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 楔子 昆仑丽行,洛阳分号。 在此管事的掌权者,有一个不吉利的名字,黄泉。 每当有人问起这个名字的来历与内情,黄泉就会回答—— “因为我有个同伴叫碧落。” 那是黄泉时常会提起的一个人,但没人晓得碧落的身份背景,连黄泉也不知道碧落的生死下落。 认识黄泉的人都清楚,黄泉的生命里有一个重要的同伴——碧落,可是碧落从未出现过。 反倒是常在黄泉身边打转的昆仑商行杭州分号的管事——程瑞霖,与黄泉更为亲密。 每隔三五个月,程瑞霖就会不辞辛劳的从杭州赶到洛阳。与黄泉拿个三五天,再依依不舍的离开。由于两人举止过于亲密,有关他们有暧昧的谣言在昆仑商行里流传多年。 如今的世道,律法甚严,规矩众多,在外人眼中,两个过于亲密的男人是有些妨碍风俗的。 “我进门的时候。发现那个领路的小丫头在偷偷瞪我,那一记眼神尊佛蕴藏了许多怨恨与哀愁,这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曾经招惹过这个小丫头……不,不止是她,我发现整个洛阳分号的人都不喜欢我来,为什么?难道我长得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了?” 在六月的大好晴天里,程瑞霖又来了。他踩着一地的落花走进黄泉的书房,没等黄泉开口。劈头就是一段丰骚话。 “我记得你一向挺惹人嫌的,喜欢你的人没几个。”黄泉看着帐本,面无表情,把喝了一半的凉茶,递给不请自来的客人。“给你喝的就不用泡新的吧矿?” 程瑞霖切齿片刻,眯眼打量起黄泉的衣着打扮。“你是故意装无知的对不对?明明是姑娘家,偏偏装得像个男人似的,害我每次来找你,都让人以为你我之问有什么可疑的癖好!” “什么癖好?”嗯,这笔帐好像有问题? “你完全没注意到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男人吗?外人会误解我们两个男的关在屋子里做些古怪的事。” “你别来找我就好,若非你来得太频繁了,也不会惹人注意。”黄泉还是不怎么在意。 “我的重点是,你一直扮男人是不是——” 黄泉截断他的话。“当男认。行事便利些,和人谈生意的时候,女人的身份有诸多不方便。” “可你总不能一辈子装男人,辜负青春!” “我没有装,只是别人看到我就觉得我是男人。” 程瑞霖一把夺走她手中的帐本,与坐在长案之后的她目光交会。 “看看你的样子。披头散发不穿女装,长得本就不男不女的,声音又雌雄莫辨,谁能分得出你是男是女?” 在他的指责声中,黄泉把心思从公事中抽回,起身正视着面前小了她几岁的程瑞霖。 “这事我们谈过很多遍了。别人要误会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且有奸情。那是别人心思不正。我们何必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作风?即使我换回女装,在外人眼中孤男寡女的我们,若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太过接近也是有违礼教的。所以你就抛开成见,活得更勇敢一些吧,孩子!” 程瑞霖有些愕然。 黄泉拍拍他的肩膀,趁他语塞之际,以长辈的姿态继续说:“你这次是不是又来跟我说废话?是的话,请直接回去。别浪费彼此的宝贵光阴,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空陪你玩,明白吗?” 程瑞霖放弃似的沉重叹息,有气无力的说:“我这次是来邀你和我一起到京城。‘醉红尘’在京城重新开张了。”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震得黄泉面色立变,双目微瞠。 黄泉身段偏瘦,人却很高。她的相貌俊美阴柔,五官轮廓清晰秀丽。穿上男装,俨然是个翩翩佳公子。 从她进入商行以来,没人察觉出她是女子的事实。她的言行不像个女人,连清亮的嗓音也不带丝毫女性的柔媚。 尽管她年少时也曾像寻常少女一样活泼开朗,然而那些单纯可爱的面貌,已随同她的过去,还有年少的同伴们,一起封藏于消失多年的京城头牌妓院“醉红尘” 里了。 那家毁于大火的妓院,如今重新开张,这是否代表着,她往昔失散的伙伴们,回来了? “我尚未听说过此事……”黄泉想了想,正色的问着他:“你有派人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派出去了,可我等不及消息传回来,我要立刻到京城去!”去那个养育过他们的地方,也许可以找到对他们而言,曾经失去了的,最重要的人们。 黄泉附和的点头,心情与程瑞霖同样的急切。 她乐观的想着,应该能见到她时常思念的久别的人:有为她取名的妓院老鸨,有收养她的红牌花魁,还有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碧落。 他还好吗? 第1章 京城离洛阳并不远。 马不停蹄的奔驰,隔天傍晚,黄泉与随行下属已迅速人京,未做片刻歇息,她凭蕃旧时记忆,带人前往城中著名的花街丽巷。 “醉红尘”,五屋高的楼,四进大院,坐落在烟花之地的最角落。数年前的一场大火把它烧个精光,这块地便空着无人打理。 最近有人买下这块地,起屋建楼,精心布置了一番。新开张的门面在华灯初上之时,与周围陈旧的青楼相比,显得格外耀眼;然而,它终究是一家出卖色相的妓院,再怎么耀眼也掩盖不了里头的污秽。 黄泉策马抵达“醑红尘”的大门口,看着送往迎来的光景,当下皱起了眉头。 假如里头有她的故人,她会一个个接出火坑,不再让她们出卖色相。 “公子来的真是时候。”倚门接客的小鸨儿一见新客临门,立即兴高采烈的上前示好。“今夜戌时开始,我们的酒水有折呢!” “几折?”黄泉一本正经的问道:“能不能大批量的带走?”假如比市价便宜,还可,以从中小赚一笔。“私下找你买能再优惠一点吗?” “呃……”小鸨儿呆了呆,没见过上妓晚不谈女人反倒谈起酒价的。“公子里面请,马上有人送酒谱。” 程瑞霖跃下马,急忙拦住黄泉,低声说:“你以为你来谈生意啊?在外面等我,别进去!” 女人家不该随便进出妓院,他的意思黄泉明白,不过…… “这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地方,我还要避什么嫌?”她回了一个“不要紧”的眼神,举步绕过程瑞霖,大大方方的走进“醉红尘。” 没人知道她是黄花闺女。 衣着光鲜,仿佛贵公子的黄泉,踏人妓院的瞬问,就让里头的姑娘眼睛发亮。直盯住她不放。 连正在接待贵客的几位绝色花娘都分了心,饶富兴味的注视黄泉,忍不住想凑近她,卖弄风情。 身子修长,个头又高,面貌俊秀,英姿焕发……这样的黄泉,叫人完全看不出她是女儿身。 她认真的巡视着妓院内部的格局,每一个摆设、每一种装饰,都令她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重建的“醉红尘”,布置得与往昔一模一样。 黄泉心底涌起了丝丝欢喜,更加相信将这座早就烧毁的妓院,恢复当年面貌的人,必定是她失散的旧识。 他们仍活着,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乐观的想法,使她俊美如仙人的容颜,泛开了迷醉人心的笑意,像吹拂过湖面的春风那样柔暖,令四周注意着她的人,无不为她超越性别的美貌和甜美的神情,怦然心动。 “那位公子长得真俊。”年轻的鸨娘坐在三楼的厅堂里,靠近敞开的纸窗,向下望着初来乍到的黄泉。 她的话吸引了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顺着鸨娘的视线,看见楼下俊美的客人;只一眼,他已认出黄泉的身份。 “……她的样子,倒没什么变。” 年轻的鸨娘关切的问:“这位客人是你的旧识?” 男人淡淡一笑,笑声却像是不屑的冷哼,蕴含了一丝邪气。 悠扬的乐声随处飘扬,很快的掩盖了各个角落的窃窃私语。 黄泉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向她献媚的花娘,搜寻的视线往上移。在一排排围栏之后的某问房里,那敞开的窗内,有一道眼神与她的目光交会。 她怔了怔,胸口一悸,定睛审视着也在打量她的人。 可惜距离太远,。不足以让她看清楚那个模糊的身影和朦胧的脸究竟是怎般模样。 她不自觉的踮起脚尖,移动了几下,想看得清楚些,却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惹得楼上窗子里的人笑开了眼。 楼上的男人起身,走到窗口,看了黄泉一眼。 两人目光交会的瞬间,黄泉定在原地,整个人像被符咒牵制住了。无法动弹。 可对方在给了她一个眼神后,随即关上窗。 黄泉怅然若失,胸口恢复了跳动,却异常的猛烈。 那人是谁? 她没来得及看仔细。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好熟悉,仿佛认识,想不出那究竟是谁?抑或是她的错觉? 她回过神。旋身避开花娘的骚扰,不顾一切。迈开脚步就走上楼,前去认人“你去哪?一程瑞霖及时赶到,飞快的制止她。 黄泉如梦栅醒。终于意识到周围有太多的人在观察她,她的一动不能鲁莽轻率。 “你先点几个姑娘,探探消息。”她取出一袋子的钱,偷偷的递给程瑞霖。 “我有……” “这是商行的公款,我们自己的钱能不动就不要动。”紧要关头,黄泉仍不忘教导他开源节流的理财之道。 “……盗用公款不好吧?” “我已做好假帐,不会被发现的。我到处走走,你别跟了。” 程瑞霖默然不语。 黄泉让花娘带走程瑞霖,独自上到三楼。她不知道方才与她相望的人是准,闲此迫切的想去一探究竟,看看对方会不会是她思念的那一个人。 “这位公子找谁呀?”一位机灵的小鸨儿,殷勤的跟着黄泉。 “在那,我似乎看到一位故人。”黄泉指着三楼最靠边上的房间。 那房让的门关着,安静得有些古怪,不像其他房里挤满了寻欢作乐的客人,也没有打情骂俏的嬉笑声。 “公子,我们鸨娘正在那间房里,我去为您传个话,请稍等。”小鸨儿刚走过去,房问的门就开了。 一位看不出年龄的美貌女子走出来,凝视了黄泉片刻;随即热情的笑道:“这位公子,请进。” 黄泉闻声而动,并觉得这个女人有此眼熟,她肯定房里另有其人,方才与她相望的不是这个女人。 她甫踏进门里,门便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美貌的鸨娘一声不响的离开,把黄泉留在屋内。 黄泉满心疑惑,正欲牙口,突地,耳边有声颇为熟悉的冷哼响起。使她乱了心绪。 “小黄,你来得真快。”冷哼过后,语调带着邪气的男人从屏风后走到黄泉面前。 他眼角带笑,相貌精致,眉目之问带着一股妖媚。整个人好像浸泡在毒液里的花,邪气逼人。 黄泉同不转睛的望着他,呆呆的衷情有点痴傻。 她是女子却穿着男装,而对面的男子修长的身躯竟披着一件暴露的女装,袒露出结实的胸膛,匀称的双腿,佣懒的姿态如同妓女那么放荡。 “呀……”黄泉看着他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喉问逸出轻叹。这家伙,果然还活着,安然无恙。 她心里的负担登时减轻了不少,然而她呆滞的神情让对方有了误解。 “你认不出我了?”男人又笑了,眼神很媚,语气不善,似乎她再不给点反应,他就会惩罚她了。 黄泉歪了歪头,以一副审查货物的态度,反问道:“方才,是你在之看我?”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即使她会忘了别人,也忘不掉眼前这个冤家一样与她宿怨颇深的青梅竹马。 “你希望是准?”男人戏滤的问,欣赏着她有些迷糊的模样,隐忍着捉弄她的冲动。 黄泉抿起唇。她希望“过去”的每一个人都能见剑,无论是准,包括眼前这个冤家。 “许久不见了,碧落。你怎么变得不男不女的呢?”她回了一记挑衅似的眼色。 “先照照镜子,看清楚你自己的样子有没有资格说别人再开口,小黄。” 他的确妖邪得不像男人,她却也俊美得不像女人。从小,他们俩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仿佛口与月的差异。 “不要叫我小黄,三条街外卖炸豆腐的那个老王养的狗才叫小黄!”相隔多年又听到刺耳的称呼,黄泉的排斥一如当初。 “我回京的头一天就去看了,老王和他的狗,难得他们还活着。”碧落坐到屏风旁的长椅上,艳红的衣袍只用一条紫色腰带在他腰问系住,露出修长的双腿。 黄泉感觉到有点不自在。虽然她向来以男装示人,和男人打交道也不避嫌,甚至曾看剑一些工人光着膀子的模样,但此刻,瞧见久别的童年玩伴如此放荡的姿态,她依然尴尬。 “穿好衣服,别那么不正经!” “六月天,热。”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话令他邪气的脸略微一怔,随即他又冷哼了一声,隔绝袭上胸口的丝丝暖意。 现在的他,不需要丝毫的温暖。 “只有你在,其他人呢?”黄泉目光到处游移,心中满是期盼。 “其他人对你们来说,重要吗?” 碧落的询问有着难以忽略的嘲讽意味,黄泉听了沉下脸。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与碧落从小感情就不太好,总是说不到几句话就斗嘴。相处不到几刻就打架。 分开了这么多年,她和眼前的男人还是相处不来,只是见他活得好好的,她还是很开心的。 “这些年,你和宝宝似乎过得相当舒适,我们的死活对你们而言,恐怕毫无意义。” “宝宝长大了,叫他瑞霖,否则他会生气。我们有找过你们,但一直探听不到你们的消息。