再以灼灼黑眸紧紧锁住她惊慌无措的明眸,就在她几乎要被他勾引,也几乎要忘我的说出「好」时,回廊外杜纤纤一声气愤的「小贤」,立即把她丧失的心魂给唤回了现实。 她疯了,怎能忘了真正的小贤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请少主放开我。」她沉沉的吸了口长气。 康尔奇脸色一沉,「你不诚实。」他手掌上所感受到的心跳仍然紊乱。 他的洞察更令她慌乱,想也没想的就大叫,「我在这里,表小姐!」 第十三章 他双眸顿时冰冷,脸上写满难堪。「你又一次拒绝我,好,当我自讨没趣!」不等她回话,他便忿忿的放开她,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潘紫嬣可以感觉到他已经在怒火爆发的边缘。 也难怪,她频频给他吃闭门羹……但能怪她吗?他太霸道,太自我,不肯听她的故事,只在乎自己的需求…… 可是,她又怎么了?怎么会差点脱口答应?难道她也被他的魅力所惑? 「你这丫头怎么藏在这里?我喊了老半天了,跑来偷懒吗?!」 这时杜纤纤突然现身,气呼呼的指着她叫骂。 「对不起。」 她连忙鞠躬道歉,心中却在想着,她还是得赶紧想办法让杜纤纤不想嫁给康尔奇才行,因为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她再继续留在轩腾堡,多让他勾引几次,她也许真会抗拒不了他的魅力,届时,她就死定了! 霸气狂妄,一向是康尔奇给外人的印象,但最近,他却显得有些阴沉难接近。 过去,一段长达四、五个月的商旅之后,一回堡他便几乎不出门,但这一次,他却率领几名贴身侍从到西北方的马场去巡视,一待就是十天。 马场占地极广,在这里工作的就有数十名仆从,众人忙进忙出,他那张俊脸却是阴森森的,虽然并未对他们乱发脾气,但浑身又带着杀气,好像要将人千刀万剐似的,搞得众人头皮发麻,只好尽可能的埋头苦干。 康家马场所生养的马儿体态匀称且粗壮有力,数量约上万匹,这也是康家生意中的一部份,不仅卖给商队,也是堡中精锐骑兵的坐骑,所以,他待的这十天,不是看骑兵操练,便是看着驯养师如何照顾及训练马匹。 「驯服一个女人好像比驯服马儿还难。」 这日,他突然心有所悟,对着身旁的杨席道。 两鬓斑白的杨席长年负责马场,也是轩腾堡的第二总管,在康家已经待了三十年,可以说是看着康尔奇长大的,也是他教会他骑马。 杨席看着他,想到他继母硬要主宰他婚事,使他个性丕变一事,再想到风流放浪的他竟会说出刚刚的那句话,便突然明白了,「少主是为情所困了?」 康尔奇先是一愣,但随即闷闷的驳斥,「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么问?」 他脸上的红潮是被猜中心事后的难堪吧?杨席莞尔一笑,「少主这几天心情很低落吧?老夫认识少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少主。」 这么明显?康尔奇尴尬的看向远方。该死的,这么说来,那个小家伙影响他很深了,即便他离她有一长段距离── 不过,扪心自问,他的确是被她搞得一团混乱,心绪烦杂,无法觅得平静。 「老夫倒替少主开心,身边出现这么一个可人儿。」 「可人儿?她一点也不适合这三个字,比较适合粗蛮不驯又愚蠢!」他骂她骂得可顺口了。 杨席听了,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康尔奇很闷,「杨叔笑什么?」 「难怪少主说要驯服她比驯服马儿还难,只不过,」他慈爱的看着他,「马跟人一样,只要是真心真意,就能让对方感受到,并深受感动。」 「可是我自己也尚未完全明白对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他既困惑又无助。 杨席一笑,「那就勇敢一点,跨出去找到答案,像驯马一样,很冒险,也许会被踢到受伤,但也可能──」他看向训练场内,有的骑士被马儿踢下了马背,但也有骑士策马越过栅栏,愉快的奔驰而去。 勇敢?康尔奇皱眉。 蓦地,不远处,竟见了杰亲自策马前来,一到他们身前便翻身下了马背,上前拱手,「启禀少主,堡主请少主立刻回去,说傍晚时将有贵客到访。」 「贵客?我知道了。」他侧身看杨席一眼,「谢谢杨叔刚刚的话。」 他微笑点头,「去吧。」 不一会儿,康尔奇即率着几名贴身侍从,与丁杰策马离去。 经过三、四个时辰的快马奔驰后,一回到轩腾堡,他立即去见父亲。 康丹青看来相当严肃,他要儿子立即跟他进议事厅,并要丁杰将堡中的几名副总管集中进到厅堂。 待众人一一入座后,他立即将早上由快马送来的一封书信交给儿子,一边向众人说:「傍晚时,段王爷会先行抵达轩腾堡,但重要的是,他是为了另一名重要的客人先走这一趟的。」 「是皇上要来。」康尔奇看完了信,表情很冷,但其他人,包括丁杰,个个皆是惊呼出声。 「皇上?!」 康丹青点点头,「是,段王爷说皇上在外微服出巡,临时派人送信到他那里,除了要在他那里小住数日外,也要他代为安排到我们这里的行程,」他顿了一下,「也因为时间紧迫,段王爷只得亲自前来,将皇上一些外宿的生活习惯告知,让我们有时间安排,接着他就要再返回河北家中,迎接皇上这名贵客。」 「赵恒这皇上疑心病重,老幻想有人要跟他抢皇位,他这个「临时」,在我看来应该不是单纯的微服出巡而已。」康尔奇在外闯荡许久,对这个恶名昭彰、酷爱女色的新皇帝没什么好感。 「不管如何,我们都得战战兢兢,不能不小心。」康丹青的表情也很凝重。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啊。 接着,众人话锋一转,又讨论起齐郡王冷耆,他是开国元老的宝贝孙子,也是先皇所收的义子,也因与先皇的父子情更胜东宫太子赵恒,所以甚至有传言,日后将登基为王的是冷霄,不过,前年先帝崩逝,传遗诏遭到窃换,赵恒才得以顺利登基,而冷耆却莫名染上无法医治的怪病。 这个事件在当时是流言四起,多数人私下猜测,冷耆就是着了赵恒的毒手,前阵子他病入膏肓,只得娶妻冲喜,但就目前所知,好像病得更严重了,新嫁娘不曾踏出明伦山庄一步,所以,杭州城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新娘子已经厌染怪病了。 「可是相文不是一直留在明伦山庄治疗冷耆?依他的医术,不该让新娘子染病的。」康尔奇不解。就他所得到的消息,从小就跟他相看两相厌的相文是个医药奇才,已留在那里大半年,与冷书是相当好的挚友。 相文是南方霸主卓家的独生子,而南方霸主跟他家是百年世交,他跟相文从小就被要求彼此熟识,好一代接一代的保持友好关系,也因此,相文是极少数可以自由进出轩腾堡的贵客之一。 康丹青沉吟了一会儿也道:「相文被喻为世间难得一见的医药奇才,医术高明,若是连他都看不好,可见那怪病一定相当棘手。」 「没错,但齐郡王的病若真如外传是赵恒派人下的手,这一次段王爷突然当起皇上的先锋,要入住这里,背后动机可真让人不安。」康尔奇敏锐的分析。 这一说,议事厅突然安静下来。 轩腾堡近年来与朝廷的关系不错,许多生意都有往来,但是跟几名特定的文武官员,而不是皇上,偏偏皇上又是疑心病特别重的人,如今轩腾堡财大家大,还有数百名精锐骑兵,皇上不会是来察看他们有没有异心,是不是想称王吧? 众人又一阵商谈,总结是等段王爷到访后,再旁敲侧击,探点蛛丝马迹。 康丹青要总管们先行退下后,这才起身看着儿子,关切地问:「怎么到马场去了?还一连待了那么多天?」 康尔奇摇头,脑海里却浮现杨席跟他说的那些话。 「没什么事,不过,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一会。」 「也是,一连奔驰了三、四个时辰,这样吧,段王爷来时,我先招呼,你醒了就到宴客厅。」 「是,我先出去了。」 一离开议事厅,他立即转向燕林斋,但甫到季啸园前的亭台,就看到杜纤纤跟那小家伙迎面而来。 他深邃的眼眸立即定视在那让他心乱如麻的女人身上,但杜纤纤已经冲上前。 「表哥,想死我了!干么到马场去住嘛,我想去找你,姑姑说不可以,那里全是男人……」 他的右手臂被揪得紧紧的,但他沉潜得不见波动的黑眸,只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小家伙。 第十四章 潘紫嬣的心口一阵狂烈悸动。这一次有十天没瞧见他,足足比上回刚换主子时又多了一倍,可十天也不算久啊,她为什么会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劲? 而且,他看起来比过去都还俊帅挺拔,而且目光也太过灼烈了……她被看得心慌意乱,只能急急避开他的眼神。 但她的动作却让康尔奇误会了。拒绝他还不够,连看都不愿意?!这样的状况要他如何勇敢?这女人给他的暗示跟明示还不够多吗?她根本厌恶他! 抿紧唇瓣,他甩开杜纤纤的手后,怒不可遏的进入季啸园。 【第六章】 康尔奇还在生气! 此刻,潘紫嬣一边跟在杜纤纤身后,一边想着他转身的那个眼神,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沉重起来。只是,才一回神,她们怎么就往厨房里来了?! 她早就听闻傍晚时分将会有贵客临门,看此刻厨房忙碌的情形,这名贵客的重要性显然不轻。 厨房里共有三个大灶,每个都生了火,有的以热油炸物,有的在做汤,有的摆放了蒸笼,美味飘香,热气氤氲。 好香喔!杜纤纤抚着肚子,一脸馋相。她肚子已经饿了,而且,一想到每回与客人同桌,姑姑总会以眼神、或在桌巾下偷踢她或偷捏她一把,要她少吃一点,所以,她决定要先吃一些来垫垫胃。 一看到她在咽口水,潘紫嬣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甭吃了,小姐不是想嫁给少主吗……不对!我不是说了,当少主的妻子晚上得替他打蚊子,沐浴时还得替他擦背──」 「你烦不烦?每天像念经似的背诵个不停!反正有姑姑在,表哥非娶我不可,我也非嫁他不可,那些讨厌的事我可以叫你做啊!」杜纤纤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潘紫嬣顿时无言。早知道要这小姐打消嫁给他的念头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不想放弃,这是康尔奇给她自由的唯一出路。 「啰哩巴唆的,你给我站这里!」她走进厨房,打算大吃一顿。 但几个厨跟一见她进来,即歉然的上前,「表小姐,这里的食材是不能动的,完成的也不能吃,这是夫人特别交代,全是为了招待贵客用的。」 「什么?!姑姑她──」抿着下唇,杜纤纤气呼呼的又转身走去。 见她一脸火气的走出来,潘紫嬣便知她这回没有口福可享。 「到宴客厅去。」杜纤纤看也没看她一眼,气呼呼的甩袖离开。 她也只能摇头,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堡主、夫人相偕进来,潘紫嬣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一直看往门口。 「尔奇呢?」杜华龄不解。 「他有点累,从马场回来这里又在议事厅讨论许多事,我让他小憩一下,晚一点他就过来了。」康丹青答。 「架子还真大,爷虽然这么说,但他毕竟是少主,再累,贵客临门,也得撑着吧。」她冷冷的看着丈夫。 这么说实在很过份,从马场回来听说要奔驰三、四个时辰,怎么会不累?潘紫嬣心中的正义感又起,忍不住在心中批评起杜华龄,却没察觉自己的心早已经偏向某人了。 康丹青只是尴尬一笑,没有做任何评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人却迟迟未到,好不容易终于丁杰来报,一行人连忙到门口迎宾,同时也叫厨房赶忙上菜,毕竟都已过晚膳的时间了。 丁杰叫着随侍在杜纤纤身旁的潘紫嬣,「你也到厨房去帮忙。」 「是。」她连忙应声。 而杜纤纤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所以走不太动,没跟上众人的脚步,最后干脆又走回宴客厅,眼看一道又一道香喷喷的菜端上了桌,她不由得一吞再吞口水。 吃一点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何况每一道菜都还加了盖子以防冷掉…… 看看四周无人,她连忙拿起一双筷子,打开盖子,这也偷吃一点、那也偷吃一点,一听到脚步声,连忙又端正坐好,停止咀嚼。 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厨娘一走,她就这盘菜偷吃一点,那一盘再吃一些,来回几次,只有送菜上桌的潘紫嬣以怀疑的眼神打量她几次。 不一会儿,在门口寒喧的堡主及段王爷等一行人便边聊边走进来。 上完菜的潘紫嬣站在杜纤纤身边,看到她的嘴角油油亮亮的,心中益发觉得不对劲。 于是忍不住上前,在她耳畔低语,「主子不会是偷吃了吧?」 杜纤纤心虚的以眼角余光斜瞪她一眼,低声斥责,「胡说什么,给我站好。」 「段王爷,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路,你一定渴了也饿了吧,坐,坐,我们边吃边聊。」 康丹青一边招呼雍容贵气的段王爷,一边也示意妻子等人入座。站在外面的婢女们此时也分成两列走了进来,一一上前,将桌上菜馆的盖子拿走── 众人顿时瞠目结舌。 怎、怎么主人家宴客,宾客都才刚上座,一桌的山珍海味已是东缺一角、西缺一角?明显有人动过了! 杜华龄马上瞪了侄女一眼,就连康丹青不悦的眼神也看向她。 杜纤纤心虚不已,脖子一缩,突然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想也没想的,立即将她拉到面前,「是她,我亲眼看到她偷吃的!」 「什么?!」潘紫嬣难以置信的回头瞪她。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好大胆的丫头,抱歉,真是让王爷看笑话了!」杜华龄马上打蛇随棍上,忙向丈夫使个眼色,怒视着气到说不出话来的小丫头。 康丹青当然知道不是她,可是在这当下,由丫头顶罪是简单些,于是他看向一脸错愕的段王爷,「抱歉,我们先到另一个侧厅去。」 「我马上叫厨房准备些小菜。」杜华龄歉然的道。 「不是我!明明是表小姐!」潘紫嬣大叫。凭什么栽赃给她? 「就是你这个丫头,还敢撒谎,主子都瞧见了!」她脸色很难看,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一点当下人的自觉都没有,在这时候,承担下来就对了。 「我才不会做──」 「够了!」一个冷斥声陡起,「裴勇,把她带到柴房里去关起来。」甫进门的康尔奇一把将她拉到手下身前。 「把我押下去,听候发落?!」她难以置信。他竟然也要她当替死鬼?! 「快去!」 