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帝的偷情妻》 楔子 【楔子】 冬楚皇朝临晋六年四月初七,向来没把祖宗江山放在眼里的怀灵帝,出人意表地带着浩浩荡荡的三千人马前往皇陵祭祖。这三千人马中除了朱氏皇族,还有四品以上的朝臣及其家眷。 气派恢宏、绵延一里地的皇家仪仗簇拥着怀灵帝的龙辇,在夜色降临时,进入层峦迭嶂、高耸入云的行云山脉。 对于皇上为何选在此时祭祖,一路上猜测之声四起,大家窃窃私语着。 登基以来,怀灵帝对祭祖之事向来兴趣缺缺,总是缺席,此举不免引起众人揣测。 「怎么回事?天色已晚,深山难行,为何仍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队伍中隐隐起了一阵骚动。 要知道行云山脉险峻陡峭,道路两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断崖,一边是垂直的山壁。白天已是难行,更遑论是夜里? 无奈皇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队伍只能继续前进。众人小心谨慎的一路前行,直到接近二更时,队伍的前方倏地爆出穿透夜色的惊叫。 「小心!有滚石,山落滚石——」 轰隆隆如惊雷炸开,巨大的声音震动天地四方,众人脚下的石路也为之震颤。 「护驾!」 「不好,落石砸向龙辇,保护皇上——」 慌乱的惊呼声在山壁间回荡,几里地外都能听到。 已经人困马乏的贵族重臣们顾不得身分和颜面,丢下无法倒退的车马轿子,抱着头往回跑。 然而在队伍尾部一辆轻装简行的马车里,蓦地飞射出一条敏捷的身影,似一道青虹闪过路边的藤萝和岩石直奔前方。 「落落,回来。」车厢里有人着急的呼唤。 可那道身影宛若听而未闻,只是急切而担忧的窜入龙辇所在。她抬眼一看,龙辇倒在路中央,其上迭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 「不准死,不准死。」身形瘦弱的落落反复念着,神情痛苦地跪在龙辇边,发了疯似地搬起一块一块的石头。 也许是她太过伤心,也许是她太在意龙辇中的人,因此没注意到理应随侍在侧的太监、宫女和护卫竟都不知跑去哪了,此刻的龙辇之前,仅有她一人。 数盏宫灯被打翻在地,烧起团团暖火。 「不,不要死,起来。」落落神情激动地搬着有如小山般的石头,不管尖锐的石子划伤了她的手,不管山上随时都会再有落石的危险。 划破的伤口滴出腥红的血水,道旁的火堆照亮她清秀小脸上的泪迹。 「你总算愿意出来见我了,落落。」那个本该被埋在乱石当中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弯身抓起她不停扒石的小手,将她从地上带起来。 听到熟悉的嗓音,她顿时一怔。 落落又惊又疑地抬眼,眼前正是那个让她朝思暮想又深深抗拒的容颜。她觉得鼻子好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飘摇的火光映照出他极其复杂的神情。 「落落,别再躲了。」见她退后一步,他脸露温柔的恳求。 原本泪流满面的人儿此时却紧闭着嘴唇,挣扎着摇头。 「为了引你出来,我费尽苦心设下今天这个局,难道还有放你走的道理吗?」他心头有个尚未圆满的梦——与她白首偕老。这个梦在这六年里夜夜出现,反复折磨着他,每当梦醒时分,他都忍不住要耻笑起自己,能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无法留住心爱的女人。 这样的痛,是她给他的,他独自承受,从不曾怨她一分一毫,有的只是满腔相思。 「你难道不要小乖了吗?不要的话,为什么要拚命救我?看看你的手,这里的每滴血都是为我而流的!」想他身为一国之君,整个冬楚皇朝内唯他独尊,有谁敢违逆他?可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却仍偷偷躲起来不愿见他,宁可他痛苦难受,也不愿与他相见。 听见他的话,落落停住挣扎,慢慢抬起盈满水光的明眸,怨怼地看着他温润如玉的脸庞,依旧不肯开口。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焦急的请罪声,刺入了朱桓杨的心头。 「放我进去!穆公公,下官燕喜安,下官的娘子在里面,她不大懂规矩,若冲撞圣驾就不好了。请让下官带她回去,之后是责是罚,全由下官一人承担。」 「原来你嫁人了啊,落落……」他的声音很柔很轻,但话中的寒意和残忍令人不寒而栗。那握住纤柔皓腕的大手不自觉地重重收紧,带着血丝的狭长眼睛露出了杀机。 燕喜安的话音刚落,落落当即被朱桓杨压进怀里,飞身带走。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层峦迭嶂的群山色彩分明,黄绿交错的青草,深秋的景色鲜亮,朱桓杨却无心欣赏。 他将手下人马调离身边,甚至连平日紧随在侧的穆公公与贴身待卫都留在几十里地之外。别说是与他对垒的皇族兄弟了,现在纵然是神仙也摸不清他的行踪。 他前日在五哥的大营内窃得行军布阵图,之后只要他再稍动手脚,让太子与五哥对上,局势便会立即倒向他和十弟这边。他快步疾行在平坦的山间小径,四周幽静无声,不免令他放松警戒,分神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咔答—— 两声极细微的声音蓦地传入他耳内,接着他的身体霍然下坠。 不好!陷阱。 道路中央有个被枯叶、浮土及树藤层层盖住的大坑,真是太大意了,他竟然没有察觉出异样。 难道五哥已掌握到他的行踪,派人来阻击?真有意思,他嘴角噙着冷笑,决定以静制动。 斜躺在深深的坑底,朱桓杨右手摸住腰间软剑,气定神闲地准备随时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哗啦哗啦,窸窸窣窣,他听见上面传来枯叶被风带起以及被人踩住的声音。 来了!朱桓杨兴奋地看着土坑边缘,软剑已抽出三分,寒光乍现,全身紧绷。 他正凝神准备出手,忽地飘来一句不搭调的话语。 「呀!不是猪猪?」土坑上方出现一张标致幼嫩的小脸,娇艳红润的唇瓣吐出错愕。 朱桓杨怔住,仰视上方,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土坑边,她一身猎户装扮,手执弓弩,虽然声音及脸庞显得稚气纯真,但身材曲线曼妙,看来约莫是十四、五岁之间。 少女内疚得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坑底的白衣公子。 她惭愧地想,她害这位公子掉进坑里了,安安有说过打猎可以,但不能伤人。这条山路她来过好多次了,平日都不会有人来,今天怎么会捕到人哩?瞧见坑中是个大活人,俏脸堆满自责和疑惑。 朱桓杨大掌放开剑柄,扯出一抹笑。原来不是追兵,是他误踩入了她的捕兽陷阱。 可爱的少女搔搔被毛绒绒的鼠灰色发带束起的发,茫然地蹲在坑边傻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请问姑娘,在下掉入的可是你的陷阱?」朱桓杨舒展下身体,和善温柔地笑着道。他这三天兼程赶路,身体已经很疲累,从小伺侯他的穆公公正巧不在身边,那就别怪他赖上这个害他掉进坑里的少女。 女孩听他问,乖乖地点头,小巧的红唇往下垂,显得可怜兮兮的,格外惹人怜爱,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中还有如此纯净可爱的少女。 无声的山林时而响起几声清脆的鸟鸣,风儿正轻,阳光微暖。 她傻愣愣的样子钝得可爱又纯净无垢,一眼便可看透,根本不用费太多心思猜疑她是否别有所图。仰视着她的朱桓杨心头蓦地溜过一阵怪异的感觉,犹如有只小猫爪子正挠动他的心房。 「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尽快将在下扶到坑外,在下可能摔伤腿了。」迅速忽略心口的异样,他温柔亲切地笑弯了眼,俊美的样貌显得和善无害。 纵身欲跳下深坑的少女猛地对上他灿亮带笑的星眸,倏地一怔,心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好似要被吸入他的眼瞳中。 他……他是妖精还是天上的神仙,是使了什么法术在吸走她的魂魄吗?少女''想起爷爷以前对她说过的故事,心底一阵惶恐,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那姿态潇洒、朗如明月的白衣公子一眼。 「姑娘,在下的脚好痛哦!」见小丫头背过身去,朱桓杨故意哀哀乱叫。 少女一听他叫疼,立刻放下手中弓弩,身手敏捷地跳下自己挖出的深坑,摸到朱桓杨的月白衣袖后打算扶起他,但她的目光始终投向别处,根本不敢看向他。 「姑娘姑娘,慢点,在下是不是很重?没弄痛你吧?」他舒展筋骨,懒洋洋地瘫在地上,少女几次好不容易将他扶起,他就暗使坏,让两个人再次跌回坑底。 他嘴里说着体贴的话,动作却压根不配合。 「哎!」第六次努力失败后,两人再次跌成一团,少女垮着小脸,发出沮丧的叹息。 「姑娘别气馁,你一定会成功的。」他温柔的鼓励,给少女暖暖的安慰。 少女喘着气,用纤细的背对着朱桓杨,闷闷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嗯她生气了?这样不好玩哦。 朱桓杨不喜欢看她的背影,皱着眉道:「姑娘,在下有预感,只要再来一次我们就可以上去了。」 「我好笨,害你痛痛。」少女埋怨自己的无能。 「别担心,这次一定行的!来吧。」朱桓杨笑吟吟地拍拍她下沉的肩头。 他话中的信心说服了少女,她回过身来,伸出纤臂托住他的背,等她使出力气,只觉身子一轻,两人就这么飞到了坑外。 「哎呀——在下的腿比方才更痛,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姑娘,在下要死了。」回到地面,朱桓杨收起轻功,身子放软,随即软趴趴地倒进少女的怀里,无赖地享受着软玉温香。 少女大惊,盈盈秋水般的澄眸露出惊慌。 朱桓杨暗中低笑。看来小丫头心思单纯得很,恐怕从来没出过山林,有意思!这么纯净无邪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听他叫痛,少女将他拥得更紧,属于女性独特的柔软与他精壮的身子相触,弄得朱桓杨一阵心猿意马。 「很、很痛吗?怎……怎么办?」少女结结巴巴地问。 「找个山洞让在下歇息歇息,也许就不痛了。对了,再给在下弄些山珍野味就更好了。」被人这么关心着还真不赖,再靠紧一点。 山野已镀上一层暮色,天边的夕阳如火,可怖的野兽号叫不绝于耳。 少女径自点头,吃力地搂着朱桓杨结实的窄腰,朝她熟悉的山洞前行。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便被好好地安置在干燥无风的小山洞里。少女动作利落地找来芒草和树皮为他铺好软软的草垫,就怕他躺得不舒服。 懒洋洋地半卧在柔软的草垫上,朱桓杨朝刚生起火的少女招招手。 被尘土弄花脸的少女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移了过来。 「姑娘,在下还未请教芳名。」他无害地勾起唇角,声音动听。 「嗯」少女偏偏头,疑惑地与他对视。什么是芳名? 见她一脸疑惑的表情,朱桓杨自嘲地笑笑。她一直在与世隔绝的山林里生活,当然没法理解复杂的词语。 「就是你的名字。」 原来是名字哦……少女精灵的眼眸一眨,开心地笑了。他都没有笑她笨耶,并且没有一点点嫌弃她的意思,比那些外面的其他人好多了。 他好好哦,她喜欢他!少女心里甜甜的,软软的,更加觉得眼前的公子是神仙下凡。 她手舞足蹈地指着自己,兴高采烈地道:「落落。」这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名字介绍给安安以外的人,她好开心。 「萝萝?」朱桓杨伸出修长的指头在草垫边的尘土上写着。 落落的螓首猛摇。 「……落……落。」 「我写的是萝萝啊。」 丰嫩的娇唇嘟了起来,落落也学他在尘土上歪歪扭扭地写下「碧落」两字。安安有教她写字,写得最熟的就是名字。 「哦,原来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碧落。」 「对,落落。」爷爷跟安安都这么叫她,她喜欢小乖也这么叫她。 「真乖。」看着她纯净无垢的笑容,朱桓杨竟移不开眼。 她无邪天真,无垢无伪,毫不设防,是世俗间难得的一泓清泉,清冽甘醇,掬一捧饮下,彷佛神魂俱被洗净。没来由的,他有些醉了。 这么顺眼的宠物,养来玩玩也不错。朱桓杨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俊朗的眼睛亮如晨星。 「你想知道在下的名字吗?」一直挂在他脸上的笑无声消息,嗓子中有着难得的认真。宠物当然要知道自个主人的名号啦。 落落觉得那种好像要被吸入其中的感觉又出现了,躲开他太过明亮的眼神,拚命的点头。 「朱桓杨。」 「痒痒?」她低着头看他在沙尘上写的字,笨笨地跟着重复最后一个字。 「是杨,不是痒。」 「秧秧?」 第二章 她自小未出过山林,与青山流水为伴,养大她的爷爷寡言少语,致使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机会说话,即便说话,语音也不是非常准确,还好这半年来因为安安的出现,她多了很多练习的机会,安安很努力地教她说话。 「算了,随你了。」朱桓杨被打败了。 「落落笨笨……」感觉出他的无奈,她闷闷地找个角落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拿背影对着他。 「这样吧,只要你高兴,怎么叫都可以。」虽然他很希望她能叫对他的名字,可又舍不得苛求她。 「小乖!」山洞里顿时回荡着幼稚欣喜的娇声。 「嗯?小乖?」朱桓杨挑起斜飞入鬓的眉毛,哭笑不得地对转过身子的她问。 「小乖。」落落固执地再叫一遍,用力点头。她觉得小乖最适合眼前这个温温和和、俊朗如玉的公子,他一定比任何小动物都乖。 「真要叫小乖?」想他朱桓杨外型俊朗、优雅雍容,虽说如今时局纷乱,但他好歹也是凤子龙孙,居然被冠予「小乖」这等幼稚小名,真是可笑极了。但看在她是他的宠物份上,他就勉强接受了吧。 「嗯。」她大眼扑闪扑闪的眨着,模样看来乖巧可爱。 「哎,真拿你没办法……但只能在私底下这样叫哦,不能当着很多很多人的面叫。」他用简单的词句告诫她。 「落落知道,小乖小乖。」很多人的时候不能叫他小乖,她会记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嗯,小乖肚子饿了,落落呢?落落饿不饿?」他似真还假地说道,染笑的眸子弯了起来。 「饿饿,落落也饿饿。」她的肚子叽哩咕噜地响个不停。 「既然都饿了,快去找吃的吧。」天色逐渐转暗,他推她出去找晚餐。 「嗯!」不见姑娘家的娇弱,落落爽快地点头应承,飞奔出暖和的山洞,消失在夜色里。 「真是只可爱的宠物。」没注意到自己话中的宠爱,他自顾自地闭目调息,恢复精神。 他无法预料五哥什么时候会追查到他的行踪,所以必须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奔波。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落落轻快的脚步声,感觉到她正在摆弄抓回来的鱼,没过多久,洞内外飘散着烤鱼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朱桓杨心喜地想道:这个宠物真不错,不但能逗她玩解闷,还能解决温饱,吃住她都一手包下。 「小乖小乖,吃这个。」软软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朱桓杨睁开眼睛,一条烤得冒烟的鲤鱼出现在他面前,视线越过那条鱼,他看见落落被夜风冻得红通通的双颊。 借着跳动的火光,他仔细地看着她。盈如秋水的眼睛,弯弯的柳眉,娇俏挺直的鼻子,粉若桃花似的双颊。 她纯净傻气的个性,容易让人忽略她惊人的美貌。 她很美,是个很美的宠物。 「谢谢。」他抓回被她勾去的魂,温和笑道,顺手接过她手上的树枝,那条鱼还冒着香气。 试探地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嘴里,果木独有的香味和鲤鱼的鲜嫩在他口中融为一体。 「没想到你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把鱼做得这么好吃。」他真诚的赞许。 朱桓杨只觉得在这里和一个可爱的小宠物露宿野炊,别有一番风味,却不知道此时的交集竟占去他半生相思,也不会知道当他日后君临天下时,最想念的却是这个山洞和烤鱼,还有眼前的小丫头。 落落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的小乖,见他一边称赞一边吃完树枝上的鱼,又忙递上一个烤得暖暖的圆薯。 「这是什么?」 「甜甜的,好吃。」落落催促他接过。 「我看看。」接过她手里烤得黑乎乎的东西,朱桓杨按了按,软软的,却看不出是什么,干脆用手掰开,发现里面松软澄黄,散发出一股香气。「落落先吃。」 这东西他不认得,也不会轻易尝试。 小丫头接过他递来的另一半,狼吞虎咽地吞下肚去,看来她饿坏了。 「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吃?」他把另一半也递给她,见她摇头,才收回手,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剩下的半个圆薯。 落落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偏头看了他一眼,扭扭粉臀,怯生生地挤入草垫,慢吞吞靠近朱桓杨的身边。 「嗯?落落你在做什么?」这个小宠物太可爱,他忍不住想逗她。 「落落想睡了。」她完全信赖他,想跟他分享那个草垫。 倘若换做别的女人这么做,朱桓杨会认为对方在勾引自己,但因为是落落,所以他一点都不反感。 「丫头,你会不会靠太近了点?」他故意逗她,其实一点也不介意她的靠近。 「呼。」以为他的话是在拒绝,她失望的吸吸鼻子,但这并不代表她放弃,小小的粉臀更往里挤了挤。 「落落,你很不听话哦。」 「香香!」她不介意他的指责,水亮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孩童般的口吻说着,沾着泥沙的小手捧起朱桓杨的袖子,移到鼻子边猛然吸气。 他身上传来的好闻味道令她晕了头,如同雨后的山林般清新。心思单纯的少女眯起剪水双瞳,抱住他的袖子不放。 「你倒挺识货,天极岛的伽罗香不是谁都能用上。」伽罗香是皇家贡品,由天极岛纳贡而来,只有深得父皇喜爱的他才能享用。 受到香气的吸引,落落趴上他胸口,着迷地吮吸他的味道,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全身已与他紧紧相贴。 朱桓杨的眸中倏地闪过一道火光。自她身上窜来的处子甜香,扰乱他的呼吸。 在他调息吐纳之际,他与她的视线在半空相触。 那双纯静如天然泉水的眼睛,竟令他移不开目光,刹那之间,他忘了所有血腥杀戮,忘了那些黑暗、憎恶与算计。 他的心跳没来由地脱序。 「小乖」小乖怎么了?他的眼睛像是想要吞了她似的,这让她变得好奇怪,她身体好热,头脑里全是想抱抱他的念头。 「这个东西我要了。」呼出一口气,朱桓杨打散暧昧的气氛,长指挑开落落头上毛茸茸的束发带,抽出一支朴素的玉簪。 「呀?」落落摸着头连忙后退,可还是让他拿走了她从小带到大的玉簪。「还来。」她瞪大眼睛,嘟着嘴讨要。 「看来它对你真的很重要,那我就收下了。」他依旧笑得很和善无害。「嗯?落落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因为你而受伤的人?你看,原本我来到这清静山林,是想独自散散心,你却在山路挖了个大坑,害我摔伤了腿,不但破坏我的好心情,还疼得不得了!」 朱桓杨委屈地瞅着一脸茫然的落落,试图勾起她的愧疚之心。 「这支玉簪不是我想要,我明白你心里希望我收下,以弥补我的损失,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我就自己拿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都懂的。」 他颠倒黑白的胡说一通,听得落落时而挠头时而皱眉。 「不是这样啦,不是这样的……」这支玉簪是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爷爷说不可以随便给人的。 「既然你都要用它来赔给我,我也不好推辞。毕竟还得找大夫瞧瞧我的伤腿,要是伤太重,恐怕我下半生就变成一个废人了。」他语调温柔,却蛮不讲理,自顾自的讲完后,就将玉簪藏进怀里,还露出坦然的神情。 看大夫?安安说看大夫需要银两,可是她没银两,所以只能把簪子给他……落落无奈地看着玉簪消失在他的怀里,整个人被他吃得死死的。 「好累呢,腿又好痛,落落。」朱桓杨躺在草垫上,气弱地轻哼。 小乖的腿还在疼她紧张地移到他的脚边,担心的看着月白长袍盖着的长腿。在听到他喊疼之后,她便忘了要抢回簪子了。 「帮我揉揉会比较好哦。」他眼睛亮晶晶地提议,其中的算计昭然若揭。 可落落被他温雅的外表蒙蔽,不疑有他,在她心目中,小乖和善可亲,怎会骗她。 她听从朱桓杨的话,轻轻地替他推按小腿。 「嗯,好舒服,继续。就是这里,再用点力,落落好乖好可爱哦。」他得了便宜,不忘称赞他的小宠物一番。 第三章 暖和的山洞将山林里的寒风挡在外面,朱桓杨眯起眼睛,舒服的打起盹来,落在他身上的小手,力道越来越轻,最后完全停住不动。 挡不住周公召唤,落落偏着螓首,仰着粉白的小脸睡了过去。 见她沉睡,朱桓杨也觉得眼皮沉重。这个小山洞比不上他的华宅大床舒适,但他却觉得很安宁,不由自主的便放任自己在此休息。 一夜好眠,但他仍保持警惕,山洞内外任何动静都没逃过他的耳目。晨曦微露时,他听到夜里睡得安宁的小宠物醒了。 注意到她害怕吵醒自己、蹑手蹑脚的声音,他薄唇微勾,愉快无比。 小宠物出了山洞,脚步蹒跚地往外走。这个野丫头,肯定还没完全清醒。 朱桓杨玩心大起,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洞口,想在半路捉弄自己的宠物玩玩。 在离山洞半里地的地方,他停在高处的大石上,远远地瞧着小丫头走向山泉。 睡眼惺忪的落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蹲到山泉边,捧起冰凉的水洗着脸。 山泉边的林子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清晨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落落连忙跳起,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水,戒备地弯低身子。 果不其然,从林子里闪出四个手执尖刀的男人。 「小贱人,你最好乖乖的跟我们走。」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男人开口,步步向她逼近。 这个坏人又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来,他为什么老缠着她?落落警戒地打量起这群人,浑身紧绷。 她认得其中一个人,几天前他在山里遇上她时对她不规矩,结果被她打跑了。 「这次我们兄弟有准备,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便宜你了。」一个瘦小的男人紧张的捂着颧骨下的伤口道,那是上次被她用箭头划伤的。 落落常独自在山林里行动,一向很少遇见外人,也没想到自己姣美的相貌会引来歹人的觊觎。 瘦小的汉子是城中的地痞,因为逃到山林里躲债而撞见落落,见她容色秀美,动了歪心想卖了她抵债,谁知竟吃了大亏,不甘心的他回到城中和债主讲好条件,备齐人马,再度前来抓人。 「小心别弄伤了她,这小贱人能卖不少钱呢。」年长的男人便是债主,见她相貌不俗,卖进城中的青楼定能大赚一笔。 落落看看自己的两手,突然大叫起来,她的弓箭并不在身边。 「兄弟们小心,这小贱人又要发疯了。」 没再多想,落落使出蛮力,猛然朝那个矮小的男人冲过去硬抢他的刀。 那矮个男子因为先前的阴影对她仍有些畏惧,见她谁都不攻击只找自己,一时间被吓得浑身发抖。 「你这没用的东西。」年长的男人从怀里摸出一把石灰,洒得落落满头满脸都是白灰。 眼睛好痛!看不见的她连忙倒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大哥,这招好。」 「若要靠你们这些木头脑袋,我早喝西北风了。」带头老大颇为得意。 「把她捆起来。」 落落闭着眼睛想支起身子,手足并用地在草地上翻动,样子相当狼狈。 「求求各位大爷了,放了这位心普的姑娘吧。」朱桓杨蓦地出现,佯装胆小地哼叫,脚下却一点都不含糊,几个迈步来到落落面前,劲臂往下一抄,痩弱的她便入了他的怀抱。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出四个人的包围圈。 「小乖,小乖。」双目紧闭的落落听见他的声音,嗅到她钟爱的味道,瑟瑟发抖地叫着他的名字,一双小手死死抱着他的颈项。「落落,抱好了,他们追上来了。」怀里单纯无依的小人儿眼睛受了伤,满头满脸的石灰,看得他心中好生不舍,又气又怒。 竟然有人敢动他可爱的宠物?!朱桓杨的俊颜上杀气腾腾。 一伙人见到嘴的肥肉飞了,又听到先前他示弱的话语,也没想那么多,便拚着老命往他们逃窜的方向追来。 狂奔之中,朱桓杨故意放慢速度,将四个人诱至一处悬崖边。 「哼哼,看你往哪逃。」四人将他们俩困在悬崖前,以为他慌不择路的逃到了这里。 「大爷们饶命啊。」朱桓杨可怜巴巴地叫给落落听,却轻轻将她放下,狰笑着直起身子,缓缓地抽出腰间的软剑。 四人一头雾水,不知这看似文弱的白面书生在唱什么戏,声音听起来很害怕,可行为却杀气十足。 未等四个人冲上来,他已率先发起攻击,软剑如灵蛇闪过,瞬间便送这四人见了阎王。 四人尚未倒地,他已快脚地把他们的尸体踢下悬崖,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愚笨的自痴,还以为悬崖是他的绝路,朱桓杨阴狠地狰笑。 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小乖?小乖?」落落趴在地上,慌张地叫喊着。「大爷呀,饶了我们吧,小的给你们磕头了,放过落落吧,她是个好姑娘。」她眼睛打不开,看不见他作戏。 「你们不要伤害小乖。」落落以为四人仍在,着急地大叫。 「落落乖,他们被我的诚意打动,已经走了。」朱桓杨收起软剑,笑嘻嘻地抱住依然没有镇定下来的她。 「都走掉了?」 「嗯!」 落落偏着头使劲地听,果然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她舒了口气。