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请你忘了我》 楔子 每个月第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是权家人固定聚会的日子。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天寒地冻,事业通通做很大的权家三兄弟,必会排除万难准时在晚上七点以前,回到父母位在阳明山上的别墅,陪伴父母吃饭聊天。 十年来没人缺席过,权家的家庭聚会总是那么的和谐、温馨和—— 热闹。 「不!不可以!那女人怎么可以死?她的儿子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她的媳妇也恢复记忆,孩子就快生了,眼看一切就要否极泰来,她怎么可以死?」 五十八吋的大电视前,马贺兰——权家最有权威的女主人,忽然迸出一道凄厉的哀鸣,完全没料到剧情会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折。她摀着小嘴,眼泪啪哒啪哒的掉,痛不欲生的模样,彷佛死掉的是自己。 「别伤心,现在才演到第一百三十八集,那女人绝对会复活的。」沙发旁,权方智——权家最没权威的男主人,不疾不徐的将爱妻搂到怀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面纸,体贴的替爱妻拭去泪水。 「可…… 可是她的媳妇就要生了啊,她这一死,就看不到孙子出世,呜……老天爷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那女人明明就没做过坏事……」马贺兰依旧哭个不停。 「别哭了,要是哭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权方智轻声安慰。 「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打电话到电视台,叫他们改剧本,叫演员全部重演,那女人不能就这样死掉,这实在太过分了!」马贺兰愈想愈难过,愈想愈生气,最后干脆拿起话筒塞到老公的手里,无理取闹的要他打到电视台行侠仗义。 这辈子,权方智从来就没拒绝过妻子,这一次当然也不会。 拿着话筒,他利落的拨号,长长的电话号码早已倒背如流,训练有素得很。 面对父母如此脱序的行为,坐在另一方的权家三兄弟,却是一脸无动于衷。 老大权天朔,正提笔在一本厚厚的外文书上,迅速写下谁也看不懂的速写文,他的眼神锐如鹰隼,严俊的脸庞上凝满专注,浑身散发着无人能敌的尊王气息,修长结实的双腿边散落着十几本外文书,从日本战争史到各国电影评论都有。 老二权天湛,正单耳挂着耳机,右手食指打着拍子,左手则是在乐谱上填下音符和记号,他的眼神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深邃的脸庞却俊酷得让女人想尖叫,即使是坐在缀满碎花蕾丝的单人沙发上,一身气势依旧令人胆寒。 老三权天奇,正操控鼠标详细批阅着密密麻麻的广告企划、行销企划、电子公文和预算书,即使工作量庞大,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轻松惬意,俊雅非凡的脸庞上始终漾着温和的笑意,彷佛他所面对的不是令人窒息的压力,而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三人容貌、性格虽然略有不同,却都同样的高大出众、顶尖迷人。 电视喇叭里,再次传来或高或低的哭喊声,马贺兰紧盯着屏幕,摀着胸口也跟着哭喊了起来,眼看妻子再次哭成泪人儿,权方智利落说出投诉重点后,便又连忙安慰起爱妻。 「怎么又哭了?」 马贺兰立刻扑到丈夫的怀里。 「老公!那个媳妇因为太伤心,竟然动到了胎气,现在被送到了急诊室,然后……然后片尾曲就跳了出来,呜呜……这个节目怎么可以这样?每次都吊人胃口,那个媳妇要是流产怎么办?」 她边哭边抱怨,权方智则是不停的安慰爱妻,偌大的客厅里全是两人一高一低的说话声和悲怆的片尾曲,三分钟过去,节目好不容易终于结束。 「妈,那是假的。」 合上外文书,一旁的权天朔非常客观的提出看法。 马贺兰狠狠的抽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假的?假的?你竟然说那是假的?!」每说一个字,她的声音就会上扬一阶。「你这个王八蛋,有胆就给我再说一遍!」 他不是王八蛋,但是他有胆。 「戏剧本来就是假的,而且,这出戏就是我写的。」他特别强调这一点。「所以麻烦不要再打电话到电视台,那只会造成我的困扰。」 马贺兰气得咬牙切齿、全身发抖,正想破口大骂,一抹温润的嗓音却巧妙的插入两人之间。 「终于演完了?爸、妈,如果你们没有其它事想交代,我可以先走了吗?」合上计算机,权天奇优雅的自沙发上起身。 继他之后,权天湛打蛇随棍上,也拿着乐谱、mp4迅速起身,紧接着就连权天朔也提着一袋子的书,跟上两个弟弟的脚步。 眼看三兄弟连声安慰都没说,就想拍拍屁股走人,马贺兰气得连泪也不流了,当下就跳起来喷火。 「谁准你们走了?通通给我坐下!」母老虎发威了! 三兄弟先是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才慢吞吞的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好。 「你!你!还有你!」瞪着同样是才貌出众、能力绝卓,却是一个比一个还狼心狗肺的儿子,马贺兰气得真想脱掉脚下的拖鞋,往三个人的头上砸。「你妈我都哭成这样,你们这三个竟然说走就走,你们还当我是你们的妈吗?我看就连生只猪,都比生你们好!」 猪? 三兄弟虽然对这个词颇有意见,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接受辱骂,谁也没顶嘴。 马贺兰却是愈骂愈气,索性一次骂个痛快。 「我体谅你们事业繁忙,所以平常也就不烦你们,难得一个月相聚一次,你们却只晓得吃饭和工作,时间一到就走人,连三岁小孩都懂什么叫做嘘寒问暖、关怀分享,你们三个却连个屁都挤不出来!」 三兄弟眼观鼻,鼻观心,照样闷不吭声。 「好了好了,别气了,气坏了shen体,我可是会难过的。」倒是一旁权方智舍不得爱妻如此愤怒,立刻好言好语的相劝。 「就算气坏了 shen体,也都是你这三个好儿子害的!」马贺兰依旧尖声嚷嚷。「人家连续剧里,哪个女人不是在五十岁前就抱孙子了?结果你这三个好儿子拖到现在都还没给个交代,要是哪天我跟电视里那女人一样,突然有个万一,不能见到孙子出世,那我……呜呜……」话说到一半,人又哭了。 就算权方智平常再怎么通情达理,但爱妻的一番话,也不禁让他板起脸孔,严肃的看向三个儿子。 「你妈说得对,你们三个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好好规划未来了?」 三兄弟微微挑眉,对于夫妻俩唱双簧的功力是愈来愈佩服了。 关于结婚这件事,父母每次提及,他们三兄弟总是能拖就拖,屡打太极,不过看今天这个情势,三人心知肚明自己势必要给个交代。 紧抿的薄唇微掀,权天朔率先开口:「我的未来,并没有结婚这一项。」他诚实道。 「你怎么可以不结婚!」马贺兰脸色大变,差点没揪起大儿子的衣领,赏他一个大巴掌。「报纸上成天都有你的花边新闻,你身边有那么多女演员,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吧?」 「没有。」 「一个都没有?」马贺兰才不相信。 受不了母亲的死缠烂打,权天朔不耐烦的拧起霸眉,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就是没有,不过如果妳是说上床的情妇,我倒是不缺。」 对于大儿子如此荒唐的态度,夫妻俩又气又怒,却又不敢强逼,只好强压下满肚子的怒火,将矛头转向下一个受害者。 「那你呢?」夫妻俩期盼的看向权天湛,希望二儿子能有不一样的答案。 权天湛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看着手中的乐谱,他低声道。 「真的?那人呢?怎么不带回来?你们什么时候要结婚?」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马贺兰感动得又想哭了。 「没办法。」 「什么叫做没办法?」马贺兰变脸比翻书快,才听到儿子的回答,马上就联想到最不好的答案。「该死!你该不会爱上有夫之妇吧?」 「她还没结婚。」 夫妻俩立刻松了口气。 「只是有了深爱的男人。」他却补上这么一句。 如果杀人不犯法,马贺兰一定会当场掐死自己的儿子。男未婚女未嫁,难道他就不会想「办法」把人抢回来吗? 她怎么会生出这么没用的儿子! 眼看母亲气得全身发抖,头顶几乎要冒烟了,老三权天奇却缓缓勾起嘴唇,云淡风轻的落井下石—— 「妈,我可能也没办法结婚,因为我是gay。」 马贺兰呆若木鸡,权方智则是目瞪口呆。 权天奇却继续火上添油。「我已经有『伴』了,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愿意将我的『伴』带回来,你们愿意见他吗?」他诚恳的询问,脸上的笑容温柔得足以将人溺毙。 砰! 马贺兰的回答是一把将桌子给掀了!她双手插腰,一脚踩在那颓倒的水晶桌上,威仪尽显的丽眸几乎要喷出火焰。 好! 很好! 非常好! 她也不过想抱抱孙子而已,这三个小王八蛋就搬出这么多借口,老大专养情妇不结婚,老二只会爱不会抢,老三自首自己是gay—— 他们以为她是白痴还是得了老人痴呆?他们随便说说,她就会信以为真?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敢这样唬咔她,她就等着看他们能变出什么鬼名堂! 瞪着自己三个儿子,马贺兰怒极反笑,一脚踹开挡路的水晶桌后,再优雅的回到沙发上坐好。 「既然如此,那就带回来吧。」她和颜悦色的说道,脸上的笑容慈蔼得让人心惊。 三兄弟将目光从支离破碎的水晶桌,缓缓拉回到母亲身上。 「情妇也好、别人的女人也罢,什么劳什子的『伴』也可以,通通给我带回来,我倒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和男人,才会让你们变得如此愚蠢,甚至不打算结婚!」 「妈……」 「我只给你们一个月,下次聚会,我就要见到人!」 第一章 门锁坏掉了。 而她,则是很倒霉的被困在电视台的道具室里。 由于长久缺乏整顿的关系,道具室里凌乱脏污不说,还弥漫着一股霉味,就连日光灯也一闪一闪的让人心里发毛,但这都不是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这间道具室地处偏僻、没有窗户,而且还收不到讯号。 截至目前为止,她已经被困了三个多小时,外头却没有任何人经过,而她的手机即将没电。 站在门后,甄温婉第n次将耳朵贴到那斑驳的深色门板上,仔细聆听外头的动静,衷心期盼有人可以经过,并发现她的存在。 故障的日光灯在她身后不停闪烁,一明一灭的剪影着她修长娉婷的身影。 她有一头柔细黑亮的长发,却被整齐的绾在脑后,只留下几绺细丝,贴在精致小巧的耳廓边;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与深褐色的门板呈现强烈的对比,即使光源不足,仍看得出隐藏在粗框大眼镜下的瓜子脸蛋,是多么的艳丽勾媚。 她正在考虑。 考虑该不该趁手机电力耗尽之前,直拨112或是855向外求援?但是她一没受伤,二没生命危机,似乎不该这样浪费社会资源—— 哒、哒、哒。门外,忽然传来稳敛的脚步声。 太好了,终于有人经过了! 镜片下,明媚水眸倏地闪过一抹惊喜,温婉连忙站直身体,用力拍打斑驳的深色门板,试图引人注意。 “对不起,请等一下,我被困在道具室里,能不能请你帮帮我?”她拉开嗓门求救,即使迫不及待想逃离这阴森森的怪地方,仍不忘保持礼貌。 门外的人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因为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立刻出现在门板的另一边。 “温婉,你还好吗?” “咦?”明媚水眸困惑的眨了几下。“我还好,请问你是……”他是谁?为什么一下子就认出她? “我是权天湛。”门外的男人,不疾不徐的替她解答。 即使见不到面,但甄温婉的脑海里,还是迅速浮现一张冷漠俊酷的脸庞—— 权天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黄金作曲家。 精通古典、流行乐曲,拥有绝对音感,创作出的曲子无不扣人心弦,屡次为国内外大片量身订做主题曲,早已红透半边天。 他是音乐界的教主,深受众人景仰,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从不轻易为人写曲,更不轻易和人亲近。 好友不多,其中一位,正巧就是当红女星梁天音的秘密男友。 透过天音和其男友的关系,她这小小的彩妆师才能有幸和他结识,只是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交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了不起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而他却只单凭着声音,就认出她的身分? 而且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天音发现她失踪,所以请他帮忙? 怦怦! 原本平静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忐忑,虽然她早料到,天音应该早就发现她的失踪,甚至请人帮忙协寻,却没想到会是他找到她。 身为天音的随行造型彩妆师,她经常会和他碰面,但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偶尔,当她不经意的与他目光交接时,他那过于深黝的冷锐目光,甚至总会让她感到莫名心慌—— “你有受伤吗?” 低沉的嗓音,忽然打断她的思绪。 即使隔着一块门板,他的声嗓仍是那么清晰坚定,语气虽淡漠,却充满令人难以拂逆的权威。 她摇摇头,诚实的回答。“没有。” “那就好。” 低沉的嗓音持续传来,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继续问着,同时转动着门锁。 门锁被扭得一转一转,门板却依旧卡得死紧,显然门锁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来帮忙找道具,但门锁好像坏掉了,而这里又收不到讯号。”她简单扼要的回答,明白以他的身分,任何一秒钟都宝贵得犹如黄金,他肯出手帮忙,她就已经够感激了,实在不敢浪费他太多的时间。 “权先生,还是麻烦你通知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请他们找个锁匠过来好吗?”只要有锁匠帮忙,她就能脱困,而他也不用花太多时间在她身上,这是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不用。” “咦?”她愣了一下。 “你往后退,尽量离门板远一点,我马上把门打开。”他忽然命令。 他要把门打开?怎么开?难道他懂开锁? 虽然困惑,但她还是依言迅速往后退了五大步,确定自己离门板够远了,才放声朝门外喊着。 “好了!” 门外的权天湛没有回应。 站在一对蒙尘的藤椅后头,温婉眨着浓翘长睫,才想着脱困后一定要好好向他道谢,那充满手垢的喇叭锁,却忽然喀喀喀的剧烈震动起来,接着下一瞬间,原本固定在门板上的锁头,竟然咚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像颗疯狂的小陀螺,在地上直打滚。 媚眸微微瞠大,她摀着小嘴,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天啊,原来他并不懂得开锁。 他只是很干脆的把门锁给拆了! “没吓到你吧?” 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她迅速抬起头,看向来到身前的权天湛。 日光灯在他的头顶上明灭闪烁,将他的脸庞照映得更加深邃冷酷。 大约十五坪大的道具室里,原本就因搁置太多的道具而显得拥挤,如今再加上英伟高大的他,更是让人感到莫名压迫。 “还好。”她挤出微笑,试图用笑容隐藏自己的紧张,并低下头,将注意力转移到地板上那断掉的锁头。 锁头里的锁舌严重扭曲变形,显然是受到巨大外力的撞击。 呃……他究竟是怎么把门锁给拆了的?难道他随身携带榔头? 她悄悄看向他的双手,却发现他的掌心空空如也,不禁更加疑惑了,却又不好意思询问太多。 “权先生,真的非常谢谢你,不好意思浪费你那么多时间。”她轻轻点头向他道谢,即使他那身令人胆寒的慑人魄力,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仍不忘保持礼貌。 “你没有浪费我的时间。”他笔直的注视着她。“只要你没事就好。”他平淡的说着,俊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却迅速为她挪开身前的两张藤椅,为她清出一条路。 温婉受宠若惊的眨着媚眸,不敢相信冷漠如他,竟然会有如此体贴的举动! “呃……谢谢你。”她再次道谢,不晓得除了道谢,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点点头,算是给予回应。 “这里空气不好,走吧。”他率先转过身,仍是那般的淡漠寡言。 “好的。”捏着长裙,她不敢迟疑,迅速的跟着他的脚步,走出道具室。 在充满霉味的道具室里被困了三个多小时,几乎是接触到干净空气的瞬间,她便忍不住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总算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只是电视台里的空调虽洁净,温度却也特别的低。 她本能用双手环住自己,安静的跟在他身边,才想着该找什么话题来打破眼前尴尬的沉默,他却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吗?”她反应迅速,立刻礼貌的抬头询问,丝毫不敢怠慢。 面对她的询问,他却只是沉默的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用她无法反应的速度将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残留在西装外套里的暖烫体温,瞬间绵密的将她包围,暖和了她微微颤抖的肌肤。 整整有三秒的时间,她都处于呆愣的状态,直到他转身走远,直到外套里的体温忽然化为一股热流,冲击撞入她的心房—— “啊,权、权先生,请等一下!”她连忙回神,并追上他。“真的非常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摄影棚就快到了,我自己也有带外套,所以这件外套……”她匆忙脱下外套,正打算将外套交还到他的手中,他却陡地皱起眉头。 冷酷俊脸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浮现了淡淡的怒气。 “穿着。”他威严的命令着。 她喘了口气,犹豫了几秒,却依旧不敢贸然接受他的好意。 “真的不用了,我——” “穿着。”他重复命令,声调没有任何起伏,气势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这几天,你脸色一直很差,甚至经常头痛,难道你想感冒?” 她一愣,不禁讶异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头痛?” 他沉默地瞅着她,目光锐利而灼人。 “这几天总是一直下雨不是吗?”他徐缓回答,语意模糊的让人摸不着头绪,然而那藏在话语间的弦外之音,却让温婉狠狠的愣住了。 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自她的手中滑落,她却怔愣无所觉。 她讨厌下雨天。 甚至可以说是恐惧下雨天。 每当朗朗晴空变得沉灰阴霾,每当雨滴像是布幕般遮蔽了天空,她就会莫名的感到恐慌,甚至难以入眠,因为她的心中始终藏着一道伤口,一个她花了二十年、做了无数次的心理治疗,仍无法治愈的伤口。 关于那道伤口,她一直隐藏得很好,就连交往两年多的男友——甚至就连天音都不曾发觉,为什么他会…… 难道他注意到了? 还是只是她多想? 软润的红唇轻轻蠕动了下,她想用某种轻松的话题遮掩心中的震惊,然而他那复杂而神秘的眼神,却让她无法开口言语。 不远处,几名工作人员恰巧经过,发现鼎鼎有名的权天湛就在眼前,不禁惊喜连连的跑了过来。 “权先生,可以请你帮我们签名吗?”其中三名女员工连忙掏出纸笔,兴奋不已的要求签名,青春美丽的脸蛋上,有藏不住的爱恋,其它人虽然没有要求签名,却也惊喜的围绕在他身边,仰慕不已的盯着他看。 即使被一群人包围,他的目光却依旧缠绕着她。 明亮的日光灯下,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些什么,她无法分辨,某种她形容不出的情绪,让她忽然变得好脆弱、好脆弱。 她揪紧裙摆,心颤如蝉瑟,直到他签完名,直到他弯身拾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才猛然觉醒。 当他开始举步朝她接近,她却只能慌乱的连连后退,接着再也顾不得礼仪的转身落荒而逃。 *** “有没有搞错,你都病成这样了,那个王八蛋竟然还放你鸽子?” 驾驶座上,梁天音一边以高超的技术驾驶着,一边高声咒骂着,声音嘹亮得恐怕连外头的路人都听得见。 甄温婉坐在副驾驶座上,忍不住朝角落缩了几寸,艳丽小脸写满憔悴,脸色更是苍白得让人心怜,即使病得正难受,却还是忍不住为男友说话。 “他没有放我鸽子,只是临时得去南部做宣传。” “去他妈的宣传!这已经是第几次了?那个王八蛋老是用这种借口放你鸽子,难道你都不会生气吗?你是他的女朋友耶,就算他忙得分身乏术、就要过劳吐血,也应该先带你去看病,然后再去死!”梁天音可不接受这种烂理由,她哩啪啦的咒骂着,咒骂内容精彩万分,从某人的祖宗十八代到亲朋好友,全在短短几秒钟内招呼过一遍。 眼看好友正在气头上,温婉只好选择沉默,直到好友告一段落,她才虚弱的解释:“天音,别这样,他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我也没告诉他我生病了。” 郭隽,她交往两年多的男友,在演艺圈里算是小有名气的经纪人,捧红无数新人,总有忙不完的工作。 交往前,他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由于个性相投,才变成情侣,只是不同于一般人的亲密热恋,她和郭隽都非常的忙碌,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腻在一起,因此他们相互尊重、彼此配合,只有特定的假日才会约出来见面。 也许是独立惯了,她早已习惯凡事自己来,总是不想麻烦到他。 “没告诉他?!”稍稍降温的娇嗓再次爆出火花。“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今天差点就昏倒在电视台耶!你疯了吗?” 温婉轻轻摇摇头,尽管正发着高烧、头也疼着,仍保持着温柔轻雅的语调。她的声音就像是竖琴发出的铮铮琴声,优雅得沁人心脾。 “我不想让他担心,而且他最近才接了几个新人,要忙宣传,还要忙接洽,我实在不想拿这种小事烦他。” “你都病成这副德行了,竟然还说这是小事?”梁天音几乎已经到了鬼吼鬼叫的地步。“我真的会被你气死,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作谈恋爱?男朋友就是拿来依靠用的啊,你要是不想靠他,干么恋爱?”她如连珠炮似的叨念着,边说还边猛按喇叭,催赶前方的乌龟车。 可能是道路施工的关系,路况一直相当不好。 不管是快速道路还是大小路,全塞满了车子,但为了能尽快载自己就医,好友一直不停变换路线,只是颠簸的路况和湿冷的天气,却让她头痛得更厉害了。 闭着双眼,温婉不着痕迹的将发烫的脸颊贴到冰冷的玻璃窗上,试图用深呼吸来缓和脑间那磨人的疼痛。 好一会儿后,耳边那喋喋不休的叨念才终于告一段落。 忍住痛楚,她睁开灼热的眼皮,转头对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好友露出浅笑。 “谢谢你为我着想,但是每个人的恋爱方式不同,我对郭隽没有任何不满,所以你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还反过来安慰好友。 “你要我怎么不生气?要不是那个王八蛋约会迟到还放你鸽子,害你在外头傻傻的吹风等待,你也不会生病,我没揍他就不错了!”很显然的,梁天音根本不吃这套,觑得一个空隙,她将方向盘一转,敏捷的将车子转入另一条马路上。 即使换了一条路,她的数落声却依旧没断过。 甄温婉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好友的火爆脾气早已习以为常。 早在她决定和郭隽交往时,天音就颇有微词,最近这一年来,更是反对得厉害,只要郭隽稍微做错一丁点事,就会被天音数落成猪头。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男友,她左右为难,虽然多次出面缓颊,但两人的关系却还是日渐恶劣,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私底下询问郭隽,是否得罪过天音,他却矢口否认,并对她的怀疑感到非常不悦,甚至因此和她大吵一架—— 唰! 原本平稳行驶中的轿车,忽然弯出车道,紧急停在路肩上。 突如其来的晃荡,让温婉不禁转头看向好友,却发现好友杀气腾腾的直瞪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打算大开杀戒。 颦着细眉,她跟着望向前方,却发现前方的路口堵着两部车,看情况应该是发生车祸。 虽然情况并不严重,但双方人马却夸张的在大马路上相互叫骂,其中一对男女看起来像是夫妻,另一对男女看起来则像是—— 镜片下的媚眸蓦地瞠大,甄温婉赫然发现,原本该在南部做宣传的男友,竟然就站在前方的大马路上,并亲密地搂着他刚接手的新人,满脸不耐的跟另一对男女争论。 这是怎么回事?郭隽不是去南部做宣传了吗?怎么会在这儿?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刚出道的女艺人吗?他为什么会和她这么亲密? 许多疑问像泡泡似的不断冒上心头,她却无法思考,只能怔愣的看着郭隽,温柔且多情的吻着那女人的额头,状似安抚。 “那该死的王八蛋!” 一旁,梁天音忽然咆哮出声,接着气呼呼的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刺骨的寒风自敞开的车门灌进,温婉抱着双臂,不禁全身发寒,却分不清那股寒意究竟是来自于车外,还是自己的心底。 梁天音动作迅敏,才冲到路口,便狠狠揍了郭隽一拳,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郭隽更是一脸惊愕。 