他冷冷一喝,裴勇连忙拉她出去,奴仆们全都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就连大家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康尔奇的判断力这么差?!潘紫嬣既气愤又伤心。 「少主是为了你好。」裴勇以不抓疼她的力道,把她带到柴房。 为她好?她一脸不屑。 「除了段王爷外,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菜是表小姐偷吃的,可在段王爷面前,这种难堪的事当然只能由下人扛,毕竟她是夫人的侄女,如果你再争论下去,不仅让表小姐没面子,夫人也会很丢脸的。」他很好心的解释,「而且,夫人一旦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的她很会惩罚下人,少主很清楚他姨娘的作风。」 所以,康尔奇是为了保护她? 「请你暂时待在这里。」 她闷闷的看着裴勇走了出去,心情大坏,只是,柳眉又一蹙。康尔奇真的是为她好?他不是在气她吗?唉,她真想不透。 一人独处好一会儿后,柴房的门突然又被打开来,原来是杜纤纤气呼呼的过来了。 「该死,你让我丢脸死了!竟敢说是我!」这位骄矜跋扈的表小姐打下人毫不手软,「拍」的一声,一记耳光狠狠打向潘紫嬣。 「你!」抚着像火烫般的左脸颊,她相信上面一定清楚浮现杜纤纤的掌印了,「当主子了不起吗?就可以凌虐下人?你!你死定了!」她要以牙还牙! 「啊!你干什么?!可恶,敢打我!」 杜纤纤杀猪似的哀嚎声响起,不远处的几个丫鬟、小厮闻声连忙赶过来,竟见纤细娇小的小贤跟表小姐在柴房里大打出手。大伙儿原本还不敢看,以为一定是小贤倒大楣,可没想到愈叫愈凄惨的竟是表小姐! 众人这才好奇的转回头去看,发现两人身材虽然悬殊极大,可是表小姐却没有占太多便宜,小贤好像会些拳脚功夫,虽然谈不上虎虎生风,可是对付动作稍嫌迟缓的表小姐是绰绰有余了,虽然到后来,表小姐还是将她整个人压住,但她的双手还是努力朝表小姐的脸又抓又揍,逼得她不得不痛哭起身。 第十五章 打……打完了?潘紫嬣气喘吁吁,疲惫地看着杜纤纤,心陡地一沉。 原本就够拥肿的脸,在被她抓出好几道伤痕,还回送几拳后,竟像猪头了!完了!她这不是又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虽然她不怕,可是──她铁定完蛋了! 好死不死的,杜华龄在招呼段王爷一会儿后,也借机告退,同样是要来找她算账的,没想到一入柴房,竟会看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侄女,「这、这──」 杜纤纤涕泗纵横,「呜呜……好痛啊!姑姑,呜呜……你看啦,她打我……」 「反了!反了!一个奴才竟把主子打成这样!家法伺候!」杜华龄怒不可遏。 潘紫嬣先是一脸困惑,但她马上就知道什么是家法了。 在杜华龄怒气冲冲的命令下,有人去拿了宽板杖子,接着,又有人把她紧紧抓住,当板凳也搬来时,她便被押趴在板凳上,拍拍拍的让人打起屁股来。 痛啊!她咬紧牙关,不敢哭叫出声,但是也在心中起誓,她一定要离开这里,不管要付出任何代价,她一定要离开! 看得胆战心惊的小澄则趁着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时,偷偷跑到宴客厅,拉过裴勇告知情况,他也立即走进厅堂,俯身在康尔奇的耳畔耳语一阵。 只见他脸色丕变,立即起身,拱手对段王爷及父亲道:「抱歉,我有事要去处理,你们慢用。」 无暇理会父亲探询的眼神,他脚步未停的直奔柴房,一眼就瞧见两名小厮将手上的板子一上一下的打在那娇小人儿的身上,他黑眸倏地一眯,大声怒吼,「还不给我住手!」 两名小厮吓得立即停手,但杜纤纤立即上前,「表哥,你看我……」但他着火的目光只定视在杜华龄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如此阴沉,额上青筋抽动,无形的怒火如排山倒海般朝她烧灼而来,而她竟在这样的气势下,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也是康尔奇有生以来,头一回想动手打女人。 「小贤是我带回来,也是我转让给纤纤的,但我改变心意了,从今以后,她就是我专属的丫鬟,只有我能使唤她,就算她做错事,也只有我能惩罚,谁敢再动她一根寒毛,我这主子绝对会在那个人身上讨回十倍!」 屁股像有把火在烧的潘紫嬣虚弱的侧着脸,感动的看着他严峻的表情。他来救她了,而且还说出这么有义气的话…… 「即使是我吗?」杜华龄终于能出声,生气的瞪着他。 「没错,即使是你!」他冷冷回答。 此话一出,她脸上不见血色,身子还微微摇晃了下。 杜纤纤什么话都不敢说,她第一次看到表哥如此暴怒,简直是想杀人似的。 抿紧薄唇,康尔奇俯身将脸上满是泪水的小家伙轻轻扶起身后,再将她打横抱起,听到她强忍住痛楚的低低呻/吟,再低头看她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小脸,他的心更是抽痛不已,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在众目睽睽下,大步转身往季啸园去。 一回到寝房,康尔奇将怀里的小家伙抱到床上躺下后,立即火冒三丈的怒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愚蠢!」 潘紫嬣先是痛叫一声,马上逼自己转为趴躺。完了,她的屁股恐怕已经肿得像过年的发糕一样高了,真的好痛!可是虽然痛死了,她还是要驳斥。 「从来只有人说我智高人胆大,可……可……从来没人说我愚蠢。」好痛啊,怎么连说话也一直抽痛?! 他怒瞪她一眼,在床畔坐下,「你根本就是,而且是愚蠢过了头!」说着倾身向前,先把她的裙摆拉高,接着就要去拉她的裤子。 潘紫嬣吓了一大跳,急急又翻身过来,但屁股一碰到床又是痛得龇牙咧嘴,差点弹跳起来,但痛归痛,她的双手仍紧抓着裤头不放,脸色苍白的瞪着他,「少主想干么?」要脱她裤子吗? 「你受伤了。」他绷着脸回视,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她粉脸爆红,呐呐道:「我当然晓得,但这个伤我自己会处理。」 「恩静贤!」他口气突然变得低沉,却有着极为明显的压抑怒意。 她知道他要生气了,可是──「我知道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这一条小命,要不然再被他们打下去,我也许就这么给活活痛死了。」 「既然如此,你还不赶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替你敷药?」 他还真的又要动手脱她裤子!拜托,他也许看了不少女人光屁股,可是她从来没在任何男人面前光过屁股啊! 「不行!不要啦!」她急得哇哇大叫,拚命抓着裤头,跟他上演一场裤子保卫战,「你请小澄来帮我嘛,好不好?」 「你怎么那么啰唆,女人在我面前都是迫不及待把自己剥光的!」 他真的不知道她在矜持什么!她迟早会是他的女人,难道她连这一点自觉都没有?他的胸口隐隐燃烧起怒火来。 「那你可以去找那些女人啊,因为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在一个男人面前主动把自己给剥光!」她没好气的凶回去。 什么嘛,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提自己有多么优秀,而且,她怎么一想到女人光着身子在他面前的画面,她就更生气? 康尔奇的火气也不小,他死瞪着她。她的小脸上仍有泪痕,但那双让泪水洗净过后的水灵明眸异常清亮,明明看来楚楚可怜,但眉宇间的倔强与怒气,又削弱了这股纤细,透出动人的坚持。 是啊,就是因为她跟其他女人不同,所以他的日子才会被这粗蛮又无礼的小家伙搞得乱七八糟,因为她而团团转,为她怒、为她喜、为她忧,让他难以招架…… 随着思绪翻转,他紧绷抿紧的薄唇渐渐往上扬,冒火的黑眸也慢慢浮现笑意。 他终于想通了。就是因为她的特别,他才想征服她,就因为征服不了,想拥有她的欲/望便超越一切,他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不单单只有肉体,他还想要她冥顽不灵的心。 有没有搞错,他竟然又笑了,而且表情是很可怕的温柔?她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康尔奇突然转身走出去,一会儿后,小澄就进来了,替她敷药、洗脸、擦身和更衣,让她不好意思的频频跟她道歉。 「干么一直说对不起,如果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小澄突然神秘兮兮的看着她。 「什么事?」 「你当上少主夫人后,让我留在你身边当丫头好不好?你知道那些佣人房的女侍跟我都不太合,但我知道你个性很好,拜托啦,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你的!」小澄一脸认真,双手合十的拜托。 潘紫嬣粉脸一红,「什么少主夫人,别胡说了。」 「是真的,我可以感觉到,少主对你跟对其他姑娘不一样!小贤,你真的要相信自己,你的日子一定会愈来愈好过的。」她是旁观者,看得再清楚不过。 潘紫嬣只能尴尬的谢谢她的祝福,但心跳却没来由的跳快,甚至胸口还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欣喜。 没想到小澄是金口,潘紫嬣的确觉得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虽然她还没当上少主夫人,但小澄倒是先一步成为她的贴身丫鬟,打理她的大小事,她臀上的伤也在小澄的细心照料下,复元良好。 但即使如此,小澄还是在她身边,而她也还得伺候康尔奇,这样的情形着实诡异。 例如他要洗脸,是由小澄端温水进来,然后再由她拧干布巾交给他。 又例如他要更衣,也是小澄先把衣服备妥,然后再由她接手替他换上。 再例如他要用餐,还是小澄把饭菜全端上桌后,再由她替他盛饭、倒茶,坐着陪他一起吃。 她不懂,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只是,想到他为了自己跟继母都杠上了,堡主为了安抚爱妻,这几天还特别带她出去散心,只是这也透露出杜华龄的城府──她就是要让康尔奇知道,他老子在乎的是她。 唉,他为她做那么多,她不过是做些丫鬟的小事,不做也说不过去嘛。 可是她还是很挣扎,心中另一个声音不时的提醒自己,她必须要当个坏丫头才有机会被轰出去,甚至来个永不录用,如此她才能去救情同姊妹的小贤哪。 第十六章 毕竟让杜纤纤不嫁给他已不是她的任务了,因为先是杜织纤栽赃给她,才有后续她被家法伺候一事,之后康尔奇跟他姨娘闹翻,又把帐也算到杜纤纤头上,最后变成季啸园禁止她入内,让裴勇及另两名侍卫常常为了挡住她而被她骂到臭头。 可是,自己是个有义气、有恩报恩的人啊,要像过去再耍无赖、臭张脸给康尔奇看,她办不到。 至于惹来这件风波的段王爷,在第二日就已经起程亲自去迎接另一名重量级的贵客,届时,他们会一起来轩腾堡小住。 「比一个王爷还要尊贵的客人是谁啊?」 「来了就知道。」康尔奇不想吓到她。 此刻她正在伺候他沐浴,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他变性──呃、不是,是变了个性,变得较稳重、不会吊儿郎当的乱吻乱抱她了,在这私密的浴池里,也是他自行褪衣入池,她才需要进来替他擦背,他从没让她瞧过正面,所以她也渐渐放下心防,乖乖的替他擦澡,但问题也因而愈来愈多,愈来愈敢要求。 「好吧,那我可不可以外出?」 她想探探外面的消息,齐郡王是名人,怪病一事也早已传遍全国,一定还会有他娶妻后的八卦消息继续在各地延烧。 「放眼天下,应该没有丫头像你当得这么轻松的,还不够?」他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的后背上突然加重了力气。 「既然轻松,再帮个忙会怎样?我又不会逃走。」 「我就是不想让你出去。」他不放心。 「你可以叫小澄……不对,裴勇跟着我。」 「不行。」 「为什么?!」她很不满,擦洗他后背的手劲更是愈来愈大。 他不由得浓眉一皱,「你是个得仰赖我鼻息存活的丫头,但我却无法要求你做到百依百顺,是不?」 「对!什么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百般讨好,这些事我全都做不来!我天生反骨,是个麻烦,这种烫手山芋,只要是有智慧、有眼睛的人都会迫不及待的将我轰出去!」她还是生气了,只有一天耶,为什么还是不行?! 「你骂人还真的不带脏字。」他微笑。 「对,还既刺耳又伤脑,像这种奴才留在身边只会减少寿命而已,你干脆把我转卖算了!」 这是她气疯了才脱口而出的话,但好像真的可行耶,退而求其次嘛,不然,在这座固若金汤的城堡里,她跑得出去才有鬼! 背对她的康尔奇好想叹气,但终究忍住了,只是回过头凝视那张美丽的俏脸。 从认识她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她的魅力很大,虽然比他会耍脾气,也敢当面挑衅他,但就是这样的挑战性令他着迷不已。 潘紫嬣发现她愈来愈不喜欢他凝睇自己的专注眼神,这样的目光总会令她莫名紧张,脸红心跳,但是若避开又显得诡异,好像她不敢直视他,所以她只好硬逼自己回视他,搞得脸更红,心跳也更快。 康尔奇终于开口,「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卖到烟花楼的,这样也好?」 「你又没那么壤,这一点我还有把握。」她嘟着嘴说。 竟然把他看得这么透彻?他一挑眉。 「嘿,不要因为我猜中你的心思,你就故意反其道而行,把我堆入火坑,如果真的这样,你会良心不安一辈子的啊!」她着急的又说。 她说对了,可是她这么聪敏,怎么就没看出他的心已经被她偷走了?这个折磨人的小家伙!还是──是他在折磨自己,女人应该直接押上床翻云覆雨就好? 潘紫嬣哪知道他的脑袋已经开始想歪,只是好认真的看着他,「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听听我的故事,帮帮我行不行?」 其实她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吃软不吃硬的,可是每回只要踩到「她的故事」这条线,就像踩到他的痛脚,这家伙马上会变脸,今天他看来心情不错,所以,她才决定再试试。 不过,她好像想得太美了。 