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露水妻》 新的一年…… 二零零九年对于有容,无论是写作、身体状况,甚至心情状况都是少见的……“欠收”的一年!欠到……快哭了! 不过比较欣慰的是,关关难过,关关过,终于也熬过了二零零九来到了二零一零年,一切一定可以否极泰来的! 喜从天降之二《一夜露水妻》的速度终于恢复正常,本来可以超前进度的哟,只是过了个年,玩了近十天,心都玩飞了,一时收不了心,这才又拖了几天,欸,可惜。不过,下一本一定要超前进度! 过年期间和一些久未见面的三五好友约会,那群友人的感情世界还满有趣的,其中有不少可以拿来做小说桥段。呵呵……不能让那些女人知道,怕她们以后再也不“提供”点子了。 某日和朋友逛书局,贤慧的她看的全是什么银制小饰品diy、简单勾毛线……等等贤妻良母必备专书,而有容看的却是简易玩单眼相机、神鬼大全……奇奇怪怪的书,难怪离贤妻良母这么远。 顺道一提的是,近年来穿越文真的好盛行!每每看到古装罗曼史,或是穿越罗曼史,我的心就……好痒吶!真的好想回古代当当古人,过过瘾喔!想想,距离上一回男主角由古代跑到现代的那本《偷夫》,那是二零零六年的事了耶!低头向暗壁,开始画圈圈…… 《一夜露水妻》本想朝着有些搞笑路线走的,可再度看大纲忽然发觉……呃,好像有点难度。要个性有点闷的女主角耍宝?难!要性子有点难搞的男主角耍宝?更难!作者自己耍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没人要看!总之,我想说的是,这本书就成了这样了。 果然吶,一本小说从一开始下笔,小说人物就常常像有了自己的想法、情事走向,有时到了故事happyending时才发现,大纲是大纲,故事是故事。不过,不好笑不代表不好看啊! (忏悔中) 下一本,好想写一个很阳光、很快乐的故事啊~ 没错,就是这样,我要加油了! 楔子 结婚证书! 女子看着递到眼前的证书默然无语,秀丽的脸上闪过一抹酸楚。 曾经,她幻想过多少回,和心爱的男人共同签下这张情到浓时想与子偕老的约定,男方是她心爱的男子没错,可她却无法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们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她仅仅只是爱慕他的众多女人的其中之一。 此刻的他醉了,醉到误认她是那个他想一起白头偕老的女人。 男人醉眼迷蒙的看着她,手上的结婚证书没打算放下,他等着,执意等着她签下名字。 女子笑了,一股疼痛却由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 男人真的醉了,没喝醉的他不会这样任性,这么执拗得像个孩子,脸上也不会有这样的脆弱和狼狈。 他连醉了,都非卿不娶吗? 无声一叹,从皮包中拿出笔,一笔一划的签下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不过是几十划的字,她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红着眼眶看着证书上并列成双的名字,那彷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累,这样辛苦? 男人温柔的环住她,声音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感情而破碎。“……不要离开了,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我知道我这样的工作狂一定会让妳寂寞,可我答应妳,我会多抽出时间陪妳!我保证,婚后我会减少加班,尽快回家……妳喜欢看电影,只要有好片……不!只要有妳喜欢看的片子,我们就去看……这样好不好?妳说好不好?” 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她轻轻的开口,“……好。” 男人凑近的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热情而温柔,不愿当别的女人替身的她曾试着想推开男人,可男人的求欢总是带着乞求和焦虑,心软的再叹……喜欢得太多,注定她无法全身而退。 随着他的吻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急切,她最后仅存的一点理智崩塌了,兵败如山倒…… “我爱你……”他不会知道,当然也无从记起,在一波波的欲浪往高处推时,女子一次次低喃着从未道出口的眷恋。 夜的黑,得以看见火花最美的姿态。 第一章 夕阳余晖透过防风强化玻璃悄悄地溜进向来冷沉的企业大楼,浅浅的橙橘色以着自在而随性的姿态不请自来的柔和了一室的冷肃。 赫宇集团顶楼的总经理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俊美有型的男人,低眉敛目的正签署着秘书呈上的数份卷宗,全球限量版的质感钢笔在他修长的手中更显高雅时尚,相得益彰。 “尹秘书。”齐靖衡磁性的嗓音悦耳,却透着领导者特有的威仪。他在最末一份卷宗上也签下名字,阖上后,递还给一桌之隔的清雅女子。 尹劭洁仍不为所动,一脸神游太虚的呆立原地。 疑惑的抬起头,他这才发觉一向分秒必争、效率超群的得力助手,竟然在他面前发呆!他注视着她,无论男女,鲜少人在他犀利的注视下还能自在从容的,可一秒钟过去了,两秒、三秒……尹秘书的眼里还是没有他。 这倒有趣!齐靖衡也不打扰她,极有兴趣知道他一手培植出来的超级秘书能呆愣多久?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咦?四分……八分……嗯,事态是有点严重了,有什么天大的事能让她在他眼前还敢发呆这么久? 齐靖衡一扬眉,利目冷冷的盯着她。“我说尹秘书……” “尹秘书?尹劭洁!” 一怔,她忙回神。“是。” 冷哼一声,眸子在她最近尖得厉害的下巴上打转。“我在等妳回神下班呢!” “是。”她的敛目慌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生气。 “我认可的秘书原来也会摸鱼,而且还是当着我的面摸鱼。”她向来认真而抖擞的眸子像蒙上了层灰似的,不再清澈莹透。最近有什么事困扰着她吗? 他对她,好像撇开了公事后,私事极少交集。他这上司除了知道她是个可以信任、能力极好的秘书外,一无所知。而她对他却不同,他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吧? 尹劭洁低头听训致歉,“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样的事还能有下一次?”声音极轻,却震慑住人的心。 “……” “下班吧!” 她一欠身,转身正打算离去时,齐靖衡又唤住她。 “一起下班吧,去喝一杯。” 尹劭洁的心跳得好快,确定掩饰住愉悦的心思后才回身,轻轻的开口,“总经理七点不是和培兰小姐有约?”怕他忘了,她提醒着,“你们后天要结婚,明天新人不宜见面,如果今天不见面,昨天也因为会议太晚而没时间约会──”她怕准新娘不高兴。 他不耐打断,“行了,结了婚后多得是时间相处,少见一次面不会怎样。” “是。” ※※※※※ 这是一家安静而有品味的酒吧。 里面没有重金属乐团歌手声嘶力竭的吶喊声,也没有年轻人喜爱争奇斗艳的辣妹……这里只有低分贝管弦乐团演奏的名曲,和由简洁的装潢、柔和的灯光所营造出的舒适空间,提供客人一个放松心情的地方。 这家酒吧不大,除了弧状吧台的七个位置外,就只提供了五张桌子。除了六日外鲜少客满,就算客满也是在十点半以后的事。八点许的酒吧,还显冷清。 角落的一桌坐着两位登对的年轻男女,原本有些冷的气氛,随着酒过三巡,互动越来越多。 “上一回我跟妳提过的事,妳考虑得怎么样?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 “还很久的事呢!”而且……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成行。 集团欧美区总裁要退休了,原本现任总裁向董事会推举曾在欧美担任要职五年的齐靖衡接任,董事会已通过,目前就等人事处颁布人事命令,最迟下个月就得赴美交接。可因为齐靖衡的婚事延迟,又因为他的未婚妻似乎不打算随他赴美,事情有了变量。 “妳知道的,我从来没打算放弃外派。”他啜了口威士忌沉沉的说。 “高小姐有她习惯的社交圈,我觉得你要说服她一起到国外是有困难的,这不是你放弃外派的最大原因?” 好好的集团核心人物不当,却积极的想外派自有他坚持的理由,他认为只要花时间说服未婚妻,她会理解并支持的。“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说服她,如果她还是不肯去,我还是会去。”他看着她再次邀请,“一年后,一起出去吧。” 尹劭洁是他目前唯一考虑的人选。一来她语文能力强;二来她是少数步伐跟得上他的部属;至于第三嘛……是他的私心吧,和她一起工作很舒服,而且两人有极好的默契和信任感。 他当然知道外派三年不是短时间,要一起出国的人最好选择男性。可是……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尹劭洁能一起去。 “总经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考虑,离现在还有五天的时间呢!” “尽快做决定吧。” “好。”尹劭洁啜了口漂亮的彩虹酒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总经理很喜欢培兰小姐吧?那到底喜欢她哪里呢?这是很私人的事,您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很好奇。” “难得有尹秘书好奇的事。” “一好奇起来,就让人难以招架?”她笑着自我揶揄。 “是不至于,不过,讶异妳会对这种事好奇。”齐靖衡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培兰是个很好的妻子人选。美丽、温婉,又是大家闺秀,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没什么可以挑剔的,简单明了。” “这样的答案,妳不满意?” 尹劭洁摇了摇头。“妻子是你要娶回家的,你认为没什么可以挑剔的,我要说什么?” “我很喜欢她的。” “……嗯,那很好。”她将杯中酒一大口饮尽,又向侍者要了一杯。 前三十分钟聊的都是公事,要不就是后天他要结婚的一些事,一回神,话题全都绕在他身上。他们两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也难怪他老觉得除了“尹秘书”外,他对尹劭洁这个人所知不多。话锋一转,他说:“谈谈妳自己吧!” 啜了口新调酒,酒量不差的她,等一下又不开车,于是今晚多贪口了些。 “我?”没料到上司会这样说,她怔了怔,彼此的话题很少绕着她打转,她有些不自在。 “尹秘书最近心情不好?” “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回答得小心翼翼。 尹劭洁偷偷的叹息。还是伪装得不太成功吗?她以为自己在他面前可以是个最完美的秘书,毕竟这是她给他最真诚的回报,也是她喜欢上他最好的伪装。 该说被自己骗得太久了,抑或说是自己太后知后觉,待发觉喜欢上时,她已经喜欢他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她喜欢上齐靖衡?是啊,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为了可以留在他身边,她可以忍受一切的痛苦,包含参与筹划他的婚事,想尽可能给他一个完美、难忘的婚礼。 “妳的心情不好,不会从跟在我身边那天就开始了吧?那时间可不短呢!” 尹劭洁一笑。“还真是不短,近一千五百个日子呢!”四年前刚从不怎么样大学,以着不怎么样的成绩毕业的她,和好友以着乱枪打鸟的方式,从最一流的公司到一般的中小企业,共寄出了百来封履历,没想到一般的中小企业没通知她面试,最一流的公司却要了她。 后来虽然知道是系统出了问题,可身为主试官的齐靖衡却把她留下来。 当然,以她的程度要进入好一点的公司尚有困难,更何况是第一流的大企业。而且是待在第一流的大企业中最魔鬼的上司身旁,回首刚跟在他旁边的日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有这么久了吗?”齐靖衡有些讶异。 “可见总经理这段时日过得挺愉快的。”她笑答。 “什么意思?”每天忙得快死,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的人会很愉快? “听说愉快的时间过得快,像我们这些喽啰可就度日如年了。”酒精在尹劭洁体内发酵,平常说起话来分寸严谨的超级秘书也口没遮拦了起来。 “是这样吗?我只听过忙的人日子过得比较快,可见妳是太闲了才会觉得度日如年,看来从明天起,我要努力的压榨妳。” 她闻言笑了。“饶了我吧!劳资双方的歧见在我们身上就看得见。” 趁他低头啜酒,尹劭洁看着他。只有在这一两秒钟的时间,她才可以释放自己的感情。她喜欢他的浓眉毛、喜欢他高挺的鼻子、喜欢他总是抿直的唇,但是最喜欢的,还是那两道浓眉下的眼。 齐靖衡的眼不大,但眼型长得极好,是偏长的单凤眼。那双眼总是透着冷静睿智,让人觉得心安可以信赖,看似无情,却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于抚慰的力量。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会这么在意他,是因为他是她求职路上的贵人,他愿意给条件平凡的她机会,愿意给她时间成长,甚至看到她的成长,从不吝给于掌声──虽然在别人眼中,他是个既可怕又苛刻的魔鬼上司。 “尹秘书,无论如何……我看得出来妳最近心情并不好,虽然没有影响公事,但……”他喜欢看她笑,可这样的话不适合从他口中道出。 “嗯,我会很快恢复正常。”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她心情不好吗? 她在忙于公事之余,还得帮上司订饭店和女人相亲,然后三不五时还得挑选花束讨对方欢心,偶尔挑选首饰、精品服饰送人,有时候……真的觉得好累! 她还是不打算透露心情不好的原因吗?毕竟她是他得力的左右手,只要他帮得上忙,很乐意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妳可以说说心烦的事,当然,如果是私事妳不说,我也不勉强。” “是私事……很私人的事。”私人到成了秘密,除了自己外,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当然也包含他在内。“不过……还是谢谢总经理的关心。” 齐靖衡一扬眉,决定不再自讨无趣,他一口气将威士忌饮尽,向侍者又要了一杯。 十点多走出酒吧,尹劭洁虽不至于醉了,却看得出微醺。 齐靖衡的车已停在外头,他拉开车门。“上车吧,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搭公交车就好。”今天这样的意外惊喜已经足够,她很满足。 “这里哪有公车站?” 尹劭洁指了指不远处公园的站牌。“很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他不勉强她,“那……好吧,自己小心点。” “好,总经理再见。”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在红砖道上,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力求平稳,因为此刻她眼前的道路很“崎岖不平”。奇怪,方才她喝得不多啊,为什么好像有点醉了呢?真是,八成太久没喝,酒量退步了。 走着走着,忽地脚底踩空。 “啊──”她低叫出声,慢半拍的发现脚“黏住了”。努力的想把脚拉出陷阱,但拉扯半天,脚是抬起来了,可她的高跟鞋还卡在陷阱里拔不出来。弯下身才发觉,她的高跟鞋鞋跟居然卡在红砖缝中拔不出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 蹲下身子,尹劭洁努力的想把鞋子拔出来,可努力了半天,那只鞋像是生了根似的,任她连晚餐吃了两碗担仔面的力气都使上了,就是不为所动。 “真是!”她生气的用脚踢了踢“屹立不摇”的鞋子。“刚才该再多吞两颗卤蛋的!” 才这么说,她拔了半天都不为所动的鞋子居然以奇怪的姿势朝旁边躺下。 “咦?”忙将鞋子拿起,她看了怔住,然后心里狂飙粗话。 哇哩咧!鞋子不是拔起来了,而是分家了!鞋跟还是卡在红砖缝里,鞋身却断了,就像某个口香糖广告一样。可是她没有广告中女主角那力拔山河的力道,可以轻松的把另一只鞋跟给扭下来。“完蛋了……” 背后黑影压顶,有人凉凉的说:“要我去替妳买双鞋吗?” “……总经理,你还没走?”尹劭洁忙起身,金鸡独立的站姿让她差点跌倒,幸好齐靖衡早先一步扶住她。 “我上车了,在等红灯时,就看到妳以奇怪的姿势蹲在这里。” 听得红了脸,可他的话又让人发噱,她不禁笑骂,“什么奇怪的姿势?”为什么她会直接想到蹲马桶?真是!人家又没说什么,她干啥想太多。 “后头就有好几家鞋店,要不要去买一双应急?” 依目前的状况,她实在不太可能走到一两百公尺外的地方选鞋子。“那个……可不可以麻烦总经理随便帮我选双休闲鞋?”本来想说买双拖鞋,可她现在一身很正式的套装,拖鞋?光是想象就觉得冲突到……自己也没法子忍受。 休闲鞋虽然也不搭,可没那么恐怖。 “好。” 齐靖衡约莫十五分钟就把鞋子买回来了。当他在她面前放下盒子,尹劭洁愣了下。“总……总经理,这双……很贵欸!”lv当季款,近五万块,天吶! “送妳的。”之前他无意间听到她和秘书室的人提过这一款鞋,当下就决定买了。 “这个太贵了,我不能收。” “为了我结婚的事,我知道常挪用到妳的私人时间,连我挑剔的妈一提到妳都赞不绝口,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收下吧!我结婚那天,妳就穿上它当招待。” 看着自己原本很喜欢却买不下手的鞋子,如今美梦成真的拥有它,但她的心思却复杂到厘不清。 奇怪拥有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意外的尝到满口的苦涩。 这算是用美丽妆点的残忍吗? “怎么?快换上。”他催促着。 尹劭洁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百块,递给上司。 看着那钱,齐靖衡不明白她的意思。“给我钱做什么?” “有种说法,送人家东西最好别送鞋,否则那人会跟别人跑掉。折衷方式是收的人给对方一些钱,意思是自己向对方『买』了鞋子。请务必收下,虽然我知道你亏很大。” “这种禁忌不是只用在情人之间吗?”他直觉反应。 尹劭洁的脸瞬间又灼热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但她……不想离开他身边。“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跟你一起外派吗?我若跑了谁跟你去?” “那表示妳认真的在考虑同行的事?”齐靖衡立刻收下了那一百块。 “我一直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至于去不去,她不说死。毕竟一年后的事谁能说得准?更何况,总经理这回可以为了高培兰违背自己的心意,成为他妻子后的高培兰想必对他更有影响力吧?届时,也许他还是会被说服留下来。 “好,妳就慢慢考虑,希望结果是如我所愿!”他看了下表。“时候不早了,把鞋子换了,早点回去吧。” “总经理。”从她待在他身边工作起,其实两人独处的机会并不少,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守不住心事过。也许是因为再过两天他就是别的女人的丈夫,她的心情因而变得沮丧吧? “嗯?”他等着她的下文。 “……我喜欢你。” 齐靖衡的脸色候变。“妳……” 看着他讶异的表情,尹劭洁在心中叹息,然后笑了,把心情编成了故事。“这句话我一直想向一个男人说,可……没机会说了,因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 也就是这句话不是对他说?她只是想找个人把这句话说出来。“这就是妳最近心烦的事?” 尹劭洁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不告白?” “因为怕。我暗恋他好久好久,我怕一旦说出口,会破坏了原本愉快的相处模式。我和他认识好些年,如果他和我有相同的心情他会告白吧?但一直没有,就表示我不是他的菜,那么我还需要告白吗?也许告白后他会开始躲着我。”不,如果是齐靖衡,他会把她调得远远的吧? “好像有点道理。只不过,妳没勇气跟他告白,却便宜了我?” 尹劭洁苦笑。“你没听说过吗?向周遭最幸福的人说喜欢你,可以得到和他同等多的幸运。” “我是妳身边最幸福的人?” “准新郎官呢,怎会不幸福?”可惜他今生的新娘绝不可能是她…… 齐靖衡笑了出来。“这样没什么根据的说法妳也信?我倒不知道妳是个迷信的人呢!” “宁可信其有。”她今天才发现,自己还满会胡诌的。 “好吧,希望妳真能如愿!” “总经理,我喜欢你。” 这一回齐靖衡没被吓到,他说:“幸运加码是吧?记得啊,中了乐透别独吞,可要分我一半!好了,时候不早了,换了鞋去搭车吧。” “好。” 他转身往回走,在彼此距离十步左右的距离,尹劭洁又唤住了他。 “总经理……” “怎么了?”他回过头。 “谢谢你。” 齐靖衡笑着挥了挥手,径自上了车。 目送他离开,尹劝洁喃喃自语,“我喜欢你,是真的……” 第二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好的一件喜事怎么会变成闹剧收场? 原本今天是齐靖衡和高培兰结婚的日子,可新郎到高家迎娶时却扑了个空,准新娘留书出走,说自己做了蠢事,也使得高、齐两家蒙羞,可为了可以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她决定离家出走。 娶亲现场充斥着喧哗和咆哮声,只见齐靖衡铁青着脸,不发一语的扯掉胸前的新郎喜花转身就走。一群死党怕他出事,紧跟在侧,陪他喝了一整天的酒。 齐靖衡酒量不差,要灌醉他很难,一群男人喝得吐了又醒,醒了又吐,还轮番上阵,直到他最要好的麻吉殳怀焄栅栅来迟,好不容易才把他撂倒,要送他到某个“洞天福地”去享用他们几个送他的疗伤礼物,齐靖衡却在这种时候杀风景的狂叩他的秘书,要她来接他。 没办法,只得由他口中得意的女秘书尹劭洁开车,送他到瀚洋大饭店去喽。 “总、总经理小心!”尹劭洁搅扶着上司走出饭店电梯、刷卡入房。喝醉了的齐靖衡几乎把所有的重量全压到她身上,累得她气喘吁吁,以为自己到不了房间,在抵达目的之前就会阵亡。 看似高瘦身上没几两肉的男人,没想到这样重。 把齐靖衡扶到床上休息,她自己也瘫在床上,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待气顺了之后,尹劭洁才想到,这里是他死党口中的洞天福地,那他们送他的疗伤礼物呢? 方才看他们几个暧昧的表情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所谓的礼物,应该是个活色生香的女人。可来到这里,四处看了下,哪来的女人? 难道是她误会了? 尹劭洁坐了起来。人她已经送到,却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回家?她是想留下来照顾他,可是这样好吗?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一旁的齐靖衡也突然坐起身,烦躁的扯着领结,皱着眉低声嚷嚷,“水……给我一杯水。” 她忙下床去帮他倒了杯过来。“水来了,慢慢喝。” 他伸手来接,手一松,原本他手中卷成筒状的东西掉落,她捡起来一看── 是份新郎已签下名字的结婚证书。 新娘都和别的男人跑掉了,他为什么还要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真的很希望高培兰成为他的妻吧?连他喝得烂醉的情况下都不忘了它,他在等待奇迹出现吗?希望高培兰能悬崖勒马回头嫁他吗? 她盯着结婚证书暗付,没发觉齐靖衡正直瞅着她看。 “妳……妳是培兰……”眼前的影像很模糊,看那纤细的骨架,一头长发……是了,一定是培兰!她有一头美丽的长发。 “不,我不是!” 齐靖衡一把抱住她。“培兰……妳终于回来了吗?” “我不是高培兰,我是尹劭洁!”她用力的想挣脱他,怎奈男女天生的力气实在相差悬殊。 齐靖衡对她的话充耳未闻,他摸索着床上,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东……东西呢?” “你在找什么?” “证书……结婚证书,我签了名,妳还没签……”在床缘他看到了那张纸,伸手要抓,一个重心不稳反倒滚下床。 尹劭洁吓了一跳,“你有没有怎样?还好吗?” 他固执的将证书拿到她面前。“签名!” 要她签结婚证书?尹劭洁怔住了。 “我……”她又不是高培兰,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签下名字,我要妳成为我的,不再离开我。”此时的齐靖衡像个小孩似的任性执拗。“我要妳是我的,只属于我的!” 如果这些话是他对着尹劭洁说的,该有多好?只可惜,这辈子对他而言,她永远只是他的下属,一个工作上的得力助手而已。 尹劭洁看着递到她面前来的结婚证书,接了下来,从皮包里拿出笔,在证书上写下了别人的名字,每签一个字就多一份罪恶感,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冒领属于别人的东西。 属于高培兰的温柔,属于高培兰的幸福,属于高培兰的承诺,属于高培兰的齐靖衡…… “培兰……不要再离开我。我知道我这样的工作狂一定会让妳寂寞,可我答应妳,我会多抽出时间陪妳!我保证,婚后我会减少加班,尽快回家……妳喜欢看电影,只要有好片……不,只要有妳喜欢看的片子,我们就去看……这样好不好?妳说好不好?” 第一次看到齐靖衡这么痛苦的模样,尹劭洁不禁叹了口气。“……好。” 