当年这里出事时,大家只顾着逃命,失去了联系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不要胡乱猜疑。” “如今你确足够的力量了?” 他的问题让黄泉迷惑了一下。 “如今,我能够保护我们不再受苦,我这么说,你就会愿意让我保护吗?”她意外的发现自己有点尴尬,不能想像“保护”这个气息邪恶的男子会是什么样的情星乐? “我需要的不是保护,小黄。”碧落挑逗似的笑了。 他的笑容太妖邪,黄泉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 “那你需要什么?”她傻傻的问。年幼时,两人相处不管他笑得如何古怪,她都不会如此尴尬,为什么在分别多年重逢的现在,他一个目光、一个表情都能影响她的心情? “我问你,是否愿意随我一起行动,惩治那些害我们失散多年的达官贵人?”碧落冷淡的语气拉回了黄泉的注意。 “你是什么意思?”她心底萌生了不祥的预感,什么叫一起行动?惩治的内容又是什么? 她不晓得碧落在进行什么计划,但隐约察觉到一丝危险。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谊哗声,伴随着阵阵尖叫。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黄泉不安的瞥了碧落一眼。他又冷笑了一声,邪气的神情,透露出为非作歹的企图。 她不假思索的推门而出,担心程瑞霖的处境。 “出了什么事?”才出门,她便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抓住一位中年男客问道。 对方在她的逼问之下。紧张的回道:“有、有人死了!” 黄泉一惊,放眼张望,在楼下人群聚集之处,发现了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她仔细打量,那人不是程瑞霖。 她松了一口气。 接着,程瑞霖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冲到她身边。 “你没事吧?”黄泉见他面包凝重,心又是一沉。 程瑞霖拉着她到角落,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小声说:“死在那里的是昨天才回京的四王爷,我刚刚看到了,他是被陪酒的花娘推下楼的,这回‘醉红尘’麻烦大了。” 甫开张便害死了一个皇族权贵。这家妓院怕是离关门不远了。 “那个动手的花娘呢?”黄泉这回担心起碧落的处境了。 “马上溜走了,我已派人悄悄的追过去,但那人的身手十分敏捷。想必来头不小。” 黄泉静心思索着,片刻前,碧落的话语在她脑中回荡,她急忙拉着程瑞霖的手回到碧落的房问。 “碧落!”瞪着侧坐在长榻上风情万种的男人,她压低了嗓音质问:“你做了什么?” “你身后那个,是宝宝吗?”碧落一双妖媚的眸子,盯着程瑞霖。 “什么宝宝?”程瑞霖踢上房门,满脸困惑。 “记得这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吗?”黄泉手指着碧落,说话不客气,高扬的语调却透露出一丝久别重见的欢喜。 碧落夸张的笑了。“小黄,你的问题太可笑了,我们失散之时,宝宝还不到两岁,哪能记得我?” 程瑞霖愣愣的望着碧落,低声说了一句脏话,惊讶的转头。对黄泉道:“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你更不男不女的家伙!” “是啊,他从小唱歌跳舞都练得比我好。”黄泉很感慨。 碧落插嘴,“过来坐,我倒杯茶给你们,慢慢叙旧。” “不对,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黄泉像是惊醒一般,连忙吩咐程瑞霖:“你守在门口,有什么动静先通知我!” “早有人去报官了,估计马上就有官差上门来了。”程瑞霖提议道:“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另外找地方叙旧?” “那不如改天再详谈吧。”碧落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屏风后头。 “慢着!”黄泉快步追去,“给我交代清楚,外面那件事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碧落没有回答。 出乎她的意料,屏风后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两扇窗子。 碧落自顾自的拉开窗扇,身影一闪,立即消失在黄泉面前。 “碧落!”她探出头唤道。 外面,是笼罩在夜色中的花街柳巷。 碧落跃上隔壁妓院的屋顶,回眸凝视黄泉。 他们太久没见了,然而他们仍深深的记得从前——关于对方的所有喜恶与性情,优点与缺陷。 黄泉眸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关怀,被她如此凝视着的碧落,邪气的脸略微变了变,褪去那一层邪得妖媚的气息,存在他身上的是……是什么? 但黄泉来不及弄清楚,碧落就别开脸,不给她机会看见他令人难以捕捉的变化。 “我会去找你们……很快。”他轻挥衣袖,顺着屋顶一起一落,飘然离去。 黄泉一直看着他,看到他背影消失了,仍收不回目光。 她是黄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碧落,而今,她知道,她的碧落还活着……太好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使她夫瑕顾忌久别重逢的那个人所引发的危乱。 黄泉身后,遭到冷落的程瑞霖不甘寂寞的扯了扯她的衣袖,问:“他是谁?” “碧落。”黄泉怅然一笑。那个年少时,最爱和她斗气,招惹她的男孩。他长大了,似乎更加讨人厌了,在分别的这些岁月里,认识他的人们知不知道,他有一个黄泉? “碧落是那个你经常提起的碧落?”程瑞霖直觉认为碧落绝非善类。 “他和我,跟你一样,是这家妓院的花娘迫不得已生下来的孩子。”是“醉红尘”的老鸨收留了他们。 碧落的娘亲抛弃了他。黄泉的生母为了从良,也不要她。只有程瑞霖的母亲,轨意留在“醉红尘”买笑,不轻信任何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把毕生的柔情用在被遗弃的孩子身上,照顾他们,保护他们。 “你娘是我们的恩人……” 窗外的冷风吹进室内,带起了黄泉披散的发丝轻轻的飘扬。 “我娘的事。你说过很多遍了。”程瑞霖打断她的话,看着她充满感慨的脸庞,他焦急的问:“你有问过碧落,我娘在哪吗?” “我……忘了问清楚,抱歉。”黄泉惭愧道。 “你说,我娘……她还好吗?” 黄泉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我们这些年费尽心血,都查不到他们的下落。如今,碧落既然回来,我想你娘应该也健在。从小碧落最喜欢缠着你娘,他一定会保护你娘的,下次见到碧落,马上叫他带我们去看你娘。” “也只能这样了。”程瑞霖没辙,率先走出门。“我们去外面等官府盘问,估计人快到了。” 黄泉微微蹙眉,心里堆积着一团疑问。“瑞霖,假如这里的人。没向官府表明碧落的存在,我们也不要提起他,好吗?” 程瑞霖闻言,不解的问:“为什么?难道你怀疑死者和他有关?” 黄泉沉默不语。答案,她并不清楚。 他们只是来打听“醉红尘”重新开业的消息,寻访失联多年的旧识。哪知道一来就遇上牵扯到皇家贵族的命案,他们又是昆仑商行洛阳与杭州分号的管事,要怎么和官府解释这些巧合? 两人的头开始痛了。 第2章 经历了官府一天一夜的逼问盘查,黄泉和程瑞霖好不容易被释放,顶着同样憔悴无神的神色,疲惫的来到昆仑商行位于京城的分号。 分号管事为他们安排了舒适的住处。 黄泉顾不得休息,马上叫人准备热水,在晌午日头正艳之际,她浑身乏力的关在房里泡澡。 温热的水将她疲倦的身躯柔柔的包裹着,使她紧绷的思绪不知不觉的松懈。 她闭起有些酸涩的眼睛,昏昏欲睡,刚要打个盹,一道细碎的声响,突兀的划破屋内的宁静,带给她威胁感。 有人! 黄泉警觉的张开眸子,整个人往水里缩去。只露出半个脑袋在水面上。 “谁?”她的质问声落下,一道身影便带着说不出的阴邪气息,逼近她。 “小黄在洗澡……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黄泉定睛一看,居然是从妓院溜得无影无踪的碧落。 在他身后,微微敞开的窗户没关紧。 “你不知道来访时要先敲门吗?”黄泉望向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干净衣裳,心想碧落不会给她整理仪容的时间。 如她所料,那个浑身邪气的童年玩伴,直接拉过椅子,坐到正在沐浴的黄泉面前,态度自然得仿佛世间没有男女之别这回事。 你继续泡不用在意,我对你木板一样没前没后的身子并不感兴趣。” “我的身子不再像木板!”本来不在意的,但被他特意提起,她还能忽略吗? 碧落扯了扯嘴角,“请别叫我监定,我怕伤眼睛。” 她掬起一掌心的水,泼向他的脸。 他身子微动,避开了,顺势擒住她的手腕,力道轻柔的抚了一把。 黄泉心弦震动,感受着他的指温,肌肤之下燃起了异常的热力。 “小黄……”他语调暧昧的唤着她。 “干嘛?”她不自在的抿唇。 “你的手好大,皮肤又粗,真不像个女人。”碧落调戏似的看着她,却被她澄澈的目光所吸引,他恍惚了片刻,迅速收回心神,随口道:“你这样怎么找男人?” “用不着你关心。” 他忍不住逗她,“以后若嫁不出去,可别来找我。” “你来找我吵架吗?”她有打人的冲动。这种冲动,在与他分别的那么多年里从未出现过,但才刚与他重逢,她的拳头就奇迹似的开始痒了。 碧落笑了笑,语气怀念道:“我们以前经常吵架,分开的这些年来,我可是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习惯没有你和我争执的日子。” 他双腿微微张开,松散的衣袍使胯部的秘处若隐若现。 “你是穷得没衣服穿吗?”受不了他放荡的姿态,黄泉严肃的板起俊美的脸。“需要我借你几件?”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情绪不太稳定。” “我也想对你说同样的话,怪里怪气的你真不讨喜!你打算这个样子和我叙旧吗?”黄泉依然缩在水里。 “我们之间没什么旧好叙的,我是来邀请你。”碧落轻佻的伸手,挑起她一缯湿淋淋的发丝,在他指尖缠绕着。 黄泉被他话中未竟的意图所吸引,忘了阻止他不正经的举动,她在意的追问:“什么?” “陪我一起,杀人放火。” 他的邀请,令她错愕。 黄泉愣愣的审视碧落的表情。 他媚眼含毒,邪笑阴柔,表情有着藏也藏不住的血腥气息。显示他的邀请,绝非戏言。 杀人放火……他是认真的要去杀人放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黄泉心思转动,确定了不久之前在“醉红尘”发生的血案,碧落八成有参与。 “你忘了当年我们住的地方被一场大火烧个精光。养育我们的恩人被一群蒙面刺客追杀的事情了吗?”当初,“醉红尘”就是这么毁了。他们两人也因此失散分别了这么多年。 她怎么忘得掉?黄泉的手按在木桶边缘,认真的神情犹如课堂上的授业夫子。 “我调查过当年的事情,也请人去官府详细打听内幕,确认了当初纵火杀人的罪犯全部绳之以法了。” “呵呵,小黄,你的天真仍是丝毫未变,我该恭喜你,还是该为你。今后的人生叹息?” 他的讽刺令她非常不舒服。 黄泉拍开他纠缠着她发丝的手指。“不要装腔作势。你是想告诉我,当初害我们无家可归的凶手,仍活在世上吗?” 碧落低头,额发拂上了仰望他的黄泉那高挺的鼻尖。“没错。” 她听了他冷冰冰的话,心神一震。这怎么可能?黄泉不相信,官府办事也会出错吗? “该死的人,还没死全。至于那些被官府逮捕归案的,只不过是替罪的傀儡罢了。” “你怎么知道?”她轻轻的打了个喷嚏;鼻子有些痒,他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害她呼吸有点混乱。 “我一直在看着,看我们重要的人遭到杀害,看我能如何去复仇……”阴疆渐渐覆盖了碧落的脸庞。 黄泉忐忑的打断他的话,惶恐的问:“瑞霖的娘亲在哪?” 他沉默着,幽暗的眸子会勾人似的,散发出黑亮的光辉,其中隐藏的怨恨,狂烈如燃烧的焰火。 她不安的凝视他。记忆中,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狂躁而愤慨的神色。她有些害怕,怕他即将说出口的答案,也怕他变得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死了。”碧落敛起了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精致的脸上只剩阴森邪气。 黄泉胸口紧抽,疼痛不已,嘴巴开开合合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都是爹娘不要的弃儿,是“醉红尘”的老鸨看在当家花魁拜托的份上才收留了他们。虽然他们住的是妓院,但至少有一口饭吃,年纪虽小但有人护着,不曾遭受客人轻薄伤害。 他们是幸运的,能活到今时今日,应该感激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花魁——程瑞霖的娘,是她救了他们。 离别了那么久,黄泉心里也清楚,失敢的人可能凶多吉少,但她仍希望救命恩人与玩伴们能活下来,一个也不少的与她重逢。 可如今碧落的话,打破了她的梦想。 黄泉无力的低下头,承受着内心的伤痛,不得不承认她的希望太天真了。 “这些年来。你遇见很多坏人吗?有多少人伤害赶你们?”