就见康尔奇脸色又是一变,「我不需要听你的故事,你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你!你又来了!都肯为了我跟你表妹、姨娘杠上,为什么让我出城一天都不行?!」她气得丢下湿布,转身就冲出去。 他无奈摇头。她为何就是不懂?因为她的不凡对了他的脾胃,也因此,她所谓的故事,他根本不想听,因为他个性中的理智会坏事,尤其知道是另一个男人拥有她的一生,他怎能再听细节? 她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神情严肃的起身,他自行穿妥衣裳,随即自嘲一笑。怪谁?她就是他生命中的冤家吧,不然,怎会如此吸引他? 而潘紫嬣在气呼呼的离开季啸园后,本想找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让那家伙找不到,可是没想到才经过中庭的湖畔,就遇上好久不见的死对头。 杜纤纤一见到她迎面而来,怒不可遏的刻意挡住她的去路,一旁就是景致迷人的人工湖。 看到好久未见的杜珊珊也朝她这里跑来,微挑起眉。原来,她已经玩回来了。 拉回视线,她发现杜纤纤又上前一步,便直觉的侧身,想让她先过,没想到这个动作竟然救了她! 因为杜纤纤想突然用力的推她一把,没想到就这么让她闪开了。 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因为重心不稳,就要往前扑倒,好在杜珊珊及时来到她身前,努力撑住她往前倾倒的庞大身躯,而潘紫嬣也迅速回神,帮忙拉她一把。 没想到杜纤纤好不容易被稳住,杜珊珊反而重心不稳的往后倒,「扑通」一声落水了。 「天啊!快来人啊!珊珊掉入湖里了!」杜纤纤急得哭叫起来,可是举目所见竟没有一个奴仆在附近,除了── 潘紫嬣立即跳下湖去,努力游向在湖中载浮载沉的小女孩,将吓得脸色发青的她抱到怀里后,小声安抚,「不怕,不怕。」 杜珊珊紧紧的攀着她,用力点点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跳下来救她,方才她很清楚看到是她姊姊在使坏的……「谢……谢……你……」 朝她一笑,潘紫嬣努力抱着她游到湖畔,小心托高她让她爬上岸后,才要跟着爬上去,但小腿却在这时候突地一阵抽痛。 不会吧?!她努力的想攀上去,但身子已完全无法使力,反而被湖水往下带,那股抽痛也愈来愈剧烈。 不可以,小贤还等着她去救她……「咕噜咕噜……」她喝了好几口水,感觉到湖水淹没了她,好难过啊,她快无法呼吸了,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湖边,杜纤纤紧紧抱着妹妹哭个不停,「对不起,对不起……」 杜珊珊摇摇头,也紧紧回抱。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小贤帮忙拉姊姊,以姊姊的重量一跌入湖中,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姊,我们应该谢谢小贤,是她救了我们。」 「对……我知道……」杜纤纤尴尬的往她后面一看,没想到竟然只看到湖上冒出几个泡泡,「惨了!小贤!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她使尽力气的大声呼喊,因为她知道如果小贤的小命没了,她们姊妹恐怕也真的要被轰出轩腾堡了! 【第七章】 「不好了!不好了……沉……沉下去了!」 小澄气喘吁吁的冲到书房,对着康尔奇哭叫。 他不解的放下手中的书,「什么沉下去了?」 「是小贤她……灭顶了……呜呜呜……」她泪如雨下的瘫软在地,但下一秒,立即又被揪了起来。 「她在哪里?!」 被少主瞬间惨白的俊脸吓到,小澄几乎忘了要说什么,在颤抖的吞咽了口口水后,才挤出声音,「就、就在前面中庭的人工湖。」 他立即放开她,身形一闪,几个纵身便来到湖畔,就见湖边围了一群家仆,杜纤纤及杜珊珊也在,而杜珊珊更是浑身湿透,两人都哭得很惨。 「滚开!」 他怒不可遏的推开众人,纵身跳入湖中,奋臂往湖面下潜泳。 担忧着急的黑眸拚命在水中梭巡那小人儿的身影,他的胸口紧绷,心跳也不规则的跳动,他甚至感觉到冷,是一种刺骨的冷,四肢都是冰冷僵硬的,该死!他竟然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不!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第十七章 终于,他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立即游向早已失去意识的她,迅速抱着她游向湖面。 一上岸后,他立即俯身渡气给她,一边按压她的胸口。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人个个瞠目结舌,虽然明知是为了救人,可是、总是让人看了脸红红。 杜纤纤此刻则是一点妒意也没有了。小贤是她们姊妹的救命恩人,她希望她活过来,然后、然后,她不会再跟她抢表哥了,只求她活过来,她跟妹妹都清楚,她活,她们就可以在这里生活,她死,她们的日子就惨了! 终于,一些脏水从她的嘴里咳了出来。 「她活了!她活了!」杜纤纤跟妹妹顿时开心的又哭又叫。 其他人也一样雀跃,而且也松了口气。好在她活了,不然,瞧刚刚少主那张阴霾遍布的脸,可见小贤在他心中的份量,她要是出事,少主肯定很伤心。 潘紫嬣的意识仍有些模糊,只是她眨眨眼,让视线定焦后,便困惑的看着眼前浑身湿淋淋的康尔奇。 「你怎么成了落水狗?」 听到她开口说话,他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见她一直在发抖,他立即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他的寝房去。 「冷……冷……好冷……」 她下意识地偎着他,这才又意识到他身上都是湿的,方才的记忆才全数回笼。 她被水淹没了,所以是他跳下去救她的?! 康尔奇紧紧抱着她,知道她一直在抖,直接将她抱进寝室后相通的浴池内。 在天然浴池的氤氲热气包围下,全身冻僵,余悸犹存的潘紫嬣才稍喘口气,康尔奇就直接剥掉她身上的衣服,她先是一愣,才羞赧的阻止,「你在干什么啦?不要!」 但她根本无法拒绝他霸道的举动,没一会儿便只能像个初生婴儿,双手抱着柔软的浑/圆,双腿夹得紧紧的坐在浴池里。 只见他突然又步出浴池,三两下把自己也剥光,又跨了进来,突兀的举动让潘紫嬣简直傻眼,甚至忘了要移开目光,就瞪着他赤裸健壮的身体瞧,一直到水花泼到她的脸,她才回神,脸颊瞬间爆红外,心中更是又慌又急。 「等等……」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将她拥入怀里,当她的两团柔软挤压着自己坚硬的胸膛时,他才确定自己救回了她。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更加仔细确认,才能安抚自己几乎死过一次的心。 「我还是闺女!」虽然羞到不知所措,但潘紫嬣还有更多的怒火。 他置若罔闻,只是目光深情的看着她,喃喃道:「我受够了,我不要再等待,不要再害怕……」他真的把她放进心坎里,再也不愿意放开她了! 她被他搞胡涂了,而且,他们这样像什么样子?! 这样的肌肤之亲应该是成亲后的男女才可以做的吧!她试着要推开他,「不可以唔──」 在她张口时,他的舌也适时探入,朝她的粉唇进攻。 这是一个激狂之吻,不过瞬间,潘紫嬣就感觉她的呼吸整个被夺走,加上他的大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摸索、爱抚,这对她来说,都是初体验,她感到晕眩、酥麻、无力,还莫名的直喘气,甚至发出怪怪的吟哦,心跳狂乱到不行。 她无助的感受他的唇、他的手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点火,她的脸早已无法克制的红烫,她目眩神迷,感觉自己被坚定的怀抱及阳刚气息深深包围着。 终于,侵略的动作袭入,向她索求那令人心醉的极致欢愉。 水花喷溅,康尔奇撑着她无力的身子,免得她二度溺水。 强烈的情潮将那初为女人的痛楚淹没,激烈的撞击令潘紫嬣急遽喘息,也在他的带领下,与他一同卷入情欲的浪花中…… 激/情过后,康尔奇亲自为她净身,潘紫嬣全身上下再度被他摸透透。脸跟心都是火烫的,但能怎么办? 这个男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作风强悍,从初识至今,她好像怎么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千金,就这么让他这个少主吃干抹净,还是吃亏吧?她疲惫的胡思乱想着。 康尔奇轻抚过她的肌肤。她全身上下他最喜欢的就是那双没有瑕疵、秾纤合度的美腿,再顺着往上,纤细的小蛮腰、雪白的柔软,这是个玲珑剔透的诱人胴体,美、美极了! 体内的欲火再度燃烧起来,这一回,他的唇在吻上她柔嫩如花瓣的樱唇后,将她抱了起来,回到床上。她瞪大眼睛,只因感觉到他某个地方又雄纠纠、气昂昂。 「这、这么快?」她一脸错愕。 他魅惑一笑,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很快的加深了这个吻,大手再度在她身上爱抚,慢慢往前罩住她诱人的柔软── 潘紫嬣不得不承认,在不必担心溺水的情况下,无后顾之忧的激/情更令人血脉偾张……。 再一次的激/情,两人的心一起狂跳,毫无保留的气息交融、温热相贴的肌肤、交缠的唇舌,以及合而为一时,一波波涌上的快/感波涛,让她从情欲世界中回魂之后,就累得立即去见周公了。 康尔奇深情又满足的望着蜷缩在他怀里熟睡的人儿。 她的呼吸平稳,温热的气息吹拂着他胸口,让他的心更加踏实。他拥有了她!一想到这一点,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凝睇她的黑眸溢满浓情,她就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与他相拥而眠,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又有了骚动,他逼自己压抑下欲火。 她太累了,他不该贪得无厌。 低头轻轻的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便也放松自己,决定好好睡一下。 潘紫嬣并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但当她醒来时,发现被康尔奇轻柔护卫在怀里的感觉很好。 她轻轻的挪动一下,发现他的大手立即将她拥得更紧,但这个小小移动,让她能将近在咫尺的他好好打量一番。 俊秀的睡容,眉宇间仍有属于他的霸气。两道浓眉、不输女人的浓密睫毛、挺俏的鼻梁,还有那张形状姣好的薄唇……认真说来,他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她全身陡地一僵。惨了,她的肚子闹空城计了!不会把他吵醒吧?别叫了呀! 才这么想,温热的气息已经转而吹拂上她的脸颊,一抬头,不意外的,就对上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迷人黑眸。 她羞愧难当,看也不敢看他一眼,急着将视线又定在他的眼睛下方,却发现自己在发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一想到两人之间经历的亲密事,她竟紧张到轻颤。 他温柔一笑,将她揽进怀中,温柔低语,「是该起来了。」外面天都黑了。 她看着他坐起身,拉开被子,吓得她急忙把被子拉紧,虽然全身早被看光、摸光,可她就是无法大刺刺的把裸体给他看,当然,也不敢看他。 康尔奇先行下了床,穿起衣裳,也刻意不去看紧包裹着身子,急着找衣服穿的小家伙。 「别忙了。」他一穿妥衣服,才笑着把急得满头大汗的小美人拉住,「你的衣服还湿湿的丢在浴池,我已经要小澄准备一套进来给你了。」 真是羞死人了!「好,谢谢……」她先是点头,但又急急摇头,「不!等等!她一进来就会发现──」她在他的床上,而且是赤裸裸的! 「你是我的人了?」康尔奇故意接话,逗得她脸更红了。「我想应该不只她一人知道吧。」 「你、你、你──」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他爱极了她脸红红的样子,但也知道若再拥抱她一次,她可能就下不了床了。 待他离开,才一会儿,小澄就抱着一迭衣服走了进来。 「天啊,我抱着这堆衣服在门口跟裴勇站到都快变成石头人了,你跟少主到底大战几回合啊?」小澄笑咪咪的看似抱怨,但心情好得很。 「我……什么?臭小澄,敢糗我!」这下她真的羞到只想找个洞钻下去。 「对呴,我怎么可以糗你,未来的少主夫人饶命啊!」 看她唱作俱佳,潘紫嬣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好了,未来的少主夫人,让小澄替你更衣梳妆吧。」 在这段时间内,康尔奇则派人去把杜纤纤及杜珊珊找来书房。 两姊妹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有好几个时辰了,杜纤纤更是很难得的没吃什么东西,因为杜华龄不在,她们真的很担心会就这么给扫地出门。 第十八章 「她说了什么?」 「她没事吧?」 姊妹俩异口同声的问,虽然话不同,但重点全放在小贤身上。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事了,但我现在要听你们说,把事情经过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他的表情冷峻,让两姊妹你看我、我看你。 「快说!」他冷冷一喝。 杜纤纤眼泪马上落下来,而这一哭,根本无法说话,杜珊珊只能红着眼眶把事情经过全部说出来。「表哥要罚就罚吧,姊姊真的很不应该,若不是小贤不记恨,现在不是我就是姊姊淹死了!」 看到两人已有悔意,再加上小家伙吉人天相,只是虚惊一场,康尔奇并不想处罚她们,只是──「我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一次小贤没事,我便算了,但如果还有下次,即使她只是受到惊吓,我也绝不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 闻言,两人眼睛顿时一亮。她们听明白了,她们过关了! 「出去吧。」 待两姊妹离开后一会儿,裴勇便进来了,「小澄说已备了一桌饭菜,但少主没吃,小贤也不好意思吃。」 