他凑近她,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热情而温柔,她曾试着推开他,可随着他的吻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急切,她最后仅存的一点理智崩塌了,兵败如山倒…… 偷多偷少,已改变不了她行窃的事实,她沉沦了。 这一夜尹劭洁成了“窃贼”,偷了属于别的女人的齐靖衡。可这样的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也不容许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因此她要记住这一切──齐靖衡吻着她时温柔的表情、挑逗她时邪肆的眼神、进入她时的满足叹息…… 这一夜的月光,竟温柔得让人想哭。 ※※※※※ 齐靖衡在事后的一个月才正常上班,倒不是真的受伤到连工作都没心情,原本他也打算第二天就上班,可那样做太逞强,他一向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这三十天的时间他去旅行,到日本、到英国、德国……他在沉淀、在思考,或许也在累积往前走的气力和智慧。当他觉ok了,便会回到工作岗位。 这段期间他不和任何人连络,只是每到一个国度落脚,就寄一张明信片给尹劭洁,没有署名,只有平安两字。 为什么只寄给她?因为她是唯一会担心他的人吧。 一早到公司还来不及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就直接进总裁室,一直到接近中午时才离开,回到睽违了一阵子的工作场所。 他一进办公室,尹劭洁便抱着一大迭的卷宗跟在他后头进门。他才坐定,她就说:“欢迎回来,总经理。” “没有更好的欢迎词吗?”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齐靖衡失笑。他的尹秘书真的很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算了,她若变成那样,他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了。“精神不错,所以很适合工作是吧?今天的行事历有什么事?” “总经理,您请假期间有些文件待批,这些是比较急的部份,还有一些可稍缓再批。接下来是要向您报告今天下午的行程,下午两点主管会报,四点……” 待尹劭洁报告完毕,齐靖衡突然说:“尹秘书,有件事我想请问妳。” “是。”是要问外派的事吧?早上他进总裁室,可能也是针对外派事宜做最后确定。上个星期人事命令下来了,他将任命为赫宇集团欧美区总裁。 而她已有了决定,此刻决定就在他桌上,他还没发觉吗? “我听一些朋友说,我喝得烂醉那晚……是妳开车接我到饭店?” 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她心跳顿时失速,但仍强作镇定的回答,“是。” “妳送我过去的时候,房间里有人吗?”听怀焄说,那晚他醉到连走路都走不稳,尹秘书送他到饭店,一定会陪他上楼。 齐靖衡的眼神犀利得宛如在做探寻,他在怀疑她吗?怀疑那一夜和他上床的女人是她? 只见他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当他知道那一夜的女人是她时,会如何看待她、处置她呢? 他是否会一脸懊恼沮丧?会不会鄙视她?甚至认为她打算以此做要挟,妄想麻雀变凤凰……老天,这些其中任何一样都足以让她痛不欲生!她不想冒这个险! 更何况在明知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时,她居然允许自己对他投怀送抱,对于这样的自己,她一样无法原谅。那一晚齐靖衡是强势,可并不蛮横,只要她坚持,不至于让事情发生。 “没有。”尹劭洁深吸了口气答复,然后说:“把你安置好我就离开了,怎么了吗?” “妳很快就离开了?” “……是。” 也就是,那一夜和他一夜癫狂的女人并不是尹秘书。不自觉的,他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在她心里有人的情况下,如果他们真的上床了,想必是他喝醉了强要她,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但他愧疚万分,还有可能失去一个好秘书。 只是,那一夜究竟是谁?不是那些损友安排的女人,听说那女人出了车祸,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目前听来似乎也不是尹秘书,更不可能是落跑新娘高培兰。 那会是谁? 他依稀记得那女人纤细如柳的体态,依稀记得他突破女子初经人事时的那道屏障,身下娇躯的微微轻颤和呜咽低泣声,他甚至隐约记得那女人不断的在他耳边说着她爱他…… 难不成他作了春梦?不,绝对不是! 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对那种事似懂非懂,更何况,床单上还有云雨癫狂后的证据。 他确定,那一夜他怀里确确实实有个女人,可恶的是,他对那女人的长相完完全全没有印象! 那家饭店的小开和怀焄熟悉,他也曾拜托他调通廊的监视录像带出来看,可奇怪的是,那卷带子怎么也找不到。 “我想……那个女人是在妳离开后才来的吧。” “谁?”她不八卦,但此刻不得不表现出该有的好奇。若表现得太不在乎,或一点也不感兴趣,怕会引起他的疑惑。 齐靖衡在说这些话时,仔细看着尹劭洁的反应。“一个在我结婚证书上签了名的女人。” “可能只是好玩吧!”她直视着他的眼说话,心中暗付,面对这男人,还真是半点大意不得! 等不到他的响应,她恢复公事公办的模样道:“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回座位了。” “等等,尹秘书,外派的事妳该给我答复了吧?”那晚的事暂且搁下,现下最重要的,反而是外派的事。他给她最后的五天期限早过了。 齐靖衡有些自嘲的想,被女人背叛也不全无好事,起码外派一事就进行得很顺利。 “妳考虑得怎么样?”方才他和集团总裁讨论这件事,总裁对他所提出的,给尹秘书一个主管头衔,同他外派一事并没有意见。 尹劭洁看着他。“我的决定在你的桌上了。” “桌上?”他心尖打了个突,蓦地有股不祥的预兆。 一欠身后,她回到仅隔着一扇门的办公室。 才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齐靖衡立即气势汹汹的追了出来,把她递出的辞呈扔在她桌上。 “妳这是什么意思?” 早料到他不会轻易答应,可她有她的坚持。“我待在公司四年了,想试试看不同的挑战。” “和我一起外派,挑战会多到让妳接到手软!”到底是为什么要辞职? “我想尝试不同的领域。” “例如?妳所谓的不同领域是什么,说说看,我尽量满足妳。” “回家乡务农。”话一出口,齐靖衡错愕的表情逗得她笑了。“你要在你工作的大楼顶楼辟一块田让我种吗?” “尹秘书,我很认真,别开这种玩笑!”他一手培植出来的超级秘书竟然要去务农?这种感觉活似他用尽心力培育出一朵灵气逼人的昙花,却陡地被人摘折去快炒一样。 尹劭洁一笑。“务农是逗你的,可是,我真的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觉得好累。” “妳想休息?”也是,这两年随着他职位的攀升,她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加上这一两个月忙他的婚事,她有时连假日或下班之后的时间都被充公了,也怪不得她会累。“好啊,我放妳长假,十天够不够?”休息够了,就和他一起出国。 尹劭洁摇了摇头。 “二十天?” 她还是摇头。 “那……一个月?这可是极限了!” “我需要一年的时间。” “一年?!”他呼吸一窒。“妳要休息这么久?为什么?” “我方才说了,我很累。” 齐靖衡皱眉看着她,将她的辞呈拦腰一撕。“妳要休假我给假,当然,无法给到一年,我甚至可以给妳加薪,妳提的条件,在权限内我尽量满足妳,但辞职的事不要再提了。”他当然有权限让她留职停薪一年,可为什么?太累?不是理由。 “总经理,你……公司里有很多很优秀的秘书,外派是升迁最快速的管道,相信有很多人愿意去。”齐靖衡是魔鬼上司,操起人来不分男女;可大家也知道,跟在他身边,就等于和平步青云画上等号。 “可妳却例外?”他讥讽。 “我……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也曾考虑过和他一块外派。 不谈私人感情,就一份工作来说,外派是种挑战,也是升级加薪的好机会,她没道理放弃。可是……一个突来的秘密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果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什么不得已的理由?”齐靖衡坚持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不,一个他可以接受且被说服的理由。 “不得已……就是不能说。” 尹劭洁的脸上浮起不自觉的红晕,看在齐靖衡眼里,更加可疑。 “连我也不能说?”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刻火山的能量蕴藏已到临界点,聪明的就别当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最了解他的女人显然坚持当那根草! “……是。”压低眼睑,不和齐靖衡怒气腾腾的犀利眸子对上,她怕自己的坚持会莫名的挑起他的征服欲。 这男人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越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越要追根究底。只是她不明白,上司一向对她私人的事情有着全然的尊重,她不说的,他也不会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有些话尹秘书不想说他也不勉强,反正他终究会知道,不过得多了些过程。 截至目前为止,他们对于同一件事并没有共识,无所谓,没有共识也是一种共识。齐靖衡笑了,笑得彷佛一脸无所谓,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一肚子的有、所、谓。 最终,他会让她听他的,她也只能听他的! “外派的事我会说服妳,至于辞呈……妳每递一次我撕一次,我倒要看看,是妳递的速度快,还是我撕的速度快。”他给过她机会解释辞职的理由,不过,即使理由合理正当,他也会推翻它── 咦?这反应不太像他!他给人的感觉向来冷静睿智,对部属虽然严苛,可只要跟得上他的步伐,做好他的要求,他绝对是个照顾部属、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尹劭洁是他的左右手,照理他对她该比别人多一分照顾,可这回辞职的事,他摆明是在刁难她。 可只是一想到她会离开他,不可理喻的任性便一古脑儿全跑出来,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总经理,你这是……”尹劭洁知道她的上司其实是有点蛮横的,越是和他熟的人越看得到他这一面,只是,她从没看过他如此任性。 齐靖衡径自接下去,“野蛮吗?” “不可理喻!”她直言。 “哦?” 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激怒了她。“简直是暴君作风、土匪行为!我之所以递出辞呈,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你怎么可以这样轻率看待?” “轻率?我以为我是果决的当机立断。” 明白了硬碰硬行不通,尹劭洁轻叹,“总经理,我不年轻了。外派三年,回来我都三十了。” “外派期间,我不会禁止妳交男友,甚至有好的对象,我还可以帮妳介绍。”话说得漂亮,但齐靖衡却没发觉自己在说这些话时,心底陡然升起无明火。 “……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有了喜欢的人了,不是?”她提过。 “那个人啊……我放弃了。我说的是在那之后,人家介绍的。”她得想个法子让齐靖衡放弃她,不过是个秘书,没道理非她不可。 “自妳说的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月,三十天的时间就觉得一个男人不错?会不会决定得太匆促?” “对方是个好人,我想把握住。”她知道上司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想从她脸上的蛛丝马迹看出一些端倪。所以她抬眼对上他的,态度安适坦然,活似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向来只要她在公事上当他称职的尹秘书,从没有想过,她会属于别个男人的,一听她这么说,不禁板起脸。“尹秘书,有些事决定得草率妳会憾恨终生。” “我不会后悔。” 见她不愿妥协,他胸中怒火更炽。“就算妳想把握住,那对方呢?他也和妳有同样的想法?放弃外派这样好的机会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记得你说过,在自己的人生中不敢当赌徒的人,注定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自己心爱的东西赢走。” “我看不出妳能赢到什么?” “一个平凡愉快的人生。” “我一直以为妳是个能在工作上享受快乐的女人。” “我感受过了,这要谢谢总经理。”她很幸运,能陪在喜欢的男人身旁享受着工作带给她的成就感四年,她觉得足够了。“不过,就算是个能在工作上享受快乐的女人,也会渴望有个最安适的家,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生活。” 齐靖衡冷哼一声,瞇着眼看她。“真的非辞职不可吗?留职停薪呢?”他都让步了,要她也退一步不过份吧? 尹劭洁摇了摇头。 这女人! 第三章 “总经理,不好意思,我今天要请假。”尹劭洁在电话那端说。 齐靖衡刚进公司,将公文包放下后问:“为什么?” “身体不太舒服。” “那好吧,妳好好休息。” 隔一天,尹劭洁又打电话来请假,理由还是身体不适。她没来的这两天,秘书职务由钟秘书暂代。钟秘书也是个优秀人才,虽然是临时接手,很多地方却表现出大将之风。他不解的是,临时接手,他对尹秘书该做的事会不会太熟稔了? 第三天,齐靖衡刚结束尹劭洁的请假电话,立即驱车南下中科厂房。上车后,他还在想尹秘书请假的事。 她一向是负责过了头的员工。之前她曾发烧到近三十九度,仍硬撑着不适到公司上班。这回竟连请了三天假……是真的很不舒服吧? 就他知道,尹秘书一直是一个人住,她真的很不舒服,怎么就医?还是又随便吃成药了事? 齐靖衡越想越不放心,打了电话给她,结果手机响到主动进入语音信箱。他不死心,再接再厉,又连拨了两三通电话,但还是没人回应。 原本要前往高速公路的车又硬是折回市区,他打电话回公司要了尹劭洁租赁处的住址。 来到目的地,车子才停下尚未熄火,齐靖衡就看到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走过车旁,手上拿着好几个压平的纸箱,正气喘吁吁、半抱半拖的往前走。 在他的印象中,尹秘书永远是一身正式的套装、三吋高跟鞋,模样一看就是精明干练的上班族。他喜欢她那种打扮,因为她的模样太柔弱,利落的套装能适时的掩饰,展现令人可靠的气势。 他不只一次对朋友说,尹秘书是他看过最适合穿套装的女人。 第一次看她穿得如此随性──宽松的一字肩羊毛衫、牛仔裤和娃娃鞋。 这样的尹秘书甜美而温柔,是大部份男人会想娶回家,保护在羽翼下的娇妻。这女人真的是他那位精明能干,处理事情果决伶俐的尹秘书吗?他一直以一个能干的部属在看她,而忘了她其实是个美丽而有魅力的女人。 形象感觉上的差异令他微讶,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在家的尹秘书气色还不坏,实在不像是非请假不可的模样。 他想,他会很有兴趣听听她的理由。 尹劭洁根本没发现齐靖衡跟在身后,来到了租赁的公寓,拿出钥匙开做了第一道门,向一楼守卫点了下头。 守卫看了她身后的齐靖衡一眼。“尹小姐,妳男朋友啊?”老伯伯径自热情的向齐靖衡打招呼。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嗄?” “后面那位帅哥,是妳的男朋友吧?”尹小姐可是在大企业上班,啧啧啧,连男朋友看起来都大有来头的样子。 尹劭洁奇怪的回过头,立刻倒抽一口气,脸色骤变,活似后头跟着一头猛狮!她杏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手上的纸箱都骇得掉到了地上。 “总……总经理?!” 齐靖衡眸底闪过一抹玩味,弯下身子帮她把纸箱捡了起来。“尹秘书,看来妳的确病得不轻,瞧妳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还轻颤,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总经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现在不是该在南下的路上吗?” 南下是他今天临时决定的,她却知道?呵……她的眼线可真尽责,是不?怪不得,他一决定南下,不用他多做指示,钟秘书竟能把一些用得上的数据调出来让他带上,原来是有高人指点吶! 尹秘书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齐靖衡瞅着她。“尹秘书,我们一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这里说话吗?” 尹劭洁回神,忙要自他手中取过纸箱。“那个……总经理等我五分钟,我上楼换个衣服,马上下来!”转角有家连锁咖啡店,到那里再说吧! 他却扣住纸箱不放。“何必麻烦,到妳的住所聊聊就行。” “可是……” “我还没拜访过妳的住所呢!瞧,我为了『探病』,连水果礼盒都带上了。”那是方才临时买的。“我特地来探病,却是在外头把礼盒交给妳,未免失礼。” “可、可是我家……很乱,让总经理进门,会不好意思。” “妳身体不适了那么多天,都自顾不暇了,我不会期待看到一室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情况。” “我看还是──” 他打断她的借口,“尹秘书,妳若是不欢迎我明说无妨,我不会强人所难。”他现在就在强人所难,只差没把刀子压在她脖子上而已!自知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尹劭洁心中一叹。“那就……请吧。”心中忐忑不安,待会儿一打开门,真不知道齐靖衡会如何? 算了算了,他的怒火她迟早要面对,只是今天这情况……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搭电梯上到六楼,电梯门一打开,尹劭洁在心中又是一叹。她现在真的有种死刑犯被押上断头台的感觉,每走一步,就接近死亡一步。 终于来到了门口,她直觉的想拖延一下时间。“那个……” “开门吶。” “总经理……” “开门!” 尹劭洁无奈,只得将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往内一推── 十坪大的空间,由玄关处到客厅堆了八、九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入内一看,里头的东西几乎打包得差不多了,一副打算搬离的模样。 齐靖衡本以为尹秘书所谓的“乱”,不过是桌上放了些没吃完的食物,水槽里有一堆未洗的碗筷,他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的情景。 他怔愣了一两秒。这种情景只有一种解释,他绝对不会猜错。 “妳该请事假而不是病假。”她要搬家!他注意到封好的几个纸箱上面有写住址,而且是在外县市。 “我……我说过,我想回家,总经理外派的事……” 回家,不是留职停薪、不是暂时休假,而是她尹劭洁从此以后不再是赫宇的员工,不再和他有所交集,甚至连见她一面都难!这样的感觉令他无法忍受! “外派的事我已不勉强妳,不是?我只要求妳留职停薪,这样还是不行吗?” “留职停薪对很多优秀的职员不公平,而且……我也不想这样。”她的语气有些支吾。 “为什么?留在我身边做事压力太大吗?那妳想到哪个部门?我来安排。”留在赫宇,只要她留在赫宇,他们之间的线就不会全然断了。 为什么这么执着?连他自己也理不出个头绪。可能是高培兰的逃婚令他心情沮丧,原本就不信任人的他更加变本加厉,而尹劭洁是他少数信任的人其中之一,他怕失去她,很怕很怕! “留在赫宇,最吸引我的位置就是总经理您的秘书。”她直言。 “那么到底为什么妳执意离开不可?” “……”尹劭洁低头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他逼近她。 “该说的,我都说了。”回避齐靖衡的视线,他的神情一向有着自信的骄傲,她怕看见那抹她所不熟悉的脆弱;可他彷佛要她看清楚似的一再逼近,她的脚悄悄的往后挪,脚跟踢到东西,整个身子重重的往后坐,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可还是晚了一步。 “妳还好吗?” 尹劭洁觉得小腹有点闷痛,原本不以为意的自行站起来。“还……还好。”不对,怎么觉得腹部怪怪的?即使齐靖衡在场,她还是说:“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一下。” 尹劭洁去洗手间,齐靖衡随意的打量这间不算宽敞的小套房,东西已打包得差不多的套房更乏善可陈,他瞥了眼某个未封上的装箱……满满一箱的日韩剧,原来他得力的助手也是婆婆妈妈一族。 桌上放了些尚未装箱的小艺品引起了他的注意。有日本的小人偶、荷兰的木屐钥匙圈、法国的香水……那些东西全是他到各国出差时带回来给她的礼物。 他好笑的拿起最近期的一个礼物,那是他两个月前到英国出差时带回来给她的水晶南瓜八音盒。 晶莹透明的橙黄南瓜上爬了六只黑色蜥蜴,上面坐了个女孩,模样十分别致。 齐靖衡翻看着那些礼物,发现上头都有标示日期,而且还标有号码,可能是他送的前后顺序吧。奇怪了,为什么独独八音盒没有标上数字? 打开八音盒,他好奇的拿起来,还来不及转动发条,浴室即传出尹劭洁受到惊吓的尖叫声。 他忙起身奔了过去,喇叭锁是锁住的,他急着拍打门扉。“尹秘书……尹秘书妳怎么了?快开门吶!尹秘书……” 好不容易门锁有了动静,他忙推门而入,一见到里头的情况,他也愣住了!尹秘书显然受到惊吓的缩在角落,手还鸣在嘴上,一双眼死盯着马桶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马桶里竟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妳……”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尹秘书会流那么多血?那当然不是女人每个月会报到的大姨妈,那么是……齐靖衡一把抱起尹劭洁就往外跑。“妳忍耐一下,我送妳去医院,没事的,妳会没事的……” 脸色惨白的尹劭洁靠在他怀里,忍着不适,上了车后,她递了张名片给他说:“麻烦带我到这家妇产科。” 齐靖衡回头看她。“妳……” “我怀孕了……”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无暇顾及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可不可以开快点……我好怕!好怕失去他……” ※※※※※ 修长优雅的手圈握着玻璃杯,齐靖衡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的放回桌面,他烦躁的扯松了领结,又向侍者要了杯同样的酒。 今天一整天他一直处于这种即将暴走的不稳定状态中,然后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今早的某些场景、某些对话── “你是尹劭洁小姐的男朋友吗?”戴着老花眼镜,五十几岁妇产科女医生长得虎背熊腰,要不是那一身女性化的裙装,从后面看去,他还以为是男医生。“你女朋友现在怀孕第五周,有点小产的现象,还好处理得快,也打了安胎针,只要小心一点,情况应该可以趋于稳定。” 第五周?齐靖衡推算着时间。差不多是尹秘书和新男友刚认识的时间,孩子的爸是那个新男友吗? 不!不可能,就他对尹秘书的了解,她不是随便的女人。 “……是。”这样的话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的刺耳。 女医生继续说道:“如果打算将小孩生下来,一直到十二、三周前都还不算隐定,要特别小心。如果可能,尽量不要做爱,等一切稳定后再说。” 齐靖衡第一次窘到说不出话来。 豪迈的女医生还不打算放过他,拿出了一本小册子给他。“这是怀孕期间适合的体位,还满多姿势的,应该不会太无趣,可以参考看看。” 这算不算性骚扰?这医生一定是男扮女装! 出了诊疗室,齐靖衡看到尹劭洁已坐在通廊的位置等他。四目交接,彼此默然无语,他扶着她上车。 这下,对于尹秘书为什么要休息一年,他想,他得到再清楚不过的答案了。怀孕十个月、生孩子坐月子,然后稍微让体态恢复以掩人耳目才能上班,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在赫宇,她未婚生子的事很多人会知道,这个社会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很保守。虽然人们对于很多事比以前开放许多,可对于女人有了孩子,身边却没有个叫丈夫的男人仍免不了指指点点,蜚短流长,此刻的他好像可以理解尹秘书为什么要离职了。 他想起两人在车子里的对话── “为什么不说话?总经理该有些话想问我才对。”尹劭洁主动开口。 “我可以吗?”现在他的心情还是很混乱。 她浅浅一扬唇。