「你脸上的灰不能用水擦,我去找些桐油来。」石灰只能用油脂除去。 「小乖,不要走。」听到他要站起身,落落情急之下,从袖里抽出一条绳索圈向他,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我只是去给落落找桐油。」朱桓杨温言笑道。 「不要不要不要。」她孩子气地直往他的怀里钻。 她还是很害怕,手止不住颤抖。 「真是不听话。」他嘴里怪罪,手却轻柔的揉揉她微卷的头发。 「抱抱,不要走。」她全身窝进他的怀里,万般留恋。 「落落,你这绳子上为什么有紫色的草?」他注意到缠在身上的绳子上那抹亮眼的紫色,他之前从未见过。「紫芯草,漂亮。」他温和的声音好好听,落落又笑了。 「这绳子是你自己做的?」 她老老实实点头,「嗯,只有落落会编这种绳子哦。」 「真是聪明姑娘。」普通的绳子只不过缠上了紫芯草,就变得非常好看,朱桓杨仔细地把玩着手上的绳子,赞赏着她的心灵手巧。 「好痛。」猛然间眼睛的刺痛让落落哀叫了起来。 他脸色一变,连忙将她抱起来。「你要再不听话,我就要把你丢下哟。」 「不要,落落听话,小乖不要丢下落落。」 「好,那你乖乖的,我带你去找桐油。」他暗暗叹气,解下绳子让她收好,本是想找个小宠物来玩,结果变成他照顾小宠物。 「小乖的腿还疼吗?」 「昨天还在痛的呢,不过落落揉揉很有用,现在已经不痛了哦。」他诓她。 听他没事,她高兴地点头。 「前面有桐树,太好了。」没走一会儿,朱桓杨就找到了桐果。 他把摘下的桐果敲开,撕下衣角,沾了油腊,抹到落落脸上,洗去层层白灰。 「来,试着睁开眼。」弄干净她脸上的灰,他鼓励她道。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落落小心地撑开眼皮。 看见眼前月白的身影,她猛地扑向他,把他抱得更紧,落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跳越发地快,只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他,半刻都不行。眼下到底谁是谁的宠物啊?朱桓杨暗叹了口气。 「你累了,闭上眼再睡会儿,我不走。」他好言劝慰。 此时晨间的阳光正盛,晒暖了身下厚厚的草地。 落落打了好大一个哈欠,点头同意,紧张之后的疲惫让她很快便进入深沉的睡眠。 两人相拥着躺在山坡上,享受阳光和暖的照耀。 然而这份宁静祥和维持不到一个时展,朱桓杨警觉起身,他听见山坡之外有大匹的马蹄声响起。 他暗叫不好,五哥的追兵可能已经进山了。 抖抖衣料他坐了起来,落落也被他惊动转醒过来。 「落落,我饿了?」他可怜兮兮地拍拍肚子。 听到他喊饿,她马上就要起身。 「不用你去,昨天是你弄吃的,今日该轮到我了。」他温和地微笑。 第四章 落落扁嘴,偏头想了想,最后局促不安地松开抓着他的衣角。 「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这等我,不要乱跑。」他向她保证。 听到他的承诺,落落点头,乖乖地抱着双腿,看月白衣袍飘远。 朱桓杨依依不舍地转出山坡,进入密林深处,发现了追兵的踪迹,这山林并不大,追兵却人数众多。 虽然他想转回去找落落,但情势已不容许他再多做停留,山林四周马蹄呼喊声越来越近,他不能让追兵发现落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几经权衡之下,他飞身而起,月白色的衣袍在阳光间格外刺眼,大批追兵立即锁定他的方向,向他追来。 遥望向那个小山坡,他既不舍又无奈地引追兵出林。 他很快会回来接她的!朱桓杨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冬楚皇朝历经几代经营,富强繁荣,傲视四方,它地域辽阔,北有矿石丰富的荒漠、东有秀丽富饶的水乡,西有富庶平原、南有绵长的海岸,而屹立在中央平原的帝京更是尽得天下之利,成为首普之都。 坐上冬楚皇位的人,便能坐拥天下,成就一世霸业,谁知英宗驾崩后,皇朝内却顿时大乱,通天的战火一触即发,所有皇子都卷入了这场夺嫡之争。 没有兵权的太子借了异族兵力掠杀反对他登基为王的兄弟,拥兵自重的五皇子觊觎皇位已久,借机造反起兵。 而没有任何兵力优势的六皇子朱桓杨与十皇子朱桓隐结盟,暗中潜伏,时而冒出头打几场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仗,时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神出鬼没,令人不堪其扰,市井间并有传言,先皇的十四皇弟、家财万贯的楡林侯朱守镇,也暗中支持着这两人。 纷乱当中,各地百姓与父母官都忧心忡忡,坐立难安,战火烧了将近三年,他们谁都看不清未来的局势,如果说争夺天下是一场赌局,大多数人都会压五皇子这个宝。 身居龙阳郡都尉之职的庞勋,纵然掌握着军事重镇龙阳郡及两万精兵良将,然而在这肩势不明的情况下,他进退不得,不过最近他的人已暗中与五皇子接头,大有投靠之意。 「大人,探子来报,六皇子已在龙阳郡城外十且地的河滩上安营扎案,大约有一万左右的兵马。」 偏偏在这个时候,龙阳郡城边来了一堆不速之客。 「朱桓杨?」年轻时曾凭一人之力打败异族铁骑的庞大人,听到朱桓杨的名字便像见到厉鬼,难掩惊恐。 「大人何以对区区一个六皇子如此忌惮?」表面看起来朱桓杨并无多大势力,另外那个拥有一双妖异双眸的十皇子还比较可怕,不过目前冬楚版图上甚至没有他们的地盘可言,他不知为何大人会这么在意这两人。 「哼,你们这些目光如豆的家伙!朱桓杨他绝不像你们说的那般无能,你们想想,这几年来有多少皇子被太子和五皇子除掉,而朱桓杨兵力不及五皇子,却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你别看他对战局影响好似无足轻重,他实际上可是这场战争里最令人头痛的人物。」 自己只见过朱桓杨一面,他那张亲切俊美的娃娃脸,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善良天真,他比任何一位皇子都危险。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会来到龙阳郡?」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他正想与五皇子联手,朱桓杨便悄无声息地遛到他边上落脚……庞勋的脸色越来越难。 看来,有中原明珠之称的龙阳郡城,也难逃战火洗礼。 正当庞勋烦恼不已时,龙阳郡的街道上飘来一抹引人注目的月牙白。 朱桓杨一派潇洒地走在龙阳郡的大道上,他身草亮眼的白色织锦长袍,明亮的颜色映着他冠玉似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自净俊秀,绝尘脱俗,束起的发髻上草着雅致的紫金乌冠,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风流含情地四处乱瞟,笔直高挺的鼻子下是一张仿佛沾了上好胭脂的红唇,配合着俊秀的外貌,流露出的是雍容华贵之气。 「穆公公,这龙阳郡真不愧是冬楚的中原明珠,瞧瞧,两边的街市,那边的戏楼,还有热闹的茶馆,还有好多好看的姊姊。」他转过身子,笑逐颜开地看向跟在他身旁的穆公公,满眼的天真无邪,笑容满面的俊脸令人如沐春风。 他今日仅带了穆公公和贴身护卫辟邪,就大摇大摆地混进了龙阳郡里。 「殿下。」穆公公语重心长地唤道,虽然主子说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说他单枪匹马地前往敌人阵营,无疑是来送死的。 根本不听劝告,月牙白袍一闪,朱桓杨任性地挤入街市的人流中。 「我回来了。」末到一盏茶的工夫,月牙白袍又出现在手下面前。 「殿下,您买这么多糖豆是要做什么?」穆公公傻眼,朱桓杨的衣袖里、嵌玉的束带边,放满了各式装着糖豆的小纸包。 「都是漯亮姊姊送我的。」他黑眸中藏着狡点的说道。 他身后的街道上,一群女人们纷纷朗这边探首张望。 「你、不、要、再、去、骗、人、了!」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六皇子真是骗死人不偿命,靠着长相讨喜、嘴巴甜,总能到处吃白食,还骗得大家团团转。 不理穆公公的怨怼,朱桓杨皮皮地道:「这整个龙阳郡都在说‘青田书院’的事哦。」他将怀里的糖豆都推到辟邪怀里,自己拣了一颗绿色的糖球放进嘴里转来转去,状似无心地话着家常。 「奴才也听说庞勋一家子荒淫无道,其弟庞进更是蒙养男宠,不但在府里玩,还到外面抢,甚至沾污书院里的学生,无耻下流,恶贯满盈,青田书院的学子写檄文讨伐两人,结果庞家把整个书院的人都关了起来。」龙阳郡都尉还真不是什么好人!穆公公皱眉摇头。 「原来龙阳郡是如此好玩。」他嘴里转着糖球,望着逐渐向这里分开的人流。 「都给我闪开,穷鬼,二爷二爷,这边走,都闪开u庞府副总管跟在一人身后大声嚷嚷,显露出庞家的无法无天。 被唤着二爷的庞进满脸横肉,下流的三角眼闪着凶光。 「哎呀,谁推我?」令人眼前一亮的月牙白锦袍从人堆里跌跌撞撞地冲出,跌倒在他面前。 目光微转,那高雅俊秀的身姿容貌登时映入他眼帘。瞬间,庞进浑身一震,全副心思全放到了眼前的公子身上。 「这位小公子,你没事吧?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伤了他?」带着不良企图,他慢慢走近。 「算了,算小生自己倒霉。」朱桓杨无奈的拍拍衣袖,天真无邪地往嘴里放了一颗糖球。 「这位公子看来很面生,是初来龙阳郡吗?」龙阳郡里的青年才俊他都染指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如今竟又出现这样的绝色,那张白净俊脸上的笑容差点没闪花他的眼,瞬间点燃了他的心头邪火。 「嗯,」朱桓杨点头,「如今时局混乱,小生原本打算来龙阳郡投靠亲戚,却没想到唉。」他边吃着糖,边想着龙阳郡真是好玩极了。 有人又要倒霉喽!穆公公无声轻叹。 「既然公子无人可以依靠,就让三爷照顾你,包管公子衣食无忧。」见庞进蠢蠢欲动,副总管立即狗腿的为主子出声挽留。 「真的吗?二爷愿意照顾我?」兴奋地膛大眼睛,朱桓杨惊叹道:「太好了!不用担心吃不到好吃的了。」 「当然,庞四,快给公子备轿。」色字头上一把刀,庞进被他的天真外貌蒙住了双眼。 「今晚可以吃顿好的了,我想二爷家里也有好睡的床吧。」表现出对富贵的向往,朱桓杨看似个过不惯艰苦生活的富家公子,迫不及待地朝着火坑前进? 「公子尽管放心,你要什么二爷都会给你的。」副总管奸笑着。 庞进看着绝色公子钻进备好的轿子,这才放心地翻身上马,打道回府。「哎呀,那个小公子真是年少无知」 周遭的百姓窃窃私语,适才给过朱桓杨糖豆的姑娘们也止不住叹气。 辟邪和穆公公无奈的对望一眼,有一个这么爱玩的主子,真是苦了他们这些下人啊! 都尉府占地辽阔,房舍富丽堂皇,是龙阳郡中首屈杯侣的大宅院,此际,月光清辉浮在屋顶的青瓦上,反射出一片冷冷的光。 第五章 「二爷,你的宅子这么大,不能让小生好好参观一下吗?」朱桓杨牵着庞进的衣袖摇来摇去的撒娇,自从他进府后,便一刻不停的缠着庞进带他到处游览。 「公子走了这么久,不累吗?」没想到这个小白脸这么缠人,自己直被逗得心痒难耐,一面对他露出的哀求神色,却怎么也拒绝不了。 「来人啊,掌灯,我这就带你看看都尉府,这府邸可是从我爷爷那辈就建好的了。」 拗不过他的恳求,庞进一把扣着他被玉带紧束的窄腰往前走,如此上等的男色,值得他花时间慢慢享用。 「那是哪里啊?」朱桓杨佯装好奇的指向远处。「议事楼。」 「那那个角院呢?」 「那是我兄长的院落。」 「我要去嘛。」 「不许!呃……我是说时展不早了,改日吧,改日我一定带你过去逛逛。」庞进连忙堆笑哄着嘟起嘴的朱桓杨。 「你骗我!这不是都尉府吗?怎么都没见到兵丁。」他的目的就在于进府探听更多消息,要是能探听到庞勋存放粮草的位置,他便能轻易毁掉五哥布在龙阳郡的棋肩。 「我没骗你,这的的确确是都尉府,我兄长的兵士足有七万之多,大多都驻守在城西军营。」丝毫没察觉自己泄露军情。 「是这样哦?」朱桓杨可爱地噙笑,移步转出他的怀抱,「我好饿。」庞进急忙吩咐下人摆酒上菜。 「只是吃饭吗?我在家都是得听着曲儿才能吃饭。」他小声嘟嚷着。「庞四,去,把歌侵舞娘带到淑清园。」 仆从领命,忙碌开来,庞进笑嘻嘻地拖着他前往淑清园,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排场不小的夜宴便在三更天里举行。 朱桓杨坐在他身畔,一会看看下方舞娘的表演,一会不停的向庞进劝酒,只要灌醉这只恶狼,他就有机会去寻找粮草的下落。 原本这场战役他是胜券在握,天下眼见就已在他囊中,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十弟那个死心眼的傻子,为了他的亲亲娘子延误战机,让他们不得改变战略,迂回行事,虽说这其中也有他故意捣乱的成分,才使得眼下战火无限延长。 不过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就让那百年基业见鬼去吧,他一定会慢慢毁掉朱氏江山的! 厅堂里,朱桓杨与庞进谈笑着,忽地被一个老婆子打断。 「见过二爷。」满脸皱纹的老婆子谄媚地说道。 「有什么事吗?」庞进皱了皱眉,因好事被打断而心烦。 「二爷,你忘了?前两天你把青田书院的几位女眷交给老奴,为了不负爷的厚望,老奴没日没夜的训练她们,今日总算能带出来给爷瞧瞧了,别看这青回书院女眷不多,经由老奴的手调教后,个个鲜活水灵着呢。」老婆子卖力地自夸,只搞得到他的赏赐。 「哦?」闻言他稍稍兴奋地往厅门外张望。 「有好看的姑娘?二爷,我也想瞧瞧。」算计在朱桓杨眼底一闪即逝,他冲着庞进露出了好奇的笑。「带她们进来。」 话音未落,四个浓妆艳抹,身穿轻纱薄裙的宣蔻女子鱼贯而入,个个眉目如画、明艳动人,尤其最后一个,她是所有姑娘里最为美艳的,身姿也较其他女子挪娜健美,也许正因为如此,只有她是被两个老婆子架进厅内的。 好美的女人!庞进立即被她吸引,她纯净姣美的脸上描绘着适度的妆容,大眼水灵灵的,高高挽起的青丝如乌鸦般漆黑,发间点缀的珠宝令她有如云中仙子,身材秣纤合度,柔软的小蛮腰在细窄的纱裙里竟是如此的动人。 庞进呼吸加重,他向来好色,男色女色来者不拒。 与此同时,朱桓杨也看见了那个女子,而她也定定地看着他。 是小乖!被喂下软骨散的落落勉强抬头,神色激动地望着他,如果此时她还有力气,早就扑过去抱紧他了。 乍见落落,朱桓杨掩饰不住惊讶,幸好庞进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去,没留意他的异常。 「把那个女子再带近一点。」庞进站宜了身子,急色地道。 老婆子笑咪咪说:「老奴就知道二爷会喜欢这姑娘,她的确美貌过人。」顿了顿,她又有些为难道:「可这丫头烈得很,力气也不小,还打伤了几个家丁呢。」 「无妨,爷就是喜欢泼辣一点的丫头!你做得很好,赏,一会上帐房领五十两银子。」 「谢谢二爷,还有就是这丫头口舌不灵便,二爷……」 「哈哈,只要会出声就行。」他喜欢听女人娇弱且痛苦的呻吟。 「当然会,当然会。」 自身难保的落落,担忧的不是自己,她努力挣扎着,轻声含糊地对着朱桓杨开口,「小乖?!」小乖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朱桓杨沉默不语,握起碧绿的玉杯,目光下沉,微冷地看向她,好似在无声地责怪?我不是说过不许在人多的时候叫我吗?? 他出现在此的目的是搅局,可落落的出现是个意外。 为一个宠物自乱阵脚,惹来麻烦,绝非明智之举,他怎能做出这样的傻事。 接受到他警告的目光,落落顺从地闭上嘴,她答应过小乖,不在人多的时候叫他的,小乖好像生气了!想到小乖可能会讨厌自己,想起他的不告而别,她的眼中登时浮起泪光,不敢再吭声。 真是听话的宠物!他轻轻地朝她微笑,赞许的同时,愧疚挥之不去。 「公子,请你稍待片刻,我家兄长就喜欢这些美貌的姑娘,我先将这些姑娘送去家兄院内,去去就回,呵呵。」庞进扯了个谎,急匆匆地搂过全身无力的落落,暗叹这姑娘一身娇嫩的肌肤,等下不知是如何的销魂蚀骨。 老婆子见二爷满意,连忙将另外三位女子押出淑清园,留下落落一人。 「二爷,你可别言而无信,在下还等着你回来与我听曲儿呢。」朱桓杨神色不变,只是为了庞进的离开而不满地啐道。「会的,我马上就回来。」他先好好享用这如春花般娇艳的女子,然后再回来哄这个只懂吃喝的小公子。 庞进朝庞四使个眼色,要他看住小公子,接着便兴奋地抱着落落迈过前厅,转向后堂院落。 一时间屋里的人散去不少,除了何候的仆人与唱曲的戏子外,只留下朱桓杨一个人坐在案前执着酒杯。 他垂首,看见酒杯中自己的脸,是那么的可憎可厌,不明白为何有股杀人的冲动在他的血液里沸腾。 想到落落被那个男人抱进房里,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想探听虚实,掌握敌情,最重要的是顺便捣乱,这么说来时机不正好吗?总之要是庞进敢碰落落一根寒毛,他就血洗这都尉府。 「公子,你要去哪里?」庞四见他起身,连忙问。 「小生内急,请问都尉府的茅房在何处?」他抚着小腹,为难地叫道。 「这边请。」庞四闻言不疑有他的领着人离开,没看见身后人露出阵阵冷笑。 落落眨眨眼睛,无力地软倒在陌生人的怀里,觉得恶心难受,她原以为自己会永远住在那片壮丽隐密的山林里,终日以打猎为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往事浮现燕碧落心头。 一年前,准备进城的燕喜安在山边救起被埋在土石下的她,那时她身受重伤,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一场无情的豪雨冲毁她和爷爷的家,心地善良正直的喜安不放心的留下来照顾她,知道她从小和沉默寡言的爷爷相依为命,很少说话的她天真不晓世事,于是耐心的教导她说话写字,告诉她山林夕卜的各神礼仪规矩,甚至给了她和自己一样的姓,渐渐的,长她四岁的喜安,成了她新的家人。 三个月前,熟读典籍的喜安见她的学习大有进步,想起当初进城的目的是要到青田学院请学,以完成自己有一天能做上大官,造福百姓,以天下兴亡为已任的愿望,于是询问她是否愿意一起离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原本不愿意离开的落落舍不得新的家人,又怎么都等不到小乖,纵然不舍那片伴随她长大的山林,她还是跟着喜安远赴龙阳郡。 青田书院的老夫子见喜安聪明过人,品行端良,即刻将喜安纳入门下,传授学问,谁知当两人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无妄之灾却席卷而来。 第六章 龙阳郡的庞家奸淫掠扬,无法无天,令有识之士无不愤慨,正直的青田书院学子们齐声讨伐庞家这对丧尽天良的兄弟,也因此付出了沉重代价,都尉庞勋野蛮地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 落落还记得那日午后,大门外冲进来一百余名披甲士兵…… 好痛!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打断她的回忆。 臭烘烘的喘息在她的脸庞上盘旋,湿滑冰冷的唾沫在她的颈间滑动,恶心的舌头贪婪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游移。 「不要……走开。」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挣扎,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她的欢腕被牢牢地绑在床柱上,她的眼中溢满了惊惧的泪水。 「哈哈哈,再叫大声点啊,我喜欢倔一点的女子,来啊!」庞进淫邪地舔唇,长满汗毛的大手倏地撕开她胸前的薄纱,绿水青莲的肚兜登时暴露出来? 「你好美,好美……」他着迷的抚摸着她细滑的肌肤。 「小乖!小乖。」落落两眼含泪,轻声低喃,担心着小乖会不会有事,直到此时,她仍一心希望小乖能平安逃走。 「你这是叫谁呢?嗯?情郎吗?哈哈,一会你就什么也叫不出来了。」紧接着又是一声布料被撕碎的声响。 随着白皙柔嫩的肌肤在夜明珠的光芒中越露越多,庞进急色地压上她绝美的身子,正当他兴奋的准备提枪上马时,一道冰冷锐利的触感猛然抵上他的粗腕。 他猛然一惊,还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什么事,一阵剧痛便从他四肢传来。 只见冷光一闪,急速扫过他的手足,一滴粘腻的液体飞洒至他的眼皮上。 目瞪口呆的庞进只看见床榻边那袭月白色的袍子,在朦胧不明的光线里沾染上点点血迹,犹如地狱之间轻飘而来的鬼魂,凄厉、阴鸷、凶恶,夺命而来。 「你……你……」 还来不及搞清楚自己的手脚是怎么失去的,庞进用仅剰的左手指着光影下的身影,月牙白的颜色已成为他瞳中最后残留的灰影。 窒息的宁静中,猛然有重物掉落的闷响。 那个人为什么倒下去了?落落咽咽口水,沉重的喘息着,冷汗沾湿身体上破碎的轻纱,她惊疑不定的张大着双眼。 站在暗处,朱桓杨抖了抖软剑上的血,抹了把脸,他不希望让落落看到此时,他脸上的阴毒和杀机。 稍微平静下来后,他踩在庞进不停抽搐的躯体上,靠到床边,温润笑着,「落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丑死了?」边说着,他动手解除落落被捆住的双手,那一双梨花白玉腕上浮起的青红瘀伤狠狠地抽痛他的心房。 看来他没有一剑剌死庞进是对的,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别开脸,他抑制不住腾然升起的愤怒。 「小……乖……」刚得到自由的玉指急切地抓住他月白色的袍袖,「落落有听话。」她没有在很多人的地方叫他。 望着她全然信赖的眼神,朱桓杨好恨自己。 你为什么不骂我?不怨我?无论是之前的不告而别,还是方才的冷漠无情,你难道没有一点怨言吗?他无声地替她咒骂自己。 落落的无邪天真似纯净春水、涓涓细流,那么无力弱小,却点点滴滴流淌入他的铁石心肠。 「小乖,小乖?」她怯生生地叫着他,他为什么不看她?真的觉得她丑吗? 「我在这,落落乖。」感觉到她的不安,朱桓杨叹了口气安抚她,温柔地取来一旁被揉成一团的被子,把她紧紧裹成蚕宝宝。 很好,谁都别想再动他的落落一根指头,连瞧一眼都不行。 满意了自己的杰作,他的脸上才恢复了点人色,他抱起落落,给她在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窗外闪过一道金色烟火,他冷冷勾着唇,笑意未达眼底。 「抱好喽,一会可有好戏瞧呢,要是我的计策出了岔子,你可别太害怕哦。」朱桓杨搂紧她,保护的姿态显而易见,也逐步清除她心底的恐慌。 落落十只指头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什么也不问,完全将自己交给他。 安置好她,朱桓杨大步流星地步出院落,途中向已潜伏入府的辟邪发出暗号。 「啊……二爷,二爷?快去找大爷,有刺客啊i」庞进的侍卫在发现主子已经差不多断气的同时,被藏在暗中的辟邪除掉。 「快来人啊!」 在他们身后,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尽忠职守的辟邪紧随其后把阻碍——扫除。 尽管抱了一个人依旧轻松从容的朱桓杨,有恃无恐地再次回到淑清园的正厅,找了一处舒适的太师椅,搂抱着落落坐了下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要等的人终于带着人马出现在他眼前。 「庞大人,你来得可真慢呀,本王都等到快睡着。」他吊儿郎当地拨弄怀中佳人的长发,执起一缕放在鼻间轻嗅,好难闻,这香粉太恶心了,回去通通要洗掉。 庞勋紧皱着眉,待看清眼前这个温润如玉,丰神俊秀的公子相貌,以及他那身月牙白袍服时,心中大吃一惊。 朱桓杨! 发觉来人身分,赫赫有名的庞都尉差点没软了膝盖。 「怎么?庞大人不记得本王了?那年正月元宵,你入宫觐见,不是与本王有过一面之缘吗?」他亲切地甜笑,眸如泛光的黑玉。 庞勋只觉得毛骨悚然,还未与他交锋,已在气势上输了一半,他原本就很忌惮朱桓杨了,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这种莫名的害伯情绪在见到他时变得更加严重。 「不知道六殿下到龙阳郡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敢问殿下,这次前来龙阳郡,有什么是卑职可以效劳的地方吗?」强忍住被朱桓杨眼瞳中隐藏的骇人杀机激起的惊恐,庞勋小心地喘着气,谦和有礼的问道。 千怕万怕,没想到最伯的人就出现在老巢里,他全身猛冒泠汗。 「怎么会是有失远迎呢,」朱桓杨笑咪咪地道:「本来庞进请本王过府喝酒,有着美酒佳肴听戏唱曲,本王还想赞赏他一番,谁知那厮色胆包天,竟敢对本王的女人动手动脚,关于这点不知庞大人怎么说?莫非现在庞都尉权势滔天,已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这话如棉里藏针,步步紧逼。 庞勋一时间还搞不清楚状况,真以为弟弟酒后起了色心,对六皇子的女人不规矩。 「二爷呢?把二爷找出来。」他急着吩咐下去。 下面的人正门慌乱,早已发现后面院落出事的侍卫终于有机会出声。「大人不好了,二爷他、二爷他的脚手被人砍断,身上也被划了数十刀,他的侍卫和后院其他人都死光了……」 这对庞勋而言无疑是沉重的一击,在他眼皮子底下,都尉府内竟发生这种事。 朱桓杨稳坐在原位,嘴角嘴笑的看着他。 「朱桓杨。」庞勋立刻知道是谁搞的鬼,张目怒视,肝胆欲裂。 「怎么,不高兴?杀了本王啊。」他从容起身,小心呵护的把落落揽在怀里。 她从棉被里露出水亮的大眼,看见有好多人慌乱地围过来,她有些不安的挪挪身子更贴近他。 刷刷刷,几十把雪亮的大刀应声抽出来,庞勋及其手下将士团团围向朱桓杨。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他怒极吼道。 利刃出鞘时,落落惊得差点想跳起来维护她的小乖,但无奈仍浑身无力,只能徙劳的挥动两下。 「落落不怕不怕。」朱桓杨很快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安静下来。 他越是沉着镇定,笑语欢颜,庞勋就越犹疑不定,这朱桓杨孤身一人还拖着个包袱,简直是自暴其短,难道这是另外一个阴谋?? 想到此处,他突然下令,「都住手。」 「大人!」庞勋身后将士叫道。 「如果庞大人没事的话,本王要回去了哦,这个美人真不错,今晚有得我累了呢。」朱桓杨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大人?!」手执利刃、群情激愤的士兵们,眼看着他嚣张地在自家地盘上自由出入。 庞勋虽惊疑未定,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人走了,他正打算不管怎么样先拦住人再说时,朱桓杨却突然开口了。 