「何时那个丫头变得这么乖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开心的走到厅堂,果真见到心上人望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猛吞口水,「吃啊,不是饿坏了?」 她猛地一回头,才看到他走进来,身旁的小澄早就笑盈盈的退下。 「小澄去叫你的?她刚刚一直看着我,我就担心她去叫你,没想到……」潘紫嬣仍旧很害羞。 康尔奇笑问:「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不是饿了吗?」 她闷闷的道:「上一次的经验还不够吗?被栽赃偷吃,我的屁股痛死了!」 想到上回她所受的委屈,他立即握住她的手,「傻瓜,那时的状况跟这时的状况不同,你没有能力判断吗?」 潘紫嬣噘起红唇,「我能怎么说?一样都还是个丫头,上面都有主子啊!」 「那么,升级如何?」 她脸色一变,「侍妾吗?你要是敢这么说,你就死定了!」再怎么说,她可也是汝州地方官的女儿。 「傻瓜,没有妻哪来的妾?」 「什、什么?!」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的俊脸。开玩笑吧?他要娶她为妻?她耶,假冒恩静贤的潘紫嬣?不!不对,他甚至跟谁翻云覆雨都还不知情,她怎么嫁给他?何况,她的名字早已经写在冷家的族谱里,是冷耆的妻子了。 「我爹在这方面会支持我的,他没有门第之见,至于姨娘,我想纤纤跟珊珊应该也会站在你这边,她干涉不了。」 「他们没问题,可我有啊!」她现在完全没了胃口。 这一说,他立即联想到她的「丈夫」。 「你是完璧之身,你所谓的丈夫──」 「你以为我是诳你的?我的丈夫是冷耆,是名闻遐迩、差点当上皇帝的齐郡王啊!」她再也忍不住的脱口而出。 过去她不敢说,是因为小贤的情况不明,他又令她无法信任,可现在,她已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了他,认真说来,她就是红杏出墙了,他还要她嫁给他,这不是一女二嫁,象话吗? 「噗……哈哈哈!」康尔奇爆笑出声,以为她在开玩笑。 他以为她在诳他吗?「我是认真的!该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跳船、为什么要逃离轩腾堡?因为我的丫鬟取代了我嫁给齐郡王,她代我去受死了,我才是真正的潘紫嬣,不是恩静贤!」她大声的说。 康尔奇的笑意顿时消失,仔细看着她气到眼眶泛泪的脸。认识相处这么久,他很了解这小家伙的个性,若被冤枉,她便根本什么都顾不了,会把全部实情都掏出来说………… 潘紫嬣见他一脸惊愕,眼神也逐渐转为凝重,就知道他相信她了。 她低声埋怨,「我一直希望你听听我的故事嘛,我不想让小贤替我死啊,我要到明伦山庄告诉齐郡王,我才是他的妻子。」 他拢紧浓眉,「我想你不用去了。」 闻言,她脸色陡地一变,急急拉住他的手,「为什么?你听到什么、知道什么了?快点告诉我啊!」她快急死了! 于是,康尔奇将前阵子听到的消息大略跟她提了。 听完,潘紫嬣的心一阵剧痛,滚烫的泪水即刻溃堤。齐郡王成亲至今,新娘子连山庄大门都没有踏出去一步,这不是摆明了她已染上怪病,毁了容,所以冷家才不敢让她外出吗?! 「是我……鸣……是我害死她了!我功夫烂嘛,被何伯伯盯着时跑不了,遇上你也逃不了,她就……呜呜……」她哭得淅沥哗啦的,好不伤心。 康尔奇连忙将她拥入怀中安慰,「别这样,我派人去查……」 她猛地推开他,「不!是我去,我要去。」 「不可能!」这一点他很坚持。 「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不是恩静贤,也不可能就这么──」 「我说不可能!」他的脸也板起了。 她不知道他这么难以沟通!「我不可以留在这里独自享福,你到底懂不懂?」 他的表情更凶恶,「有一个人可能已经牺牲了,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再跳下去?」连相文都治不好的病,他怎么能让她去涉险! 「可是我不能假装没这件事,就算是你,你也做不到吧?」她强忍着泪水,大声质疑。 「我会,因为我会理性的去分析!」他不得不这么说。 「你才不会!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意思是在我拥有你之后,还应该再让你去嫁那个病痨子?!」 「我已经许配给他了!」她气得大吼。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表情也不好。 潘紫嬣一愣。是啊,可是……「没用的,难道要小贤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就我的?我可以吗?」她连连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另一个可能,「她也许已经死──」 「不,不会的!」 她痛苦的用力摇头大叫,可下一瞬间又静默,紧咬着颤抖的下唇,因为想到那样不好的结局而心痛如绞,泪水因而再度盈聚眼眶。 「就算她牺牲了,我也得把她的名字还给她啊,她无亲无故,小小年纪为了生存还沿街乞讨……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死时就算只剩一杯黄土,碑上却还不是自己的名字,好像她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世上一样,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呜呜呜……不公平!」 康尔奇面色凝重的将哭成泪人儿的她拥入怀中,但她气愤的再次推开他。 「不公平,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我也是坏人,欺侮她的大坏人,你快放开我……」 「嘘……不要这样!你不是……你不是……」 他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拥着她,从她的泪水跟声音清楚得知她对她的丫鬟有着浓浓愧疚跟心疼。他爱的这个粗蛮丫头,原来是这么重感情、这么善良的可人儿,那么,如果他坦白告诉她,他爱上她了,她会不会也负那么一点责任,把她的心分一点点给他?! 结果康尔奇明显是在妄想! 他发觉在某部份,潘紫嬣是个没良心的人,他倾尽真意的对她,她却还想绝食抗议,即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就是不吃,因为她下定决心要去杭州找她的丫头! 迫不得已,他只能先答应她派裴勇前往杭州打探恩静贤的消息,但在有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她的真实身份不得对堡中任何一人说出,这自然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不想让真正的恩静贤白费心思,毕竟她若真的染上怪病,而冷耆的病也没好,一旦真正的潘紫嬣在轩腾堡的事传到冷家耳里,冷家真要来讨人,他也没有立场留人。 万一,冷家只是把她当成第二个藉由阴阳合体来承继那怪病的倒霉鬼,恩静贤不是白白牺牲了? 这个理由总算让潘紫嬣点了头,所以,知道她真实身份的目前只有他。 三日后,康丹青偕同杜华龄回堡,一得知杜纤纤姊妹跟恩静贤差点溺水,又听说整件事都是因为杜纤纤而起,却让康尔奇跟思静贤成了一对,她是闷到不行。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居然让她当了救你们的大英雄!」 一等到跟两姊妹独处时,她忍不住狠狠的训诫起来。 「姑姑,是英雌啦,她是女的。」 第十九章 结果杜纤纤还纠正她,气得她都快疯了。 「纤纤!你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表哥已经被抢走了!」 「没办法,我欠她一条命嘛。」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对啊,姑姑,虽然我也很不甘愿让她霸占了表哥,可是,她不计前仇救了姊姊,还差点因为救我而死掉,我们再去跟她抢表哥,怎么说得过去?会被人说恩将仇报的!」杜珊珊也说得振振有词。 「是嘛,而且,她没有趁机要表哥把我们轰出去,还请小澄过来问我们姊妹有没有事呢!」说到这里,杜纤纤再想到以前曾栽赃她的事,都愧疚的脸红了,「她真的是个好人,又漂亮,跟表哥站在一起也是登对的俊男美女──」 「好了!」杜华龄气到七窍生烟,怒声打断她的话。 这件事她完全不能接受,她跟康尔奇根本不对盘,可是轩腾堡日后却是由他继承,谁知道万一他老爹去了,他会怎么对付她? 杜家姊妹互看一眼,一点也不知道自家姑姑在气什么,脸都扭曲变形了。 总之,她们从小贤身上得到一句俗谚的验证,那就是「好人有好报」,所以,她们最近也都会互相提醒对方,从今尔后一定要宽以待人、累积善德。 看着姊妹俩天真的蠢样,杜华龄更是气得好想搥心肝。 不行,那丫头留不得,她得想办法除掉她才成! 【第八章】 「爷,你就真的这么放任尔奇跟个丫头大刺刺的同进同出,日夜相随?」 房间里,杜华龄忧心忡忡的看着丈夫。 「尔奇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别多事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同件事争吵,康丹青不禁怀疑──自己再娶的决定是对的吗?这一、两年,他才发现这个妻子并不如他当初所以为的那般温柔善良。 「可是那丫头不好,奴才们私下是怎么说她的,你知道吗?说是有事请她帮忙时,她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副有少主当靠山,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的态度。」 他浓眉一皱。 「更令人生气的是,有丫头直接点明她的身份,她却回嘴道,要是看她不顺眼,就去跟尔奇抗议!」这些虽然只是她的杜撰之词,但她也是说得脸红脖子粗,愈说愈生气,「说穿了,她根本是恃宠而骄,把自己当主子了!」 康丹青皱眉,看着因为这一连串的批评之语而显得尖酸刻薄的容颜,他抿抿唇,「我不信那孩子会这么做,她若真如此,又怎么会救纤纤跟珊珊?」 他心中清明,不会随她的话而起舞,而且更清楚她会说这些话也是为了纤纤。 「其实,你没发现吗?这阵子纤纤跟珊珊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纤纤知道珊珊对她的心,这阵子珊珊盯着她的食量,她也节制了点,说穿了,也是那件事让她们姊妹俩──」 「好了!我在说什么事,爷又说到哪边去了?不说了!不说了!」杜华龄不开心的翻身背对着他睡。 哼,若不是他家财万贯,轩腾堡又威名远播,凭她的姿色,根本不会嫁给他! 康丹青不想她带着怒火入眠,又道:「今天收到段王爷送来的信函,约再五、六日,皇上就抵达了,所以孩子们的事你就别管了,如何让皇上在这里过得舒适快活,你才该费点心思。」 「不过就是个色皇帝,多找几个女人──」 她突然住了口,眼睛陡地一亮。是了,把那丫头打扮打扮,只要皇上看上眼,康尔奇能不送上她取悦龙心吗?毕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想什么?」 「没,没事,早点睡。」 她笑得好不快乐。皇上最好像康尔奇一样迷上恩静贤,届时要离开也把她顺道带走,她的心头大患就消失了! 只不过,她虽有她的盘算,隔日却出现程咬金。 第二天上午,康尔奇就来「千秋园」找他爹。 「你要带小贤到马场去小住一段日子?这怎么成?什么人要来堡里,你不知道吗?」杜华龄马上斥责。 但知子莫若父,一想到那丫头长得粉雕玉琢,而皇帝沉迷于女色更是出了名,儿子刻意要她避开皇上的心思已经很清楚,康丹青温和的看着儿子,「没关系,我会跟皇上说你带商队出去,我来招呼便成。」 「这怎么成?万一被皇上知道他只是在马场,这不犯了欺君之罪?!」杜华龄说什么都不会让那丫头躲起来。 「姨娘,皇上的喜好是什么,举国皆知,我在不在这里,我想皇上并不在乎。」康尔奇这话说得已经很客气,却也暗指她在刻意为难。 但她的后半辈子得靠自己,所以绝不能放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让康尔奇把小丫头带出门。 「小贤是个美人没错,但了不起咱们再到青楼多找些美人儿过来伺候皇上就成,哪需要这么宝贝她?还带她躲起来?」 康尔奇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也清楚她绝不会让他把小家伙给带走,那么──「就这样吧,五天后皇上才会到,我们在前一晚就会回来。」 「尔奇,其实没关──」 康丹青的话还没说完,杜华龄马上插口,「很好,希望到时候不必劳动我派人去把她接回来。」 康尔奇面色一凛,「不必了,我说到做到。」他神情凝重的跟父亲点个头,立即转身出去。只是他虽然那么说,却早已打算破例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言而无信。 儿子一走,康丹青立即不满的看着妻子,「你又何必?」 「轩腾堡以后的主子可是他,而皇上是天天来做客的吗?事有轻重,我倒觉得爷太宠溺他了!」杜华龄冷冷的看着丈夫。 康丹青紧绷着脸,很清楚争执下去也没有结果,只是难为了儿子。 潘紫嬣不知道康尔奇为了带她出门,已经跟杜华龄杠上,他只告诉她要带她出门玩,一些随身包袱也早已派人备妥,见他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那昂藏的英挺身躯再配上那张唯我独尊的俊颜,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难得一见的俊美。 他俯身一伸手,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坐下。 她一愣,「我们就这样出门?」她回头看,后面还跟了六名同样骑着马儿的随侍。 他笑,「你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再让你坐封闭马车你会抗议吧?何况城里你也没逛过,如果你看中什么店,要下来逛也方便。」 「我现在哪有心情逛呢?但迎风奔驰的感觉,我倒是很期待。」他的心思,她其实挺感动的,她一向不爱坐马车,就算坐在里面,也一定是守着车窗,让风拂面,看着一幕一幕的风景。 