“最大的秘密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我可以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不行!”她悍然拒绝。 “也就是,孩子的爸是个更大的秘密?”到底是谁?他真的很想知道!“妳那么坚持把孩子生下来,是因为妳爱孩子的爸吗?”一般而言是这样没错,可现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没听过只要孩子不要爸的情况。 “……对。” 一想起尹劭洁说这话时坚定的眼神,齐靖衡心头就很闷,把侍者端来的酒又喝了泰半,才放下杯子,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喂,这样喝,很快倒的。”和他有着同样魅力等级的帅气男人绕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我正想找你呢,你倒是早一步拨了电话给我,找我有事?”殳怀焄和他较之其他几个朋友,算是比较少见面,却是最常单独见面的人。 齐靖衡招来了侍者。“闷、烦、不爽、不痛快……” 殳怀焄一笑。“看来大少爷恼了!”向侍者点了一杯和他一样的酒。“我原本以为,你这时候应该为外派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才是,没想到还有心情烦别的事?可见你还不够忙,是你的万能尹秘书让你太闲了吗?”他常听到靖衡提到尹秘书,也见过几次面,感觉上是个不错的女人。他最近遇到了些麻烦,正想借将呢! “甭提了。” “怎么,她还是不打算跟你到美国吗?” “外派是多少人的希望,我还释出了不少利诱,可她却坚持拒绝。”即使知道了她拒绝的原因,但一想起这事,他还是老大不高兴。 “这么有个性啊!” “什么有个性?根本是不识好歹、目光浅短!因为她……”齐靖衡犹豫了下,为了保护她,不得不对自己的好友有所保留。“尹秘书她想要找人安定下来。”事实上是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至于什么把握住好男人,尹秘书也招了,那只是为了要辞职胡诌的。 “很正常啊,男人和女人天生不一样!女人渴望家庭,即使是女强人也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尹秘书推掉了这样大好的机会,别人可是虎视耽耽,自有懂得把握机会的人。”殳怀焄有些玩味的端详着一向无所不利的好友。 靖衡精明能干,睿智又加上有点小腹黑,通常只有他教人栽跟头的份,什么时候见他吃瘪了? 前一次是他未婚妻和男人跑了,但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难论输赢对错,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可这一回……尹秘书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女秘书吗? 齐靖衡想都没想,直觉反驳,“我要那些人做什么?” “也就是,你非要尹秘书不可喽?”殳怀焄眼里闪过一抹异采。 “……”齐靖衡心里真的很闷。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一个懂得他的人,能在谈话中解了他心中的结?好友这席话,反而令他更呕了。 他当然欣赏懂得捉住机会往上爬的人,可是……可是那人为什么不是尹劭洁? 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不!根本就是连知道都不知道她爱他的男人的种,她宝贝得要死,还一副不畏艰难准备好当个未婚妈妈的模样,她真的以为未婚妈妈这么好当吗? 比起选一条想都不必想就知道绝对是崎岖难行的路,她为什么不懂得紧抓住他这条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呢? 她明明看起来精明能干,原来也有胡涂的时候。 不,也许她一点也不胡涂,而是她太爱那男人了!一思及此,他的心更……闷了。 殳怀焄好笑的暗付,也就是说,人家都已摆明了拒绝,他还是不想放弃。呵呵:这倒鲜了!他有趣的看了好友一眼。“有件事我怀疑很久了。” “嗯?” “就我所知道的,近来最让你受伤的事件该是高培兰逃婚一事……” 一听到高培兰三个字,齐靖衡的脸色变了。“是朋友就不要再提那件事。” “不,我只是想说,未婚妻和男人跑了的事,该比女秘书辞职不干严重得多,可为什么我老觉得你的反应刚好相反呢? “高培兰的事你在大醉一晚、自我沉淀一段时日后,我瞧你恢复得满快的;可尹秘书……你不觉得你的坚持很莫名?像赫宇这样的大企业,要找到像尹秘书这样能干的人不会是难事,依你以往的性子,给脸不要脸,对方就等着后悔。可这回的事,你表现得像个不成熟的小鬼面对最心爱的玩具要被抢走时一样,不可理喻。” “你到底想说什么?”齐靖衡紧皱眉头,拿起酒杯。 “尹秘书会不会就是你的死穴?” “胡说八道!她是我倚重的左右手,就只是这样而已。” 殳怀焄但笑不语。“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齐靖衡将杯子搁回桌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后头的那句话……话中有话。“方才你说有事找我,什么事?” 先说明自己的状况博取同情,之后的事才好商量。“你知道的,我半年后要职业移民,可能是担心我去娶个洋妞回来,最近被我妈逼着相亲,一个月相了三回,还不包含婚友社的活动,我的私人假期几乎都被拿去和不相干的人吃饭,再继续相亲下去,我不是去当和尚,就是『屈打成招』!说真的,这两种状况都不理想!” 虽说他个性随和,可对于将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他可是很挑剔的! 齐靖衡苦闷的心情明显被转移了,有些幸灾乐祸。“情况比起我来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之前,他一定会告诉他,相亲也没什么不好,可打从他相来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跑了之后,如今的他会以受害者身份登高一呼──相亲不仅瘦了荷包、浪费时间,而且有害身心!“只不过,你不是认识了不少女人,没有认真交往的吗?” “那些都只是朋友而已,不会让我想娶回家,我妈也不会喜欢。” “伯母喜欢?那你铁定不会喜欢。”殳伯母喜欢文静、甜美乖巧的女孩,而怀焄喜欢有个性、独立而且性感的女人。 “以前是这样,不过最近有了转机。” “是谁让步?” “谁也没让步,而是让我们母子俩都可以接受的女人出现了。” “有这样的女人?”齐靖衡一扬眉,好奇的道:“那我非得看看不可。” “对于你几乎每天都在看的女人,不必如此特意吧?”殳怀焄回了一句。 “咦?每天都在看?”有这样的人吗?难不成他们母子看上他家老妈?不,不对,他早就不住家里了。 “你的尹秘书。”殳怀焄揭晓谜底。 “尹秘书?!”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是啊,我对尹小姐的印象一直很好,上一次我妈在一个慈喜晚会上也见过她一次,一直问我,站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谁,对她很有好感。” “所以,你今天想找我的原因是……” “跟你『借将』。”殳怀焄直言,“我想请尹秘书充当我女友,等到我出国,我妈没办法再逼我去相亲为止。” 齐靖衡啜了口酒。“像这样挡箭牌的临时女友,只要花点钱,你要几个就有几个,不是吗?” “我妈那一关不好过。” “你这一关同样不好过。”就他所知,难得听到怀焄赞美女人。 “总之,我想尹秘书是个很适合的人选。” 他们母子都喜欢,也就是说,届时假戏真做也不会遇到什么阻碍喽?一想到这哩,齐靖衡压低眼睑,将眸子里的不悦掩去,筑高心墙的一笑。“这种事怎么问我呢?该问尹秘书才是吧。” “她是你的下属,总得先知会你一声。” “我没意见。”简单四个字,但他的思绪却转了好几折。 第四章 尹劭洁从妇产科回来,就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也许是打针吃药的关系,也许是早上的惊吓和折腾,下午七点多齐靖衡把她送回来后,她就昏睡到方才。 如果不是真的太冷了,睡得不安稳,这才让她接到某通令她讶异的电话,否则她极可能继续睡下去。 那通电话是齐靖衡的朋友殳怀焄打来的,他说电话是他向齐靖衡要的,方才他们还在一起小酌。 对方约她见个面,说有事情想请她帮忙。 殳怀焄?她对他有印象,长相斯文帅气的大学教授。只不过……找她帮忙?她只是个秘书,能帮他什么忙? 又躺了一下,尹劭洁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这才坐起身,将大衣改披在肩上。 入冬了,刚刚睡的时候身上虽有一件羊毛大衣覆盖着,露在外面的四肢还是不够保暖。既然天气冷,为什么不躲回被窝睡呢? 她也想啊,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今天绝对可以回老家的,所以她早就把棉被、毡子那些占空间又较大的行李,在早上时先行寄送回家。以致她现在空有一张大床,却连件可以御寒保暖的被子也没有。 原本还用大衣充当被子,可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冒险,早上才差一点流产,要是不小心感冒了,那可就不太妙。 路口有一家老夫妇经营的老式旅馆,之前朋友一家来找她玩,曾安排他们住在那里,感觉上还满干净的,收费也合理。 大概是怀孕的关系,她最近很容易饿。七点多齐靖衡送她回来时,她才把买回来的饭包和面包全吃完,现在又饿了。她记得旅馆过去一点有家面店开得满晚的。 看了下墙上的钟。哇!快十一点,时间不早了呢! 下了楼,一推开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她当下觉得到旅社过夜的决定是对的。真的好冷,想必越晚越冷!尹劭洁拉了拉大衣,低着头,双手环胸的往前走,才走没几步路,前头传来甩上车门的声音,她直觉的抬头往前看,轰立在正前方十来步距离的高大身影是…… 齐靖衡! “总……总经理?”她止住了往前迈去的步伐。 既然她不过来,那他过去。“这么晚了,妳要去哪里?” 出了酒吧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好友怀焄不到十点就先行离开。刚才出了酒吧原本想直接回家,他忽然想到早些时候还特地去替尹秘书买了被子,犹豫了一下,他就来了。 他一接近,尹劭洁就闻到酒味。“有事出来……总经理,你喝酒!”他每次一喝酒就会开快车,所以若不是叫司机过来载他,就是她开车送他。 他的司机呢?不会是他自己开车来的吧? “嗯,和朋友喝了几杯。” “和殳先生?” “对。”那家伙动作真快! “他打电话给我,说有事要我帮忙,总经理知道是什么事吗?” “他应该有约妳见面吧,到时候妳就知道了。”别人的事他一向不太管,这回他却出奇的想插手,想替尹秘书拒绝掉怀焄,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其实用不着他操心,怀孕的尹秘书应该不会想蹚这浑水才对。 他换个话题,“我忽然想到了,妳没有棉被,晚上睡哪?”七点多送她回来,却找不到被子替她盖上,才知原来她的被子先行寄回家了。所以他买了新被放在后车箱,今晚也是为此过来的。不过,现下他改变主意了。 “附近……那个,我去住朋友家。” “是吗?”要去朋友家早该过去了吧?他倒觉得以尹秘书不喜欢麻烦人家的性子,八成随便找家旅馆住吧!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我只是……”想见妳!真奇怪,只是短短三个字他却说不出口?或许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却要把话说出口,未免奇怪。“只是来提醒妳,妳的辞呈我没有签,在这种情况下妳擅自离职是会被告的。” “……”尹劭洁听了傻眼。他这么晚过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威胁她?! 这男人实在是有够ox的! 齐靖衡一扬眉。“那么……我回去了。”他转身,身子还不稳的晃了晃。 “等等,你要自己开车回去?”她忙拉住他。瞧他走起路来双脚都快打架了,还想开车!“你打电话叫司机来载你。” “他休假。没问题的啦,方才我不也是自己开车过来?我家司机开车是平稳,就是太慢了。我刚刚自己开,速度要多快就有多快,好久没这么过瘾了。” 老天!不行,不能让他自己开车!“要不,你把车子先放在这里一晚,坐出租车回去。” “不要,我不喜欢搭出租车。” “你实在是……那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要!妳是孕妇,现在这么晚了,妳开车送我回去又得回来,现在治安那么不好,我不放心让妳这样晚还搭出租车回来。” 尹劭洁想了一下。“要不然……” 齐靖衡适时的开口解决了两难的状况。“我公寓有好几间空房,妳如果暂住一晚,我就考虑让妳开车送我。” 她想都没想就抢下他手上车子的遥控器,钥匙串上的银制饰品她认得,那是高培兰送他的!不由得叹了口气,但怕他反悔,她忙开口,“那就这样吧!” 尹劭洁率先上车,没发觉齐靖衡脸上一闪而逝的得逞笑意。 ※※※※※ 有晨跑习惯的齐靖衡,每天六点起床,晨跑、盥洗……约莫七点半出门到咖啡连锁店买份早餐、咖啡,然后到公司吃早餐看报纸。 星期六原则上不必上班,但他还是会依照平常日的时间表。除了不必准时上班外,他的快餐早餐也会改成自制周末特别餐。 国小毕业后,他就被丢到国外学习独立,没有父母在身边,加上外国小孩习惯凡事自己动手的影响下,他没有大少爷的奢华作风,也没有佣人跟在身边就什么都不会的习气。他家事做得好,还煮得一手好菜。 每逢假日或六、日,只要不忙,他通常就会动手做饭给自己吃。不过今天晨跑回来经过市场时,他是买了些菜,却迟迟没有动手,因为他不知道睡在客房的那位娇客想吃什么? 听说孕妇是很挑食的。 八点多快九点了,客房内总算有些动静。约莫二十分钟后,客房的门打开,尹劭洁素着一张脸站在房门口。刚睡醒的半个钟头,她没能完全清醒,通常在这半个小时内她会避免见人,免得傻乎乎的模样胎笑大方。大学时同寝的室友就曾笑她,这个时候的她最好说话了,问她什么都说好。 她刚睡醒时,还一度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待一想起她在哪里时,就强迫自己立刻清醒。 往客厅方向一看,脸上有着些许腼觍的笑意,她一面走向齐靖衡还一面傻笑。“总经理,早。” “早。”他将手上翻看的报纸放下,啜了口黑咖啡。“昨晚睡得还好吗?” 尹劭洁一点也不拘谨,“很好,总经理家很舒适。” “早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她的脑袋还转不太过来。 她的样子很好笑,好像他说的不是寻常对话,而是一道很艰深的问题。一分钟过去,又一分钟过去…… “尹秘书?”她还在神游吗? “啊?” “妳早上想吃什么?” 噢,对,她要回答问题呢!“随、随便。” “吃烤厚片吐司、水煮蛋、牛奶,好不好?” 尹劭洁慢慢的回神。“不用了,我搭公交车回去,路上随便买个东西吃就好。” “还是餐包、荷包蛋、培根,加一杯热可可?”齐靖衡不理她,继续给选择。 “不用了。”以前的她习惯西式早餐,可现在,光听她就有点反胃。 “那就一碗肉燥拌面加卤蛋和鱼丸汤喽。”肉燥和卤蛋是之前卤的,应该还有一些,乌龙面则是市场的新鲜货。 尹劭洁眼睛眨了眨。她懂了,齐靖衡就是要她在这里用早餐!这个人很习惯用“民主的方式”表现他的霸道。 很想拒绝,可说真的,她好想吃!犹豫了下,最后她败给了欲望。“这附近有在卖吗?” “妳等一下。” 尹劭洁以为他要去买回来给她吃,正要婉拒,没想到他却一溜烟的没入某个转角。“咦?” 她好奇的跟上,却见他从冰箱内拿出一堆食材,然后卷起袖子开始煮面。 “总经理,你要煮面?” “是啊,二十分钟就好了,妳到外面看电视。” 随便应了句,她并没有走开,而是倚在厨房转角的墙上看着他。齐靖衡围上围裙的模样虽然有点好笑,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有点感动。 她喜欢的男人比她所知道的还要好! 有时候他或许有些跋扈、专制,甚至霸道、不可理喻,可他其实很会照顾人。就外人看来,他是个难缠的上司,以为一定是她在照顾他。其实身为下属,不单单是她,还有很多人都对他保护尽职部属的事迹印象深刻。 这男人在公事上中规中矩,对于他严厉的要求半点也含糊不得,可私底下,他是个很照顾部属的上司。 像昨天,她怀疑他是故意耍赖让她住到他家。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为上司,这种私事他可以不必理会的。 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认识他越多,她就越无法克制对他的喜欢。 齐靖衡专心的洗菜、切菜,本来没注意到尹劭洁就站在身后,直到后面微波炉传来咚的一声,他转身要去端微波的肉燥和卤蛋时才发觉。 “妳怎么站在那里?”他套上厚手套把东西端了出来,一边问她。 “很讶异你真的会煮东西。”尹劭洁走向他。“为了避免想象中应该也属于君子远疱厨一族的总经理发生意外,我一直守在后面,看来是我多虑了。”哇!肉燥味道好香! 齐靖衡捞出卤蛋在旁边放凉,打算待会儿切块。然后将水煮沸,丢入面条和青菜、配料…… “还赖在这里,妳是想偷学什么撇步吗?” “煮个面还能有什么撇步?不过,那肉燥和卤蛋是哪买的?好香喔!” 他将一颗蛋切半,拾起一半塞入尹劭洁的嘴巴。“如何?” “好好吃!哪里买的?”外面卖的卤蛋卤到这种色泽通常都咸到让人受不了,可这卤蛋不但不咸,而且入味得恰到好处,一口吃下,满口香! “真的啊?” 尹劭洁也拾起一块往他嘴里塞。“如何?好吃吧?” “这是我卤的,当然好吃了。”齐靖衡好笑的说。 见她的嘴角沾了些卤汁,他想都不想的用大拇指替她擦掉。尹劭洁原本要笑说他吹牛,但他的这个动作却让她脸红心跳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想起刚刚他们还互相喂食呢!那动作丝毫不忸怩、不做作,像是天经地义本该如此,在当时彼此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想,他们的动作真的太亲密了,他们又不是恋人关系! 齐靖衡拿了两个碗,将过了凉水的面分成两份,加入了些烫豆芽、香菜……最后淋上肉燥。“妳先把面端到前面,我把小菜弄一弄,就可以开动了。” “……好。” 拿起海带和卤蛋准备切时,他突然看着自己方才替尹秘书抹卤渍的拇指…… 当他的手触及她的唇角时,在他心中那如秋水般的柔软是什么?那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甚至在和尹秘书相处时,那样的柔软一直是存在的! 既然是存在着,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发现?因为那样的存在不是近期才有的,它早已日积月累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份。 为什么之前他没有发现这样的心情呢?每个人都说他对尹秘书好,可他却只认为,自己不过是在善待一个能力超群又尽忠职守的职员罢了。 啊,关键就在这!在他的认知里,只觉得尹秘书是部属,他没跳出这层关系,以着男人的眼光去看待遇她,当然就不会意识到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且她的魅力足够让他喜欢上她。 而高培兰的逃婚,使得他因为不想再失去尹秘书而做出的“脱轨”行为,反而让他将埋得极深的感觉给倒了出来。 好不容易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可她却心系别的男人,甚至为了某个心根本不在她身上的男人怀孕,还坚持生下孩子,当未婚妈妈?! 他要怎么做才能把阻力降到最小呢? 把小菜切好后,齐靖衡端到了客厅,尹劭洁正在看电视。他瞄了一眼,“妳还真喜欢看韩剧!”将小菜摆靠近她,让她方便夹菜。“开动了。” 尹劭洁拌着面,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韩剧?”他们的私交一向很少。 “妳打包回家的箱子,其中有一箱都是日韩剧。”片数之多,教他傻眼。 “很奇怪吗?” 齐靖衡一笑。“不会,只是有些讶异,好像突然意识到──尹秘书原来也只是个很普通的女生。” “要不然呢?” “我以为跟得上工作机器齐靖衡的妳,起码也该是个女机器人。” 尹劭洁笑了。“才不哩,我是女生,只要是女孩子喜欢的,我都喜欢!” “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看韩剧?”连他家的老妈也很迷。 “买一个梦喽。多金帅气又深情的男人爱上一个平凡的女生,甚至一个上了年纪的欧巴桑……” 他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啊,抱歉抱歉……可我真的不得不说,那真的是不太可能。”欸,有人不太高兴了。“那……现在正在播的这出剧在演什么?” “身份悬殊的两个人,男主角是某企业总裁,女主角则是饭店服务生,有一天男主角喝醉了和女主角发生一夜情,女主角怀孕了,男主角要她把孩子拿掉,认定这是她为了母凭子贵设下的圈套,目前演到这里。”在讲述大纲时有些胆战心惊,因为和她的情况好像吶! 齐靖衡大口吃着面,藉以掩饰自己变了的脸色。 尹劭洁小心翼翼的问:“你不觉得男主角这样认为太武断了吗?是他自己喝醉的,又不是女主角灌他酒,怀孕也不是女主角可以决定……” “想必剧中的女主角一定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吧?可是,现实生活中会去玩一夜情又怀上孩子的,不会是什么善类;怀了又不肯拿掉的更是大有文章,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想母凭子贵!”这种事他太清楚了,因为他就是这种肥皂剧的产物。 闻言,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也许女主角是真的爱上男主角。” “真的爱那个男的就该把孩子拿掉,因为那个孩子不是在他期待下所产生的,知道了只会困扰。真的爱他,就该以最公平、最无负担的方式争取男主角的感情;要不就该学妳,怀了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不让他知道,避免影响他正常的生活,毕竟选择留下孩子的是妳,该承担后果的也是妳。” 他知道不该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可是这个话题无意中挑起了他生命中最痛苦也最黑暗的一面,他不吐不快! “……”尹劭洁低下头吃着面,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觉得好吃的面,现在变得食之无味。 齐靖衡的话不断的浮现在她脑海。 是啊,她喜欢孩子的爸爸,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怀了孩子,而且打算生下孩子。 选择留下孩子的人是她,所以该承担后果的人也该是她,这不是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这么做的吗?可为什么齐靖衡当着她的面这样说时,她的心会这样痛? 呵……那是因为他把她明知道却不愿去想的事一次说清楚──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在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上了他的床,还怀了他的孩子,无论是这女人或这孩子,对他而言都是困扰,都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就好像明知道对方有喜欢的女人而暗恋着他,和对方直截了当的告诉自己,他已心有所属的拒绝自己,这两种伤心是不一样的。 压抑着痛苦的心情,好不容易把碗里的面吃完,尹劭洁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东西真的很好吃。” 齐靖衡夹了块卤海带和卤蛋给她。“再多吃一点吧,妳吃得不多。” 这算是他另类的道歉吧。这男人不懂得说对不起,可他会以殷勤的行为代替说抱歉。只是面对他的致歉,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哭? 第五章 “咦?你说什么?!”尹劭洁以为自己听错了,舀起正要就口的椰奶西米露又放了回去。 殳怀焄斯文的一笑。“我说,是不是可以请尹劭洁小姐充当我的女友?” 五星级饭店的蓬莱厅,他作东,这下可好,四菜一汤的好料她已吃下肚,吃人嘴软,很难拒绝。怪不得方才她问他能帮上什么忙时,他说他饿了,吃饱再说。 “我……” “只是暂时性的,因为我实在怕再跑相亲宴。” “以殳先生的条件,不必去相亲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学教授,长相很符合帅哥的标准,听说家世背景也堪称一流。 “妳家总经理都去了,我去也不稀奇。” “他那个人劣根性强、以折磨人为乐,又是标准的工作狂,没有女人受得了他的。”尹劭洁平心而论。 “那么尹小姐妳是男人吗?” “啊?” “妳不是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了?”尹劭洁会意的笑出来。她原以为学者都是书呆或是不苟言笑的,没想到他还挺幽默的。 “其实我知道突然对妳提出这样的要求很唐突,可我觉得能让家母停止为我安排相亲活动,尹小姐很有说服力。”