「哦,庞大人,本王忘了告诉你,你最好先去找找你家的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我想他们应该不在府内吧。」在去救落落之前,他已做了安排。 第七章 说完,他轻松地绕开定在空中的刀刃,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投鼠忌器的庞勋还真怕自己的儿子有个什么万一,只能铁青着脸看着他离开。 「你真的丑死了,再这样会惹我生气哦。」回到驻扎的营地,朱桓杨旁若无人地把落落扛回自己的大帐,找来湿布,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浓妆。 虽然艳丽的胭脂妆点在她标致的小脸上是那么的倾国倾城,但在他看来却极其刺眼,竟有男人敢动他的宠物,没有把庞进凌迟处死真是便宜他了! 「你应该要洗个澡的。」他受不了落落身上的脂粉和发间香粉的味道,低声叨念着。 受药力影响仍虚软无力的落落乖巧地不出声,眨着蒙胧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的小乖。 若不是他太真实,她还以为这是梦,那一天,他就那样不告而别,她等了他好久好久……想起他的消失,她难过的吸吸鼻子。 他的长指停留在她丰润香霞的樱唇上,擦去唇上胭脂后,露出落落原本粉嫩的唇瓣,朱桓杨有些着迷地低下头,吮住那引得他心烦意乱的柔软。 湿热的灵舌霸道地钻进她的檀口,与她的丁香小舌交缠,没有了那浓厚俗媚的脂粉味,他尝到了落落清新甜美的气息,不由得沉醉其中,越发的狂浪起来。 小乖在做什么?被触碰的那一瞬间,头脑还不太清楚的落落浑身僵住,脑袋变得晕陶陶地,她傻傻地感受着他的舔舐,他身上独有的伽罗香气融进她的口鼻,他温热的体温害她整个身子好热好热,像泡进山中温泉,快要融化掉了似的。 好半响,朱桓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被吻肿的唇瓣,幽深的目光留恋不已的徘徊在她的菱眉上。 好想继续吃了她,「小落落,你吃起来很美味哦。」他笑弯好看的眼,沙哑地叹道。 落落大口喘息着,觉得眼睛好酸,还蒙起一层迷雾,让她看不清他,胸口像堵着千斤大石头,好难过。 「小乖别走,落落想你。」她想起几个月前他就那样走了,她在山林里找啊找的,却怎么也找不回她的小乖。 「为什么掉泪?他们伤了你吗?」朱桓杨见她落泪,紧张的动手捡査起落落身上是否受了伤,只见她光滑的雪背上赫然出现好几道结痂鞭痕,他的脸瞬间拟结成冰,暗自咒道:该死的庞家人,都给我等着。 「不……落落想小乖。」见他脸色阴沉可怕,她拚命摇头,泪落得更凶了。 「你是说,你在想我?」他静下心来,慢慢明白落落想说什么,心不由自主的飞扬起来。 「小乖不要走。」她艰难地做口,努力将话说完整,认真的模样让人心痛又心怜。 抹着她的泪水,朱桓杨微怔,不自觉的加重呼吸,她有如小鹿般天真带泪的眼瞳,就这样深深印上他的心,透进他的感情里。 「好,我不走,再也不走了……以后无论到哪里,我都会带着落落,一定。」他抚额轻笑,许下诺言,算是对上次的不告而别做出补偿。 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在意与宠溺已超出对待宠物的程度了? 「真的?」落落转动黑白分明的大眼,可怜兮兮地再问,就怕自己听错。 「嗯,真的。」他不舍她难过流泪,见她破涕为笑,心里也跟着溢满欢乐。 「呵……小乖。」得到保证,落落乐上天,她软软地伸出双臂,拉住朱桓杨的衣袍,引他靠过来,再使劲圈住他的胸膛,将自己的小脸埋了进去。 「落落,以后只能这样抱我,不可以对别的男人这样,听到没?」他乐意被她紧拥,仿佛瞬间跌落一汪清泉,放任自己被清灵泉水环绕,不反抗、不逃跑,心甘情愿溺毙在她怀中。 小乖又回来了,小乖答应她再也不离开她了!落落紧拥着他,感受他的气息,在拥抱间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也沉了下来。 「睡吧,我会在的。」他躺在她身旁,用毯子盖住两人,与她一起补眠。 刚打灭帐中的蜡烛,就见帐子上出现一个半弯着身的影子。 「穆公公,这么晚了,你不去找周公下棋来找本王做什么?」瞥了一眼那影子,朱桓杨似笑非笑地道。 「呃,殿下……十殿下来了。」穆公公带着哭腔轻声禀报。 「把他拦在帐外,本王马上就去。」若让那个凶神恶煞闯进来,吵醒他的落落可就不好了。 「辟邪已经在拦了。」不过再不快点,气爆的十皇子殿下就要提刀砍人了。 轻巧地从落落怀抱里抽离,回身看了看憨睡着的落落,他悄声出帐,前往议事大帐。 他人才刚在明亮的帐内现身,一柄钢刀便破空而来,狠劲十足的砍向他。 朱桓杨装模作样地哇哇大叫,脚下却不含糊的飞快一旋,躲过砍杀。 「十弟,亲亲小十弟,不要一见到皇兄就打打杀般的好不好。」他挂着一副欠扁的笑脸,不以为意地说。 身为朱桓杨的兄弟,朱桓隐有着一张与兄长截然不同的面孔,那沧桑的俊颜看来凶悍无比,琉璃似的双色魔瞳似要吸人魂魄,令人不敢直视。 「朱桓杨,粮草呢?」日夜兼程的赶到此处,他满面倦容,头发凌乱,但丝毫未减损他凶狠的气质。 「十弟,该不会是你家娘子不要你,你阴阳失调,才到处乱发脾气啊?」那白净脸上带着假惺惺的担忧。 想到失散的娘子,朱桓隐的脸色倏然一沉,眸里闪着痛楚,他不客气地抓住朱桓杨的襟口,一把将他提到面前。 「不用太子来扒你的皮,有我就够了。」妈的!砍死这个祸害好了。 「十弟冷静!阴阳失调不是什么大问题,为兄的一定帮你解决。穆公公,找人到城里请些貌美的花娘来,让我小十弟调和调和。」 冰冷肃杀的钢刀高高举起,目标是朱桓杨的脖子,他又在拿他的伤口开玩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殿下不要啊。」 「救命啊救命啊,弑兄啦。」大帐里,一时间热闹如赶集。 「禀殿下,前方传来最新军情。」大帐的帘子被掀开,一名士兵带来探子送来的消息。 扭打成一团的朱桓杨、朱桓隐以及一旁的穆公公都被成功定住。 「据探子回报,太子的人马已到三十里地外,恐伯两日之后就会抵达龙阳郡。 而龙阳郡城中也不太平,据说都尉庞勋正招集兵马欲偷袭我军。」 「哎哟,大事不好。」朱桓杨凉凉地道。 「朱桓杨,你到底做了什么?十日前你说来龙阳郡搬粮草,怎么现在粮草没弄到,还惹火上身?」 「啊,十弟你生什么气?当初只说我去找粮草,可我一不小心就切掉了庞勋二弟的手脚,所以来不及找咩。」若不是他事先安排好让辟邪把庞勋的三个孩子藏起来,他也没办法顺利带着落落离开。 「你活够了吗?太子如今就冲着你而来了,你还去得罪庞勋,」朱桓隐紧皱起眉,实在是不懂这个向来老奸巨猾的六哥在想什么。 「辟邪,我给你的糖豆呢?」他才不会把救落落的事告诉十弟,所有后果他会自负。 「好!很好!看来不用我动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过两日,我便要与五皇子的兵马对决,你好自为之。」调不到粮草,他已是心急如焚,不但如此,这兄长还到赌麻烦,气得他额冒青筋。 「去找十四皇叔要,他一定会帮你。」他很坏心的拉十四皇叔下水,反正现在先把人打发走就对了。 「哼。」朱桓隐不再耽搁,直接出帐,打马扬鞭直接去找人要粮草了。 「穆公公,你说小十弟最后会找到他娘子吗?」朱桓杨幸灾乐祸地问,十弟与娘子分离全是他一手造成的,思及此处,他得意地嘻嘻笑。 「殿下,大军就要杀过来了。」辟邪沉沉地出声提醒。 「本王又不聋,早听到了。」 「殿下已有对应之策?」 「你先把糖豆还我再说。」 「殿下,别再玩了。」穆公公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哗!穆公公真有勇气!那本王封你为主帅,负责攻打太子率领的兵马吧。」辟邪和穆公公交换一个眼色,同时无声地说:好想杀了他。 第八章 唉,他们真是死脑筋,陪他玩一下又不会死,朱桓杨无趣地转身,缓步走到虎皮椅上谈正事。 「叫他们都进来商讨军情吧!」不一会,众多将领鱼贯而入。 「辟邪,给你七成兵力,能打败庞勋吗?」大家都坐定后,他懒洋洋的开口。 「不能。」他耿直地回道,庞勋兵强马壮,而且兵力至少有七万人,若正面迎敌很难跟他拚。 「那本王告诉你,趁夜安排人手到南向河堤,连夜赶工凿穿河堤,堤下是一处山谷,想办法诱他的人马进入山谷,把握时机,引河水入谷,即可大胜。」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心悦诚服,仅短短几日,他们的殿下就已将地形勘透,并找出制胜之道。 「那太子那里呢?」异族兵团跷勇普战,太子若非借助了这胶力量,也不能在这场裩战中取得二席之地帐内沉默半响,朱桓杨懒懒地吐了口气,他已决定亲自出马,唯一需要考量的便是落落的安危。 「异族兵团有多少人?」他瞄向一旁的副将。「回殿下,两万佘人。」 「若没有记错,上次与太子对上时,有从俘虏身上取得的战旗和铠甲,明日都给李参将营里的兵丁穿上,与辟邪一起围攻庞勋人马,分散一部分兵力出来,将他们引向异族兵团,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好了。」 「殿下英明。」沉闷的大帐内,神情严肃的众兵士都舒了口气,看来此役不用花太多力气,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众将士行完礼后便依序退出大帐,为明日之战做准备。 辟邪仍有些担心地开口,「异族人可能分不清我们与庞勋的人马,但太子军中监军是冬楚的人,他们怎会看不出我们的计谋?」 「这正是本王要做的事。」只要他潜入异族兵团,悄无声息地杀了太子派出的监军,届时那些野蛮愚笨的异族人便可任凭他们操纵了。 「殿下是想——」 「本王什么都不想,就想你还我糖豆。」朱桓杨懒得赘言,直接靠近他伸手要糖。 辟邪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他不想说的时候,谁也无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于是摸出身上的纸包,双手奉上,再深深一拜,离帐调配兵马去了。 朱桓杨拿起纸包嗅嗅,真香甜啊!他眉开眼笑的想,拿去给落落尝尝,她一定会开心的。 「小乖……」 帐外忙碌马蹄声与军士呼喝声里,似乎夹杂了细微的呼叫。 「落落?」朱桓杨一征,她怎么醒了?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帐外移去。 他人才刚出现在帐外,一个披着被子的小身子便穿过忙碌的军营,朝他飞奔而来。 「小心。」见到她危险的行径,他顿时吓白了脸,军营中来来往往的马匹,还有锐利不长眼的兵刃,都可能不小心伤了她。 「小乖……」落落脸上挂着泪水,投入他温暖的怀抱。 「野丫头,差点被你吓死。」稳稳接住她飞扑过来的身子,他无奈的叹道。 「不见了,你不见了,你不要落落了。」药力逐渐散去的落落气喘呀呀地瞪圆了眼睛,在经历过他的不告而别和庞府的险恶后,她已不能再与他分离半刻,他带她离开那些坏人,不让坏人伤害她,他在她心里变得很重要。 他原本就是她唯一惦念的男人,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想亲近他,伯他受伤,伯他不理她,患得患失地想着他,在分开的日子里,她一直一直的想念着他,他对她好和气,笑得好漂亮,害她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在他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她觉得自己好奇怪,心里闷闷痛痛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喜安说。 现在好不容易他又回到她身边了,她再也不会让他离开她了。 「落落乖,是我不好,来,吃颗糖,吃甜甜就不气了哦。」明白自己当初丢下她的举动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朱桓杨好声哄着她。 当初他引五哥的追兵离开后,虽然曾一度想回去找她,但后来考虑到现下时局混乱,四处战云密布,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还是等大肩底定后再去接她,没想到后来会在龙阳郡相见。 落落乖乖地张嘴吃糖,好甜好香,尝到甜味的她开心地眯起眼睛,心中再无芥蒂,有小乖在身旁,她不再计较过往。 站在一旁何候着的穆公公看得傻住了,主子喂女子吃糖,被唤作小乖的男人是他家邪恶殿下?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啊?为什么他看不懂?? 「咳咳,殿下,鏖战在即,不如将这位姑娘交给奴才照顾。」天真无邪的落落立刻就博得穆公公的好感和同情,想必这又是一个被殿下玩得团团转的玩具了吧。 「你在想什么?担心我会害了她?」朱桓杨危险地眯起眼轻笑。 穆公公对上笑颜,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主子何等敏锐,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殿下……」 「甭说了,今晚本王带你跟落落躲到安全的地方,没我的命令,不许妄动。」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恭敬地弯腰应声。 朱桓杨如同以往一般,潜入敌方军营如入无人之境,不过没想到这次他却中毒了。 太子的监军身旁竟然带着异族巫师,在他动手砍掉监军和巫师的脑袋时,一日丈大意沾到了巫师留下的毒抹。 所幸,他中毒并不太深,性命无虞,只是会拖慢他撤离的速度。在封闭穴道延阻毒素后,他缓慢的动作惊动了敌人,但还是勉强逃出了敌营。 逃到一里地外时,毒性再也压制不住的发作,他只得压低身子,藏身草丛里,感觉到追兵步步靠近。 蓦地一阵晕眩袭来,手已握不住软剑,最后的理智告诉他,辟邪与其他人都远在三里之外执行他的计策,无人可以接应他,难道今日他要死在异族人手下? 身前的草被人拨开,一张脸涂满红色颜料的异族士兵发现了他。 该死!朱桓杨奋力想挣脱脑中的黑雾攻击敌人。 这个异族士兵看见月牙白袍,双眼圆睁,正要张口呼唤同伴过来时,却被一块挂了草藤的石头打中头烦,立刻鲜血迸出,倒地不起。 朱桓杨用尽所有力气抬头,瞧见一道矫健的纤细身影快速地落在他跟前。 「落落?」她不是该和穆公公躲在安全的地方吗? 「小乖受伤了。」她心疼的道。 软骨散的药效退去后,落落又变回老练的猎人,山林间任何能拿到的东西,都能成为她的武器。 更加幸运的是,这个异族士兵只是独自一人在此处搜寻,没有人协助,此时藏身的草丛变得极为安全。 朱桓杨虚弱地含笑看着落落,日光下,她穿着一身倒落短衫,足踩毛皮靴子,乌黑的秀发用绒绳东起,整个人显得灵巧可爱,以她刚刚的身手看来,想必当日庞府是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才得以擒住她的。 「我的命就交给你了。」看见她出现,他立即放松警戒,坠入迷雾中,他相信有落落在,他不会死。 死,对他而言并非陌生的东西,在迷蒙之间,他仿佛脱离自己的躯壳,回到了过去,再见到了那些早已离他而去的人们又回到他身边。 「达依大叔,我不要离开你们;突虎阿舅,我不要去帝京,我要骑你送给我的小马,跟姊姊采磨菇。」泪涟涟的他被母亲抱在怀里,放声大哭着,而看着他长大的族人们只是为难地看着他。 七岁之前,他与母亲东姬一直在东卑族中生活,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在族人无微不至的关爱中成长,他们给了他这世上最温暖宝贵的亲情。 而怀熙帝的第二子英王,便是他的父亲,当年还只是王爷的父亲东征,用十万兵力从东卑人于里夺来领地,善良的东卑人从此归顺冬楚。 母亲东姬便是东卑族族长之女。 父亲每年到行宫来看望他们母子,那时的父亲,一心一意只爱着美丽的母亲。 在他七岁那年,英王终于不忍相思之苦,决定带着母亲与年幼的他回到帝京的王府居住…… 他在达依大叔和外公舅舅们的爱护下长大,相较于冬楚而言,他更愿意承认自己是东卑族的孩子。 第九章 虽然不愿意离开东卑,但是他天真的以为,若能因此让终日思念父亲的母亲快乐,他勉强可以忍耐,谁知回到帝京,却开启了他黑暗人生的序幕。 由于母亲与他得到父亲太多宠爱,引来父亲的妻妾和他其他兄弟的嫉妒暗算,年纪尚小的他见到母亲受人欺侮却无力反击,日子久了,他渐渐怨恨起为他们母子带来这一切灾祸的父亲。 英王虽然宠爱他们母子,但他的妻妾们背后代表的全是不同的势力,在王府里想要生存下去,就要靠自己的手段,他是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得罪其他势力的,这让生性柔弱善良的母亲过得无比痛苦,也为年幼的他带来无数杀机。 他还记得那种刺入骨髄的疼痛无休无止地折磨他,他抱紧自己的身体动不了,针扎似的痛遍布全身,母亲的哭泣声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仿佛又听见穆公公的哀叹—— 「东姬娘娘,小主子被人下毒了!娘娘,只要小主子好起来,老奴以后会亲自尝过所有食物之后再给小主子用。」 「怎么办?该怎么办?杨儿会好起来吗?会吗?公公。」他单纯无邪的娘亲早已慌得六神无主,自责又心疼的抱着他连声道歉。 娘亲在那个肮脏污秽的王府内受尽折磨,哪怕父亲一直爱着她,也改变不了她过得痛苦的这个事实。 后来他大难不死,神神痛苦磨难改变了他的性格,父亲的冷眼旁观更造就了他的冷血,聪明的他迅速掌握生存之道,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他必须比他们更恶毒和阴狠,于是他学会了伪装,用他天真和普的笑容和心机,收服那些敌视他们的皇族亲人,以保全他跟母亲。 从那时起,他再没真诚的笑过,处处设防,对他来说除了母亲,每一个人,不管男女、亲人还是奴仆,都是他利用的棋子。 日复一日,他身体里的邪恶魔鬼被怨毒的果实养大,血液也逐渐冰凉,但那时的他还只想着如何保护自己和母亲,直到那一天…… 他青春貌美,依然娇艳的母亲,服下了鹤顶红,在弥留之际用死寂的平静告诉他,在他们离开领地后的第四年,东卑族便被冬楚皇朝的大军血洗灭族了,不留一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母亲,在得知自己深爱的人杀光自己所有的亲族后,万念俱灰的决定离开人世。 母亲的血沾满了他的双手,达依大叔、阿舅阿公、哥哥姊姊的样子,在他脑海里轮转,他们的温暖爱护在他心里都还不曾褪色,他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那是他的族人亲人,自己为什么保护不了?那些存在过,给予他爱与关怀的家人,就这样被轻易抹杀了,那时他就在心里发誓,他绝不会原谅那些夺走他亲人生命的人! 后来査到,此事是怀熙帝生前向英王开出的条件,要他除掉东卑人,永保东疆安宁,便将皇位传于他。 那个男人即使再爱母亲,仍然受不了权势的诱惑,下令屠杀那个曾经被他唤过丈人的妻族,也逼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爱他的父亲葬送了他的亲人和他心底最后一丝温度,他怎么能不恨这个人?? 他要报复。 他朱桓杨要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泊其人之身,他要让整个冬楚都尝到被抹杀的滋味。 噬骨的冷酷和邪性是一柄狂乱的武器,他借它,一步步凌迟着冬楚,也割裂他的内在,血肉模糊。 给了他一半血脉的父亲既是他的至亲也是他的敌人,他的血亲都是他的刀下亡魂,东卑族人的累累血债压得他好痛,每当生死交织之际,都是这股痛支持着他往前走,一直以来都是这股强大的复仇之心驱使着他活下去。 他要往前走,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他不能死。 「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他被恶梦笼草,睁着血红的眼睛,朝近在身侧的落落咆哮,手朗腰间摸向软剑。 「小乖?」守护着他的落落错愕傻眼,怕他伤着自己,立即扑上前死死抱住他,大声叫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教我的阿公阿舅,他们纯朴善良,与世无争,为什么?死老头子,哈哈,就是你的一句‘非我族人其心必异’,你就要杀掉我的族人,哈哈……」狂笑间,他挣脱落落的怀抱,满脑子只想着他要杀了所有人,要毁弥冬楚皇朝,找不到剑的他摸到地上的树枝,激狂地在地空中乱舞。 「停住,小乖,怎么了?小乖醒过来!」落落勇敢地迎向用力朝她抽过来的树枝,死死地抱住他。 那大力狂甩的细枝敲在她的雪背及玉手上,挥出一道道乌青的血痕,但即使肩头的布料渗出血花,她仍不放手,小乖在发抖,他在害怕,她感觉到他的怨慰和恐惧,于是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努力地抱着他、温暖他。 朱桓杨所沾之毒并不致命,只是让他神智不清,回想起最恐惧阴暗的过去,被这样紧紧地搂着,源源不断的温情如春凤化雨般洗去他的惊慌失措,他渐渐找回理智。 思绪缓缓地恢复清明,他对上落落勇敢却又带泪的双眼。 「小乖不怕,落落帮你打跑野兽,好大好大的野兽落落都不怕,有落落在。」 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她诚挚地向他保证。 梭巡过她透着血色的肩背,被划破的额头,还有手上无数的青紫,朱桓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说有她在比起任何海誓山盟,她那些简单甚至不够通顺的话,更有着深刻的魔力,铭刻在他的心底。 虽然早知她对自己的意义是不同的,但经过这次,他或许再也不能把她看做是普通的小宠物了啊! 「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我的落落……」他动情的轻吻她的额心,不舍的舔去上面的血痕。 「小乖不怕,怪人都走了。」落落再次用玉臂缠紧他说道,那些脸上涂得红红的怪人都不见了。 「嗯,怪人已经在跟庞勋的人狗咬狗了。」朱桓杨顺势将头埋进落落的肩窝,懒懒地说道。 和他依偎在一起,她从头到脚热了起来,胸膛间又再一次的乱震乱跳着。 沉醉在她柔软的怀抱里,朱桓杨一点也不想动,甚至懒得吭声,庞勋与太子的混战是多好的大戏,要是在平日他铁定乐于观看,但此时此刻,他只想跟落落在一起,静静地在一起,再大的胜利也抵不过这一刻来得让他满足。 安宁地闭上眼,他像孩童般睡去,仿佛又再次回到七岁之前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呆呆地看着怀里的男人,落落的双手护卫般的环着他的精壮胸膛,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防着自己吵到他。 听着他规律的轩声,她放下心来,可没多久她又深深地撑起秀气的眉头,扭头看向龙阳郡的方向。 除了小乖,她还有一个重要的家人要照顾呀。 可是喜安被关在什么地方呢?落落在心中烦恼的想着。 一场激战过去,庞勋的七万精兵良将在山谷中折损了四万多人,其他两万多人与异族兵团同归于尽。 眼下整个龙阳郡里,只剰下三千残兵败将,消息传闻,太子与五皇子都惶恐不安,虽然他们不愿承认,但他们已隐隐感觉到,天下已非朱桓杨莫属。 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被惊动了,何况是身在龙阳郡里的庞勤,他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只要想到朱桓杨实力未受丝毫损伤,随时都有取他人头的可能,他就惊慌得坐立难安。 庞勋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满脑子里想着如何阻止朱桓杨入城之际,那个月牙白的身影竟然再次出现在他的都尉府中。 他张大嘴巴,死瞪着厅前身草月牙白袍,依旧彬彬有礼的朱桓杨。 那身月牙白袍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光洁脱俗,配上他一身的出尘气质,即使明知他是取人性命的恶鬼,也不得不让人为他所惑。 「庞大人,庞大人?怎么不说话?本王觉得你应该有话要讲。」朱桓杨亲切地开口。 「你想做什么?想杀了我?」回过一神来的庞勋厉声大叫。 「庞大人你这是曲解了本王的好意,我想你损兵不少,此时应该很伤心难过,才特地带了好吃的糖豆想给你尝尝。」 第十章 「哈哈哈哈。」庞勋怒极反笑,这朱桓杨倒真会作戏,看来他与家人的性命恐伯再难保住。 「别笑了,本王要是你,会给自己找个爽快点的死法,比如说喝点味道比较好的毒药,或者嘛,昕说悬梁自尽也不算太疼。」 「你以为我怕你了吗?来吧!你就算攻城我也绝不投降,我会带着将士浴血奋战,杀掉你这狗贼。」庞勋深知无论降与不降都是死,还不如拚一下。 「死脑筋会死得更快,不过本王眼下没了粮草,要想攻城,还得再等上十天半个月,你若觉得等死很舒服,你就慢慢等吧。」 「朱桓杨,你这丧心病狂的狗贼。」他明明可以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去自如,却不肯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存心要他在这十天里备受煎熬,真是好恶毒的用心啊! 「你的嘴好臭,本王受不了先回去了,等我有兴趣再来看你。」 朱桓杨潇洒掀袍,踩到廊外,见屋内屋外冲进许多护卫,不由得嘿嘿一笑,飞身上瓦,月牙白的衣袍消失在明亮的阳光下。 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军营,再过不久,他即可不用一兵一卒就杀光庞府的人,这不但是为自己,也是为了被伤害的落落。 晴空中骤积雨云,轰鸣作响的春镭,沉闷的预告着雨水的降临。 大雨细密地滋润着饱受战乱的大地,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站在主帐内的朱桓杨变了脸色。 「落落呢?」落落不见了!他心爱的小宠物不见了。 没有人应声,辟邪和穆公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 「穆公公,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朱桓杨紧盯着从小顾他长大的穆公公,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在躲着自己。 「殿下,都是奴才不好,你杀了奴才吧。」他老泪纵横,猛地跪在地上开始磕头,直到额头染上血痕了仍未停止。 「你把落落弄到哪里去了?」朱桓杨的脸孔扭曲得可怕。 