抬头重新看向碧落,黄泉从他脸上的神情,感受到他无意掩饰的杀气。 他长大了,变得妖邪难测,笑容不带一点快乐,活得不像个人。 看来分别的这些年,碧落过得并不好。非但不好,还可能很糟糕,心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的在她体内震荡着。 她要怎么帮助他呢? “这些人,都是我的目标。”碧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取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在她眼前摊开。 许多王公贵族的名字,映入黄泉眼里,她沉在水里的肩头微微颤抖。 “你……要谋反不成?”除了皇帝以外,大多数皇帝倚仗的权贵人士都进了碧落的名单里。 “我需要你和宝宝的协助。”他慢条斯理的摺起纸,放到一旁的桌面。 黄泉惊疑不定。“这些王公贵族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别告诉我,他们都与‘醉红尘’的焚毁有关!” “这些人沆瀣一气,要杀就得杀干净。” “什么意思?”害得他们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是皇族中人? “想知道内情,改天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碧落瞥了眼她浸在木桶里的身体,嘴角微微上扬。 此情此景,并不适合谈心叙旧。 黄泉顾不得尴尬,伸手揪住他的衣裳,气势逼人的命令道:“立刻告诉我所有内情!” 若非她光溜溜的泡在木桶内,那锐不可当的气势还真有点吓人。 碧落险些笑了。在黄泉身边,他的喜怒哀乐很轻易就失去控制,忍不住因她而情绪起伏。 “事情与宝宝的身世有关。”碧落拉开她潮湿的手,徐缓的走开。“你有了决定之后,带宝宝来‘醉红尘’找我,届时,我会把一切事情交代清楚。” “慢着,别走!”黄泉一时情急,抓起椅子上的外袍裹住身体,忙不迭的朝碧落扑过去。 “你还是这么莽撞。”差点让她扑倒在地的碧落,及时转身将她抱住。像在抱起一个小娃娃那样将她抱到床上放好。 “碧落!”黄泉趁势揪住他的腰带,不让他离开,小脸贴在他半袒露出考的胸膛上,也不管是否失态。“你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她缠人的姿态令碧落感到有趣。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他还是那么随意,随意到——他相信她是真把他当家人重视着。 “为什么你没有变呢?”他无意识的轻叹。假如和她在一起。他是否也能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没有变动的单纯年少,享有天真的权利? “别转开话题!什么变不变的,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你要听的……”他扳开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神深沉得犹如无底之渊。“你做好准备听了吗?你确定自己有承受的能力?” 听他这么说,黄泉忽然有种整个人直往下坠落的感觉,迷茫得只能回应他的视线,和他陷入沉寂当中。 慢慢的看着对方,两人都不说话,仿佛这突如其来的宁静十分的珍贵,谁也不忍心打破。 黄泉看不懂他摇头的意思。“碧落,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不好,但你有困难,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他回她一声嗤笑,“你是在告诉我,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她沉默了,无法答应。 她了解碧落的为人,不能轻易给他承诺。“你把你想做的事,以及必须做的理由跟我说清楚。我会考虑。” “既然如此,别试图挽留我。”碧落后退了两步,只是一点距离,已带给黄泉无法忍受的疏远。 ”你不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非要我听之任之才高兴!” 碧落微微的眯起眼。有很长一段时问,没人敢再低估他,可是眼前的童年玩伴依然轻视他。把他当孩子似的教训着。 他该不该给她一点惩罚? “我真想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为什么你的性子变得比以前还糟?”黄泉火气上升。抓过干净的布巾擦拭潮湿的长发。 碧落心血来潮,抽掉她手里的布巾,在她有所反应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压到在柔软的床上。 黄泉惊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他已俯跨在她身上。 “你想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凑近她耳朵旁,柔声细语,勾魂似的嗓声妖媚无比。 她错愕,胸口轻悸,看着他充满诱惑的神色,她空茫茫的脑子里,闪过了许许多多难以接受的情形。 一个男人不该如此妖邪,他为何这般鬼魅? 莫非…… 黄泉眨了眨眼睛,惶恐的问:“你是不是遭人污辱,失心失身,所以才变得这么嫉世愤俗?” 闻言,碧落身躯倏地僵硬。 黄泉慌忙支起身,腰一扭,将他反压在床上。 “你是不是遭到了侵犯,这几年一直过看出卖肉体的生活?”她着急的问,出口的话不经脑子思考,一颗心因假想而疼痛。 碧落嘴角也跟着抽搐,正准备把身上的人推开,她却激动的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翻身。” “碧落,告诉我啊!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天啊!你怎么会遇上那样的事?” “喂……” “碧落呀,天啊,你怎么会……” “你有完没完?” “为什么?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你以为你在唱戏啊?”他不耐烦的踢她。 她眼明手快的按住他的腿。“不要拒绝的关怀!” “小黄……”以受害者的姿态被压在。方的碧落,很无奈的提醒正压着他,并且在他身上肆意摸索的女人,“你要不要先穿好好衣裳?” 黄泉低下头,看清自己的模样,当即浑身僵硬。 只见她身上的袍子已掉落到他身上,光滑洁白的肌肤一丝不挂,让她身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看不出你也是有长大的……”碧落瞥了她的酥胸一眼,平心静气,故作惊讶好摆脱邪念。 啪的一声,接在他的话语后响起。 他半边脸热辣辣的疼了起来。猝不及防的让身上的人打了一记耳光。 “非礼勿视你不懂吗?”打了人的黄泉赶紧拉起衣袍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无视身下的男子面色发狠。 “你以为我愿意看?”碧落猛地出手还击。 黄泉早有防备,飞快的曲膝一撞,朝着他的胯部袭击。 他及时挡住她的腿,暗咒她的狠毒。 她趁势趴在他身上,制住他的四肢,不让他有离开这张床的机会。 “在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以前,我不会放你走的,碧落!”黄泉气势汹汹,使尽浑身力气压着他,比牛皮糖还黏人。 就在此时,房外传来一阵纷乱人声—— “出什么事了?” “黄管事?” 黄泉闻声,急忙回道:“没事!” 然而,她与碧落的争执声早已惊动一群人,不放心的破门而人。 第一个冲进房里的,是住在隔壁的程瑞霖。 “你在和谁……”程瑞霖进门的第一句疑问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情景震得目瞪口呆。 众人跟在他身后进来,同样惊讶的看着浑身湿淋淋的黄泉,正坐在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身上,举止怪异。行为可疑,仿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即将发生! “有没有人要救我?”碧落不疚不徐的转头,朝着众人邪笑。 程瑞霖盯住他,面色铁青。其他人则是尴尬得眼睛都不晓得放在哪。 “黄管事,大白天的,您这样会不会太……” 众人不好意思的打量着被黄泉“压”的男人,尽管这人穿得不三不四,风尘气息又重,但从那平坦的胸膛,修长的四肢,结实的躯体,看得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众人惊叹连连,传说洛阳分号的管事黄泉有龙阳之好,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各位,请先出去。”程瑞霖首先反应过来,连忙清理闲杂人等。 众人面面相觑。传说黄泉与程瑞霖有“奸情”,好像也不是捕风捉影啊! 程瑞霖横眉冷视不想离开的人,将爱看热闹的一个个逼出门外,这才气急败坏的上前,拉开床上纠缠不休的男女。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分开!” 黄泉不情不愿的放人,碧落慢条斯理的坐起身,两人似乎都不觉得他们的行为太失礼,有碍观瞻又伤风败俗。 程瑞霖见状,怒火狂燃,“莫非我妨碍到你们亲热了?” “不是——”黄泉正欲解释,碧落忽然一手揽上她的肩头。 “看来宝宝很喜欢你?”他凑近她耳边。轻佻的说着,接着又瞥了程瑞霖一眼,好像在炫耀什么。 黄泉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程瑞霖抢先一步动起手来。 “别碰她!” 碧落嘴角上扬,轻松的闪避迎面而来的攻击,回道:“她从小数不清被我碰过多少回了。” “你闭嘴!”黄泉把他拉到身后,阻止他再作怪,然后面向程瑞霖。吩咐道:“宝宝,你先出去。” “你叫我什么?”程瑞霖感到受屈辱,忿忿的问道。 “别计较这些了,我有要紧的事,待会再向你解释。”黄泉用不可抗拒的目光,严肃的命令他。“出去!” 程瑞霖瞪了碧落一眼,恼怒的走出门。不料,门才推开。竞有一堆趴在门板上偷听房里动静的人跌了进来。 惊呼声四起。 黄泉瞠目结舌,只见一堆人像叠罗汉似的,把程瑞霖压到最底下。 “你们商行的人一个比一个有趣。”碧落似笑非笑,说起风凉话。 黄泉摇头叹息,走到门边,亲手把人一个接一个丢出门外,最后严肃的吩咐:“别再来捣乱!” 她有些生气的脸,泛着些微红光,衬得她俊美的容颜异常动人。 碧落望着她,心底涌起一丝暖意,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把她带到只有他的天地。隔绝世上所有人。 黄泉趁他失神之际,取出包袱,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裳到他面前。 “你说得对,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改天我去找你。”她边说边挽起袖子,不由分说的拨开碧落身上唯一的外袍。“现在,把衣裳穿好!” 转瞬间,她居然毫不羞涩的将他脱个精光。 “小黄,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男人?”碧落攫住她的手,有点佩服她的无动于哀,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鬼,她都能一视同仁。 “男人也该穿衣服!”她曲起手指,敲了他的额头一记,漠视他啼笑皆非的表情,从容的为他穿上里裤、里衣,然后把外袍披到他身上。 她的衣裳他穿也合适,虽然稍微小了一点,却将他修长的身段衬托得更加完美。 她有点沉醉在为他打扮的过程里,手指黏着他的身体,不愿离开了。 碧落出奇的沉静,不发一语,整个人好像变成了小娃娃,随她摆布。 “你比我胖。”她为他系好腰带。 “那叫结实。” “真可惜,找不到肥肉……”她捏了捏他的腰,肌理匀称,是真正的男人。她这个女人再怎么装扮。也无法拥有他这样阳刚的体魄。 “碧落,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她好想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和他畅谈到天荒地老,把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问个一清二楚,然后让他知道,将来她会陪伴他一起闯荡,无论要承受什么煎熬,都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去承受。 “碧落,我们是同伴吧?” “那又如何?”同伴这种东西有什么用途? 她情不自禁的抱了抱他,动作亲密却不过火。“不要把我当外人,同伴是可以互相帮助的,但任何一方若做错了事,对方就要负担纠正的责任。”[熱m 書&吧p獨@家*制#作] “我不需要同伴。”他伸出手,隔开两人的距离。 “碧落……”黄泉无措。 碧落看着她惆怅的神情,知道她还有许多叙旧和怀念的话。以及数之不尽的奉劝跟关怀。 但他不想听,只想要她无条件的追随,偏偏又知道她不是个盲从的人。 她是他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了。 