他把他母亲见过她,对她印象很好,且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密集的安排相亲的事都说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可她这回似乎吃了秤坨铁了心,打算在我出国前替我找到可以定下来的女友。” “相亲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也许你真的因此找到合适的人。” “那样的方式太刻意,我觉得妻子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女人,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自己寻找,自己追求。” 尹劭洁不禁对安怀焄另眼相待。原来还是有男人愿意花时间寻觅真爱,用心经营感情的。她还以为齐靖衡那群公子哥儿的朋友,都只是一批纨袴子弟。对了,这位殳先生虽然和那群玩家也认识,可他好像极少参加他们的活动。 “殳先生的心意很令人感动。” “那么,尹小姐是打算帮我喽?” “这……”充当人家的女友?她想都没想过。 “妳可以考虑个一两天,不必有压力。” “……”这种事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殳怀焄是个体贴的男人,对于自己的请求也只点到为止,仅仅让她知道要帮什么忙。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天南地北的聊,聊吃的、玩的地方、彼此的工作……一顿饭下来,两人的距离拉近许多,甚至连称谓都由殳先生、尹小姐变直呼名讳。 安怀焄看似斯文,却不失幽默,和这样的人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 出了饭店,他要开车送她回去,不过她以想到处散步为由婉拒了。“这个商圈我很熟,刚吃饱想散散步,而且不到十公尺就有捷运可以搭。” “这样……这个商圈很有名,可我刚好不熟,可以请妳充当向导吗?” “好啊,可我喜欢的店可能都不是男生喜欢逛的。” “我满好奇女生会喜欢逛什么店?” 尹劭洁也不刻意迎合殳怀焄,想逛什么就逛什么。书店、音乐行、毛线专卖店……最后则来到一家专门卖舶来品的精品店。 这家店的商品都是老板亲自挑过的,老板眼光不错,售价也算合理,因此生意不错,客户群以女性为主。 进了店,尹劭洁直接往八音盒专区走。 “妳喜欢八音盒?”她转动了一个芭蕾舞女孩的八音盒,然后凑近耳听。“喜欢吶。” “我买一个送妳。” 尹劭洁笑着摇头。“我最喜欢的那个八音盒已经有人送我了,真正喜欢的一个就够。只不过那八音盒坏了,好像修不好,而这八音盒的音乐和我的那个一样,有机会经过这里时,我总会过来听听。” 殳怀焄也拿了一个把玩。“送妳八音盒的是谁?妳父母、朋友?” “一个……我最喜欢的朋友。” 最喜欢的朋友送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八音盒给她?因为是最喜欢的朋友送的,所以那八音盒才会变成最喜欢的吧?也难怪她不要他送。 “真羡慕那个朋友。”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我贸然的请妳帮我的忙,倒忘了先问妳,是不是有男友了?如果有,那还真是造成妳的困扰了。” 尹劭洁笑道:“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那那个妳最喜欢的朋友是……” 把八音盒放回原处,密长的眼睫压得低低的,浅浅一晒。“那只是我的一相情愿,我和他……不可能。” 也就是她暗恋着那个她最喜欢的朋友。“爱上一个人的心情该是很渴望与别人分享的,下一次谈个可以和对方分享一切的温馨恋情吧。” 她笑了。“我会加油的。” 突然乍起的手机铃响打断了彼此的对话。 一看来电显示,她马上接起。“总经理?” “妳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有打吗?”可能没注意到吧。“有什么事吗?” “马上来公司一趟。” “今天星期日欸?”她慢慢的移动步伐往门口走去。 “我要外派前,必须把很多事处理完,现在还能有假日吗?”齐靖衡的语气很硬、很严厉。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结束通话正要和殳怀焄道别时,他到柜台不知道结了什么帐。一待他走过来,尹劭洁就告诉他,“我要先走了。” “回家吗?” “到公司。”星期日还上班不合理,她解释,“总经理要外派,很多事忙着处理。” “那我送妳过去。” “不用了,我搭捷运。” “这里到赫宇不顺路,还得到火车站转车,而且星期假日的,捷运上头一定人挤人。” 尹劭洁犹豫了下,想到自己上个礼拜才差点流产遂同意,“那就麻烦你了。” 上了车后,殳怀焄塞给她一个小纸袋,然后说:“打开看看。” “这是……”她撕开贴纸。 “第一次约会的小礼物。” 是一条有美丽编织图案和碎玉装饰的手环。“这是……” “许愿带。有阵子在学生和年轻上班族间很流行。听说把这带子系在手腕上,打了死结后许愿,带子断的那一天,愿望就会实现。” 尹劭洁有些感动的看着那美丽的带子。“我很喜欢,谢谢。” ※※※※※ 殳怀焄送她到赫宇,原本要上楼和齐靖衡打声招呼的,可他临时接到一通电话便先行离去。 尹劭洁搭电梯上楼,电梯门一开,意外的看到齐靖衡的母亲就站在门外。 她忙欠身。“老夫人。”然后走出电梯门,替她按住开门键。 “尹秘书。” “是。” “靖衡还听得进妳的话,帮我劝劝你们总经理吧。” “不知道是什么事?” “如果可以,不要接受外派到美国去了。” 外派一直是齐靖衡的希望,虽然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隐约知道可能和公司内部的派系有关系,而派系好像又是自家人搞出来的。 反正这种大企业多得是几房和几房不和,现在又是几房掌大印,几房式微…… 齐靖衡对于自家事从来不提,他不给知道的,她也给予完全的尊重。 尹劭洁回答得很含蓄,“总经理外派算是升官,为什么要劝他别接受?” “外派职位再大都远离经营核心,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极力争取?” “……” “妳就劝劝他吧。” 她领首。“我会跟他提。” 回到办公室时,齐靖衡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他身材高瘦,宽肩窄腰,腿又长,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是个天生衣架子,西装穿在他身上尤其更显得笔挺轩昂,气势不凡。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此刻很疲惫。 “总经理。”方才进来她先敲了门,他该知道她到了,可一直没有转过身。 “好像快下雨了,天空一片灰黑色,整个城市看起来灰蒙蒙的。” “最近的天气都这样。” 齐靖衡回身。“我还是喜欢阳光普照的日子。” 一语双关,尹劭洁懂得他。“有人说,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是阳光普照的日子而没有阴雨天,那么整个地球就要变沙漠了。” 他闻言笑了出来。“很另类角度的想法,却能让人从沮丧的情境中跳脱出来。说这句话的人是谁?”其实也不需要有这句话,他沮丧时只要有她在身边,感觉上就获得很大的安慰。 “不知道。” “不知道?哪听来的?” “某部韩剧女主角安慰男主角的话。”尹劭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为了不让齐靖衡有机会损她,她强势的转换话题,“我人来了,你方才不是有急事找我。” 星期假日能有什么急事,他不过是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相处太久!“吃饭……吃得愉快吗?”一吃吃那么久,三、四个小时?! “殳先生是个健谈的人,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齐靖衡冷哼一声。“那家伙只对喜欢的女人健谈,对面坐了个欧巴桑他马上忘记自己其实会说话!” “喜欢我的人是他妈妈。” 怀焄那家伙又避重就轻。他看着尹劭洁暗忖,女人一怀孕果然就变笨了?“他妈妈喜欢,他就ok吗?果真这样的话,那家伙早就娶妻生子了。” “他提的事……妳答应没?”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答?“怎么不说话?” “他给我时间考虑,我还没给答复。” 齐靖衡有点松了口气。可没给答复不代表拒绝……怀焄那家伙若是对手,可不好对付! 他并不知道尹秘书喜欢的是哪一型的男人,可以知道的绝对不是他这款的,在他没把她当女人看的那几年,只怕她也没把他当男人看。而且他从没听过她赞美谁,而今听她的话,似乎对怀焄颇有好感,一时间酸意充满了他的胸臆。 他冷冷的开口,“如果妳接受了他的请求,可要有心理准备。” 她不明白他话中意的看着他。 “假戏真做的心理准备,在双方互有好感的情况下,这样的事不无可能。” 尹劭洁一怔。他以为她喜欢殳怀焄?!她有些气恼的说:“总经理想太多了!” “妳不也承认他是个健谈的人?女人对于不感兴趣的男人是不会有机会让他健谈的。只要有好感,往后的发展有无限可能。”越说他的心情更沉闷。 “你……” “尹秘书妳会期待吗?” “我能期待什么?”她回答的口气有些呛。 她心里的某个位置,在很久以前就只放了个叫齐靖衡的男人,她能期待什么? “我感觉得出来,怀焄对妳很有好感。” “有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 “他并不知道。” 尹劭洁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怔了一下,生气道:“要我现在就告诉他吗?要我说吗?!” “妳敢说,有勇气说吗?”齐靖衡反问。 她气得全身发抖,转身就走。 不要!她不要待在这里,在这里面对着喜欢到无以复加的男人,不但无法说出心里真实的感受,还得让他误以为她喜欢他的朋友,甚至拿她未婚怀孕的事在攻击她!她觉得受伤,真的很受伤。 齐靖衡知道自己说错话,懊恼的追上她。“该死的!”他不是这个意思!一个未婚怀孕的女人,她要承受多少异样的眼光,能少一个人知道当然就不要多一个。如果想说,怀焄称得上是他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当初他就会说了。 他只是……只是不想他们走得太近,那令他担心、嫉妒。 齐靖衡在尹劭洁的手构到门把时追上她,下一秒由身后环住她。 激动不已的大口喘气,她冷着声音,“放手!” “……不。” 见他不但不放手,还环得更紧。尹劭洁突然拉高他一条手臂用力一咬── 她咬得很激动、愤怒、哀伤,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委屈。在咬他的同时,她的泪水也夺眶而出。 他忍着痛说:“我很抱歉!如果惹得妳不高兴,我道歉。” 她虽然气愤,可对于齐靖衡的环抱她一样不知所措,只能怔在原地。 “我……无意伤害妳,可能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令人沮丧的事,我有点失控。” 尹劭洁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他这样,她突然有些担心他。 他将她环得更紧。“妳可不可以就这样安慰我十分钟?” “……” “不!五分钟就好了。” 齐靖衡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气轻轻拂过尹劭洁的耳际,却落在她心中成为最沉重的担心。 ※※※※※ 又喝完了一罐啤酒,齐靖衡身边已经躺了六、七罐空啤酒罐。看他又开一罐,尹劭洁想阻止他,可从没见过他心情这么低落,一时不知从何安慰起。 离开公司后,齐靖衡就开车载她过来这里。约莫四十坪大的高级公寓,这里家具很少,像是不常有人来,可又不像完全没人住的样子。 她看了眼还没装铁窗的阳台,虽说这里管理好,有二十四小时轮班制保全,但感觉上阳台上还是装铁窗才好。 “尹秘书……妳知道的吧?其实我虽然是齐家人,可是血统不够纯正。” “……耳闻过,可我觉得那是总经理的隐私,知道的并不多。” 见尹劭洁小心翼翼的掩饰神情,齐靖衡反而觉得好笑。“我说尹秘书妳啊,真的太保护我了。怕我受伤、怕我在意……我在想,即使我身边再出现一个能力一等一,甚至超越妳的秘书,也没人会放这样的心思在我身上了。” 她是他带出来的秘书,照理说,她的处事作风也会有几分像他,可他总觉得很多事情上她还是女人,太留余地。 可后来他才发觉,她连这一点都像他,只是用在不同的地方。 “我是外遇对象生的孩子,因为元配儿子死了,所以一手带大我的是大老婆,也就是妳见过的老夫人,我口中的老妈。”他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是老妈生的,可她真的对我很好,小老婆儿子认祖归宗而被元配虐待的事不曾出现在我身上,她甚至比亲生母亲待我还好上百倍。”一想起他曾经的“以为”,那样的心情还是温暖了他。 “你真幸运。” 齐靖衡苦笑,对于尹劭洁的话不予置评,又开了一罐啤酒。“我爸在我大学时去世,在他走之前的前几天,曾单独把我叫到房间,要我答应他,即使能力再好、野心再大,他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下赫宇的龙头位置,除非……有一天我大妈死了!他列了几个名单,要我把这些人推上上位。”现在想想,父亲是全然的相信他吧,要不这等大事怎会告诉当时还在念大二的他。 “前任总裁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父亲是前任总裁,现任则是他的叔叔。 “我也曾经疑惑过。当时的我甚至为此不满,可因为是父亲生前对我的请求,再不愿意,我还是答应了。后来从叔叔告诉我的一些事,我才知道,老妈和我父亲当初是企业联姻,使得两企业合并。后来老妈娘家投资失利,强势的向赫宇索回了当初的投资,一度使得赫宇差点周转不灵。 “之后两家关系一度恶化,要不是那时我妈怀了身孕,只怕连婚姻都不保。待孩子出生,两家关系才又慢慢修复,但老妈娘家的投资在挹注大量资金的情况下还是回天乏术,终至宣告破产。相较于他们,赫宇却神速茁壮。老妈娘家的人就是在那时候到赫宇的,刚开始还收敛些,到后来自成一派,行为嚣张。 “我妈亲生的儿子在国小一年级时和我父亲去游冰溺毙了。我父亲一直自责是他的错,因此原本想整顿那些人的计划便缓了下来,而那些人也清楚我父亲的愧疚心态,行为更加的目中无人。一直到我父亲以健康为由辞去总裁一职,并致力把和那些人不和,且过招多回的小叔推上总裁位置,让他可以大肆整顿那些人。” 尹劭洁有些懂了。“前任总裁怕你一旦登上总裁的位置,那些人又会故态复萌。”人的贪念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曾经横行霸道的人,一旦尝过那种滋味,即使有朝一日时不我予,还是会不断的怀念当初恣意妄为的痛快。“可是……老夫人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你不也说了,她待你很好吗?” 齐靖衡在心中一叹。“不但她对我好,连她娘家的人也都对我很好,好到像一家人!他们对我越好,我越和他们亲近,就和我父亲这边的叔叔伯伯越疏远。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我无意间发现老妈的日记……我才恍然大悟,她连宠我、疼我都必须每天在日记里一遍一遍的对自己催眠,就怕自己不小心对我露出小杂种的嫌恶表情。”他苦笑,不在乎的说:“我原来是一颗棋子,奇货可居!” 他越是表现出不在乎,那越表示他受伤越重。尹劭洁心疼他所承受的一切,一直以为疼爱他的大妈和舅舅到头来原来只是在利用他,连疼爱都不是发自内心,而是一种手段…… 她终于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要她劝他了。距离总裁任满改选只剩半年,一旦齐靖衡“外放”三年……就如同放弃大位。 “你不是决定外派,人事命令也下来了,不是?” “我妈和舅舅那些人,最近动作频频,企图想改变董事会的决定。听说有某位重量级的董事似乎也认同他们的说法,再由那位董事去说服其他人,目前我外派的事已被缓下,和欧美区总裁交接的,改由总公司派出的代理人。” “你可以拒绝这样安排的,不是吗?” “是啊,我是可以……” 他可以,可他还是顾及老夫人的想法。即使她疼他、对他好只是虚情假意,但他还是无法忘记她给他的温暖。一思及此,尹劭洁也沉默了。 她幽幽一叹,“现在的我只是个无能的秘书,无法替你分劳解忧。”看着他,她很想大大方方的去拥抱他,给他安慰,可她没有这样的权利。 “尹秘书……不要走,好不好?”齐靖衡突然说,低低的磁性嗓音带着些许乞求。“起码在我还没外派的这段时间,留在我身边。” “……” 他急急的道:“如果妳不喜欢到公司,就在这里工作。” 齐靖衡考虑到她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引来蜚短流长的困扰吧?可他没有道理留下她,对于他目前发生的事,她一点也帮不上忙。 “总经理……”那样做很奇怪,也不合理。 “妳让我偶尔可以看到妳,想说心里话的时候找得到人倾诉,就这段时间,这样还是不行吗?” 只是这样的要求,她做得到吧?也许真是这段时间遇到了太多事,他希望有个他信得过的人留在身边吧。 “……我知道了。”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牛奶,吸管才插下,有只手就从她手中拿走了它。 齐靖衡摸着纸盒。“还太冰了,再等一下。看来这房子需要的东西还不少。”微波炉、烤箱……这些都会需要吧?他在心中打量着。 尹劭洁摇着头道:“不用破费了,只是短暂的。” 不爱听这样的话,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将阳台前的落地窗推开一个缝。 “这房子……你很少来?” “是很少。” “为什么想买下这里?”虽然是高级公寓,可这里有点位处郊区,离公司其实有点距离。齐靖衡有这栋房子,她完全不知道。 “这里啊……”他笑了。“是我在看到老妈的日记,心情低落到极点的那个时候买的。因为这阳台的方向看得到日出东方,我常在深夜的时候来这里,然后等着日出,看着令人窒息的黑慢慢消失,心里的低落也像透出了一抹曙光……” 他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心情的低落吗?这是一个外界认为大器的人所必须承受的孤独吗?他是她最喜欢的人,实际上她却什么也帮不上他吧?! “我的肩膀不宽,但我想……还够温暖。”她突然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她显然也吓了一跳。“那个……”她面红耳赤的想不出什么好说词时,齐靖衡一个箭步将她纳入怀中。 “尹秘书,虽然妳的肩不够宽,却是我最温暖的暖暖包。”这是他想得到最舒服温暖,又适合搂在怀里的东西了。 “咦?”尹劭洁抬起头看他。 她的表情像在质问,你也用这种东西噢?“怎样,暖暖包这么可爱的东西,不适合我这种奸商形象吗?”他是比较不怕冷,不表示完全不怕冷。 尹劭洁一怔,随即笑了出来,口鼻间满是齐靖衡身上淡雅的薄荷香气和若有似无的酒味…… 和他这么近的接触,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这是她遥不可及的梦,如今美梦成真,却还是觉得不真实。那是因为……她无法界定这样的拥抱吧?这是恋人才会有的拥抱,可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关系…… 算了,有些事真弄清楚,只是徒增伤心而已。 这段时间有机会和齐靖衡常见面、相处,就当是上天给宝宝的亲子时间,有父亲陪在身边的日子,相信宝宝会很开心吧? 齐靖衡说她是他的暖暖包,他可知,暖暖包不可能一直留在主人怀中,当它的温暖不能满足主人时,随时会被丢弃的。 而她早预知这样的结局,不是? 第六章 怀孕之后,尹劭洁的口味变得有点怪,之前对西式早餐反胃至极,可是对于牛奶、冰淇淋之类的东西又爱不释手。尤其是冰淇淋,她一次可以吃八、九球,若不是这种天气会越吃越冷,她还真是卯起劲的吃。 有次齐靖衡带了一桶两斤装的手工义式冰淇淋给她,在他处理一份外国急件,她陪在旁边替他调出一些文件、顺便归档的一个半小时里,她差一点把那桶冰淇淋吃干抹净!他在傻眼之际,为了不让小孩冻死在她肚子里,每次只准她在他的陪同下,小吃几球。 这天下午齐靖衡打电话给她,叫她在距赫宇约莫两条街的著名冰淇淋店等他,下班后带她去吃饭,顺便买一些东西。 她其实不太喜欢齐靖衡替她做太多事,感觉上……自己像他养在外面的女人。 虽然没有女人不爱喜欢的人对自己好,可是她不想养成依赖。越是依赖,待要离开时就越是痛苦! 可最近的她真的很需要齐靖衡陪在身边。 隔壁两户邻居,连着两天分别遭小偷的事她吓坏了,这两天她几乎把每间房间的灯全点亮,草木皆兵似的瞪着阳台的方向,睁眼到天亮,深刻体会到他说的── 等着日出,看着令人窒息的黑慢慢消失,心里的低落也像透出了一抹曙光的感觉。 因为太阳出来了,小偷应该不会出来吧!到了冰淇淋店,尹劭洁一口气点了六球冰淇淋,正在大快朵颐之际,有客人走进这家店,接着听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啐啐念着── “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气还吃什么冰淇淋吶?” “麻烦给我兰姆葡萄两斤装一桶。” 正用汤匙挖起满满一匙兰姆葡萄冰淇淋的尹劭洁,有些讶异的抬起头。这声音不是……殳怀焄?! 他等待柜台人员包装时随意一瞥,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个正着。“咦?劭洁?!妳怎么会在这里?” 尹劭洁见到他的身边正是有过数面之雅的殳夫人,忙起身向她领首行礼。 “那位漂亮的小姐是谁啊?”殳夫人小声间,每当一看到年轻小姐,她的眼睛就变得炯炯有神。“啊,那孩子长得真好,丰腴丰腴的,感觉上就很有一福气。” 殳怀焄差点没失笑。“妈,她是靖衡身边的女秘书啊,妳忘了?亏妳之前对她印象还很好呢!”丰腴丰腴的?好像有一点。 可现在这样没以前那么荏弱,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欸,她手上那个什么带的,和你腕上的一模一样!你们一起买的?” 他灵机一动说:“这是『情人带』妳信不信?”见老妈的眼睛都亮起来,他不禁觉得好笑,看来尹劭洁深得她老人家的心。“妈,妳先上车,下次再正式介绍妳们认识,这么不期而遇的,妳又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子,会吓到人家。” 这么宝贝啊?也不想想,看到人家涎着笨熊笑的是谁!殳夫人似笑非笑的问:“你的冰淇淋是要送给她的?”肯定是,那位小姐前面已有一堆小冰山。 “对。” “好吧,别忘了你说的话!有这么漂亮的女友早说嘛,真是!”殳夫人朝门口走,经过尹劭洁前方时还对她和蔼一笑,她连忙点头回礼。 殳怀焄笑着走向尹劭洁。这是她前些日子打电话拒绝他的请求后,两人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在靖衡的办公室,这一回则是不期而遇,两人还真是有缘,连他上星期到美国处理一些事情,都会忍不住想听听她的声音打电话给她。 他深知自己的个性谨慎冷漠,没有相处相当一段时日以上,向来不轻易和人亲近。他和靖衡是高中、大学、研究所的同学,家世背景相近又是怪咖的两个人,也是磨合了好一段时间才成为朋友。而劭洁……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这是第一次! 他想延续这样的缘份,把劭洁变成他的。 “妳怎么会在这里?” 尹劭洁有些尴尬的笑。“你看到的,就贪吃喽!”她的冰淇淋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早知道会遇到熟人,方才应该节制一点的。“你呢?” 他把冰淇淋提上桌子。“本来要拿到赫宇,叫妳下楼拿的。” “给我的?”她是提过她喜欢吃冰淇淋。“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种口味?” “心有灵犀喽。”殳怀焄看了下表,“不到下班时间吧?妳怎么会在这里?”不对,她穿得很休闲,大翻领毛衣、宽松外套和长裤。 “那个……我累积了一些特休假,要赶快把它用完。” “是吗?妳的魔鬼上司不会有意见吗?” 就是因为他的意见,她才会还留在这里。尹劭洁微微摇头。 “也对,好像听说外派延期了,很多事已经没有那么迫切了。”齐靖衡连这样的事也跟他提过,显然他是他少数说得上话的朋友吧。 殳怀焄把握机会开口,“那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如果约成,只要跟妈打声招呼,妈可以自己到阿姨家。 现在?不好吧!“不用了。事实上,我是在这里等总经理的。好像有些……文件还是要我帮忙。”说谎真的好痛苦啊! “这样啊……”他觉得可惜,可也没办法。“没关系,等妳方便的时候,找一天一起吃个饭吧。” “……好。” “不是敷衍我的?” 本来是,可被他这么一说,她反而不好意思。朋友间一起吃顿饭,不过份。这么想,她其实该请他吃顿饭的,好像时常让他破费。“我会跟你约时间。” “忘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脸皮厚,会一再的提醒妳的。”他在“提醒”她的同时,会让她记得他。 尹劭洁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就真的忘不了了。” 临走前,殳怀焄看了她手腕上的带子一眼。“劭洁,妳终于把许愿带戴上了,愿妳梦想成真。”他秀了下自己手腕上的。 她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许愿带。“咦,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有些怪怪的,想起齐靖衡曾若有似无的暗示过──那家伙只对喜欢的女人健谈。 喜欢她?应该只是投缘吧?就像她也觉得殳怀焄这个人不错,但就只是这样而已。 “是一样的。希望我们许的愿也是一样的。”他向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一样的愿望吗?她抚着手腕上的带子……不可能一样吧?