「奴才不能说。」穆公公一边磕头一边道。 「为什么?」他冰冷地勾起眉,手冒青筋。 「殿下,奴才看着你长大,难道奴才还会不明白吗?你想要玩死天下人,奴才说什么也得陪你,但那个姑娘天性善良纯朴,你别害了人家,请殿下放她走吧,让她找个好人家,度过平凡的一生,奴才真的不希望她变成下一个东姬娘娘。」 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姑娘对主子有多重要,可他也很明白主子偏执的性子,他担心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只要那个小姑娘受到伤害,无可避免的也会伤害到主子自己,他实在很怕主子本就阴冷可怕的性情会更加扭曲,只能出此下策,他做这一切都还是为了主子着想啊! 想起落落可能会就此离开他,朱桓杨脸色刷白,尖锐的疼痛刺入心吹,不!他不能忍受看不见落落! 他呼吸急促地迈出大帐,雨雾里,他张大了眼,四处寻找那娇小的身影。 没有!到处都没有!沉重感紧压他的胸口。 盲目地出了军营,踏上官道,他整个人被雨水浇透。 原来,落落早已不是他的宠物,曾几何时,他心里眼里只有她,她渐渐地从宠物的位置慢慢上升,上升到他心里独一无二的位子上,那个没心机的小丫头,似涓涓细流一般,缓慢柔和地切开他的伪装,流进他的血液里,一点一点地汇聚到他的心房里,成为他内心深处的一部分。 天底下,没有人能比她重要。 朱桓杨狼频地在雨中狂奔,没漏掉每个落落可能会出现的路口。 带来生机的春雨浇得他通体冰冷,但却比不上他找不到落落的心寒,最后他累了,喘息着跪在路边,心灰意冷。 「小乖,小乖——」 雨丝交织成一片白雾,朦胧的乡间仿佛有人正软软的唤着他。 「落落?」朱桓杨直起身子,极目望去,只见官道的左侧蜂缩着一个小黑影。 昕见他的声眘,小黑影倏然抬头,看见他后猛地一跃,穿过迷雾,直接又热烈地扑向他「落落,落落,落落。」他握住她的双手,反复叫着她的名字。 「公公说你往那边走了,我就去那边,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穆公公骗她说朱桓杨离开了龙阳郡,她才离开大营一路追去,后来大雨落下,她迷失了方向,正巧被出来追她的朱桓杨撞上。 「我哪都不去。」他再也放不开她了!他定定的看着她,温柔地抚摸她湿漉漉的美丽面容,目光像是生了根的离不开。 他的眸中有太多情感,缓缓地、深浓地注入她的身上。 落落也学他一样,静静地看着他,她觉得倾泄而下的雨水好碍事,不时钻入他与她之间,她讨厌这雨,讨厌这隔开两人的距离。 被他眼神中的深情吸引,也受不了雨水的冰凉,她再次投到他的怀抱里,与他紧紧相拥。 她在他的怀里又嗅到淡淡的伽罗香,仿佛躺在一座深幽的山林中,香气围绕着她,乘着香气,她醉了,她单纯天真的世界里逐渐染上一抹粉色的少女情怀。 「落落,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隔了半响,朱桓杨喑哑地开口。 落落在他胸口处摇头。 「喜欢就是想要跟那个人天天在一起,喜欢就是永远想跟那人同吃同睡,喜欢就是傻傻地看着那个人什么都不想要,喜欢是每天想着天长地久的事,喜欢就是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也会动情,落落,想跟我天天在一起吗?想跟我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吗?」朱桓杨紧紧锁着她的眼,认真的问道。 「想,都想!落落每天每天都要抱小乖。」哦,原来这就是喜欢,她明白了。 她没有一般少女的矜持,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情。 「那跟我说喜欢我。」 「喜欢!」落落扬起一个好大的笑脸。 「不对,说‘落落喜欢小乖’!」 「落落喜欢小乖。」 落落认真地说着,两颊红通通的,还因为紧张而微喘着气,那可爱的模样令朱桓杨心神俱醉。 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纯真可爱的她。 「落落,我也喜欢你。」朱桓杨难得没有笑,相当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说。 从此之后在他心里,再没有人能比她更重要,她是他仅存的良知和普意,也是他此生唯一的爱。 「好!那我们回营吧。」他低头微笑,牵着茫然的她往前走。 「回去?」落落重复。 「带着你这小包袱根本没法四处征战,不如回帝京,你做我的皇后。」他的落落若当上皇后是什么样子呢?好想看哦。 「做好厚?!」那是什么东西?落落傻乎乎地伸长脖子,雨声大到她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朱桓杨被她逗笑了,伸手揉揉她湿透的发后便没有再说话,稳稳地将她带回大帐中。 穆公公看见他们回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多天真的丫头呀,又被骗回来了。 对穆公公的态度,朱桓杨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家是为了他好,但他不能容许同样的事苒发生,他不许任何人再逼落落离开他!他决定找个时间再好好和穆公公说清楚。 进入帐中,他立刻要人取来千柏子,并亲自帮落落擦干滴水的长发。 觉得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很难受,落落径自脱掉外草的短裙,露出同样被打湿的中衣。 透明的中衣紧紧贴附着她妓好的身子。紧挨着她的朱桓杨看得心中跳出一团火来。 她真美!他忍不住转过她的身子,渴望的吻上了她。 落落呆住,他他又在吸她的魂了!她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好像都离开她的身子向他飞奔而去,她的全身紧绷,忽冷又忽热。 好软的唇,好清新的味道,朱桓杨难以压抑倏然而至的欲望,他深深吻着她,边拨开了落落的中衣,抽掉她肚兜的带子,一步一步地将她领向铺着兽皮的软榻。 她倒在榻上,身上仅剰下亵裤和斜挂的绿网肚兜,雪白的肌肤染上片片红晕,绽放在他被情欲占领的深暗眸子里。 他感觉到她的僵硬与不适,细心地用手指抚慰,教她徜徉在续维火热的肌肤之亲里,慢慢学会迎合他的动作。 她无声的喘息,欢颊红似艳梅,被他逗弄得呻吟出声。 第十一章 那声音好陌生,是她发出的吗?落落既害羞又晕眩,觉得自己的身子热得不受控制,他的手也无法忽略,挑弄得她无法自持,让她不由自主的回应着他。 「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帐外蓦地传来大声朗诵的声音,痴痴迷醉的两人霍然一惊的分开,稍稍消灭了帐中原本火热的气息。 朱桓杨懊恼地半跪在榻边,抚着额无力地笑了。 他看着落落眼带迷蒙的诱人模样,拉来被子裹住她。 「穆公公,今日这么好兴致,在殿下帐前吟诗?」帐外有人远远地问道。 「哈哈,嘿嘿……」穆公公干笑两声,接着迅速逃走。 努力调息,朱桓杨还是平抚不了欲望带来的疼痛,他自顾低言,「落落啊,看在穆公公这么疼你的份上,我就饶了他,要不我会剥光他把他吊在官道上,任人观看。」 「嘎?」落落膛大水眸,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好睡吧。」他把她安置好之后才开始动手清理自己。 换去湿透的衣裳,套上干净的中衣,再次转回软榻上时,他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你有说喜欢小乖哦。」朱桓杨靠近她,轻声地说道。 落落乖乖点头。 「不许后悔!就只喜欢小乖一个人。不管以后是否发现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也得喜欢我。」当有一天,落落发现他不如预想的完美,会不会抛弃他?不行,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他要她的承诺。 「小乖不怕,落落都会在。」她怎么会不喜欢小乖哩?那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好!」朱桓杨随即拿出一把匕首,割下自己胸前垂落的一绺发,接着从枕下拿出一块玉色香块,和自己的发丝一起塞入小小的锦囊中? 「给你,你要永远戴着它。」他把缝上长长红绳的锦囊挂到她的脖子上。 「香香。」落落拿起小锦囊,放到鼻上一嗅,瞬间眉开眼笑,这个小囊里散发着跟小乖一样的气息。 「很香对不对,这是我常用的伽罗香,给你一块,这样你随时都能闻到,这里面还有我的头发,是我对你的牵绊,总之不许搞丢了,记住没有?丢了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嗯嗯。」落落用力点头,她不论什么时候都能闻到这个味道,好快乐哦,她开心地抱着香囊闻来闻去。「把你的头发也给我。」 匕首划过,落落的一络青丝被削掉,朱桓杨用月白色的布条把这束秀发捆住,放进自己的怀里。 「落落,这是你对我的牵绊,不要忘了,任何时候都要记着,你不是孤身一个人,你还有我需要惦记。」见自己的发贴在他胸口,她的脸如晚霞般灿烂。 「看你这么乖,这个还你。」朱桓杨收起匕首,拿出藏了多时的簪子,这是初遇之时,他从落落那里夺来的,如今,他轻轻地将簪子簪上她的发间。 「小乖小乖,落落的簪。」她欢喜得哇哇叫。 单纯欢乐的她逗得他开怀大笑。两个人笑闹一会儿,便心满意足地相拥而眠,梦魂相连。 翌日一大早,刚用过早饭,辟邪就狂奔入大帐吼道:「殿下,庞勋疯了!他昨夜叫人堆放柴草,今天一早,他便把都尉府给烧了,这还不打紧,因为风势太大,龙阳郡整个也跟着烧起来了。」 「这个庞勋真是太沉不住气了!说好十天以后再敬他的啊,他急什么?」朱桓杨鄙夷地撇撇眉。 「怎么办?」 「先到高处看看火势,这极有可能是庞勋的诱敌之计。」 朱桓杨抖抖月白色袍子起身,回头看了看落落,只见与他着同样颜色襦裙的她惊呆地坐在后面。 「落落?」她没回答。 「落落!不要怕,只是小事。」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以为她被吓到了。 她手心出汗,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中狂喊:喜安呢?喜安在哪里? 「殿下!」辟邪声声催促。 再次用眼神安抚落落,朱桓杨吩咐帐外士兵看好她,便与辟邪一起攀上可眺望龙阳郡全貌的丘陵。 今日风势又大又急,龙阳郡被浓烟包裹着,上升的青烟逐渐笼草了四方天空。 风里除了被吹起的草屑之外,还有从龙阳郡里飞过来的白灰。 远远望着,朱桓杨仿佛也能感觉到燃烧的高温。 劲风扫过,浓烟里吐出艳丽夺目的火影,也带来龙阳郡里凄厉的哭喊和哀号,那情景犹如炼狱。 「殿下,太惨了,我要找人去救火。」辟邪看不下去了,他冲下丘陵,回营搬救兵。 冷冷地看着火光,朱桓杨没有阻拦。 「风这么大,怎么救?」他喃哺自语,感觉着呼啸而过的风吹起他的袍角。 倏地,他眼角闪过一袭月白色的襦裙,心下大惊,望着那再熟悉不过、他特定命人订制的罗裙,朝向龙阳郡喷着火焰的城门。 他认得那件和自己衣衫同样颜色料子的月白色襦裙,即使再想否认,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的落落。 这个时候,她不要命地跑去龙阳郡干么?朱桓杨的心被扯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殿下,你快下来啊,那姑娘跑了,我不许她走,可拦不住她啊。」穆公公在小丘下没命地叫道。 朱桓杨脑袋里一片空白,等他再有知觉的时候,他人已在龙阳郡里。 四周已陷入火海,身侧都是不断涌上前的灾民,他们哭得呼天抢地,身后火势铺天盖地而来。 他不在乎一切,不在乎火烧着了他的袍角,不在乎烧伤他的手臂,不在乎掉落下来的木梁几乎要夺去他的生命,他只是紧张地四处张望,不放过任何一个白色人影。 「落落,你在哪里?」再往火海深处走,竟然一片宁静,没有人声哭喊,只有烈焰烧灼时的劈啪之声。 满身满眼皆是熊熊烈火,他的落落呢? 「殿下!快出来,殿下,你在做什么?」 声音远远传来,好像是穆公公跟辟邪的声音,但不是他的落落。 「该死!混账东西,你还不快滚出来。」 这好像是小十弟声音,但他才不管,他只要他的落落。 又是一阵狂风扫过,火焰像在嘲笑他似地呼呼上升,他的脸被烫起了泡。 脚下踩到什么,他低头,看到的竟是落落的簪子。 他目光呆滞地把烫人的簪子拣起来,木然地收入束带里,在簪子之下,看见了被烧毁的破碎白色锦锻。 怎么可能!他的心口仿佛被一阵重击,他压低身子,仔细看那丁点布料,可还来不及看清楚,就感觉到有人冲到他身后,狠狠地将他击晕过去。 「你他妈的又在玩什么鬼把戏?!」那瞬间,他听到小十弟的咒骂声。 不!他还没找到他的落落,他不能晕过去…… 身披明黄龙袍的男子,俊雅地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绽出花海的桃树下,感叹着年华的流失。 又是一年新春。 时间真是一点都不等人,六年了,历经他登基、小十弟找着娘子,接着他无聊地找了个小女贼斗跑他亲亲十四皇叔。 哎呀,无聊啊!最近都没什么有趣的事吗…… 「皇上,吏部尚书求见。」穆公公在殿外高唱道。 「宣。」放下热腾腾的茶,他由御书房的院子踱回室内,嘲弄且带点玩世不恭的态度瞬间被亲切所取代。 「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他热络地上前,扶起老尚书。 「皇上,今日老臣带来几位新晋入京任职的巡按。」 「哦,朕想起来了,快宣他们进来吧。」没过多久,四、五个青年官员被引入殿内。 「皇上,这位是张智有,曾任苏南郡守,任内两袖清风,深得百姓爱戴,现任四品巡按。」 「好,年轻有福。」 「这位是卢云,曾任准州州牧,明察秋毫,是当地百姓口中的卢青天。」 「老尚书,你提拔的门人,个个都是栋梁之材啊。」 朱桓杨笑弯了眼睛,当朝皇上出人意料的平易可亲,让他们觉得能为他效力真是三生有幸。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正在想,这批清流才子们进入朝中,跟冯太师等权臣抗衡,斗得鸡飞狗跳是必然的,他有好戏看了。 第十二章 吏部尚书再介绍了几位,最后轮到一位矮小的官员。「皇上,这位是燕喜安,四品巡按。」 一听见他的名字,朱桓杨眼皮一抽,胸口像被利刃刺入,他想起了那个有着同样姓氏的女人燕喜安,因为这个名字,他多看了这位白净的年轻人两眼。 他个头不高,在几位年轻官员里是最矮的,身材痩小,可谓弱不禁风,脸皮很白净,对于男子来说太过于秀气,但对女子来讲又太过刚硬,不过总体来说燕喜安还算得上清俊。 见皇上在意燕喜安,老尚书忙道:「皇上,燕喜安曾任宁川郡守,为官清廉,学识渊薄,在当地不但接济贫苦人家,还剿匪有功,所以老臣特调他入京做四品巡按。」 「爱卿,十四皇叔朱守镇不满我这个天子,带走一大批老臣去了天极岛,朕痛心疾首啊,朝中如今也不太平,多亏有你力撑。」朱桓杨仿佛真情流露,用力地拍拍老尚书的肩膀。 「皇上,卑职与朝中上下定会全心全力辅佐皇上。」 那些新普官员都在想,自皇上登基后,冬楚就有传言,皇上乃是一位行事但凭一已喜好的邪帝,现下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冬楚如今纷争四起,边境又屡遭青狼族进犯,一定都是冯太师那群贪官尸位素餐的结果。 「好了,天色不早了,王尚书,你挑的人朕都满意,望你们日后做出一番成绩给朕瞧瞧。」 傍晚时分,吏部尚书带人离开。 朱桓杨瞟了眼满桌的奏折,唤穆公公过来,「今晚你把奏折看了。」 「为什么是我?」他苦着脸道。 「你可以不看,但你不看的话朕就通通把它们烧掉。」说完,耸耸肩离去,冬楚的江山是好是坏,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当初他处心积虑得到这个位子,就是要让冬楚重重的摔下,再也起不来。 「皇上……」 「冯贵妃求见。」御书房门前的小太监禀报。 朱桓杨神色冷漠地站在原地。 冯贵妃入内,看了看他的脸色,缓缓请安,「臣妾见过皇上。」这宫里没有皇后,她便是这座宫殿中地位最高的女主人,掌管着六宫之事。 「该用晚膳了,一道用膳吧,有什么话,一会再说。」朱桓杨迈出大门,前往安华殿。 片刻后,他便跟冯贵妃坐在丰盛的菜肴面前。 「皇上,春分将至,一年一度的春灯节就要到了。」确定他今日心情不错,她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朱桓杨懒懒地看了冯丽一眼,心想她真是聪明绝顶,不过一位香的时间里,从微笑到开口的时机,全都经过精心的计算。 但这些算计哪能逃过他的眼睛,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他充满戒心,根本无心欣赏她的才智和外貌。 「为了节省宫内花销,臣妾与户部的人商量出一个对策,能不能请京中四品以上的命妇过来张罗宫中各类杂事?」 她入宫三年,每天都在观察皇上,试图讨好他,这种讨好看似有用,让她在众多佳丽中登上了皇贵妃之位,皇上尚未立后,她俨然已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首,但实际上,却又好像没什么用,因为虽然她已是皇贵妃,但皇上宠幸她的日子屈指可数,至今她都未生下一儿半女,不免有些不安,担心自己的位子坐不稳。 「嗯。」朱桓杨埋头夹菜,漫声应道。 「谢皇上恩准。」 「你放手去办吧,吃菜。」他头也不抬地招呼她。 「谢圣上。」冯贵妃谨慎地提筷,拘谨地夹起眼前的一朵蘑菇。 「爱妃,叫朕一声小乖来听听。」朱桓杨忽地放下筷子,失去用膳的兴趣,握起白玉杯,若有所思地说道。 冯贵妃像被针扎了一下,冷汗流了下来。 「小乖」这两个字简直是后宫禁忌,她不清楚这两个字对皇上有什么意义,但凡被皇上下令叫出这两个字的妃子,几乎都被关入了冷宫。 她搜索枯肠地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看着酒杯中的倒影,朱桓杨勾起一个泠笑,他好想再听见那稚气的嗓音,不带算计、干净澄澈地叫出小乖两个字,可是宫中女子谁能做到?她们只会污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想起那个纯净如水的女人,她的目无声无息地攻陷他的心,用最真的情感,让他这个阴邪淡汉的男人体会了此生唯——次的生死相许。 她走了,他的情死了,血也更冷了。 他以为落落走后,自己变得越来越邪佞,毫无人性,没想到其实他还是有难忍的心酸遗憾,落落与他天人永隔后,他就明白,即使他已是九五之尊,仍无法挽回这个事实,初识落落时,他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现在他们真的「两处茫茫皆不见」了,他再也找不回那个他真心爱过的女子……无力与无奈令他心灰意冷。 冯贵妃颤抖地放下筷子,脸色惨白。 「哈哈哈哈,朕开玩笑呢,用膳吧,春灯节的事就劳烦爱妃了。」朱桓杨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他留冯丽在身边是为了让无恶不作、无钱不贪的冯太师坐大,挖空冬楚根基,此时把她丢到冷宫,可就违背他的计划了不久后,春灯节到来,当日的酉时一刻,朱桓阳与冯贵妃一同登上祭春坛,他们一同望着满眼的春灯和坛下跪成一圈又一圈的群臣和命妇。 鼓乐齐鸣,春灯节正式开场。 欢声乐曲中,冯贵妃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身子倒向皇上,几乎要摔入他的怀里。 朱桓杨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小声道:「爱妃小心。」 两人在众臣面前一副恩爱情深的模样,底下却有人看得满肚子酸水。 「喜安,上面的那个人是谁?」场中僻静的一角里轻轻响起低低的询问声。 「皇上。」燕喜安小声回答,宏亮的乐曲盖过两人的交谈。 身着白裳的人顿了一顿,拉出颈间悬挂着的小锦囊,凑到鼻子边,深深地嗅着里面的香气,表情平板无波,「皇上,他是皇上,那个女人呢?」 「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问话的女子傻呆呆地重复。 「她就是当朝唯一的皇贵妃,皇上的娘子。」以为她不明白,所以强调了下。 倏地,拿着小锦囊的玉手一个不小心,揉碎了锦囊里的伽罗香。 燕喜安担忧地看向她,那个小锦囊是她的命根子,向来不让任何人碰,宝贝得不得了。 「他的娘子?」她的声音轻朝朝的,听不出情绪。 几年来,她跟随喜安在宁川为官,遇到的人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多,学了不少世俗知识,也跟喜安读书习字,虽然称不上能言普道,但已能流畅地表达心中所想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对外界懵懵懂懂、只知打猎的女子。 「嘘,乖,回家再说。」周围的官员都在看他们,燕喜安只得哄着身边的人。 她不再问,心已经死了,表情有着死灰般的静寂。 她没想到他没有死,还做了皇帝、娶了别人,他的牵绊再也不是她了。 而她却还留在原地,痴痴地守着他,受着他无形的影响,那场火灾过后,她再也找不到他,只能忍住心痛将他放在心底,从不对人说起,她当他是自己最宝贝的回忆,现在却彻底遭到了背叛。 一身白杉衣裙的她深吸了口锦囊的味道,[热 书吧]心被千万根无形的箭射穿,她又看看祭坛上接受朝臣跪拜的一男数女,愤怒、失落在平静的外表下蒸腾,五脏六俯仿佛都被撕裂般疼痛。 环绕着她的沉稳伽罗香,顿时变成一只怪兽反扑过来,噬咬着,嘲笑着,疯狂地袭击她。 她悲哀的发现,他有人陪了,他不再需要她。 他为什么要教会她喜欢的意义?为什么要告诉她喜欢是何等的重要? 燕碧落刺痛的眼眶灼热,却掉不出泪。 春灯节的仪式进行了两个时展之久还未结束,朱桓杨便兴趣缺缺地退场,他留下嫔妃和群臣,独自登上龙辇,返回祭坛北面不远处的安华殿。登车没多久,前方的仪仗却起了小小的骚动。 「停下。」护驾的辟邪沉沉地指挥道。 「出什么事了?」朱桓杨在龙辈内懒懒地问。 第十三章 「敢禀皇上,前方悬挂的花灯掉落,请皇上稍待片刻。」七、八盏花灯绑在一条绳索上,适才起风,灯盏及绳索被吹翻在地,挡住了回安华殿的路。 「不必了。」此地离安华殿并不远,他难得好兴致地说:「今日月与灯辉映,风儿也暧,朕想走走。」朱桓杨缓步前行,仰头看着空中的串串花灯。 烛火闪耀灿烂,夜空如同白昼。 突然,他站在一串花灯前停住脚步,目光死盯着串连花灯的绳索?那条普通的绳索间,夹杂着一抹相当特别的紫色,吸引着他的目光。 「解下挂灯的绳子。」他的神色有了变化。 侍卫不敢怠慢,连忙解下高高系着的绳子。 朱桓杨压低呼吸,接过侍卫呈上来的绳索。 猛地,他的胸膛滚过震惊。 是她!错不了的,只有她,才会在绳子里缠上独一无二的紫芯草,因为她说,这样绳索会变漂亮。 数十盏灯笼横在夜空里,将星星的光芒掩盖住,他不动声色地张望,人呢?那个人呢? 是她吗?如果是她,她应该就在他身旁,也一定看见他了,却不愿出来相见,为什么? 难道是她的魂魄吗?朱桓杨泛光的俊眸,闪耀着悲恸的光芒。 徐徐吹入衣衫内的风,点起希望的光亮,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时如厉鬼,时而又笑得欣慰。 这么多年来,心第一次这般有力的跳动。 「皇上?」静待多时的穆公公不明白主子此时的脸色有何意义,狐疑地唤道。 「把所有入宫参加春灯节的命妇都给朕叫来。」她一定在进宫的女人当中。 「皇上,人都已经散了。」祭坛前哪里还有人。 这么快?朱桓杨墨玉似的眸子一黯。「是吗?」 「回皇上,是。」 「好,好,朕就不信她不出来。」 「皇上,是刺客吗?」辟邪警戒地扫视四周。 朱桓杨不语,于紧握着长长绳索,幽幽地走向安华殿。 燕喜安办完公事,回到位于城东的家中,由于为官清廉,再加上周济穷苦百姓,夫妻俩只够祖一间破破烂烂的小院子。 刚一进门,便看到落落在井边洗着衣裳。 「落落,我回来了。」关好院门,活泼地跳到她身边,蹲下,一起跟落落挥着衣物,当官的气势全跑没影了,那嗓子,进门前还低低沉沉的,进门后却变得细柔绵软,白净秀雅的脸上一双活泼明亮的眼睛盈着笑。 「喜安。」她抹了抹汗,勉强一笑。 「落落,你最近都不太开心。」燕喜安仔细地研究她的神情,觉得她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她一有事就搁在心里,瞒着藏着,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没有,喜安想太多了。」落落低头搓洗衣裳,雪白衣物上的污点怎么搓也搓不掉。 「我跟你讲哦!皇上颁诏,四月初七,四品以上官员都得带着家眷去祭陵,现在春色正好,落落,就当我们去踏青。」搓动的衣物的手蓦地变得更加用力,衣物嘶啦一声分成两截。 咳!燕喜安瞪圆眼睛,哭笑不得地看着可怜的衣物,现在可以肯定,落落是在不高兴了。 「落落,你是不是在怨我?是我不好啦,非要拉你陪我一起做官,这么多年都靠你替我掩人耳目,才没被人抓住小辫子,毕竟有谁会想到,有娘子的官是……」 燕喜安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嘟起嘴。 「我去给张嫂送银两,我们出门的话她吃不饱。」落落起身,擦千两手后道:「我不怨喜安。」喜安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更是她最尊敬最喜爱的人,对她恩同再造。 「谢谢落落,耶!哪来的一只癞毛猪?」燕喜安眼神一瞟,一只长得超难看的小猪出现在眼前,它正躺在屋詹下,咕噜咕噜地啃着一块大饼。 「捡来的。」落落开了院门。 「我们也要养猪啊?取个名字好了。」 「小乖。」她人已跨出门槛,声音留在门内。 「什么?」那不是她以前最爱提的名字吗?? 「就叫小乖。」语毕,她的小身影已消失在屋外。 不再多做解释,落落离开只有两间瓦房的院子,疾步走向位于南边陋巷的张嫂家中,正值申时四刻,街道上人迹慢慢变稀少,天色也有些昏暗。 「把银子丢出来。」两个小贼守在陈家药铺的后门处,鬼鬼祟祟地低声说道。 反应迅速的落落一闪身,便躲藏在墙角处。 「小声点,拿到了拿到了。」后门内接着闪出来一个精痩的男子,怀里抱着偷来的银子和药材。 落落没有出声,动作轻盈地捡起脚边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子,准备出手。 「都给我站住。」一道娇喝阻断落落的计划。 只见一个头戴草纱帷帽的小个子跳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三个小偷没想到会被撞破,有些慌张。 「把东西还回去!陈大夫乐善好施,不收穷人诊费,你们还敢偷他东西。」小个子挑开左边纱帘,露出清秀的半张脸。 对方是个姑娘!落落看清楚那半张小脸,不由得一惊,好有勇气的女子! 