她的话,他也不能不听,即使不中听,他仍渴望她的声音。即使他们没有血脉关联,但对彼此的了解,却是世上最清楚的,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亲密。 “来到我身边,小黄。”他不想掩饰自己对她的需求,“我需要你。” 假如,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无条件的追随他,那么,他也愿意听她无止境的唠叨下去。 第3章 近来,“醉红尘”这家妓院,非常的危险,三不五时就有客人失踪或死伤,官府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偶尔封查不准营业,改天却有权贵人士出面调停让它再度开业。 因此,“醉红尘”仍然生意兴隆,甚至成为一些年少轻狂的公子哥猎奇之地,有事没事都要来这里冒险,看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 大署当晚,夜风暖如温水,吹得人心酥软。 程瑞霖随着黄泉,再次来到门庭若市的“醉红尘”。 曾经见过他们的年轻鸨娘,似乎早算好了他们会出现,守在门后一看到人,立即眉开眼笑的迎过去。 “雨位来得真巧,请随我来。”鸨娘领着两人进了内院。 黄泉心事重重,俊美的脸庞蒙上了一层冰霜。 连日来,发生在“醉红尘”的祸事。透露着一场残酷的杀戮即将展开,而主导者,她相信就是碧落。 “到了,两位进去吧。”鸨娘停在后院一间厢房门外。 程瑞霖一马当先,入门后,却愣住了。 房中堆满了闲杂物品,就是没有人影。 “碧落,你躲在哪?”黄泉踏进门,出声问。 程瑞霖看她翻箱倒柜的找人,当下沉不住气的吼道:“你傻了,他怎么会躲在箱子里!” 黄泉瞧了瞧锁上门后一脸笑意的鸨娘,又瞥了瞥心浮气躁的程瑞霖,感觉有些失落。 她无法向程瑞霖解释,自己小时候和碧落玩游戏,他总会躲在柜子或箱子里等她去找。 她的脑海里,有太多太多过去的回忆,除了碧落,没有人会懂。 “两位公子。到这来。”鸨娘伸手在墙边摸了摸,按到一处机关。 蓦地,细微的机关声响起,一面灰白的墙壁竟慢慢的裂开缝隙。 “有机关……”黄泉感叹道:“碧落进步了。藏身的方式不再那么简单。” 缝隙向左右两边扩展,最后露出了一条暗道。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程瑞霖没好气的拉着她跟在鸨娘身后走进暗道里。 “你好像不太喜欢碧落?”黄泉察觉到程瑞霖自从见过碧落后。情绪就变得不太稳定。“难道是不喜欢他叫你宝宝?” “那有什么关系!”根本不是称呼的问题。 “我也觉得没关系,毕竟你小时候他还帮你把屎把尿,叫你宝宝很正常的……” “我不想听那些!”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感恩念旧。” “呵呵,这位公子好有趣。”带路的鸨娘被黄泉正经八百的语气逗笑了。 黄泉随即纠正对方过于浪荡的态度,“姑娘家要端庄点。” “这位公子,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端庄,就我们这些娼妇不行。”鸨娘回着黄泉的话,言谈之问。已带他们出了暗道。“否则,我们会活不下去的。我说得对不对,主子?” 走进明亮的灯光里,鸨娘笑意盈盈的朝着等候已久的人行礼。 黄泉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见到碧落一身鲜艳衣裳,腰问系着柄弯刀,似笑非笑的伫立在明亮的灯火中。 烛光璀璨,她与他目光交会。 他的眼神变得越加深邃。 他的名字在她脑海中响起,一遍遍的,碧落碧落碧落……不过分别了数日,再见面,她却觉得隔了一世。 “碧落。”她轻唤着他的名。每回见到他,感觉都不同以往。这回,她想带走他,不再与他分别。 如果不将他牢牢的系在身旁,她异常跳动的心。永远都不会安宁吧? “随我来。”碧落的视线很快的从黄泉严肃的脸上离开,转过身,推动了身后的石门。 门开启,又是一条通道。 鸨娘静悄悄的离开。 碧落带着两人在宽广的地下密道里行走。 程瑞霖觉得越是向前行,就有一种奇怪的声响,越是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令他心情有些浮躁。 “你要带我们去哪?”他忍不住开口问。 黄泉同样侧耳倾听,辨别出越来越清晰的声响是——人负伤时的哀鸣与呻吟。 她心里一惊,在这曲折似无止境、只有烛光照耀的密道里,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惨叫声? “别急,这不是到了。”碧落伸手触动隐密处的机关。 在他戏谑的嗓音里,眼前的景象一变。 墙壁慢慢的朝左右打开,仿佛是一扇开启的门。门里左右各有一排牢房。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程瑞霖惊呼。墙壁像门一样打开后,里面竟藏着牢房。 他戒慎的盯着碧落。 “你们看不出来?”碧落神情优闲的在周围墙上点亮火把。 霎时间,火光大盛,照亮了牢房内为数可观的人,他们犹如惊弓之鸟似的,望向碧落,哀鸣与呻吟渐渐转变成求饶和咒骂。 “这是我花了三年时问,特意建造的地牢。”碧落扬起嘴角。向黄泉和程瑞霖伸出手,“小黄,宝宝。过来。” “不要叫我小黄!”黄泉不悦的质问:“你关这些人做什么?” “他们都是仇人。”碧落打开一间丰房,从里面抓起一个浑身是伤的中年汉子,拖到程瑞霖面前。“宝宝,这个交给你了。” “做什么?” 碧落笑着抽出腰问的弯刀。递给程瑞霖。“随便你要将他大卸八块还是掏心挖肺的,我都赞成。” 程瑞霖闻言愕然。碧落在说什么?他凭什么轻贱对待一条人命? 黄泉头疼了。她不该带程瑞霖一起来的,她有些后悔,这次来见碧落实在是过于莽撞的行为。 “碧落,你不要胡来!”她拉开程瑞霖,拍掉碧落手里的弯刀。“别让宝宝做这种事!” 她倒是很维护宝宝……碧落心里有些疙瘩。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黄泉瞪了他一眼,激起了他阴暗的情绪。 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她以守护者的姿态,去维护他以外的人。 “为人子应该做的事,无非是孝顺父母。可惜宝宝做不到了。现在。最起码的为母报仇,手刀杀母仇人,你也要阻止宝宝?” 程瑞霖闻言,焦急的追问:“你说我娘怎么了?” “小黄没跟你说?” 程瑞霖立刻看向黄泉。黄泉为难的蹙起眉。 “我娘……死了吗?” 黄泉哑然,瞪着碧落,似在责怪他。 “你还舍不得让宝宝长大?他早晚该知道的,你能隐瞒多久?”碧落冷哼,极度讨厌她保护程瑞霖的心态。 在他必须独自战斗,伤痕累累,没人帮他舔伤口的时候,眼前的两人却互相依偎,彼此照顾。 这么多年,他的孤独,他们的团结,如此鲜明的对比,拉开了三个人的差距。碧落嫉妒了,孤独的感受益发强烈,令他觉得刺骨般的疼。 “你不该把我们带来这里,更不该把仇人带到宝宝面前,教他去憎恨。”黄泉一副不认同他的模样。 她的话令碧落护意加深。他阴阳怪气的笑着,翠起手中弯刀,没有犹豫的插人不断哀求的中年汉子的胸口。 黄泉呆住了,眼看着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碧落毫不手软的抽出刀子,血花四溢。 程瑞霖震惊无比。 一条生命在刹那间消逝。 碧落面色如常。轻佻道:“宝宝狠不下心,我来动手也无妨。” “你怎么可以……”程瑞霖怒视他,“那可是一条人命!” “你珍惜这个人的性命胜过你母亲?”碧落微微眯起眼。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说我娘死了就一定死了吗?你说这个人杀了我娘有什么证据?” “只怕你根本不想管你娘是死是活了。”碧落的语调轻柔了几分。黄泉察觉出他动怒的前兆,赶紧把程瑞霖护在身后,哪知道她的举动让碧落更加不满。 “我再说一遍,这里的人,还有我名单上的目标,都是我们的仇家。他们杀害了我们最重要的人,夺走了我们的栖身之所,他们必须死。你们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动手制裁这些人?” “我……不相信你!”程瑞霖的回答带着敌意。“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也不愿意和你联手,假如我娘真的死于非命,我会自己去讨上回公道!” “你呢,小黄?”碧落像是早就预料到程瑞霖的答案,不等他说完,目光已移向黄泉。 “不要叫我小黄。”黄泉低头,看着倒在一边的尸体。听着周围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她的心情沉重得几乎要承受不住。 以前的碧落不是这么残酷的,她没办法接受如此无情的他。 “你……太过分了。”她没有力量正视咄咄逼人的碧落。 “我过分?”碧落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你以为死是最痛苦的事?” 他的黄泉是那么幸运,不曾经历过丑恶的磨难,当他与恩人受尽求死不能的折磨。死亡甚至成了最美好的解脱,那时候,黄泉在做什么? 她和宝宝,平安健康的活着。 他的伤痛,黄泉和程瑞霖根本不懂。 他们与他,早就不是同一个天地的人了。 “看来,你和宝宝一样。早已无视我们这些失散的旧识。”碧落冷笑,体内残存的温情开始结冰,情绪逐渐狂乱。 “不是那样!”黄泉大声辩解,“你不能要求我和宝宝看到你抓来的人就陪你残害他们。你至少给我们一个理由!” 她重视平静安宁的生活,但只要碧落有足够的理由。她愿意牺牲她重视的一切帮助他。只要他是对的! “你没听清楚吗?他们害了我们最重要的人,这就是他们该死的理由!” “这里有多少人?”黄泉放眼望去,粗略的计算,“至少二三十人,再加上你名单上的王公贵族,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牵扯其中?不可能每一个都动手杀了宝宝的娘亲啊!” “没动手不代表没有罪。”碧落脸庞覆上浓浓的阴影。 “碧落,你从小就喜欢迁怒别人……”黄泉长声叹息。“详细的情况,你若不说清楚,我不能随便听你的摆布。”只凭一句话就要她杀人放火,她做不到,甚至也不能忍受他如此极端。 她认识的碧落,是一个有点恶劣但不恶毒,有点懒惰却充满生气的男孩儿,不该是眼前这个阴郁妖邪,满是杀气与血腥味的男人。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爱说废话,不做正事。”碧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用的人,我也不需要。” 黄泉像受到伤害似的,面色微微扭曲,“碧落……” 听她发出近乎哀鸣的呼唤。碧落胸口一紧,强忍着不看她。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所选择的道路,她若不认同,他又何必维持彼此的羁绊? 他与黄泉早在当初分别时,就注定了要分道扬镰,他早已做好了背弃光明与希望的准备。 “你们走,往后别再见了。”他平淡的说。 黄泉听出他语气的坚决,一颗心被两股力量撕扯似的,难受得无法忍耐。 “走吧。”程瑞霖拉了拉她的衣裳。“我娘的情况。我们自己调查。” “不。”黄泉凝视碧落,心里有了一个决定。“宝宝,你先走。” 她打算留下来做什么?程瑞霖惊疑不定的叫道:“你傻了?跟这个随便杀人的家伙在一起只会惹麻烦啊!” “即使他是麻烦,我也不能抛下他不管。”黄泉平静道,眼神里有着义不容辞的决心。“宝宝,你先离开。” 她推着程瑞霖往外走,乘机在他掌心里画了一个暗号,示意他去召集一群可靠的人手前来帮忙。 “程瑞霖愣了愣。忍下脾气,转身而去。即使心有不甘。他也晓得大局为重,不能放任碧落继续胡来,牵连黄泉受罪。 “我不介意你也离开。”碧落似笑非笑的看着黄泉,其实他很满意她留下。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她没有掉头就走,舍下他一个。 一丝丝少有的喜悦涌上他胸臆间,即使片刻之后,她仍得离开他的生命,但这时她的停留,还是带给他如获宝物的满足。 她拧了拧眉,“你变得越来越任性不讲理了。” 碧落扬起一抹邪笑,她的评价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怎么,你打算念经感化我吗?” “不,你已经成功的让我知道,口头上的规劝是没用的。”她正色道。以往除了寻回失散的同伴们。她没有什么强烈的想要实现的愿望。但现在让碧落恢复理智,成为她至死不渝的坚持! “你想和我动手吗?”碧落眼神微变。黄泉的挑战并没有令他反感,反而让他有点期待。 这时候少了程瑞霖的存在,她眼中只有他,带给他奇异的快感。 “我不会让你随便杀掉这些人,在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之前,我绝不会允许你态、意妄为,做出违背仁义道德之事!”黄泉话音一落,即刻抽出隐藏的暗器,向磐落掷去。 他并不意外,飞快的抓起地上的尸体当盾牌挡下她的暗器。 “你打算废了我?”挨了她不留情的一记攻击,他邪气的笑着,眼里燃起幽幽火光。 “只要你肯乖乖跟我走,交代事情原由,我可以手下留情。”以黄泉对他的了解,很肯定他绝对不懂得“乖”是什么。 两人一边对话,一边交手,弯刀与暗器的撞击声中,发现对方的身手在自己的预期之上。 其实黄泉并不吃惊,碧落的身手越好,代表他这些年受到的磨难下越多…… “走神了?”他的冷笑伴随一记凌历的手刀,劈中她的脖颈。 