而且她的愿望也不可能实现。幽幽的叹了口气,尹劭洁拿起汤匙,一口一口的吃着有些融化的冰淇淋。 ※※※※※ “对不起,方才的会议有点冗长,我脱不了身。”齐靖衡开车到冰淇淋店载尹劭洁时,已经快七点了。“我叫妳先点东西吃,吃了吗?”公司发了几个三明治,他没吃,还在公文包里。 “我吃了很多冰淇淋,不饿。” 他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不但吃,还外带了一桶!妳啊,这么冷的天气,冰真的不要吃太多,就以女人来说,冰品最好也要忌口。” “这桶冰淇淋不是我买的啦。”她最近才发觉,他变得有些爱啐啐念。奇怪,车上有什么东西?那味道让她有点想吐。 “难不成那家店举行什么冰淇淋大赛,那是妳得到的奖赏?” “我遇到了殳怀焄,他送我的。”尹劭洁把和殳家母子不期而遇,且他本来打算送她冰淇淋的事全说了。 那家伙!尹劭洁拒当他的伪女友后,他的行动反而越来越明显。除了投其所好的送她爱吃的冰淇淋外,居然还“顺道”约她吃饭! 他摆明就是要追尹劭洁。可令他火大的是,平时算得上精明的尹劭洁,对于这事却少根筋!“妳啊,小心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这么好的。”笨女人! “那你对我这么好,不是更可议?”她回堵。 这女人!“我不一样!”他可不是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这么好,他是有缘有故的,因为她是他的尹秘书,是他倚重的左右手,是……他喜欢,而且志在必得的女人! 尹劭洁也不追问他哪里不一样,想他八成又会说他是她的上司什么的。“下次吃饭我请他,这样就不会吃人嘴软了。” “那换他吃人嘴软,又请妳呢?” “再把他请回来就是。”她直觉反应。 “他请妳,妳又请他,一顿一顿的吃下去,然后变成了饭友,最后吃出了感情来?”光是想象,齐靖衡的怒火就直冲脑门,可表面上他还是波澜不兴,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哦,面包的味道令她想吐。“总之……这几天我会挑个时间和他吃顿饭。” “哼!”他把车子停在一家尹劭洁喜欢的日式料理前。“下车吧,即使吃不下也多少吃一些。” 好……好想吐!“总、总经理,车上是不是有面包?”那味道…… 齐靖衡以为她想吃,把放在后面的公文包拿到前面来,一打开,三明治的香气一古脑儿全冲出来。“要吃吗?” “唔呕……呕……”面包的味道扑鼻而来,尹劭洁忍不住吐了起来,方才吃下的冰淇淋全“捐”在齐靖衡的公文包上。“对……对不起!恶──” “妳还好吗?”顾不得公文包,他忙抽卫生纸给她,然后打开车门,让面包和它的味道一起消失,并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他怎么忘了,尹劭洁怀孕之后,对面包类的味道很敏感! 看着她掏心掏肺的吐,齐靖衡很是心疼。前些时候,她好像才排斥面包的味道而已,现在是一闻到就吐,看来她孕吐的情况越来越明显了。 上馆子方便,可容易遇到这种尴尬的状况,而他又没时间弄饭给她吃,上一次买了几本关于孕妇和照顾孕妇的书,书上说,孕吐因各人体质而不同,有些吃什么吐什么,有些只讨厌某些食物的味道,有些则完全没有孕吐的问题。而且孕吐的时间长短也不同,有些一两个月,比较惨的还长达半年之久! 他轻拍着尹劭洁的背,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该请个欧巴桑帮她弄三餐? 待吐声渐缓,她抬起一张和着泪,涨红的脸满含歉意的说:“对不起……”他一定觉得她很麻烦吧?也许还后悔留下她。 “想吃什么?我们回家煮好了。” “……对不起。”他没生气吗?他是个极爱干净的男人,如今公文包被她当垃圾袋吐,里头有些文件一定被波及了。 齐靖衡一笑,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我们去生鲜超商买些食材到妳那里煮,那组新的厨房设施可都还没用过呢,回去试试吧!对了,那里妳住得还习惯吗?” “……嗯。” 为什么她回答得这么慢,神情有些闪烁?是住不习惯吗?在一个红灯停车的当下,他看着尹劭洁。“怎么了?” “没、没什么。” 齐靖衡只是奇怪的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对了,下星期……” “嗯?”她记得下星期三是他生日,可他不过生日的。他曾说过,那种日子有什么好庆祝?以前虽不明白为什么,自上一回明白了他的出身后,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了。 “不是要产检?” 咦?他怎么知道?“嗯……对。” 他解她心中的疑惑说:“上一次妳的妈妈手册遗忘在我车上,我看了一下。” “哦……” “怕妳忘了,所以提醒妳。” “好。” 车子继续行进,就在尹劭洁以为话题结束时,齐靖衡突然又开口问她,“那个……有男人陪同去产检是不是比较好?” 她淡淡的说:“还好,有很多怀孕的妈妈做产检时,先生因为工作时间不能配合,也都是一个人去。” “妳产检是周末上午。”其实……他可以陪她去的,真的。 昨天她喜欢的那出韩剧不是演到男主角陪女主角做产检?就他看来无聊到爆的剧情,尹劭洁却看得入迷微笑,末了还不自觉的叹息,那声轻叹令他心疼。想必她极羡慕剧中的女主角吧?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有心爱的男人陪伴着。相较于自己,甜蜜的剧情更彰显出她的形单影只。 尹劭洁失笑。“很多工作周末也得上班,像总经理在前阵子不也连星期日都得到公司?” “我周末没事。”他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又扯到这个? “我这周末还满有空的。” 她词穷了,不知道要接什么。应该说他“希望”她接什么?因为瞧他的样子显然是希望她接什么话。他是希望她陪他去做什么吗?“我周末要产检,没空。” “我知道,所以……就让有空的人陪没空的人吧。” 尹劭洁脑筋还转了一下才想通。他……他的意思是要陪她去做产检吗?喜意上了眉梢。“好。”她突然明白,他打从一开始提到产检的事就打算陪她去,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许觉得尴尬吧。 一个浑身散发着大男人气息的男人在“不是孩子的爸”的情况下,仍愿意陪同她去做产检…… 其实很多孕妇都是一个人去做产检,他大概是担心她在没有丈夫的陪同下做产检,会不自在,会遭受别人用异样眼光看她。 他用他的方法在保护她,将身为他部属的她保护在他的羽翼下。 看着齐靖衡专心开车的侧脸,尹劭洁忽然觉得很骄傲。这个男人即使不爱她,她还是庆幸自己喜欢的是他。 怎么办?留在他身边越久,她越觉得无法离开他,越不想放手…… 会不会有一天,孩子变成她留在他身边的筹码?而自己变成他最厌恶的那种女人? 不行!她绝对不要变成那样的女人! ※※※※※ 晚餐齐靖衡煮了海产粥。有干贝、海蛤、牡蛎、白虾、花枝……料好实在,让尹劭洁吃了满满一海碗,而他对于她怀孕后,超越男人的大食量已经见怪不怪。 吃饱后,尹劭洁在客厅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厉害!五分钟前她还看搞笑的动物节目看得哈哈大笑,五分钟后她已经头往前低垂的睡着了。 齐靖衡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放回她卧房的床上,还帮她盖上被子。睡着后的她看起来更加荏弱,小小的瓜子脸上有着细致的五官,长得极为秀雅的眉型、高挺的鼻梁、小巧偏厚的双唇,最吸引人的当然是那双彷佛会说话的眼……他以前好像只觉得她长得不错,从没发觉她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坐在床缘,他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最后逗留在她丰满诱人的唇上,他低喃,“妳曾说过,我是妳身边最幸运的人,所以妳对我说『喜欢我』,期望能分得一点幸运。 “那时的我只觉得妳既好笑又迷信。可现在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人,那是因为有妳在我身边。所以,我希望妳能一直『喜欢我』,那表示我一直是妳周遭最幸福的人,也意味着,我身边一直有妳……我甚至贪心的等着,有一天妳的那句『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尹劭洁喜欢的那个人凭什么让她这么喜欢?喜欢到即使得不到完整的他,也想生下他的孩子。 这个令人生气的笨女人! 一想到她的愚蠢,他不禁叹口气。如果说尹劭洁愚蠢,只怕他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他不也因为喜欢她,喜欢到为了得到完整的她而打算包容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有机会他会把他抓来练拳头!但怪的是,他却不讨厌孩子,也许是……他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比那个播完种就和别的女人结婚的男人来得多。 齐靖衡起身将床头灯关掉,仅留下浴室外柜子上的一小盏柔和香精灯,然后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另一间房处理文件,心想,把公事处理到一个段落再回去吧。 在隔壁房间的尹劭洁睡了两三个钟头后悠悠转醒,喉咙有点干……想喝水。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下了床走过去小几想倒水,无奈保温杯里空空如也。她搔了搔头,东瞧瞧、西看看,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奇怪。睡迷糊的她,拉开房门直接走出去,外头也是一片乌漆抹黑的。 怎么都是暗的?仔细一瞧,阳台上有个人,尹劭洁忽然放声尖叫,“啊──啊──” 齐靖衡处理文件累了,看天气不错,就到阳台上碰运气看星星,却听到她的尖叫声,他立即返身入屋,没想到她叫得更厉害。 “啊──小偷!别、别过来!” “我是齐靖衡,不是小偷。”他一个箭步欺近她,赶忙捣住她准备要引发下一波尖叫的嘴。“看清楚,我是总经理,妳睡迷糊了吗?” 尹劭洁吓得直发抖,直到确定是齐靖衡后,她反而用力的抱住他。 怎么吓成这样?“妳怎么了?”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有这么害怕吗? “我以为你……你是小偷,小偷终于也找上我。” 终于?他把房间的灯全打亮,将尹劭洁安置在有暖气的卧房,然后去温了杯热牛奶给她。“来。” “谢谢……”坐在床缘捧着热牛奶,她的心仍狂跳着。 “妳方才为什么那么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实……” “嗯?”齐靖衡的眼直盯着她,表情严肃了起来。一脸她不说实话,彼此就耗着的样子。 和他共事了那么多年,尹劭洁当然清楚他一发起火来有多可怕。嗫嚅了半天,她才说:“隔壁有两户邻居遭了小偷……其中还有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婆婆被小偷打晕,现在还在住院……我、我很害怕,不知道小偷什么时候会找上门……” “然后呢?” 把眼睑压得低低的,她根本不敢看他。“我每天晚上都把全部的灯打亮,害怕的看着阳台,不知道小偷什么时候要从那里爬上来。”她一面说一面委屈的想哭。 有这样的事!难怪刚才她的反应那么大。可一想到发生这样的事她居然没跟他说,让自己吓得夜夜不能成眠,他的语气不禁严厉了起来。“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已经够忙了,而且……我又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胡思乱想……” “没发生什么事?!妳一定要等到发生了什么事才说吗?”齐靖衡气爆了。“妳到底是在想什么?事情轻重缓急分不清吗?不会打通电话告知我这件事,结果让自己像个傻瓜似的吓了两天,妳实在是……”但他更气的是自己!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竟让尹劭洁一个人住在这里,而且她还是个孕妇! 她原只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扰,如今却得面对他怒气腾腾的责难,她自觉委屈的扁嘴,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要不然你要我怎么样?你又不是我的谁,愿意给我地方住我已经很感激了,最近你为了自己的事情已经够烦了,身为下属的我不能替你减轻负担也就算了,我真的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 看着她落泪的样子,齐靖衡在心中一叹。“对妳而言,我除了是妳的上司就什么都不是了吗?起码……在公事外,我也算是妳的朋友吧?”掏出手帕为她拭泪。 尹劭洁还是扁着嘴,有点倔强的说:“有时候遇到太麻烦的家伙,当朋友的也会累。” “我知道我是个大麻烦,可妳当着我的面这样说,我很受伤。” 难搞的上司难得耍宝,她果然忍俊不住的笑出来。“我又不是说你!”讨厌!她现在又哭又笑的,一定很丑! “对我来说,妳也从来不是麻烦。”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情绪转化那么快。“从今天起,我陪妳,妳不用再害怕了。” 尹劭洁瞪大眼看着他。“……” 见她又快哭了,齐靖衡取下她手中的空杯,放到一旁。“不早了,早点睡。” “可是,大被子只有一件。”今天很冷,而且这房子严格说来也只有一间卧房,书房没有床,只有一张可折迭成单人床的沙发,那种床睡了会腰酸背痛的。 “没关系,书房开了暖气,再加上厚外套勉强可以撑一晚。” 这种天气即使有暖气,盖外套也容易感冒吧?尹劭洁想了一下,然后鼓起了勇气开口,“其实……你可以在这里睡……床很大,而且被子是特别加长的,真的够大。”她真的很难不脸红,要一个女生说这样的话,活似在暗示什么。可她想,她和齐靖衡认识够久,他会知道她的意思。 为了掩饰尴尬,她忙躺下,拉高被子。 “我……我要睡了,晚安。”侧过身去,不让他看到她红了脸。 “喂,妳睡觉不会打呼吧?”他当然知道她的邀请不带任何遐想空间,可他还是很开心她绝对的信任他。 尹劭洁生气的转身瞪他。“当然不会!但是……” “妳会打鼾?” “打呼不就是打鼾?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打呼只是口字旁,打鼾是鼻字旁,妳觉得哪个比较惊天动地?” “我两种都不会啦!”学业几乎在国外完成,公司文件也全要看英文的男人,这会跟她解释中文文字构造。 “那妳的『但是』之后是什么?不会是梦游或磨牙的习惯吧?” “也没有,我只是……一睡着就……就像只猫。” “咦?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了解啦!晚安。” “……”感觉上睡在她旁边很不安全欸!一睡着就像只猫?猫有哪些习惯?喜欢吃鱼、喜欢站在高处……以及喜欢有事没事磨爪子…… 他不会一觉醒来,全身满是可疑的抓痕吧? 第七章 这星期齐靖衡请来煮三餐给尹劭洁吃的欧巴桑出现了。 可别小看这姓刘的欧巴桑,人家可是具丙级厨师执照,曾开一家餐馆,生意还不坏,后来是孩子都大了,坚持不让她这么辛苦,她才将餐馆收了起来。 有了她,尹劭洁孕吐的情况明显少了很多。只是这就像一个怕红,遇血则昏的人,家人为了他把红色的东西全藏了起来,他也许昏倒的次数变少了,却不是不再怕血。 反正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用在一个孕妇的孕吐上其实够了,反正孕吐又不是一辈子好不了。 刘妈的工作算轻松,除了买菜煮三餐,加上满足尹劭洁突发奇想的嘴馋之外,就是陪陪她。 这天刘妈把尹劭洁想吃的东西煮好后,切了些不加奶蛋的自制甜糕给她当甜点后才离开。 刘妈离开没多久,齐靖衡就回来了,手上还拿了朵玫瑰。 一般女孩子看到喜欢的男人手上拿着花走向自己,通常会很开心。尹劭洁却开心不起来,甚至有点尴尬。 “给妳的。” “噢。” 齐靖衡冷哼。“怀焄那家伙还真有心吶!每天要花店送一朵玫瑰来公司,啧,第五天了,他打算学罗家伦长期抗战吗?” “他只是……提醒我,该请他吃饭了。” 这小平!认识了这么久,从不知道他原来对女人这么有一套。“哼!” 尹劭洁觉得齐靖衡真奇怪。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的部属,就算前者对后者有好感,打算追求,他有必要老是这样嘲讽,彷佛意见很多吗?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犯到谁了? 不过,之前只觉得和殳怀焄有话聊,并没有感觉到他有追求她的意图,而现在……再说不知道他对她有好感、想追她,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不行再这样下去了,下次约吃饭,她要明确拒绝!只是……人家若没有开口说要追她,她怎么拒绝啊?更何况,她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心里一直有个人。 伤脑筋! 齐靖衡装作若无其事,他忙着把公务处理好回家,可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和她吵架的。“今天刘妈煮了什么?好香!” “猪脚面线。”尹劭洁一怔,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他的生日。她因为方才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心底还是有些不爽。“我知道你从来不过生日,可是今天我想吃猪脚面线!” “吃,怎么不吃?最近倒霉事遇了不少,吃猪脚可以补运。” 吃饱后,尹劭洁因为他之前说的话,还是有些不高兴。反正……反正像她这样未婚怀孕的女人就是不能和他的好朋友走得太近!她越想越恼火,反正孕妇就是很情绪化,闹闹情绪人家也会当没看到。 刚吃饱就洗澡不好,可不泡泡澡放松一下,她一定又会钻牛角尖,忍不住挑衅齐靖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怀孕后,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坏。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脾气一定像他爸爸。 湿淋淋的出了浴缸后,她才想起刚刚气冲冲的进来,根本连换穿衣物都没拿!天,浴室里只有大浴巾欸! 把身体擦干后裹上浴巾,尹劭洁犹豫着要不要趁着齐靖衡不在房间时回房间拿衣服穿上? 通常他吃饱后不会回房间,而是到书房。所以,这个时间他出现在房间的机率很低。犹豫了下,她打开浴室门,偷看了一下房间……没人!太好了!她大方的把门缝推大,然后走了出来。 万一换衣服换到一半,齐靖衡刚好走进房间呢?唔,还是把房门锁上好了。距离房门还有四、五步的距离,她连门把都还没构着,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尹劭洁吓了一跳,瞪大眼,下一秒才尖叫出声,“啊──”脚步不自觉的往后移,为了防止她跌到,齐靖衡忙将她揽住,往自己身上带。 “喂!小心!”把她确实的拥进怀里后,他总算放下心。只是……是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她的背光不溜丢的?然后他瞥见尹劭洁方才围在身上的大浴巾就踩在她脚下! 也就是说……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觉,而是他怀里的尹劭洁真的是一丝不挂! 噢,上帝! “我……我要捡浴巾!”尹劭洁像驼鸟一样埋在齐靖衡胸前,有些虚弱的说。这下丢脸丢大了! “要我帮忙吗?” “不要!”她几乎尖叫。“你……你闭上眼,不,你……你出去!” “……好。”齐靖衡忙转身退出去,顺道把门带上。 几秒后,尹劭洁听到卧房外传来他不加掩饰的大笑声。 “故意的!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厚!好丢脸!”三两下换好衣服后,她直接上床盖被装驼鸟,不想再面对齐靖衡。 一想到他方才的笑声她就……当了他那么多年秘书,她还没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过!她的“牛肉场秀”还真是意外的取悦了他啊── 约莫十分钟后,齐靖衡预估她换好了衣服,先叩了房门再自行进入,看到尹劭洁盖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 这么快就睡了?平时的她是有可能,可方才她才“惊天动地”的吓了一回,怎么可能? “喂,我今天买了妳最喜欢的那家百年老店的炭熏乌梅,妳不吃吗?”她最爱饭后来个几颗。 “不要,明天再吃。”她的头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喂,我本来还期待今天会有什么小礼物的说。” “你又不过生日!”尹劭洁翻开被子瞪他。还期待呢!“往年绞尽脑汁的准备礼物,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把礼物送给你,结果你冷冷的一句『我不过生日』把人家的好意全推拒了。” 齐靖衡笑了笑。生日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其实是不被期待的来到这世上的。可现在却觉得这日子好像有了新的意义,起码他喜欢的人在意这个日子、期待它的到来。 “更何况……猪脚面线你吃了,而且吃得比我多。”她索性坐了起来。 “那是刘妈煮的。那妳送我什么?” 她一时语塞,咬牙道:“尹劭洁成人咸湿秀,你方才不是笑得很开心?” 他咧嘴失笑。“原来那是妳送的礼物?早说嘛,我会看得仔细一点。” 尹劭洁本来还很生气,可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红着脸笑了出来。“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齐靖衡打开拉链袋,捡了颗最大的乌梅往她嘴里塞。“我又没说我很讨喜。”她张口把大梅子衔走,他想都没想的将手指放回自己口中吮舐。 他这不自觉的流畅动作看得尹劭洁脸红心跳。这样亲昵的举止,最近好像常不经意的发生在彼此的言行举止间,彷佛理所当然,其实很over的亲密互动越来越令她困惑。而这样的事发生在她和他之间,是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齐靖衡是个好上司,在员工权益上他会努力争取完全维护。可和下属之间,他一向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如今眼前这个把她宠上天,和她零距离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有点孤高难搞的魔鬼上司吗? 面对这样的温柔,她可以心存小小的妄想吗?想象他对她除了上司对下属的情谊之外,其实是有些许私人感情在的。 尹劭洁想心事想得太入迷,没注意到齐靖衡把脸凑近的问了几次,“妳在想什么?”待回神时,她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 她看着他心跳如擂鼓,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然后彼此对望的两人像是正负两极的磁铁靠近、再靠近……终于四唇贴合。 这个意外的亲吻,像是让彼此压抑的渴望找到了抒发的管道,原本只是轻触的浅吻,变得吻得极深、极狂,彷佛要把彼此的热情瞬间燃烧殆尽…… 缱绻缠绵的热吻暂歇,一想起这个热吻是她主动的,她便不知所指的低下头。不该是这样的!她明知道他心里还放着高培兰,不是吗? 这些日子他即使不说,车子的钥匙圈上却仍挂着高培兰送他的银制吊饰。 之前他喝得烂醉,她成了高培兰的替身,和他发生了关系;那现在呢?他吻着她,搂抱着她,心里头想的人是谁? 望着他混着情感和欲望的眸子……他眼里看的人是她吗?一想起自己会不会又成了替身,尹劭洁退缩了。 齐靖衡瞇着眼看着她的退却。因为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吗?因为不是他,所以她退缩? 嫉妒的火焰让他再度掳获尹劭洁玫瑰色的柔软红唇,他的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退缩闪躲,另一手抬高她的下巴要她面对他。 他要她面对他的感情,他不想再忍了! 他的吻热情却不温柔……这样的吻是给高培兰的吧?因为爱她,却又忍不住恨她…… 尹劭洁想阻止他,可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怀抱。齐靖衡的吻一路往下,她更加恐慌,当他伸手拉开她腰间睡袍的带子时,她伸手阻止他。“不……不要!我……我怀孕了。” “我知道。”他埋进她纤细性感的颈项,轻轻啃囓,口鼻间尽是她淡雅宜人的馨香和某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是她的上司,但在这之前,他们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啊。可为什么无论是吻她,或是这样亲密的爱抚她,他都觉得似曾相识? 他知道?也就是齐靖衡知道她是谁?她不是高培兰的替身?尹劭洁讶异,一回神才发现,身上的睡袍不知在何时已乖乖的躺在床下的毛毡上。 她身上除了一件白色贴身底裤外,全身赤裸。齐靖衡的吻一路而下,大掌爱抚着女人才有的柔软,柔软上的红蕾欣然而立,他欺近…… “嗯……”她低吟一声,呼吸变得细碎而急促。 “劭洁……”齐靖衡低笑,喜欢她为他敏感的模样。 他没有打算做到底,因为怕伤了她,可她对他的反应敏感而激动,常常挑动得他心猿意马。