「哼,兄弟,给我上。」三个人慌张过后,很快把那位姑娘围住。 「我可是阎王派来的小鬼,你们最好快逃,要不就没命了。」孤身一人对敌,那姑娘却毫不害怕,双手叉腰、气焰高张的说道。 「哈哈哈。」见那个娇滴滴的小妞自称是鬼,三个小偷笑得前俯后仰。 「不信是吗?」女子竖起左手,呼的一声,一团橙色火焰在她手上跳动起舞。 三个小偷神色一变,不敢再笑了。 「我告诉你们快逃的。」姑娘挑开另一边轻纱,露出挥挥变形的另外半边脸。 「啊,啊啊啊……救命啊!」那三人见到骇人的鬼脸,吓得立刻丢下偷到的东西落荒而逃。 「真好玩。」女子灭了手上的火,放下轻纱,弯身去拾地上的药材和银两。 「我来。」落落闪身出来,帮她一起捡,看得出这位姑娘手脚不太灵活。 「谢谢你。」女子开朗地道谢。「不用客气。」 「我叫杜雨青。」女子透过薄纱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对她寡言却又干练的样子产生了好感。 「奴家燕氏。」落落头也未抬的介绍自己,她与喜安共同守着秘密,人前人后都非常谨慎和低调,她很少向人说自己的名字。 「嗯?难道你是燕喜安燕大人的家人?」 「姑娘认得我家官人?」 「燕大人深得宁川百姓爱戴,他是一位好官,我还听说,燕大人在当地剿匪有功,他娘子也出了不少力。」她家那口子为解她身上奇毒,带她寻医问药地走遍大江南北,她总不忘探听各地的状况。 落落微微一笑,手上未停地继续收拾。 「杜雨青。」忽地,一声恶面的怒咆在两个人的头顶上炸开。 「哎,相公你来了。」杜雨青笑道。 「为什么又跑出来?」 「天下有好多人需要帮助。朱桓杨那只臭狐狸做皇上又不好好泊国,每天只知胡乱搞,弄得民不聊生。」也不管有外人在,她就大肆批评起当今圣上。 「你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你还有病在身。」同样戴着黑色帷帽的男子又气又担心地说道。 落落一边留心杜雨青的话,一边也感叹她虽然有个凶巴巴的夫君,但却视她为珍宝,即使她有着那样可怖的面容,她的夫君也依然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鼻子猛地一酸,她眼眶红了,她没有回到小乖身边,享受宠爱的运气…… 一想到此后那个人再与她无关,他的宠爱属于别的女人,压抑的痛楚挡也挡不住的袭来,无论她再怎么想逃避,这深刻的痛楚还是永留在她心底。或许他们今生注定陌路…… 「别拉,不要……人家不要走啦。」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间时,杜雨青的夫君已失去耐心,抱起娘子就往前大步迈进,任由娘子边挣扎边软软地撒娇。 「杜姑娘放心,我会把东西还给陈大夫的。」落落振作精神,对着杜雨青的背影说道。 周遭又恢复了寂静无声,她孤单的看着大地陷入黑暗,接着,亮起星星点点的烛光。 四周空荡荡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 第十四章 她突然好想再次听到他说,喜欢她…… 四月初七,风和日丽,落落随着燕喜安踏上了祭陵的旅程,她作梦也没料到,这是一个圈套,直到朱桓杨奇迹般地出现,深情又悲痛地执起她滴血的双手。 转眼间,她再无处可躲。 「落落,我依然喜欢你。」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这么说着。 烛火跳跃着,一直在她眼里闪动。 「落落听到了吗?我依然喜欢你!」 有人轻摇她的身体,那些燃烧的光亮,逐渐变成夜明珠的光华,柔和澄黄。 「落落?」 那人不停地摇着她的手,用她最喜欢的柔和嗓音叫她。 「这是哪里?」落落忽地回过神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穿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熟悉男人,然后她注意到这里是一间密室。 在山道上时因为太过震惊,令她很难接受眼前发生的事。 落落此时手心里沁满湿汗,她心心念念,万般不舍的男人正含笑地看着她。 这个人应该被埋在滚石之下,她拚了性命想从乱石里救出他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引她出来的计策,他安排这一切,看着她为他心急如焚、失去理智,最后点了她的穴,将她带到这里。 「这是我们的陵墓。」朱桓杨轻声回答,牵着落落的大手既霸道又温柔。「放开。」 落落咬牙动手推他,可他的身影文风不动,黑玉般泛光的眸子幽幽黯黯地紧锁着她。 「该生气的人是我吧?」朱桓杨隐忍地笑了笑,努力克制心中的愤恨。 「好了好了,我不会怪你,小乖一辈子都不会怪落落。」他相信单纯天真的落落绝对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 「千不好万不好,都是该死的燕喜安不好,他肯定没安好心,对你说了花言巧语,骗你成亲,你又那么单纯、无依无靠,结果才会被逼无奈地嫁给他,对吧?」 他一会再去好好收拾他!朱桓杨在心底无声地补上这一句。 他的声音软化了她的心房,可一想到他的妻妾时,那些酸涩和怨怼的情绪怎么也抹不去,春灯节上他亲密地扶着他的皇贵妃那一幕不断掠过她眼前,一再地提醒她,那是她心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落落定定神,躲开他的视线,沉默地观察四周。 他说这里是他们的陵墓?这个地方无门无窗,雄伟辽阔,至少能停上二十辆马车,四壁是用上等石材堆砌而成,正北面有两张白玉床,两边的石墙上绘着巧夺天工的壁画。 墓墙两边,各有三十颗硕大的夜明珠,将幽冷的墓室照得透亮。 「落落。」朱桓杨往前靠了靠,在她雪白的颈子处用力嗅了嗅,很好,熟悉的伽罗香,她还带着他给的信物。 他笑了,无比欣喜。 落落狠狠瞪他一眼,抗拒地往后退。 他轻声咳了咳道:「落落,我知道你怪我没能及时找到你,但我有苦衷的,我冲进大火里找你,然后被赶来的十弟打晕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几十里外,他还把我搁了起来,等我再回去时,龙阳郡已经消失了。」 那一年,在缕缕不散的浓烟里,他痛得忘了自己,那座消失的城池,土里藏了他最深爱的佳人。 「你有别人了,放了我!」她晶莹的眼睛里滚出热泪。 原来她在吃醋!朱桓杨蓦地发现这件事,喜出望外,由于太过惊喜,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胸口,压抑情绪的起伏。 「从始至终,我的妻只有你一个人。」他拉着挣扎的落落,把她带到右边那张白玉床前,「你会看上面的字吗?」她倔强的不想去看,可又无法拒绝朱桓杨,不论心里再怎么怨他恨他,她还是最容易向他屈服。 「冬楚大行端纯皇后燕氏碧落之灵。」白玉床前三尺高的乌木牌位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她的名字。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喉头,她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呼吸,只能呆看着夜明珠的光亮照耀着陈旧的牌位。 「不管我有多少妃子,只有皇后才是天子的妻,落落,兴建此墓,是我以为你已不在人间,但我也不许任何女人占了你的位置。」朱桓杨再次握紧她的小手,深情地向她解释。 她泪眼蒙胧的望着他,心事藏不住的都写在脸上。 朱桓杨用掌心摩挲着她越发清艳的脸庞,目光显得疲惫却真诚。 「旁边这张玉床,是我给自己留下的,原是想今世失去你,只好在死后与你共眠。」从他登基起,便开始投入巨额银两修筑他与她的最终归宿。 「我很想你,有时相思难熬,我就会来到这里。」他放开落落,独自躺上左边满雕龙纹的玉床,伸出手抚摸着另一张玉床上,被白缎束起的一撮青丝。「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不会感觉到寂寞,想到能与你一起同眠相伴到来世,我就很满足了。」 她的发被放置在雕满凤纹玉床上,就好像她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陪着他一般。 这六年,他的心是空的,身边女人虽多,可没有一个人能占领这个空位。 他缓缓说着,温柔笑看她的眼睛,情真意切。 落落站在那,好似踩在锦云上,整个身体又暧又轻盈,充满不可思议的感觉。 从惊讶到原谅,根本无需太多时间。他的情真意切,重重触动她刻意压抑的感情。 「躺在这里时我总会想,你死了,每个时展对我来说都是一神凌迟,令我忐忑不安的空洞随着时间越长变得越大,我好像已不复存在,只该躺在这墓里,静静等候死亡的来临。」 「小乖。」珠串似的眼泪打湿落落雪白的衣裳,自从与他分离,她只穿白衣,用他最喜爱的颜色包裹自己。 「落落不哭。」他慌了,连忙起身搂紧她轻颤的身子,下巴温柔地磨蹭她小小的发旋,心中盈满充实感。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落落别哭,你看,你弄丢的簪子我都收着呢。」他从怀里拿出在火场捡到的簪子,这两千多个日夜,从不曾离身。 「我有带着你给我的香。」她掏出挂在颈上的小香囊,认真地捧到朱桓杨的眼前。 那个锦囊不但有他的味道,还沾染了她特有的馨香,他的身心顿时涌出一股热浪,他轻嘀着气,她的丰润芳唇就在眼前,如此诱人,勾起他一亲芳泽的冲动,他心痒难耐地看着她。 「来看看这里。」他转过头不敢再看,他们才刚重逢,眼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吓坏她。 「嗯?」落落被引到墓壁前面,一头雾水的问。 「我命工匠精心绘制的。」朱桓杨指着墙上的画道:「这是我不小心被你弄进陷阱里。」 「什么?」借着夜明珠的光,她见到墙面上一幅又一幅他们之间的故事。 「这是我们的相遇,然后你烤鱼给我吃,接着,我们在龙阳郡重逢……画得好吗?」这样在一旁看着自己一步步进入他的生命里,落落思潮起伏。 「过些时日,叫工匠把壁画后半部都改掉,我让人把我们的大婚风光地画在上面,好吗?」他要娶落落回家,从此再也不与她分离!想到她要嫁给小乖了,她先是欣喜若狂,但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她却笑不出来了,脸色蓦地一变,沉默地退离他的怀抱。 「落落,怎么了?!你不喜欢小乖了?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朱桓杨有些无法置信。 「可是喜安……」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山林里生活的孩子了,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身分是燕喜安的夫人,他是皇帝,她身为他臣子的妻子,怎么能嫁给他,会不会惹来麻烦呢?而且这样的话,那个秘密怎么办?要是喜安的身分被识破,喜安会死掉的! 落落突来的迟疑,激起他的猜测和不满。 她要因燕喜安而放弃他?朱桓杨再不能和颜悦色,眼里尽是阴森凛冽的杀气。 感觉到气氛搞僵了,落落踌躇不定,难题塞满了她的小脑袋瓜子。 「落落,你难道要令我失望?我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法挽回你吗?」朱桓杨轻声低喃喃。 落落陷入了两难,她知道喜安还想当官,造福百姓,她怎么可以不帮喜安呢? 可她也好想回到小乖的身边,每天抱着他,守着他,一步也不离开,怎么办? 第十五章 等候答案的朱桓杨只见她还是老习惯,背对着他,找了一个角落蹲下闷声画圈圈。 好!很好!他残忍地抿唇,不动声色地退出墓室,将墓室门由外锁上。 该是找燕喜安算算这笔帐的时候了? 「燕喜安。」朱桓杨转出墓室,来到陵寝外的院落,燕喜安正被关押在此处。 「臣……臣在。」随即哆嗦着下跪。 「给朕说说燕碧落的事。」在穆公公的引领下,他坐入一旁的椅上。 他的神情隐晦,看不出是怒是喜,声音平板,带着的寒意却让人发抖。 「燕碧落……燕碧落是微臣的夫人,她是家母买来的童养媳。」燕喜安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力图表现镇定。 「是这样吗?」朱桓杨挑了挑眉毛,长长的眼听下垂,让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打算。 但穆公公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心下暗惊,这燕喜安息伯有苦头吃了,他悄悄给门边上的辟邪使眼色,要他想办法把落落带来这。 辟邪收到晴示,连忙暗中吩咐下属到陵寝中放出碧落小姐。 朱桓杨此时全副的注意力都在燕喜安身上,并未注意辟邪的小动作「嗯,是这样?那你说说龙阳郡的那场大火吧。」 皇上竟然会知道……曾到过龙阳郡?燕喜安大为震惊,乱了方寸。 「龙阳郡……呃,微臣曾在龙阳郡的青田书院待过一段时间。」 「哦?那当时青田书院的人被庞勋囚禁起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大火初起时,善良的老狱卒放了下官。」不祥的预感盘旋在燕喜安的心头,白净的额角被冷汗打湿。 「那燕碧落呢?」 「她……她……她跟微臣一起逃出来,见火势太大,舍命救臣。」皇上难道已看出那个秘密了?燕喜安惊慌的想着。 自己曾在大火后追问过落落被抓去庞府时的情况,落落那个小笨蛋,只会说小乖救了她,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之后,她虽已可如常与人沟通,却再也不想提起那些伤心往事,所以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小乖就是朱桓杨,也就是当今圣上。 「接着往下说。」气氛逐渐紧绷。 「微臣的娘子为了救微臣脱困而受了伤,等微臣出了龙阳郡后,便带她到邻近的乡下修养,一个月后,她才养好伤,这之后,微臣与娘子再次返回龙阳郡,可这座中原明珠,早已付之一炬了。」自那之后,落落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少言,也就是在那个月,落落失去了她天真无邪的快乐,目光黯沉,不再活泼。 那股室息的沉默令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吐气,燕喜安冷汗直冒,咬牙继续说道:「没过多久,皇上登基,微臣出任宁川郡守……」 「你娶了燕碧落?」朱桓杨阴侧侧的接口。 「对,在宁川时,微臣成亲了。」 「哈哈哈。」他恐怖地大笑着走向燕喜安。 燕喜安暗叫不好,皇上的神色让人有神大难临头的坏预感。 果然,朱桓杨来到了眼前,倏地抽出腰间软剑,狠狠地一剑贯穿—— 「圣上!」 「啊——」血花飞溅半空。 朱桓杨冷酷地抽出剑,见血从燕喜安瘦弱的身子里喷涌而出,但这根本不足以平抚他心中的痛恨。 他蹲下来,瞥了眼燕喜安肩窝喷血的伤口,不顾穆公公的阻挠,铁手扼住燕喜安被雪白衣领盖住的细颈。 「你真是该死呢,燕喜安,欺君是死罪,你不会不知道吧!落落会是你的童养媳?她明明是个猎人,至少在遇见朕之前就是,她根本不可能是你的童养媳,朕的落落怎么会舍命去救你?一派胡言,下地狱吧。」青筋暴突的大手残酷地收紧,他冷眼看着燕喜安的生命一点一滴的从指间流失。 「皇上,微臣若死了,落落会伤心。」燕喜安挣扎着说道。 「你放心去吧,她有朕,怎会有那闲工夫为你伤心。」只要他一死,他会告诉落落,燕喜安是意外坠崖而亡,反正死无对证。 徙劳地挣扎着,燕喜安整张脸血色尽失地扭曲着。 「喜安?」落落突然疾步出现在厅前雕花窗下,看见燕喜安的身体不断涌出的鲜血,令她呆若木鸡。 为什么会这样?喜安为什么会受伤,小乖为什么那么挣柠地扼住喜安的脖子? 听到令他迷恋不已的声音,朱桓杨一惊,手登时松了,快要支持不住的燕喜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喜安?喜安。」落落尖叫着冲过去,抱紧虚弱的燕喜安。 为什么要伤害喜安,为什么?喜安什么也没做错啊,她猛地转头,伤心欲绝地怒瞪朱桓杨。 「落落,只要燕喜安不存在,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嫁给我,不用再有顾虑。」 朱桓杨阴沉地看着血流如注的臣子,他原本意图制造意外,以便瞒着落落除掉燕喜安,抢回自己最爱的女人,可偏偏被她撞见了。 可落落不是被关在墓室里吗,谁放她出来的?他暗地里思付,眼神扫向站在门口的辟邪和一旁的穆公公,心下有底,登时有些不快。 「你……这不关喜安的事,我喜欢你,就会永远守在你身边,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喜安?喜安伤得好重……会死吗?」他竟然对喜安做这种事!落落气红了眼,雪白的罗裙上沾满燕喜安的血。 「碧落姑娘,现在先给燕大人泊伤要紧。」穆公公看了主子一眼,语重心肠地对她说道。 「传太医。」见主子铁青着脸没说话,辟邪机灵地大声高叫。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太医已出现为燕喜安处理伤口。 在辟邪、太医以及穆公公的帮助下,落落将燕喜安移到后堂的厢房里,那伤口血流如注,人已失去意识。 落落始终怒目相对,不原谅朱桓杨的行为,在太医处理伤口时,她被朱桓杨拉入后堂厢房,她愤愤地扯下颈间的小锦囊,丢到他的脸上。 「我不会原谅你!从此也不会再见你!」她咬牙切齿地说完后,又出去跟在太医身旁。 拿下锦囊,朱桓杨再度叹息,看来他后面的日子,恐伯是不好过了。 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伤了燕喜安,只遗憾被落落看见了,让她不高兴。 把玩着手上锦囊,他安静地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没一会儿,太医和穆公公便来到他面前禀报。 「死了?」朱桓杨挑眉,他感到有些矛盾,既盼望燕喜安死了,又有些担心落落真的再也不原谅他。 穆公公神色古怪地回道:「燕大人性命暂无大碍。」 「可惜。」他难掩失望,「你们就想告诉朕这个‘好消息’?」 「禀圣……上,燕大人他他他不是他,是她……」太医吞吞吐吐的,有些为难地说。 「你在打什么哑谜?有话直说。」 「回皇上,燕喜安燕大人是位姑娘。」穆公公镇定地帮吓坏的太医说完。 太医泊疗她的肩伤时,就察觉出她的性别,即使碧落姑娘想帮她掩饰,也无能为力。 「恭喜皇上了。」穆公公替燕家小姊妹松了口气,燕喜安要是男儿身,就一定会死,但要是女儿身,问题就简单多了。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她霸占朕的皇后六年!你们都给我听着,燕喜安的身分要是泄露出去,别怪朕不留情面。」 朱桓杨握着锦囊的手轻敲着自己饱满的额头,他就知道他的落落绝不会接受其他男人,她只是在帮她的姊妹,从不曾爱上别的男人。 「太医,给我好好地医泊燕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起,若有任何差池,你就提头来见。」留下燕喜安的一条命,还有大用处呢!他颇具深意地勾唇一笑。 说什么再也不见他?落落也太低估他了,有了燕喜安这颗棋子,他就要把亲亲皇后拐回身边了。 祭陵之事半途而废,大批朝臣和皇亲贵族们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真正原因,随着毫发无伤的朱桓杨回到帝京,旋即传出四品巡按燕喜安在旅途中身受重伤,不过却意外得到皇上的赏识照顾,待伤愈后,不但官复原职,甚至还升至三品巡按,一夕之间平步青云,那好运可是人人称羡。 升官是件大好事,谁知没过多久,燕家却传出夫人燕氏突然撒手人寰的消息。 第十六章 燕喜安在自家破旧的小院里送走相濡以洙多年的娘子,那悲痛欲绝的样子,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燕夫人与世长辞了,皇宫的安华殿里却多了一位名唤碧落的素衣女子,没人知道她是谁、从何处而来,为何能在离皇上最近的安华殿当值,因此宫内宫外常有人打探她的来历。 安华殿中向来没有女人停驻,这样的变化自然引发众多猜测,冯贵妃立即派人探听,得到的结果是,碧落乃厉王妃杜雨青的表妹,厉王夫妻时常不在京中,因此将表妹交给皇上照顾。 虽然以这样的身分入宫,甚至进入安华殿于礼不合,但谁又敢说三道四、敢惹厉王?尽管冯氏家族在朝中势力庞大,亦不敢动这位魔皇。 初夏的一场疾雨打落了争册的朵朵繁花,朱桓杨趴在御书房的桌案上,懒懒地翻玩着各地送上来的奏折,其中不乏被他玩散的。 他的眼角余光死死锁在一旁无言收拾的佳人身上。 「下雨了。」他瞄了落落一眼。 自从回京后,她就没正眼看过他。 落落抖抖纸上的细屑,不为所动。 「朕要饮茶。」 闻言,一旁何候着的穆公公立即捧上玉盏。 可朱桓杨不接,只是直勾勾地看向落落,年龄的增长一点也没污染她的纯净,她还是他迷恋的清泉。 他的落落呀,每多看一眼,心底就多一分悸动,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白衣裹着的挪娜身段和曼妙曲线,蓦地,欲望紧绷起来。 朱桓杨吐出一口热气,好想要她,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见心中的人儿还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甚至离得他远远的,他只得再次吩咐道:「朕要喝茶。」言下之意是,朕要落落喂。 他软硬兼施地把她拉进宫来,挖空心思地安排一切,只为能与她朝夕相处,谁知落落偏不买帐,还无时无刻地摆张冷脸给他看。但她即使冷然以对,他也觉得好幸福,因为她回来了,回到他身边。 真是烦死人了!落落加速手上动作,接着提高百折罗裙,快速地迈向门槛,打算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唉,不知道燕喜安现在好不好啊?听说她参了冯太师好多本,说冯太师贪婪成性,结党营私,哎呀,她这么大胆不知收敛,要是被有心人士发现她的身分……朕实在好替她担心啊!到时候,若是闹到朕这里来,朕是杀她好呢?还是不杀她好呢?」朱桓杨见她想跑,故意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 呕!一杯绿莹莹的春茶被重重搁置到桌案上,落落双手盘胸,狠狠地看着他,他用喜安的秘密威胁她,可恶的小人! 她心里气闷,又硬不起心肠真的跟他一刀两断。 「好香的茶哦,穆公公,你别走啊,朕好担心燕喜安她……」穆公公识相地告退离开,安华殿的书房里就只剩下纠缠不清的两个人。 「不是要喝茶吗?」落落拉长脸端起茶,那升腾的热气,迷蒙了两人的眼神。 「落落,你好凶哦,我不敢喝。」他可怜兮兮地缩缩脖子,一副温良白兔的模样。 她会不会介意看到他残忍的那一面?朱桓杨有些头痛地思考着,他在伤了燕喜安的时候,是何等阴鸷,她会不会因此怕他或讨厌他了?? 落落对上那俊美的面容,心跳加速,有半丝迷醉,只要他一露出这种和普可亲的样子,她就不受控制地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耍得团团转。 嗯,看来落落应该是没有讨厌他,好兆头,从落落迷蒙的眼中,聪明的他已看出端倪。 「好了,你也别为难了,我可舍不得,我喝就是了。」他眨眨眼,嘟起嘴巴,挨近她手上的茶盏,月牙白的衣袖外是莹玉般的手背,他邪念局涨,倏然黯了眸,伸舌刷过她的手背。 手背猛地传来湿热的触感,落落倒抽一口冷气,脑袋乱成浆糊,被舔过的地方仿佛燃烧起来,热度直直窜升,她手一软,手上的茶盏洒出茶来,湿了她的手。 「落落,被烫到了吗?」朱桓杨担心地叫道,变本加厉的用舌汲干她手上的茶水。 好好吃哦!这是他喝过最美味的茶了! 他竟然……竟然像野兽似地舔她!落落从头红到脚,羞红的欢颊娇艳无比。 「落落,我喝完了。」他诱惑地舔舔唇,露出猫儿偷完腥的满足。 「你。」她被他舔得心乱糟糟的,脸儿好烫,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只能低着头朗外走,他这么会耍花招、装可怜,她根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走,落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见落落丢下茶盏往外跑,朱桓杨急急地叫道。 但落落才不理他,自顾自地迈步离开,再不走,她又会被他迷得团团转了。 心爱的背影消失于门外,朱桓杨深深叹了口气,傻落落,早就没力招架他的深情,还死撑着,真是个瞥扭的丫头,出了安华殿,落落心想,一定要躲着他,只要在小乖身边,她就会忍不住关心他,然后不由自主地沉沦在他的眼眸里。 可她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何候丫头,要躲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几日之后,她跟其他宫女一起跪在安华殿外恭迎圣驾,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她如何挣扎,还是被从龙辇里探出头来的明黄袍袖给捞上龙辇。 接着龙辇上的绫罗帘子紧密地闭上。 与他共乘在宽大的龙辇里,落落局促地左右张望。「落落,我上朝的时候好想你。」他赖皮地向她倒过去。 她想躲,却被一双大掌死死地擒住,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你走开啦。」 「落落,别再生气了,你瞧,我隔三差五的就派太医去探望燕喜安,这还不能抵销我的错吗?今日在朝上,身体已经康复的她还与冯太师激辩国事,这样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落落暗自埋怨自己的不争气,不论多少年,不论长多大,只要与他贴近,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芳心大乱。 「话说回来,燕喜安真是个好官啊,以天下兴亡为已任,我这个做皇上的都不能不佩服她。」 「喜安从来不为她自己想,只为百姓。」 「非要提到燕喜安,你才肯理我?」好酸的酷味!她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 「今天有叫穆公公替我熏过伽罗香,落落,你闻闻这里,还有这里。」他大方地拉开锦袖,递到她的鼻子下。 有着细雨过后山林里清新气息的香味扑面而来,落落忽地被吸引住,脑袋一点一点朗他靠过去,防备消失无踪,只剰痴痴的沉醉。 「还有这里。」他将脖子凑到她的鼻尖,一低头,两人的眉便暧昧地对着,他引诱着问:「香吗?」 「香。」