黄泉吃痛的闷哼,一阵晕眩感席卷全身,陡然失去力最的身体,缓缓的落人男人的臂膀里。 “碧落……”她强打起精神,劝着扶抱住她的男人。“别再做坏事。” “这怎么能怪我,你忘了世上坏人太多?”他将她按在墙壁上,一手扯下自己的腰带,捆紧她的双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若继续伤天害理,我相信为你死去的人并不会高兴。”忍住晕眩,黄泉倚着墙试图站稳身子。 “小黄,再说这些废话就太虚伪了。” “你说话非要带刺吗?”她听得很不舒服,无奈受制于人,想教训他那张嘴却无能为力。 “你和我们分开,遇上了好的造化,口子过得安稳自在,甚至有人让你习武经商,当个假男人,过着逍遥太平的口子。这样的生活,是你在‘醉红尘”待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当初收养我们的人死于非命,在这妓院发生的惨事倒是成全了如今的你……这些年来,你有多么庆幸?” “不要含血喷人!”黄泉听得浑身发颤,气愤道:“我从未庆幸过‘醉红尘’的毁灭,如果不是宝宝的娘收养我们,我们早就死了!” 这些年来,每次想起他们,她有的只有遗憾。遗憾不能与他们同生共死! “原来你还记得。” 他轻蔑的语气,再度刺伤了她的心。 “我们需要谈一谈,碧落。” “可以。”他拿起插在墙壁上的一支火把。 黄泉见状,心生不祥的感觉。 下一瞬,只见他将火把丢到一边的牢房里。 木制的牢房,即刻燃烧起来。 “不——”黄泉凝聚了残余的力气,撞向他。 碧落轻易的控制住她躁动的身子,任由火势蔓延到铺在牢里地上的稻草。 “激动什么?我又没让你当坏人。你不愿意陪我报仇,我也不勉强,只要你乖乖看着就好,这样够不够体贴?” “胡作非为与报仇是不一样的,你不要拿来当借口!”黄泉焦急的望着四处蔓延的火势,但在碧落的箝制下,无力阻止的她只能大卢吼道:“快把火灭了!” 碧落冷冷的笑着,拖着极力反抗的她。一步步离开。 “别这么做!”她喊得声音都沙哑了。 “杀了该死的人有什么错?”他用惊人的力道封锁住她的挣扎。“你不肯动手,还不许我为恩人报仇?” “碧落……我不想你弄脏自己的手。”被带出地牢的黄泉,在黑暗的密道里,依然频频回顾,看着远处的火焰,心急如焚。 “我早就不干净了。”他贴近她耳边低语。 黄泉浑身轻颤,还想再劝他,然而他手一挥,毫不留情的劈晕了她。 在堕入昏迷的刹那,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早已离去的程瑞霖身上,希望他能带人解救地丰里的人,别让碧落的手沾满血腥。 她是多么的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不再背负仇恨的枷锁,与她如同往昔那般安定的牛活在一个屋檐之下,不再分离。 第4章 清晨的凉风,轻轻的潜入室内,驱散了闷热的气息。一夜未眠的红菱守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个手脚被绳子绑住的黄泉。 黄泉仍在昏睡,俊美的脸庞十分平静,虽然身上缠满粗绳,却不影响她安睡。 红菱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目光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襟。衣襟内有厚实的绸布,紧紧包裹着女人才有的酥胸,那属于女子的证据,证明了这个俊美得难辨雌雄的人,是货真价实的女子。 红菱叹了口气,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主子就变了,变得拖泥带水,心慈手软……她不喜欢这个俊美的女人对主子的影响! “碧落!”床上的人猛地张开眼,冲口而出的一声吼叫,打破安静。 “你睡醒啦。”红菱吓了一跳,轻拍着胸口收惊。 “碧落在哪?”黄泉想起身,一动,才惊觉自己被绑在床上。 她立刻不悦的沉下脸,看向床边的女人,居然是妓院的年轻鸨娘。 “主子去处理善后,还没回来。”红菱笑着回答。 “善后?”黄泉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那隐蔽的密道,阴暗的地牢,还有碧落残酷的一把火。 她面色大变,浑身血液像逆流似的,神情扭曲。 囚禁在地牢里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让碧落活生生给烧死了? “一旦地牢起火,殃及‘醉红尘’,你们还能隐瞒得了私囚百姓,杀人灭口的恶行吗?”黄泉怒视她道,“快放开我!”她得尽快去弥补碧落犯下的错! 红菱摊了摊手。“我可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他要留你在此,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况且,‘醉红尘’只不过是一栋房子而已,存在与否都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 黄泉静心思索,理清头绪,问:“这是哪儿?” “郊外的一处庄园。”红菱掩嘴而笑。“主子把你带出密道交给我。吩咐我将你带来此地,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碧落此刻在哪儿?正做些什么?黄泉一颗心纠结得发疼,脑子里满足那个冤家似的男人,想着他的一举一动,恨不得能立即飞到他身边。 “你在帮碧落做事?”黄泉深吸口气平静下心绪,问着红菱:“你可知他在做什么?” “主子想做什么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全心全意辅佐他,不辜负主子的收养之恩。” “你这是在为虎作伥!”黄泉以严肃的态度,劝说道:“放我走,我得去阻止他犯罪。” 红菱笑着转过身,打来温水,无视黄泉一脸的焦虑,慢悠悠的为她擦脸。“我们主子又不怕,你怕什么?” “你不担心他做事太绝,惹来官府调查,难逃法网?” “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官府。”红菱一点也没有动摇。抹净了黄泉的脸蛋,接着为她梳发。“我跟在主子身边那么久,见到主子受苦都只有他独力解决,从没看到什么官府。什么正义之士去帮他的忙。” 受苦……两个字包含的艰辛,令黄泉哑然。 她俊美的脸浮现无措之色。回忆着久别重逢的碧落,他邪气的笑。仇恨的目光,在在叫她心疼。 小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并不亲昵,却是最最理解对方的人,不算朋友,但有着比朋友更牢固的情谊。这样的一份情谊,成为她生命中最特殊的存在。 再相见,他完全变了,变得不像过去的他。但仍吸引了她的关注。 她可以忘记过去,却不能放弃如今的碧落。 她无法忍受他的疯狂和不快乐。 “他发生过什么事?”黄泉忧虑的问着红菱,忧虑得满心慌乱。她有些害怕,若是拯救不了碧落,自己可能也会疯狂,不再快乐。 “主子的经历,都是些寻常人不能忍受的,例如:最重要的人遭到奸淫,最信赖的人无耻的出卖,最在乎的人被杀害……这些,你想听详细吗?” 黄泉的身子倏地僵硬。红菱见状又笑了。 “主子说,你是他的旧识,我看他颇为在意你,希望你别跟他作对,别让他为难,否则,他会很失望的……” 黄泉闭起眼睛,忽略红菱的警告,语气沉重的问:你知道一个人吗? “谁?” 黄泉说出程瑞霖的娘亲当初的花名,又形容了她那绝色的容貌。 红菱点了点头,“她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知道她。” “她当真死了吗?” “死……算是幸运的,她为了保护主子,遭到好几个男人残酷的凌辱,你知道什么叫凌辱吗。” “够了。”黄泉睁丌眼,听不下去了,心痛得像快要爆裂开来的难受。 红菱看着她的眼神,透露出几分轻视的意味。“我最后看见她的样子,是她死不瞑目的脸。而那些伤害她的人,被囚在‘醉红尘’的地牢里。你好像要救那些人,那磐曾经折磨过你朋友、奸淫过你恩人的家伙,你还真伟大呀。” 黄泉气血翻腾,险些窒息,正想说些什么,房外有一阵细微的声响,渐渐靠近。 有人推门而人,打破了室内凝重阴郁的气氛。 “你醒了,小黄。”碧落走近,身上仍是穿着风尘味十足的衣裳,精致的脸上带着一点倦意。 “主子。”红菱欢喜的迎接他。“事情解决了?” “……出了些乱子。” “可需要我出力?”红菱积极的态度,渺示着她对碧落的崇敬。 “你去收拾,随时准备离开这儿。”碧落打发她离开,伫立床边,打量着表情古怪的黄泉。 她眉头紧锁,垂头丧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碧落看得不舒服,以为她是在为地牢里的人而感伤。 他讨厌她把注意力用在别人身上,忽略他。 “你还真是悲灭悯人,这么多的闲情逸致关心别人。” 黄泉闻声一震。“你不是别人。” 他沉默不语。她的心里,想的是他吗? 他目光看向她被缚在床头的双手,又看她被缚在床尾的双脚,看她衣裳凌乱,模样狼狈……他能将她捆绑多久? 碧落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他想就这样把她捆绑不放,永远带在身边,但是她不会愿意的,早晚会仇视他,不再用重视的眼神看他。 “你的宝宝带了一群人,把地牢里的那些人都带走了,我的‘醉红尘’又被烧个精光,这回算你赢。” 黄泉一听,急问:“你没伤害宝宝吧?” “假如他再妨碍我,我就不敢保证了。” 他沉郁的神情让黄泉清楚明白,他杀人放火的坏事已经被程瑞霖及时制止了。她稍稍松了口气,只是黄泉并不知道程瑞霖是如何收场的,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她仰望碧落阴沉的脸色,心上有千丝万缕在缠绕。他做的是对是错,她分不清楚,因为她没体会过他遭遇到的伤害与痛苦。 “碧落。”黄泉心里泛酸,凝视他一夜未眠的憔悴脸色。怜惜之情盖过了对他的所有不满。 以往的碧落就不是个热心热情的人,对任何事都可有可无,并不执着;如今他却沉醉在杀戮当中,有如沉陷在泥淖里,不可自拔。这不是他的本性。 她好想解救他,让他清醒,不再沉沦。强烈的向往,使黄泉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 “红菱告诉我很多事。”她意有所指道。 “关于我?” 她沉重的点头。 “同情我?”看到她眼里的怜悯,碧落嘴角扬起一抹嘲笑。 黄泉深深的注视他,再见至今,每次笑起来都不高兴的男人,他带给她的心痛感觉,岂止是同情两个字那么简单。 她重视他,重视到因此产生了许许多多她不曾感受过的强烈情感。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这些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就算是悲伤的事情,我也想了解。虽然当初没有机会与你分担,但是我魁帮助。尽力补偿你。” 她的话比海誓山盟更动听,可是碧落却讥嘲的笑了。 他要的帮助就是杀戮,他要的补偿就是报复,而这些,他相信黄泉不会答应的,她和他不一样。 即使她会走邪门歪道,她的心性仍是正直的,这样的人乾干净净与世无争,跟他不同。 他专注的看着她凝重的脸色,已经好久好久不曾有人如此在乎他。他看得出来她出自真心的关心,为此,他收起了一身骇人的戾气。 “碧落,放开我。”在他深邃目光笼罩之下,黄泉心浮气躁,不得自例由的身躯微微发颤。 碧落坐到床沿,观赏着她少有的窘态,发现她的脸浮现出两抹嫣红,异常的好看,他有些恍神了,俯身吻住她柔润的嘴唇。 他真不想放开她,能不能就这样留下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心底有种激烈的情感冲破了压抑,控制住了他。 碧落情不自禁的吮吸着难得的芬芳,手指不受控制韵抚上身下温暖的躯体,却在触及绳索的瞬间,回过神来。 他身下的人神情迷茫,像失去意识一样,气息紊乱至极。她不讨厌他的无礼需索吗? 碧落浅笑,心底浮现出更加浓烈的柔情,但一转念,他又强制的压抑下去,再度冷静如冰。 “碧落?”感受到他的态度变化,黄泉找回理智,迷惘的看着他,燥热的身子仍轻颤不止。 他给予她的,不止是一个吻,他让两人之间有了更深切的羁绊。黄泉心悸动着,并非恐惧,而是……期盼。 “如今你……也会做这种事情了。”她不好意思的低语,暗自希望自已是唯一品尝过他味道的人。 “我们在妓院长大,这种事算什么,更难看的事情我都会做。”碧落威胁似的瞥她一眼。 他提起妓院,黄泉立即想到了恩人,神色一变,想着恩人不幸的遭遇,荡漾的心思瞬间凝重起来。 “宝宝的娘……”她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正色的问:“为什么会惹上来这场浩劫?” 碧落的手指仍停留在绑缚她的绳索上,心不在焉道:“原本这些事,我该和宝宝说清楚的,不过看他那副讨厌我的样子,大概不会想听我说。” 黄泉沉默,她不希望程瑞霖有朝一日变得和碧落一样疯狂,为此,她确实有点庆幸程瑞霖对碧落的排斥。 “告诉你其实也一样……”碧落轻声道, “那当然,宝宝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阴暗的眼中飘过几不可见的护意。“你和宝宝形影不离,想必连心都绑在一起了,你打算把一辈子交给他?” “不要胡言乱语!”宝宝就像是她的亲弟弟一样,黄泉不明白碧落怎么会想到男女情事上去了。 “最好是我多虑了,否则,今后你要不得安宁了。”他的手掌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缓缓落在黄泉的眼皮上。 