尽管身为当红女星,梁天音却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当街揍人还不够,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叫骂,透过咒骂的内容,郭隽迅速发现坐在车上的她。 隔着车窗玻璃,她木然的与他对望,亲眼看着他慌乱的推开怀里的女人,狼狈的应付天音的指责,并心虚的朝她快步走来。 交往两年多,她从来没看过他露出这般无措的表情。 此刻,他的慌乱、狼狈和心虚,看在她的眼里,竟是那么荒谬,却也那么的让人心寒—— “你这王八蛋,说什么到南部宣传,没想到却是背着温婉劈腿,你是怎样?要偷吃也不滚远一点吃,难道你以为温婉工作忙,人又好骗,所以认为事情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吗?你说啊!你这混帐!” 梁天音追着郭隽,一路不停的吼骂着,像是火力强大的炮台,不断朝郭隽轰炸。也许是受不了她的攻击,原本好言好语的郭隽,也不禁恼羞成怒的吼了回去。 “你够了没?” “不够!”梁天音以更响亮的音量吼了回去,气势远远赢人一大半。“早在八百年前,我就怀疑你有问题,这下可好,当场人赃俱获,我看你怎么向温婉解释!”她火冒三丈的说道,恨不得能再多揍他几拳。 “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少插手!” “去你的私事,就为了干这种龌龊事,你故意放温婉鸽子,害她一个人冒着寒风,孤伶伶的在公园里等了你一个上午,甚至因此感冒。就算你是美国总统,这件事我也管定了!”梁天音继续吼着,并一马当先的冲回到自己的车边,像母鸡般扞卫坐在车内的温婉。 郭隽皱紧眉头,正想开口反击,原本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却迅速走了过来。 发现女人靠近,郭隽先是不耐烦的推开女人,但女人才落下几滴泪,他又心软的改搂住女子。 温婉感觉自己就像是忽然被人推入大海,全身冰冷,并窒息的无法呼吸。 她颤抖的将车窗按下,挣扎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然而少了车窗的阻隔,外头的郭隽看起来,却更加的冷漠了。 “郭隽,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天音瞠大水眸,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郭隽不理她,只是更加搂紧身边的女子,接着低头思考了几秒钟,最后毅然决然的朝呆坐在车内的甄温婉,说出决定。 “我们分手吧!” 甄温婉头晕目眩,怀疑一切可能只是一场梦,一定是她病晕了,才会陷入这场恶梦,但是郭隽却又说了—— “其实被你撞见了也好,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 什么? “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我从来没遇过像你这么无趣的女人,既不懂得撒娇,又没什么女人味,跟你在一起,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为什么要撒娇?什么女人味?当初他不就是欣赏她独立自主的个性,才决定和她交往的吗? “重要的是,我根本感觉不到你需要我,你总是那么坚强,就算没有我,恐怕也不痛不痒吧。” 坚强?不痛不痒? 谁说的!她一点也不坚强,她只是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麻烦,不想惹人讨厌,所以才不敢依赖任何人,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她——她也是会受伤的啊! 看着眼前交往了两年多,此刻却比陌生人还陌生的郭隽,温婉好想大声反驳,但声音却卡在喉间,怎样都发不出来。 一旁,梁天音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又跳出来为好友主持公道。 阴霾的天际忽然劈下一道闪电,不多久便下起滂沱大雨。 哗啦哗啦! 随着刺耳的雨声,某道她刻意逃避的晦暗回忆,蓦然清晰了起来。 眼前的郭隽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同样是这样刺骨寒冷的雨天,同样是她病得正难受的时候,有个人,也曾这样无情的辱骂她,并残忍的丢弃了她。 而那时候的她,才六岁。 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就像是泄了洪的洪水,排山倒海的朝她压涌了过来。 她揪紧裙摆,白皙的额头沁满冷汗,原来就稍嫌苍白的小脸,更是在瞬间失去所有血色。 随着寒风,更多冰冷的雨水飘入车内,溅洒到她的身上,她头疼欲裂,然而车外的郭隽,却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迅速转身离去。 不,不要走! 不要丢下她! 温婉张开发白的嘴唇,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她甚至没有力气伸手拉住眼前的身影,只能按着几乎就要爆炸的头颅,不停的喘气。 然而无论她怎么揉按,疼痛却是愈来愈猛,愈来愈高,直到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温婉,你还好吗? 当疼痛爆裂的一瞬间,她彷佛听见权天湛,再次出现在门板的另一边。 你没事就好。 虽然冷漠,但他还是找到了她,并救了她。 但她却再一次的被困住了。 她被困在一团永无止尽的恐惧里,无论如何挣扎,却是愈陷愈深,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几乎就要将她吞没。 这几天总是一直下雨不是吗? 只要再一次就好。 如果他懂她的痛,如果他懂她的恐惧。 他可不可以再救她一次? 第二章 “温婉,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还要睡多久?为什么你都没退烧?我好担心你知不知道。” 焦急的呼唤,仿佛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意识朦胧中,甄温婉好想开口响应,却办不到,因为她好累、好累,累得好像许久都没好好睡过觉了。 “医生说这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都是我不好,要是那天我没停下车子,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你快点醒来好不好?不要再吓我了……”梁天音的声音持续传来。 “别难过了,医生说一切都在掌控中,你就让温婉好好休息。”另一道温和嗓音轻轻插入,那是天音的男友——程铭。 “可是……” “别忘了你还有一场演唱,阿湛会照顾温婉,我先载你去公司。” “温婉都这个样子了,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 抱怨的声音忽然远去,温婉蹙紧眉头,忽然觉得好恐慌。 为什么这么安静?天音?程大哥? 有没有人在? 不要放她一个人,她会害—— “别怕。”一道低沉嗓音,忽然在她的耳畔响起。“还有我在。”那个人徐缓说着,并抚摸她热烫的额头,为她拭去汗水。她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听见他内敛的脚步声,听见他关上窗户,为她拉高棉被。 她侧耳聆听他的动静,心里的不安总算退去一些。 “再睡一会儿,你需要好好休息。” 最后,他又回到她的身边,并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既粗糙又厚实,给人一种满满的安全感,即使身处黑暗,她却觉得好安心。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轻声说着,语气却充满坚定的力量。 蹙紧的眉头缓缓松开,她想她知道这个声音,他是—— 他是权天湛。 *** 她一直重复作着相同的恶梦。 在梦里,高烧虚弱的她,被亲生父亲遗弃在冬天的一场大雨里,无论她怎么追逐哭喊,就是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慌乱、恐惧、绝望、痛苦,伴随着冰冷的雨水,彻底的将她击垮。 她无助哭喊,虚弱颤抖,然而每当她就要崩溃的时候,权天湛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出那冰冷的黑暗。 他的双手是那么的刚强温暖、声音是那么的诚挚坚定;他一次又一次的安慰着她,直到她不再哭泣颤抖,直到她不再为恶梦所扰。 二十年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在他的守护下,她首次忘却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安稳的深深沉睡。 时间悄悄流逝,当她再次睁开眼,仿佛就像是重获新生般,全身轻盈得不可思议,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微风将蕾丝窗帘吹得轻轻飘摆,上头的紫阳绣花也跟着摇曳生姿,温暖的阳光透过细缝,斜斜的在落地窗前洒落一地光辉,一只体型巨大的米克斯狗,却忽然闯进她的视线里。 有好几秒的时间,她只能愣愣的盯着那陌生的小狗——呃,大狗发呆。 她确定这是自己的房间,但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养了一只狗? 难道她还没睡醒? 这一切都是她在作梦? “哈呜。” 突然间,狗儿张开了它的大嘴巴,懒懒的打了个大呵欠。 狗儿打呵欠很正常,但让人错愕的是,那只狗儿竟然伸出了一双前脚,非常有教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呃——也许——也许——也许她是真的在作梦也说不定。 一脸错愕的温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决定命令自己尽快清醒,只是她才稍稍有了动作,眼前的巨型犬却突然警戒的坐了起来。 它机警的盯着她看,而她也一脸紧张的回看着它。 有一瞬间,她以为它会露出凶猛的表情,朝她飞扑而来,然而它却只是露出好热情的笑容,雀跃却自制的朝她踱步而来。 它蹲坐在床边,低声的朝她呜鸣了一声,接着伸出右前脚—— “呃!”温婉再次愣住了,她看着它脸上的笑容,又看着它那毛茸茸的狗掌,思考了好几秒,才不确定地问:“请问,呃——你是想握手吗?” 它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更大、更热情的笑容,努力伸长了右前脚。 它的表情是那么的灵活可爱,她从来没看过它这样“人模人样”的狗儿;在它身上,她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和威胁,只有浓浓的诚挚与纯真。 即使它的体型巨大得让人有些畏惧,即使它那隐藏在嘴皮下的利牙,尖锐得足以撕裂她的双手,她却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认真的和它握起手来。 它的手掌温热而粗糙,黑白掺杂的毛发却柔细得不可思议,身上还飘散着淡淡的香味,可见是只被人悉心照顾的狗儿。 “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子里呢?”她不禁下床来到它身边,一脸困惑的与它对望。 然而面对她的疑问,狗儿却只是迅速替她咬来搁在床脚旁的室内拖鞋,讨好似对着她猛摇尾巴。 很显然地,它还非常绅士呢! 即使脑袋瓜里,有一大堆问号在漂浮着,但眼前那张可爱的笑脸,却让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她的笑声还没来得及停歇,眼前的狗儿却突然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向房门,并站立起身,灵活的利用前脚,利落地扭开了喇叭锁。 如果说眼前的狗儿还会煮饭,她恐怕也不会讶异了。 叮咚!叮咚! 就在她套上拖鞋,打算跟着走出房门探看时,大门外头却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啊,该不是天音回来了? 睡梦中,她曾听见天音和程铭的交谈声,除此之外,她还听见权天湛的声音,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并照顾着她—— 呃,等等!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 那个人称黄金作曲家的权天湛? 那个和她只是点头之交的权天湛? 老天! 温婉震惊的捂着红唇,不禁再次怀疑自己应该还在作梦,否则她怎么会以为,那鼎鼎大名的权天湛,曾纡尊降贵的照顾着她? 叮咚!叮咚! 门铃声愈来愈急促,深怕铃声会吵到邻居,温婉只好暂时按捺心中的震惊,快步来到客厅打开内门,只是出乎意料的,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天音或是程铭。 是郭隽! “你来做什么?”温婉瞬间冷下脸。 “我有事要问你,快开门。”郭隽没有回答,只是一脸不耐的指着不锈钢花格外门,高傲的命令着。 “有什么问题,这样说就可以了。”她一脸漠然,就连声音都透着冷漠。 她真不敢相信他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在他背叛她的爱情、背叛她唯一的初恋后,他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仿佛察觉到甄温婉的愤怒,早在门边严阵以待的狗儿,立刻像个保镳似的来到她的身边,竖起双耳盯着门外的郭隽。 “你确定?”他却维持着高傲的口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果你想让左邻右舍看笑话,我倒是无所谓,但有很多事,尤其是你的过去,恐怕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吧?”他话中有话的说着,嘴边同时拧出一抹恶笑。 温婉心中一凛,不禁握紧了门把。 在那种情况下分手,她本来就不期待往后再见到面时,他们还能和平相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上门威胁她! 他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郭隽? 还是她从来没看清过他? 深吸一口气,她只能别无选择的将外门打开,让郭隽进入屋内,然而她的指尖却在颤抖,但为了不让郭隽看出她的怯弱,她硬是打起精神,佯装若无其事。 不要紧的,这栋大楼有来宾管理制度,凡是来宾全必须签名登记,此外在每个出入口和电梯里,也都装设有监视器,他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温婉悄悄的在心中安慰自己,然而郭隽却出乎意料的狠狠地扯住她的手腕。 好痛! 勾媚水眸才迸出痛泪,一抹黑影也无预警自门边一跃而起,凶猛扑向郭隽。 没料到屋里还藏着这样一个伏兵,郭隽吓得放开手,并在瞬间连退三大步。 狗儿却不肯罢休,一步接着一步的将人逼到了墙角,咧嘴发出狺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想把他一口给撕了! 郭隽脸色发白,双脚也剧烈颤抖。 “该死的,快、快、快把它弄走!你向公司揭密我和新人交往,毁坏我的形象就算了,现在还想用狗来伤害我吗?”他慌张的大吼,脸上再也不见高傲,只有浓浓的恐惧。 即使受到不小惊吓,温婉却觉得好畅快。 无论是谁留下这只狗,她都由衷的感谢他,因为它不但保护了她,同时也替她出了口气,郭隽那又惊又怕的表情,足够让她回味好几年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温婉迅速将发疼的右手藏到身后,却一点也不想制止狗儿的攻势。 “你少装蒜!若不是你暗中搞鬼,公司怎么会卸除我的职务,连我好不容易捧红的新人,也被封杀了!”郭隽气愤嘶吼。 温婉蹙紧眉头。“这几天我都待在家里,根本不晓得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你在工作上受到阻碍,也不该全怪到我头上。”她冷冷响应,对于他的遭遇,一点也不觉得同情。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到好处。 “少来!就算不是你搞的鬼,也肯定是你唆使梁天音和程铭这样报复我,我也不过就是甩了你,你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吗?你——”激烈的怒咆因为狗儿的再次逼近而倏地收音。 眼看狗儿只差几寸就要一口咬断郭隽的手指,温婉虽然气愤,却不想造成任何伤害,于是快步来到狗儿身边,大胆的圈住狗儿。 透过它的一举一动,她明白它是只训练有素的狗,它之所以会这么凶猛,全是为了保护她,因此她一点也不担心它会伤害她。 果不其然,狗儿非但没有反咬她一口,甚至在她的制止之下,迅速收起利牙,温驯的任她搂着,只是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却依旧戒备的盯着郭隽。 “总、总之,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吵架。”虽然暂时没了生命危险,但郭隽却不敢大意。正所谓情势比人强,就算再不情愿,为了不再惹“狗”上身,他也只能暂时收敛态度。 “我只是希望你别把事情做得那么绝,虽然我是对不起你,但那也是因为你太无趣,你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头上啊。”他咬牙挤出假笑。“虽然做不成情人,但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朋友? 温婉忽然觉得好讽刺、好可笑、好悲哀。 她一心一意的付出,却换来他无情的数落和背叛;她因他大病一场,他不闻不问,甚至反过来威胁她、对她兴师问罪。如今,为了挽救自己的事业,他竟然还希望和她做朋友? 难道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伤害她的? 他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不曾做错什么! “够了!”握紧粉拳,温婉虽然满腹委屈,却怎样也不肯示弱。“我只说一次,我什么都没有做,如果你有空在这里含血喷人,不如先去把事情查清楚。如果你没有其它事,就请你快点离开,从今以后别再来找我,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指着大门,清楚的下达逐客令。 只是,郭隽怎么可能真的乖乖走人? 和旗下女艺人谈恋爱可是演艺圈的大忌,更别说他还是脚踏多条船,对于这段地下恋情,他总是非常的小心,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他才甩了她,经纪公司就收到他和旗下女艺人出入宾馆的照片。 梁天音是当红女星,人脉极广,程铭是知名音乐制作人,势大权大,要收集证据并不难,用屁股想,也猜得到一定是他们搞的鬼。 证据确凿,一夕之间他人财两失,形象更是全毁。 他花了十年打拚出的事业,却被她一手摧毁,教他怎么不恨! “甄温婉,你——” “快走,否则我不保证你会发生什么事!”温婉气愤大吼,而她怀里的狗儿也配合地露出凶猛的表情,仿佛听得懂人话似的。 郭隽再次受到威胁,却是无计可施,只好气急败坏的退到门边。 “好,算你狠,不过你别以为有梁天音和程铭当靠山,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开门前,他心有未甘的撂下狠话,那疯狂的眼神,让温婉不禁瑟缩了下。 二十年前,她的母亲抛夫弃子,她的父亲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就因为她遗传到母亲狐媚的长相,所以父亲将所有的过错全怪到她身上,将她当成出气筒般打骂,甚至将她遗弃。 眼前的郭隽,与父亲的身影重迭,童年所受到的创伤,如海潮似的涌了过来。深埋在心中的恐惧、委屈、无助、不安、焦虑,全在瞬间溃了堤,她惶恐不已的抱着自己,感觉脑门又开始揪疼,眼前紧闭的大门,却忽然被人自外头拉开。 权天湛拎着一袋食物,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门外。 他的神情依旧淡漠,只是当他发现她瑟缩的躲在狗儿身旁,脸色苍白得就像是随时会晕倒,脸上的淡漠却在瞬间转为阴鸷。 慑人的怒气自昂藏身躯迸射而出,那深不可测的压力,狠狠地攫住了每个人的胸口,包括温婉在内,也惊愕的忘了反应。 在那双锐眸的注视下,郭隽几乎是窒息的忘了呼吸,直到权天湛猝不及防的将他按压到墙上,单手将他整个人高举离地,用难以测量的庞大力量,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你做了什么?”他质问着,就连声调都莫名骇人。 “我——呼——呼——”郭隽压根儿无法回答,他的领口被掐揪得不留一丝缝隙,光是挣扎呼吸,就已经够困难了。 眼看情况变得有些失控,温婉不禁回神高喊:“权先生,不要!” 有空隙! 趁着权天湛分心的瞬间,郭隽抡起拳头,竟卑鄙的打算暗算,只是权天湛的反应却比他的拳头更快,一个旋身,便轻易将他甩出门外。 情势骤变,郭隽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摔得七荤八素、鼻青脸肿,而他的脚边,却奔来一只落井下石的狗儿,不怀好意的朝他的身上撒下一泡热尿。 “从今天起,不准你再靠近温婉,否则——”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门框塞满,权天湛站在门边,冷凛地发出警告,虽然没将话说完,但一身气势,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郭隽吓得半死,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起身拔腿就跑。 关上大门后,权天湛立刻低头赞美自己的爱犬。“忘忘,你做得很好。” “汪汪!”眼看主人归来,自己的保镳任务暂时卸除,忘忘开心的猛摇尾巴,转身去做日光浴了。 紧接着,权天湛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温婉。 虽然她企图保持镇定,但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漏出她的恐惧与慌乱,他甚至还敏锐的发现,她纤细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红痕。 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危险的黝光,他大步来到她身前,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温婉,你还好吗?” 低沉的嗓音一如记忆中般的坚定、诚挚、熟悉,这是他第二次这样询问她,也是他第二次救了她。 原来她不是在作梦,真的是他陪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她走出黑暗,远离梦魇,甚至替她赶走了郭隽。 看着眼前连朋友也称不上的权天湛,温婉既震惊又狼狈,甚至好抱歉让他看到这么难堪的场面,但为了不让彼此太尴尬,她只能勉强挤出笑容。 “我很好,谢谢你。”她佯装若无其事的自地板上起身,但虚软的双腿却禁不起她的逞强,一瞬间,差点又要软倒,若不是权天湛及时搀扶,恐怕她早已跌回地板上。 “你可以靠着我。”他没有点破她的逞强,只是环着她的细腰,支撑她的身体,却没有逾矩的触碰更多。 然而他的体贴,却让她更加的难堪。 先是被甩,接着重病,现在还被前男友吓得腿软,连她都觉得自己好没用、好可悲,他一定也是这么认为吧? “对不起,谢谢你。”她再次匆忙道谢,并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没想到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 在大病一场之后,不管是生理和心理上,她都太过虚弱,尤其郭隽临去前的恐吓,更是在她的心中烙下巨大的阴影;光是要抵抗父亲留给她的创伤,就已让她心力交瘁,如今再次经历恐惧,她害怕得几乎止不住颤抖—— 一双健壮的手臂,忽然将她轻轻的搂入怀里,同时也将她的恐惧与颤抖,一并收拢进他宽阔严密的怀抱里。 浑噩无依的心瞬间一震。 她迅速抬头,却意外坠入一双坚定而深邃的黑眸。 他看着她,眼里没有嘲弄,没有怜悯,只有浓浓的担忧,和一股难以错辨的深刻温柔。 “不要怕。”他低声说着,语调轻如呢喃,却轻易的将她的心撼动。 她的思绪一片空白,只能震慑的看着他。 “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不要怕。”他怜惜似的轻拂过她手腕上的红痕,滑过她的颤抖,接着将她冰冷的小手牢牢地裹入掌心。 他就像一面经过千锤百炼的强悍盾牌,坚强勇敢得难以想象,当他将她拥入怀里的刹那,所有伤害似乎都已远去。她是安全的,而他,将会守护着她—— 有好几秒的时间,她几乎忘了恐惧,只是安心的依靠着他,直到她忽然想起,他们只是点头之交,只是朋友的朋友,他——他——他—— 根本没有理由守护她啊! 温婉倏地抽回双手,踉跄后退,他却跨出更大的步伐,坚定的将她纳入怀里,并紧锁她慌乱不安的眼神。 他的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关于她的彷徨、她的脆弱、她的逞强,甚至关于她的过去—— “不……”她大口喘气,仓皇的想挣开他的怀抱。 “不要怕。”他却固执的不肯放手,依旧用那呢喃似的语气,安慰着她,小心翼翼的不愿惊吓到她分毫。“即使全世界抛弃了你,我也会陪伴着你,所以不要怕……”他紧密的圈抱着她,低声的在她的耳边安抚。 从小到大,她总是一个人。 她早已习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坚强、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寂寞,他的温柔安慰,反倒更加的令她难以承受。 他的一言一句,蕴含了太大的力量,几乎就要震破她脆弱的伪装—— “不……要……”她无助摇头,心弦剧烈颤动。 她挣扎的想逃,挣扎的想要隐藏,但泪水却还是迅速的自眼眶边坠落。 当一声哽咽自红唇间逸出,被人抛弃的绝望、被人伤害的痛楚,还是崩溃了。 接着是更多的泪水。 难过的泪水就像是小雨般,一点一滴的落下,温婉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与伤痛,崩溃痛哭。 