她心笙荡漾,如同喝醉了酒般任他操纵,徐徐的香气勾起她埋藏已久的记忆,那年她还满山遍野地乱跑,碰到朗如明月的他,他们窝在小小的山洞里,分享着食物与彼此的体温。 他故意向前倾,几乎把脖子贴到她的唇下。 「落落。」他低声呢哺,感受她加速的呼吸。 「小乖……」她无法控制地被他所惑,傻傻地叫出他想听的名字。 「吻我好吗?像以前在龙阳郡时那样。」 她迫不及待地送上芳唇,贴上他勾笑的薄唇,他们管有过的缠绵深情,她都记得,按照记忆中他管对她做过的事那样亲吻着他,她吮吸着他的味道,无法满足,一再一再地想要更多。 「落落。」他低喊出她的名字,动情地圈住她,加深了这个盼了多年的吻。 醉心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她娇艳的媚态撩拨得他浑身是火。 她在做什么?喘不过气来时,落落霍然恢复神智,只见那张可恶的色脸出现在她眸底,唇上还留有热辣的酥麻感。 又羞又气的她扯出随身带着的绳子,趁他还没从情欲中醒来时绑上他的胸膛。 怎么怀里少了温暖?朱桓杨犹自疑惑着,她离开他的怀抱,让他觉得好空虚啊……而且他什么时候被绑起来的? 「落落?!」她拿他当猎物一样绑着,不太好吧。 「浪荡子。」她愤然羞涩地抹着嘴,气得说错词。 「登徙子比较合适。」他安之若素地笑着,心喜地瞧着她眉上的齿印。 第十七章 「你……哼。」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她骂也骂不过他,真是气死她了。 落落径自挑开锦帘,跳下龙辇,当着众人的面气急败坏地走掉。 朱桓杨挑开身上的绳子,摇头苦笑,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落落骗上床呢?照这样下去,他还不知道要被欲火焚身多久啊…… 初夏的阳光透过层层树荫,筛下一地斑驳,满庭的绿意为炎炎署气带来一丝阴凉,对落落来说,这是个难得清闲的午后,因为朱桓杨出宫,她总算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可她才躺入凉爽的竹榻没多久,便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出现传话。 「是碧落姑娘吧?穆公公派奴牌前来带路,说是有东西给姑娘看。」宫女恭敬地说道。 穆公公叫她?在宫里,就数穆公公跟她最亲近,她不疑有他地跟上绣花鞋,便随宫女前往慈益宫。 一进入,落落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有人假借穆公公的名义引诱她到此。 只见十几个打扮得张扬招摇的宫装女子虎视耽耽地盯着她,她们环绕而坐,主位坐着的是一位头顶黄金凤钗、穿着华贵的女子。 落落扫了这些女子一眼,心知她们都是朱桓杨的嫔妃,为首的女子正是皇贵妃冯丽。 「还不快给贵妃娘娘请安。」宫女催促道。 「不必请安了,快过来吧。」冯贵妃率先向她示好,「妹妹,来这里坐。」她拍拍身边的椅子。 「不了,谢娘娘。」落落摇摇头,在她左首站定,这些女人大费周章地找她来是为什么呢?她决定留下来弄个清楚。 那些女人仔细打量着她,心怀不轨地窃窃私语起来。 「妹妹何必跟姊姊客气呢?」冯贵妃热络地拉过她的手,「大家都是何候皇上的人,不必这么见外。」 自从落落入宫,虽然尚未受封,但皇上却未再宠幸过任何三位嫔妃,这让后宫谁不嫉妒她得到的专宠,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的冯贵妃便先以柔软身段讨好她,打算利用她稳固自己的地位。 落落不说话,只是一径的沉默,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来人,把本宫新做的石榴百花裙拿过来。」冯贵妃收买人心地道:「天也热了,我新做的罗裙既轻盈又凉快,妹妹试试。」她摇头拒绝。 「听说你是厉王妃的表妹?」有嫔妃按捺不住,直接问道。 厉王妃是谁?落落抬首愣住。 她的身分本就是朱桓杨随口编造的,用意是想藉厉玉的名声吓唬那些想一探究竟的人。 见她面露迷茫,这帮女人立刻注意到了,看来传言并不是真的…… 她们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狐狸精,原来不过是个笨嘴笨舌的丫头,傻不楞登的什么都不知道。 「瞧你这一副模样,沉默寡言,姿容平凡,也不知道皇上是看上了你哪一点,哼。」有人忍不住讽道。 「梅妹妹,不可以这样说话。」冯贵妃假意相劝,有傻瓜要出头整泊她,自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对啊!你这样怎么何候得了皇上?」一位出身武将之家的妃子笑吟吟地上前去,一脚便踢向她的小腿。 还好落落不是一般女子,她敏捷闪身,躲过一击,可还没站稳,不知是谁端起茶水从后面袭击她,泼了她一头一脸。 「哎哟,真是对不起啊,我手滑了。」芸贵人吐吐舌头,抱歉地笑着。 「真热闹啊。」朱桓杨出其不意地现身,身草银灰外袍的他漫步而来,无论是带着怒火的脚步声还是他阴沉的神色,都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恭迎皇上。」妃子们大惊,连忙行礼问安。 「爱妃们真是好兴致啊,叫朕的人来给你们玩?你们倒玩得挺开心的嘛。」他神情冷酷地扫视众人,在看向落落时,目光中带着一丝心疼。 此时的她如同他单纯普良的母亲,在父皇的妻妾中困难周旋。 「皇上请息怒,臣妾只是跟碧落姑娘开个玩笑。」见皇上神色不善,冯贵妃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请罪。 「是吗?来人啊,把芸贵人、瑾妃、梅妃逐出宫门,流放塞北。」谁欺负了他的落落,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皇上。」他此言一出,顿时满堂惊愕。 「朕也在开玩笑,只不过比你们的玩笑大一点。」他冷笑道。 「臣妾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护着她?她根本不是什么厉王妃的表妹,我认得她,在春灯节时她进过宫,她是某位朝臣的妻子。」瑾妃不怕死地顶撞,从碧落进来这里之后,她就觉得她很眼熟。 「你不明白?那朕告诉你,她将会是朕的皇后。」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还有,朕说她是厉王妃的表妹,她就是,现在你这是在质疑朕吗?来人,传朕口谕,瑾妃目中无人,顶撞朕及皇室宗亲,全家削籍贬为庶人,流放塞外。」朱桓杨恶劣地眯起眼,阴侧侧地道。 「什么?」瑾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发软的跪倒在地。 嫔妃们对皇上的怒火感到惊恐,均噤若寒蝉,害怕会轮到自己被责罚。 「别这样,只是小玩笑,不必责罚任何人。」落落也为他难得显露的怒火吃了一惊,讷讷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溃,阻止朱桓杨。 冯贵妃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她与亲族的前途难测。 「不必?为什么不必?她们爱开玩笑,朕也很爱开玩笑。哈哈,这个玩笑好笑吗?」他冰冷地笑着,然后负手迈出慈益宫。 落落连忙追上前去,直到两人回到了安华殿后院的游廊上,朱桓杨才驻足。 他对着身后的她道:「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我不许你拒绝我的保护,你是我的女人,我把你接进宫来,不是任别人胡来欺负的!」 听着他的话,落落心中一片激荡。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别再想了。」朱桓杨恢复一贯的笑脸,轻声说道,温柔地拥住她的纤腰。 「算了吧,放过她们好吗?」尽管发丝中还夹杂着茶叶,白裳上沾着茶溃,她却不以为意,善良的本性不允许她看着那些女人因为自己而被流放。 「君无戏言。」他是心疼她才会这么做,却忘了他刚才的举动,正违背着自己许下毁掉冬楚皇朝的承诺,那些嫔妃的家族,都在替他搅乱天下,毁掉冬楚。 「能不能当一切没发生过?」 「不行。」 「可是你那样太残忍了。」她揪着他的衣襟,无法赞同地说道。 她的话让朱桓杨浑身肌肉紧绷,气氛也越来越僵。 「敢禀皇上,冯太师、李将军在御书房求见。」李将军便是瑾妃的兄长。 来得还真快,他叹了口气,松闲双臂,放开了落落。 朱桓杨苦笑地瞧着阳光下的白衣女子,她好耀眼,姣美的容颜中掩不住出尘的气质,更可贵是她的内心也和外表一样纯净无垢。他担心她、想保护她,舍不得她吃一点苦,舍不得她受半丝委屈,可她却不明白他的用心,反而说他很残忍?! 「即使我拥有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在你面前,我却不是一个天子,只是一个深爱你的男人,落落,你明白吗?」他无奈地看着她,虽然因她的话觉得受伤,但他却还是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留下无声的轻叹,他转身前往御书房。 看见他落寞的眼神,落落胸口像压满了重石,她错怪他了…… 「碧落姑娘,」穆公公慈祥地笑,「怎么哭了?圣上见了,又会心疼好久。」 阳光明媚,美丽的翠鸟在柳丝闻穿行着,但落落却无心欣赏美景,只觉得胸口沉重,很是难受,她不是故意要伤他的心的。 穆公公见她摇头不语,弓着身子道:「碧落姑娘的心思老奴可以了解,但皇上想得比你多。」 「公公,我该怎么做才不会惹起风波?」 「哎!这是宫里,怎会没有争斗?皇上这么做自是有其道理的,当年奴才还在担心,主子肯定不会好好对待这个小丫头,他的性子向来邪佞无情,奴才很伯他会在伤了别人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第十八章 「可后来奴才觉得自己错了,那场大火,奴才才明白,不可能爱上任何人的主子爱上姑娘你了!大火之后,主子以为你死了,向来冷情冷性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不吃不喝也不胡闹了,要知道主子从未珍惜过任何人,所有人都只是他的奴才和棋子罢了,伯主子伤着自己,厉王爷绑着他,这一绑就是一个月,其间他好几次挣脱开束缚,跑去已变成废墟的龙阳郡,固执地播开灰烬要找寻你的下落。 「碧落姑娘,你对主子来说已超过他所拥有的一切了,从那起,奴才跟辟邪也一起盼望你还活着,以拯救主子那颗冰冷的心,并将冬楚百姓带离苦难。」 落落怔住了,她仿佛看到在黑烟的尽头,是他血红悲切的双眼。 原来他对她的温柔宠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是因为经过如此的苦难,他才会这么珍情与她的相聚,才会为了她压抑自己原本张狂邪肆的性子,甚至为了她不惜创除所有会威胁到她的人…… 她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掉出晶莹泪珠。 「碧落姑娘,别哭了,奴才要是你,一定乐开了花,能让皇上为我倾心,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后宫复杂绝非你能应付得了的,还是交给皇上去烦恼吧,皇上那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别哭了,奴才带你去更衣。」 「我不哭。」落落胡乱地抹干眼泪,有些迟疑地道:「公公,我能将冬楚百姓带出苦难吗?」 现在天下并不太平,中部匪患严重,北方边境受青狼族侵扰,而东南则是水灾不断,朝廷官员倾轧渎职之事更是时有所闻,甚至还有朝臣私吞国库银两,以致各地灾祸冶理不及,民众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她在跟着喜安赴任时已听说了这些事,在得知小乖就是当今圣上后也有一度怀疑,为什么他好像没有很在意皇朝的国计民生之事。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穆公公不敢再多嘴,带着满腹疑惑的落落回殿内更衣休息。 揉揉眼睛,落落迷迷糊糊地醒来,摸摸身下的被褥,意识到这是龙床,可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她一定是在侧殿里削弓弩箭头的时候睡着的。 移动身子,伽罗香气从她的发间、指间升起。 谁把她抱到了这里,答案很清楚。 她抬起手,看见削箭头时扎入指头里的木屑已经被取出来,小小的指头上缠上了干净的绵布。 他人呢?宽大的床榻内只有他的味道,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还在生她的气吧?她已经多日未见过他了,他总在她睡着之后来看她,只留下令人牵挂的气味让她心烦意乱。 小乖还在生气吗?她的鼻子又酸了,他减少见她的时间,就是为了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吧。 想到他受伤委屈的眼神,她就快不能呼吸,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乖,喜欢到胸口都为他隐隐痛着。 她知道他可能不是那个她以为的小乖,他对别人很无情、很冷血,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她的宠爱和感情才显得更加不容易。 分开的这几年来,她成熟了许多,可以看清他有多狠多冷,但他从不舍得对她凶,即使是在盛怒之下也不会,不管怎样他都维护着她,他所有的柔情只给了她一个人。 他的执着深情她都明白了,也清楚了,她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再迷惘,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坚定执着。 她要牵他的手,一起走下去,即使满天风雪,路途艰辛,她依然可以抬头含笑地跟他走,一辈子无怨无悔,只要跟他一起就好呵! 「臭邪帝。」突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叫骂声。 「母猴子。」有人不甘示弱地骂回去。 落落认出他的声音,扑哧笑了,她摇头起身,往前殿走去。 「你到底想干么?到底是为什么你要玩死所有人?你说啊!」 「朕高兴。」他就是不说。「还有小十弟,你瞪我干么?是你家这口子大半夜扰人清梦,可不是我去找你们麻烦的。」落落循声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平日站在大殿两侧的侍卫全都不见了,连辟邪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担心情势会对朱桓杨不利,她疾走起来,距离声音越来越近。 「哼!你还敢说,尝尝我的凝魂粉。」 「青儿小心。」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担忧地开口。 「相公,砍他,朱桓杨,你干么到处宣扬我有个表妹?我哪里来的表妹了?我杜雨青只有相公,没有其他亲人,你给我解释清楚!」 「小十弟,你家母猴子跳得好高啊,呀,你怎么真拿刀砍啊。」朱桓杨惊叫,听得落落心中一紧。 「你别跑。」刀与剑的激战声传来。 「朱桓杨,你只要出兵抵抗青狼族,我们的仇就不跟你算了。」杜雨青咬牙切齿地道,这邪帝害她和相公差点错过彼此,抱憾终生,这仇有够大的吧?但为了冬楚百姓,她忍了。 「朕哪来的兵?」他失口拒绝。 「你少骗人!龙山内你至少还有三十万兵马,不要舍不得拿出来用!你知不知道现在民不聊生,所谓水能载舟,亦能……」 「当然是亦能煮粥啦,朕比你明白。」朱桓杨潇洒舞剑,在跟厉王过招的同时还不忘跟她抬杠。 「相公,给我狠狠地砍他。」杜雨青大怒。 朱桓隐见娘子不开心,挥刀的手越发凶狠。 「朕好怕哦……嗯?怎么身体动不了了?」明黄色的身影翻腾迅度越来越慢。 「哈哈!我久病成良医,自制的凝魂粉就是专门对付你的。」她得意地说道。 随着杜雨青的话声一落,软剑呕当落地,朱桓杨跟着倒下。 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就这么架在他脖子上。 「出兵。」厉王妃杜雨青蹲下叫道,她家相公的兵马都已调至南莸守护冬楚海域,要是有多余的兵力,她根本就不想来见这个疯子。 「没兵。」虽被钢刀架着脖子,[热书 吧]但朱桓杨丝毫不以为意。「我答应你,那个‘表妹’我接受。」 「你就算不接受,朕也有办法让你接受。」 「朱、桓、杨,冬楚就快被你给毁了!」 「这是我跟小十弟的梦想!」他把问题丢回去给她相公。 厉王爷的妖眸闪了闪,看向杜雨青,认真又慎重地说道:「我没有。」自从娶了亲亲娘子之后,他就没有这种想法了。 「你这个叛徙。」否认得那么快,做妻奴做上瘾了?!当年那个满腔恨意的男人哪去了?? 「我拍死你。」她简直会被他气死,有他在,冬楚就深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放开他。」落落大叫着,同时投出手边用来削箭头的七首。 「青儿。」朱桓隐动作迅速地抱住妻子闪开,双色瞳眸扫向急奔入朱桓杨怀里的娇小身影。 没想到那个姑娘个子虽小,投匕首的准头和力道却一点也不弱。 「小乖你怎么了?受伤了吗?」落落扑向朱桓杨,焦急地问道。 「好痛,我身体上好痛,落落。」看见心上的可人儿出现,他立刻软趴趴地躺在地上,看起来相当痛苦。 她心疼他的惨状,愤愤不平地瞪向厉王夫妇。 「哇呀!你不是燕夫人吗?你的丧礼我有去耶。」用长发盖住半边面孔的杜雨青窝在夫君安全的怀里,惊讶地叫道。 「咳咳,容朕介绍一下,弟妹,这是你的‘表妹’,落落,这位是表姊。」落落跟杜雨青同时一怔。 原来这个脸上带伤的女子,竟是厉王妃!落落立即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面。 燕喜安的夫人竟然成了朱桓杨的女人?这两人偷情偷得瞒天过海,太荒唐了!杜雨青震惊得目瞪口呆。 「相公,相公,我是不是佘毒末清,眼睛出了问题?」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样一个清纯脱俗的美人,怎么就落入臭邪帝的脏手里了呢?她惋惜不已地叹道。 「解药。」看见小乖难受的模样,落落立刻忘了其他事,伸手要解药。 「燕夫人……你怎么能跟这个具邪帝偷情,你相公怎么办?」 「这里没有燕夫人,只有朕的碧落。」朱桓杨的表情突然阴鸷起来。 杜雨青抖了抖,她这几年无论怎么找他麻烦,他都是那副嘻皮笑脸的表情,从未如此动怒过,可想而知,这个女人对他有多重要。 第十九章 「为什么?」她大声道:「其他的不说,他是邪帝,会伤了你的。」 「他是我喜欢的人。」不管他有多邪恶、多坏,她只会一心一意地爱着他、护着他。 原本躺在落落怀里呻吟不断、动弹不得的朱桓杨,闻言霍然定住,露出了喜上眉梢的表情。 再次得到她的保护以及听见她亲口表露爱意,谈何容易,他可是历经了无数个无眠的夜,才提心吊胆地走完这曲折迂回的长路。 还好,路途终点并非一无所获,他再次拥有她可贵的保护以及她无价的爱,她傻傻的执着,是他这辈子的珍宝。 「碧落,燕大人比这个小人好十倍,你别被他骗了。」燕大人虽然痩小了些,可却是个正直君子,在地方声望颇高,在朝中也渐渐受人注意。 杜雨青嫌恶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落落,他们能走到今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这份感情不应受到任何质疑和误解!她激动地开口,「为什么不可以?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些跟你们没有关系。」 「可是燕大人呢?你们这么做,简直是污辱燕大人这样的好官。」杜雨青为燕喜安感到不平。 「燕喜安是我义姊,请你们为喜安保守这个秘密,她是个好宫。」落落无法忍受她和小乖的感情被别人这样误解指责,于是在激动之下说出真相,虽然旋即有些后悔,但也只能请他们保守这个秘密? 一连串的震惊掷到面前,杜雨青咳得更凶了,燕喜安竟然是女人?!那个为国为民、熟读圣贤书的三品巡按是女人…… 「青儿你不是答应过我,砍完他就回府吃药?是时候了。」朱桓隐皱着眉轻抚爱妻的背,帮她顺气。 「让我把话说完。」她恳求相公,见他不情愿地点头后,才宣言道:「全天下男人很多,没必要选他这种人。」她钦佩燕喜安,她会帮燕喜安守住秘密,可她不得不替碧落担心。 「解药拿来。」落落对她的劝告置之不理,见她一直不肯给解药,急得放下朱桓杨,手指弯成爪,直抓向她的襟口。 「动作好快。」杜雨青惊呼。 落落动作虽快,也快不过朱桓隐,只见高大伟岸的厉王将娘子牢牢护在怀中,足底轻点,人已滑出几丈之外。 「给我解药。」她咬牙,提气在大殿里追赶着两人。 于是就见黑衣与白袍在宽广的大殿里腾上挪下,不到一位香的工夫,落落便汗流决背地停了下来。 厉王功夫太好,她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角。 咚的一声,落落无奈地跪在地上道:「王妃请你给我解药,他是我的命,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她的话向来简单,感情却强烈而直接。 朱桓杨躺在落落身后,紧盯她急切起伏的后背,她的话,让他晕眩欢喜,整颗心暖暖地融化掉。 「这个凝魂粉没有解药,几个时展后就会恢复,我只是做来玩的。」明明就没大碍,朱桓杨这个小人也太会演了吧。 你这个骗子!杜雨青朝他做个鬼脸,他得意地扬扬眉毛。 「不要再伤他了。」落落毅然回身,守着朱桓杨,向她要求。 杜雨青连声叹气。 「回府吧,你答应我今晚会乖乖的。」朱桓隐才不管碧落要跟谁在一起,他只担心自己的娘子。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杜雨青不甘心地说着,人已被相公拥着往安华殿外移去。 「只要你听话服药,我就替你把知情人给挖出来。」这个知情人当然是穆公公啦。 「知情人要是不说哩?」 「扁到他说为止。」 「相公你最好了!」杜雨青满意地笑了。 恩爱夫妻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下。 「小乖还疼吗?」落落伏下身,月影透过窗棂,照在她带泪的脸庞上。 「不疼了,别哭。」朱桓杨勾笑,轻声道。 「好。」她顺从地点头,抱住他的劲腰,努力想把他抬起来。 见她吃力,他气弱地说:「其实这里也不坏,陪我躺下看月光吧。」初夏的夜里,躺在凉爽的石板地上,透过窗棂可以看见那沁蓝夜色里移动的月空。 「嗯。」落落挨在他身边躺下,紧握住他的手。 「落落,我好开心,我的落落说我是她的命。」他笑得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 她紧偎在他身边。「落落喜欢小乖,落落最爱小乖了。」 「以后你每天都要对我说。」 「好。」 「你摸摸我左边的腰袋,锦囊在那里。」他想把这个锦囊挂回她身上,又找不到好时机,今晚总算找到机会了。 落落遵照他的指示,摸出了那个她带了六年的锦囊,这里面有他的发,有他的味道,有她的思念和泪水。 「戴上好吗?本来想锦囊太旧,可最后又舍不得换掉它,是它代替我陪着你,怎么能把它丢掉呢。」 「我跟喜安到宁川的路上,常常想起你,每次想你时就心好痛,但只要闻闻这个锦囊,心就不痛了,宁川的环境很不好,大家都穷,每天吃不饱又好累,还要对付那些抢粮的坏人,当土匪射伤我的时候,好痛好想哭,可一闻它,想想小乖,就又有了勇气,要为小乖活下去。」落落认真地说着。 他好想吻她拥抱她,把她揉进办里,不让她再受苦受委屈。 「落落。」他嗓子低哑了,眸子黯了,「以后,你不用再嗅那个锦囊了,有我在,你爱闻哪里都可以。」他紧盯着她的香蚕唇瓣,浑身燥热,想把她揉进身体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眼下,他浑身发烫,身体却无法配合他的想法,朱桓杨低咒不已,那个该死的杜雨青,什么不好玩,玩这个鬼玩意,害他没法跟他的落落亲热。 「好,其实锦襄的味道比不上你好闻。」只有揉和了他体温的香味,才是最最让她着迷的味道。 「落落,其实我唇边的味道也很特别哦。」他诱惑她。 「呃!?」落落没有怀疑,动了动身子,往上移了移,鼻子对着他的唇嗅了嗅。「不会呀。」 「再近一点。」 她乖乖地贴得更近,一不留神,樱桃小口就被他的嘴给吸住了。 呀,色狼!落落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任他在唇上辗转,然后侵占诱惑她的小舌与他共舞。 「落落,喜欢吗?」他结束这个缠绵的吻,满眼情欲地问。 落落呆呆地看着月光下俊美无瑕的他,被他迷住,几乎不知该说什么。 她傻呆呆的表情让朱桓杨心情大好,她虽然长大成熟了,可某些部分还是一如当年的她般纯净澄澈。 「你好坏!」她又被他给骗了,她就是不长记性,一次一次被他诱入圈套。 「乖哦,不气不气,眼下我动不了,任你随便欺负,但是先把锦囊挂回去。」落落听话地拉开锦囊上的红绳,系在脖子上。 此情此景,他不由得想起在龙阳郡,他认定她的那一刹那,两人的命运从此融为一体,为彼而生,为彼而死。 静寂的安华殿内,轻轻地响起问句。 「落落,什么是喜欢?」 「就是想要跟那个人天天在一起,永远想跟那人同吃同睡,傻傻地看着那个人什么都不想要。」那一天,他如是说,她有用心地记住每个字。 当时口舌不是这么伶倒的她竟然全都记得,他不由得有些硬咽。 「落落,我的落落……我爱你!爱就是把自己交到另外一个人手上,完全的交出自己,爱是比喜欢更深沉的感情,是很多很多喜欢结出的果子。」他把自己交给了她。 「落落也爱小乖。」他教会她什么是喜欢,教会她流泪,教会她想念,教会她忘记自己,教会她爱。 他充盈她的生命,没有他,也许她还只是个傻傻的猎人,不知感情为何物,也失去被人宠爱的珍贵感受。 朱桓杨一脸陶醉,并非因为他眼前一丈长的桌案上摆满的佳错,而是落落答应要烤鱼给他吃。 他满怀兴奋,等啊等的,等到脸上的笑容变成呆滞。 「穆公公,落落人呢?」她是去烤鱼还是去摸鱼了? 「启禀皇上,碧落姑娘准备亲自烤鱼,可是厉王妃来了。」 「这个弟妹,来了也不来看看朕,把她们都叫到这里来吧。」 「厉王妃跟碧落姑娘说了会儿话后就出了宫。」厉王夫妻在宫中来去自如,无人敢挡。 第二十章 「嗯?」肯定没说啥好话。 「后来碧落姑娘正准备烤鱼,厉王妃去而复返,这次还带了燕大人一起来。」 「杜雨青带燕喜安来做什么?这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而且她们同时找上落落,十有八九是为了胶南暴雨和北部青狼族入侵的事而来的。看来她们是想从落落那里下手,让他出手解决这些事,口亨,她们真是妄想!想他泊理冬楚皇朝?他身体中一半的东卑血液可不允许这个皇朝得到安宁!