她的视线被他掩盖住,一片黑暗。 “宝宝是西翼王的骨肉。”他说着,立即感觉到手心下的眼皮颤动了。 黄泉惊讶得张口结舌,怎么也想像不到,程瑞霖的身世会和皇室中人有关系。 碧落又道:“西翼王没让宝宝认祖归宗,即使他知道宝宝的存在。” 因为宝宝的娘是妓女……这种女人生下的孩子,皇族是不会承认的。黄泉终于明白,当初那个美艳无双,救了她和碧落的女人,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 “难道,当年是西翼王毁了‘醉红尘’?” “不。是他的正室……”碧落慢慢的道出因难产而伤及身体不能生育的王妃,如何利用娘家的权势,买通黑道杀手毁了“醉红尘”。 当年的一场大火,毁了“醉红尘”,妓院里的人全都逃了出来,蒙面杀手乘机寻找那两个玷污了皇家血统的母子,开始了漫长的追杀迫害。[熱%書? 吧&獨#家*制^作] 可是谁也没想到,母子二人失散分隔,一别就是永别。 黄泉带着宝宝,照顾他长大成人,很幸运的日子十分平顺。碧落则跟着恩人,为了躲避追杀到处逃亡。 黄泉清楚的记得,年幼的自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抱着程瑞霖逃跑,混乱中与碧落失散的情景。 分别的这些年,碧落他们遭到了西翼王妃誓不罢休的追杀,就为了不让程瑞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进王府,继承王位。 碧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逃亡时惊心动魄的经历。 黄泉有些疑惑,插嘴问:“即使西翼王妃杀了宝宝,难道西翼王没有别的女人为他生下继承人?” “没有。”碧落嘲笑道:“善护的王妃把西翼王管得相当严紧,不允许西翼王纳妾。甚至不让西翼王亲近家中五十岁以下的侍女。” 黄泉听得目瞪口呆。“西翼王除了宝宝,没有别的孩子?” “是的,真是报应。” 当初,西翼王能够到“醉红尘”,博得花魁倾心,还是在他独自进京参加皇家大事的机会下,才偷了一回腥。 “西翼王妃知道宝宝没死吗?”躺在床上无法移动的黄泉,有了新的忧虑,事情的复杂程度超乎她的想像。 “知道,她仍在找宝宝,但是她不知道宝宝目前的身份。若非你仍叫黄泉,若非你暗中找寻我被我发觉,我也不会知道你们的存在。” 他的态度又变得柔和了,不再散发出压迫人的气息,这让黄泉起伏不定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碧落……”她好想触摸他,好喜欢他此刻平心静气的模样。 “嗯?”他回视她有些痴呆的脸,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他每一个表情,把他所有反应刻画人心坎里,多希望自己有能力去帮助这个青梅竹马的玩伴。 可是她……不能帮他杀人放火,即使那些人是罪有应得。她却不认为自己下得了手。 黄泉的心再度纠结。 “我们该怎么告诉宝宝,他的身世?”她困扰的蹙起眉,“他若晓得了,一定会难过。” “你介意?”碧落冷笑,越来越不能忍受她对宝宝的在意。“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是个和我一样有自保能力的男人。为了他的将来,我原想帮他进西翼王府,取得世子地位。” “宝宝不希罕那些东西。” “怎么,他也染上你的故作清高了?” 黄泉听着他带刺的话,摇头叹气。“我们吃过很多苦,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根本不在意名利地位。” 她满足于现状的话语,令碧落又嫉妒了。 如果连黄泉和宝宝都觉得满足了,世上就再没有人会理解他的审虚和愤怒,而他也无法像他们那样满足,获得安宁与平静。 “碧落,既然你是在逃亡,又怎么有能力回京城,重开‘醉红尘’?又是怎么抓到地牢里的那砦人?”黄泉憋不住满腹疑惑,纳闷的问着。 她的神情充满关怀,带给他丝丝暖意。他再次想着,把她留在身旁,他心里的空虚或许就能填补完整。 “先告诉我,当初你和宝宝是怎么熬过来的?”碧落倒了茶水解渴,眼睛瞥过她乾涩的唇瓣,心念一动。低头喂了她一口。 黄泉惊讶得双目瞠圆。嘴唇被他滋润着,迷醉的感觉又席卷了她的意识,感受到他唇舌的温度,她无法抗拒这份亲呢,看着他和煦的脸——这么难得。这么的柔和。 她益发的希望他永远这么柔和下去,不再惦记仇恨。 “说吧,我等着听。”亲了亲她,他柔声说着。占过她的便宜,他的心情就奇异的变好了。 黄泉有些晕眩,无意识的开口:“那夜我带着宝宝逃走后,无处可去,结果被一个妇人骗回家,然后被下了药。卖到城外……” “你还是那么好骗?”他毫不同情的讪笑。 “这种事没再发生过了!”她撇着嘴角,脸蛋微微涨红。 碧落俯视她的目光闪闪发亮。她看着看着,不仅头更晕眩,连呼吸都紊乱了起来。 “别笑话我,我和宝宝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认识了我们的结义大哥,后来就跟随他到处闯荡,做生意赚了钱,便开始经商。”经过这些年的打拼,他们的昆仑商行扶摇直上,在国内拥有了极高的声誉。黄泉心想,她和宝宝确实太幸运了。 碧落无声一笑,并不嫉妒他们的幸运,他嫉妒的,是他们共同度过了艰辛的岁月,情深义重从未改变,拥有美好的将来……不像他失去了那么多,最后,连仅剩的黄泉,都将走上和他背道而驰的路。 她是他唯一珍惜的人了。 他们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不是朋友,不是情人,不是亲戚,却是彼此宝贵的记忆当中,不可缺少的一个。 他也是在意她的……碧落摸了摸她的脸,像在抚摸珍藏的宝贝。 他的手指带着柔暖的温度,黄泉如遭撩拨,浑身发软。 “碧落……”她低呼着,好想挣脱手脚的束缚,回应他的触摸。 “我也很幸运。”他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身体。“虽然苦过一段日子,但很快就被一名江湖人士收养,他还传授我武艺,助我复仇。” 他简单的几句话,完全不提其中的艰辛苦难。 “这么简单?”黄泉露出不满意的表情。 碧落见状,又是一笑,不带任何嘲讽之意。这么多年,黄泉完全没变。认真得有些傻气,心事全写在脸上,对于她所坚持的事从不动摇。 他好想把她留在身边,陪他一起沉沦;但是每次注视着她清澈的双眸,他都有所动摇。 黄泉已经走上了和他不同的另一条路,他若强行留住她,只是在破坏她的生活,毁灭她的将来。 他应该这么对待他唯一珍视的人吗? “小黄,你觉得我自私吗?” “不要叫我小黄!”黄泉皱了皱眉,坦然道:“从小你就很自私。”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这次,我想自私下去。” 她一脸茫然,听不懂他平静语调中的决意。他朝她淡淡一笑,真诚的情意醒目又鲜明,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黄泉呆了,心慌意乱的问:“你要做什么?” “我不想再见到你。”为了让她永远保持本性,以他希望的模样活下去,他决定不再和她有交集。 无论他多么的想留下她。 第5章 碧落离开了。 在他说了一番含意不明的话之后,就失去了踪影。 当晚,黄泉被红菱带离开他们的藏身之处。 她身不由己的走出庄园。她的脚步迟缓,双手被绑在身后,踏着月光不情不愿的下山,走几步就频频回顾,心里放不下碧落。 “你快点!”红菱不容耽搁的推了慢吞吞的黄泉一把。“像你这样龟爬,我们走到明天早上也还不到山下,我还有事情要办呢!” 黄泉稳住身子,目光直盯着红菱,思索片刻,决定道:“带我回去,我不走了,我还有事要与碧落谈。” 她不能就这么离开。尽管受制于人的感觉很窝囊也危险,但她必须留在碧落身边,避免他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对主子说三道四?”红菱语气不善。 自从碧落归来,带回一连串坏消息,她对黄泉的态度就得不礼貌了。可想而知,黄泉与程瑞霖带给碧落多少麻烦。 红菱接着又道:“这次你走后,别再来找主子晦气。‘醉红尘’被你同伴一闹,底细全曝光了,你的同伴还抓走我们的人,你想对主子说什么?说你很高兴坏了他的计划?” 黄泉闻言一惊。碧落并没有告诉她,程瑞霖抓走了他的手下。 红菱怏怏不快的瞪她,“装什么傻,难道主子没和你提过?” 黄泉摇摇头,不料此举又引发了红菱的怒火,“主子居然没和你说,这算什么?主子要你离开,不是让你去把我们的人放回来吗?”红菱听说过昆仑商行与黑白两道人士都有所来往,实力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的商家。 碧落原本想借助黄泉与程瑞霖在商行的地位,陪他兴风作浪,这事红菱也很清楚。 只是,看黄泉的态度和程瑞霖的行为,红菱很清楚这两人不会帮助碧落,反而会扰乱他的行动。 “红菱,先别说这些,我得回去找碧落。”黄泉没注意到红菱一张脸阴晴不定,暗藏杀机。 她自顾自的转身,循着原路回去。不管碧落隐瞒了她多少事,也不管碧落想闪避到哪去,她都不能离开他,必须回他身旁。 “慢着!”红菱大声一喝,俏丽的脸在月光照射下逐渐阴沉。她不能任由黄泉破坏主子的计划。既然主子眷念旧情,不肯伤黄泉,那就由她来动手! “你想做什么?”黄泉疾走的步伐被阻止。 “拿你去换我们的人!”红菱捡起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不够重,放下重新挑选一块更重的,然后朝黄泉走去。 “你拿石头做什么?”还拿那么大块的,想砸死她吗?“红菱姑娘,不要冲动,我并不想和你们结怨。” “抓走了我们的人还说不想结怨?” “我保证会放了他们。”麻烦离她远一点。 “少废话,乖乖待着让我敲昏你!” 红菱步步逼近,黄泉步步后退,两人神色皆凝重。 “不要砸我,我会跟你走。”黄泉眼见危险越来越近,只能放弃逃避,诚恳的面对。“你看刚才我不是一直跟着你,并未反抗吗?” 红菱闻方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黄泉乘机抬脚,朝失去防备的人踢去。 “这次例外!”一脚踢出之后不管对方的下场,黄泉忙顺磁卡原路跑回去,盼望能找到碧落出面来摆平他的手下。 “可恶!你居然耍诈,太无耻了!” 身后传来红菱的怒吼,她加快步伐跑得更拼命。 “让你用石头砸一下,我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你站住!”红菱火大的抬手使力,拳头大的石块,对准了黄泉的后背,抛掷而去。 黄泉来不及闪躲,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当即身子一软,脚下的路也变得颠簸难行。 疼痛感火速蔓延全身,她狼狈的摔倒在地,暗叹自己方才给红菱的那一脚不够狠,才使对方有机会攻击她。 “看你能跑哪去!”红菱得意的追上来。 “请你不要为难我,我不是敌人!”黄泉困难的爬起身,神情严肃的表明,奈何面前杀气腾腾的女子并不买帐。 “我不为难你,你就会为难主子。”红菱又挑了几块石头,带着恶意的眼睛瞄着黄泉的手脚,盘算着从哪下手。 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了两人神色各异的面孔。 “为了主子,只好委屈你了。”红菱作势攻击。 黄泉在心里哀叹,不知能否避开,正想尽力与她拼斗,冷不防一阵风拂来,耳边掠过了熟悉的嗓音,震住了红菱。 “你们在闹什么?”阴凉的疑问声,伴随着疾风般快速闪现的身影,出现在黄泉身旁。 “碧落?!”黄泉惊呼。 气氛在瞬间凝结。 红菱看着碧落神出鬼没的身影,面色倏地发白。“主子……” “你来得正及时!”黄泉惊喜的叫声,打破凝结的气氛。 “用不着庆幸,我一直在上方目送你离去。”碧落不冷不热的回道。他的出现不是巧合。 虽然身在远处,不清楚黄泉与红菱动手的原因,但他不会眼睁睁的任人伤害黄泉。 “目送我?”黄泉反覆回味着碧落的话,心花朵朵开。他舍不得她? 这时,红菱心虚的跪在碧落脚边。 “我不需要自作主张不听命令的手下。”碧落俯身,一手按住红菱的肩头,手指顺着她的肩膀下移,握住关节处之后,突然反手一折! “啊——”手要被折断了,剧痛之下,红菱失声哀求:“主子,请你饶过红菱这一回。” “你别伤她!”黄泉见状,飞快起脚踢开碧落。“她还是个孩子!” 碧落被迫撤手,看着黄泉正气凛然的姿态,他改而揪起她摇晃。“蠢货!这么天真的你还能活到今天简直有违天理。” “随意伤人才违背天理!”身上的伤受到拉扯,黄泉痛叫出声。 红菱弄伤了她…… 碧落心思转动,毫无顾忌的扯开她的衣裳,就着月光审视她的背。 “你受伤了。”内出血,外破皮。碧落目色渐深,望向一旁胆战心惊的红菱,这个多事的丫头伤害了他珍视的人。 瞬间,黄泉感觉到了碧落散发出来的杀气,她赶紧拉回他的注意。“不要管我有没有受伤,不要送我走,我要留在你身边!” 黄泉热烈的目光,让碧落有一种置身在烈日底下的错觉,连四周的黑暗都因她而染上光亮。 碧落自嘲的笑了,用尽全力去抗拒她的吸引。 “我不需要你。”他冷淡的说着,转看向红菱,“你回去。” 至于黄泉,他会亲自送她走,即使他不想放手。 红菱咬了咬牙,依言离开。 “走!”碧落提起黄泉的腰,轻易将她扛在肩头。 黄泉抽了一口冷气。她比一般女子高大了许多,想不到碧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扛着她走。 “我不要离开你!”黄泉看他走的是下山的路,紧张的拍着他的背,两只脚不安分的在他身前晃荡。 “我们还没好到难舍难分的地步。”碧落不客气的拍她一记,手掌落在她柔软的臀上。 