她的意思他明白,裴勇前往杭州才几日,自然还没有消息,在恩静贤状况未明的状态下,这丫头的确不会有什么心情玩。 他低头,在她耳边深情低语,「坐稳了。」 她的脸孔因发热而微红。虽然她对男欢女爱不是很清楚,可是她最近愈来愈能从这双深邃的黑眸里看到款款柔情,然后,心就会卜通卜通狂跳起来。 他是爱她的吧?应该没看错吧?她总会这么问自己。 康尔奇带着她策马奔驰,身后的随侍则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一阵奔驰后,一行人经过热闹的城中区时,他体贴的放慢速度,让怀中的人儿看看这座北方大城。 不过,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有许多百姓停下脚步,好奇的对她行注目礼,看得小家伙害羞,竟然把脸朝他的胸口埋,小声催促,「骑快点。」 他笑着照办,再次策马奔驰,一直到出了城后才道,「别当小乌龟了!」 她这才抬头瞪他一眼,「你是不是常常这样载着美人儿上街?要不,大家怎么全冲着我看?」 「错了,就是因为我不曾这么大刺刺的载着美人上街,大家才会那么好奇。」 「是喔。」她点点头,但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破例?」 「笨蛋,因为是你啊!」他一脸受不了她的迟顿。 这一句话说得直接,潘紫嬣的脸儿又发烫起来,赶忙转过头,看着前方。 但康尔奇已看到她的神情变化,很想跟她提感情、甚至是成亲的事,但他很清楚,只要恩静贤的事没有解决,她是绝不会承认她对他也有情,成亲更会是下辈子的事。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事?」即使如此,他仍忍不住旁敲侧击。 第二十章 「……我的未来牵系在小贤身上。」她一震,表情转为沉重。 「如果她没有未来?」他再问。 她心一沉,「那我就没有未来。」 此话一出,他突然急拉缰绳,也因为这个动作太突然,若不是他的手抱紧她的腰,潘紫嬣肯定会跌飞出去。 「你干什么?!」 后面的随侍也不解的跟着停下马。这儿离马场还要两个多时辰,怎么停了? 康尔奇下了马背,再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她知道他要跟她谈,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谈,「不是要去玩吗?」他的神情凝重,令她不安。 深吸了口长气,康尔奇看着那张令他动心的小脸,有些挫败的说:「我知道是我太急,明明知道现在问你任何事,你都是将恩静贤放在第一位,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她摇头,逼自己不去在意他脸上浮现的受伤神情。「别问了,答案你都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即使我心里有上千上百个问题,我也只问刚刚那一个,因为我的未来也牵系在你身上。」 「少主──」 「叫我尔奇,你根本不是什么丫鬟,你是汝州地方官的千金女,不对,就算你是丫鬟,以我对你的感情──」 「少主,我知道你对我好,对我有恩有义又有情。」说到这里,潘紫嬣心里也好难过,但不得不逼自己说下去。「可是,我的身份就是冷家的媳妇,所以,在未回到原位之前,我也假装自己是未嫁的小贤,才能──」 他听明白但也听不下去了,直截了当的为自己的感情下了结论,「说到底,我爱你就是我的错!」 她咬着下唇,倔强回嘴。「我又没那么说。」只是,他承认他爱她了,她为什么反而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像肩膀上扛了好几百斤重的石头? 「那我想问,我到最后可以拥有的是什么?」他的眼神变冷。 好难的问题,她怎么回答?她无奈又难过的看着他。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你别为难我,所有的事我都跟你说了……」 「所以我该做的就是让你去齐郡王身边,当他的妻子,然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得知你的死讯时,再到你的坟上上一炷香?!」他火冒三丈的质问。 「话干么说得那么难听?为什么要逼我!」她也生气了。 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清楚两人的交谈,但从两人的神色看来,可以确定是在争执,只是这一趟不是出来玩的吗? 康尔奇看着她眸中带泪仍忍住不哭的倔强模样,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失望。他这么沉不住气,是因为皇帝的到访,肯定会让他们之间变得更为复杂,如果她能早一步成为他的妻子,一个皇上总不会荒唐到调戏人妻吧? 好想把她藏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皇上好女色、好玩,这一待也不知道会待上多久,依段王爷所言,一、两个月是跑不掉的。 「我们回去好了,我不想去马场了!」见他不语,表情又深沉,她觉得压力好大。 他只是把她抱上马,再坐到她身后,拉起缰绳,「我很难过,也很生气,我想听到的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会努力克服所有困难跟我在一起──」 「我不能自欺欺人,」她头也不敢回,只因泪水已然溃堤,「只有小贤拥有幸福,我才可以得到幸福。」 「……那我的幸福呢?」 她虽然心痛,但仍旧选择沉默。 康尔奇只觉心像被狠刺了一刀,狼狈的冷笑,「我懂了。」 懂了?她怎么反而不懂? 他突然策马而行。 风跟刚刚一样微凉,但因为她在他的怀中,一点也不觉得冷,可怎么现在仍旧是一样的风、一样的位置,她却觉得无比寒冷? 「驯服一个女人果然比驯服马儿还难。」 康家马场的厅堂里,康尔奇再次对身旁的杨席说出心中话,目光就对着闷闷的站在栅栏旁,看着马儿奔驰跳跃的小女人。 两鬓斑白的杨席目光也跟着看过去。他刚刚才带了一批马儿交给买主,一回马场,便听到少主再次到访,而且破天荒的带了姑娘来。 这个马场因为工作的全是男人,连厨子也是男的,所以还被称为军营马场,能让少主打破规矩,可见这位姑娘的特别。 「她看来是个好姑娘。」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从穿着、站姿看来,识人无数的杨席便下了定论。 「她是不错,但也很狠心。」 「什么?」 「走吧,我介绍你们认识。」 说罢他率先往潘紫嬣走过去,杨席随即跟上。 潘紫嬣看着康尔奇带着一名精悍的男子走了过来,暗暗吐了口长气。 从到这个像是盘踞在辽阔天地间的马场开始,他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让她一直很不安。 她知道他生气,也知道自己竟然慢了好几拍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跟男人谈感情的资格,她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只记得要逃、要找小贤,然后,待发现康尔奇爱她时,她也在懵懵懂懂中糊里胡涂的放下感情,这时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杨叔,轩腾堡的二总管,长年留守在这里负责并经营马场。」康尔奇眼神淡漠的看着她,再看向杨席,「她是恩静贤,叫她小贤就好,是轩腾堡的丫头。」 嗯,近看是个美丽的可人儿!「只是丫头?」杨席开玩笑的反问。 「对,就只是丫头。」他表情很严肃。 杨席不由得一愣。虽然从她的服装他可以猜到,只是少主会带她到这里,可见她的特别,怎么会…… 甭说杨席愣住,就连潘紫嬣也呆了。她、她怎么只是丫头?他爱她不是?!她杏眼圆睁的瞪着他,直肠子的个性马上展现,「撒谎!把一个只是丫头的丫头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杨席倒没想到她如此率直,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这丫头片子,我喜欢,我想少主肯定也很欣赏你。」 「我对女人的品味有那么差?眼光有那么差吗?」康尔奇冷冷驳斥。 「你!」她咬牙,「也是啦,少主是个气焰高张的家伙,真要被他看上,我才倒霉咧!」她也没好气的说起皮话。竟然说她很差?! 「你们吵架了?」杨席马上就看出来。 「谁跟她吵。」他冷哼一声。 「是啊,谁吃饱撑着。」她也怒哼回去。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是怎样?」康尔奇火气很旺。 「对,你是少主,想爱时就甜言蜜语,不想爱时就说别人差!康尔奇,你又是怎样?」她是真的不服。 「你觉得我应该继续爱你?」 他怒声一问,她反而住了口,接着眼圈一红。 杨席看看气得俊脸铁青的少主,再望向拚命忍着泪水的小姑娘,又见到不远处专门让母马待产的屋子外,老刘正兴奋的大力挥手,不由得心生一计。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生命的奇迹,再听听你们这对分明相爱的小两口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 母马生小马了。 这是生命的延续,这一幕康尔奇见过好几回了,但这一次,或许心中有个人,而且,还是和那个人一起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份外感动,眼眶微热,而潘紫嬣更是哭得泪如雨下,令他再也不舍的将她拥入怀中。 一个拥抱打破两个人因赌气而筑起的高墙,一个时辰后,在朴拙但干净的雅房里,杨席得知两人之间所有的故事,甚至她的真实身份。 也因如此,让潘紫嬣对这名看似精悍却慈善的二管家说出自己的想法,「少主跟你的感情比堡主还好。」 「那是这几年,自从堡主续弦后,少主有心事,就会来找我谈谈。」杨席不敢跟堡主比父子情,只是终生未娶的他,的确把少主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 「爹其实仍然疼我,只是姨娘的存在,还有逼婚一事,都逼得我不得不离爹愈来愈远,我不想让他为难。」康尔奇喝了一口茶,虽然是现泡的,入喉却觉得苦涩。 「真没想到你这么贴心。」原本潘紫嬣是有感而发,他却因为她这么说而俊脸微红。 发现他的不自在,她突然倾身靠近,「你脸红了?」真不敢相信! 「胡说!」他马上尴尬否决。 「就是,天啊,没想到你这么可爱!」 「你给我闭嘴!」她愈说,他便愈觉得自己的脸烫。 第二十一章 杨席豪迈的哈哈大笑,「是啊,少主就是这样,他是个很真的人,所以,紫嬣──这样叫你才对吧?你要相信他,他一定有能力圆满解决你跟小贤的事。」 话题还是兜了回来,可见杨席真的不是泛泛之辈。 「我不是不相信他,杨叔,」潘紫嬣强忍着又想哭的感觉,「但齐郡王成亲至今已经几个月了?小贤若不是染了重病,怎么可能连出明伦山庄一步都没有?她一定出事了,我知道……」 「你到轩腾堡这几个月不也没出大门一步,你出事了吗?!」康尔奇没好气的反问。 这一问,潘紫嬣倒愣住了。 杨席笑笑的点头,「是啊,你看来也不是个悲观的人,何必尽往不好的方向想?」 「但是就算她没染病,可也没听到齐郡王死了……所以,她一定跟他圆房了,因为冷家就是为了让新娘承继那怪病才娶媳妇的!」 「也许有另一个奇迹,也许真的冲了喜,成就一对幸福佳偶?」杨席道。 「若真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连大门也不出一步?再说,卓相文医术高明,在明伦山庄近一年也治不了齐郡王的病,事情的发展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她只能摇头。 康尔奇握住她的手,她也下意识紧紧握住他,掌心中传来的压抑力道,让康尔奇心疼的出声安抚。「我知道你所有的担心害怕,还有愧疚,我都懂,但是先别把我推开,让我们一起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可是我过不了良心那一关啊,我不敢自私……」她难过的哭了出来。 「傻瓜,」他立刻将她拥入怀中,「我没有要求你自私,只求你给自己、给我一个机会。」 她哽咽,「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上次我因为陷入对你的情不自禁而躁郁时,就是在这里,杨叔告诉我要勇敢,所以我才能回去面对你。」他深情的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这一次,请你也为我勇敢一次,好不好?」 「是啊,我相信你的心结在小贤身上,我也深信善有善报,像她这样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主子的孩子,上苍有眼,会眷顾她的。」杨席笑着点头。 潘紫嬣泪眼婆娑的看看他,再看看康尔奇,两人坚定的神情鼓舞了她,她深吸了口气。是啊,也许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坏,她不应该这么快就放弃自己跟康尔奇的幸福。 「好,我听你们的。」 「这才是我的乖女孩。」康尔奇再度将她拥入怀里,也朝杨席投以感激的一瞥。 他微笑的起身离开,顺手将房门给关上,让小两口好好的谈心。 「奇怪,遇上你,我怎么就有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我总是无法从你身边逃开。」她深情的抬头看他。 「你这是作贼的喊抓贼,什么在劫难逃,到底是谁先偷走谁的心?」他被她这句近似指控的话搞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狐疑的看着他,「是我先偷走你的心吗?」她还不确定这一点呢。 「所以是你先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他眼睛陡地一亮。 「臭美!」她先是给他一个大鬼脸,再脸红红的急急逃离他的怀抱,想要跑出去,「我要去看马──」 但他一个箭步便拉过她,再一个转身,迫得她只能靠在桌子边缘。 瞧见他俊脸上的坏坏笑意,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马上羞红了脸,「别闹啦,天还亮着呢。」 他的双臂扣在她左右,刻意把她困在他的怀抱里,「我只是想亲你一下,还是你想做什么更坏的事?」 什么嘛!