他怎能违背他的报仇计划,否则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亲和那些族人?? 朱桓杨握紧拳头,面容扭曲。 丹牙白衣袖缓缓移到他面前,轻轻用带着薄茧的指头抚着他紧紧皱起的俊眉? 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神,他眨眨眼,感到一丝安宁。 他深爱的女人,是他生命中唯一值得收藏的快乐。 「怎么这么久?」朱桓杨收拾好情绪,握住抚着他眉头的手,温声问道。 落落不说话,矛盾地看着他。 「是不是找不到烤鱼的木头了?」起身圈住她,不动声色地带她往祠堂走去她摇摇头,温顺地跟着他走。 「来来来,别担心,这里的木材可多了。」朱桓杨踢开祠堂的斗,拉着落落迈过内堂,把排放整齐的一排祖宗牌位全部扫了过来。「这个木头好,听说是万年菩提木所制。」 他抓起冬楚开国皇帝的牌位,大方地递给她。 牌位上的庙号帝号,透露着其人丰功伟绩的一生。 落落没有接。 「不要怕,这些都能用来烤鱼,而且比起其他木头烤出来的,我会更爱吃。」他笑得无比邪恶。 「你为什么伤心?」她此时看到的,不是一个邪恶妄为、置祖宗家业于不顾的男人,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脆弱与绝望。 乱丢牌位的手停了下来。「落落,你爱我吗?记得我说什么是爱吗?」她点头。 「既然把自己交给我,跟我一起恨这些人好吗?永生永世。」 「好!」小乖要恨的人,她也恨。 对他的信任让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落落!你要相信,不管这个天下变得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他早已为自己和落落留了后路,即使天下易主或是冬楚毁灭,他的落落依然会得到万全的保护。 「我相信!」 「即使跟我下地狱也不要怕。」 「我不怕!」 「那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朱桓杨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说:「我要让你知道这个本该被带入坟墓的秘密。」 「小乖?」他看起来好痛苦,落落扶住他,担忧地叫道。 「有一个男人,他能征善战,替冬楚皇朝征服东卑族的领地,并看上了东卑族族长的爱女东姬,他给了她一个儿子,为了带东姬和他的儿子到帝京和他团聚,他不惜欺瞒世人,掩盖这位女子是东卑人的事实,即使到他入土,他都没有说出这个秘密。 「他妻妾众多,唯一只爱东姬,但有一天,这男人的父亲对他说,若他灭了东卑族,永保皇室安宁,便把皇位传给他……他自大地以为能骗过东姬,骗过他的儿子,可是谎言总有被揭穿的时候。 「我还记得东卑族被屠杀的消息传入帝京时,冬楚人民欢欣鼓舞,欢庆从此这片灰野之地只有冬楚一家独尊……所有冬楚皇朝的人都欠东卑族一个公道,尤其是皇族。」 「东姬呢?」落落紧张地问。 「她死了,她美如天上仙子,可她无法承受心爱的人的背叛,那个男人是她的天,却做下毁掉她的事,她服下断肠毒药,死在她的儿子面前,她要她的儿子深深记住这个血债,而我,你的小乖,就是那个儿子。」 她的心好痛!落落一眨眼,东姬惨死的场景仿佛就出现在她面前,她仿佛可以看见朱桓杨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惊恐痛苦地独自面对亲人的惨死。 她声起秀眉,大眼里泪光闪动。 朱桓杨怔悼,终于有人和他一起为娘亲哭泣,明白族人对他的意义。 「你娘一定很痛很痛……」她光是用想象的就觉得心痛得受不了,更何况是当事人了,她一定更痛苦千百倍。 「落落,她很痛,她真的很痛!连她最爱的儿子也无法留住她。」朱桓杨眼眶红透,想起母亲最后的挣扎,他心口缩紧,浑身凉透。 落落难过地抱紧他。 「他们太可恨了!」她怒视东倒西歪的牌位,生气地说。 那些人为了冬楚,残害无辜,杀戮无数,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人。 「对,他们可恨,落落,跟我一起恨这些死老头。」 「好!」 「我的父皇,在娘亲死后对我百般宠爱,他以为这样就能补偿,甚至还动了立我为太子的念头,但这有用吗?我的族人、我的亲人的血债,只有血能偿还。 「我的族人们全都死在冬楚皇朝的刀下,无一幸免,一个小小的东卑族,不足八千人,他们也容不下……依达大叔要我长大了保护族人,要我保护他们,可我没做到,我没有做到。」 「小乖,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都是他们不好。」 「死老头要立为我太子,我拒绝,他便立了皇长子为太子,给了我可趁之机,我根本没费什么心思,到太子面前走动,告诉他五哥对你不满,然后又到五哥面前说,太子瞧你手握兵权,登基之后一定会首先整泊你,于是他们就开始内斗,死老头是活活被他们给气死的,哈哈。我眼看着战火扬起火苗,我要用这火祭奠我的族人。」 没人知道身为先帝最宠爱的皇子,他为什么要拒绝受封为太子,却又亲手掀起战乱,夺得帝位,因为他就是要让这个祖宗传下来的皇朝基业,一点一滴地慢慢被毁掉! 他紧握的铁掌一直在颤抖,平时温厚的嗓子紧绷沙哑,沉重的恨意压得他颀长的身子不住往下滑落。 落落随着他一起跌坐在地上。 「落落,落落。」他叫着她的名字,深埋进她怀里,闭上眼睛,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环绕着他的暖意,让他慢慢放松,激动的气息逐渐平缓下来,最后化为规律的呼吸声。 他太累了,最后在落落的怀里像个孩子般睡着,她心疼地轻抚他闭上的眼睛,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想起了不久前,两位姊妹对她说的话—— 「碧落,胶南发大水了,替我求求臭邪帝吧。」杜雨青的恳求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落落,我要立即出发去胶南勘査灾情。」喜安也许已经启程了。 「哎!我搞不懂,我家相公也不懂,他为什么会视冬楚江山与苍生性命为儿戏呢?他是皇帝啊!」杜雨青又急又气地说道。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悲伤的秘密,而他讲给她听了。 他登基,不是为了冬楚皇朝的千秋万代,他要的是彻底毁了这个血债累累的皇朝啊。 「落落,想想那些可怜的百姓。」喜安的声音不断在她心间回荡。 可多年来受到燕喜安的影响,落落又无法撇开百姓不管,她陷在两难中煎熬。 要他派出救兵,拯救江山,是违背他对自己许下的誓言,救了冬楚天下,他要如何面对失去娘亲与族人的血债?如何面对自己多年来暗自承受的痛苦?她怎么忍心要他这么做! 冬楚皇权,是在无数鲜血牺牲中得以稳固的,她可以跟他一起恨,但百姓,无辜的百姓,她也要替他顾好!他不能做的事,由她来做。 她终于做出决定,轻轻地将他的头放在蒲团上,她抽掉发上的簪子放在他的胸口上。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东姬要怪只会怪我,不会怪你!」她不救冬楚皇朝,她只救百姓,就算哪天改朝换代,她也会与他一起面不改色地接受。 满含情意地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浅浅一吻,她推门离开。 从睡梦中转醒,他的怀中是空的,祠堂内冷冰冰、空荡荡的。 「穆公公!」他坐起身叫道。 「皇上。」门吱呀一声开了,穆公公恭敬地回应。 「落落呢?」 「恐伯眼下已出了帝京了。」朱桓杨半天没出声。 「皇上放心,辟邪跟着去了。」 「落落走时说什么?」 第二十一章 「回皇上,碧落姑娘走的时候说,要皇上好好待在京里,不要担心,也不要为了她做不开心的事,她跟厉王妃去救胶南的百姓,回来后,再跟你一起把所有牌位都劈烂烤鱼吃。」 朱桓杨站起身,眯着眸子离开了祠堂,登上近处的城楼远望,整个帝京尽收眼底,远处青山若隐若现。 他的落落啊,他该怎么办? 她还是有她放不下的东西啊! 天空像是破了一个窟雳,雨水怎么也停不住,无休无止地下着,胶南境内的汾玉河,汹涌上涨,河岸早已脆弱不堪。 当地百姓已连续三个月不停地背着沙土在河堤上加固,可雨不停,河水日夜不停住上涨,加固的堤岸早已高出河岸边的村庄数丈,一且溃堤,百姓将无路可逃。 落落、厉王夫妻与燕喜安二十天前来到这里,他们仅带了三百多人,和当地百姓一起投入到加固堤岸的队伍中。 厉王与辟邪通常会守在一段堤坝上,带领几百人一起给河堤堆上沙土,而落落和燕喜安则帮助村民们一起将沙土从高山上运到河岸边。 八月初七这一天,雨势变得极小,落落与燕喜安跟村中妇孺一起背着竹篓往堤岸上赶,竹篓里全是泥巴。 「我也来。」杜雨青蹦跳着从村子那头奔过来。 「雨青,王爷见了又会生气的。」燕喜安不赞同地摇头。 落落嗅了嗅她宝贝的锦囊后也道:「回去。」 「我家相公不会知道的啦。」杜雨青扮了个鬼脸,抢过燕喜安背上的沙土,跟落落并排而行。「你以后都要叫我表姊。」 「表姊。」她把锦囊小心收好,从善如流地叫道。 「乖,这次你能带来辟邪和他的人,[热书吧]我对你刮目相看,以后我就是你表姊,谁敢说半个字,我叫相公抓他们砍头去。」朝下来的雨变大了点,三位女子的发和衣都有些湿濡。 点点头,落落很平静地接受了「表姊」的好意。 「不过嘛……」用头发盖住半边脸的杜雨青神神秘秘地挨近她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把你家那口子的兵都偷过来嘛。」落落一脸茫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真是笨啊!杜雨青咬牙,把她推到一边,压低声音解释,「以前我相公也不关心天下事,为了让他出兵,我就这样那样,他就那样那样,再来点小酒,特别是在月色很好的夜里,嘻嘻,然后我就能拿到他的调兵符了。」 什么是这样那样?落落不明白地挠挠头,满头雾水。 「不会吧?你不明白?」她已经说得很露骨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个表姊跟她一样嘴笨耶。 杜雨青挫败地翻翻白眼,继续跟落落并肩走着,突然她恍然大悟,「那个臭邪帝居然还没把你吃掉?」她万万没想到朱桓杨会隐忍至今。 「吃掉?」小乖干么要吃她? 落落的脑海里浮出可笑的画面,她被放在饭桌上,朱桓杨用筷子戳她。 「当我什么都没说。」杜雨青连忙括住嘴。 「哦。」落落老实的不多问,闷声往前走。 「你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拚死到火场去救你,这样的事发生在天下任何人身上,我都觉得有可能,可是朱桓杨那个人,啧啧,怎么可能!我总觉得他会在玩死别人的时候,玩死自己。」她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故事。 落落不答话,径自往前走,杜雨青跟燕喜安交换一个眼神,连忙追上她。 还没走到河堤近处,就见前方一团慌乱。 「快换石头,快一点快一点,漏水了,堤坝漏水了。」 「堵住,一定要堵住。」 背着沙石的妇人们顾不得劳累,手牵手地往河堤下跑,都希望自己带的沙土能派上用场。 「不好,水越漏越多,快把那块巨石推过来堵住。」辟邪紧张地指挥着手下及百姓。 「我们也来。」落落、燕喜安、杜雨青和其他人一起,努力推动摆在边上准备多时的巨石,把多处涌水的堤坝按住。 「你怎么来了?」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的朱桓隐,火冒三丈地对着杜雨青问道。 「我吃过药了,而且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应该来帮忙的。」她一点也不怕地顶回去。「回去。」 「我要跟你同进退。」 「你们不要说了!」把锦囊放回衣内的落落高声盖过两人,「水还在漏。」虽然大石堵住了漏水点,可是大石边上的泥土又开始松动,也出现好几个漏水点。 「完了,真的要决堤了。」 堤坝若从这里决堤的话,不但是下面的村庄不保,现在这些在堤岸边筑堤的人都会被大水冲出几十里远,根本无生还的可能。 「娘子,你快走吧。」 「相公,一起走。」人群里已有了惜别的声音。 浑浊的大水伴着渐大的雨水,把死亡的恐惧推到极致。 「我不要死,不要死,我要回去见小乖,我答应过小乖就一定要回去,我不能死。」突地,推着石头的人群内,一个满头泥水的女子发狂地叫喊着。她不要小乖再伤心,所以她要活下去,再危险的情况都要努力抓住一线生机。 「你们都听到了吗?还不快用力。」燕喜安低沉地吼道。 「为了家人,用力啊。」 「快用沙土把漏洞堵住。」 原本已经绝望的人群又再次充满了斗志。 可洪水以千军万马之势与他们对决,拍岸的浪花卷起白洙,飞洒到一尺高的地方。 看来即使他们再努力也难逃灭顶之灾…… 落落闭上眼睛,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难道她真的再也回不到小乖身边了吗? 她心中后悔不已,不敢想象若小乖得知她的死讯会有多伤心。 「快看,前面来了好多人。」 她连忙睁开眼睛,放眼望去,只见从东到西的河堤上布满了身着黑甲的士兵,他们有的抬着庞大的山石,有的把填得满满的麻袋套起来推入水里,为快要垮掉的堤岸加固。 「落落,皇上来了。」燕喜安认出这是朱桓杨手下的黑甲兵,据目测,至少有六千多人,有了他们,胶南就有救了!她拉着落落的手,开心得跳起来。 啊,小乖还是来了?这样他要怎么向东姬娘娘交代?落落实拉着脑袋,很是沮丧。 「他怎么会来?」厉王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会儿,他们又同时将目光集中到落落身上。 「碧落姑娘,碧落姑娘,你在吗?」穆公公小跑过来,一边跑着,一边担忧地叫唤。 「公公。」局势被控制住,落落急动地奔向两足都陷在泥水里的穆公公。「小乖呢?」 「在马车上。」离此不远的村庄口,停着一辆贵气十足的马车。 落落脸上绽出笑容,飞也似地跑到马车前,未等人搀扶,她就敏捷地纵身跳上车,窜入车箱内。 「小乖小乖。」她立刻扑进一身月牙白的男子怀中。 「这是哪里来的泥猴子啊?」朱桓杨促狭地说着,不过心情可是大好。 她两颊都沾满了泥水,衣裳更全是污泥。 「你怎么跑来了?你应该要待在京里的。」落落叨念着,又忍不住靠得更近,身上的泥水污了他的白袍。 「有一个小傻瓜叫我的啊,说什么,我不要死啊,我要见我的亲亲小乖啊。」落落呆了呆,欢颊浮起两团彤云,好丢脸,被听到了。 「朱桓杨,你终于肯来救你的江山百姓了?」绣着云纹的锦帘被挑开,杜雨青的半边脸伸了进来。 「谁说的?朕谁也不救,只是朕的大婚在即,到此来寻找朕的皇后。」 「嗯?」不是救江山百姓?那些黑甲兵是怎么回事? 「对,不救江山。」落落用力点头。 东姬娘娘你不要生气脱小乖没有要救仇人,她轻声地在心里对天上的婆婆说着话。 「你们要救就去救吧,朕要带朕的皇后去歇息了。」朱桓杨没好气地命人拉上帘子,催动马车。 「这两人在干么?」杜雨青一头雾水。明明有救人,干么不承认? 「恐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朱桓隐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到了离胶南最近的行宫,落落彻底洗净身上的泥水,换上华贵的月牙白衣袍。 此时已是正午,胶南下了三个多月的大雨竟然停了,消失许久的太阳再次高悬碧空。 第二十二章 「天晴了。」落落看见阳光,快乐地跑出屋外,站在多日未见的阳光下,晒着微湿的长发,美丽的小脸沐浴在阳光里,闪耀在朱桓杨眼底。 她好美!他痴痴地看着她。 「小乖,太阳出来了。」 「嗯,瞧你开心的,我们一起在廊外用膳吧。」二十多天未见,落落小脸清痩了许多,看来她只顾着救灾,忘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朱桓杨无声叹息。 听到皇上吩咐传膳,太监、宫女们捧上早已准备好的可口佳肴,接着便赶紧退下。 「来,吃这个,我特地从京里给你带来的天麻虫草焖鸭。」朱桓杨提起玉筷,不住地给她夹菜。 落落没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筷子,脑子里突然想起杜雨青的话。 「怎么不吃,想什么?」 「你想吃我吗?」 「咳咳……」朱桓杨猛地咳了起来,不自觉地呼吸一紧。 他想吃她想到发疯,她竟然还不怕死地提起这事?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吃我?」 「杜雨青那只母猴子到底教了你什么鬼东西啊?」他抚额呻吟。 「小乖?」 「吃菜。」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变成恶狼,落落最近很辛苦,他应该要让她好好休养一阵子,不能在此时要了她。 「哦。」落落顺从地吃了口菜。 「乖。」见她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稍稍松了口气。 吃到一半,她又想到什么地问:「小乖,这样那样再那样那样是什么意思?」朱桓杨低垂眼眸,装死不理她。 「表姊说她那个那个,月色正好,再来点小酒——」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被腾空抱起,两人相同的月牙白袍仿佛融为一体。 「我现在饿了。」朱桓杨呼吸急促地说。「那你快吃饭。」 「不,我想吃你。」他跨前一步,抱着她进入屋内,把她放到床榻上。 「我们要在床上吃饭吗?」 他露出诱惑的微笑,「一会你就知道了,首先,第一步,先脱衣裳。」 「哦。」虽然有点疑惑,但她还是很好骗地将腰间束得紧紧的布带抽开。 「这是我该做的事。」他按住她的纤手笑道。 「好。」她很乖地停手。 「不过在吃掉你之前,我要送份礼物给你,这是可以调动黑甲兵的帅印,给了你,从此黑甲兵做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它是属于你的了。」一方虎符落到落落的手心。 「我可以用它们?」 「对,你可以随意调动它们,在任何地方。」 落落傻傻地看着帅印,呼吸加速,有了黑甲兵,她可以帮好多好多的百姓。 「我要开动喽。」朱桓杨把帅印丢到一边,扯开她腰上的束带。 「嗯……嘎?」 「先从哪里开始?我要先吃你的手指。」他湿润的吻带着他独特的气息一圈一园将她圈住,迷惑着她的神智。 毫无经验的落落惊奇地瞪着眼睛,看着他品尝着自己的身子,并在他火热的撩拨之下青涩地回应。 「然后再吃你的嘴。」 「再吃你的……」今日还很长,此宴才正开席。 临音六年十月初九,帝京里里外外草在一团红艳之间,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预示着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到来。 这一天,正是当朝天子迎娶皇后的好日子。 帝京城内更是热闹,整座皇宫铺满红色毛毯,梁间也挂满了彩网。 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地在午时前来到了千湖巷的厉王府,接出身着凤冠霞帔的落落。 喜庆的鞭炮声一直从街头响至巷尾,沿途上,百姓都挤在道边争相观看。 除了鞭炮,街头巷尾间的流言也出奇得多,都是关于这位碧落皇后的,有的说她本已嫁过人,是个荡妇,有的说她是只有着千年道行的狐狸,幻化为人形迷惑君…… 外头的流言虽多,她却什么都没听见地被抬入了皇宫,成为冬楚皇朝怀灵帝的皇后,自此,这个身分成谜的女子母仪天下,得到了世上任何女人都无法与之抗衡的荣耀地位。 在皇宫正殿,二十四声吉庆鼓声中,她与朱桓杨双手紧扣,一路相扶,来到皇宫中最高的宫殿前,接受百官及万民的祝贺。 其他嫔妃也在其中,冯贵妃跪在最前面,咬牙跪地看着那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被一个身分低下、愚钝无知的女人抢走。 新仇旧恨涌上她心头,这位皇后好管闲事,隔三差五就带着黑甲兵做些出格的事,比如到北方跟青狼族打游击,帮百姓抢收稻子,深入山区抓土匪……她的父兄因为耽误黑甲兵的粮草而被泊罪,命虽保住了,家族势力却元气大伤。 不只冯贵妃,她身后的嫔妃们也都暗地里咬牙切齿,黑甲兵四处行动,救民于水火,不可避免地牵挂出许多弊案,使得她们的家族都受到连累,她们恨这个压在她们头上的女人,她的存在,只会害她们的家族失去权势和地位。 在诸多怨恨、祝福、好奇与猜测当中,朱桓杨与落落完成了婚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瑰丽的夕阳在富丽堂皇的宫楼上燃烧,与满城的红艳融成一体。 龄她心手相连,两人先到东姬的灵位前祭拜,再来到清桂宫,清桂宫是国母的居所。 「皇上金安。」 「皇后万福。」他们刚走到清桂宫正厅,十几位嫔妃已站成一排向两人请安。 「你们来做什么?」朱桓杨脸色一沉,冷冷地问。 他这一问,所有嫔妃都不敢多话,彼此交换着眼神。 冯贵妃闻言一怔,瞄了眼他们交握的双手,眼睛里的毒辣一闪而逝。 「皇上,臣妾们只是来祝贺皇上与皇后娘娘白头偕老。」她嘴甜地说道。 他皱着眉,随口打发她们离开,嫔妃们见他神色不善,识趣地告退散去。 落落凝神看着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日的他更令她心动。 见讨人厌的那些女人离开了,他神色一变,对着她露出调皮的笑。 「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跟来。」 朱桓杨玩心大起,撇开下人和侍卫,拉着落落在深宫里跑着。 「好了,到了,烤鱼哦。」他们来到祠堂内,他眉开眼笑地把所有牌位抱到她面前。 「好,我来劈柴。」落落脱下厚重的凤抱,拿起朱桓杨身上佩带的宝剑,毫不迟疑地劈着牌位烤鱼。「不愧是朕的皇后,劈得好,怀熙帝的牌子多劈两下,鱼我也准备好了,在那边的水缸里,落落,我好饿!」 「马上就能吃到烤鱼了。」她熟练地劈着牌位,接着升火烤着香喷喷的烤鱼。 朱桓杨横在蒲团上,眯起眼睛,享受着他特别的新婚之夜。 他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公公,安安要我找一个折子。」落落一身华贵衣饰,跑到御书房里叫着穆公公。 御书房里,穆公公正挥汗批阅着成山的奏折,从怀灵帝登基起,看奏折的事一向都是他代劳的,可怜他这身老骨头啊! 「皇后娘娘。」他放下沾了朱皇的笔,站起身来跪拜。 「公公别客气了。」她左右看看,没有外人,便免了这些繁文褥节。 「多谢娘娘,不知道娘娘要找什么折子?」 「安安说她想去准杭査一件案子,折子已经递上来了。」 「哦,奴才找找。」 「我也来。」 一老一小同时埋进被奏折堆成的小山里努力着。 穆公公年老体衰,每次批折子总要再三思索,生怕出错,所以时常是上半年的奏折到下半年还没有看完,而朱桓杨好似铁了心要整他,根本不问不闻,也不派人手帮他,以至于冬楚的内政紊乱。 「呀,找到了,这是安安的字。」 「奴才批了。」朱笔一提,写了一个准字。 「哟?看折子呢,大家一起来吧。」杜雨青吃着燕窝糖,活泼地跳过来,看起来她的身子在一天一天复元。 她把手上的折子分一半给落落,高高兴兴地陪着穆公公一起看折子。没过半个时辰,追妻而来的厉王爷也脸色难看地加入了看折子大军。 「这个该怎么批呀?好像凤山一带又有旱灾了。」落落大致读懂折子的内容,却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看这个折子,张大人想从南边引一条水渠,有了水渠,就可以灌溉农田。」 第二十三章 「可以把水渠修到凤山。」杜雨青出身贫民家庭,对民间疾苦十分关心。 「好。」她满心赞同,这样就不会饿死百姓了。 从这天起,朝中的大小事,从穆公公于人谨小慎微的批阅,变成由当朝皇后、厉王、厉王妃及辟邪加入商讨解决。 官员们都惊奇地发现,奏折发还速度越来越快,长年拖延的事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这情势一变,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朱桓杨就很不高兴,他发现他的皇后变得只爱看奏折不爱看他了,被忽略冷落的失落感充塞他的心头。 受到冷落的他走进御书房,见五个人又凑在一起捧着折子看,落落动人的小脸专注地看着折子,压根没发现他的到来,他就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这个该怎么批?」 「本王已问过户部,可以拨出三万五千两办此事。」他要他的皇后!这群讨厌的家伙。 「落落。」朱桓杨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般吵闹。 「小乖。」落落抬头对他微笑,递上一块桂花糕,「小乖给你吃,很香的哦,你坐在那边乖乖吃。」把糕拿给他,她又转身跟杜雨青讨论起来,不再理他了。 冬楚皇帝委屈地看着手里的桂花糕,哀怨地想着,他的落落被折子抢走了! 「都给朕出去。」他用力把桂花糕丢在地上,大声叫道。 闻言,拥有双色妖眸的男子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拉起自家娘子就往外走。太好了,他终于有借口不用看这些该死的折子了!穆公公和辟邪对视一眼,忍住笑意,一溜烟地告退。 「嗄?」落落眨眨困惑的大眼睛,「穆公公、表姊回来,这个折子比较急!」还有好多没批呢。 「落落。」朱桓杨清清嗓子,笑容可鞠地掀袍坐到龙椅上,对她勾勾指头。 「小乖?」 「把折子都拿过来,我帮你看。」要回自家娘子第一招,亲自看折子。 落落把手里的折子抱紧,膛大眼睛,「你来看?」小乖不爱看折子,他好多次拿折子当废纸丢。 「我只是讨厌那些啰哩巴唆的八胶文。但是,今天我觉得偶尔看看也无妨。」 「好,给你看。」她猛点头,把案头上三十多本奏折放到他的身边。 「这本,哟,这本你们不是看了好几天了吗?」朱桓杨随手挑出一本,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 「厉王说,这两家打架打好久了。」折子的内容是关于冬楚两大氏族之间的纷争。 「我知道,是我让他们打起来的。」他双眸闪亮,得意扬扬地在她面前炫耀。 「为什么?」 「登基之初,这两个有世仇的氏族就被我迁到同一块土地上,而且我还派人故意把边界画错,让他们为争土地打起来。不过这两个氏族的人都很感激朕呢,说朕把天下最肥沃的土地给了他们。」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如何不失民心,而又让他们吃足苦头上。 「现在怎么办?他们的打斗已经影响到邻近的百姓了。」 「那有何难!把这家的女儿指给那家儿子,再把那家的女儿指给这家儿子不就行了吗?我来指婚。」联姻是最有效阻止事态恶化的方法。 「啊?」 「两个氏族联姻,怎么也得有所顾忌了。看吧,我比穆公公他们厉害吧。」 「小乖好棒,你快点写上。」