第三章 她不晓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只记得自己不断的哭泣,哭得极伤心、极难过,仿佛再次变成二十年前,那迷失在大雨里的小温婉,全身颤抖的不停大哭,路上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人肯为她停下脚步。 但是忽然间,却有个人将她抱起,为她拭去泪水,甚至带着她逃离了那段记忆。 她感到一股内敛而刚毅的气息,感到一股热烫而安定的体温,感到一股无言而强大的温柔—— 她不禁缓缓睁开眼,却发现权天湛正低头吻着她。 他舔吮她脸上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为她消除伤悲。 一瞬间,哀伤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震惊与错愕。 她震惊的无法反应,甚至忘了哭泣,而他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绪转换,忽然将炽热的唇,游移到她颤抖的唇瓣上—— 一片衣裳悄然落地。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一点也不想阻止。 *** 电视台的后台里,永远是那么的忙碌。 站在梁天音的身前,温婉轻柔而利落的为她描绘眼线,赶着在上台前,将她修饰得更加完美,然而梁天音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把玩着口红,和她闲嗑牙。 “那天我急着赶演唱会,又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才会请阿湛到你家照顾你,你应该不介意吧?” 纤细的眼线笔,差点自甄温婉的指间滑落。 “怎么会?”她弯起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重新将眼线笔拿好。“我只是有点吓到,毕竟我和权先生……并没有那么的熟,何况当时我病得迷迷糊糊,也不晓得有没有麻烦到他,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 “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大家都认识那么久了,阿湛的人品,我可是百分之两百挂保证,否则我也不会拜托他照顾你。”梁天音解释着。 “我知道。”温婉紧张点头,迅速将眼线画好,接着有意无意的拿了两条眉膏,放到她面前。“我新购了两条眉膏,你比较喜欢哪种颜色?”她试着转移话题。 “你决定就好。”没想到梁天音却只是随意摆摆手,意犹未尽的继续说:“不过我也可以了解你的想法啦,要是我,一定也不想让其它男人看见我生病的样子,只是那时候你高烧不退,我又临时找不到可以信任的女性朋友,正好阿湛又打电话来……”她耸耸肩。“总而言之,阿湛虽然话不多,但其实非常关心你,大家都是朋友,所以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 “喔……好。”温婉含糊点头,挑了其中一条眉膏,为她刷淡眉色。 她的动作利落熟练,贝齿却无意识的轻咬着下唇,这细小的动作泄漏了太多的不安,梁天音丽眸微眯,不禁若有所思的收起掌间的口红。 “对了,我听阿湛说——” 咚! 眉刷无预警坠落,温婉惊吓似的看着好友,仿佛做错事的小女孩。 挑起细眉,梁天音终于确定好友很不对劲。 大病初愈后,温婉就打了通电话给她,急着上班,再三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后,她自然是乐得让她归队,毕竟失恋之后,有个重心在,总比每天胡思乱想的好。 只是一整天下来,温婉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老是不时的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她以为她是掉了东西,打算帮忙一起找,她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今天通告多,她忙着赶场,就忽略了这回事,直到她再次失常—— 看来应该不是她太过敏感,温婉一定藏了什么心事,而那桩心事,恐怕就是和权天湛有关。 “温婉?你没事吧?”她关心地问着。 “对、对不起,我没事,只是——只是有点累。”温婉连忙挤出笑容,迅速捡起眉刷,继续上妆。 梁天音不动声色,只是缓缓探出小手,往她额头上一探。“嗯,还好,没发烧,看来阿湛家的医生,果然是医术高明。”她有意无意的再次提及权天湛。 纤细娇躯再次僵硬。“权先生家的医生?”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泄漏出什么。 “就是家庭医生啊,那两天你高烧不退,阿湛只好请来杨医师替你打退烧针,他还把忘忘带了过去,说是他出门买东西时,忘忘会保护你,忘忘是阿湛养的狗,很聪明。”她重新抬起头,让好友继续为她染眉。“我都听说了,那个王八蛋竟然趁你生病的时候,上门找你麻烦,还被忘忘给修理了一顿……” 叽叽咕咕,叽叽咕咕,梁天音再次愤恨不平的咒骂起郭隽。 这是今天的第八遍。 自从她和郭隽分手后,天音就再也不修饰对郭隽的厌恶,只要一想到,就会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她听着郭隽的名字,却不再如当初般难受,只讶异天音竟然连郭隽上门找碴的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权先生是什么时候告诉天音的? 是在她好梦醒来,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偎卧在他怀里,吓得脑袋空白,好一会儿后,才忍着全身的酸疼,蹑手蹑脚的迅速换上衣服,拎着包包,夺门而出的那一天? 还是她躲在饭店里不敢外出,关掉手机,作贼心虚的不敢回到自己的住处,不敢泄漏半点消息的那两天? 那一天…… 只是一场错误。 她真的是被吓坏了,才会舍不得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和他——和他——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那夜的点滴,她全记得一清二楚,她记得他是如何的亲吻她、如何的拥抱她,如何的爱抚她、如何的占有她,如何的怜惜她,如何的在将她推向绚烂高潮时,紧紧的抱着她,在她的颈窝发出闷声嘶吼。 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夜情,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深深让她感受到被人呵护的美好。在他的怀抱里,她就像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艳丽的小脸,因为激情的回忆而迅速酡红。 甄温婉羞涩的侧过身,将手中的眉膏和眉刷一一归位,接着佯装在化妆箱里挑选腮红和口红,藉此掩饰脸上的灼热,同时也悄悄的深呼吸,确定自己不是那么的紧张后,才又转过身。 “天音,那个……权先生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刷着腮红,用最轻松的语调询问,心里却是不断的祈祷,希望好友别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咒骂声中断,梁天音装傻反问:“什么?” “就是……”温婉握紧腮红刷,打算沾上另一种颜色替好友打上轮廓红,一不小心却沾上太多的粉,她懊恼的甩了甩腮红刷,甩去多余的浮粉。 “我是说。”她再次深呼吸。“除了郭隽,权先生还说了什么?”她扫了些颜色在自己的手背上,确定色度正确后,才替好友上妆。 看着从不出错的好友,竟然频频错误,梁天音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 “没啦,他就只说你病好了,所以就带着忘忘回家了。”她轻描淡写的带过。 “就这样?” “要不然呢?”她眨眨眼,将修长的双腿交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不着痕迹的刺探。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握着腮红刷,温婉悄悄的松了口气。她挤出笑容,迅速为好友刷上腮红、唇膏,短暂的沉默,让她的动作变得更加迅速。 妆才定好,助理就跑了过来,将梁天音拉走。 节目开录,所有工作人员转移阵地,后台顿时变得冷冷清清,赶了一整天的通告,做了七、八个造型,温婉疲惫的坐到椅子上,将零散的工具井然有序的放到化妆箱里,一颗心却早已飞远。 既然只是个错误,她早就决定要忘了一切,只是她的心,却似乎不够坚定。 待在饭店的那两天,她总会不时的想到他。 就因为太过不安,她就利用了他的温柔,寻求慰藉,甚至只留下了一张写着『对不起』的纸条,便逃之夭夭,当他发现她不告而别时,是不是很生气? 尤其他还是天音、程铭的好友,他们三人得经常会面讨论歌曲,而身为天音的专属造型彩妆师,她势必也得跟在一旁,到时她究竟该怎么面对他? 一时的胡涂,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整天她都提心吊胆,随时担心着他会出现、担心着他会生气、担心着他会将那一天的事泄漏出去。 幸亏,什么事也没发生。 天音什么都不知道,程铭也没打电话给她,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所以这是不是表示,他根本就不在意那天的事? 捏着海绵,温婉整颗心乱糟糟的,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直到一群工作人员突然打开门板,准备下一场录像,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又”因为想着权天湛而忘了时间。 她既震惊又慌乱,只能频频道歉,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整理好,赶往停车场和天音会合。一路上,她快速奔跑,却懊恼的不停斥责自己。 其实她何必想那么多呢?以他的身分地位,想必早已拥有过无数个女人,也许那一天的一切,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一定早就忘了她。 从今以后,她依旧是红牌歌手身边的小小彩妆师,而他,依旧是遥不可及的黄金作曲家。 那一天早已成为过去。 一切。 都过去了。 第四章 忙碌的日子持续着。 为了宣传新专辑,一个礼拜以来,甄温婉都跟着梁天音南北跑,每一天,她的脑袋瓜里就只有如何为好友张罗新衣、搭配服饰、塑造外型、设计发型,各式各样的大小事,让她无暇再胡思乱想,只是她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 尤其这一天,她最恐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权天湛出现了! 他来到电视台,决定等梁天音录完影,便和程铭一块驾车出外用餐,顺便商讨电影新片的主题曲,因此程铭发了则简讯,询问她要不要一块去。 老天,她当然不想! 但她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因为三个小时后,天音还得赶个重要的通告,为了确保行程不会开天窗,她势必得跟在她的身边,把握每一分钟为她打点妆容,而且类似这样的聚餐,她早已随行好几次,如果突然撇下一切,只会造成天音的麻烦,并且启人疑窦。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来到,温婉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道具室里来回走动;其实,她应该待在后台等天音下通告的,但她又怕程铭和权天湛会提前来接人,所以作贼心虚的她,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躲到了隔壁的道具室里。 铃~~ 悦耳的手机铃声无预警响起,瞪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温婉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 是程铭,他果然提前来接人了。 她该接电话?还是继续当鸵鸟? 温婉实在好犹豫,然而她却马上想到,程铭也许早已来到附近,她若再不接电话,铃声恐怕会泄漏出她的位置—— 她连忙掀开手机。“喂?程、程大哥,我是温婉……” “温婉,看到我的简讯了吗?”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我看到了。”噢,她的声音小得就像是在作贼! “那好,天音已经录完影了,一块出来吃个饭吧!” “可是——” “阿湛也来了,他还带了些补品,说要送给你。”程铭继续说着。 补品?天啊,这下她更无法拒绝了。 先是照顾生病的她,接着又送来补品,他这样有情有义,她实在做不来过河拆桥的那一套,但她若是答应一块用餐,那她——他——他们之间—— 揪着裙摆,温婉急得都快哭了,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过去接你。”程铭倒是很有效率,一瞬间就帮她做出决定,甚至还非常绅士的决定先过来接她。 甄温婉可吓坏了! “不用了!”她扬高声音,却又迅速捂着小嘴。“程大哥,我……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你们先过去好了。”她压低声音,连忙弯进一排毛茸茸的舞衣后头,就怕会泄漏出自己的踪迹。 “什么事那么急?若是小事,交给助理们处理就行了,这几天你和天音忙着到处宣传,都没按时吃饭,今天就好好的休息一下。”程铭温和建议。 “呃——是关于——关于衣服,事情有点麻烦,所以你们还是先过去好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再赶过去跟你们会合,一样是那间餐厅对吧?呃——真的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嗯,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嗯,好,再见。”好不容易终于结束通话,温婉也虚脱的蹲到了地上。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着,整个人既慌乱又不安。 若是可以,她绝对不会说谎,可她真的无法在这个时候和权天湛见面,她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更多的准备,她甚至需要—— “老天!” 她沮丧的将脸埋进双膝间,觉得自己真的无药可救。 承认吧!她根本就是一筹莫展,就算给她再多的时间,她永远也无法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因为—— 因为她根本就无法忘记所发生的一切! 即使她以为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然而权天湛的身影,却在不知不觉间在她脑海里扎了根,每当午夜梦回时,就会突然出现,提醒她所发生过的一切。 直到现在,光是听见他的名字,她就会无法自拔的别扭、害羞、无措,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泰然自若的与他同桌吃饭? 只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拿衣服当借口,最多也只能拖延几十分钟,之后,她还是得认命的到餐厅现身,否则她不但会搞砸所有人的心情,甚至还会搞砸天音的行程。 抱着膝盖,温婉压抑着想尖叫、想逃到天涯海角的冲动,只能将所有的紧张不安化作一声声的叹息,直到蹲得脚麻了,才无从选择的起身站好。 也罢,该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一次死个痛快,而且换个角度想,既然权天湛都能大方的邀她一块用餐,那不就代表他早已忘了一切? 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 粉润小嘴不断念着同样一句话,仿佛像是想将自己催眠似的,只是念着念着,一缕叹息却也莫名飘出了小嘴。颦着柳眉,温婉一脸困惑的捂着心口,不明白胸口为何会突然一阵紧缩,甚至感到一股难过和……惆怅? 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惆怅?他若是真的忘了那一天的事,她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她却—— “原来你躲在这儿。” 熟悉的男性嗓音,无预警截断那难以理解的思绪。 温婉惊吓地转身,平光镜片下的一双媚眸倏地睁大。 “郭隽?!” “一段日子不见,你过得倒是不错嘛。”郭隽不知何时已推开道具室的大门,就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温婉可没心情跟他寒喧,只是警戒的看着他。 自从上回不欢而散后,她因为权天湛和工作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竟然就把他给忘了,如今他突然出现,她才想起他之前的恶言恶行。 “我丢了工作,也丢了名声,还能做什么?当然只能到处拜访老朋友,看看能不能利用关系,帮我谋得新职。”他若有所图的晃进道具室,并关上门。 甄温婉小心翼翼的后退。 “所以呢,那关我什么事?” 郭隽不以为然的发出啧啧声。“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想装傻?省省吧,这儿就只有我们俩,你想演戏给谁看?你我心知肚明,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温婉蹙起眉头,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迅速绕到一只箱子后头,谨慎的和他保持距离。“而且我早说过,我什么也没做,更没有拜托天音和程大哥揭发任何事,你这样纠缠,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不舒服?”郭隽嘲讽的勾起唇角。“我看不是不舒服,而是作贼心虚吧!因为你怕我这个旧情人,会跑到新情人的面前胡言乱语,把你的过去全抖出来。只是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攀上权天湛的,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无法接受个孤儿当情人吧?” 温婉恼怒的抿紧粉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郭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权先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 他打断她。 “少来了,人都能在你的房里来去自如,你还想狡赖?交往两年多,你连大门都不肯让我踏进一步,我还以为你是个无趣的女人,没想到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才钓到豪门金龟婿,马上就大敞温柔乡。”他虎视眈眈的步步逼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很早之前就有关系了吧?我甩了你,一定正中你的下怀吧?” 温婉被逼得节节后退,脑袋瓜里警铃大响,正想夺门而出,却意外绊着一个纸盒,整个人跌到了地上。 觑得这个空隙,郭隽迅速绕过木箱,倾身捉住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心头一颤,温婉吓得差点尖叫。 “不用那么紧张,我并不想惹麻烦,只是想麻烦你帮我做件事。”他不怀好意的蹲了下来。 “就如同你所说的,我只是个卑微的孤儿,什么能耐都没有,能帮你做什么?”温婉挣扎的想抽回双手,一点也不想和他有所接触,即使不久之前,他们还是偶尔会亲吻的情人,但如今,他的触碰只让她觉得反感,甚至恐慌。 “那可不一定。”郭隽忽然扯下她脸上的平光眼镜,不顾她的挣扎,调戏般的抚触她妖媚的脸蛋。“至少你还有副好相貌,权天湛恐怕就是因为这张脸,才会被迷得团团转,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好好利用这项优势,帮我向他讨份工作。” “不可能!”她拚命挣扎,甚至弓起双腿攻击。 “该死!”郭隽不小心被踹到两脚,疼得变脸。眯起黑眸,他沉怒的扯起她的长发,并一把撕裂她的领口。 “啊,不要——”温婉尖叫。 “郭隽!” 骇人的怒咆,无预警地在道具室里炸开。 当一道黑影挟着冷风袭来,温婉感到压在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只是她的耳边却立刻传来吓人的撞击声响,和男人的痛苦衷嚎。 她脸色发白的扭过头,发现郭隽正捂着胸口,蜷曲在支离破碎的道具堆中。 衣架断了,整排舞衣散落一地,装饰用的花絮、彩球、压克力板碎散一地,而权天湛就背对着她,像头巨大而危险的猛兽,正用自己的身躯扞卫着她。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透过他紧绷的拳头、肌肉,以及那身凛寒怒气,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勃发的怒气。 揪着被撕裂的领口,她颤抖却迅速的跪坐起来,不明白自己是恐惧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他来了! 他找到她了! “郭隽,我应该说过,不准你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你竟敢又伤害她!”紧握的双拳,清晰地发出骨节的喀啦声,显示权天湛正努力压抑着怒气。 “我……咳!咳!”捂着剧疼的胸口,郭隽痛苦的岔气重咳,直到他终于能够从地上爬起,他才发现,原来袭击他的人竟然是权天湛。 因痛扭曲的脸庞,迅速爬满慌乱。 他尝过他的苦头,早已明白淡漠如他,其实远比任何武器都还要强悍恐怖,他是那种不怒则已,一怒就会天崩地裂的男人。他惹不起他! “权先生,这、这是误会,只是误会啊,温婉——呃,我是说甄小姐跌倒了,我只是想扶她起来,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仓皇解释,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再挨他一拳,肋骨会断掉几根。 沉怒的黑眸倏地紧眯,权天湛可没兴致听他撒谎。 他只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但顾及温婉就在一旁,又惊吓过度—— 青筋交错的大掌几次松开,又几次紧握,最后,他选择放过郭隽,然而上衣下的每寸肌肉,却依旧像拉满的弓般紧绷着。 挟着某种压抑的危险力量,他无声而迅速地踩过一地的碎片,将狼狈的郭隽逼到了墙角。 “这是我最后的警告,永远,都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他咬牙低语,冰冷的黑眸,残酷得令人心惊。“否则你失去的,将不只是工作和名声。”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轻,只有彼此才听得见。 恐惧的眼眸蓦地瞠大,郭隽懂了。 是他! 原来一切都是他做的,这男人—— “权天湛,你怎么可以?!”巨大的怒火,在一瞬间焚毁了郭隽的理智,他忘了恐惧,抡起拳头就往前挥。 “不要!”温婉发出惊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吓坏了。 她心急如焚的迅速起身,好担心权天湛会因此受伤,然而下一瞬间,他却出乎意料的轻易攫住郭隽的拳头,并迅速反手扭转。 凄厉的哀鸣再次响起,郭隽痛得全身都在颤抖,但心头上的怒火却没有褪去分毫,因为他不甘心! 原来就是他毁了他的一切,而他竟然还妄想透过那女人,从他身上要回一切。 他就像个傻瓜,被耍得团团转! 他忍着痛,狰狞嘶咆:“权天湛,你这混蛋!我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波动。 “因为你不懂得珍惜。” “什么?”郭隽气红了双眼,愤恨得难以思考。 他不珍惜什么了?他捧红无数新人,工作得比谁都还认真,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爬到今天的地位,他却毁了他所有的成就,他—— 一道诡异的想法,忽然窜进沸滚的脑海里。 郭隽倏地瞠大眼,惊愕的看向缩在角落的温婉。 “是她!你是为了——” 权天湛可不允许他泄漏太多,他加重扭力,让颤抖的薄唇再次发出哀嚎,紧接着探出右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前一击。 “唔!”郭隽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迅速跪倒在地。 权天湛面无表情的收回拳头。 “这是你自找的。”他冷冷道,确定郭隽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后,才转身走向一脸惊魂未定的温婉。 “啊!我……”温婉不由得紧张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竟不晓得该作何反应。她很感谢他救了她,但是她——她—— 仿佛洞悉她的仓皇,权天湛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替她遮掩碎裂的上衣,接着便拉着她往门口走去。 “权先生?请——请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里?郭隽他受伤了,他——呃——”温婉焦急的频频回头,好担心会惹出什么风波。 她太了解郭隽的个性了,这次他吃了闷亏,一定会想办法讨回来,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让权天湛惹上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当场和郭隽讲清楚,但是她的手—— 她没多想,本能的就想将手抽回,全然没发现权天湛因为她的动作而沉下脸色。 “走!”他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握得更紧了。 “可是——” “你担心他?”权天湛眯起黑眸,终于停下脚步。 温婉困惑的眨着媚眸。“啊?不——不是的,我只是担心郭隽他会——”她试着解释,但郭隽却忽然打断了她。 “权天湛!像她那种女人到底哪里好?不但母亲跟人跑了,还被父亲抛弃,她只是个没人要的小孩!”