黄泉登时心跳漏了一拍,身子畏寒似的轻颤。“你、你不是也舍不得我?要不然何必守在我身后,目送我离开?既然舍不得我,就别赶我走!” 碧落放声而笑,笑声是少有的爽朗。黄泉一听,怔住了,即便在年少时,也只有他开心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清亮。 她不再言语,静静的听他笑。可惜他的笑声很快停止,来不及让她明白她有多么希望他能永远开怀。 “小黄,我们的羁绊,早已随着过去这些年的分别中断了,今后就彻底忘了对方,什么舍不得?你我之间根本没有那种情意。”碧落边说边走进月光照拂不到的林间小路。 “我们、我们是……”四周陷入黑暗,黄泉的心也迷失了。为什么她会对碧落放不开? 碧落只剩她这个旧识,她若不帮他,他会有多么孤单;这么简单的理由,却是她最强大的动力。 “我们只是童年玩伴罢了。”碧落淡漠的说着,带她出了林子。 黄泉摇头否认。“不止是这样。” 她重视他,不想他受伤,舍不得他孤单,不愿他走上绝路,这都是她放不开手的原因,她在乎这个人,希望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他! “前面村子有人,我会让人送你回宝宝那儿,至于你们要怎么处置被宝宝带走的人,悉听尊便,我很快会离开这里,小黄听着,以后别再找我。” 碧落看着不远处的村子,话声刚落下,耳边就响起了黄泉的严正拒绝。 “不!我有责任帮你,我不会放任你胡来。你可以轻视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我认识你,把你当成我重要的人,我就不允许你做错事,走错路!” 他听得忍不住失笑,“讨厌的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顽固。” “听我的,快放我下来,别离开我!”她困难的用手指揪住了他腰侧的衣带,大声命令。 “你要以这种姿势命令我?”他在她臀上又轻薄了一记。 她头朝下的被他扛在肩上,双手还被缚着,如此狼狈还有勇气对他颐指气使,他真有些佩服她。 “是你逼我的——”黄泉在他迈步朝村子走去的时候,奋力的张口一咬,用牙齿扯落他腰间的衣带。 “你……”感觉到腰际有些异样,碧落迅速将她放下。 可她就像一条敏捷的蛇,嘴巴扯开了他的腰带,还紧紧咬在口中不放。 “你又要做什么傻事?”碧落翻过她的身子,与她正面相对,哭笑不得的盯着她嘴里的东西,“腰带还我。” 她别开脸,不还! “你这家伙……”身上只披了一件衣袍的碧落,没了腰带,赤裸的胸膛随即袒露而出。 黄泉见他走神,吐掉口里的腰带,趁他还来不及动作之前,扑上去咬住他敞开的衣襟,想用牙齿将他的衣裳也咬下。 “你以为把我剥光了,我就不敢带着你到处走动吗?”碧落很清楚她的心思,当她咬上他衣襟的瞬间,他挪动了身子一下。 他以为自己避开了,不料她也跟着移动,利牙猛地咬住了他的胸口—— 碧落闷哼一声,被非礼了。 黄泉惊讶的瞪大眼,立即闭嘴一看,沾着口水的牙印醒目的浮现在他胸膛。 “这么爱乱咬人,你真当自己是狗?”碧落被她扑在地上,不悦的揪起她的头发,看着她懊恼的神色,他恶念一动。 月光下,碧落精致的脸露出邪气的笑,按在她后脑的手轻轻一推,她的嘴不偏不倚的撞上他冰凉的双唇。 黄泉愕然,遭到入侵的嘴像被激流翻搅似的,震撼得她唇舌麻痹,紧绷的身躯不自觉的放松,浑身柔软无力。 “上回我就想问你,有没有和宝宝玩过这个?”放开怀里的人,碧落让她坐在地上,他舔了舔嘴角,含笑的面容散发出妖魔才有的邪气。 “关宝宝什么事?”黄泉回过神,看他拾起地上的腰带,整理仪容,她赶紧爬起身,挡住他。 “你看不出宝宝很喜欢你?”碧落凝视着她水嫩的唇瓣,体内兴起一股激烈的骚动。他很喜欢她的味道,但他大概没机会再品尝到。“宝宝不适合你,记得甩开他,以后……要找一个好男人托付终身。” 他轻声一叹,倏地挥出手。 黄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正想避开他的攻击,但他的手已经点住了她身上的要穴。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厥过去,但她在意识消失之前,听见他怅然的告别—— “别再会了,小黄。” 黄泉清醒后,窗外的明亮天色,照亮了四周,让她知道黑夜已过去,而她所在的地方并不陌生,是商行安排给她的住处。 她回来了。 碧落呢?他走了吗?又离开了?下一次,她要到哪里去找她?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黄泉满心惶惑,忍住身上的疼痛,强撑起身,突然,身旁有样“东西”吸引了她。 “宝宝,你怎么在这?”她惊讶的叫道。 程瑞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瞌睡,听到她的声音,立即睁眼瞪了她一会儿才开口。 “昨晚有人把你送回来,幸好你没受到什么伤害——”他话还没说完,黄泉便挥手打断他的话。 “你有没有碧落的消息?” 程瑞霖面无表情,郁闷的摇头。 黄泉急着下床。“听说你带人抓了他的手下,让我去见他们。” 程瑞霖按住她的肩,制止道:“你别管这些事情,先休息。” “你——”怎么每个人都不让她插手管事?碧落是这样,宝宝也是这样,她就那么不可信吗? “别再接近那个男人,他已经不是你童年时候单纯的玩伴了。这些天我调查过他,得知他和反叛朝廷的势力有所勾结,而且他本身也是声名极为恶劣不堪的江湖人。” 黄泉听着,紊乱的心绪竟渐渐的平静。“你可晓得碧落为何变成这样?” “我不晓得,但是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他的行为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允许这么危险的人和你接触。” 听着程瑞霖决绝的话语,黄泉胸口轻轻抽疼了。碧落为什么放她走,不让她留下,理由是不是和宝宝的话一样,只为了不让她靠近危险? 胸口的抽痛越来越严重,黄泉脑海里满满的是碧落的身影,太多的牵挂令她更加冷静和坚强。 为了碧落,她振作精神,不再旁徨,决定今后的目标,就是守护那个笑起来都不开心的男人。 “没有人生来就是危险的,碧落不是坏人,我放不下他,即使他会给我带来灾难。”她轻轻推开程瑞霖,穿好鞋子,不顾他的阻拦走出门。 “他有那么重要吗?”程瑞霖握紧双拳,不甘愿的问。 黄泉回头,望着她一向视为弟弟的男人,高大刚强,看起来可靠安全,但她不想待在他身后被保护着。 她想着的是另一个男人,极端又危险,伤害着旁人也伤害着自己。在那个男人身边,她看不到美好的将来,可是她愿意付出一切,为他争取到幸福,让他开怀欢笑。 “他很重要,不止是童年玩伴而已。” 他是她的碧落,从小结识,一起成长,分别多年也日夜思念,记得他的坏,盼望他变好,那混合了友情与亲情的羁绊,非同一般。 黄泉若有所思的揉着自己的唇瓣,被碧落亲吻过的感觉,留恋在舌尖,忘不了的悸动使她明白,她与碧落的羁绊又加深了。 “宝宝,你们把‘醉红尘’地牢里的人都救出来了吗?” “你叫我什么?”那个幼稚的称呼令程瑞霖快要抓狂。 “回答我。”黄泉一本正经的追问。 程瑞霖哀叹,“救了大部分,但我没交给官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们全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碧落的手下也是?” “你要见他们?”见她点头,程瑞霖悻悻道:“他们的嘴巴硬得很,我让人盘问了许久都问不出关于碧落的下落。” “你看管好那些人,我先去派人调查一些事。”黄泉说着,快步走出程瑞霖的视线。 “慢着!”程瑞霖受不了的吼道:“我们是生意人啊!你能不能少做一些没意义的事?” “别担心,我已经去信替你向杭州分号告了长假,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解决自己的事。” “这、这算什么?”居然还替他请假,他该感谢她的体贴吗?“你那个碧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我娘的情况!” “你会知道的,宝宝。”黄泉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没打算向他说明一切,事实的真相,应该由他本人去了解。 “不要叫我宝宝!” 在程瑞霖的抗议声中,黄泉微微一笑,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事,眼里有眷恋的光彩。 她无来由的怀念起另一个对她的不良称呼……就算讨厌他叫她小黄,她却很喜欢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碧落……她时时刻刻的牵挂,她绝对不会丢下他。 距离京城几里外的宅院。 碧落坐在古朴的花厅内,听说被程瑞霖抓走的手下全逃回来了。他总是带着嘲讽的眸子,掠过一阵寒光。 “暂且将这些人隔离开。”他不是没心机的三岁小孩,那么轻易逃回来的人怎么能相信。 一旁的手下接了命令,又禀报道:“最近,京城里有多方势力在打探我们的事情。” 碧落单手支颐,不以为意。“放些假消息出去,咱们行动不变,明晚太子府的计划照旧。” 手下们领命而去,转眼间,偌大的花厅只剩下碧落一个人。 他看着桌上的烛台,火焰妖娆,火光好像黄泉的眼睛,熠熠生辉。 她回到宝宝身边了,安全了……不过,以他对黄泉的了解,她不会安分的听从他的建议,置身事外。 碧落有预感,他还会见到黄泉,那个天真的家伙绝对不会放弃“拯救”他的念头。 如今的他,所走的路,已不止是为了复仇……这些年来,他所承受的痛苦,只能用今后一场又一场翻天覆地的灾难来排解。 他的心情,黄泉了解吗? 不,她不会了解,所以,她“救”不了他。 无论她追上来多少次,他都会一次又一次的驱赶她,直到她彻底失望,放弃了他为止。 “别再来了,小黄。”碧落慢慢的吹熄烛火,室内顿时阴暗下来。“我的未来和你的不一样。” 第6章 太子府位处京都内城,邻近皇宫。其外观虽不如皇宫那般金碧辉煌,却也奇巧别致,华美无双。 七月十八日是太子生辰,寿宴在当晚酉时正式开席。 当今太子是一个极其奢侈之人,夜夜笙歌,荒淫无度,偏又深得皇帝宠爱,即使屡犯戒条也不曾出现过废储的危机,因此追捧者众。 寿宴尚未开始,王公贵族便已齐聚一堂。 黄泉一身仆人的装扮,冒充兵部官员的下人,手上捧着贺礼,在相识官员的掩护下,顺利混进太子府。 据她得来的消息,今晚的宴会上,太子与其亲信无一缺席,而这些人恰恰都在碧落欲铲除的名单里。 连日来的调查,让黄泉慢慢摸清了碧落的底细。这些年来,他混迹江湖,成名于恶名昭彰的邪教,两年前取得了掌权地位,与反叛朝廷的组织有勾结,三不五时的谋害王公贵族。 碧落的行为已不是“报仇”那么单纯了,他所惹出的事端大大扰乱了朝廷与百姓的安宁。 她必须阻止碧落继续胡作非为。 黄泉相信,今晚寿宴上,碧落一定会出现! 酉时三刻,宾客皆已入座。 贺喜声此起彼落,众人在偌大的花园里谈笑玩乐。 大部分的下人守在花园外等候差遣。黄泉拜托了相识的官员为她掩护,以贴身随从的身份进入花园,站在最有利的位置,观察周围的动静。 在众宾客的嬉笑声中,太子府的管家唤上了京城著名花楼里歌舞称绝的女伶们登场献艺。 人比花娇的姑娘们笑吟吟的走来,霎时月光都黯淡了,宾客们的心思全被衣香鬓影勾去了。 黄泉见状,心生不耐,碧落应该会出现吧? 耳边响起了靡靡之音,歌女悠悠开唱,唱的是花好月圆。黄泉听着,心弦微动,碧落在哪? 满子的人都像幻影似的,进不了她眼中,听着歌女唱的情歌,她多希望碧落在身边陪伴着。 可是她只看兔崽子宾客觊觎的注视着美貌歌女,那垂涎的嘴脸让她生厌,她的碧落,绝对不会有如此神色。 正当众宾客对着吹乐弄曲的女伶评头论足之时,歌女唱罢退开,让一位艳装女子漫步而出,顺着乐曲翩翩起舞。 黄泉不经意的望向那人,登时目瞪口呆。 这个正在起舞的人—— 艳红色的霓裳,包住颈项的丝绸,系在腰间的彩带,飞扬如泼墨的乌发,还有微微袒露的洁白肌肤,以及妖媚无比的精致容颜,这个人——[热!书% 吧&独#家*制^作] 黄泉暗暗吐出一句脏话,她眼前这个妖媚的舞娘,分明就是碧落。 总算见到他了。 他不会没事特地跑来太子府跳艳舞……这家伙,又要作乱了! 黄泉惊疑不定,不知如何才能把碧落安全带走,耳边忽听几位王公贵族放肆的嬉笑—— “这个舞娘以前没见过,哪来的新鲜货色?” “那狐媚的样子可真骚,不如今晚带回府里去……” 闭嘴!黄泉恨恨的瞪去,无法忍受别人侮辱碧落,虽然他跳舞的样子真的有点欠人侮辱。 就在此时,风情万种的“舞娘”碧落,衣袖一抛,如云出岫。 众人眼前一花,像被那云般的长袖所触碰,神智为之迷离。 黄泉眼尖的瞧见一阵朦胧轻烟,从碧落的衣袖里飘溢而出,烟如灵蛇奔腾,迅速围绕住花园。 她心头一惊,尚未行动,附近的侍卫们已惊醒过来,如飞驰的流星一个个涌向碧落。 碧落飞身一跃,随风而动的衣裳如绚丽的蝶翼,轻轻一掠,身影就不见了,只留下一颗颗爆出烟雾的独门暗器。 浓烈的烟雾扩散着,四周很快的蒙胧一片,人影难辨,慌乱声此起彼落的响着,紧接着又被刀剑的交击声所掩盖。 碧落…… 黄泉焦急不已,判断不出他的位置,急得团团转。从未有的恐慌涌上心窝,一时间,她竟不怕碧落又伤人命,而是怕他被人所伤。 “救命啊,有刺客!”宾客们的呼叫震天响。 黄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里前进,一边静心寻找,一边大声唤道:“你在哪?我是小黄啊!” “什么小黄,不要乱摸!”被她触碰到的人大声吼道。 “啊,对不起,我在找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你在哪?