面对心爱的女人,哪怕意志力再坚定的男人都会失守。 齐靖衡第一次没有喊她尹秘书而是叫她劭洁,尹劭洁的心狂跳着。这是否也意味着,除了上司下属的身份外,他开始把她当成异性看待了?一个名唤尹劭洁的女人? “劭洁,妳没有拒绝我,是不是意味着,妳多少也有点把我放在心上?”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开始可以对他有些盼望了吗?! ※※※※※ 齐靖衡才由会议室出来,钟秘书立即迎上前说:“总经理,老夫人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一听到老夫人三个字,他心上瞬间压了百斤大石,飞扬的浓眉拢近,“没告诉她,我很忙吗?”她来干什么他清楚得很,可总裁的位置……他真的不觊觎。姑且不说这是父亲的遗愿,就目前的他而言,也不想坐上那位置。 “我讲了,可老夫人说,她最近身子骨不太好,可为了看看好一段时日不见的儿子,她可以慢慢等没关系。” 也就是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我知道了。” 算了,问题这样日复一日的搁着也不是办法。这是他最后一次重申他的想法,之后他不会再让她拿这个问题来烦他! 来到了办公室门口,齐靖衡还是犹豫了下,才推门而入。 他的母亲雍容华贵的端坐在里头,一旁则是最疼爱他的舅舅。这些原都是他最美好的人生际遇,可一本日记揭露了太多人心的丑陋和自私,以及他其实只是一颗棋子的事实。 他也曾徘徊在痛苦挣扎之中,且不说他们对他好其实是有目的的,就他本身来说,如果不知道真相,也的确感受到家人的关怀和温暖。所以,当事实摆在眼前,而他的“家人”也的确贪得无厌时,他真的很无奈。 也许成为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对双方而言都好。 “靖衡,你来啦。”张敏清笑容可掬的打招呼。 “舅舅,妈,今天怎么有空来?”他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半年后的总裁改选,你该下定决心了吧?”张敏晶一派大家闺秀的开口。 “我是下决心了,不,该说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想法。”他直视着两位长辈。“外派的事即使因事耽搁,我还是会成行。” “靖衡吶……我说,这件事情上,你为什么就这么不知变通呢?外派职位再大都不是集团的核心人物,就像古代的大官,一旦外派,即使封了一堆唬人的名称,不过是失了势的臣子,外头再风光,内部的重大决定还是没他的份。更何况,这回的总裁改选,有邱董、刘董这些重量级的董事挺你,你目前的声势和你小叔可说是平分秋色。” “我不想参选不是因为怕输。”齐靖衡直言。 “那又是为什么?” “我觉得到外头开疆拓土比较吸引我。”他当然可以搬出父亲说的话堵住他们的嘴,毕竟死者为大,谁敢说什么?可父亲之所以在死前把他单独叫到身边,无非也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样的事。他说过,这辈子在情感上他是亏欠自己夫人的,因此在很多事情上他总是让步。 所以,父亲不愿伤母亲的话,不该由他来说。 两姊弟互看了眼,直问他,“你傻啦?” “欧美地区,赫宇的产品销售量总是和对手日本的该业龙头有很大的差距,可在亚洲我们却是略胜一筹,你们不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吗?前任总裁和现任总裁在这个地区花了不少心思,可总是收效不大,我倒是想试试。” 张敏晶瞪大了眼。“那些据点……根本不好经营。”再好的人才也禁不起这样玩! “去年收了二十个点!”张敏清也说。 “可还是有些据点一路长红,也有不少地方已经转亏为盈。”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接下了这个担子,就等于放弃了总裁的位置!更何况,你现在在集团的声势很高,一旦外派又缴不出好成绩,那会影响你往后的发展!”外派可以是事业往上跳的跳板,也可能成为“跳水板”!也不是没有人风风光光的派出去,因缴不出好成绩而被调回来冷冻的。 “如果连这都怕,那就什么都做不得了。”不论他们再多的说词,齐靖衡都不为所动。 “那些事自然有人会做。” “不,这件事我很坚持!” “我绝对反对!”张敏晶的声音提高了。靖衡一旦外派,那他们往后的日子怎么过?现在他虽然是总经理,不是总裁,但毕竟是集团内部的核心大将,能决定的事不少,因此还颇好用。一旦他外派出国,她娘家这边的人可是会顿失靠山。 张敏清跟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说:“这件事再说吧。” “我决定了,不可能改变!”一旦“再说”就真的会没完没了。为了说服他,老妈极可能每天到公司来找他,而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拖下去。 “你实在是……”张敏晶的怒火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张敏清见状忙说:“姊姊,妳忘了,我们今天来找靖衡,还有另外一件事。” 齐靖衡对于他们会找上他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什么事?” “高培兰回来了。” 一听到这名字,齐靖衡愣住了。 她回来了? 抛下他期待的婚礼和别的男人跑了,把他的颜面和自尊当泥巴踩的女人,居然回来了?! 看见他的反应,张敏晶姊弟露出了一抹“逮到辫子”的笑。果然吶……他的罩门还是这个女人!看来他坚持外派的事有转圜的余地了。 “事实上她并没有和男人私奔,只是出国,一直待在高家在比佛利的别墅。” ※※※※※ 殳怀焄走进了和尹劭洁约好吃饭的饭店,还没看到她前,就先看见熟人。 “大教授,好久不见!”受过殳家恩惠,且和他有着深厚情谊的瀚洋大饭店小开热络的走过来打招呼。 “杨经理,你也在这儿?”他扬了扬眉,“怎么,自家菜色吃腻了,想换换不同的口味吗?” 杨经理压低声音说:“听说这里来了位厉害的大厨,来探探虚实。对了,我才想说要打电话给你呢。” “有什么事?” “唔……这件事有些日子了。大概一两个多月前吧?你好像有一次要我帮你调阅饭店走廊的监视器录像带,好像要查什么事。” 殳怀焄怔了一下,想起这件事是齐靖衡拜托他的。“你不是说,那卷带子怎么找都找不到?” “原本是这样没错。不过,昨天我在整理办公室的一个大柜子时找出它了,这才想到,你在找的带子早就放在我那里,因为之前我们饭店发生了一件员工的窃盗案,发生的日期正好是这卷带子,因此我把带子调出来看,也提供给调查单位,隔了一段时日带子才又回到我手上,之后一直忘了归还。”当怀焄请他帮忙时,他直觉到保全室调数据,根本忘了带子已在他手上。 “是吗?” “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因此我没有带在身上,约个时间我把带子惜你。” “麻烦了。” 杨经理有些八卦的说:“齐靖衡说得没错,他喝得烂醉住在我们饭店那晚,的确有个女的和他共度春宵,他并没有发春梦。” 严格说来,他和齐靖衡也有过数面之缘,他们公司常在他们饭店办活动。怀焄几个朋友提供齐靖衡的“疗伤之夜”,他是知情的。 “可伟森说他找来的那个女的出了车祸,根本没去。” “监视器拍下的那女人,我知道是谁。” “谁?”杨经理知道是谁?殳怀焄颇感讶异。 “齐靖衡的秘书。”和赫宇接洽工作时曾见过几回,还交换过名片,感觉上是个干练美丽的女秘书。 殳怀焄的心陡地一突。“不可能!”胸口彷佛被巨石压得透不过气,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我记得那一天,喝得烂醉的齐靖衡很坚持要我们打电话叫他的秘书来接他,我想,尹秘书只是送他过去你们饭店而已。” 咦,他的脸色怎么变得那么难看?“她的确是送他到饭店的人。监视器拍到了她扶着连站都站不稳的齐靖衡进房间,然后就没离开,一直到凌晨近四点,走廊的监视器才又拍到她匆忙离去。”因为知道怀焄借录像带的用意为何,因此他先睹为快。他也想知道几乎没传过什么绯闻的齐靖衡,那一夜情的对象是谁? 谁知一看,怪怪,还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只是不知道女秘书跑得这么快,到底是她把人家吃了,还是被人家吃了? “这件事……我想该有什么误会,事情先不要说出去。”殳怀焄直觉排斥这样的结果。 “朋友,这方面的职业道德我绝对有的,好吗?” “我信得过你。还有……”犹豫了几秒,他很坚定的说:“齐靖衡的女秘书我非常喜欢她,无论如何,我会让他成为我的女人。不瞒你说,我今天约会的对象就是她。” “咦?可是……” “且不说在房内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件事是发生在我和尹秘书交往之前,我无权管,也不会管。所以,请你忘了你所看到的……否则我们连朋友都当不成。” “怀焄……” “我约的人来了,先走了。”殳怀焄走向站在饭店入口处张望的尹劭洁。“妳来了。” “方才和你说话的人,好像是瀚洋大饭店的杨经理。”因公和他接洽过几回。 “是啊,他到这里来试吃人家大厨的手艺。” 好像隐约闻到面包的味道,尹劭洁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那个……”她努力的忽略那股恶心的感觉。“我其实比较想吃台菜。” “这家饭店的三楼有蓬莱厅,它的台菜做得不错。”他领着她要去搭电梯,绕过一个半圆型的深色木质小屋。 她终于知道一群人排队领着牌子要做什么了! 脆皮牛角面出炉时间,第一次出炉10:30am。第二出炉11:30am,第三次出炉…… 殳怀焄注意到她眼睛瞪得如铜铃大的瞪着饭店提供外卖面包的小铺。该怎么说呢,那模样比较像受到惊吓。只是,有人会被摆满了色泽诱人、香气馥郁的面包吓到吗?是……惊喜吧? “这家牛角面包很不错,妳要试试吗?” “我……”尹劭洁一口酸水猛从胃部往上冲,她摸索着孕吐的药,知道来不及后,她摀着口,眼尖的看到化妆室方向,顾不及礼貌问题,没有和他打声招呼就往前奔去。 “喂,妳……”殳怀焄本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跑得这么急,可一看她狂奔而去的方向后,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只是尹劭洁方才转身时,由她口袋掉出一瓶七、八公分高圆柱型的东西,他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看了下瓶身的使用说明和适用对象时,不由得一怔。 怀孕期强烈孕吐者,抑或孕吐所造成极度不适者适用。 孕吐?手握着瓶身,手背上青筋暴凸。这是劭洁服用的药? 一步步朝着化妆室方向走去,在女化妆室外,他听到极为压抑的呕吐声,过了好一会儿,尹劭洁才苍白着脸,有些病恹恹的从女化妆室走了出来。 看到倚靠在通廊墙上的殳怀焄,她羞赧道:“不好意思……我身体突然有些不适,可不可以约改天?”她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而且这种地方太容易嗅到她无法忍受的味道,她真的怕了这种吐到掏心掏肺的感觉! “没关系。” “谢谢。真的很不好意思。”她颔首行礼打算离去时,殳怀焄却叫住了她。 “劭洁……” 她止住了离去的步伐。 “这东西方才从妳口袋里掉出来。” 啊,是方才她找不到的孕吐药。“谢谢。” “劭洁,妳是不是……怀孕了?” 第八章 蓝色的艺术灯投射在比人高的水族箱中,鱼儿在浅蓝色的水中自在的游着,在珊瑚礁和海草、海葵中嬉戏。一颗水泡惊吓了一只小龙虾,牠反射动作似的倒弹,撞到了张口取食的大蚌,大蚌紧夹起大嘴,连带的也吓到了在蚌壳上吃着藻类的小丑鱼…… 一颗小水泡扰乱了一池宁静。 第一次进入这家酒吧的人都会被这一室的浅蓝色宁静所吸引。很多人来了第一次后,就会三不五时的往这里走,也许是因为在这喧嚣吵闹的都会夜里,难得有个地方能够让人身心一起得到休息。 齐靖衡和殳怀焄一前一后踏入这家店,各自坐定,点了饮品。 “我发觉我们俩还真有满多地方一样的。”殳怀焄先起了话头。 齐靖衡正看着水族箱里那只贪吃的小丑鱼。“是满多的。” “喜欢的馆子大部份一样、喜欢的乐器也一样,连衣服也常穿同一个品牌。” “连心情不快的时间也都差不多。”看女人的眼光也很像,他们都喜欢上尹劭洁。 “是啊。”靖衡曾说过,他心情不好时就会想到这里喝几杯。上一回高培兰逃婚,他也是在这里喝到挂的。而他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糟而且真的很想喝一杯时,就会到这里来。“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想约你到这里喝一杯,没想到你倒是先开口。”只要约在这里,即使没说,也知道对方心情糟。 不过很显然的,这只属于他们的奇怪习惯,像他们隔壁桌的男女,一看就知道是热恋中的情侣,桌上还摆了个男人方才送女友的礼物。可见不是每个人心情糟才会往这里跑。 “你不是在准备职业移民,为什么心情糟?”齐靖衡先开口询问。好友觊觎他的尹秘书,他当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不过尹劭洁每次和好友约见面、吃饭都会告诉他,显然她很在意他的想法,对怀焄似乎也真的只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连他送的玫瑰她都只敢放在厕所除臭用,而没端上桌子碍他的眼,这让他平衡了一些。 怀焄算是他谈得来的朋友,看中同一个女人也只能说怀焄有眼光,只要抢不赢他,他还是他的朋友。是朋友者,多少得关心。 殳怀焄长吐了口气。“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尹秘书吧?” 齐靖衡扬眉。“干么,追得不顺利吗?”尹劭洁前天告诉他,怀焄发现她怀孕了。 这早在他的预料中。一个嗅到面包味、奶油味就会吐得淅沥哗啦的孕妇,很难藏得住她怀孕的事实吧?他早警告过尹劭洁,她不听,还说要请怀焄的事不能拖。 既然不能拖,那当然要替她选一家能够早点“结束”的餐厅。刚好那家饭店的台菜也的确不错,他当然大力推荐。 哼!饭店一楼有面包外卖区,他就不信那顿饭吃得能有多尽兴,不!以尹劭洁在家闻到刘妈带来当早餐的餐包都吐到虚软看来,那顿饭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阻止怀焄和尹劭洁一起吃饭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反应必然引起细心的怀焄的怀疑,甚至发现什么。 一般男人只要发现喜欢的女子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通常是连想也不用想就会退出。除非……真的陷得太深,喜欢得无以复加,已到非要不可的地步。 陷得太深,喜欢得无以复加,非要不可吗?他对尹劭洁有这么深的情感吗? 初初知道她怀孕时,他承认,那种嫉妒的愤怒火焰几乎沸腾了他的血液,他很想把那个男人揪出来挫骨扬灰,然后就是全然心疼尹劭洁。 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而尹劭洁坚持要生下那个孩子,他就告诉自己,如果他真的爱她,对于她受再多的苦也不愿放手的孩子,他也有把握去爱他。 他知道怀焄一直对尹劭洁有好感,时间可远推至他第一次在几个哥儿们的聚会看到来接他回去的尹秘书就开始。 只是后来即使陆续有机会见面,他和尹劭洁总缺了那么一点“临门一脚”的交往机会。也许是她早心有所属,也或许是怀焄对于感情太谨慎,是个标准的“总是相中别人老婆”的悲情人物,以至于他们总是错过彼此。 怀焄对尹劭洁有好感的时日的确不短,可毕竟没有真正的交往过,应该不会有太深的情感才对。 “尹秘书告诉我,你知道她怀孕的事了。” “我的确很吃惊!”他看着他。“你知道劭洁有个暗恋好多年的人吗?” “我听她提起过。”齐靖衡有些嘲讽的说:“是个谜样的人物呢!向来只闻其人,从没见过。”他还曾经推测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只是尹劭洁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喜欢到无以复加的男人的孩子,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让宝贝成为父不详的孩子。 殳怀焄仔细端详他说话时的神情。“你那时说,尹秘书拒绝和你一起外派,甚至想辞职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嗯。” “那为什么她后来没有辞职?” “我说服了她。”他告诉她,他很需要她!“我最多只能接受留职停薪。”齐靖衡犹豫着,是不是该把他对尹劭洁的心意说出来。“其实──”正要说出口时,隔壁桌传来女孩子惊喜的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哗哇,好漂亮!我好喜欢,谢谢!” 由于那女生的嗓门不小,不少人都转头看去,隔壁桌的齐靖衡和殳怀焄也不例外。 方才摆在桌上的礼物原来是个漂亮的八音盒,和齐靖衡送给尹劭洁的那个水晶南瓜灰姑娘八音盒有点像,只是这个八音盒没这么精致。 收到礼物的女生迫不及待转动发条,音乐叮叮咚咚的演奏着,她的愉快轻笑声和满足的神情,让齐靖衡想起尹劭洁收到礼物时的情景…… “尹秘书喜欢的曲子。” 殳怀焄惊讶。靖衡也知道?也是,靖衡毕竟当了劭洁四年的上司,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舒服?他连这样的事也想“独占”吗?劭洁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的想法、她的喜、怒、哀、乐…… 他对她会不会投入得太深了?他试探的问:“劭洁好像很喜欢八音盒。” “就是因为这样,之前我到英国出差才帮她带回来一个。为了找那个八音盒,我还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逛街,不过值得啦,至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比它特别的八音盒。” “她的八音盒是……你送的?”受怀焄努力压抑心中的激动。他想起第一次和劭洁约去吃饭,在一家专卖舶来品的店里,他想送八音盒给她,她拒绝时说的话。 我最喜欢的那个八音盒已经有人送我了,真正喜欢的一个就够了。只不过那八音盒坏了,好像修不好…… “是啊。”怎么,他不能送她东西吗?为什么怀焄的表情这么难看?“不过那八音盒坏了,我正在联络原厂看怎么处理。” 原来……原来劭洁最喜欢的那个朋友是靖衡!孩子……孩子果然是靖衡的。他问过劭洁,她只承认孩子是那个“最喜欢的朋友”的。那时候他还把她口中“最喜欢的朋友”和靖衡是分开的,没想到……他们其实是同一人! 靖衡知道劭洁暗恋着他吗? 不!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方才就不会一脸嘲讽的说“是个谜样的人呢”这样的话,可见劭洁对他还是处于暗恋的状态,她甚至没有让他知道肚子里的小孩是他的。 只是,劭洁为什么要瞒着靖衡?她这样暗恋着他,难怪会发生那一夜,既然有了孩子,她绝对有筹码和靖衡谈,她为什么不? 殳怀焄啜了口酒,心情更糟了。他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劭洁喜欢的不是他?他嫉妒靖衡,非常的嫉妒他!原来男人间再坚定的情谊,也禁不住喜欢上同一个女人的考验! “喂,干么突然不说话?” “我说了心情糟的原因了,那你呢?” 齐靖衡喝了一大口的威士忌。“高培兰回来了。” 殳怀焄讶异的看着他。“她?!她回来?为什么?” “不知道。” “她回来就回来,你心情在糟什么?”拿起杯子突然定住,抬起头看着好友。“你不会对她还余情未了吧?” “两家的长辈最近似乎见过面。”他没有回答殳怀焄犀利的问题。 高培兰是他第一个想娶回家的女人,他喜欢她是真心的。她的逃婚给他打击不小,甚至到现在一想起还是愤怒不已。他不禁自问,在他恨着高培兰的同时,是不是也意昧着……他其实还喜欢着她? 那尹劭洁呢?和她在一起是一种极度放松、极度愉快的状态,他知道自己非常喜欢她,无论如何都想和她在一起。 这辈子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不会让她摆脱他!只是,当他非常确定非尹劭洁不可的同时,为什么高培兰还能牵动他的心? 对于感情,他一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完全无法忍受现在这种状态! 这种事要早点厘清得好! 靖衡为什么不直接回答他的质疑?“一个背叛你的女人你还能对她有情,该说你爱得太深?还是鬼迷了心窍?”殳怀焄故意如此说。如果靖衡真的回到高培兰身边,那么他和劭洁的可能性就大大的增加了。“还有,两家长辈为什么见面?不会是当不成亲家死不罢休吧?” “我也觉得奇怪,当初我叔叔介绍这门亲事时,我妈可能因为是叔叔介绍的还一度反对,为什么这次她会这么积极?” “连反对的人都赞成了,看来你和高培兰的事有谱了。”奇怪?殳怀焄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纳闷着。高培兰为了别的男人而逃婚的事,大家都忘了吗? ※※※※※ 尹劭洁一身米色毛衣和暖色圆裙坐在妇产科外面的椅子上,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原本齐靖衡是要陪她产检的,可他临时有事先回公司了。周末假日,有什么事非得回公司的话,肯定是大事。他出门前还一直交代,等他一会儿,他一定会赶上产检的! 齐靖衡那么希望陪她,事实上,她也很希望他能陪在身边,照超音波时,能看到小宝宝目前的样子。 是的,她希望自己见到小贝比第一面时,有齐靖衡陪同。然后她会在心里对小贝比说:嘿,宝贝,我们是你的爸爸和妈妈哟!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指教。 为了等他,她搭公交车到妇产科,然后到附近的诚品绕了一圈,杀时间。 妇产科周末只有上午看诊,因此十点多快十一点时她打电话给齐靖衡,原想告诉他,如果赶不上就别来了,她自己去产检就好。可奇怪的是,她连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打不通。 她把手机收回包包,正要离开时,有些意外的在门口和殳怀焄不期而遇。 “劭洁?妳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来逛逛。你呢?”打从清楚的感觉到他对她是有特别的情愫后,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这样做当然有点太过了,可她认为,如果不能响应对方的情感,她也不喜欢让人存有暧昧的希望。 “来找几本书。”这几天他一直克制自己不打电话给她,也在思索着一些事。 有时一天手机拿起来又放回去十多回,如今她无预警的出现在他面前,一下子就把他的努力打回原形。 他还是想见她、想听听她的声音,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她!即使她喜欢的是靖衡,甚至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嗯,那……我先走了。” “……好。”就这样吗?好不容易见面就这样让她走掉吗?目送着她的背影,殳怀焄突然无法忍受目前这样连争取都不敢争取的自己。 劭洁心有所属又怎样?靖衡不爱她,他喜欢的女人是高培兰,劭洁再继续执迷不悟,届时一定会受伤!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受伤,为什么不去把她争取到自己的身边来?起码他确定,自己永远不会伤害她! 殳怀焄立刻追出去,尹劭洁已经过了斑马线在路的另一边。他原本要追上去,却发觉她走进了一家妇产科。 不一会儿她又走出来,在外头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忙到忘了吗?”尹劭洁喃喃自语。可为什么手机关机?不能来,好歹也打通电话给她!她吐了口长气,“到底还要不要等呢?”看了下表…… 十一点二十八了,再不挂号,下午医生不看诊。于是她站了起来,决定不等齐靖衡,正要往诊所里走,由里头走出一对年轻夫妇,手牵着手。 年轻的准爸爸有些激动的说:“好可爱喔!小小的一颗像豆子一样,那是我儿子欸──超感动的!” 一旁的妻子忍不住吐他槽,“先生,他才一个多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好吗?为什么是儿子?我偏要生女儿!” “哎哟,只要是妳生的,是男生是女生都好啦!” “哼,这才差不多!” 年轻夫妻走过尹劭洁身边,听了他们的对话后,她又坐回原位。抚着尚称平坦的小腹,她轻轻、温柔的说:“小贝比,你爹地迟到了,我们再等一等他好了。” 齐靖衡看到她肚子里的小贝比,会不会也有方才那位年轻爸爸的表情? 虽然他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可他真的很照顾她们母子。她想,他看到小贝比时的感动是可期的吧? 又等了一会儿,十一点四十六了!她拿出手机正要拨出时,来电铃声响起,一看来电显示──总经理。 太好了!尹劭洁忙接起手机。“喂,你快到了吗?” “不好意思,今天没办法陪妳去了,我还有事情……” 她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可他一定有什么非处理不可的事吧。“没关系,那我要进去挂号了。”才这么说,她听到他旁边似乎有低低的呻吟声。 齐靖衡压低声音询问旁人,“妳还好吗?” “好痛……靖衡,人家真的很不舒服……” 尹劭洁立即听出那娇滴滴的声音是谁的,她紧紧的抓着手机,心里焦虑,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她的不安。“你……” “不多说了,先这样。”齐靖衡随即结束通话。 她看着已断线的手机,双睛死死的盯着它看,原本就白晳的脸显得苍白。 方才那女人的声音是……高培兰! 她回来了?