抱着肚子,力不如人的郭隽,终究只能靠嘲讽来宣泄心中的愤怒。“她就像她母亲一样水性杨花,只会到处勾引男人,今天她诱惑你,改天就会勾搭上另一个男人,你等着被戴绿帽子,你——” “住口!”权天湛暴烈低喝,用强大的音量截断他的侮辱。 也许是骇于他的气势,也许是骇于他脸上的表情,郭隽还真的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伤害却已造成。 权天湛担忧地转头,果然就看到温婉一脸苍白的连连后退。 该死! “温婉……”他想将她揽入怀里,没想到她却用力挣脱他的执握,转身奔出道具室。“温婉!”黑眸沉凝,他立刻追了出去。 “温婉姊!”躲在门外的两名女姓员工,不由得也担心的叫了出来。她们是梁天音的贴身助理,因为听到争吵声才跑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却听见这段对话。 虽然她们晓得温婉姊早已和郭隽分手,却不晓得郭隽那个死不要脸的,竟然会跑到电视台来纠缠温婉姊,甚至还故意揭人疮疤,实在太可恶了! 两人相视一眼,接着便很有默契的拿出电话,一个是打电话给警卫,一个则是打电话报警。像这种人渣,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 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孤儿的身分,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自己的伤口被血淋淋的揭开,尤其还是当着权天湛的面。 直到冲进无人的休息室里,甄温婉才允许自己落下眼泪。 晶莹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的直掉,抵抗什么似的,站得直挺,只是那颤抖的背影,当权天湛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却捂着嘴,压抑所有哭声,纤弱的身躯像是还是泄漏出她的脆弱、伤心,和痛楚。 深沉怒火在黑眸深处一闪而逝,紧接着是浓浓的不舍与心疼。 他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温婉。”他轻声唤着。 没料到他竟然会找到自己,纤柔娇躯瞬间一颤,温婉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再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只是无论她怎么抹,泪水就是落个不停。 难堪加剧,她只好转身背对着他,脆弱哀求。 “对不起,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权天湛没有答应,反而伸出手臂将她搂进怀里。 “别哭。”他用更轻的声音安慰着她。 抽颤的娇躯瞬间僵凝,某种难以解释的情绪,让她的泪水落得更凶了。 整整一个礼拜,她都害怕着与他见面,然而她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在那种情况下见面。 她不明白,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这么难堪,而他,又为何总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他听到她的身世时,是不是就像郭隽说的一样,瞧不起她? 温婉卑怯的几乎抬不起头,她推着他的胸膛,抽噎哭嚷:“放开我,请你不要管我,我真的只想一个人……” “不。”他低头看着她缩在自己的怀里哭泣。“我永远都不会放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将双臂收拢得更紧,将她贴进自己的心窝。 只是得不到自由,温婉却哭得更伤心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疗伤,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啊! “放手!”她挣扎得更厉害。“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怎么可以——” 炽热的唇,无预警的封缄住那软嫩的红唇。 权天湛吻着她,吞下她来不及出口的抗议,并霸道的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在甜蜜的唇腔里翻搅摩擦,制造出一波波的酥麻。 突如其来的吻,着实让温婉僵愣了好一会儿,虽然她曾试着抗拒,但随着他逐渐加深亲吻,情欲的花火却悄然袭来。 她记得他的吻。 也记得他的温柔安慰。 在他的怀里,她曾是最幸福的女人…… 当最后一颗眼泪自眼角落下,被吻得红肿的红唇,终于逸出软软的轻吟。 浓翘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她感觉到他正温柔而小心的抚触着她,他的大掌炽热而温柔,每抚过一寸肌肤,就好像抚去一点难过,而掌心间那粗厚的茧,更是让她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最后,当她终于能够再回神,已经是趴在他胸膛前,气喘吁吁的时候了。 “别再说我们没有关系。”在彼此炽热的气息间,他执起她的下巴,紧紧锁住她迷蒙的眼。“我们之间,早已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他话中有话的说着,并从口袋掏出一张纸。 那是她留给他的字条。 也是她不告而别的证据。 微酡的艳丽小脸瞬间羞得更红,温婉本能的就想抢回便条纸,然而权天湛的动作却更快,在她碰着字条之前,便当着她的面,将字条一撕为二,连带的也将写在上头的抱歉,撕成两半。 “我不要抱歉,我只要你。”他清晰的说着,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甄温婉震惊的瞠大水眸,不只是为了他的话,更是为了他眼里,那不容错辨的深情绝对。 “我爱你。” 他继续说着,而温婉却早已吓呆了。 不,这是不可能的! 她是个孤儿,又被人抛弃,而且又总是那么的难堪狼狈,他怎么可能会—— “你是个好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所以别再为他落泪,那不值得。”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一定是她太过难过,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我、我不是因为他——我、我是因为——”温婉整个人都乱了,压根儿不晓得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因为此刻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修长的双腿先是悄悄的往后退,紧接着,她竟然将心中的念头化为行动,当着权天湛的面,转身迅速逃跑。 第五章 日子又过了一个礼拜。 偌大的客厅里,梁天音就窝在自己挑选的牛皮沙发上,大口大口品尝着温婉亲手特制的海鲜拉面,当又q又嫩的面条,伴着清甜美味的汤汁滑入嘴里的瞬间,她也不禁眯起了水眸,露出好满足的笑容。 直到碗公里的面条只剩下一半,她才肯抬起头,暂时休息一下。 “温婉,明天上不上工?”她随口问。 编织的小手倏地一僵,坐在一旁的甄温婉,不禁为难的咬了咬小嘴。 “对不起,我想再休息个几天。”她转过头,不确定的反问:“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觉得闷,所以才问问看。”梁天音倾身抽了张面纸,往嘴边擦。 “不闷的,这几天我又设计了些舞台造型,正好可以让你选用。”得到肯定的答案,她才松了口气。“而且上个礼拜才发生那种事,要是郭隽知道我回去上班,恐怕又会来捣乱,到时候要是给大家添麻烦就不好了。”她解释着自己的考量。 “哼!那个王八蛋要是敢再出现,我梁天音第一个不饶他!”说到郭隽,梁天音就一肚子的气。 原来事发当天,在助理的通报下,她立刻就获知郭隽到电视台欺负温婉的消息,虽然助理说权天湛已经控制住情况,但人在餐厅的她还是不放心,坚持程铭一定要尽速驱车返回电视台,察看好友的状况。 结果没想到车子才开到半路,助理又打电话过来,说是郭隽趁乱逃了! 她和程铭又气又急,好担心温婉会再遇到麻烦,幸亏他们才刚抵达电视台,就见到温婉惊慌失措的奔到马路边,招手拦车。 他们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将车子靠边,让温婉上车。 虽然温婉本人亲口证实,整件事是有惊无险,但她还是眼尖的发现到,好友脸色酡红得太过可疑,粉润小嘴也有被人狠狠吻过的痕迹,披在身上的男性外套又非常的眼熟,再加上阿湛紧急拨来电话—— 再笨的人,也猜得出他们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温婉绝口不提,她也不想探人隐私,因此在程铭的提议下,她便带着温婉到自己的住所住下,还放了她一个礼拜的长假,一来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二来是为了让她沉淀休息。 “当初,我真不该和郭隽交往的。”一缕叹息忽然飘出温婉的小嘴,她放下手中的毛线,若有所感地道:“他变了好多。” 梁天音瞄了她一眼,真高兴她总算是想通了,不再处处为郭隽说话。 “狗急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人,尤其那个王八蛋本来就不是个好人。”说到郭隽,她习惯性的又哼了一声。“还好那天阿湛决定先去找你,等你将事情处理好再一块去餐厅,否则我真不敢想象后果。” 原来那天,他是特地去找她的,只是电视台那么大,他究竟是怎么猜出,她就躲在隔壁的道具室里,难道他有透视眼? 之前,当她被困在道具室时,也是他找到她,并将她救了出来—— 才想起权天湛,温婉便觉得脸颊一阵灼烧,一颗心也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这个礼拜以来,只要一想到他,她就会这样…… 咬着下唇,她只好迅速拿起毛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唔……是啊,我真的很感谢权先生。”话是这么说,她却迅速将话题转回到郭隽身上。“那郭隽后来有消息吗?我听说连警察都找不到他。” “跑得了和尚,终究是跑不了庙,那个王八蛋再会躲,迟早也会被揪出来。如果你是担心他再来找麻烦,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因为阿湛说,当你决定恢复上班后,他自愿接送你上下班。” “什么?”温婉陡地一颤,搁在双腿间的毛线球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梁天音却好似没发现好友脸上的慌乱,依旧开心的说着:“我早说过啦,阿湛一直都很关心你,所以你要是决定恢复上班,记得打电话跟他说一声,至于那个乌龟王八蛋,你就别再想他了,那种烂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我……”温婉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慌乱,好友的一席话,却再次掀起波澜。 要她别再想郭隽? 可问题,她曾想过郭隽吗? 温婉呆望着滚到桌脚边的毛线球,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压根儿就没想过郭隽,反倒是权天湛的身影,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整整一个礼拜,她想的都是他,她想着他的话、想着他的人、想着他凝望她的眼神、想着他扞卫她时,那紧绷而强悍的背影。 而且不光只有这个礼拜,就连上一个礼拜,她想的也是他。 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脑,满满都是他—— 握紧织棒,温婉震惊失神,而一旁,梁天音却早已将拉面吃个精光,并走到厨房将碗筷清洗干净。当她回到客厅,正打算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时,这才发现好友动也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活像是尊娇艳美丽的水晶娃娃。 “温婉,你还好吧?”她忍不住把手探到好友面前挥了挥。 眨着眼,温婉猛然回神。 “呃,我、我——”看着好友关怀的眼神,她想说自己很好,却发现自己办不到,因为就在刚刚,她总算发现一件惊人的事实。 那就是,比起自己失恋的情伤,她竟然更在意权天湛! 他的出现,就像颗巨石,无预警的投入她的心湖,不但扰乱了她的心绪,更扰乱了她的想法。 她以为郭隽对她很重要,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她以为失去郭隽会痛彻心肺,但事实上她只觉得愤怒;她以为她会憎恨郭隽,但事实上若不是天音忽然提起,她压根儿早忘了他! 这是失恋女人该有的反应吗? 还是她就像郭隽说的,跟母亲一样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才会在失恋后,满脑子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娇艳小脸倏地刷白,温婉丢下手中的织棒,慌乱的站了起来。 “温婉?”梁天音还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天音,我想,我——我——还是不住这儿了!”捏着裙摆,她无预警的发出惊人之语,接着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奔回自己的房里,迅速整理行李。 “什么?!”梁天音愣着了,不过她很快也起身追了过去。“你为什么不住?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可还没捉到,要是他再去骚扰你——” “我自己会小心的!”她拿起衣服就往行李箱里塞,动作之快,活像是在逃命,没几下,就拎着行李箱冲出了房间。 “可是——可是——”饶是梁天音再聪明过人,也被好友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弄得说不出话来。 “天音,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提着行李,温婉快步的走到大门口。“等我决定上班时,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 她的语气,仿佛就像打算要消失似的! 梁天音总算嗅出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只是温婉却早已打开大门—— “你要去哪里?” 低沉的男性嗓音自门外响起。 刹那,甄温婉宛如冻结般的僵立在原地,全身动弹不得,而梁天音却是双眸一亮,迅速扭头看向外头。 太好了!果然是阿湛! “阿湛,快!快帮我劝劝温婉,刚刚她突然决定不住在我这儿,说走就走,我完全拦不住她。” 梁天音连忙喊救兵。 锐利黑眸立刻探向那低垂的小脸,他看着她仓皇后退,紧张的揪着裙摆,黝暗的眼底深处,瞬间闪过一抹阴鸷。 “我知道,我会劝她。”他淡定点头,同时伸手接过温婉手中的行李。 “啊!”她紧张兮兮的握着行李不放,仍旧不敢抬头。“这是我的……”她小声说道,语气既慌乱又绝望。 “我帮你拿。”他面无表情地道,大掌不过微微施力,便轻而易举的自她手中抢到行李箱。“你想去哪里,我送你。”接着,他连她的小手也抢到了手中。 温婉不敢挣扎得太明显,就怕好友会看出异样。 “不、不用了,我可以叫出租车。” “很晚了,坐出租车不安全,我送你。” 即使从头到尾,他的音调都没有上扬半分,但他低沉的嗓音里,却有骇人的威严。 揪着裙摆,温婉慌得几乎要哭了,然而她的小脑袋瓜,却还是不肯放弃思考逃跑的办法。 她得快点想出个办法才行,她得—— “啊!” 忽然间,梁天音竟将她一把推向权天湛,而后者也眼捷手快的接住了她。 “太好了,既然阿湛有空,那就让他送你一程好了,刚好你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向他道谢。”梁天音提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脸上还挂着过分热情的微笑。 “天音,我不——” “嗯?现在几点了,怎么突然好想睡,阿湛,那我就把温婉交给你啦,你可要帮我好好的照顾她啊!”眨着水眸,梁天音话才说完,竟然就打算关门。 “天音等一下——”千万别关门,她开始后悔逃跑了,她——她—— 砰! 来不及了,梁天音迅速的把门给关上了。 在寒冷的冬夜里,温婉紧张的捏着裙摆,忍不住微微颤抖,只是她却非常清楚,令她颤抖的原因并不是外头的低温,而是权天湛的存在。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紧紧的搂抱着她,他所吐出来每一道气息,都炽热得足以让人融化。 “我们谈谈。”低沉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落下。 接着不等她的响应,他一手提着行李,一手霸道的圈搂着她,便迅速带着她离开居住一个礼拜的避难所。 *** 结果,她被带回到他的住所。 那是一栋位于高级住宅区里的日式洋房,独门独院,地坪广阔,拥有宽敞的车库和美丽的庭园,光是一面落地窗的宽度,就足以停放三辆车。 当她被带入屋子前,正好就瞧见一辆巡逻车和一辆保全车经过,显示这里不但生活机能优渥健全,就连生活环境都安全无虞。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儿。” 才关上大门,权天湛就牵着她的小手,笔直走向右侧的楼梯。 “什么?”温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抬头呆呆的看向他。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道:“我帮你把一些东西搬了过来。” “什么?”媚眸瞠得更大,她忍不住停下步伐,怎样也不肯再往前走。 他搬了什么东西过来?从哪里搬的? 难道——难道是从她租赁的房子? 权天湛也停下脚步,他紧握着她的手,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决心。 “在郭隽落网之前,你就住在这儿。” 老天,不是她听错,他真的要她住在这儿! “等、等一下,我实在不明白——”她抚着太阳穴,试图冷静那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小脑袋。“你不是说有事要谈吗?事情呢?”明明是他有事要谈,她又逃不了,才会硬着头皮跟着他来到这儿,怎么才进门,情况就成了她要住在这儿了? “我们已经谈完了。”权天湛正经八百地道。 “什么?”才决定要冷静的温婉,不禁又错愕的瞪大媚眸,自从踏入这栋洋房后,她就一直像只呆矬的笨鹦鹉,不断重复相同的疑问句。她微恼的颦起柳眉,硬是换了个问法。“什么时候?” “刚刚。”他还是同一副表情。 “刚刚?”她茫茫然的望着他。“可是刚刚你什么都没说啊,你只说要我住在这儿,还有——还有搬东西之类的……” “所以我们谈完了。” “什么?!”虽然百般的不愿意,但温婉却还是迸出相同的疑问句,只是这一次,她的表情却更显得呆愣,就连语调都调高了半音。 谈?他竟然说这叫作谈? 这分明是强迫中奖! “我带你去看房间。”好似没看到她脸上的错愕,权天湛竟泰然自若的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行李,继续往前走。 粉绿色的行李箱拿在他的大掌里,就像是个小玩具似的毫无重量,当他跨上阶梯时,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而一脸呆滞的温婉,竟然还真的傻傻地被带到一间典雅又舒适的大房间内。 房里,每套家具看起来全是新的,无论是枕套、被单,还是地毯、壁纸,全都是相搭衬的花纹颜色,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绣着紫阳花的月牙白窗帘,那窗帘的花色款式,就跟她房里的窗帘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她挣开他的执握,冲到落地窗前,仔细观察那块质地柔软精美的针织布帘,却发现那块窗帘根本是和她房里的一模一样,那块窗帘分明就是她亲手裁缝绣制而成的! 她迅速转身,不敢置信的看向权天湛。 “这是我的!”她捏着窗帘,怎样也想不到,他竟然连她的窗帘都拆了过来。 “有熟悉的东西在身边,你会住得比较习惯。”他理所当然道,同时将她的行李搁到衣橱边放好。 看着他半点也不晓得愧疚,她不由得恼了。 什么叫做有熟悉的东西在身边,她会住得比较习惯?她又没有答应要住在这儿!还有,他怎么可以擅自进入她的屋子,将她的东西搬到—— 思绪蓦地一转,她又跑回到他面前。 “你是怎么进入我房里的?”她气呼呼的质问,直到现在,才发觉到这个大疑问。出门之前,她明明将门窗都锁紧了! 他看着她气红的小脸,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上次你逃跑的时候,留了一把钥匙给我锁门。”他低声道,注视她的目光异常的灼亮。“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和我的钥匙串在一块。” 她抽了口气,总算恍然大悟。 没错,那一天,她的确是留了把钥匙给他,可她只是为了门户安全着想,绝对没有其它的用意,他怎么可以—— 红着小脸,她又羞又窘的伸出小手,气急败坏的低嚷:“把钥匙还给我!” 权天湛却充耳不闻,甚至忽略她的小手。 “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之后,他又简单的交代厨房有什么吃的,便转身走出房间。 “我不要住在这里!”她立刻追了出去。 她才正准备逃跑,就失风被逮,又突然被宣布得被“监禁”在此,气都气坏了,哪有心情休息? “不行。”权天湛没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回过头。 她气得跺脚。“你不能强迫我!” “我没有。” “你、你睁眼说瞎话!”她更气了。她见识过他的沉默寡言,也见识过他对付敌人的勇猛强悍,但她从来没见识过,他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一面。 他所谓的谈事情,分明就只是他单方面的决定,从头到尾,他压根儿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他甚至——甚至还不把她的钥匙还给她! 甄温婉好气好气,气得好想跑到他面前,强迫他交出钥匙,但她只顾着生气,却没注意到他停下脚步,结果一个不小心,竟差点一头撞上他坚硬的背,幸亏权天湛反应敏锐,及时转身将她搂入怀里,才免去她一顿皮肉之苦。 一下子,她从他的身后投入他的怀抱,属于他的阳刚气息瞬间盈满她的感官,她的心跳飞快,娇艳小脸瞬间染红一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迅速挺直站好,连忙就想退开身子,谁晓得他却不肯松手。她抬起头,却意外对上他眼底的爱怜。 虽然他将她搂得好紧,却丝毫没有弄疼她,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眼神,都透露出太多的温柔。 “我不是强迫你,我是担心郭隽会再骚扰你。”他直视着她的眼,淡淡解释:“我只是想保护你。”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慎重,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温婉心弦震颤,竟无法移开视线。 “可是——可是——”她咬了咬粉唇。“可是那跟我住在这里,根本是两回事……”她还想反驳,气势却已去掉一大半,原本扎在心头的怒气,更是以彗星撞地球的速度,急速消萎。 “你住在这里比较安全。” “住在其它地方,也不见得就危险。”她红着脸,别扭的想挣脱他的怀抱,完全没注意到这小小的扭擦,已造成太多花火。 高大的身躯倏地僵硬,权天湛沉下眸色,嘶哑道:“我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我可以自己上下班。”温婉浑然不觉任何异样。 “那不安全。”他收拢手臂。 “我会自己保护自——” “你累吗?”他突然问。 她眨眨眼。“……不累啊。”以为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她颦起眉头,急着拉回话题。“总之,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不想麻烦你,也不想欠你人情,我们只是朋友,我不能——” “朋友?” 权天湛眉角一抽,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全在瞬间变得危险。 “呃!”温婉立刻惊觉自己说错话,她后悔的想捂住嘴,但权天湛却更快的惩罚了她。 他狠狠地吻住了她! 炽热的唇,放肆的在她的芳唇上辗吸舔吮,将她的唇吻得又红又肿,紧接着他撬开她的唇瓣,恣意搜括她唇里每一寸芳甜,并缠着她的小舌,火热的反复舔逗,让她不自觉的发出娇弱呻吟。 在他的“惩罚”下,她的脑儿逐渐变得晕眩,四肢也变得无力,只能靠着他圈着抱着,任由他爱抚。 许久之后,他突然收拢双臂,将她横抱了起来。 “权、权先生……”她娇喘着,挣扎着捉回理智,只是随着他的脚步震动,彼此身躯不断摩挲,一阵又一阵颤栗袭来,让她更加的意乱情迷。 “叫我天湛。” 他嘶哑命令,步履稳健的将她抱入自己的房间,一下子,他便抱着她来到了床畔,并将她轻轻放下。 淡淡的仓皇,自迷蒙的媚眸内一闪而过,她揪着被单坐了起来,馥郁修长的娇躯不住颤抖。 “权……” 她才开口说了字,他便又低头吻住她。 比起先前的放肆,这一次,他的吻狂狷得几乎让人晕眩。 他就像在沙漠中迷失许久的旅人,才沾着她的唇,便疯狂的辗吮,仿佛她是甜美而多汁的果实,仿佛她是绿洲里最甘甜的泉水,而他的大掌,则是迅速的滑入她的上衣内,用粗糙的指腹刷过她细致的肌肤,以及她那娇嫩的蓓蕾。 “嗯……不要……”她试着挣扎,然而她的身体却早已无力抗拒,软绵绵的往后瘫倒。 kingsize的柚木大床对照出她的纤盈,他无声欺来,将她牢牢的困在他的双臂之间,一双黑眸湛亮得犹如燃烧着火炬。 “要的。”他沙哑低喃,接着完全褪去她的上衣,沿着她优美的颈项,一路烙下专属于他的印记。 她几乎承受不住他的热情。 第六章 她是被唤醒的。 当她睁开水眸,就看到权天湛坐在床畔,对着她笑。 有好几秒的时间,她以为自己还在作梦,直到他抱着她走入门边的浴室,将她放入一池热水里,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是一丝不挂! 