她瞪他一眼,「你知道有时候你很像一头伺机而动的优雅黑豹,让人害怕却又移不开目光吗?」 「我不知道,我只在乎你是否把心交给我。」 他轻轻吻住她的红唇,那双美丽秋瞳让他更加心荡神驰,一路从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吻了下来,在热血愤张之际,再也忍不住的加深这一记吻,不安份的手也开始探入她的衣襟,拥抱她 的柔软。 不行,外头太亮了啊……不行……潘紫嬣脑袋浑沌,最后的一丝理智随着他的热情挑逗终至消失不见,只感觉得到他充满阳刚的气息和他无所不在的唇与手,交织成最深情、最温柔的旖旎缠绵…… 【第九章】 康尔奇是个有心人,在马场的这几天,他疼爱她、宠爱她,带着她骑马、照顾初生小马,带着她看日出日落、看星月争辉,绝口不提接下来他们会遇到的难题。 一是姨娘,二是皇上,但他不担心,心爱的女人愿意与他同心,这给了他最大的信心,相信所有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这几天,他只想好好看着那张无忧无虑的快乐脸庞。 然后,在他们要离开马场的这一天,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潘紫嬣跟杨席。 「什么?你要我留在这里,就为了避开那个色皇帝?!」她既错愕又生气。 「我要来这里见你不算远,你就好好住下来,杨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当然没问题,可是夫人会就此作罢吗?」杨席没那么乐观,因为少主也已将他出门前,夫人咄咄逼人的言词同他说了。 「她如果有动作,我会快马通知杨叔,替紫嬣另外安排住处,时间可能要持续一、两个月之久。」 潘紫嬣皱眉,「所以,一开始你就打算让我长住在外面了,是吗?」 「对,虽然我答应了姨娘,可是我不认为我们必须冒险,依你的个性和面貌,要吸引皇上不难。」他们之间的问题好不容易排除,他不想因为皇上又变得复杂。 「我不要!」她马上拒绝。 「紫嬣……」 「我跟小贤今天会如此,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皇上!齐郡王的病传言就是皇上下的毒手,而冷家又因为治不了他的病,才想到要冲喜,因而选中贪官杜德开之女,而我潘家如今一门萧条,就是杜德开搞的鬼! 「因为不忍自己的闺女成了解齐郡王怪病的祭品,他硬是弄了一本策反的叛国名册,恶意栽赃我爹后,先抄了我家,霸占财产,再故做慈悲,要我以嫁进冷家为条件,由他出面向皇上力保我一家数口的生命!」她愈说愈生气,也逼出了泪水,「但这一切都是他演的独脚戏,可是再深究,这一切不都是因皇上而起的?就是有一个不尽责的皇上,下面才有这种恶官!」 「就算直接面对皇上,你又能做什么?」他浓眉一皱,突然意识到她想要──不!不可能,太离谱了! 「事情因他而起,他怎么可以置身事外?!我要他亲自到冷家替我把小贤带回来,更要他把小贤的名字跟人生还给她!」她怒不可遏的道。 杨席傻眼,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她说的人可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啊! 不过,她说的事也的确只能由皇上出面才能办到。 「你太天真了。」康尔奇不禁头疼,他真的不知道她那颗小脑袋装了什么。 「我没有!他是皇上啊,主宰百姓的幸福,怎么能只图美人香?那是败类!」 杨席不得不承认,她个儿虽小,样貌纤细,又有倾国之美,但绝对有一颗熊心豹子胆。 康尔奇则庆幸自己对她的性子已经稍稍适应,所以在震惊之后,也较能接受她的惊人之语,不过,接受是一回事,让她去冒犯龙颜找死又是另一回事。 「我如果放任你去胡闹,就一定是疯了。」 「你如果不支持我,我先前答应你的事,就当是谎话!」她也很坚持。 「你!」他气得语塞。 眼见小两口又对上了,杨席忙打起圆场,「紫嬣,别这么执拗,皇上不是普通人,他是可以随喜恶砍人──」 「我懂,但是,请给我机会吧。」这一次,换她认真的握着康尔奇的手,「让我们一起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他无奈的瞪着她。这该死的小女子竟然用他的话来说服他,「你是要找死!」 「我不是,我要你相信我,支持我,皇上也没有三头六臂,不必那么怕他,更何况他脑袋装了什么?他要的是女人,我可以、呃、不对,我不会色诱,但我绝对可以让他──」 「不要说了!」他怒不可遏。 她仍是不肯屈服,「我……唔!」 火冒三丈的他干脆点了她的昏穴,再将她抱到床上,回身看着杨席,神情凝重,「杨叔,她就拜托你了。」 第二十二章 杨席只能叹口气,点头。 康尔奇恋恋不舍的再看了床上人儿一眼,低头亲吻她的唇,喃喃低语,「抱歉。」 告别了杨席,他随即带着侍从们朝轩腾堡而去。 只是康尔奇低估了杜华龄的城府,心机深沉的她早已派出四名心腹,夜宿马场外,只要发现他将丫头带离马场、或是返回的第四日并没有丫头同行,他们便会在他离去后,带着她的信函进到马场,亲自向杨总管要人。 毕竟事关轩腾堡富可敌国的财富,她不敢轻忽,宁愿多做准备。 她的有备无患令杨席不知所措,此刻看着那封亲笔信函,他甚是为难,偏偏他又已经为潘紫嬣解穴,光看她的表情,他就头疼。 「杨总管,夫人要总管让我们带走小贤,有问题吗?」其中一名侍卫不解的问。 「是没有,可是人是少主托我照顾……」 「我走。」潘紫嬣立即表明意愿。 对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意外,可是他要怎么跟少主交代? 她是聪敏的,看出他的为难,主动说:「请放心,我自己会跟少主解释。」 严肃的跟他道别后,潘紫嬣即跟着杜华龄的人返回轩腾堡。 不过,为求慎重,杨席也派了马场的人同行,一来是保护潘紫嬣,二来也交代他们,一到轩腾堡就要面见少主,亲自将人已被夫人带回的消息告知。 几个时辰后,轩腾堡大门先是迎进康尔奇等一行人,接着便是潘紫嬣等人。她随即被带往杜华龄所住的千秋园,而杨席的人也立即前往季啸园传达口信。 「这样穿不会太暴露了吗?!」 潘紫嬣有些尴尬、但也有些好笑,她在两名丫鬟的帮助下,换穿了杜华龄为她「特别准备」的华服,从大型屏风后走出来。 她一身薄纱、肚兜、粉红长裙,酥胸半露,露出一大片诱人的白嫩,随着她莲步轻移,胸前的风景也益发美丽。 杜华龄就是打算把她变成烟花女吧,那她就不该让她失望才是。 一张美丽的脸上立即出现小女儿的娇态,一双瞳眸更是努力的想展现动人万种风情,只不过她不会抛媚眼,只得矫揉造作一下,却反而显露出一股可爱的调皮气息,看来是清纯与魅惑兼具。 甭说杜纤纤、杜珊珊看呆了,就连杜华龄也怔愕不已。她原本是要把她扮得像青楼里的低贱妓女,怎、怎么会如此迷人?! 「该死的!爹,你不要拦我,姨娘根本就是要把小贤送给皇上!」 「我会阻止──」 父子俩的争执声突然在房门外响起,下一秒,门立即被撞开,康尔奇冲了进来,一看到潘紫嬣的穿着,他倏地瞪大了眼,急煞住步伐,而她也是羞红了脸,连忙蹲下身子,以双手环抱住自己。 虽然两人亲密事都做了不少回,可是这身妓女打扮可是头一回,她还装骚耶! 而康丹青更是在撞见的第一眼就连忙背过身去,「华龄,你出来。」 杜华龄咬着下唇,看了铁青着脸的康尔奇一眼,快步走出去。 杜家姊妹也看到他的脸色,连忙也跟上。虽然她们不是很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小贤穿这样很好看,而且,姑姑说她是想通了,为了谢谢她救了她们的命,要送她衣服、耳环跟项链,才请她过来的。 两名侍女一见只剩自己仍杵着,也急急快步出去,将房门带上。 深吸一口气,康尔奇瞪着缓缓站起身的小女人,并未说话。 可是这样的眼神更吓人,她吞了口口水,试着解释,「呃、是你姨娘──」 「杨叔的人说了,但你并没有拒绝。」他冷冷打断她的话,「还有,你这一身衣服……快去换下来。」 她粉脸一红,转身要走往屏风,可念头一转,反正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便先问:「真的不好看?」 「咳!」他轻咳一声,表情有些不自在,「好看,但以后有机会只能穿给我看!现在,你再不赶快换掉,我不敢保证──」 她听明白了,很快的冲到屏风后,不一会儿,穿着简单裙服的俏姑娘就出现了,没有刚刚的可爱骚劲,却多了令人心动的纯净,看着她,康尔奇仍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悸动。她明明是个女人了,可是从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来,明明再过不久,也许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他突然扬嘴一笑,他相信她根本还没有想到这件事。 「怎么突然笑了?」她不解。 「没事,我们走。」 「等等,去哪里?」她可没有忘记她为什么会回来,也没忘记他为何点她昏穴。 「去面对问题。」他握着她的手出门,没想到,就见到一向好脾气的父亲竟然跟姨娘在亭园里吵起架来。 「好,为了你儿子的幸福,你宁愿不要我这个妻子?!好啊,我马上走人,你就不要后悔!不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就走?我陪了你几年,就这样白白牺牲了我的青春──」 「说来说去就是要钱,好,你开口!」 「等等!」康尔奇马上拉着也听得莫名其妙的潘紫嬣走上前,「爹,姨娘,你们在吵什么?」 「就是你这个好儿子啊,你爹他气我置你的幸福不顾,把你好不容易才爱上的姑娘打扮得像妓女要送给皇上,」杜华龄冷笑,「但我提醒他你的风流花心,眼前取悦龙心应该重于一切,不过是个丫头,你很快就会有新欢──」 「他的风流是因为──」 「紫、小贤,别说。」康尔奇连忙阻止潘紫嬣,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因为我吗?哼,爷就是这么说的,但风流就风流,扣这么一大顶帽子给我干么?!」杜华龄一脸不以为然。 「够了!」康丹青突然吼她,「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恭贤良淑的女子,直到最近我才发现你的另一面,来人!」 杜华龄一愣,突然紧张起来。他不会是真的要休了她吧? 康尔奇也察觉不对劲,「爹不要──」 「我决定了,来人,请丁管家过来。」康丹青一脸认真的看着这时才开始脸色发白的杜华龄,「我会指示丁总管尽量满足你的所需,甚至纤纤跟珊珊的生活费都不缺,你其实也是看在钱财的面子上才愿意嫁给我这个大你快二十岁的男人吧?那么拿了钱,走吧。」 她又羞又气,「怎么?!不过是一个丫头──」 「她不是丫头,她会是轩腾堡的堡主夫人。」康丹青突然笑看向儿子跟一脸错愕的小丫头,「小贤对吗?我从来没看过我的儿子那么生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可见你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我老了,这里的事大多都是尔奇在处理,我也想四处走走,尤其是他娘生前曾经陪我去过的地方。」 「爹……」康尔奇不禁哽咽。 「请原谅一个老人的任性,看到你跟小贤,我突然好想你娘,实在没有心情招待皇上,一切就交给你了。」他的疲惫是渐渐累积而成的,尤其再娶后,与唯一的儿子连吃顿饭都难,让他更是每回想起就感慨。 就这样,康丹青交代丁杰一些事情后,便轻车简装的赶在皇上一行人来之前离去了。 杜华龄个性强硬,绝不吃亏,狮子大开口的要了一大笔足以让她跟侄女可以优渥的过好几辈子的金银珠宝跟银票,才带着哭得淅沥哗啦的杜纤纤姊妹离开轩腾堡。 一切的转变,令康尔奇变得沉默,也让潘紫嬣很自责。 但偏偏皇上已到,在段王爷的陪伴下,浩浩荡荡的连同奴仆就近五十人,其中还有三十名黑衣人骑着高大的骏马随侍,康尔奇不得不振作起精神招待。 只是,谁也没料到,早一步离开的杜华龄竟然给了他一记回马枪! 就在他带着特别装扮过的潘紫嬣,与他站在一起迎接下马车的皇上时── 「她就是小贤吧?」赵恒眼睛一亮,看着粉雕玉琢的美人儿。 康尔奇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直率的潘紫嬣却已经回答,「是啊,皇上怎么知道?」冒名小贤的她有这么红吗?竟然连皇上都知道她? 意识到什么,康尔奇表情陡地一变。糟了!他原本打算以未来的堡主夫人来介绍她的,可看来── 「刚刚我们的车队遇到临时要出远门的堡主夫人,她特别下轿迎接朕,说堡里已经挑选了一名美若天仙的丫头小贤要伺候朕,原来就是你啊!」 第二十三章 赵恒虽然才登基两年,但在宫中已有三千宠妃,在外的红粉知己更是不可数,也因为汰旧换新的速度太快,他只得微服出巡找美人,当然,也尽往有钱有势的权贵商贾家走,一来找到美人的机会大,二来,搜括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当纪念品也不虚此行。 「没想到贵堡如此有心,她的确是让人看得目不转睛。」赵恒上上下下的打量,「瞧她还带了点贵气,难不成是哪一家家道中落的落难千金?」 果然是识女无数,可惜了,长得人模人样的,眉宇间虽带了点邪魅,但五官俊俏,身材英挺,一身金黄色袍服贵气逼人,可惜也不过是个色胚而已!潘紫嬣讥讽的想,「是拜皇──」 「小贤!」康尔奇连忙制止她,就怕她一怒之下说出不敬的话。 她看向他,见他以眼神恐吓,只好咽下心中不悦,改口道:「我哪是什么千金?只是我家主子很仁慈,待我极好,把我当姊妹,她有什么,我肯定也有一份而已。」她眼内冒火的说。 「过来,要伺候朕,怎么离那么远?」赵恒立即上前将她拉向自己。 康尔奇下意识的马上要拉回她,「皇上,我想这中间有误会!」 话未说完,段王爷便挡着他,笑咪咪的道:「少主真有心,把这个美人献给皇上,日后,轩腾堡跟朝廷的关系肯定会愈来愈好。」 「并不是这样的!」他很快拉掉他的手,但同一时间,赵恒已经拉过潘紫嬣走进宴客厅里,段王爷也立即跟上前去。 他杵在原地,脸色铁青,一旁的丁杰跟奴佣们也都知道误会大了,可是皇上看来好喜欢小贤,这下子可怎么办? 「少主……」丁杰忍不住唤了像木头人的主子一声。 「没事,私下我再跟皇上说清楚。不是已备好筵席还有表演节目了?快准备吧。」语毕,便绷着一张俊脸大步走进宴客厅。 潘紫嬣已经落坐,身旁坐着皇上及段王爷,他只能坐在她对面,马上注意到她也臭着一张小脸。 他看来也很不开心,潘紫嬣心想。可是,眼下这情形要她怎么办?若是惹火皇上,轩腾堡与朝廷的关系就会变差吗?抑或是皇上在一怒之下,会砍了所有人的脑袋?! 