而且还和齐靖衡在一起!单凭那短短几句话的互动,就知道他对高培兰的感情还在。一瞬间她的心凉了,如同置身冰空间。 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她不自觉的轻抚着肚子,“小贝比,爹地……失约了,不过没关系,本来……本来就只是咱们母子的亲子会,不是?你爹地不过是临时插一脚的想参加,不来也没什么。只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感到这么遗憾呢?”她站起身要走入诊所,一时间没站稳,差点跌倒,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撑住她。 “小心!” 尹劭洁惊魂甫定,立即道谢,“谢谢。”回过头,对上一张俊雅的脸。 殳怀焄? “妳在等谁吗?方才见妳一直在打电话。”瞧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 他笑了,瞅着她。他很想当她可以依靠的人,绝对相信的好友。“孩子的父亲是靖衡吧?” 尹劭洁瞪大眼的看着他。“你……” “靖衡因为高培兰而喝醉的那一夜,是妳在结婚证书上签的名吧?” “……为什么你知道?”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像是随时会倒下。 他大略把情况告诉尹劭洁。看她担心的模样,他说:“放心,我不会说。”原本不说,全然是因为他的私心,如今倒是真的不太适合说了。 “谢谢。” “他现在……也不会期待知道这件事。”殳怀焄看着她,“高培兰回来了,两家不知道为什么不计前嫌的尚有互动,靖衡似乎也还对她……” 尹劭洁压低眼睑,阻止他说下去。“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妳为什么……” “无论是喜欢他、暗恋他,或是那一晚的意外,甚至是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影响,即使……他要和高小姐结婚,我也不会干预。” “为什么妳不对自己好一点?” “我很好啊!”她继续要往诊所里走。 “劭洁,我等妳。”他的话一语双关。“妳现在的模样我不放心。” “我说过,我很好!” “既然那么好,也让我分享吧!” 尹劭洁看着殳怀焄,眼眶渐红,迈开步伐忙着进入诊所。 躺在诊疗床上,看着超音波接连的屏幕上出现小贝比的模样,她在欣喜的同时也感到无限的悲伤。 贝比,妈咪我知道为什么遗憾了……因为错过了今天,你的爸比应该不会再有机会亲眼目睹你可爱的模样,参与你的成长了。 我的决定,你会赞同吧?我们找个地方一起过日子,就我们两个。 待会儿医生会帮你拍照,摆出你觉得最酷的姿势留影,我们把相片送给他,就当作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 第九章 “大概是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是,医生说没问题……好,我知道了。”齐靖衡结束通话后,转身跟佣人交代一些琐事。一抹纤细身影正好缓缓下楼。 “靖衡……” 他抬头往温柔的声音方向看去。这个曾是他喜欢也恨过的女人,一时间,他也理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对于高培兰,无论是爱是恨,从前那种总能左右他心绪的浓情蜜意已不复见。 当然,当初那么难堪的感情结束方式,或多或少的不悦和恼怒是一定有的,可他放得下。 “不是还不太舒服?妳该多休息。”见她身子虚,犹豫了下,他向前扶住她。 “我没事了。方才你在和谁讲电话?” “伯父、伯母打来的电话。他们很担心妳的状况,原本打算提前回来,得知我在这里,要我好好照顾妳。”高家二老目前在日本旅行,五天后才会返国。 他原想早早处理完公事好赶去陪尹劭洁,哪知早上十一点左右,高培兰突然出现在公司,之后身体不适他赶紧将她送医。医生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怀疑可能是吃坏肚子。倒是她坚持做一堆的检查。感觉上与其说她就医,不如说她去做了健康检查。 这一折腾,现在都晚上十点了! 这之间他曾打了几通电话给尹劭洁,可也不知道她没注意或故意不接,他一直没能连络上她。 “那怎么好意思。”高培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爸妈也真是的,自己的女儿不自己照顾,倒是很依赖你。之前我生病了,有我哥在家,他们还不放心的从美国赶回来呢!” 齐靖衡淡淡的说:“说照顾是太过了,等一下我会找信任的管家过来帮忙,有空我会过来看看妳。”他看了下表。“时间不早,我得走了。” 他才站起身,高培兰立即拉住他的手。“靖衡,陪陪我,好不好?家人都不在身边,我又身体不舒服,现在的我很怕孤单。” “妳若要人陪,我要管家等一下就过来。” “我不要管家,只要你陪我!”她不依的改揽住他。“靖衡,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有我,而我也一直是爱着你的,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心里有她吗?对于一个她曾经这样遗弃的男人,她怎能期待他会等她,还喜欢着她,她哪来这样的自信? “我当初真的没有和人私奔,我纯粹只是……只是婚前恐惧!就是……就是不想结婚。” “这不是理由!不想结婚或不想这么早结婚都是可以沟通的,妳当初为什么不说?”她一出现在他面前就以病人的弱势姿态,原本他也不打算这么早问这问题,既然她提了,他当然得问清楚!“妳逃婚一走了之倒好,留下的烂摊子和令人无法忍受的同情眼光都是我在承受,妳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在背地里被人指指点点,像是自己有什么重大残疾,逼得女方不得不以逃婚方式来切割的耻辱吗?!” 高培兰压低眼睑,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我……很抱歉。” 齐靖衡舒了口气,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纯属发泄而已。“妳逃婚的理由就只是这样?”婚前恐惧?呵,太可笑了!“如果没有其他理由,很抱歉,我无法接受!”连道歉他都无法接受,更甭说“重新来过”。 他拉开高培兰打算离开,她焦急的开口,“其实……其实是我爸妈反对!” 齐靖衡怔住。“他们反对?” 看来,不得不说实话了。“我们家……很在乎血统。结婚前,我爸爸得知一件事,听说你其实……其实不是赫宇前任总裁和夫人的儿子,你只是前总裁一夜情不小心有的小孩……你母亲是个私生活极为靡烂的女人,她后来甚至染上毒瘾死了。在知道这件事后,我父亲还求证齐伯母,之后他就一直反对。” 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齐靖衡内心的冲击无法言语,好一会儿开口,“既然反对,为什么不是退婚,而是逃婚?” “因为我的坚持。”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呀! “妳坚持?”他忽然笑了。“那最后为什么还是逃婚了?” 高培兰叹息,“我坚持不退婚是因为喜欢你,但不可否认,我还是在意你的出身,也许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深吧!”她当时也很犹豫很挣扎,才会到了最后一刻才放弃。 齐靖衡抿着唇没说话。虽然长大后,血统的问题已经不再常困扰着他,但只要有人提及,童年不愉快、受侮辱的不堪回忆还是会被唤起──小杂种、野女人生的孩子、他那张脸也太漂亮了,和老爷一点也不像,不会是和哪个小白脸生的,赖给老爷的吧…… 一想到他喜欢的女人原来也会因为他的出身而困扰,他的血统纯不纯正原来占了那么重要的位置,就因为他血统不纯正,而动摇了她对他的喜欢?! 呵!这理由多么义正词严、多么光明正大呀! “在这种情况下,我又十分在意你的秘书。” 一提到尹劭洁,齐靖衡的神情变得严峻。“这是我和妳之间的事,不要扯到无辜的人。” 高培兰看着他。“靖衡,你一直都没有发觉吗?对我们的感情发展而言,尹秘书一直是个可怕的存在。”其实,早上她去赫宇找他,原本是要约他一块吃饭的,可后来知道他和尹秘书有约,她这才故意装病强留住他。 齐伯母不是说他一直没交女友吗?而且他办公室的秘书也换人了,尹秘书不待在赫宇的话,为什么他还会和她有所往来?听他和尹秘书讲电话的语气,不像不常联络的样子。 “……”他不懂她的说法。 “打从我们第一次相亲见面,餐后她来接你,你们的互动……说真的,就是很一般的上司和下属的互动,没有什么奇怪可疑的暧昧,可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吧,我就是很在意她!这种在意在我们交往期间不断的在加深,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有个她!” “她是我信任的部属。”在和高培兰交往时,他就只有和她一人交往,他不是那种会左拥右抱的男人! “那是因为你只是把她当成工作上的伙伴,工作时的你很专注,只会注意到部属的能力,而忘了你的得力助手其实也是个异性,一个对男人而言,绝对有吸引力的异性。难保有一天,有个什么机会,你突然发现身边一直有一株宜人百合。 “靖衡,你知道吗?这种发现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而今有个什么机会发现了;另一种情况,则是你潜意识里早就被吸引,只是秉持着不吃窝边草习惯的你,束缚在自我的要求里而漠视了。前者起步得晚,要拔除这样的情感不会太难,后者却是……一旦你发现了,那种情感的浓烈程度,绝对不是我所能介入的。我怎么想都觉得你是后者而非前者。 “结婚前夕,在父母的游说和在意尹秘书的两股压力下,我才远走美国,为了让你死心,也让自己回不了头,我才会编造我和别人私奔的事。” “那现在妳又为什么回来?” “其实……到美国的第一天我就后悔了,可我告诉自己要好好的沉淀心情,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我想清楚了,所以回来了。” 他冷声质问:“妳的父母不再反对?我的出身不会因为这几个月就变得高贵,也不会因为妳想清楚了,就会有所不同。” “他们最疼我了,只要我真的喜欢,他们不会坚持的。”高培兰看着他。“齐伯母和你舅舅也很赞成我们复合,有他们的支持,我觉得勇气倍增!” 老妈和舅舅都支持他们复合?说真的,这是这整件事情中最吊诡的地方!之前他们反对他娶高培兰,他们把高培兰想成叔叔那方的人马,因为她是叔叔介绍的。而今呢?他们会赞成,而且还积极凑合! 他合理的怀疑,今天高培兰会到公司找他,只怕也是“网民”通报的吧?当初她逃婚,在婚礼会场骂得最义愤填膺的两个人,如今竟大力赞成?没道理。 “我有可能几个月后就外派到美国了,妳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他在设陷阱套话。 她直接回答,“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放弃外派。” “为什么?” “一方面是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这里,外派要好几年,不是吗?而且,这也是你妈妈和舅舅的希望。” 齐靖衡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老妈他们会这么积极的凑合他们,原来是想利用她来牵绊住他。 高培兰将脸靠近他怀里,柔声的说:“靖衡,你觉得我们复合好不好?” 他漂亮的眼微瞇,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有些腹黑的下了决定。 药是下得重了些,可能够一石二鸟,也算够本了! ※※※※※ 齐靖衡铁青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早在七点多,刘妈把晚餐煮好后,因为不想面对暴走中的雇主而先行离去。 他又等了一下,原本打算再拨通电话的,突然想起尹劭洁的手机根本没带出去而作罢。 昨天晚上他虽然找来了在齐家帮佣近二十几年的管家照顾高培兰,但在她的硬拗下,也为了进行他一石二鸟的计划,他在高家过了一夜。一直到早上才匆忙回到这里洗澡更衣,然后上班。由于那时时间尚早,尹劭洁还在睡,他没叫醒她,直到十点左右才由公司打电话给她,可刘妈说她出门了,没说要去哪里。 之后他连续打了近十通电话都没人接,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不断的在想,她会到哪里去? 熬不到下班他就提前走人,回到家时,尹劭洁尚未回来,这一等又是两三个钟头。要不是她的衣服和一些东西都还在,他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搬离这里了。 快八点,大门终于有了动静,不久尹劭洁出现在玄关处。她一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快发飙的齐靖衡,显然有些讶异。 “你来了?”她以为……以为可能好一阵子也许再也不会看到他了。 毕竟他真心喜欢的女人已经回来,而她这个无法界定关系的女人,也是该认真考虑去留了。 似暖暖包的女人不再被主人需要,抛弃是迟早的问题吧?她不要等到那天的到来!她希望离去是她的选择,不是他的决定。 早上钟秘书在齐靖衡进会议室时,曾打电话问一些公事,顺道也八卦了一下高培兰出现在赫宇的事,还说,看得出两人的羁绊很深,再传喜讯是迟早的事。 是啊,他们真的爱得很深,深到……即使高培兰这样伤害过他,可她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能尽释前嫌的接受她。 “什么意思?我不能来吗?” 齐靖衡的出现令尹劭洁心情好些,她笑了。“房子是你的,我只是过客,你才是归人。” 他不喜欢她这个说法,感觉上她像随时准备离开。“我没赶妳,妳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冷哼一声。“只是别真像个过客一样,让我老是找不到人。妳今天一整天到底去哪里?” “到处走走、逛逛街。” “妳没想过我会打电话给妳?” “忘了带手机。” “……”俊脸上还是覆了层寒冰。前几个小时因联络不上她,他在心惊胆跳中度过。如今她平安无事的出现了,他心中大石落地的同时,怒火也同时熊熊冒上。 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很想好好的发飙,可又怕吓到了尹劭洁。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铁青着脸转身回卧室,他怕自己看着尹劭洁悠悠哉哉的模样,会忍不住的“火山爆发”。 尹劭洁跟着他进了卧室,见齐靖衡以臂为枕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脸上的线条还是很紧绷,显然现在的他仍极度不悦中。 “齐靖衡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很生气。” “找了某个大肚婆一天都找不到人,我会不生气?”他的声音极冷。 还是不张开眼,这男人真的生气了。尹劭洁在靠近他的床缘坐了下来。“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她放柔了声音哄着他,不希望连最后的相处时间两人都在冷战中度过。 “不用管我!” “不成!真的不管你,你会气得更严重。”她太了解他了!“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不这么生气吗?” “没有!” 欸,还拒绝输诚言和呢!尹劭洁俯身向前,在他抿直的唇上印下一吻。“这样也不行?” 他霍地睁开眼,瞪着她半天。“妳当我是小孩子?给支棒棒糖就天下太平?” “那不是棒棒糖,是吻!”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软硬不吃的狠角色,因此和他共事得拿出实力。 可对于她,私底下他没有这么难搞,他吃软不吃硬。 齐靖衡突然将她拉了过来压在身下,俯下身来就是一阵火辣辣、令人迷眩的法式热吻。 这个热吻持续了许久,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 看着尹劭洁红着一张脸,眼神有些迷蒙的模样,齐靖衡有些得意的说:“这才叫吻。” “这叫法式吻,方才我那叫英式吻。” “妳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有!我觉得,不过是逛了一天街没接你电话,而且是在忘了带手机的情况下,这样的错用英式吻就够赔罪了,法式吻嘛……我有被揩油的感觉。” 齐靖衡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妳这女人!”看着她脸上带着些许挑衅、些许俏皮的神情,他的心悸动不已。这个女人终于也可以像他的情人一样向他撒娇了吗?那是否也意味着,她认了他了? 对这个女人他一直有着捉不住、摸不透的感觉!说起来还真窝囊,和尹劭洁什么样的亲密都有过,咳……因为她是怀孕初期,他一直是过门不入。 他可以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否则,依她的个性,不会让彼此的关系进展到那么亲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以及一些话题的欲言又止,却又令他有着深深的嫉妒和迷惑。 她对他还是有着许多秘密,不愿对他说! 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还深爱着孩子的父亲? 因为爱她,他可以爱屋及乌的疼爱那个孩子,可她对那孩子父亲的感情……说真的,他怀疑自己可以接受她同时喜欢上两个男人的事。 “你在想什么?” 齐靖衡回神,翻身躺回原位。 尹劭洁起身。“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起身下床,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护贝的黑白影像相片,然后递给他。“你看!” “这是……”黑白相片,中问有个不规则状的影像。 “我昨天产检时跟医生要的。小贝比十三周的模样。”她仔细的端详齐靖衡的表情。他没能亲眼和小贝比打照面是遗憾,可她希望记下他初次看到宝贝的神情,将来可以告诉孩子,他爹地第一次看到他相片时的模样。 “十三周是这个样子啊?” “唔,医生说他重要的器官大致发展完成,五官也慢慢清晰了。”尹劭洁喜孜孜且骄傲的说:“小贝比将来一定长得很漂亮!” “光看这样子还真看不出来。果然,所有孩子在父母眼中都是最漂亮的!”听说所有贝比刚生出来的模样都是皱巴巴的像猴子,可父母见到他们的第一眼,永远是极尽所能的吹捧,没人会凭着良心说实话。 “他会是最漂亮的!” “真敢说!”齐靖衡笑了。被尹劭洁这么一说,他还真想早点看到这最漂亮的小孩。 “我希望……小孩不要长得太像我。”她不自觉的看着齐靖衡,表情很温柔。“小贝比的父亲有一张好看极了的脸,飞扬的浓眉、有型的单凤眼……他五官抢眼而好看,即使是女生,长大后也会是个漂亮的小姐。唯一不希望像他的,大概是他的坏脾气。”她浑然不觉他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你昨天错过看小贝比的模样,实在太可惜了!” 齐靖衡瞇着眼,想着她方才说的话。她就这么念念不忘那个男人吗?一时赌气的说:“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又不是孩子的父亲!” 一头热的尹劭洁,彷佛被倒下一杯冰水,令她瞬间醒了过来。是啊,她怎么忘了,齐靖衡并不知道孩子是他的。他对这个贝比也许只是好奇,并没有父亲期待见到亲骨肉的那种感情啊!“……说得也是。” 她脸上的失落激起了齐靖衡的嫉妒,他突然很想让她因为忘不了那个男人而受点伤。“昨天失约的事我很抱歉,可那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 “嗯。”她想,他不会提高培兰的事,只会避重就轻搪塞个借口吧? “高培兰临时不舒服,我送她就医。” “……嗯,我知道了。”尹劭洁下了床,把相片放回小纸袋,很努力的不去想齐靖衡“开门见山”说法后的真正含意。就像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友说,我有喜欢的人了,这样连隐瞒、连撒谎都不肯后的意思是什么? 她知道?知道却不急着质问他,反而急着和他分享小贝比的相片?!他一直以为她多少是有点喜欢他的,可她现在却连他前女友出现了也不在乎!他觉得很受伤,觉得自以为尹劭洁是喜欢他的想法很可笑! 他生气的追下床,用力的将她扳过身来面对他,嘲讽的说:“妳可真慷慨,我的前未婚妻回来了,和我互动状似亲密,妳的反应竟如此平淡。” 他都这么大方承认了,她还能说什么?深深的叹息,她抬起头来面对他。“我一向是个知所进退的人。” 齐靖衡咬着牙气极了,他冷哼一声霍然转身,拿起西装外套匆匆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 他连头也没回,冷着声音的道:“真是个知所进退的人就别问!” 接着,传来他甩上门的声音,尹劭洁幽幽一叹。有些时候,她好像也不怎么了解齐靖衡。 ※※※※※ 无缘未婚夫妻再续前缘有谱,赫宇少东夜会逃婚新娘…… 齐靖衡一早在车上翻阅报纸时,看到自己居然上了影艺休闲版的头条,一旁还有几张他扶着高培兰下车,以及他清晨六点多独自走出高宅,驾车离开的相片。 内容甚至对他一夜未踏出高宅有着极为暧昧的影射,而且对两家长辈在逃婚事件后频频接触也大胆预测,里头甚至有访问到张敏晶,她居然说,高培兰是儿子心心念念的女孩,她自当乐见其成。 这篇报导,他高度怀疑是有心人士设计的,而高培兰那天也是参加演出的演员之一,而他则是被设计演出的呆瓜! 这些人实在是……打算用这种“既成的事实”来逼他束手就擒吗?老妈为了让他留在总公司,还真是用心良苦,连美人计都一并用上了。 他一眼就看穿的肥皂剧,某个笨女人不见得看得透。手机一推开,他想也没想便打了出去,接通后又懊恼的结束拨出,直接将电源关掉,丢进置物箱。 尹劭洁一点也不在乎的事,他为什么要怕她知道?她真的在乎,他都三天没过去那里了,她连通电话也没打给他!反倒是他像怕漏接了她的电话,频频看手机,连去洗手间回来都会看一看来电显示。 他会不会在乎得太多了些?! 今天有一连串的会议,也没时间让他气太久。下午的主管汇报结束后已经快六点了,他又被召进总裁室,一般推测,总裁八成也看到早上的新闻了。 进了总裁室,大总裁正在享用香气宜人的蓝山咖啡。“要不要来一杯?” “不了,今天喝太多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松了松领结。“总裁找我有事?” 齐闵彦亮了亮手上的报纸。“这是真是假?” “真的。” 灰白色的眉一挑。“这样啊?那问题大了!” 齐靖衡当然知道他的问题大了是指什么。“怎么会?我送高培兰回去是真,在她家过夜也是真,不过不是报纸所影射的这样。” “你喜欢高家千金不是?”他不放心的再次确认。毕竟这小子可以为了高家千金放弃一次外派机会,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回? “曾经。” “过去式了啊?” “我不会去驳正那些流言蜚语,就让他们以为我还爱慕着高培兰吧。”齐靖衡很坚定的说:“我妈他们一直以为只要高培兰和我结婚,只要她坚持,我就会打消外派的念头。这一次就让他们这样以为吧,这样我在这段外派前的日子能过得轻松些,要不然……还不知道她要使出什么法子阻拦我。”老妈的花招特多,要是她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也够他烦的了。 “你打算出去之前才让她知道吗?” 齐靖衡笑了,笑得像准备恶作剧的顽童。“那会不会太早?” “你……你不会打算出去的当天才让她知道吧?” “这样事情还是有转圜的余地!”他笑。“到美国交接完再说吧。” “不可能!一个高级主管外派要进行很多程序,人事命令的下达也要盖上好几颗章,牵动一些人。你别忘了,你老妈娘家的耳目可还真不少。” “欧美区总裁目前只是代理,随时可撤回,上个星期不听说他在董事期间捅了楼子,可能撤回?而上一回我接任的人事命令并没有正式取消,只是暂缓,不是?既然人事命令已下,我随时可名正言顿的上任。至于一些文件上的主管签署……”他心机的一笑。“大总裁,只要文件叩在你这里,等我上任再放至各处补签,也不是不行。” “你这小子!”齐闵彦笑了。 “制度是人定的,一些特殊状况还得跟着制度走吗?” “你连这招瞒天过海都使上了,想来是有出去的决心。”看着他,齐闵彦感慨的叹了口气。“不后悔吗?总裁这位置可是很多人的梦想。”说真的,如果不是靖衡有太多的包袱,连他都支持他选总裁。靖衡能力够,eq也高,最重要的是他懂得笼络人心,处事留三分情面,不至于人在高处不胜寒。 齐靖衡摇了摇头,打趣的说:“我吃饭喜欢吃七分饱,留些空间好养生,有更好的选择时也才可以吃上几口。总裁的位置对我而言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只是,欧美总裁这位置对我目前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它是个新挑战,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二来,这个位置让我在冲锋陷阵时没有后顾之忧。” 他了解他的意思。“那你就加油吧!”拍拍他的肩,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上次你提的那位尹秘书,好像留职停薪一年,我看你还是另择秘书人选吧!” “不必了。” “可是……” “她会和我出去。不!我会让她跟我一起出去。”如果他的一石二鸟出了错,只好来招霸王硬上弓。高培兰是步棋,一来可以让他瞒天过海,二来嘛……也可试出尹劭洁的真心。 “看来那位尹秘书对你而言还真是……很特别。” 这是他的私事,可以拒绝回答吧。