红着脸,她手忙脚乱的想遮掩自己,然而关于昨夜的欢爱,却忽然间在脑海中浮现,一幕幕的激狂缠绵,以及她双腿的虚软,在在证实一切都是真的。 她羞得无地自容,只好迅速转身背对他。 “我——我——我——”她连说了三个我,却不明白该说什么好。单纯的一夜情,一下子竟演变成两夜情,她整颗脑袋乱烘烘的,压根儿无法思考。 “中午了,我做了一些东西,待会一块吃。”权天湛却是气定神闲,他就坐在浴缸边缘,拿着一块泡绵,轻轻的抹上她无瑕的雪背,打算为她清洗身子。 “啊!”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立刻抽了口气,急忙忙的躲了开来。“我、我自己来。”她满脸羞红的蜷曲着身子,怀疑自己会因此而羞晕,幸亏权天湛明白她的羞涩,并没有坚持一定得亲自“服侍”她不可。 只是热气缭绕,温烫的水温将她的肌肤烘泡得粉红,那娉婷优美的脊背,恍若世上最美的陶瓷,正诱着人去抚触—— 终究还是敌不过那份冲动,他情不自禁倾身在她的雪背上落下一吻。 “我在楼下等你。”他嘶哑道,灼热的语气里,听得出浮动的欲望。 甄温婉面红耳赤的胡乱点头,娇嫩身躯因为感受到他的存在,不断轻颤,将水面惹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他坐在浴缸边缘,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肯起身离去。 直到浴室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温婉才喘了口气,软软的靠到浴缸边。她呆呆的看着水面,紧接着却捂着小脸,发出懊恼呻吟。 老天!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一次……是她一时胡涂,那第二次又该怎么解释?更何况——更何况他们之间,甚至不只有两次! “噢!”温婉羞耻的将脸埋得更深,整个人因想起昨夜的激情,而一阵发软。 事实证明,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她就是不够坚定,才会让事情走到这般田地,早在昨夜他霸道的公布“监禁”宣言时,她就该聪明的先走为快,而不是傻傻的留下来和他争论,接着还和他——和他—— 如今他人就在楼下,就算她想逃,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下子,她究竟该怎么办? *** 她真的很不想下楼,甚至兴起再次逃跑的念头,因此她花了点时间在二楼寻找逃生出口,只是当她发现整栋房子的门户全装设有保全防盗器后,她就明白,自己终究是插翅难飞。 最后,她还是踌躇的来到厨房门口,厨房里,权天湛正好转身,四目交接的刹那,她满脸通红,往后退了一步。 “呃……我……”她捏着裙摆,想了好久,才想到安全的开场白。“忘忘呢?”她故意避开昨夜的事。 “它在医院做健康检查。”权天湛简单道,神态一如往常,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却格外的灼亮。 “喔。”小脸更红,她揪着裙摆,往后又退了一步,突然之间竟无话可说。 在和他“擦枪走火”之前,她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上次幸运脱逃成功,省了见面的尴尬,可这次就不同了,光是与他目光相对,她的心脏就快跳出胸口,整颗脑袋羞得发烫,根本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吃点东西吧。”他大步走来,阻止她退到客厅。 她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带进厨房,来到餐桌边坐好。 既然无话可说,她也只好保持沉默,或许等吃完饭后,也或许等到她不再那么害羞后,她一定会再和他谈谈离开这里的事。 虽然他们之间——呃——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她还是不想麻烦他,而且更重要的是,早在一开始,她就决定将那些“意外”视为过去,所以她和他的关系始终没有任何变动,他们就只是朋友,就这么简单,也只会这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她看着他自流理台上端来两个瓷盘放到桌上。瓷盘里,满满都是牛奶和麦片,除此之外,还有整颗的奇异果、香蕉、西红柿、苜蓿芽、葡萄干……望着那“俗搁大碗”,堪称五彩缤纷的早餐,娇艳小脸迅速爬上呆滞。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想问。 “午餐。”他答得言简意赅。 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你平常都吃这个?” “这东西挺方便的。”他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并将汤匙递给她。“而且分量足够。”说完,他便舀起一颗西红柿吃了起来。 看着他吃得那么理所当然,温婉简直是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以他的身分地位,应该过着相当优渥的生活,虽不至于餐餐山珍海味,但也不应该把这些——呃,这些“点心”当作主餐吧? 也许他不懂得煮饭,但至少也该吃点主食,例如面饭之类的。 “难道没人帮你煮饭吗?”她忍不住又问。 “半年前有,后来退休了。”他的工作繁忙,并不常在家用餐,因此自从上一任厨师退休后,他自然而然就成了外食一族。“你不喜欢?”他发现她汤匙动都没动。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吃着麦片加水果,莫名的,她的心竟微微的发疼起来。 他有钱有势,却只忙着工作,从来不晓得该好好的照顾自己,难道这半年来,他都是这样解决三餐的?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还来不及细想,她已冲动的开口:“你想不想换换口味?” 权天湛搁下汤匙,看着她颦起的细眉。“你想出去吃?” “不是,我是想煮给你吃。”话一说完,她便马上发觉这种说法,似乎太过主动,她脸红的低下头,额外补充了一句:“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权天湛扬起嘴角。 “我当然不介意。”他低声道,深邃的黑眸因她的提议而熠熠生辉。 “喔。”她点点头,因为他的许可,而感到莫名的喜悦。“那你想吃什么?”她抬起头,害羞地问。 “什么都可以,不过我这里东西不多。”上一任厨师走后,他贪图方便,只买了一些容易料理的食材,例如生鸡蛋。 “没关系,我来看看。”她迅速起身绕过桌子,打开冰箱的门,发现里头东西真的不多,除了牛奶、蔬果,就是生鸡蛋。 心里约略有了个主意,她拿出鸡蛋、红萝卜和高丽菜,接着又在权天湛的指示下,打开搁放食材的橱柜,却惊喜的发现,里头竟还存放不少未开封的调味料和面条,而且仔细察看上头的保存期限,都没过期呢! 太好了,有面条、蔬菜和鸡蛋,就能做出一锅香喷喷的汤面了! 决定以后,她立刻动手煮了一锅热水,接着快手洗菜切菜打蛋,将调味料一一拆封,最后再将所有的食材丢入滚水里,然后调味,不到二十分钟,一锅汤面就宣告完成。 她动作利落的将面条分成两人份,其中那足足够两人吃的那一碗是他的,另一碗当然就是她的。 端着热呼呼的汤面,她转身来到餐桌边,将碗筷放到他面前。 “好了,可以吃了。”她对着他盈盈浅笑,顺口提醒。“小心烫。” 权天湛并没有马上拿起筷子,而是伸手轻抚她唇畔那抹美丽的笑靥。 “谢谢。”他低声道谢。 “不、不客气。”她手足无措的捏着裙摆,知道自己一定又脸红了。“我——我不晓得你的口味,所以只好按照自己的口味调味,你试试味道……好不好?”她满脸通红,不敢乱动,只能委婉的暗示他收手。 他深深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如她所愿的将手收回。 拿起碗筷,他不怕烫的很快试了口味道,发现汤头不油不腻、香醇而爽口,面条也非常的滑溜有嚼劲,比外卖的汤面美味百倍。 “很好吃。”话才说完,他又迫不及待的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温婉高兴极了。 她噙着甜甜的笑,端起自己的那一碗面,也坐下来一块用餐。 柔和的灯光白天花板落下,将整个厨房照耀得温暖而温馨,虽然食材不丰富,只能做出简单的汤面,但是有个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跟着自己一块用餐,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 看着他三两下就吃掉四分之一的面,她也低下头,缓缓吹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开始进食,只是几分钟后,窗外却忽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她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晚上还煮吗?”权天湛忽然出声。 “什么?”她迅速收回视线。“啊,你是说晚餐吗?” “下午我会接忘忘回来,你愿意帮我们做晚餐吗?”他问得直截了当。 看着他眼里的渴盼,甄温婉心跳忽然加快,却不全然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某种更深刻、更巨大、更浓稠的悸动。 她实在应该拒绝的,既然她不打算住在这里,就应该早点把话说清楚,免得让他误会,但是——但是他和忘忘都曾救过她,尤其他还曾帮了她许多忙,她无法就这么拒绝他。 而且,只不过是顿晚餐罢了。 在理智启动之前,她的心更快的驱使她的小嘴,说出了答案—— “好。” 权天湛扬起嘴角。“那你愿意再帮我另一个忙吗?” 她抚着热烫的双颊,觉得自己似乎答应得太快了。“呃……你说说看,如果我办得到的话,我一定尽量帮忙。”这次,她矜持的不敢直接说好。 “下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五,我得回老家一趟。” “嗯,所以呢?”她眨着媚眸,想起他家世显赫,父母皆是名门出身,曾是响叮当的律师和商人,虽然提早退休,但权势一族的光辉,仍旧闪耀。 她和他,就像云和泥一样,身处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答应我的父母,要带你回家。” “什么?!”温婉错愕的睁大眼。“为什么?” “因为我父母正在逼婚,我说我只喜欢你,所以暂时不能结婚,因此他们想见你。”他的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你怎么可以说谎!”难得他一下说了那么多话,偏偏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忍不住激动的低喊。 他波澜未兴的看着她,眼神炽热而深刻。 “我说的都是实话。” 温婉又脸红了,一瞬间竟哑口无言。 她的脾气不大,从小到大几乎很少生气,但每次和他在一起,她就会变得特别敏感,甚至轻易的被他撩拨情绪。 她在他面前哭过,也在他面前气过,但每一次,他总有办法让她停止哭泣、平息她的怒火,就连现在,在他的注视下,她竟然马上就忘了生气,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好让自己别再那么害羞。 事实证明,她就是拿他没辙。 “我不要去。”她咬了咬下唇,懊恼的避开视线。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因为她配不上他,因为她和他根本是天差地别,因为她根本没有资格爱上他! 她无声的在心底呐喊,却在呐喊完后,迅速白了一张脸。 爱? 为什么她会提到爱? 难道撇开身分上的差距,她就会爱上他——还是说,其实她早就爱上了他,只是碍于身分上的差距,所以才会这么卑怯?! 甄温婉被这个念头吓坏了,她罪恶的揪紧胸口,连忙起身后退。 “我不能帮你这个忙,我——我——” 她慌张的转过身,急得就想上楼,只是权天湛早已洞悉她每一个想法,早在她逃离之前,便迅速的捉住她。 “放手!”她慌乱挣扎。 他不顾她的抗拒,霸道的将她搂入怀里。 “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放手。”他低声说出与先前相同的答案,语气强悍而坚定。 泪水迅速盈上眼眶,情绪转变之快,连她都措手不及。 “不要这样子……我求你,不要再这样子了……”她已经没有办法了,为什么每次她想逃,他就会出现? 他的介入、他的强索、他的搂抱、他的诱惑,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失去控制,将她困缠在他所编织的情网上,让她逃不了,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占据自己,看着自己朝他沦陷。 看见她脆弱啜泣,权天湛也不好受,他明白她的心结,也明白她的怯懦,但早在最初动心的那一瞬间,许多事就已注定无法改变。 “我要你。”他坚定道,仍旧执着不变。 温婉用力摇头。“我一点……都不好,拜托请你忘了我……你……你应该值得更好的……” “对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他将她搂得更紧,抱得更贴,执狂得令人颤然。“我要的,只有你,一直就只有你。” 泪,落得更凶,心,也溃堤了。 她就像落在网上的那只蝶,即使百般挣扎,最后仍逃不了被啃蚀的命运,然而被啃蚀的,却是她的心,而啃蚀她的,就是他的爱。 *** 结果她还是逃了。 就为了逃离他,她竟然利用他的信任,在他进入动物医院接忘忘的时候,卑劣的打开车门逃了。 只是当她真正的逃开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她既不能回到自己的房子,也不能去找天音,更无法厚着脸皮,请其它好友收留自己,所以当天色愈来愈黑时,她只好坐上出租车,来到电视台附近的公园,傻傻的望着天空发呆。 但事后想想,其实这趟逃亡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只有一个人,终究得回去工作养活自己,那几乎等同于自投罗网;就算她可以狠心辞掉工作,然而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她永远也逃不了。 事实证明,她只是做了一件蠢事。 “唉……”坐在秋千上,温婉不由得无奈叹息,冬夜的冷风吹在她身上,让她冷得发抖,却正好可以镇定她紊乱的心。 他说他爱她,还说他要她,但是……为什么? 她出身不好,学历不高,还生了副不讨喜的狐媚脸蛋。 因为这张脸,她吃过不少亏,所以她总是习惯戴着平光眼镜遮掩自己,只是上回郭隽抢走她的眼镜后,她就一直没空去买副新的。 一般人家,都不会喜欢她这种女人,更何况他还是出身名门。 他的父母不会接受她的。 一定不会的…… 闭上眼,她轻轻荡起秋千,任由冷风吹拂,任由思绪放空,再也不做任何思考。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听见附近传来狗叫声,起先只是一、两声,接着是一连串的吠叫,那声音愈来愈近,近得就像是有狗来到她面前似的。 基于好奇,她不禁睁眼往前望去,却赫然发现,权天湛就牵着忘忘站在她的面前。 一瞬间,她的心中闪过震惊、慌乱、忐忑和愧疚,但奇异的是,她却再也不想逃了。 藉由路灯的照耀,她静静与他对视,什么话也不说,就等着他破口大骂,毕竟她利用了他的信任,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她没替他和忘忘做晚餐,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下次,记得找个人多的地方。” 权天湛果然开口了,只是他的语气和态度却一如往昔的平淡,完全跟温婉想象中的震怒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她握紧掌心里的粗绳,忍不住开口:“为什么?”她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懂他为什么不生气,更不懂他为什么不骂她。 “天黑了,这里不安全。”他轻描淡写的解释,依旧没有责骂她的意思。 只是这短短的两句话,却大大震撼了她的心。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替她着想,比起她的叛逃,他更担心她的安危,他——他—— 捂着小嘴,温婉再也无法压抑情绪,自责的落下眼泪,忘忘却忽然挣脱权天湛的掌控,奔到她的脚边。 “呜~~呜~~”它歪着头,好担心的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更不明白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焦躁的在她的脚边踏步。 “忘忘……”她泪涟涟的看着它纯真的小脸,不禁倾身抱住了它。“忘忘,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帮你做晚餐的……” “呜~~呜~~”忘忘不懂事情的原由,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的任她抱着,并伸出舌头,为她舔去脸上的泪水。 这样人狗情深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感到动容,但,这绝不包括权天湛。 锐利黑眸迅速紧眯。 他的狗,竟然就当着他的面,大剌剌的舔着他的女人,还霸住她的怀抱—— 真是造反了! 他大步走来,一个大掌,就将分量十足的忘忘给撵到一旁。 “嗷呜?!”忘忘好错愕的看着他。 “退下。”他冷酷扫去一记瞪视,当下就将忘忘给吓得毛发直竖。 看着翻脸无情的主人,凭着『男性』的直觉,忘忘似乎有些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它抬头看了眼哭得泪涟涟的温婉,想了会儿,接着竟非常聪明的倒退噜,决定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为什么凶它?”温婉擦着眼泪,忍不住为忘忘抱不平。 他没有开口解释自己那可笑的妒意,只是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接着竟霸道的将她一把拥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热她冰冷的身躯。 他的体温高得吓人,几乎是进入他怀里的瞬间,她就不再感到寒冷,只是雨早已停歇了好久,他的衬衫、肌肤却是湿的,直到靠得这么近,她才发觉他的心跳好快、头发好乱,甚至就连他的额头都沁满了水珠。 困惑只维持了短短的几秒钟,接着她马上就领悟到,浸湿他全身的,并非冰冷的雨水,而是一颗颗热烫的汗水—— 在心弦震颤之前,滚烫的泪水已再次滑落。 温婉终于领悟,原来他之所以能够每次都找到她,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通天本领,他只是尽他的全力去寻找、用他最快的速度去搜寻。 他想找到她,所以总能找到她。 这,就是答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紧满身大汗的他,头一次不为自己、更不为郭隽,而是为了他而哭。 原来他的爱,竟是如此的深浓,而她却直到现在才知道。 “别哭。”粗糙的大掌,为她抹去一颗颗的泪水。 她愧疚摇头。“我真的好抱——” 他迅速点住她的唇,同时也点住她未出口的抱歉。 “我说过,我不要抱歉。” “可是——” “我饿了。”他直视她的眼,再次截断她的自责,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涵。 温婉立刻想起,他也说过,他只要她…… 无论怎么抹,泪水就像是永远也流不完似的,她终于放弃了拭泪,反而转手握住他。 “好,回去后,我马上就做饭给你吃。” “汪汪!”忘忘忽然叫了两声,像是想提醒两人,别忘了自己的那一份。 温婉破涕为笑。 “当然还有忘忘的。” 忘忘可开心了,它摇着尾巴,开心的绕着两人打起转来,边叫还边跳,兴奋得像是得到一年份的狗骨头。 此刻,天空的乌云正好也悄悄的散了开来,皎洁的圆月再次露脸,将大地照耀得一片光辉。 第七章 “温婉姊,怎么办?我、我把蝴蝶项炼忘在车上了!”后台里,一名年轻助理哭丧着脸,急忙忙的冲到甄温婉身边。 “没关系,还有二十分钟,你快去拿,下车前,再仔细检查有没有其它东西放在车上,一块拿过来。”温婉没生气,只是柔声细语的交代。 “喔,我知道了。”得到指令,助理立刻匆忙的奔出后台。 只是才走了个迷糊的助理甲,立刻又来了个粗线条的助理乙。 “温婉姊,这套紫色小洋装应该要搭配哪一条皮带?是这条?还是这条?” “都不是,你打开最大的那个皮箱,找出一条镂花纹镶水晶、缀有细链的黑色皮带,用那一条。”温婉依旧和颜悦色的给予指示。 “喔,那白色那套洋装呢?” “用你左手上的那一条。”一顿,她顺口提醒:“别忘了别上我带来的那个蕾丝花珠串。” “喔。” 眼看助理乙喃喃自语的离去,坐在椅子上,任由温婉替自己整烫发型的梁天音,非常有感而发的叹道:“你肯回来上班真好。” 温婉回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看到了。”她睨了眼手忙脚乱的助理乙,意有所指地道:“这就是我这几天的生活,不过才十天,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十岁。” 她本来就不是个心细的人,加上又没耐性,凡事早已习惯依赖温婉,结果这十天温婉不在,她的世界就像发生了大地震,整天都在兵荒马乱。虽然假是她放的,但她还真的挺后悔的。 温婉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们只是欠缺磨练,再过一阵子,一定会更好的。”她安慰道。 “但愿如此。”梁天音忍不住咕哝,接着忽然改变话题。“对了,听说你决定和阿湛交往了?” 夹发的小手忽然一顿,温婉立刻脸红。 “我和他……不是在交往。”她小声解释。 梁天音挑起细眉,望着镜中的好友。 “不是?”怪了,阿湛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我和他只是‘暂时性’的情人。”她用更小的声音说明,就怕会有人听见。他是个大名人,要是和她在一起的事传了出去,只会造成他的麻烦。 “什么暂时不暂时的?”谈情说爱还搞期限?梁天音实在无法理解。“你可以再解释清楚一点吗?” “就是当他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情人了。”温婉简单说道,并没有解释太多。 就在昨天,权天湛忽然要求她当情人,她很犹豫,完全不晓得该不该答应,只是他霸道成性,所谓的谈事情,就是强迫中奖,可想而知,他的“要求”自然也好不到哪里。 他随口几句“当他的情人,就可以摆脱郭隽的纠缠,也可以帮助他摆脱父母的逼婚”,因此她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情人。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事后她也提出了条件,那就是这段情人关系只能是暂时性的。她知道这很荒谬,也知道自己是鸵鸟心态,但为了不让自己陷得太深,她只能替自己设下防线。 既然配不上他,那她宁愿将眼前的一切当作是一场美梦。 在他后悔之前,她的心会是属于他的。 在美梦结束之前,她的人也会是属于他的。 然而当他后悔了、梦醒了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什么都不是了。 梁天音怀疑自己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才会听到这么荒谬的理论。 “阿湛知道吗?”她连忙又问。 “我跟他说过。”温婉点头。 梁天音睁大眼。“那他怎么说?他答应了?” 温婉侧着头,试着回想当时的情况。 “他说他知道。”没错,他说的就是这一句。 “就这样?” “对。” “呼!那就好。”梁天音总算松了口气。 “什么那就好?”温婉困惑眨眼。 梁天音噗哧一笑,眼里闪过一抹神秘。“当然就是没问题的意思啊。” 温婉更困惑了,正当她想将事情近一步的问清楚时,助理乙却忽然紧张兮兮的拿着手机跑了过来,说是服饰赞助商有问题要确认,不得已,她只好暂时放下手中的电棒,与赞助商进行沟通。 一旁,梁天音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助理的小嫩脸。 “其实有个傻助理也不错嘛。”她意有所指地道。 “啊?”助理乙不明所以,只能呆呆的任由梁天音搓揉玩弄。 “没事没事。”梁天音还是不断的窃笑。 *** 她被骗了! 当权天朔和权天奇同时驱车出现在权家别墅大门前时,甄温婉心中浮现的,就是这个念头。 趁着马贺兰和权方智忙着和其它人说话的时候,她迅速踮脚,仓皇的在他的耳边小声道:“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这是一个家庭聚会?”她一直以为,她只需要面对他的父母而已。 权天湛看着她那张写满紧张的娇容,知道此刻的她是多么局促忐忑,也知道她一定是用尽所有的勇气,才能够与他一起回家。 “因为我不想让你更紧张。”他低声道,安抚似的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 “可是我没有心理准备……”温婉紧张的停下脚步,怎样也无法再往前踏出一步。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知道他的父母一定不会接受她,但她还是愿意为了帮助他脱婚,来见他的父母。 半个月以来,她预设过各种令人难堪的场面,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只是她真的没有想过,他的兄弟竟然也会在场,他的弟弟甚至还带了朋友回来造访。 如果他的父母生气了、如果他的父母反对了,那他的兄弟会作何感想?他会不会很为难? “我父母人很好。”权天湛出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甄温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响应,只能不断做深呼吸。 她看着眼前精致豪华的别墅,看着前方气质高贵的权氏夫妻,忽然间,竟好想就此消失。只是,她的愿望终究无法成真,而且更令人恐慌的是,他的父母已经快步的朝她走来。 权天湛握紧她冰冷颤抖的小手,朝双亲点头招呼。 “爸、妈。” 马贺兰和权方智压根儿就没鸟他,两人全睁大着眼,紧盯着他身边美丽娇艳的甄温婉,脸上浮现满满的惊艳。 “好美丽的女孩子!”两夫妻忍不住开口赞叹。 温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紧张地反握权天湛的大掌,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挤出声音。 “权先生,权太太,你们好。”