这一餐的气氛诡谲,但赵恒有美人在伴,无暇注意,再加上节目上有他最爱的蹴鞠助兴,在他喝完第六杯酒后,即有踢球高手上场表演,而且阵仗不小,一共有二十余人,分为两军竞赛,球头头戴长脚幞头,其他人则戴着卷脚幞头,两方争球,好不精彩。 看完表演后,所谓「酒足饭饱思淫欲,他一个眼神,段王爷就懂了。 「小贤,扶皇上回房去休息。」 潘紫嬣深吸口气。别人吃吃喝喝,她的小脑袋可转个不停,已经有了豁出去的打算,所以,只是瞟了面无表惰的康尔奇一眼后,便起身将喝得快醉的皇上扶起。 康尔奇也立即起身,「段王爷,请自便。」 「呃、当然。」段王爷喝得不多,所以看得出来有点困惑。 康尔奇上前帮忙潘紫嬣扶着皇上,而其他侍从也紧跟在后随侍。 只是一行人在进到富丽堂皇的寝室后,赵恒就挥挥右手要其他人全退出去,左手拉着美人儿就要上床。 没想到,她不仅挣开他的手,冒出来的第一句话还是── 「当你的百姓真可怜!」 「你说什么?!」义正词严的批评让赵恒的酒倏地醒了一半,但一旁的康尔奇却因为这句话而倒抽了口凉气。 「小贤,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说的是真话!」她不怕惹火皇上,在筵席间,她想了很多,一人做事一人当,反正她现在还只是个丫头,就算真的惹恼皇上,也不致波及到康尔奇跟这里的人,何况,小贤的事已迫在眉睫,她只能速战速决。 了不起,赔上命一条就是,反正她救不了小贤,要她苟活,她也没脸。 真话啊?赵恒的酒这下全醒了,也才看清楚眼前的丫头一脸的火气。 有趣!他从没碰过这样有胆识的姑娘。「少主请出去吧,朕想好好跟她聊聊。」 康尔奇可一点都不想让她留下来,「皇上,她其实是我──」 「来人!」赵恒霸气凌人,这一吼,房门立即被打开,四名守门随侍马上进来,拱手一揖,「皇上。」 康尔奇咬咬牙,「好,我出去,可是……小贤,」他忧心的看向她,「我就守在外面。」 她点头。 赵恒却斜眼瞪他。这意思是,如果他想对她乱来,她只要喊一声,管他是不是皇帝,他也要冲进来救她?! 不对!赵恒突然注意到两人正深情的看着彼此,原来…… 不过,丫头就是丫头,他可是皇上,只要是他想要的女人,谁也不能抢! 康尔奇被迫跟着四名侍卫走出房间,看着房门再度在他眼前关上,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第十章】 赵恒望着她毫不畏惧的明眸,「你真的不怕我?」 「对,你要是不满,要杀要剐,随便你!」 潘紫嬣豁出去了,但在他要杀她之前,她一定要告诉他,她原是名门之后,就因为有他这种上梁不正的君王,才有杜德开那种无法无天的下梁。 「知道我的身份,却刻意激我,你是想死。」这是直述句。 「不是,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但如果要我卑躬屈膝或是谄媚阿谀的抱着一个只知道玩乐的皇上大腿不放,还是要我作贱自己来服侍,我都办不到!」 话说得可真直,他一挑眉,「所以呢?在你心中,一个皇上应该是怎样?」 她没想到他的反应竟是如此泰然,不见怒火,不禁有点愣住,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呃、像是减轻徭役,多多造福百姓,思考如何富国强兵,这才是身为一个皇帝该做的事!」 他笑,「不错,你有宰相之质。」 这是赞美?不对,是嘲讽吧!「不是,我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见不得一个把国事放两边,女人摆中间的皇上而已!」 「你这话说得实在很放肆,但奇怪,朕听得却极为悦耳呢!」 他竟然还是笑?潘紫嬣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他跟传言所说的色皇帝不太一样…… 瞧她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赵恒脸上的笑容更深,「朕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朕的,老实说,朕也的确好色、不管国事、疑心病强,所以,一开始的微服出巡,的确是为了视察是否有人想谋反。」他定定的看着她,「但什么事做久了都会腻的,再加上朕的身边都是一些唯唯诺诺又怕事的人,根本听不到真话。」 「……你是真的不生气?」她还是好难相信。 他点头,「当然,所以,你还有什么批评指教?多说一些吧,朕的酒全醒了。」 好吧!既然他爱听,她就不客气了,她对他有好多好多的不满,所以,她立即说了一大串这个皇上的不是。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传出,人在门外的康尔奇愈是不安,但他相信潘紫嬣不会吃闷亏,她很机灵,一定会适时的叫他。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的耐心也在渐渐消失之中,到后来,他再也忍不住想要进去看看,但四名侍卫立即上前阻挡,其中一人还道:「皇上也许「正忙着」,少主是不是应该离开?」 他怎会听不懂话中暗示?黑眸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四人的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后,立即推门进去,待看清门内情况,才松了口气。 潘紫嬣跟皇上面对面坐着,而且服装整齐。 可即使如此,他仍绷着脸,快步走到心上人身边拉起她,再看向皇上,「对不起,草民还有事得先把她带走,至于皇上的需求,草民马上去安排!」 「不准!朕要你把她留下来!」赵恒起身下令,他跟她聊得正起劲呢。 不准?!康尔奇抿紧唇,已磨光的耐性让他的口气欠佳,「我相信她已经告诉过皇上她是我的人,而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再与民争抢,一旦传出去──」 「呿!朕恶名昭彰,哪差这一件?」赵恒可是一脸的无所谓。 潘紫嬣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康尔奇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这才发现她看皇上的目光与最初已大为不同,为什么?! 第二十四章 「拜托,皇上没差,小女子可有,我不想成为他人茶余饭后嚼舌根的主角,抱歉,民女先出去忙了。」说完,她还俏皮的欠身一福,转身就走。 「等等,朕还想聊啊!」 赵恒直觉的要拉住她,但康尔奇动作更快,以不伤到他的力道阻挡了他的手,让他连碰都没碰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去。 果然如她所说,她的男人不好惹!赵恒在心中偷笑,但看向康尔奇的眼神却故意很冷,「少主为了一个女人,不怕惹火了朕?难道不怕朕抄了轩腾堡,让你变得──」 「一无所有吗?」他冷笑,「那得先看皇上能不能忍受得了天下人笑话皇上为了一个婢女,不惜跟轩腾堡杠上的愚蠢行为。」 「你!」 轩腾堡除了是北方霸主外,每一年也捐助给朝廷金银数百万两,对国库财政的帮助着实不小,而且,轩腾堡也拥有强盛武力,连边疆外族也畏惧而不敢侵扰,要真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与它的关系,他绝对是划不来的。 不过,他只是开开玩笑,眼前这名俊帅少主那么认真作啥? 「另外,」康尔奇神情严肃,「这也是我的肺腑之言,关于齐郡王的怪病,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皇上担心王位被夺而下的毒手──」 「那根本是胡说!」真是的!赵恒本来只想逗逗这个名闻遐迩的少主,没想到反而被他训了。 「是不是胡说皇上心中有数,但既已登上皇位,是否就该做好那个位置该做的事?」 「你!」 赵恒心中的希望之火灭了。他说的跟潘紫嬣说的差不多,可见两人默契奇佳,这让他的龙心小小不悦,他难得遇上一个连命都可以不要也要讲真话的俏美人,可惜啊,已经名花有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尔奇顾不得将皇上一人丢在房内就追了出来,一把将她带回季啸园后,忙不迭的追问。 没想到她一回身就用力抱住他,兴奋的大叫,「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错了?」 「皇上不是那么坏的人……」 她连珠炮似的将她豁出去后,把她的真实身份、杜德开那狗官对她家做的好事,还有小贤代嫁,到她希望康尔奇亲自去替她把小贤带回,还有杜华龄再也不是堡主夫人等事一古脑儿的说给那个色皇帝听的事说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冲动?」他简直快要昏了。 「不然呢?他只想往床上去,你又不是没看到,要我跟他上床,我宁愿不要这条小命!」一想起来,她还有火气呢。 他还真佩服她的勇气,可是他也被她吓出一身冷汗来了。 潘紫嬣看出他被吓得不轻,原因自然是怕她被皇上给砍头,连忙拉着他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后,再接着告诉他赵恒的反应。 其实赵恒一直都知道外面对他的评价,以及齐郡王得到怪病等传言,他先前也的确很忌惮冷耆的能力,以及拥戴冷耆的势力,因此成为一个愚昧昏庸,心眼小、城府深的君王,甚至因而听信谗言,听到某名官员密谋叛乱,没有查证便借故诛杀。 但人总是这样,一开始汲汲营营于某项权力,一旦得到后,又担心被抢走,于是便将所有心思放在上面,然后,日子流转,久而久之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想跟自己争权夺利时,才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也进一步发现,即便没有自己在这个权位上,这个国家仍然会正常运转,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所以,他在宫里待不住了,开始往外走,只是寻找美人、接受价值连城的珠宝等这些负面作为,都只是为了寻找真正的贤臣良将。 「你是说──」他惊愕的看着她。 她知道他已经想到了,笑着点头,「没错,只要是好的人才,皇上就延揽入阁,不愿意当官的,也成为他的民间友人,替他监督地方官。」 潘紫嬣说得正开心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康尔奇蹙眉,「什么事?」 丁杰的声音随即传来,「禀告主子,有一对老夫妻来到轩腾堡门外,说是请求入内,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女儿小贤──」 话还没说完,房门便猛地被打开。 「在哪里?!」潘紫嬣泪水直流的拉着丁杰的手急问,她相信那对老夫妇肯定是她的爹娘! 康尔奇连忙上前,温柔的看着她,「你别急啊,丁管家,你快请他们进来。」 丁杰一笑,「因为那位妇人长得跟小贤姑娘着实太像了,所以我已自作主张把他们请到侧厅。」 闻言,潘紫嬣立即越过他,跑向侧厅,果然见到数月不见的双亲! 「爹、娘!」她又哭又笑的抱住两人。 两老见到女儿也是又惊又喜,本以为她当小奴才后会瘦成皮包骨,可没想到她不仅气色佳,穿得也好,整个人看来比以前更美了。 康尔奇示意丁杰先行退下,然后看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泪眼相对的一幕,便上前拱手,对着二老说:「潘大人、潘夫人,辛苦了。」 潘家二老错愕的看着这名俊俏英挺的年轻人,「你怎么……」同时又回头看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潘紫嬣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吓坏你们了?我来说吧……」 「还是由我来说吧,你今天说得还不够多?」康尔奇心疼的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 他的体贴令她感动,而他眸中的深情也令潘家二老侧目,他们又看看女儿,在见到她回以同样的凝眸后,有些事已经不言而喻。 康尔奇也贴心,立即要厨房煮一些热食过来让二老填肚子,一边听他说他跟潘紫嬣之间的事,之后,再听他们在她出嫁后又是怎么过日子的。 二老垂泪道:他们后来是到一处宁静山林暂住,心中对恩静贤献恩,却更思念女儿,所以一路走走停停,已用完所有家当,费了好多时日才抵达轩腾堡。 「如此说来,你们也不知道小贤后续的事?」潘紫嬣好失望。 二老只能摇头。 「紫嬣,夜已深,你爹娘应该很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康尔奇看出二老已是疲惫不堪。 「也是。」她连忙点头。 康尔奇唤来丁杰,请他为二老准备房间好梳洗休息,至于皇上也在这里的事,待明日再跟他们说吧。 只是二老才离开,潘紫嬣又要往外走,他不得不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皇上答应我会亲自替我去把小贤带回来,可他没说哪时候去,我得去问问他啊!」她等不及了,现在爹娘已回到她身边,如果小贤是唯一的牺牲者……不!她不要! 他看着眼眶微红的小家伙,知道她的脑袋一定又在乱想,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也太心急了,何况,他是皇上,愿意走这一趟,我想并不是因为小贤或是你,你明白吗?」 她一愣,「不是?!你的意思是我并没有这么伟大,叫得动皇上是吧?」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微微一笑,「没错,」他将她拥入怀里,「我想,他跟齐郡王曾经一起服侍先皇,两人之间应该也有一定的感情,只是两人的关系愈来愈僵也是事实,因此他一直没有机会可以去看齐郡王。」 看她柳眉一皱,他顿了一下。「你别想了,听我说就好,依他在外的恶名,要放下身段前去关切齐郡王会显得突兀,但若是为了一个美人,还是轩腾堡里的俏丫鬟,这个动机就很符合他在外的好色形象。」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也很关心冷耆?」这个恶名昭彰的皇帝给她的惊喜真不少。 康尔奇笑了,「是,我相信一个不惜弄臭自己的名声来觅得贤臣良将,让百姓过得更好的皇帝,不会对自己的兄弟毫不关心。」 「也对,算来,他们的确是兄弟。」她附和点头。 