齐靖衡选择沉默。 齐闵彦盯着侄子看了一会儿,见他俊秀的脸上有着复杂的神情,那像捍卫着什么宝贝东西的固执和倔强……这把年纪了,什么事他看不出来?他也年轻过。“我有个爱吃甜食的朋友告诉我,他不只一次在一家冰淇淋专卖店看到你和一个素着脸的清秀佳人在里头用餐,那女孩是尹秘书吧?”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爽快的回答,“对。” “真是这样的话,报纸上的事你可得好好的解释清楚,没有任何女人看到这样的新闻会不在意的。” 齐靖衡有些尴尬,极度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谈自己的私事,更何况对象还是严肃的小叔。“这种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别小看误会造成的杀伤力。一句话可以解释的事就别惜字如金,有些事在当下可说清楚的,就不要等到十天后再解释,怕的是到时花一千句话都解释不了。” 想到尹劭洁昨天的反应,齐靖衡又被怒火冲昏了脑袋。他为什么要解释?凭什么要?她根本一点都不关心! 那个令人生气的女人! 第十章 张敏晶作东的邀了高培兰和她父母,以及齐靖衡到一家会员制的日本料理店用餐。两家人不计前嫌,相谈甚欢。只是席间齐靖衡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胃口似乎不太好。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两家人还打算到一家朋友开的茶馆品茶,齐靖衡以着隔天还有一些开会数据未备齐而先行离开。 出了日本料理店,高培兰追了出来。“这么早要走了?” 他微笑道:“好好的玩吧。” “今晚……”她咬着唇,害羞的笑了笑。“我可以去你那里陪你吗?”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 “我很忙。”这样的拒绝也很清楚明白。 今晚的心情异常烦躁,他不想再应付任何人! “这样……那改天吧。”说着,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掠,送上香吻。“开车开慢一点。” 齐靖衡上了车,立刻掏出手帕擦拭被吻过的唇。正要启动车子时,手机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殳怀焄。 本来不想接,犹豫了下还是接起,沉肃的声音足以让对方知道他此刻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的心情。“喂。” “靖衡,你现在在哪里?”殳怀焄的声音有点焦急。 “回家路上。要喝酒找别人,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这个时间找他,十之八九是想找人喝一杯吧。现在的他心情极为恶劣,谁也不想见! “我只告诉你我在哪里,至于来不来,随便你。”显然殳怀焄的心情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 “我现在在xx医院急诊室,劭洁……” “劭洁?”他怔了一下。“她怎么了?” “劭洁她……流产了。” 齐靖衡脸色变了,心莫名抽痛了下。“怎么会?她……她还好吗?” “不好。”深吸了口气,殳怀焄说:“人工流产后她的血一直止不住,医生现在正在输血,情况不太好。”叹了口气,他又说:“她目前的意识并不清醒,呓语时唤的全是你的名字……你来不来,随便你了。” 约莫二十分钟,齐靖衡匆匆忙忙出现在殳怀焄说的医院急诊室通廊。远远的,他就看到好友,快步朝他走过去。 “现在情况怎么样?” “血总算止住了,人在恢复室。” 他松了口气,颓然坐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小产吗?”殳怀焄横了他一眼。“医生说,小产如果不是直接受外力碰触撞击,就是身体状态和压力影响的。” “除了孕吐外,劭洁的身体状况还好。”而且孕吐状况现在也慢慢缓和了。 “你觉得高培兰的出现,对她没有影响?” “有影响吗?看不出来。”想起她之前的反应,齐靖衡冷哼。 殳怀焄从他的神情中猜出一点端倪。难道……难道他也对劭洁动心了?“你觉得没有影响?” “能影响她的人,只有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吧?我算老几?” 没在这话题上打转,他突然提到,“小贝比没了,劭洁……一直很期待看到小贝比的模样,一直觉得小贝比一定会长得和他爹地很像。”齐靖衡闻言冷哼一声,殳怀焄当作没发觉他醋意的继续说:“三个多月的小贝比有十几公分,五官已慢慢的有雏形了。” “那个男人……真令人嫉妒!” “是啊,连那个男人送她的八音盒她都宝贝得要死,即使坏了也舍不得丢。” 齐靖衡顿时听得心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好友。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无视他的讶异,殳怀焄又说:“每一样那个男人送她的礼物,她都会标上日期和号码,八音盒听说是那个男人在和别的女人订婚前一天送她的礼物,她却没有标上日期和号码,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不想记住那个令人难过的日子,也不想记起那个男人属于别的女人的事实。”知道劭洁肚子里的孩子是靖衡的之后,劭洁跟他说了不少有关靖衡的事。 他和她,比起当情人,也许更适合当朋友。殳怀焄不自觉的抚着手腕上的许愿带。他的愿望……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了吧? “不,不可能……劭洁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我的!我们并……没有……”即使后来有了较进一步的亲密,也是她怀孕搬到他公寓之后的事。更何况,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有过亲密关系,说孩子是他的,太荒谬了! “你记不记三个多月前高培兰逃婚当晚,你喝得酩酊大醉的住进瀚洋大饭店,隐约记得和一名女子发生关系的事?”“你是说,那名女子是……是劭洁?” “杨经理后来找到了那卷监视录像带。劭洁扶着你进房后就没再出来,一直到凌晨四点多离开,你觉得呢?”四点多靖衡该酒醒了一半,真有别的女人和他翻云覆雨,他不会连半点记忆也没有。“劭洁喜欢到无以复加的你和旧情人重逢,你觉得她会不在意?不会有压力?” 齐靖衡厉声质问:“这样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第一次看到冷静沉着的他慌成这样。高培兰逃婚时他只是受伤,也许该说是自尊心受创比较贴切。显然他在乎劭洁,非常非常的在乎,如果说他爱她,他也不会讶异。 殳怀焄坦然的看着他。“我……很爱慕劭洁,这件事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是因为私心。你也不能怪我,不是吗?我的做法也许有失光明正大,可所谓情场如战场,兵不厌诈。更何况,你心里有她却不承认,换作你是我,你又会如何做?” 见齐靖衡无言,他接着说:“高培兰回来了,你的态度更坚定我的做法,我的直觉告诉我,为了高培兰,你一定会伤害劭洁!我不想把劭洁让给你,即使清楚知道她不爱我,可无所谓,有耐心也算是我的优点,我可以等。结果,高培兰的事还真被我料中,才重逢就进展神速!” 靖衡在感情上不是个会胡天胡地的人,可这回却是心里同时放了两个女人,这令他讶异。 此刻齐靖衡的心很混乱,不想解释高培兰的事。“那你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告诉我?劭洁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对你来说不是更能满足你的私心?”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来吗?如果劭洁需要的人是我,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她、陪伴她。可是……她连在神智不清的情况,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她需要的人不是我,如果在这种时候我不找你来,那是违背她的意愿、剥夺她的想望。” “……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狠。”即使这样说,他还是感谢他。 殳怀焄勉强扬起嘴角。“她在生死交关时,心上放的人还是你,我再看不透就是愚蠢了。”感情可以等待,却是勉强不来。劭洁对靖衡的感情下得太深了,情根深种,一朝真的拔除,那个位置也养份殆尽,种不出情花了。“既然当不成她的情人,我也只能选择当她的朋友。” 他是不够狠、不够自私,却是提得起放得下。“怀焄,谢谢你。”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而且,我这么做是为了劭洁,不是为你。倒是你,同时爱着两个女人,赶流行吗?” “连你也认为我还爱着高培兰?” “不是吗?” 齐靖衡摇了摇头。“她是一步棋,原本打算来招一石二鸟,可显然有点弄巧成拙了。” “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很深很深的一口气。 ※※※※※ “对不起,尹小姐不想见你。我劝过她,可是……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哭,情绪很激动。”刘妈愁容满面的挡在病房外,拒绝齐靖衡的探望。“她目前的情况算稳定,但身体虚弱,最好顺着她,别刺激她。” 打从尹劭洁住院后,他已经第三次被挡在门外。“有吃东西吗?” 她摇了摇头。“胃口很差,医生开了营养针给她。她今天自己下床了,可脸色苍白得吓人,好像随时会倒下似的。” “……我知道了,请帮我好好照顾她。”看着紧闭的门扉,齐靖衡也只能再次叹息。隔着一道门,他却连见她一面都这么难!“明天我再来。若有什么事情,马上打电话给我。” “那个……”犹豫了一下,刘妈说:“尹小姐今天有问医生出院的问题。” “身体那么差,出什么院!” “可是……医生答应了,因为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状况,只剩食欲和调养的问题,这些都是可以自行在家调理的。” “妳知道尹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院吗?” “我问过,她不肯说。”连刘妈也防着,她是在防他吧?她想离开他吗?这样的预感像针一样扎着他。 “我知道了。”看来这几天他要盯紧着她。“那么……麻烦妳了。” 离开医院后,齐靖衡上了车,放置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有了数通来电显示,一看号码,全是高培兰的来电。他心烦气躁的直接关机,拉开置物箱将手机扔了进去,这才看到里头还有另一支手机。 那支手机只有少数人知道,最常打的人是劭洁。可后来因为等不到她的电话,他一气之下按了关机。 重新闻机后,不久屏幕上出现了六通未接来电。 有四通是劭洁打的,时间是在她小产前的几个小时。 他想起了怀焄的话──“劭洁打了几通电话给你,可你关机,后来正好我打手机找她,当时可能真的很不舒服,她问我可不可以送她到医院。她的语气很无助又焦虑,我在想,那个时候可能有小产的迹象,她自己也慌了。” 那时的劭洁除了害怕和无助外,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怨他,连她和孩子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都缺席? 齐靖衡紧握着手机,内疚不己。正巧这几天他忙着处理公事,加速外派手续的完成。 刚上任的欧美区代理总裁因为涉嫌董事任内的数桩回扣案,金额高达数亿,董事会这几天正召开会议惩处,在决定上任人选前,由该区主管先代理。 他忙于公事,其实也是逃避愧疚。他无法不去想,这些日子以来,劭洁所承受的一切,她的无助,她的害怕、怨怼,以及她的绝望。 怀焄说,劭洁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一直求医生要救救她的贝比,不断的摸着肚子,低低的和腹中的小贝比说:“我们一起加油,可以的,我们可以的……妈咪一点也不害怕,我很勇敢哟!我给你勇气,所以你也要加油!我们约好六个多月后要见面的……” 努力了一个下午,出血越来越严重,最后只得人工流产,孩子还是保不住,劭洁得知自己的孩子保不住后,她沉默了,那模样像是连灵魂都一并被掏空了,噙着泪不哭,眼眶中的水意却始终没消退。 齐靖衡开着车来到借给尹劭洁居住的公寓,这是打上一回他和她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踏进这里。 玄关处放了两盆紫花大岩桐和圆币草,拖鞋则是一双粉色、一双蓝色,桌上还搁着两只同款不同色的马克杯……这房子到处有她的足迹,唾手可得她的巧思。 劭洁总是说她是过客,可却在不自觉中一点一滴的在布置这个地方,因为爱他……她梦想着有个家吧?在这样的梦想下,因为不确定他的感情,她也只好耳提面命不断的提醒自己,她只是个过客。 她可知道,当她不确定他的感情时,他也一样对她没把握! 走进主卧室,他有些讶异的发现尹劭洁初初搬到这里时,装衣物的大行李箱就放置在床旁边,东西已打包得差不多了。 劭洁真的想离开这里!他心惊的发现。 衣物的最上层有一个小纸袋和车票。齐靖衡拿起车票,搭乘日期已过。 天吶!她出事的那天,原本是打算离开这里的! 车票的终站不是劭洁的老家,而是另一个县市!她打算就这样走了,连点线索都不留给他吗?她甚至连封信、连张纸条都没打算留给他! 这女人真够狠! 至于一旁的那个小纸袋他记得,是装超音波摄影相片的。看到那东西,他不禁又感伤了起来。 依稀记得他主动提议陪劭洁去做产检时,她脸上露出既讶异又忍不住雀跃的模样。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又对小贝比说了什么话?以她喜欢和小贝比说话的奇怪性子,一定会说一堆吧? 可产检那天他失约了。之后他查看了手机,她从十点多到近十二点之间打了六通电话,她是真的很期待他陪她去产检吧? 他彷佛看到劭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妇产科外头等着他出现。由充满期待的心情渐渐失望…… 劭洁在失望之余,一定又和小贝比抱怨了很多吧?想当然耳的事他觉得好笑,却也心疼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后来却得知他不能赴约是因为他和高培兰在一起,她有多难过?可她还是跟医生要了相片,想让他看看小贝比的样子。 你昨天错过看小贝比的模样,实在太可惜了! 还记得他隔一天到这里时,劭洁还这么说,还是坚持让他看相片。那时的她可能是因为高培兰的出现,已打算离开他。 齐靖衡抽出之前惹得他恼怒的超音波相片,此刻看它,莫名的感到心酸。 深吸了口气,他说:“嘿,小家伙,你对我很陌生吧?慎重的自我介绍,我是你爹地……很抱歉,上一次的见面会我失约了!前几天……本来有机会救你的,我也没赶上……好像有关你的事,我总是慢半拍。” 他甚至连知道他是他爹地都比别人慢! “你妈咪说,你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那时我还吐她槽!可现在,我真的……真的好想对你说,孩子,你真的是世上最漂亮的!如果妳是小公主,一定会有妳妈咪细致的五官,刚柔并济的性子。喔,千万不要长得像她,却有我的坏脾气、烂个性,要不我会很伤脑筋的。 “如果你是男孩,就允许你像我吧!像你老妈准成花美男,说实在的,这样我往后的日子也不太清闲。”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劭洁当时说的话。 小贝比的父亲有一张好看极了的脸,飞扬的浓眉、有型的单凤眼……他五官抢眼而好看,即使是女生,长大后也会是个漂亮的小姐。唯一不希望像他的,大概是他的坏脾气。 齐靖衡的声音因为富含了太多的情感而破碎。“在你妈咪眼里,只要长得像我的,就是最漂亮的孩子吧?结果你……到底会长得像谁呢?”他甚至连好好跟他打声招呼的机会也没有。 宝贝对不起! ※※※※※ 钥匙插入洞孔,一转,门打开的同时,尹劭洁差点尖叫出声。 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妳回来啦?”齐靖衡一身西装笔挺,一派从容的看着她,似乎不讶异她怎么会忽然回来,也不问她怎么办出院了。 倒是尹劭洁看到应该在公司上班的他出现在这里,命差点吓掉了半条。 “你……你你……” 天!今天她好不容易支开刘妈,要回来收拾东西走人,怎么会…… 看着齐靖衡从容的笑,她突然懂了。原来他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因此早有防范。真是的,她果然住院住胡涂了。 算了,偷跑不成,那就光明正大的走吧,想必他也不会拦她吧。恢复镇定,她走进屋子,顺手带上门。“你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公司?” “这个时候妳不也该在医院?”好吧!那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我想离开了。这段时间……很感激你的照顾。”她压抑着自己的心情,说得云淡风轻。说罢,她越过他,想回房里拿行李。下一刻,齐靖衡长臂一拦,将她揽入怀里。 “劭洁……我不能让妳离开。” 她推拒着他。“请不要这样,放手!”一想到齐靖衡已经有了高培兰,居然还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不禁一阵恼怒。“你放手!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你这样做,高小姐会怎么想?” “关于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尹劭洁冷冷的开口,“你都大方的对我承认是和她在一起,报纸上也登了你和她共度一夜,双方长辈往来热络,你还要解释什么?更何况……”她仰起头看他。“对你而言,我又算什么?需要解释什么?” 同处一个屋詹下,共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关系暧昧,可他从没想过正名。她是他的谁?连她自己偶尔一思及,都只能叹息。 “如果真的不需要解释,妳为什么如此生气?不认为自己算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放不下?” 尹劭洁气结。“我没有!” 不听她的否认,他笃定的说:“劭洁,因为妳爱我!” 她瞪大眼,一脸骇然。他知道?!他知道她的感情?因为知道才仗恃着这点欺负她吗?因为不爱她,他可以这样的有恃无恐?他这种行为……这种行为就像是拿着刀砍杀着没有反抗能力的她!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居然可以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难受?! 呵!是啊,她笨嘛!喜欢上他,是因为她太笨。 “劭洁……”齐靖衡温柔的唤着她。“妳是爱我的。” 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全爆发出来,尹劭洁抡起拳头不分轻重的槌打着他。“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是在嘲讽我吗?嘲讽我的愚蠢、嘲讽我的不自量力?你就这么了不起,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她的委屈他知道,也的确是他造成的,所以任由她发泄的槌打着他。 待她发泄够了,力道渐弱,齐靖衡才开口,“劭洁,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令妳伤心的事,可不可以请妳看在我真的不想失去妳的份上,给我一些时间解释?我这个人也许自私,也许可恶,可在感情上我并不胡来。” 不想失去她?“我对你有这么重要吗?我真是受宠若惊吶!” “劭洁……求妳!”齐靖衡的声音低沉,蕴含着以往未曾表达过的情感。 尹劭洁僵持了一会儿,终究心软。她压低眼睑,不再挣扎,可态度仍冷硬,像是她只给时间,等他把话说完立刻走人。 齐靖衡牵着她的手来到沙发前,将她安置好。 “我喜欢过高培兰,但那是过去式了,她只是我的一步棋。妳知道我外派的事一直受阻吧?”他大略的把高培兰的出现,以及他家老妈打的如意算盘,以及他的将计就计的事说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对妳动心的,只是……高培兰逃婚,面对我可能也失去工作上倚重的妳,我开始慌了。明明只是个秘书,我却像是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和妳一起生活后,我们之间不再完全只有工作,妳对我而言不再是尹秘书,我才发觉……我喜欢上妳了。 “可这时候妳为了别的男人怀孕的事却深深打击着我。虽然在相处之后,我知道妳心里是有我的,可妳对孩子父亲的恋慕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嫉妒,我承认,对于我不是妳的唯一,心中很不是滋味!” 尹劭洁抬起头,很快又垂下,有些心虚。 “之后高培兰出现,我想,这正好也是试探妳真心想法的机会……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你在她家过夜的事是假的?” “是真的,可和妳想的不一样。”他说了那天的情况。 “可是你却为了她……你答应陪我产检的。” “……我很抱歉!”高培兰是他喜欢过的女人,在她出现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还是喜欢她的。他感激她的出现,因此让他更清楚他对劭洁的感情。 齐靖衡叹息,拥抱住她,一想起孩子,他心里就酸酸的。 “劭洁,妳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是我的?妳一直让我以为他是别的男人的孩子,是情敌的孩子。为了爱妳,我有雅量容得下孩子,可那毕竟是爱屋及乌。” “你……” “怀焄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尹劭洁沉默,眼眶红了。 “劭洁……孩子的事,我很遗憾!只是我不明白,明明有很多机会妳可以告诉我……孩子是我的,以及那一夜的事。” “我一直以为你心里还爱着高培兰,而且,你把身份悬殊的两个人,一夜情怀下有了孩子,一直界定为母凭子贵的手段! “你不相信这样的感情,甚至认为真的爱男方就该把孩子拿掉,因为那个孩子不是在他期待下所产生的,知道了只会困扰。真的爱他,就该以最公平、最无负担的方式争取男方的感情。你甚至拿我举例说,怀了喜欢的男人的孩子,不让男方知道,避免影响他正常的生活,毕竟选择留下孩子的是我,该承担后果的也是我!在这种情况,我什么也不能说。” 齐靖衡叹息,“我真的很抱歉!当时会这样说,其实……因为我就是一夜情下的产物。”他苦笑。“我妈一直把我当成敲诈我爸的筹码,她一点也不爱他……”他更加的拥紧她。“劭洁……谢谢妳爱我。” 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爱情的涩味终于退去,尝到甜美。这股甜得来不易,尹劭洁热泪盈眶的承接着。 从前走过太多错误的路,会导致这样的错,是因为他们都太在乎对方,以为是为对方好。 齐靖衡捧起她的脸。“劭洁,我爱妳。” “我也爱你。” 尾声 一个月后── 飞机离开了跑道,往云上飞去。 “真的不后悔吗?”尹劭洁笑问齐靖衡。“放弃了这回总裁改选机会,下一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后悔。那妳呢?总裁秘书是比欧美区总裁秘书级数高得多了。” 她笑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其他的一向不在我的考虑中。” “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说。” “老夫人和高培兰都不知道你的决定,知道了一定变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要让她们知道就绝对走不了。”一切天时、地利、人和配合得刚刚好。“每年春天我到各国考察也算例行公事,一个多月的行程不奇怪,所以她们不会起疑。等交接仪式结束,总裁会把我写的信分别拿给她们。 “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妳。”他拿出了个包装精美的物品搁在她腿上。 “这是什么?” “拆开看看。” 尹劭洁看了眼齐靖衡,在他的示意下拆礼物。包装纸内层是个美丽的盒子,那盒子有点眼熟。她小心翼翼的掀开盒子,双眼一亮,她惊喜的低呼,“八音盒!修好了吗?” “名厂货,有终身的保固期。” 她闻言笑骂,“哪来终身保固?” “我送的就有!而且,为了表示歉意,还送了个小礼物,以及道歉函。” 即使是英国这样的绅士国度,也没有这么重礼数的公司吧?“有吗?”打开八音盒,里头果然有张折成“♥(心型)”型,中间鼓鼓的道歉函。 “打开看看。” 尹劭洁把纸张摊平,一枚戒指由里头滑了出来。“这……这是……”她才脸红心跳的明白他的意图,并才发现刚才的心型折纸是张结婚证书,上头他已签了名。 齐靖衡笑说:“这回我要亲眼看妳签下名字,可别又签成别人的名字了。” 她红了眼眶,笑咧了嘴,一切尽在不言中。 终于,幸福来敲门了! 【全书完】 *欲知一块肥皂竟能撞出一段令人称羡的恋情,请看新月春天系列喜从天降之一《豢养桃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