她微笑点头,克制着落荒而逃的冲动。 权先生? 权太太? 两夫妻相视一眼,接着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权天湛架到了一旁。 “搞什么,你还没搞定?”马贺兰低声嚷嚷,完全不敢相信竟然会听见这么客套的称呼。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他们的儿子竟然还没把人弄到手?! “我正在努力。”权天湛淡漠道。 马贺兰真的很想扁他。 “你努力个屁!这一个月来,你到底都在干什么?你刚刚没听见吗?她竟然叫我权太太,权太太耶!”噢,多么令人心碎的称呼啊。“你哥都已经把人给弄到床上去了,你就不会学着点吗? 最后一段话,马贺兰不小心说得大声了些,在场所有人,不禁全望向权天朔。 后者表情不变,只是不悦的皱起眉头。“少加油添醋。” “老婆,阿朔说的也没错。”权方智完全同意他的话。“你忘了?昨天我们明明亲眼看见,阿朔只是把人弄到‘沙发上’而已。” 所有人再次望向权天朔,其中权天奇带来的朋友——艾旎,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权天朔忍着发飙的冲动,冷着脸,率先进入了别墅。 马贺兰却还在低嚷:“所以呢,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到底抢到手了没?” 权天湛还是老话一句。 “我正在努力。” “努力?”马贺兰不悦的眯起眼,咬牙切齿道:“以你这种努力的速度,你是打算等到恐龙再次复活现身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效率?懂不懂什么叫做横刀夺爱?我是叫你去抢人,不是叫你去浪费时间的!” 马贺兰气坏了,看着脑袋不灵光、办事又不精的儿子,她想了想,当下决定亲自出马。 她立刻转身来到温婉面前,笑咪咪地问:“来,告诉伯母,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哪里人哪?” 温婉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变脸变得这么快的,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那笑得好热情、好慈蔼的马贺兰,完全不懂前一秒钟还挂在她脸上的杀气,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姓甄,名叫温婉,今年二十六岁,是花莲人。”她揪着裙摆,再次挤出微笑。 “甄温婉?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马贺兰笑得更热情了。“你是怎么和阿湛认识的?对阿湛印象应该还不错吧?啊!我听说你有个男朋友?怎样?你们交往得还顺利吗?”她马上切入主题,像间谍似的打探起军情。 美丽的浅笑立刻消失在温婉的唇边,她真不敢相信,权天湛竟然连这种事也告诉了他的父母。 “呃……”她困窘的低下头,用最小的声音说出事实。“其实我和那个人……早就分手了。” 两夫妻双眼一亮。“太好了!” “啊?”温婉错愕抬头。 “不、不是!”两夫妻迅速改口,并巧妙的解释着:“我和你权伯父的意思是,连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都留不住,那个男人一定很没用,既然如此,你和那个人分手就是对的、是好的,我们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 “嗯,我知道。”温婉温驯地笑了笑,也不敢有其它的想法,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全被困惑给占满了。 她曾想过自己可能会受到各种刁难,却没想过,出身名门望族的两夫妻,竟是这样的亲切爽朗,尤其马贺兰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从见面到现在,她脸上始终挂着热情的微笑,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的冷漠傲气,反而像个邻家妈妈似的,亲密和她攀谈着。 这一切都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迷惑的眨着眼,不禁转头望向权天湛,却看到他双手环胸靠在车门边,嘴角微扬的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几乎要将她迷醉。 小脸酡红,她迅速将目光收回,总算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的父母人真的很好,真的非常的好。 “好了,既然都到齐了,大家都进屋去吃饭吧。”权方智打破沉默。 “是啊,权伯母可是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艾旎、温婉,你们可一定要好好捧场啊。”马贺兰也热情道。 “没问题。”艾旎爽快答应。 “好。”温婉也柔声回应。 眼看两人都这么乖巧听话,马贺兰喜孜孜的一手拉一个,立刻将人给带入屋子里去了。 少了各自的伴,权天湛只好和权天奇并肩走在后头,只是两兄弟还没抵达门口,权方智就迅速靠了过来,并用手肘撞了一下权天湛。 “好小子,原来你是深藏不露,真有你的!” 看着父亲兴奋的表情,权天湛只是淡淡点头。 “我尽力而为。” “别只是尽力,还要拚命。”权方智忍不住提醒。 权天奇意有所指地笑道:“爸,你放心,扮猪吃老虎这一招,成功率总是高达百分之百。” 权天湛微微勾起嘴角,看向弟弟。 “所以,你的成功率也是百分之百?”他也意有所指的反问回去。 权天奇将双手插入口袋,看着前方的“男朋友”,自信满满的露出微笑。 “当然。” *** 晚餐在热闹的气氛下,顺利的结束了。 用完餐点后,接着就是马贺兰最热爱的八点档时间,为了让温婉和艾旎体会八点档的乐趣,她再次一手拉着一个,将两人带到了客厅,一块坐了下来,而权方智以及三兄弟则是被命令留在厨房,等洗完碗筷、切完水果后,才能出来。 没多久,轰动全台湾的八点档终于开演了。 今日的戏码是负心汉劈腿她女,元配捉奸在床,接着受不了打击驱车离去,结果不幸意外落海,生死未卜—— 几乎是轿车落海的那一瞬间,马贺兰就伤心的落下眼泪,喃喃自语的哀叹着元配多可怜、多命苦,而坐在她左手边的艾旎,则是狠狠揉拧了手中的报纸,咬牙切齿的咒骂起负心汉,并用了一大堆听起来很具有杀伤力的武术招数,在口头上对付着那负心汉。 眼看两人如此入戏,温婉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平常她就不怎么看电视,再加上职业病使然,从头到尾,她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演员的服装造型上,轿车一落海,画面突然变为广告,她反倒瞬间清醒了过来。 眼看权方智和三兄弟还没走出厨房,她想了想,决定进厨房帮忙去。 “权太太,我想我还是去厨房——” “别这么见外,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叫我伯母就行了。”马贺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转过头,可怜兮兮的要求道。 甄温婉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个长辈的要求,尤其这个长辈还哭得这么可怜。 “伯母。”她乖巧的顺了她的心,并抽起桌上的面纸递给她。“您别哭了。”她安慰道。 “呜哇!”没想到马贺兰的回答,竟是更悲惨的哭声。“我怎么能不哭,你都不晓得我有多可怜、多伤心、多难过。”除了悲惨,她还哭得更凶了。 没料到她会突然大哭,温婉完全吓坏了。 “您怎么了?”糟糕,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一旁,艾旎也微微露出惊色。“权伯母,你先别伤心啊,有问题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真的吗?”马贺兰还是哭着,不过泪水奔流的速度,总算缓和了一些。 “真的。”两人猛点头。 “你们真是贴心,要是我能有像你们这样的女儿和儿子,那该有多好。”马贺兰擦着眼泪。 温婉贴心的拍着她背,帮她顺气。 “您是不是有什么委屈?”她轻声问。 马贺兰先是一顿,接着猛点头。“我好多委屈。” 艾旎迅速皱起眉头。“竟然让长辈这么委屈,到底是谁欺负您,说出来,我帮您出气!”他拍着胸脯,义气喝道。 “还不就是我那三个儿子。”马贺兰总算供出罪犯名单。 “啊?”两人不禁一愣。 “他们三个年纪也不小了,却没一个要结婚,害我一直抱不到孙子。”她无限委屈地说道。 “呃……”温婉和艾旎相视一眼,总算明白马贺兰是在演哪一出戏了。 原来艾旎和温婉一样,都是身兼“脱婚”任务,才会来到这儿,结果马贺兰的热情,却让他们完全忘了这回事,这下她熊熊来个“抱孙子”一说,才让他们警觉到危机。 艾旎僵着笑,机警开口:“权伯母,你知道我是男的吧?”他将捏绉的报纸隔在胸前,本能的防御。“男人是生不出小孩的。” “我知道,所以啊……”马贺兰一个转身,竟猝不及防地握住温婉的双手。“所以我现在只能靠你了。温婉啊,权伯母知道你最听话了,来,快告诉权伯母,你对阿湛有什么想法?你喜欢他吧?你应该会跟他结婚吧?” “啊,我?”温婉一脸错愕,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以为马贺兰早有内定的媳妇人选,才会对权天湛逼婚,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她都变成被逼婚的对像了? “虽然阿湛是沉默寡言了些,但其实人很不错的,人家不都这么说吗?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谈一段更棒的恋情,你就找阿湛谈恋爱啊,不过我们打个商量,你们可不可以快点结婚,帮我们家生个小孩?”马贺兰还在滔滔不绝。 “可是我和他……我们之间……”温婉为难的说不出话来,而艾旎则是乘机奔到厨房,帮温婉搬救兵去了。 “你们之间怎样?”马贺兰可急了。“虽然阿湛说是喜欢你,但我知道他是爱惨了你,我一个老人家,时日也不多了,就只有这么小小的一个要求,难道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而是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她小声道。 “为什么?” “因为我配不上他。”看着马贺兰困惑的表情,温婉咬了咬下唇,最后非常困难的挤出声音。“我没有家人,我是个孤儿。” 马贺兰忽然安静了下来,而权天湛正巧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继他之后,其它人也陆续端着水果走了出来了。 温婉脸色苍白,卑怯的几乎想颤抖,可她却强迫自己继续开口:“所以我想……” 哗啦! 无预警的,马贺兰竟然又哭了。 她迅速放开温婉的小手,转而将她拥入怀里。“天啊!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也一直很孤单吧?没关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权伯母都让你靠,你可以常来找我,我也可以常去找你,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看电影、吃饭看表演……” 温婉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听着马贺兰勾勒出好多好多美好的未来,感觉着她温暖的拥抱,以及诚挚的关怀,一种庞大的感动让她眼眶泛红,差点落下眼泪,但顾忌着场合,她硬是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直到马贺兰终于放开她,直到所有人视若无睹的安静入座,她才又开口。 “谢谢您。”来到别墅后,她第一次露出开怀的笑容,也第一次,主动握住马贺兰的手。“我真的很高兴认识您,真的。” 马贺兰一边拭泪,一边却还打着歪主意。 “其实我们不只可以认识,还可以更亲密、更贴近啊,所以我想,你还是跟阿湛结——” “妈,吃水果。”权天湛忽然插话。 马贺兰瞬间变脸。 她杀气腾腾转过头,瞪着那超级不识相的儿子,凶巴巴地问:“你是没看见我在说话是不是?” 权天湛闷不吭声,只是将水果盘往她面前推。 权方智帮忙缓和现场气氛。“老婆,连续剧又开演了,边吃水果边看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也不迟。” “是啊,那个负心汉马上就要被海扁了,您快看!”艾旎手指着电视,私底下却对着温婉挤眉弄眼。 温婉感激的微微一笑。 “被扁?”马贺兰迅速转过头,果然就看到男主角被女主角的亲朋好友围了起来,瞬间双眼一亮。“对!给他打下去,一切都是他害的,像这种负心汉,打死他最好!唉,怎么只甩巴掌?至少也赏个拳头啊……啊,真是大快人心!” 趁着母亲看戏看得入迷,权天湛起身来到父亲身边。 “爸,我有事——” “我知道。”权方智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眼眶微红的温婉。“待会儿进广告后,我会想个办法把你妈调开,到时你们就先走吧。” “谢谢。” 权方智点点头。 第八章 几乎才走出别墅大门,温婉就扯了扯权天湛的衣角。 “我们先走好吗?我还没有跟伯父伯母道再见呢。” “我爸知道。” “你有急事?” “有点。” 温婉猜想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因此也就不再说话。 只是当车子驶离别墅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那盈满温馨灯光的精致别墅,回想着马贺兰所说的每一句话。 拥有这么开朗善良的父母,他一定拥有很多幸福吧? 甄温婉不禁好羡慕的看了权天湛一眼,接着便低下头,拿出搁在包包里的毛线和织棒,默默的编织;这一个月来,她趁着空闲的时候,编了几条围巾送给身边的朋友,可权天湛是不同的,所以她决定为他编织手套,只要再过几天,这双男用黑色大手套就可完成。 拿着织棒,温婉缜密编织着,专心留意着每一个织纹的变化,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直到权天湛将车子驶入车库熄火,她才发觉,原来他们已经回到他所居住的洋房。 她连忙将东西收好,正打算打开车门,权天湛却更快的绕过车头,帮她打开车门,并用比平常稍大的力量将她拉了出来。 “天湛?”她的包包掉在座位上,她却来不及拿。 权天湛没说话,只是一把横抱起她。 “啊!”她轻呼一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天湛,怎么了?你——”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权天湛接下来的动作更让她吃惊,因为他竟抱着她迅速打开大门,略过忘忘热情的欢迎招呼,快速将她带入了他的房里。 几乎是看到黑色大床的那一瞬间,娇艳的脸蛋便迅速烧灼了起来。 这阵子,她虽然住在这里,但每个夜里,她总是睡在那张大床上,任由他对她为所欲为,将她弄得失魂失控、全身筋疲力竭,再也没力气回到自己位在隔壁的房间。 一个多礼拜的相处,让她逐渐明白,他每一个动作所代表的意思,更让她熟悉当他用炽热灼亮的眼神看着她时,就是—— 她满脸通红,几乎想伸手遮住他的双眼。 “我喜欢你为我脸红。”他扬起嘴角,轻轻将她放到床上。 “你怎么突然——”她羞窘的抵住他欺压而来的胸膛。 “也喜欢你和我家人坐在一块的模样。”拘谨而优雅,矜持而美丽,像朵纯洁而高贵的百合花,一朵只属于他的百合花。 温婉忍不住喘气。 “等等……” “不过,我更喜欢你的笑。”他噙着野性的微笑,迅速低头吻住她粉润的唇 *** 当甄温婉醒来时,权天湛一如往常的,早已到琴室工作去了。 自从住进来后,她就没有一次比他早醒过。 她真不懂,明明夜里都是他——呃——费力气,可为何他总能按时起床,并活力充沛的出门健身慢跑,再精神奕奕的回来工作?而被折腾得全身无力的她,总是睡得比平常还晚,若是当日行程满档,还会在车上打起瞌睡,接着就会被天音和助理们调侃—— 抚着热烫的脸颊,温婉不敢多作回忆,匆匆下床走到浴室里清洗更衣,然后迅速下楼准备早餐。 而生活范围被限制在一楼的忘忘,几乎还没等到她步下楼梯,才听到动静,便兴奋的冲到了楼梯口。 “忘忘,早安。”温婉噙着美丽的浅笑,摸了摸它的头。 “汪!”忘忘很有礼貌的回应着。 “今天我帮你做水煮鸡肉好不好?”走到厨房的途中,她低头询问着忘忘。 忘忘双眼一亮,立刻点头。 “或许再煎一颗不加盐的荷包蛋?” 忘忘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为了讨好“衣食父母”,它飞快冲进厨房里,殷勤的替她叼来围裙,把温婉逗得格格轻笑。 “忘忘好乖,为了奖励你,饭后我再赏你几块小煎饼好不好?” 忘忘简直乐死了。它开心的躺倒在地板上,竟疯狂的打起滚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奔到外头大吠快乐颂。 看着忘忘开心的模样,温婉也愉悦极了,她穿上忘忘帮忙拿来的围裙,接着走进厨房,开始准备起早餐。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完全掌握住权天湛的喜好。 原来比起中式早餐,留学归国的他,更喜欢在早晨食用西式餐点,因此为了满足他的口味,她采买了许多西式餐点用得到的调味料以及食材。 前天是意大利面、昨天是三明治和马铃薯泥,今天当然就得换换新口味喽。 不到二十分钟,几片烤得又香又酥的法国吐司、八分熟的荷包蛋,以及令人垂涎欲滴的火腿,已被完美的搁摆在两个洁白的大圆瓷盘上,另外还有两盘养生的生菜色拉,而属于忘忘的那一份,自然也是非常的可口,尤其是中央那颗荷包蛋,还有用鸡肉丝拼出了一个狗狗图案。 看着温婉将早餐放到了面前,忘忘眼睛都直了。 自从温婉入住后,它的早晚餐就变得丰富许多,看着美丽的温婉,它好想好想扑到她身上,用它最热情的“舌功”,来表达它的感激,只是灵敏的听力,却让它瞬间打消这个念头。 就在温婉转身收拾的同时,它迅速转头望向厨房外头,静待某人出现。 不一会儿后,权天湛果然来到厨房外头,只见他对忘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便站在原地,观看温婉美丽的倩影。 淡淡冬阳自窗外洒进,用一种透明的金黄,剪影着她娉婷的背影,将她洁白无瑕的肌肤照耀得几近透明,同时也将她柔软的长发照映出一层珍珠般的光辉。 她就站在这里,站在他的眼里,用一种婉约的姿态,狠狠揪住他的心。 纤白玉手扭紧水龙头,温婉一转过身,就对上权天湛深黝的目光。 “你……”一双嫩颊蓦地飘上嫣红,她不自觉捏住围裙。“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我怕吓到你。” 小脸更红,温婉低下头,竟答不上腔。他就是这样,虽然淡漠寡言,却总是可以用最简单的一句话,就将她撩拨得手足无措。 权天湛勾起嘴角,主动踏进厨房,替她解开围裙,并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早安。”他低声道。 “早安……”她小声响应,接着羞赧地推着他的胸膛。“我做了早餐,你快坐下来吃。” 权天湛没有反抗,完全按照她的指令,入座吃起早餐。 一旁,忘忘看到一双主人纷纷入座用餐,才开心的大啖起自己的食物。 “今天你要南下?”他为她倒了杯牛奶。 “嗯,天音要拍几个外景,还要到中南部赶几个活动场次,回到台北可能已经是半夜了。” 权天湛点头。“回来的时候,打通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天音会请司机直接送我回来。” “一样打通电话给我。”权天湛还是坚持她非得打电话回来不可。 即使他没多做解释,但温婉明白,他一定是想等着她平安归来。 在郭隽尚未落网的这些日子里,无论他工作得多忙,一定会亲自接送她上下班,除非是遇到像今日这种情况,他才会同意让公司专聘的交通司机护送她,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非常的小心谨慎。 他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对待某种稀世珍宝。 在他的身边,她幸福得就像是在作梦,可即使如此,她却不敢忘记,这样的幸福绝对不会持续太久。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遇到更好、更令他心动的女人,到时他就会发现,对她的感情只不过是一时的迷恋,抑或是一时的错误,到那个时候,她就会彻底的离开。 只是…… 她真的办得到吗? 即使离开的念头,从来没在她的脑海消失过,她也随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在她感受过他的温柔、感受过他父母的热情后,到时她是否真能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温婉抬起头,才发现权天湛早已将双人份的早餐吃掉大半,而她却因为发呆只吃了几口吐司。 “没、没事。”她目光闪烁,匆匆低头继续用餐,只是却已丧失胃口。她拿起牛奶,小口啜了几口,又强迫自己吃了一颗蛋和一片火腿,接着便再也吃不下了。 察觉到她的异常,权天湛却没追问,只是沉默的接过她的餐盘,扫完剩余的餐点,然后再趁她上楼换衣服的时候,将杯盘洗好。 站在窗前,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前方。 “忘忘。”他忽然出声。 坐在他脚边的忘忘,立刻警戒的站了起来,像个等待领命的小兵。 “帮我看好她。” “汪!” 第九章 日子又往前走了一个月。 新唱片的宣传期过去,甄温婉总算不用跟着梁天音各地跑,只是下个月初梁天音将在上海、香港举行演唱会,为了筹划舞台造型,温婉依旧忙着跟各厂商联络相关事宜,并在空闲的时候到处看衣服、亲手制作各式配件,好让梁天音能更发光发亮。 可能是长时期的忙碌,这几天她总是莫名的感到疲惫,甚至经常头晕。 为了不让小病变大病,趁着工作暂告一个段落,梁天音立刻放了她假,并且请程铭专程送她回到权天湛的房子,打算让她好好休息一天。 几乎是车子才刚停到洋房外头,忘忘就立刻冲出了活动门,跑到前院的大门后方,摇着尾巴看着程铭的轿车,像是早料到温婉就坐在车上。 “忘忘。”打开车门,温婉立刻微笑招呼。 “汪汪!”忘忘也开心回应。 “忘忘,好久不见。”程铭也跟着下车。 “汪汪!”忘忘同样热情响应,晓得眼前的男人就是主人的挚友。 温婉打开前院大门,任由忘忘绕着她跑了一圈,才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程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转身道。 “别这么客气,倒是你一个人没问题吧?”程铭细心的注意到房子的门窗是紧闭的。“阿湛看起来似乎不在?” “他去了趟东部,大概晚上八点就会回来,这段时间有忘忘陪我,没问题的。”她赞赏地摸了摸忘忘的头,没忘记它可是一等一的好保镳。 “那你应该打通电话给他。” 温婉摇摇头。“或许晚一些吧,今天他要录制一些自然音,还要拜访一位小提琴前辈,我不想打扰到他。” 程铭点点头,明白她的考量,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就待在家里休息,千万不要外出,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或是天音。”他仔细交代,完全将她当作是妹妹一样照顾。 “我知道。”温婉微笑。 “若是身体还是不舒服,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再带你去医院。”程铭又叮嘱。若不是温婉本人不想大费周章的去医院,他早带她去看医生了。 “好。” 看着柔柔顺顺,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固执的温婉,程铭还想说些什么,但电视台却拨来紧急电话,他叹了口气,只好用手势示意她进入屋内,然后才接起电话。 他用最简单的语句应对着,一双眼却不断注意着屋内的动静,直到二楼传来灯光,他才驱车离去。 *** 几乎是雷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温婉就醒了。 抱着被子,她紧张兮兮的透过黑暗看向落地窗,却发现一道闪电,将窗帘上的紫阳绣花闪耀得万分清楚,磅礴的雨声,透过落地窗传进她的房里,让她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下雨了? 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现在几点? 为什么天湛还没回来? 拿起搁在床头的手机,甄温婉才发现自己竟然睡晚了,她不但没有打电话给权天湛,还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多—— 等等,十点多? 可是——可是他说八点就会到家的…… 温婉喘了口气,忽然觉得好不安,整个心跳得飞快,始终静不下来,甚至还沁出一身冷汗。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自从住进这个房子后,她就再也没有因为雨声而失眠过,更不曾因为恶梦而惊醒,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权天湛。 因为他,总是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因为他,总是能让她觉得好幸福,因为他,她开始不再害怕雨声,甚至不再被恶梦困扰,可如今,他却晚归了。 他是个重承诺的人,即使有事耽搁,也一定会打电话或是传简讯告知,可是她的手机信箱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只不过是迟到两个多小时,为什么她就这么紧张、这么不安? 温婉慌乱的按下号码,急着想联络上权天湛,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拨出号码,梁天音倒是先拨来了电话,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她立刻将电话接通。 “温婉,我是天音。”手机那头,传来梁天音急促的说话声。 “我知道。天音,天湛没有回来,也没传简讯给我,他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她期盼着这个可能性。 梁天音一阵沉默。 “天音?” “阿湛果然还没到家吗?”梁天音的声音更急促了。 温婉无法克制的开始颤抖,甚至感到一股恶寒。“天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天湛他——”捂着小嘴,她几乎没有勇气将话说完。 梁天音也不好受,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将实情告诉好友。 “温婉,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因为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看错……” “看错什么?”温婉用力握紧手机,脸色竟开始发白。 梁天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电视上紧急插播一则新闻,国道上发生连环大车祸,遭受波及的车牌号码陆续被报了出来,其中,阿湛的车牌号码也在上头。” 不! 窗外再次劈下雷电,然而温婉却再也感觉不到,她瞪着前方,眼神竟是一片死寂。 手机那头,立刻传来梁天音焦急的呼唤。 “温婉?温婉!温婉!” 痛。 好痛。 甄温婉揪着胸口,生平第一次,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温婉,你到底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啊!我现在就在去你家的路上,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找……” 虚弱的嗓音如游丝般的,忽然飘入梁天音的耳里。 “温婉,你没事吧?”梁天音担心死了。 握着手机,温婉痛苦的落下眼泪。“我不相信……”她用力喘息。“天音,我不要相信,一定是你看错了,看错了……” 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梁天音更着急了,却也只能顺着她的意道:“对,是我看错了,阿湛一定马上就会回去,所以你不要害怕,安心的在家里等,我也会过去陪你一起——” 温婉心痛摇头。“天音,我要联络他,我……我要马上找到他,所以我……”手机那头,似乎传来梁天音的叫喊声,但她再也无法响应,她匆匆切断通话,转而拨电话给权天湛,只是后者的手机却打不通。 她不死心,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第十次连络不到权天湛,她再也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迅速奔出房门,冲到了一楼,决定亲自出门找人。 她可以招辆出租车到国道上头,然后仔细的在现场搜索,她一定要亲自确认他的车子是不是在上头,一定要确认他是不是——是不是—— “汪汪!” 饿了一整个下午的忘忘,才见到温婉奔下楼梯,便兴奋的叫了出来。 它开心的奔向温婉,然而温婉却像是没看见它似的,拿着钥匙和钱包就往大门冲,忘忘一愣,接着下一瞬间,也迅速追了上去。 一路上,它焦急的不断吠叫,甚至奔到温婉的面前,尝试用自己的身体阻止她走出大门,只是温婉一心只想着权天湛,丝毫没注意到忘忘的举动,好几次都差点撞到忘忘,若不是忘忘反应敏捷,自己跳闪了开来,一人一狗肯定要撞在一起。 “汪汪汪汪汪!” 无法阻止温婉的离开,忘忘吠得更大声了,它焦急地跟在她的身侧,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大门打开——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温婉重重一震,不敢置信的迅速抬起头,就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昏暗的前院里。 大雨滂沱,黯淡的路灯无法照清那人的轮廓,但是她知道他是谁,她认得出他、也感觉得到他,他是——他是—— 随着更多泪水的滚落,她迅速冲进大雨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抱住了权天湛。 “温婉?”权天湛被她激动的举动给弄得一愣。“怎么了?发生什么——”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她伤心而失控的哭喊,全身的恐惧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全化为激动。 自从她被遗弃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再乞求上帝怜悯,但如今,她却愿意用她的灵魂感激上帝,感激上帝让他平安无事的出现,让他平安无事的回到自己的身边。 察觉温婉的激动,权天湛立刻就猜出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定是看到新闻了! 他也紧紧的抱着她。“别怕,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用力摇头,依旧无法挥去失去他的恐惧。 直到此刻,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爱他,深深的爱着他! 她无法容忍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无法接受失去他的可能性,她根本不能没有他…… “天湛,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她不再试图压抑自己的心情,毫无保留的对他释放出爱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爱。 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对他敞开心房。 权天湛以为听错了,他震愕地看着哭泣的甄温婉,才发现她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身上连一件外套也没有,脚下甚至没有套上鞋子—— 心弦紧缩,他立刻抱起她,走入屋内。 而早在一分钟之前就停止吠叫的忘忘,仿佛感受到两人之间发生了大事,不但主动将大门推上,还穿过活动门,安安静静的回到自己的小窝。 它看着权天湛将温婉迅速抱到楼上,然后歪头思考了会儿,接着使劲甩干身上的雨水,才缓缓趴下合眼休息。 然而温婉却还是无法平静心情,一路上,她紧揪着他的衣袖,不断的询问:“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我都连络不到你?天音说你被连环大车祸波及,所以我……我……” “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因为担心你,所以做完笔录后,就搭了出租车回来。”他将苍白而颤抖的她放在莲蓬头下方,迅速转开热水替她温暖身子。“对不起,我的手机摔坏了,让你担心了。” “真的没事?”她不在乎自己的心情,只想确定他是真的没事。 “没事。”他直视着她的眼。 “那就……”她松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一道强烈的晕眩,却无预警的笼罩她的意识。 下一瞬间,她昏了过去。 *** 窗外,有雨滴在落着,轻轻敲醒了她的意识。 甄温婉缓缓睁开眼,看着被关紧的落地窗,有好半晌无法思考,直到她想起曾发生过的事,才紧急坐了起来。 天湛! 她转过身,却发现他根本不在房里,于是她鞋也不穿,立刻冲出门外,打算寻找权天湛的身影,只是她才刚跨出脚步,却听到一楼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她迅速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找到一线希望。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一定要马上说!” 当温婉奔到楼梯口时,就听到梁天音担忧的大声说话。 “我也认同天音的说法。”程铭也在场。 “不行。”低沉的声音却反对着。 是天湛! 紧张的心情,终于在听见他声音的刹那平静下来。 温婉快步踏下阶梯,本想开口发出声音,只是梁天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困惑的颦起眉头。 “但是温婉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她的个性你比谁都清楚,要是让她知道我们连手欺骗了她,一定会很生气。” 欺骗? 温婉不禁停下脚步。 “总之,她现在的状况就是不行。”权天湛就是反对。 梁天音握着双拳,焦躁的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我知道你顾虑她的身体状况,但是纸包不住火,她迟早都会知道郭隽早已落网,何况她也是当事人,警察总得找她问话,你不能一直挡着。”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权天湛淡淡说着。 “好,这件事你能搞定,那你弄垮郭隽的那一件事呢?”梁天音又嚷嚷起来,丝毫没注意到温婉就站在楼梯转角处。“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整个电视台都在谣传你和郭隽的事,甚至还有几个长官私下偷偷八卦,就是你亲自把郭隽弄垮的,这件事只会愈传愈大,到时要是传到温婉的耳里,你要怎么向她解释?” 这一回,权天湛不再出声,只是面色凝重的站在窗前。 现场一片无语,就连忘忘都震慑于主人的脸色,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小心翼翼的偷觑着楼梯口。而站在楼梯转角处的温婉,则是迅速白了一张小脸。 “是你亲手弄垮郭隽,温婉才会无辜受到郭隽的纠缠,甚至两度被郭隽重重伤害,而你却利用郭隽尚未落网当作借口,让温婉在你这里住下,你欺骗了她,而我和程铭则是知情不报,我们都犯了错,就应该勇敢认错。”梁天音打破沉默。 程铭也附和。“温婉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要好好说,她应该可以理解的。” “没错,以她的个性,这件事一定要早点讲,或许等她醒来之后,我们就——” “不。” 没想到,权天湛竟然还是反对。 “阿湛!”梁天音气得跺脚。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谁也不准说。” 直到现在,他还想骗她?! 甄温婉捏紧裙摆,感觉整个人就像是摔入了冰冻的水里,浑身发寒。 她一直以为他爱她,也以为他对她是真心的,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他一手策划出的阴谋! 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随着泪水滚落,温婉不禁伤心的啜泣出声,耳力惊人的权天湛,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转过身。 他迅速奔向楼梯,然后很快的在转角处,发现哭得伤心欲绝的温婉。 深邃的黑眸,瞬间闪过一抹惊慌。 “温婉,我可以解释……”他试着将她搂入怀里。 “不要!”温婉气愤地拨开他的大掌,然后在下一瞬间,越过他冲下楼梯,直朝大门奔去。 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给吓坏了。 其中权天湛更是心惊胆颤,他一个转身,立刻追了上去。 “温婉,你、你别跑啊,快停下来!”待在客厅里的梁天音脸色骤变,一旁的程铭,脸色也好不到哪里。 “温婉,冷静下来。”权天湛一下子便轻易的捉住了她。他利用自己的臂膀和胸膛,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怀里。 “不要!放开我!”她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得更凶了。 而权天湛也任由她打着,丝毫不反抗。 他知道她气坏了,也知道她很伤心,但是她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这样动气—— 深邃的黑眸瞬间溢满浓浓的担忧,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环抱得更紧,减少她挣扎的空间。 “温婉,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她哭得更大声。“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而她最好的朋友,以及最信任的程大哥,竟然就是帮凶,他们一起连手骗了她! “我很抱歉,但是我别无选择。”他试着解释。“我只是想保护你。” 只是想保护她? 当初他就是用这句话将她骗入这栋房子,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感动,然而如今这句话听在耳里,却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是他布下陷阱,让她摔得遍体鳞伤,也是他让她反复无数次的痛苦煎熬,甚至为了他交出了真心,而他却说他只是想保护她? “骗人……你这个大骗子!”温婉再次挣扎,她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尽全身力气想挣开他的钳制。 她再也不要留下来受骗了! “温婉,你不要这样子……”梁天音从来没看过好友失控成这样,自责得几乎要哭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温婉,我们真的非常抱歉。”眼看事迹败露,程铭只好搂着梁天音,诚心诚意的开口忏悔。 只是温婉正在气头上,压根儿听不下任何话,她只晓得自己被欺骗了;而欺骗她的人,全是她最爱、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她不断的挣扎,气得全身发抖,一颗颗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落在权天湛的胸口上,彻底的烫着了他的心。 眼看她情绪激动得难以平复,权天湛蹙紧眉头,正想着该怎么安抚她,门口却传来马贺兰的尖叫声。 “老天!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迅速回头。 马贺兰脸色苍白,七手八脚的将手中的保温锅塞到权方智的怀里,如旋风似的奔到权天湛的身边,啪啪啪的打起他的手臂。 “放手!放手!你这该死的王八蛋到底在干什么?温婉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竟然对她这么粗鲁?”她火冒三丈的叫骂着,在儿子放手的瞬间,立刻将温婉一把护到自己的身后。 “妈……”权天湛低叫了一声。 “妈你的大头啦!”马贺兰翻脸无情,一双丽眸几乎快喷出火焰。“昨晚温婉才昏倒,现在你就给我搞这出,你是怎样?不想活了是不是?” 看着母亲气得头项都快冒烟了,权天湛并不试图辩解,只是坦然认错。 “是我的错。” 马贺兰立刻眯起双眼。 “你的错?”她的语气很轻,却充满了危险。“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咬牙切齿的质问。 权天湛没有解释,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温婉的身上。 这辈子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她难过,然而他终究还是伤害到她,让她哭红了双眼,当她每啜泣一声,他的心就狠狠的抽痛一次。 眼看情况变得有些复杂,梁天音和程铭只好跳出来说话。 “权妈妈,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但是整件事并不全然是阿湛的错,事实上,我和程铭也有错。”两人歉然的看着温婉。“是我们连手欺骗了温婉。” 马贺兰晓得两人是儿子的好朋友,也和两人吃过几顿饭,交情非常不赖,一听到两人连手欺骗温婉,不禁迅速皱起眉头。 “欺骗温婉?你们为什么要骗她?” “那是因为……”梁天音和程铭看了眼权天湛,又看了不停哭泣的温婉,实在是有口难言。他们总不能把实话再叙述一遍,那无疑是再次伤害温婉。 “说啊!”马贺兰威严命令着。 一旁,温婉忽然轻轻扯了下马贺兰的袖子。“权伯母……” “怎么了?”一听到温婉的声音,马贺兰迅速转身拍了拍她的小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呵护某种价值连城的宝物,语气更是温柔得快滴出水,跟责骂权天湛时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她早就将温婉当作自己未来的媳妇看待,但今早杨医师的一通电话,更是让她决定,得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我……我没事的,请你不要生气。”温婉抽抽噎噎的请求着。虽然此刻,她伤心得只想快点离开这栋房子,但她还是不愿意所有人因为自己而伤了和气。 “你都哭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眼看温婉都被自己的儿子欺负成这副模样,还死心塌地的替自己的儿子说话,马贺兰心疼极了。“乖,别再哭了,你现在有孕在身,继续哭下去,可是对身体和胎儿都不好啊!” “有孕……在身?!” 马贺兰突如其来的一段话,让甄温婉整个人瞬间冻结了。 “小两口吵架在所难免,不过你也得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胎儿啊。”马贺兰完全不觉温婉的异样,仍旧喋喋不休的唠叨着。“昨晚阿湛意外出了点小车祸,你已经动到了胎气,所以你就别再哭了,有什么事伯母……妈妈我都会替你挡着,你要是不想待在这儿,就跟妈妈一起回家好不好?” 温婉压根儿无法回答,因为她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另一条生命上。 她无意识的抚着自己平坦的肚子,震慑得忘了落泪。 她怀孕了? 她真的怀孕了? 心思一转,她迅速抬头看向权天湛。 “你怀孕了。”他也直视着她。没等她开口,他已慎重的说出了答案,深邃的黑眸里,有着初为人父的喜悦,以及始终不曾退去的担忧—— 在这个最错误的时机,所有事都有了巨大的改变,他担心她无法承受。 “怎么?原来温婉不晓得?”直到这个时候,马贺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惊人的消息。 梁天音用力与程铭十指交握,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担忧。 甄温婉茫然的与权天湛对视,仍旧不敢置信。 她怀孕了,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就在她的肚子里,静静的沉睡,慢慢的成长,而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而是不断的工作、不断的大哭大闹? 纤白十指忽然交迭,瞬间化为坚硬的盾牌,护在自己的小腹上,与生俱来的母性在这一刹那压过了所有悲伤与难过,让她坚强了起来。 她冷静思考,接着在权天湛担忧的注视下,迅速做出了决定—— “我要搬出这里。”她轻声道。 所有人都恶狠狠的抽了口气,尤其是权天湛,他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苍白如纸! “那、那你要搬去哪里?”马贺兰连忙急问。 温婉直视着权天湛的眼,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道:“只要离开这里,什么地方都可以。” 第十章 想当然耳,马贺兰怎么可能会让温婉离开自己的视线? 既然温婉都说了,只要离开权天湛的房子,什么地方都行,那她只好“义不容辞”的将人“抓”到自己的别墅去,即使温婉不断婉拒,但谁都不能阻止她的决心。 才上车,她就迅速打了通电话,交代家里的佣人,用最快的速度备好房间,接着当车子一抵达别墅,两夫妻就一人搀一边,将“娇贵”的温婉亲自给扶到房里,非得确认她躺好了、没事了、舒服了,才肯将手放开。 接着马贺兰又迅速指挥,交代佣人拿来碗匙,将保温锅里的补品倒入碗里,亲自端到温婉面前,亲眼看着她吃完。 之后,她又简单说了几项该注意的事,并再三交代她好好休息,才笑咪咪的拉着丈夫转身离开。 只是两夫妻才走出房门,就看到某只高大的跟屁虫杵在门外,挺挡路的。 直到马贺兰将房门关上,权天湛才低声发问:“她还好吗?” “有你妈我的照顾,能不好吗?”马贺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再怎样,也比你这个蠢蛋好太多了,都晓得她怀孕了,还刺激她。”她也压低嗓音。 “我没料到她会提早醒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权方智问着。 权天湛先是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接着才将父母带到楼下客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交代过一遍。 两夫妻听着听着,却迅速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在说,这根本就是你的不对。”马贺兰立刻痛骂起儿子。 “你妈说得对。”权方智点头同意。 “你怎么可以只让温婉怀孕?你应该早点想个办法,骗她跟你结婚啊!”马贺兰愈来愈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个笨蛋了。“要是温婉今天是你的老婆,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你都有权利把她带回家,现在搞成这样,要是她不肯跟你回去怎么办?” 虽然他们是非常乐意照顾温婉一辈子啦,但更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我会想办法。”权天湛道。 马贺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有办法,就不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你妈说得对。”权方智再次点头同意。 权天湛握紧拳头,不再说话,一双眼却紧盯着二楼看。 两夫妻看着儿子一副没用的模样,不禁摇头又叹息。 *** 她睡不着。 而且,她觉得好冷。 当外头又开始传来雨声,甄温婉终于放弃入睡,她张开双眼,将双手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试着感受那珍贵的存在。 原来她是怀孕了,所以这阵子才会这么容易疲惫、头晕,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 她一直以为他有做避孕措施,但显然有些时候他是疏忽了,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她没能仔细注意自己的生理期,才会没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怀孕了。 有了小孩,她真的好开心,这代表她终于有了家人,她再也不孤单了,但是他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他原本就不想结婚,如今多了这个小孩,他是不是觉得很困扰?是不是觉得很不高兴? 虽然身上盖着棉被,但温婉却觉得似乎更冷了。 她下意识的将身子蜷曲成一团,想藉此让自己暖和一点,但无论她怎么缩,怎么变化姿势,盘据在她体内的那股寒冷,就是不肯离去。 她在害怕…… 就在她决心要彻底离开他的这个时候,她却依旧在意着他的想法、惦记着他的感受、害怕着他会不会不要这个小孩——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温婉以为是马贺兰前来关心,因此立刻背对房门,并迅速的闭上眼睛,不想再让这个慈蔼的长辈,因为自己的失眠而担心。 只是她才悄悄吐出一口气,一股巨大的存在感却无预警的钻入被里,在她的身边躺下,紧接着她竟被拥入一道温暖的怀抱里,令人安心的气息,如暖阳似的包围着她,瞬间融化了她体内的寒冷。 是他。 他来做什么? 鬈翘长睫微微颤动,温婉不敢睁开眼,但柔软的身躯却瞬间僵硬了起来,昭告出她清醒的事实。 感受到她的抗拒,权天湛眸光略暗,强健的手臂却将她搂抱得更紧。 “对不起。” 他低头吻着她的发,低声道歉。 而她,则是缓缓的睁开眼,望着窗外的迷蒙细雨,不发一语。 她是气他的欺骗,更气他的不择手段,但是怀孕的喜悦,却在不知不觉间分散了她的心思,让她不再如当初那般气愤。 尤其当她发现,他的语气竟不若往昔般自信坚定,反倒透着丝丝颤抖时,她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爱你。”棉被底下,温暖的大掌自纤腰上,缓缓抚向平坦的小腹。“也爱这个孩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卑微,温婉不禁震慑的淌下泪水。 原来他也要这个小孩,原来他也和她一样,好爱好爱这个小孩,但是……但是为什么他要欺骗她?为什么他要伤害她? 而决定要离开他的她,为什么在面对他的痛苦时,竟也觉得心好痛。 揪紧棉被,她不禁小声的啜泣起来。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并将她搂抱得更紧,紧得不让彼此间再有一丝一毫的空隙。“相信我,我爱你,我真的只是太爱你而已……”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变得贪婪,因此才会犯错。 他的爱无法十全十美,只能遵照本能,不择手段的得到她。 就只是这样而已…… ***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晓得当自己醒来时,权天湛已经不在房里,但是整个被窝,甚至她的肌肤,都有他残留下的体温。 即使不想承认,但事实证明,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能感到安心;只有他的搂抱,才能让她安然入睡…… 抱着棉被,甄温婉才刚坐起,一旁的小矮柜上,就传来手机铃响。 她转过头,才发现被自己遗忘的手机,竟然又回到了身边,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权天湛的杰作。 拿起手机,她看着上头的来电显示,接着接起了电话。 “温婉!”电话那头,是梁天音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太好了,幸好你还肯接我的电话。” “天音……”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不能消除你的怒气,但是我还是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手机那头,梁天音大声的说了句对不起。“请你相信,我和程铭之所以会骗你,真的是有原因的!” 