冷不防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一会儿,丁杰即匆匆前来,「皇上他竟然上了马车,带着三十名黑衣骑兵离开了,说是要下杭州,段王爷不知道自己搞砸了什么,急得也跟上去,因为是皇上,没人敢阻拦……」 丁杰说得口沫横飞,急都急死了,却发现少主跟小贤两人竟然相视一笑。 第二十五章 「看来皇上已迫不及待了。」 「嗯,原来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潘紫嬣也回以一笑,只是下一秒,她又不安的咬着下唇,「你想……小贤应该还好好的活着吧?生病没关系,可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是吧?」 他俯身啄了下她的额头,「是,因为她是个善良的人,老天爷不会亏待她的。」 希望如此,她是真的真的这么祈求着。 正所谓好心有好报,三天后,裴勇终于回来了,也带回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真的吗?齐郡王恢复健康?他还带着小贤、呃、紫嬣到商家做生意,两人感情极好,几乎形影不离?你没有骗我?!」潘紫嬣好激动,眼眶都红了。 「是真的!」裴勇用力点头。 「太好了。」康尔奇也松了口气,他一直知道恩静贤是自家女人的心结,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她一定──「你怎么了?」 潘紫嬣突然整个人瘫坐到地上,泪水还在拚命掉,「呜呜……吓死我了……」 她这几天一直胡思乱想,等了几个月,终于可以知道小贤的状况,甚至可以见到她,可是在裴勇回来之前,她一直都好害怕,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康尔奇赶忙将她拉起,没想到,她突然又唉了一声,吓得他的心脏猛地一震,「怎么了?」 「不知道,我的肚子突然痛了一下。」她抱着肚子,柳眉都打结了。 「怎么会痛?裴勇,快去找大夫来!」他一边扶着她坐到椅子上,一边命令。 「是,主子!」裴勇正要往门外跑,却差点撞到人。 「不会吧?我赶了那么远的路到这里,一进来又得看病人?」卓相文的声音听来颇为无奈。 斯文俊逸的他是鲜少可以横着走进来或直着走进轩腾堡的特殊份子,在他身旁,还有他的随侍何钧。 康尔奇一见到这对主仆也不奇怪,只顾拉过卓相文的手就往潘紫嬣的手腕放,「快看看她,她怎么了?」 「她是谁?」 他边把脉边问,其实他跟康尔奇的交情不算好,两人是相看两相厌,这回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的好友冷耆、也是他未来的大舅子请他来这里探看潘紫嬣的情形,他才勉强过来的。 「她是小贤。」发现他的脸色突地一变,康尔奇念头一转,突然想到,「卓相文,你来这里,不会是齐郡王要你来的吧?」 「你是卓相文?!」潘紫嬣一听,心又揪了,「你为什么会来?是小贤出了什么事吗?」 「哈哈,你一定是潘紫嬣、小贤的主子──等等,你别激动!你动到胎气了!」他的手随便一按,医术好不好,马上就见真章。 「什么?有喜了?!」 听到有小贤的消息而连忙从客房过来的潘家二老,甫进门就听到这个消息,乐得阖不拢嘴。 康尔奇也因为这个惊喜而眉飞色舞,只是,喜悦只有维持那么一下子,马上又担心的看着卓相文,「她刚刚跌坐到地上才说肚子疼的,动了胎气会怎样?有没有问题?」 卓相文瞪他一眼,「我是什么人?照我开的药方,只要喝上几帖,你的娃儿从在娘胎里到出生后,一定都是头好壮壮,什么问题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这直觉一问,马上被众人狠赏了一拐子,还外加一记白眼。 他顿时尴尬的想解释,「我不是……卓相文,你那是什么眼神?」他一直用看笨蛋的眼光看着他。 「老天爷,怎么陷入爱河的男人都会变笨?不对,我是特例,我就没像你跟冷耆一样呆!」 「卓大夫,请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我好高兴我怀孕了,可是我更担心小贤是不是有事啊!」潘紫嬣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想她应该跟你一样,准备当娘了吧。」他笑着道:「我离开明伦山庄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路上又多管闲事的医了几个重症患者,时间才耽搁不少,依他们夫妻俩的恩爱程度,我的预测是极有可能的。」何况,他还贡献了好几帖幸福的药啊! 闻言,潘紫嬣才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她真的替小贤开心。 「我也替冷耆开心,看样子,他跟小贤也可以好好过他们的日子了,」卓相文意有所指,再看丁杰一眼,「丁管家,借一下文房四宝,我得赶快写封信让何钧带回去给冷耆,免得他们夫妻俩提心吊胆的,尤其是小贤,一直担心她抢了主子的幸福。」 这样的煎熬,潘紫嬣很了解,眼泪又涌现。 康尔奇不舍的将她拥入怀中,「傻瓜,一切都很好,你怎么又哭了?」 丁杰很快的去而复返,备来文房四宝。 「糟了!皇上替我去要人了!」潘紫嬣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天啊,这可怎么办?对了,我得赶快到杭州去,不然,皇上若硬是要带回小贤,跟冷耆起了冲突怎么办?那不是棒打鸳鸯了?!而且小贤若真的有了,万一伤到她又怎么办?」她愈想愈害怕。 「你别想那么多。」康尔奇被她突然丢出来的一堆问题搞得都要晕了。 「这是怀孕常有的现象,很会想,而且是很可怕的会想!」卓相文摇头,只是──「皇上会为你去要人?匪夷所思。」 康尔奇只得将事情简略概述,卓相文听得目瞪口呆,但偏偏又知道这家伙是不开玩笑的,至少,不会对他。 「怎么办?」潘紫嬣眼巴巴的看着康尔奇,就见他蹙眉想了又想,接着眼睛陡地一亮,看向已经径自挥毫写信的卓相文,突地抽走那张写了一半的信纸。 「你干什么?!」看他竟然把信揉成一团扔掉,他忍不住吼。 「我念什么,你写什么,快点!」康尔奇只是催促。 他不悦的再次提笔。「你最好让我写得下去!」 在场的众人,包括潘紫嬣也一脸困惑,只能静静听着康尔奇念,结果内容大概是── 他拒绝卓相文将潘紫嬣带走,还要冷耆别问原因,并把自己形容成一个有理说不清的人,不仅跋扈粗蛮,还狂傲冷酷,就算卓相文抬出双方父亲的深厚情谊,他也不让他将人带走。 而且,他跟潘紫嬣结下的梁子就像天一样高,这辈子,他是绝对会把她留在轩腾堡里,一直到她死为止。 另外,再要他加注一句── 「看完信后,赶快带着你的爱妻上轩腾堡,有件事信里说不清楚,但颇棘手,见面再谈。」康尔奇终于说完了。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卓相文终于可以停笔,他在写批评康尔奇那段时,可是行云流水,顺畅得很。 康尔奇没理他,见墨水一干,便将信折妥交给何钧,「请你用最短的时间赶到杭州,而且,务必早皇上一步交给齐郡王,我相信依小贤跟紫嬣亲如姊妹的感情,在看到内容后,他们一定会即刻北上。」 何钧接过信,看了主子一眼,待卓相文点头后,立即转身离去。 「即刻北上?」潘紫嬣起身,拉着他的手,「可是小贤有可能怀孕了……」 「我知道,但这是未知数,而且就算她有了,冷耆那么爱她,肯定会用最舒适、最安全、最快的安排,保护她前来。」 听到这里,卓相文也不得不佩服他。 「你是对的,反正早皇上一步离开明伦山庄,事情就简单多了,届时,冷耆夫妻一到这里,你们彼此过得好不好就很清楚明白,到时还可以重新再举行婚礼,正名一下。」 康尔奇笑了,「没错,而且,如果皇上有心也会再追来这里,我们还可以请皇上当个主婚人。」 「真有你的!」卓相文笑着称赞。 潘紫嬣眼眶泛红的看着他,「谢谢你,我好爱你。」 他黑眸里尽是深情的温柔,「我更爱你,若不是你身子有点状况,真的不适合远行,我会亲自带你去找她的。」 她知道,过去因为担心她不会留在他身边,所以他不放心,但现在,他知道她爱他,也愿意跟他一起面对问题,最重要的是,冷耆也不可能再要回她这名正牌妻,一定让他完全放了心。 卓相文先行闪人。这种肉麻画面他看不惯,至于其他人也在互看一眼后,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也跟着离去。 康尔奇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 「嗯。」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好好感受此刻的幸福与快乐了。 尾声 三个月后,一场由赵恒指婚并正名的婚礼在轩腾堡举行。 祝贺的人潮一波波涌进堡内,大厅主位上,除了康丹青外,还有已经恢复官位、收回家产的潘家二老,以及明伦山庄的梅姥姥、冷王爷、冷王妃,他们个个排排坐,全都是笑容满面。 而赵恒则坐在更高一层,尊贵邪魅的他不时还摆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 此外,包括冷家亲属、康家及潘家的亲朋好友也一一到场,就连杨席也是座上客,光是筵席就摆了近五百桌。 在挂着双喜红字灯笼的大门外,奴仆们忙着将一个又一个装着贺礼的朱漆盒子搬进内院,而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张灯结踩、喜气洋洋,在大厅的正上方还有一幅皇帝亲笔所提写的喜幛,两旁则有一对巨型龙凤喜烛。 两位新郎,一位俊雅不凡、一位英挺出众,皆着大红喜袍,脸上含笑。 两位新娘,一个清丽脱俗,一个娇贵逼人,都是身怀六甲的美丽孕妇。 两对新人在皇上及长辈们的证婚下,按照古礼完成了终身大事,送入洞房。 席间,宾客们大谈这段高潮迭起、起始于恩静贤的代嫁,到成就两对金玉良缘的幸福故事,一边赞叹月老没有绑错红线。 当然,这已经变成各地茶余饭后的嚼舌根话题,还有人不停挖掘更深的内幕,有的是自行加油添醋,有的却是如假包换的漏网八卦。 其中就有人拍胸脯挂保证,小小声的说了起来。 话说当日何钧马不停蹄的赶路,不负期盼的抢在皇上抵达明伦山庄前将信交给了齐郡王,没想到就在齐郡王准备北上时,皇上一行人却到了。 皇上终于看到恢复健康、拥着爱妻的昔日好友齐郡王,但为了维持自己的「恶名」,他对他说话还是冷嘲热讽,这也比较符合大家的期待。 只是,一见齐郡王拥有美娇娘,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个性中见不得他人好的劣根性又起,便故意捉弄他,说自己是答应他的美人儿恩静贤,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好友潘紫嬣,也就是齐郡王的王妃安全带到轩腾堡去。 这一听,郡王脸色都大变了,就怕自己的妻子要换人,而且事情还牵涉到皇上,听闻当时的王妃跟郡王都差点没晕倒。 「然后呢?这位爷。」一名听得入迷的妇人问。 「齐郡王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他带着妻子,跟着皇上一起回到轩腾堡,」那人喝了口酒,继续道,「没想到他的担心全是多余的,康少主也不想把妻子还给他,原来他们各有所爱,后来他还从中得知皇帝已经改邪归正,这才有了今天这场,由皇上亲自主持的婚礼呢!」 「那现在是不是该去闹洞房了?」有人突然提议。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卓相文,他这一含笑吆喝,众人就兴致勃勃的跟着去了,只是待他们分别冲到两对新人的新房后,竟都空空如也! 「真是的,怎么两对新人都不见了?!」卓相文很呕。 其实,康尔奇、潘紫嬣、冷耆、恩静贤在分别进入洞房后,就经由侧门坐上由裴勇驾驶的马车离开轩腾堡了。 因为明天,潘紫嬣与恩静贤这对情同姊妹的主仆又要各分东西,虽然日后,还是可以再见面,但路途遥远,离情依依,她们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说。 而康尔奇及冷耆都很疼爱自己的妻子,所以完全不介意把这个洞房花烛夜留给她们。 在无人打扰的屋内,这对主仆紧紧相依,但这个「紧紧」有点困难,因为两人都挺着肚子,只是大小有别。 因为这两个凸出腹中的小圆,两人又忍不住的笑出声,再同时转过头,看向屋外刻意将时间跟空间都留给她们的两个男人。 他们正在月光下小酌,虽然面貌不同、气质不同,但都一样出色。 「这一定是命中注定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呢?」 潘紫嬣回过头来笑看着自己的好丫鬟。 恩静贤也回过头来,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是因为小主子太善良了,收留了我这名小乞儿,老天爷才爱屋及乌,也给了小贤这段好姻缘。」她心里还是充满着对她这个小主子的感激。 潘紫嬣摇摇头,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不对,一切都是由你开始的,是因为你的善良,我才有这样的好运──」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吧?我竟然在搭船时差点被雷劈耶!」 恩静贤登时瞪大了眼,「没有,怎么会?有没有受伤?」 「没有,只是我的船裂开,然后好不容易被救上去,又有个恶劣家伙把我丢下船,还有啊……」 屋外,耳力奇佳的康尔奇听着妻子把他们初识的经过像说书般说给恩静贤听时,俊脸忍不住微红,「真是的,我哪知道她是我的冤家……」 「谢谢你。」冷耆却在此时突然向他致谢。 他先是一愣,随即不解的问:「谢什么?」 冷耆一脸真诚,「我要谢谢你让紫嬣幸福,不然,小贤这一生都会带着罪恶感,那会是种无形的折磨。」 康尔奇这才明白过来,含笑道:「那么,我也应该要谢谢你,理由跟你一样,虽然紫嬣比较大刺刺,但她的善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妻子。」 他微笑,「我知道,而我们何其有幸,遇上了这对善良又美丽的女子。」 康尔奇勾起唇,「是啊,我们是该为这件幸福的事敬彼此一杯!」 两人举杯愉快共饮,然后再看向屋内,深情的凝睇聊得开心的两名美人,她们似乎也感受到他们的视线,有默契的看向他们。 微凉的夜,月光皎皎,他们与她们两两相对,深深凝视,含笑的幸福眸光在空气中交流,这一生,他们拥有了彼此,夫复何求?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金玉良缘之一《宁为丫头》; 02、金玉良缘之二《野蛮主子》;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