她催他写上朱批,平息骚乱。 「好,但是落落,相公手好酸,写不动字,怎么办啊?」 「落落帮你揉揉。」她讨好地给他捶捶精壮的臂膀。 「这样是不够的。」他动作迅速地把佳人拥入怀中,深深地印下一吻,久久不放,直到他稍稍觉得满足了,才缓缓放开满面红晕的落落。「以后我说批不动奏折时,你就可以用这招来泊我哦,不管再难批的折子,我都会替你完成的。」 落落的脸飞上两团红云,被吻得微肿的唇勾起羞拟的笑。 「批完了,再来看这个。远鸣州都尉奏了州牧一本,嗯……」朱桓杨快速地批阅奏折,再拿起另外的折子看。「州牧家与土匪勾结……」 过了半响—— 「头好痛啊,看折子好累哦。」落落听到他叉开始哀号,立刻嘟起嘴,贴上他的脸颊。 「不如我们回清桂宫的床上躺着批?」朱桓杨疲惫地揉揉眼睛。 「好。」以为他累了,她连忙抱着几本重要的折子,乖乖地随他来到清桂宫的寝殿里。 躺上床的那一刻,落落才微微感觉不对劲,不过他没给她太多时间想清楚,立刻用着炙热的体温和亲密的吻让她沉沦失魂…… 折子的事明日再说吧。朱桓杨一把将她手里的奏折推下床,深情地抱住她深陷云雨。 慈益宫里,几个位阶比较高的妃子与冯贵妃盘腿坐在地上,环围着一团火。 「贵妃娘娘,这个方法有用吗?」有人质疑地问。 「此法是从一位高人那里花万金求来的,本宫已经做了手脚,只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那女人绝对活不过冬天。」 「可要是被皇上知道」芳贵人有些害怕地说着。 「芳妹妹,别忘了你父亲还在牢里,只有那个女人死,你家才有救。」冯贵妃神色阴冷地道。 「别废话了,都听娘娘的。我们被那个贱人害得还不够吗?自从她入宫后,皇上根本没看过我们一眼。只要她死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另一个女人恶狠狠地附议。 见大家不再说话,冯贵妃勾起得意的笑,「开始吧,把你们的血和生辰八字都投入火堆里,那个傻女人会死得更快。」 慈益宫里的气氛阴森恐怖,聚于此处的女人心怀恨意,火焰将她们扭曲背影投射在墙上,有如航她们带着狠毒的恶意,设下害人的咒术。 跟群臣商讨完政务,朱桓杨回到安华殿。这几个月来,他把大多数的心力放在冬楚江山内最有可能发生灾害的区域。 哪里有天灾人祸,落落就带着黑甲兵奔波万里地去救人。他哪舍得她再劳碌受苦,所以不管内心如何的不情愿,在灾害发生时,他就命人做好了应对准备。 这不是为了江山,也不是为了皇位,而是为了保护他的皇后,他默默地对自己说。 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娘也会欣慰看到他保护自己的女人的。「小乖小乖——来这里。」 他边沉思着边迈步跨过门槛,就听见落落温柔地叫着他,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小乖,快到这里来。」转过楼角,他便看见她在安华殿的后庭漫步,还不时回头叫着。 「我来啦。」朱桓杨绽开笑颜地迎上前,眼角余光却突地瞥见一个粉红色的肉团闯进他的视线里。 这什么东西?他偏头,只见一只肉嘟嘟的小肥猪跟他同时追向落落。 朱桓杨向那头粉红色的猪丢去一个轻蔑的目光,好似在怀疑那样本该待在御膳房的食物怎会出现在这里。 而那张本来该被红烧的猪脸正不怀好意地看向他,与他对视。 「咕呜呜。」猪脸转向主人,发出讨好的叫声。 他在跟他的亲亲娘子说话,它在旁边应什么声?朱桓杨怒视这只不长眼的猪,暗自决定立刻宰了它,相信天下间不会再有比它死得更难看的猪了。 「不管这头猪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都给我送到御膳房去,朕今晚就要吃它的小猪脸。」他向紧跟在身后的穆公公吩咐道。 「不可以,它是我养的小乖。」一身绣花锦衣的落落连忙抱过小猪,拚命地摇头。 「落落!这头猪是哪里来的?」朱桓杨和颜悦色地挨近她蹲下,手臂却很不客气地绕过她,猛拍向猪屁股。 小猪甩着肥厚的屁股,更往落落怀里钻。 「我从路边捡来的,当时它身上长着癞疮,被农妇丢了出来。」 「哦,原来是落落养的小猪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它?」该死的小色猪在往哪里钻,还不给我出来!他一边说话一边猛揪着猪尾巴,将它拖出落落的怀抱。 「以前都养在安安家啊,可是安安说她要出使青狼族各部,两年内都没办法回来,就把它送还给我。」发现小猪在怀中扭动得厉害,落落有些困惑地抱起小猪査看着。 「是这样啊?」朱桓杨瞪着那头死猪,想着要怎么把它弄离她身上。 「它也叫小乖。」落落给他们做介绍。 第二十四章 「什么?你怎么可以叫它小乖?」她给她的宠物也取名叫小乖?那他算什么?? 「呃……」当时给猪取这个名字是一时冲动嘛,谁叫他娶了别人。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解释,心虚地低下头。 「不管怎么说,先给它改名字。」 「可是猪猪只想叫小乖。」一听到这个名字,小猪会跑得比较快,还会特别听话哦。 「穆公公,把这头死猪送到御膳房。」朱桓杨铁青着脸吼道,伸手从她怀中抓过那只臭猪。 「你怎么可以吃我的猪?」她不依地护着小猪,大声抗议。 看见落落红了眼眶,他立刻收回手不再坚持。 好,他忍,反正一只愚笨的小猪很容易会出意外,比如让它失足落入沸腾的油锅啦,成了某个酒鬼的下酒菜呀,哼哼! 「安安走了,如果你再把小乖猪带走,我会很不开心。」想到远去的燕喜安,落落眼眶红了,她们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了。 「没事没事,燕喜安很快就会回来的,这头猪呢,你不如改名叫安安好了,每天都叫安安啊,安安啊,这样就会把你的思念传递给燕喜安了。」既然暂时宰不了那头猪,至少先改个名字吧。 落落想了想,最后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它以后叫小乖猪好了。」只要她露出这个神情,他就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朱桓杨嘴角一抽,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肯定会被杜雨青笑死,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那只该死的猪! 「这个折子大概是说要在新春之际开科举的事?」落落很认真地陪着朱桓杨看奏折,对于那些八股拗口的内容,她仍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 「落落好聪明,没错,是开科举的建议。」 「批,就说准了。」 「为什么?」他有趣地看着她。「安安说,招贤纳士是国之根本。」 「就知道你要提燕喜安。」燕喜安这个书呆子只会给落落灌输些有的没的,派她去青狼族各部落间合纵连横,算是他公报私仇。 「批嘛。」 「我批就是了。」他深刻体会到朱桓隐做妻奴上瘾的原因,根本就完全无力抗拒娘子的撒娇啊。 他提笔,向奏白折上画去,突然啪的一声,朱墨溃污了折子。朱桓杨猛地收手,看了看毛笔,咱咱,折子上又多两朵朱皇。 惊恐抬头,他只见头悬在他上方的落落嘴角滴出血水,身子软软地往下滑。 他长臂一伸,将她按进怀里。 「落落?落落……」他不敢呼吸,轻声叫着佳人的名字。 落落脸色灰败,原本清澈灵动的大眼紧紧闭着。 「皇上,怎么了?」穆公公上前关切地问道。 方才还好好的,她还在跟他商量折子的事,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宣——太医,快来人,宣太医。」 朱桓杨抱起落落,将她移到寝宫内的大床上,用月牙白色的巾帕抹去她唇边的血,可刚擦干净,她又吐出更多的血。 「落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呢?」他浑身颤抖不已,心急地检査落落的身体,但她并没有受任何外伤。 他怔住了,心急如焚地看着她。 「皇上,李太医来了。」 「快,快把脉,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坐入床内,他抱着体温不住下降的落落。 太医连忙靠过来,把手指搭在落落已经变成灰色的玉腕上,半响后,两条白眉皱紧。 「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穆公公颤抖地催促反复诊脉的太医。 李太医不住地摇头,布满皱纹的脸难看极了。 「不管怎么样,朕要听实话。」朱桓杨焦躁地吼着。 「回皇上,卑职无能,皇后娘娘的脉象和缓沉稳,不似有病。」老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满身冷汗地回禀。 「是吗?连有没有病都诊断不出来,你做什么太医?」他勃然动怒,额头青筋暴起。 「皇上饶命!」 「拖出宫门外,斩。」 仿佛感染了他的怒意,落落灰白的唇角一抽,更多血流淌下来,她在他的怀里轻颤了两下。 朱桓杨收紧铁臂,感觉那稍纵即逝的颤抖。他以为她没了知觉,但现在看来,她还能感知四周所发生的事。 「落落乖,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杀他,好,为了你,我放过他,可是你要答应我撑下去,快点好起来。」他低首在落落的耳边温柔地说着,带着他气味的伽罗香紧紧缠绕着她,她僵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角无声地滑落一道晶莹泪痕。 将半张脸埋进落落头顶的朱桓杨强忍着痛,对着穆公公道:「去,把帝京和全冬楚所有的名医都找来,我要他们——为皇后把脉。」他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好,好,奴才这就去。」穆公公抹着老泪,急急忙忙地出去找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两人才成亲不到一年,眼看冬楚的百姓好不容易快有好日子过了,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让善良的碧落皇后受这样的苦?? 朱桓杨死死地抱着身体逐渐僵硬的落落,一步也没有离开她。 之后三天,来了无数个大夫,他们异口同声的保证,从脉象看来皇后娘娘并非是急病发作,只是身体非常虚弱。 谁也找不出落落昏迷的原因,她的情形越来越糟,太医说如果她再这样下去,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五天,吐血不止的落落脸上已是血色尽失,手足僵直,两颊深陷。太医拿来千年人参熬杨给她灌下,也丝毫没有起色。 朱桓杨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镭到现在的不言不语,他只是平静地搂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 其间厉王夫妻前来探望,杜雨青虽学了点医术,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流着泪为落落加油打气。 门外杜雨青哀伤的哭泣和厉王低低的劝慰声传来,朱桓杨万念俱灰,思绪仿佛朝得老远。 他从落落的衣襟里拿出那个她从不离身的锦囊,轻声呢哺,「落落,我好像再也无法承受你的离开了。龙阳郡大火,我冲进城里时感觉不到害怕,只是想快点找到你。以为失去你时,这里面,」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都碎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心被撕裂,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神失去辈爱的痛,他不愿再承受一次。如果落落走了,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留恋?两人成亲至今没有儿女,他不知道往后有什么东西能支撑着他活下去。看着冬楚在他手中瓦解吗?不,没有落落陪在他身边,他不但失去仇恨的力气,也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落落粗重的呼吸有了一丝变化,她千润的睫毛上浮起泪花。 「别哭了,我最舍不得你哭。你看,穆公公已经哭肿了眼睛,杜雨青也哭得都快旧病复发,难道你也想我哭出来吗?我不哭,我不能哭。」朱桓杨低哑地说道。 「落落,你说人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呢?你能在来世等我吗?」 他从锦囊里拿出已裂成两半的伽罗香块。这么多年了,香气依然未散尽,无声地环绕着两个人。 「我怕你不等我,你总为百姓忙碌着。」他把小半香块放到唇边,「我想随你而去,应该能追上你的脚步。」 「皇上,那只猪非要往里闯。」穆公公抽泣着在房门外道。 细细的猪哼声从门缝里传来。 「带它进来吧。」他吩咐下去,看见了门外小猪叫唤它,「小乖猪,快来。」 那只猪颇通人性,它急切地迈着小猪蹄飞窜入屋,乖乖地坐在床榻前,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你看看,你的小猪也在伤心了。」朱桓杨哀伤地低喃。 小猪对着落落发出轻浅的低叫声。 「以后小乖这个名字给你用吧,反正也不会再有人叫朕小乖了。」 「咕哼哼。」小猪抬起小猪鼻,顶顶落落露在床外的小手。 「看完了就出去吧,她已经知道你来过了。」 小猪看看主人,又坐回地上,不一会儿,它猛地吸着鼻子,用力地吸,神情有些焦躁。 「你要做什么?」听说动物都有灵性,难道它已经看见勾魂的无常了?朱桓杨不免紧张起来。 「嗷呜呜哼。」小猪在床前不停地转圈,小鼻子像狗一样在地上来回地嗅着。 朱桓杨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猪,见它的鼻子伸向被锦绸盖住的床沿。 第二十五章 小猪不知找到了什么,一头窜到床下。 「穆公公,辟邪。」察觉有异,他沙哑地叫着。 当两人冲进房时,只见小笨猪半身是血地从床下拖出一个陶盏,盏中有丰满的血液,其中泡着一只半头蛇。 「这是谁干的?」朱桓杨将落落放入床榻,怒火冲天地问。 「皇上,这是咒术,娘娘,中了咒术。」辟邪仔细看了眼刻满铭文的陶盏后道。 「去请国卿观的道长,速去。」他冷静下来,想到一个能救落落的人。 「属下这就出发。」辟邪一马当先地奔出殿外,一路快马飞驰前往国卿观。 小猪对着那半头蛇大声嘶吼,一张猪脸涨成酱色。 陶盏里的血液诡谲地潜起,倒在床上的落落霍然弹起,接着又重重地倒回床褥间。 朱桓杨飞身回到床上,护住在床上扭曲的落落。 「落落,再等等再等等,国卿观的道长有一百来岁,他精通咒术卜筮,一定能替你解了这个咒。」 「皇上,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不管那个人是谁,都得死定了!」他黑玉般的眼眸里阴森森地闪动着杀意。他隐隐猜到是谁,他会査出来的,落落承受的痛苦,他会加倍还给那些人。 除夕前夜,慈益宫内张灯结彩,宫女们来来往往忙碌着。 几位妃子也前来此地与冯贵妃一起准备节庆事宜。气氛看似轻松,却有几分莫名的紧绷。 一群人围着桌子剪着窗花,一位妃子按捺不住了。 「贵妃姊姊,那女人到底……」 「是啊,没听说她的死活啊,她到底怎么样了?」清桂宫前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什么消息也传不出来。 冯贵妃低头哼笑,「答案还用问吗?皇上不是下旨,要与我们共度除夕吗?」那女人就算不死,恐伯也无力再跟她们分享一个男人了。 「是吗?太好了,姊姊,你再享圣恩时,可别忘了我们啊!」 「妹妹说的这是哪儿话,本宫怎么会忘了你们?」 「看来,日后也不用再担心那个女人的事了。」 说话之间,女人们都咯咯地笑了出来。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朱桓杨突地出现,神色古怪地笑着,缓缓迈步进了慈益宫正厅。 「哎哟,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淑妃连忙起身埋怨。 妃子们都恭敬地请安,心里默默祈祷方才的话没有被听见。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免礼吧。来来来,都坐下。」他坐入首位,又叫她们都坐下。 嫔妃们本来悬着的心都放下了,皇上的笑容很和普温柔,看来狮见她们的诡计。 所有人坐定后,朱桓杨吩咐道:「拿上来吧。」不知道皇上拿了什么东西来,妃子们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清他的心思。 「你们近日都忙着处理宫中事务,辛苦了,今日朕带了些点心慰劳各位。」 「皇上言重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她」有人尝试着打探消息。 「点心来了,都尝尝吧。」各类精致点心在八仙桌上摆了一圈,朱桓杨不着痕迹地带过话题。 「这是皇上的心意,大家都别楞着了。」冯贵妃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式招呼大家用点心。 妃子们都各取了一份点心放到自己眼前的盘子里享用起来。 吃了几口后,朱桓杨眨了下眼睛,轻轻地道:「好好吃吧,也许过些时候,你们就要到地下去吃了。」 空气迅速凝结,芳贵人头一个颤抖起来。 「皇上……又在跟臣妾们说笑了。」冯贵妃掩饰惶恐地打着哈哈。 「是啊,是在说笑,快吃呀,别停。」朱桓杨嘴角在笑,眸子里却冷若冰雪。 冯贵妃打了个冷颤。难道事情败露了河她藏在床下的法坛,应该不会被人看到才对…… 「禀皇上,辟邪有东西呈上。」辟邪在外求见。 「呈上来吧。」 他带领侍卫上前,他们手里各棒着铭文陶盏、半头蛇、堵满灰烬的炭盆,一个小而且精致的法坛。 「皇上……皇上……」芳贵人大惊,吓得滑下了楠木圆墩。 「皇上,臣妾害怕。」冯贵妃连忙掩饰自己的慌乱。 其他女人均面如死灰,明白皇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伯吗?有些东西可是从你的寝房里找出来的。皇贵妃啊,你的收藏品还真独特。」 「皇上饶命,饶命!」 「去跟阎王说吧。」他起身,挥挥衣袖,漠然地出了慈益宫。 「皇上,皇上……」凄厉求饶声在他身后不绝于耳。 都去死吧!朱桓杨冷酷地想着。原本她们如果安分守已,他还可以忍受让她们在这宫中平安过完这一生,但偏偏她们不怕死的敢动落落的歪脑筋,他怎么可能饶了她们。 除夕夜过后,六宫里频频传来妃子暴卒的消息。先是淑妃,接着是美艳的芳贵人,然后是芸嫔,后宫顿时笼草在死亡的薄雾里。宫内大多数人对此事守口如瓶,直到死亡带走第十位妃子时,冬楚也已有十个大家族殒落了。 又到了春暧花开的季节,春天无声地镏进皇宫中,清桂宫的桂树发出了新芽。 身体康复许多的落落脸色红润地抱着她的小乖猪,坐在树下一起看太阳。 「小猪小猪好暧和。」她快乐地摸着小猪的脑袋,像哄着孩子。 「落落,怎么出来吹风?回屋吧。」朱桓杨疲惫地从御书房赶来,看见落落天真无邪的表情,心里又是痛惜又是欢喜。 美丽的春光与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他迷恋地瞧着她。 「不要,小乖猪要太阳,它的嘴巴都烂掉了。」她心疼地摸摸小猪。 英勇救主的小猪因为沾到咒血,第二天它的嘴从里到外长出许多水抱。 「你要乖乖听话,我会叫太医好好照顾它的。」朱桓杨也爱屋及乌地摸摸小猪的脑袋瓜子。 「不要拦着我,不许你们拦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是皇贵妃,我还是皇贵妃。」平静的宫门外忽然有人歇斯底里地尖叫。 「冯贵妃?」落落耳力好,辨别出来者是谁。 「皇后娘娘,求求你饶了臣妾吧……呜呜呜,放了我吧……叫皇上不要杀我,不要。」看着同伙一个一个不明不白的死亡,她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丧失理智地跑来清桂宫前求饶。 落落把小猪放在地上,打算起身出去看看,绣花衣袖却被朱桓杨轻轻拉住。 「别去。」 宫门的号叫猛然停下,门内门外再度恢复一片宁静。 「小乖,留她一条命吧。」她摇头,皱眉恳求。 「不要为了这种事求我。」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拥紧,用他的温柔化解她的反抗。 「为什么?我不想见到有人因我而死。」 「可她要置你于死地,这公平吗?」 「小乖,放她走吧,给她任何惩罚都好,放她一条生路。」杜雨青已把她生病的原因告诉她了,她并无报复之心,只想跟小乖好好过日子。 「你这个傻瓜!她差点毁了我们俩,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她呢?你忘了当时我是如何的痛苦?我差点……」如果她走了,他也会跟她一起离去。 落落躺在他的怀里,头搁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她没忘记在黑暗中听到他万念俱灰的声音,她知道当时的他已经有了跟她同死的打算。冯贵妃伤害的不只是她啊!想到那时他的绝望和痛苦,她心疼得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希望能给他更多温暖。 「我可以答应你,从此不再让天下百姓受苦,以万民的福祉为已任。但做为交换,我要杀了这个女人,你不许再为她求情。」 「那娘的仇、族人的仇……」 「我的人生为你重新开始,我只保护你,为你报仇。我娘也会同意我疼爱自己的女人,为我的女人付出所有。」落落万分激动地看着他,咬住唇不让哭泣声泄露出来。 「别哭,从此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不再让你为百姓操劳烦忧。你也不要为这件事怨我,放手让我做完。」他说到做到。 史书记载,自冬楚皇朝临普七年春起,冬楚迎来自皇朝开国以来第二个盛世,风调雨顺,民生安康,史称临普之泊。 怀灵帝对皇后的爱,维护着整个冬楚的江山与百姓幸福,传为后世佳话。 尾声 【尾声】 嘟着小嘴的女人,手里牵只半大不小的肥猪,背上还挂着胖乎乎的小娃娃,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出门的包袱。 这种场面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朱桓杨会以看闹剧的心态叫来大家围观嘲笑,调剂身心,但是如果是发生在他的小落落身上,他就受不了了。 「朕的皇后,你这是要干什么呢?」在来清桂宫的路上,他看见黑甲兵的主帅已在宫门外候着了。天下的事,他都尽力摆乎了,眼下的冬楚已凤调雨顺,国泰民安,哪里还需要他的落落忙前忙后? 落落很认真地直起身盯着他,背上与她有着同样澄净眼眸的儿子,也睁着大眼看着他。 朱桓杨有些不满地瞟了儿子一眼,看不惯别的男人粘他娘子粘这么紧。虽然说儿子出生不过八个月,但这小子有着母亲秀气的相貌,和他一般乖张邪气的个性。 朱御准,你以为你斗得过你老子?他心里已有满腹整泊自己儿子的计划。不过不急,他急的是如何让落落留在宫里,他无法忍受看不到自已的娘子。「落落,有什么为夫能效劳的吗?」 「两年多了,安安还没从青狼族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要带黑甲兵去青狼族,把安安找回来。」两年了,安安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是生是死,三个月前,保护安安的护卫独自从青狼族返回,听说他们跟安安失散了。 呃?要和青狼族开战啊?那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他的宝贝落落去做呢! 「我想燕喜安有可能是春心动了,在青狼族找到了心爱的人,不愿再回到冬楚吧!你瞧,她的护卫都安全回来了不是?而且那些护卫也说不出她的下落。」哼,真死了更好!朱桓杨在心里冷哼,这样他家落落的心就不用分给她了。 「安安一直以天下兴亡为已任,怎么会丢下百姓不管呢?」落落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她女扮男装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在去青狼族的路上遇到合意的人选,就不愿再做官了,所以才把护卫打发回来,自己跟着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长相厮守。」朱桓杨满口胡言乱语地扯着。 「安安嫁人了?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她不太开心地皱起眉头。 「落落。」他坚定地将她揽进怀里,「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把燕喜安带回来见你一面,但你得答应我,别离开我半步好吗?」想找个人还不容易,哪用得着她亲自出马! 落落安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落落,小乖得了一神怪病,只要你不在身旁,就会提心吊胆,难道落落想看小乖不开心吗?」朱桓杨一边委屈不满地轻哼,一边阴恻恻地用眼神威胁着在母亲背上准备造反的朱御准。 「你一定会帮我找回安安?」 「一定!」他承诺过娘子大人的话是绝对会做到的。 「好,我不走了,我叫黑甲兵归营。」落落叹了口气,握紧朱桓杨的手。想到他的心情,她就无法再坚持已见。 「太好了!」他眉开眼笑,用力亲了她一下。 「哇哇。」朱御准不满地放声大哭。不能独占娘,还不能跟娘一起出去玩了,哇,我哭,我哭,我用力的哭,我使劲的哭。 「呀,准儿哭了。准儿乖,不哭不哭……」 「呵呵,落落放心,把准儿交给我,他就不会哭了。」朱桓杨两三下抱过落落背上的小娃娃,笑得无比阴险地瞅着儿子。 「小乖,你要带准儿去哪里?」 「我去安华殿下诏,命人寻找燕喜安的下落。」朱御准在亲爹的怀里哭得更大声,好像知道离开了母后自己就没好日子过了。 「你带准儿去干么?」 「他迟早是一国之君,从现在起,为父的就教他怎么做皇帝。」朱桓杨加快速度移动,说这句话时,人已出了宫门外。 落落听着渐行渐远的哭泣声,皱着眉望着青碧色的天空。 唉,安安到底在哪里呢?她真的遇见命中注定的夫君了吗?否则为什么不愿意回冬楚呢? 注:相关书籍推荐: 1、一王三帅之一《魔皇的卖艺妻》; 2、一王三帅之二《侯爷的败金妻》; 3、一王三帅之三《邪帝的偷情妻》; 4、一王三帅终回《青狼王的女奴》。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