温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被单上的花纹发呆。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已无济于事,但天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曾为了她,不计形象的跑到大马路上对郭隽大声咆哮,也曾为了她高烧不退而担心落泪,自从相识以来,无论是公事上还是私事上,她总是帮着她、护着她、关怀着她,但是,她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会不会这件事,真的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什么原因?”揪紧被单,终究她还是问了。 “你肯听我解释?”梁天音喜出望外的低喊。 温婉咬了咬嘴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总是照顾着我,我……” “温婉!”梁天音感动得差点哽咽。“谢谢你肯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我现在就告诉你整件事的原由……”握着电话,梁天音迅速的将整件事说明了一遍。 原来,早在温婉答应和郭隽交往的最初,她就很不赞同,原因是早就有人谣传,郭隽是个花心风流的男人,只是没有具体实证,她也不好泼好友冷水,因此只好勉强相信郭隽是认真的。 只是事与愿违,关于郭隽的花边消息仍旧层出不穷,但诡异的是,她始终找不到证据,为了不想伤和气,她一直隐忍不说,直到半年前,她亲眼目睹郭隽劈腿,为了揭开他的真面目,她只好和程铭以及权天湛连手,搜集郭隽偷吃的证据。 最初她和程铭的原意,只是想藉此让郭隽知难而退,主动和好友分手,但权天湛却瞒着他们,彻底的对郭隽赶尽杀绝,事后他们也曾想过自首,但是眼看权天湛终于能够结束暗恋,放手追求好友,他们只好又把到嘴的话,给吞进肚子。 “暗恋?”温婉忍不住抽了口气。“这是什么意思?你、你是不是说错了?” 梁天音忍不住想笑。 “我没说错,你一定不知道,阿湛对你一见钟情吧?” 一见钟情?! 什么时候?她怎么都不知道? 温婉握紧手机,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阿湛爱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郭隽在交往,所以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找尽借口来电视台看你。”梁天音叹道。 “他来电视台,不是来找你和程大哥的吗?”甄温婉更错愕了。 “如果不拿我和程铭当借口,他又怎么能光明正大的靠近你?”梁天音睿智反问。“我一直暗示你,阿湛其实一直都很关心你,可是你总是不相信。” 因为她一直以为,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啊! 他是赫赫有名的黄金作曲家,而她只是个彩妆造型师,她怎么可能会相信,他曾在意过她的一举一动?她又怎么会发觉,原来他来电视台,竟然是为了——为了—— 甄温婉心思一转。 “天音,那你们总是约我一块吃饭,该不会也是——” “没错,其实约你的,从来就不是我和程铭,一直都是阿湛。”梁天音迅速为她解答。 天哪!她记得这种情形,至少持续了一年半以上了! “天音,天湛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红着脸,温婉竟说不出话来。 “你想问,他暗恋你多久了是不是?”梁天音窃笑。 温婉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竟答不上腔。 “两年。”梁天音清晰道。“他暗恋你整整两年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的站在远处看你,因此当他知道郭隽的所作所为时,你应该可以猜想得到,他有多愤怒。” 最后,梁天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用前所未有的沉重语气道:“所以我真的希望你别太责怪他,阿湛真的只是想保护你,所以才会选择欺骗你,但请你相信,自始至终,他就只是太爱你而已。” 我真的只是太爱你而已…… 脑海间,再次响起权天湛痛苦而卑微的嗓音,温婉捂着嘴,不禁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别无选择才会欺骗她,他是真的只想保护她? “可是他可以选择告诉我真相,而不是选择继续欺骗我。”她忍不住啜泣。 “你怀孕了,而且又动了胎气,他无法忍受你再有半点闪失。”梁天音帮忙解释。“我和程铭一直在旁边,所以我们比谁都明白他有多爱你,你这一走,完全吓坏他了。” “温婉,你和阿湛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衷心希望,你们能一起永远幸福。”梁天音叹了口气,知道好友需要时间好好思考,因此道了声再见后,便迅速挂上了电话。 *** 权家客厅里,马贺兰坐在沙发上,第一十八次对着自己的儿子摇头叹息。 “都已经两天了,你到底想出办法了没?” 权天湛搁下乐谱,低头摸了摸忘忘的头。“我正在想。” “想你的大头啦,以你的速度,等你真的想出办法,孩子都要生出来啦!”这可是他们权家第一个孙子,而她的儿子竟然还在拖时间?! 马贺兰第一十九次摇头叹息,并且头痛的揉了揉额角。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确定,原来她的儿子并不是好像是个笨蛋,而是根本就是个笨蛋! “我不想逼她。” “你不想逼她,我倒是想逼你哩!”马贺兰一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已经第二天了,你就只会整天待在楼下玩乐器写曲,也不晓得上去哄哄温婉,你甚至还把忘忘带回来,怎样?你要不要干脆连家里的钢琴也整台搬回来算了!” “汪?”忘忘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对着马贺兰摇尾巴。 马贺兰弯腰摸了摸忘忘。 “你到底有没有心要把温婉带回家?”她又叨念。 “我不想让她更生气。” “所以你就宁愿让我生气是不是?”她当初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生出这么优柔寡断的儿子? 叫他想办法,想了两天都没想出来,叫他去哄人,他又怕温婉会生气,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难不成真的要等小孩出世,他才要把温婉拐进礼堂——不对,温婉还得坐月子补身体,这样算一算,她至少还要等个九到十个月,才能有个美丽的好媳妇。 天啊!她怎么那么命苦啊! “汪汪!”忘忘忽然自马贺兰的掌心下,兴奋的冲到楼梯口。 “怎么了?”马贺兰眨眼。 “温婉醒了。”权天湛解释。 “醒了?”马贺兰立刻转怒为笑。“也对,算算时间也该醒了,我厨房熬了碗鸡蓉火腿滑蛋粥,你快端上去给她吃,顺便多说几句好话,我现在就去找你爸爸研究研究,该用什么诡计,帮你早点把温婉给拐进礼堂,我个人是觉得催眠这一招还不错——” “妈。”权天湛忽然断话。 “好了好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啊!我可先跟你说好,温婉这个媳妇我是要定了,你要是不把这件事办成功,我就让你先成仁!” 权天湛抿着嘴,沉默了一秒才又开口。 “温婉已经下来了。” “呃!”马贺兰全身一僵,没有立刻转身招呼。“什么时候下来的?”这句话问得特别小声,颇有作贼心虚的嫌疑。 “你说到鸡蓉火腿滑蛋粥的时候。”权天湛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她的阴谋不就被听光了! 马贺兰当下气得差点冒火,她飞快狠瞪了眼儿子,接着才热情转过身。 “温婉啊!”她笑咪咪的来到甄温婉面前,若无其事的牵起她的纤白小手。 “伯母。”温婉紧张的笑了笑,很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正巧目击了一桩拐婚未遂阴谋案。 “叫什么伯母,该叫妈了!”马贺兰还是泰然自若的模样。 马贺兰将温婉牵到沙发边坐下,而忘忘就跟在两人后头。 “来,你一定肚子饿了吧?我这就让阿湛去帮你去盛碗粥来,你们小两口有什么话,干脆就在今天一并说开了,我和你爸爸这就出去帮你买些补品回来,顺道逛逛婴儿用品店。”想到自己的宝贝乖孙,她就忍不住想笑,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会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疼爱。 “可是……”温婉实在有些忐忑,因她不确定马贺兰是真的要去逛街,还是要去找催眠大师? “别可是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孩想,你总不想让孩子出生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吧?”马贺兰一针见血地说着。 温婉表情僵凝,竟说不出话来。 马贺兰笑了笑。“小两口吵架在所难免,不过吵归吵,也别忘了要珍惜,这样感情才会愈来愈好,你好好想一想,我这就先去找你爸爸!”话才说完,她便拿起钱包和车钥匙冲到外头,把正在修剪盆栽的丈夫给一块拉上了车。 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温婉,以及刚端来热粥的权天湛。 看着他不但替她端来热粥,还体贴的将热粥吹凉,她的心不禁又微微的抽紧,只是这种感觉却已无关疼痛,而是一种纯粹的感动。 她揪紧裙摆,看着他用右手,将吹凉的粥递到她面前—— “你的左手怎么了?”完全出自于本能的,她迅速抚上他的左手臂。 他是个左撇子,没道理会特地用右手递东西,除非他的左手出了什么问题,或是——或是受伤了! “没什么。”他淡道。 “你又想骗我?”温婉心急低嚷。 看她颦起眉头,他脸色一僵,只好换了个说法。“只是轻微的扭伤。” 温婉才不相信。如果只是轻微的扭伤,他不会连一碗粥都拿不动,该不会是那场车祸—— 某种恐怖的想法,让她瞬间白了一张小脸。“你还是受伤了是不是?”她低嚷着,并心急如焚的解开他的上衣。 “我没事。”他捉住她的手。 “如果真的没事,你就不会不让我看。”温婉急坏了,手腕一挣,便迅速掀开他的上衣,接着她就看到,他的左手臂上裹了好几圈的纱布。 她狠狠抽了口气,并在瞬间红了眼眶。 “都缠上了纱布,还说没事?你怎么可以骗我?你为什么总是要骗我!”她又气又心疼,连说话的语气都在颤抖。 那一晚,他明明说没事的,他明明还将她抱到了二楼,难道他都是在逞强? 眼看事实再也无法掩藏,权天湛只好硬着头皮承认。“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温婉不禁再次抽气,声音却微微的哽咽。“严不严重?看过医生了没?医生怎么说?” “杨医师已经处理好伤口,没事的。” 不可能真的没事的。她看着他,明白就算他伤得再严重,也一定不会承认,他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修长的指尖颤抖的在纱布上方徘徊,她好想解开纱布了解他的伤势,却又怕弄疼他,不禁无助的落下眼泪。 两年。 他暗恋你整整两年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的站在远处看你…… 他爱着她,爱了那么的久,而她始终没有察觉,在每一次眼神交会时,他是不是就像此刻的她,一样的无助焦急? 阿湛真的只是想保护你,所以才会选择欺骗你。 无论做什么事,他总是在替她设想,即使欺骗她,也是为了她。他总是将她放在自己之前,默默的为了她而付出。 但请你相信,自始至终,他就只是太爱你而已。 爱得愈深,恨也愈深,所以更无法轻易原谅,但其实爱与恨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一样的。 对不起…… 就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她才会害怕他不要孩子,而再次逃离了他。 但他明明就说过,他要的,就只有她而已…… “不要哭。”健壮的手臂迅速的将她揽入怀里,权天湛低头为她拭去泪水。“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很抱——” 纤白小手迅速捂着他的嘴唇,透过蒙胧泪眼,她望着他,轻轻的摇了下头。 “我爱你。”她轻语。 黑眸震慑波动。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随着一颗颗泪水滚落,粉润小嘴终于露出浅浅的微笑。“谢谢你爱我,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放下小手,在经历这么多风波后,她终于主动偎入他的怀里,偎入他的心口。“谢谢你让我这么幸福。” 权天湛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他紧抱着她,巨大的身躯竟微微的颤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某种珍爱一辈子的东西,终于失而复得。 “我也爱你。”他嘶哑的将脸埋入她芬芳的发间。 感受到他的震颤,她也紧紧的环抱着他,停止了哭泣。 柔和的灯光下,就见两人静静的相依相偎,窗外的雨依旧下着,却再也无法影响到温婉。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微微松开她。 “嫁给我。” 在两人和好如初的这个时候,权天湛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迫切的求婚。 温婉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眨着媚眸,不可思议的低喃:“但是你不是不想——” “我只是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他解释着。“但是我想娶你。” 温婉瞬间脸红,她微微挣开他的怀抱。 “这、这太突然了,我……我……” 他重新抱紧她,自后头将大掌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妈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孩子一出世,就没有健全的家庭。”他知道她的出身,所以专攻她的弱点。 “可是我……”她咬着下唇,小手相互扭绞。“可是我的长相……不好。”太狐媚了。 “谁说不好,你美得可以迷死一大票男人,不过,你的美丽只能属于我。”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特别霸道。 小脸更红。“可是我的出身也不好。”她还是担心。 “如果今天我是个穷光蛋,你会甩了我吗?” “不会!”她答得飞快。 “那不就得了。” “可是——” 没想到她还有疑虑。 “没有可是。”他专霸断话。“总之,我们得快点结婚,等爸妈回来,就跟他们讨论婚事。” “不需要这么赶吧?”温婉有点吓到。 “我迫不及待想把你带回家了。”他咕哝着。“而且早点结婚,总好过被人偷偷催眠。” 权天湛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温婉不禁迅速想起马贺兰的阴谋。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原来不择手段竟然是他们权家的家风,她是不是该庆幸,他还愿意先询问她的意愿,而不是直接将她绑入礼堂? 看着那覆在小腹上的大掌,她思考了几秒,接着才将自己的小手,缓缓的覆到他古铜色的手背上。 “好,我愿意。”她弯起美丽的笑靥,终于不再犹豫。 直到此刻,权天湛才完完全全的放下心来。 他抽出大掌,转而包裹她嫩白的小手,将彼此的双手贴在她的小腹上,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许下承诺。 “我永远都不会放开这双手,永远。” 温婉感动得几乎又想哭了,然而许久未出声的忘忘,却挑在这个时候,兴奋的窜到他们的脚边,疯狂的开始绕圈圈,将两人团团围住。 “忘忘想回去了吗?”温婉笑问。 “汪汪!” 忘忘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忽然冲进厨房,叼来一件东西,两人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马贺兰专用的围裙。 忘忘摇着尾巴,讨好似的将围裙放到了温婉的脚边。 “看来忘忘是饿了。”她轻轻的笑了出来。 权天湛搂紧她,可不满意她只想到忘忘。 “我也饿了。”他提醒着。 温婉扬高嘴角,温柔的安抚。“等回家后,我马上做饭给你吃。” 听见她用“家”形容自己的房子,他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好,我们回家。” *** 缘起 “关于这次的试音,你的看法如何?”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程铭转头问着身边的权天湛,打算趁着中午外出用餐的时间,将这次的甄选结果搞定。 他们自高中就是好友,再加上彼此职业的关系,交情更是深笃,总是会利用工作的闲暇,到附近的餐厅小聚小叙,顺便讨论工作上的事。 权天湛看着前方,表情冷酷的吐出个人名—— “梁天音。” 程铭勾起嘴角。“看来我们的眼光完全一致。” “她有实力。” “而且魅力非凡。”程铭特别补充。 权天湛别有深意的看了好友一眼。“我以为,你向来主张好马不吃窝边草。” “她不是草,而是朵娇花。”程铭微笑。“而且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娇花若不趁早占有,很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他喜欢凡事趁早。 “我没听你说过。”权天湛还是一脸冷酷,仿佛对这个演艺圈大八卦,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也算是商业机密。”程铭耸肩。“不过你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无论你想为谁作曲,我一律都没意见,除非,你跟我抢女人。”他开玩笑。 “原来你是个醋桶。”权天湛嘴角微勾,快步走出电视台。 “我也没料到我会变成这副德行,只能说爱情的力量惊人。”程铭苦笑调侃自己。 权天湛睨了他一眼,完全不予置评,直到走到停放在路边的休旅车—— “温婉姊,怎么办?我把衣服忘在电视台里了!”焦急的嗓音忽然在隔壁车边响起。“啊,是、是权天湛!”少女一发现权天湛,马上就叫了出来。 “没关系,离下个通告还有非常足够的时间,你别紧张,去把衣服拿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一名长相冶艳的女子柔雅说道,语气和悦,没有半点责怪,说话的同时,还不断替梁天音整理仪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才开口,就引来了权天湛的注目。 “喔。”少女依依不舍的多看了权天湛好几眼,才惋惜地快速离开。 “嗨!”一旁,梁天音落落大方的朝权天湛和程铭挥手招呼。 “吃饭了吗?”程铭走上前。 “正要去吃。”梁天音笑道,而她身边的甄温婉,则是低声唤了声程大哥后,便接过另一名助理递来的手机和记录簿,专注与服饰厂商进行沟通。 “我们也正要去吃午餐,一块来吧!”程铭邀约。 梁天音偷觑着他身后的权天湛。 “嗯……不方便吧?”才试完音,就和作曲家出去吃饭,要是被狗仔拍到,不知道又会被写出什么新闻了。 “我们知道一个好地方,东西美味,隐私上也绝对没问题。” 梁天音双眼一亮。“那权先生的意思呢?欢迎我们一块加入吗?”她主动询问。 “我没意见。”权天湛还是酷着一张脸,只是他的目光却走偏了角度,落到了温婉的身上。 她很忙。 从刚刚到现在,她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但她的嘴角却始终带着浅浅的柔笑,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柔雅得沁人心脾;即使配戴着一幅粗框眼镜,但站在梁天音这位巨星的身边,她冶艳姣好的外型,却依旧引人注目。 只是,他更在意她的声音。 几乎是她开口说话的瞬间,她那如竖琴般美丽而滑顺、梦幻而飘逸的优美嗓音,便深深攫住了他的心。 他从来不晓得,有人光是开口说话,就能如此的美丽动人,更遑论她的举手投足之间,还散发着一股恬静的温柔婉约。 仿佛注意到他的出神,程铭与梁天音迅速对视,接着便拉着各自的好友,热情的替两人作介绍。 “这是温婉,是我的专属彩妆造型师,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这是阿湛,是全台湾——不,应该说是全亚洲最知名的作曲家。” “啊!”没料到好友会突然拉着自己往前走,温婉只好匆匆结束通话,然后才礼貌性的朝权天湛微微一笑。“权先生你好。” 权天湛没有回话,只是刚毅点头。 “温婉,程铭约我们一块吃饭,来不来?”梁天音问。 “不了。”温婉将记录簿和手机交还给助理。“一个小时前,郭隽打电话来,说会来接我。” 梁天音立刻皱眉。“他不是说这阵子很忙,没时间见面吗?怎么又突然有空了。” “可能是忙完了吧。”温婉将一绺长发勾到耳后,敛眉浅笑,表情美丽而腼觍。“吃完饭后,我再打电话给你,到时我再去找你好吗?” “这次他不会又临时放你鸽子吧?”梁天音冷哼。 “他不会——”温婉才刚开口,大马路上却忽然传来狗儿的哀呜声。 所有人迅速转头,就看到一只莫约两个巴掌大的幼犬,鲜血淋漓的躺在马路中央,大小车辆在它身边呼啸而过,好几次都差点辗上它,景况令人触目惊心。 没有任何迟疑的,权天湛立刻奔到马路中央,打算将幼犬抱起,然而一双纤白小手却更快的捧起那遍体鳞伤的小生物,小心并迅速的奔回到人行道上。 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掌心,沾污了她的衣裙,她却丝毫不在意,并在这寒冷的十二月,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将幼犬裹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替那逐渐失温的幼犬保温。 “天音!动物医院!” 她看着她紧张的颦起眉头,沾凝在无瑕脸蛋上的那一滴血,绝美得像朵花。 “喔……好!我、我帮你开车门——” “我来开车,我知道最近的动物医院在哪里。”权天湛低声道,冷静的指挥现场。“程铭,你先带所有人到餐厅去,我们用手机联络。”说话的同时,他已打开车门,让温婉进入车内,自己也绕过车头,迅速坐上驾驶座。 “了解。”程铭同样冷静。“开车小心。” 权天湛点头,接着在所有人忧心忡忡的注视下,迅速驱车离去。 “那只小狗应该……会活下去吧?”梁天音呆立原地,不禁恐惧的捉住了程铭的手。 “阿湛和温婉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程铭冷静道,脑海里却浮现好友看着温婉的眼神,一种奇妙的预感,让他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但,我相信它会活下去的。” 感觉程铭握紧自己的小手,梁天音不禁困惑地抬头,却发现天空竟在此刻落下绵绵细雨。 远方,坐在车上的甄温婉,始终抱紧那痛呜颤抖的小生命,为它加油打气。 “坚强一点,我在这里陪着你,所以不要怕,你会活下去,你会活下去的。” 听着那温柔而坚强的声嗓,权天湛踩着油门,闯了生平第一个红灯。 “它会活下去的。”他低声道,总算对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温婉先是一愣,接着才转头对他绽放一抹如晨曦般的微笑。 “它会活下去的。” 是的,她也相信它会活下去,因为它的存在,起始于一段缘起,而缘起了便是不灭。 【全书完】 编注: ☆关于权家老大,当红剧作家权天朔的爱情故事,请看【爱情甜.秘密】系列之一——橘子说805《为何偏偏要选我》。 ☆关于权家老三,亿万总裁权天奇的爱情故事,敬请期待【爱情甜.秘密】系列之三——橘子说近期《数到三秒放开我》。 后记——乔阿恩 哈喽,各位看倌,又见面啦! 写完这本书,新年最精华的一周正好也即将结束(泣~~),但是闭关太久,乔阿恩无论如何都想冲出去,结果只好在寒冷的大雨天里,克难的找乐子。 户外活动当然是不行啦,只好考虑户内活动,但是大过年的,每个店家都在趁火打劫——呃,我的意思是共襄盛举打高价活动,只是除夕当天,乔阿恩的荷包就超级大失血了。(红包制度到底是谁发明的?再泣~~) 总而言之,失血之后再去“捐血”,实在有点愚蠢,更何况乔阿恩的身边还带着两只吃钱不吐骨头的小外甥,乔阿恩再三思考,只好把那两只挟入电动游乐场,让他们投代币疯狂去。 回想起来,一年前带那两只出去玩的时候,两只眼睛还得紧紧盯着他们,现在那两只茁壮了,终于不用再时时刻刻戒护着,乔阿恩有种放松,却也有种落寞的感觉,但大多时候,揍人的感觉的确比较多一点啦(咬牙切齿)。 难得出门一趟,却是在冷冷的下雨天里草草混过,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放晴,才想起来,后记还没写……(三泣~~) 虽然整个新年,大致上是整个lost掉了,但乔阿恩还是很开心,因为—— 在牛年底的时候,乔阿恩又多了一个小外甥女作陪啦! 新生命报到,全家都很开心,尤其那个小生命还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真的好可爱~~ 不过说巧也真巧,同样是寒冷的下雨天,同样是“闹出人命”,乔阿恩在写这本书时,怎么想,都觉得这本书很对“时令”,情境也符合身边境遇,还好我不用趁着我小姑坐月子的时候,连温婉坐月子的故事也一并写下去,哈哈! 话说回来,在写了那么多本的普通级后,乔阿恩终于写了一本“限制级”! 锵锵锵! 砰砰砰! 隆隆隆! 自我庆祝啊! 权天湛先生,乔阿恩待你不薄吧?第一次竟然就是献给了你—— 咳!我是说第一次写限制级的机会,就是献给了你,让你荣登十八禁男主角的第一名。 而且,还为了达到非常“限”的程度,乔阿恩还绞尽脑汁、竭尽所能的,让你英勇的床上表现,整整曝光了三次,页数之多,几乎快把我累死…… 不过累归累,乔阿恩还是写得非常开心啊,毕竟,我终于跨越了那条线啦!(窃笑ing) 因此,在这里,我真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和牺牲,当然,温婉也是! 无论如何,新年结束了,情人节也结束了,【爱情甜.秘密】系列二也结束了,我出关,有情人也终成眷属,一切可喜可贺啊! 接下来,就是权家老三权天奇和艾旎的故事。 请各位看倌继续期待喔! 掰掰! ps:谢谢阿轩,你寄给我的圣诞卡我收到了,虽然日子是晚了许多,但还是感谢你的热情支持,希望在这新的一年,你能万事如意,事事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