快过来我这里,我是小黄啊!”黄泉侧耳聆听,努力的朝着兵器交击的声源处走去,越是靠近,死伤带来的声响越是清晰。 她不敢喊出碧落的名字,警戒的取出匕首,加入前方的混战中,一边抵挡攻击,一边摸索试探道:“我是小黄,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哪里来的小黄,快滚,少碍事!” 碧落没找到,反而惹上看不兔崽子面貌的凶神恶煞,黄泉有些恼怒的踢开对方。“你才碍事,不认识小黄的都给我走开!” 周围烟雾弥漫,不知碧落使了什么手法,整个花园全笼罩在他的烟雾里,雾浓得连风也吹不开。 黄泉只能凭着混战的声响,判断出交战双方势均力敌,碧落不是一个人面对太子府的侍卫。 他有帮手!她安心了几分,却又更加焦躁,迫切的渴望到他身旁,与他一起面对危险。 正当她焦虑得无以复加,夜空一声雷鸣轻响,突然间,灰黑的天际竟出人意料的下起了细如丝线的雨水。 黄泉大为惊喜,视线霍然清晰。 她在交战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化身为嗜血修罗的舞娘。 雨水飘落在碧落的裙子上,也沾湿了他乌亮的发,染血的弯刀随着他手起手落,无数尸体倒在他脚下。 “住手!”黄泉不假思索的朝他奔去。 碧落闻声,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手中的弯刀恰好刺进近在咫尺的太子的身体,又飞快的拔出。 血花四溅!附近的侍卫见此情景,无不惊慌狂乱,也不管身旁还有对手纠缠,冒着负伤的危险冲向倒地不起的太子。 “抓住刺客!”不知是谁尖声大叫。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碧落身上。 他举高握着弯刀的手,沉声命令周围神出鬼没的手下:“一个也别放过。” 冷酷的命令,透露出赶尽杀绝的意图。黄泉听得一阵心寒,赶到碧落身旁,正想制止他的疯狂一,但他的刀已抢先朝她劈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吓了一跳,死命闪躲,没想到他会对她下手。 “你碍事了,小黄。”他劈开她的匕首,本有机会伤她,却未下手,只是将她踢到一旁,随即转身而去。 是谁在混战中叫着自己的名,一声声小黄小黄的,吸引他的注意……烦人的家伙,无处不在,打乱他的心绪。 他受够了黄泉。 “站住!”黄泉强忍疼痛,抢过一名侍卫的兵器,打退阻挠她前进的人,追着碧落的身影。 即使他会伤害她,她也不会放弃他! 可是每当她追到他身后,他就回身将她打退,脸上冷漠的表情好像不认识她,攻势猛烈得不留情却也——没伤到她。 碧落还是舍不得伤她吧? “不要再闹了!”趁着碧落与侍卫缠斗,黄泉成功的接近他,出剑替他解围,“快离开!” 两人联手打退敌人,互看一眼,都转不开视线。 黄泉想着就此把他带走,远离杀戮;碧落想的是从此有她协助,两人谁也不离开谁。 他们想要的,完全不同。 “该走是,是你。”碧落开了口,语调冷漠。他太了解她了,知道他所想的不会实现。 黄泉一把扯住他,仗着他的舍不得,硬是将他拉往无人处。“你还想胡作非为到什么时候?” “与你无关。” 她受不了他的疏远,握紧他的手,带他飞跃到了高耸的围墙上。“再不走,等救兵到了你就走不了了!皇宫就在隔壁,从多禁军侍卫不是你这以点人手对付得了的啊!” 她焦急的劝告,发自真心的关怀,终于令碧落冷漠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你不想将我绳之以法?”碧落收起弯刀。 “我会自己来——制裁你!”黄泉出其不意的赏了他脸颊一拳,紧接着将他推到墙外。 碧落猝不及防,满脸惊讶的失足落下,只来得及捕捉到黄泉脸上势在必得的神情。 墙外有着一队人马,见人影落下,立即张开绳网—— 碧落直直摔落网中,不待他回过神,周围的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他绑缚得动弹不得。 黄泉跟着跳了下来,下令道:“马上带他走!” 程瑞霖从人群里走出来,望了碧落一眼,正色的对黄泉说:“应该将他交给官府处置。” “他是我的——”黄泉吩咐几个人手负责断后,自己接过无法再作怪的碧落,“走!” 程瑞霖还想阻止她,却见墙头又冒出几个人,分不清是敌是友,双方人马立时打成一团。 “把人留下!”一道喝令声骤然响起。 黄泉回眸一看,见到红菱的身影。 “我要把他带走。”她一把抓起碧落,留下一句话,随即蹬上一旁的马匹,扬长而去。 手里的人,炽热的体温,感染了她的情思为之狂乱,她抓到他了,再也不会放开! “碧落,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她的坚持,是一份甜美的毒药,她用尽全力,强迫他去品尝。 “你走不了多远。”碧落软绵绵的趴在马背上,也不挣扎,古怪的笑着,好像一个中了毒的病患,神智迷茫。 黄泉策马狂奔,笑声也融入风中。“走不了,我就用爬的,爬不了,我就咬着你一口一口前进,直到回家为止。” 碧落的决心再次因她的决心而动摇,所有坚强的意识,忍不住因她而瓦解。 他们都是没有家的孩子,辛苦挣扎着,成长至今,仍得不到安宁,她……能给他一个归处? “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会给你的,碧落。” 她沉稳的话语,在他动荡不定的心湖,激起强烈的滔天巨浪。 疾驰的马匹,甩开了后方的各路人马,绕着街道避开众多追捕者,一路狂奔,周围忽然寂静无声,片刻前的混乱杀戮一下子变得遥远,远得像另一个天地。 碧落突然开口道:“你何必对我如此执着?” “这种事还需要问吗?”她拉扯缰绳,停在一座华丽的府邸前,揪着碧落下马,“你是我的碧落啊!” 每一个认识黄泉的人都会问她名字的来历,而她的答案永远不变,因为有碧落,所有就有她。 他们不是亲戚,不是朋友,他们是……永远放不开,舍不得对方的人。 暗夜中,华丽的府邸寂静无比,当黄泉走向紧闭的大门时,门竟无声的开启。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走出来,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快进门。” 黄泉四下环顾,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带着碧落进入府里。 碧落整个人被网子裹住,行走困难,只能迈着小碎步跟着黄泉身后。他打量着四周环境,有点印象,以往似乎曾探访过此地。 “这里是八皇子的府邸?”他开口。 这一问,那名开门带路的少年,不安的停下脚步。 黄泉瞪了碧落一眼,“少说废话。” 碧落挑了挑眉,任由她拖着走,心里讶异着黄泉居然会找上这么个不起眼的靠山。 八皇子年纪尚轻,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存在,并不在他铲除的名单里,却没想到竟与昆仑商行有来往? 碧落不动声色的摸索着身上的网子,暗中尝试着挣脱束缚。 “我可是行刺太子的罪犯,你确定要让我待在这里?”眼看着黄泉带他进入偏僻的院落,开戾无数机关,他按捺不住了。 “你闹了这一场,短期内京城不会平静的,等我想办法将你弄出城以前,你乖乖的待在这里。”黄泉低声警告,箍制他的力道加重。 领路的少年打开了通向密室的路,黄泉推了碧落一把。 “进去!” 碧落避开她的手,用内力震裂了身上的网子——可惜网子太结实,只震开些许,网子仍缠在他身上。 “你还要作怪?”黄泉又惊又怒,转头向少年使了一记眼色。 少年机警的跑出密道,开启机关。 瞬间,层层铁门落下,断了出路。 密道内黑暗无光,只剩黄泉与碧落二人僵持着。 “你给我安分点!”黄泉见他逃跑无望,这才伸手扯掉缠在他身上的网子,然后走向密道尽头。 “放我出去。”碧落阴沉道。 “谋害了太子还不知收敛,又想去做什么?不要妄想了!给我待在这!”黄泉没好气的回吼。 她伸手在墙壁摸索,摸到了一处机关,按了下去。霎时,一颗散发光亮的夜明珠从墙后出现。 “碧落,听我的话,不要再胡来了,我会让人交代你的手下按兵不动。” 碧落扬起嘴角,精致的脸庞神色诡异,解开网子的他恰似一条出洞的毒蛇,浑身充满了危险气息。 “你的耳朵到底生来做什么用的?我交代你那么多遍,你都没听清楚吗?”他大步上前,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拉近两人的距离,与她四目相对,警告道:“别再管我!” “我会的……”她异常温顺的点头。 他讶异了,这么温顺,有古怪! 果然,她马上面色一改,固执的说:“只要我确定你走上正路,我就会放你自由! 看来他们没什么好说的,碧落扬起刀。 黄泉一动也不动,睁大双眸盯着他,完全不闪避。 刺目的刀尖如雷电一闪,直击她的眉心,她仍盯着他,纹丝不动,任由惊人的杀气朝自己席卷而来。 生死刹那,碧落冷哼,手势停顿,刀尖硬生生的停在她眉心前一寸处。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黄泉得意的笑,趁他不注意,很卑鄙的一拳击向他的腰腹。“乖乖的给我躺下吧!” “你学坏了,小黄……”居然给他耍心机,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认为的那么天真了。 “我也不想对你使坏。”连续几拳打得他无力倒下,黄泉奋力拖起他,丢到床上,接着关上密室门,让他逃生无路。 “小黄,即使你留得住我的人……” 她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也留不住你的心是吗?” “不,我是想说……” “没什么好说的!”她再度打断他的话,在室内翻找,点上烛火。 灯光大亮,照清了密室里的环境。 通风的小窗,靠墙的大床,矮桌上的干粮与水,干净得犹如客栈的房间,藏身于此,也算舒适。 只不过这里终究是皇子府邸,而碧落又是谋害太子的刺客,万一行踪败露,牵连甚大。 他坐起身,揉着被打疼的部位,一双眼锁住正在检查门窗的黄泉,眼里没有怨恨。 落入她手中的感觉居然不坏,反倒还别有一番滋味……他抬手揉着额头,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被打到了。 “头痛吗?”黄泉发现他神色怪异,立即凑过去,满满的关怀溢于言表。 碧落半垂眼眸,目光流连在她清秀的眉眼,心一荡,魂儿快被勾走了。“你不怕掩护我的事情被揭穿,给你们商行带来危险?” “我更怕你出事。”黄泉随口说着,不晓得一句无心话又让他的决心再次动摇起来。 夜风从狭小的窗口潜放,吹乱了碧落的情绪。 “你跟我分开那么多年,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再诀别一回,对我们也不会有影响。”他若无其事的撕下衣角,用来擦拭佩刀上的血迹。 黄泉语塞。碧落的目光变冷淡了,精致的容颜毫无神采。她觉得自己关住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尸体。 可,即便他怨她,冷漠对她,给她一张死人脸看,她也不会放走他! “你活得不好,碧落,你连笑起来都不开心。”她拿走他手上的刀,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恳切道:“我想念你,以前分开不是我的选择。如今我有能力保护你,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更不会让你为非作歹,走上绝路!”[熱{書#吧%獨@家*制&作] “难不成你想与我勾搭一辈子?”他调笑道。 她莹亮的眸子蕴含了无限的真挚,令他的笑意凝固。 她是认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他的手…… 碧落垂下目光,停在她的指间,与她手指扣缠,他有种受困的感觉,好像被生死相许的爱人深深拥抱着。 “我想和你在一起,看着宝宝成家立业,你能开开心心的,不辜负当初养育我们的恩人给我们这条命,活得无愧于心,顶天立地。”黄泉低声细语,把愿望说得好像承诺一样庄重。 “你一个女儿家,应该走的路只有一条,找个好男人托付终身,少管闭事。”他的语气虚弱。 “什么好男人呀,到哪去找?”她严肃道:“这些年来,我早已舍弃了女人的身份。以前还会希望有个好归宿,但久经江湖,太多磨难让我明白,凡事还是倚靠自己最实在。” “说得对,所以别总是要我信赖你。” “那不一样,世上不会有第二对男女犹如我们这般!”她用力抱住他,像在表示两人间紧密的关系。 碧落嘴角上扬,越是和她相处,赵对她不屈不挠的性子没辙。 在她心中,所有路都是直的,如果身边的人走了弯路,她拼死也要把对方带回来,而他就困在了她手中,不能狠心推开她的牵绊。 他叹了口气。“你这家伙……让我如何是好……” 他的手下还在外面,而他却与黄泉关在密室里,心中想的尽是些儿女情长。 一颗疯狂不安定的心,遇到她便软化,他没辙的打量身边的黄泉,俊美,正直,顶天立地,可她明明是女人,为何如此强悍? 他不疾不徐的挣脱她的怀抱,无法忍受为她动摇的心。 黄泉站在他面前,郑重道:“现在的我有能力照顾你、保护你,把自己交给我吧!” “你当我是弱者?”他把她的认真、谨慎、郑重都记在心里,抑制不了因此萌发的甜蜜。 “我不是轻视你,虽然你看起来确实很弱。” “我哪里弱了?”碧落一把拉她上床,与她肌肤相贴,两人的气息吹拂在对方的脸上。 他武功比她高强,身体比她结实,连背后的势力也不见得逊色于她,黄泉凭什么说他弱? “你到底为了什么而活呢?”眷恋的感觉促使她蠢蠢欲动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身体。“为了报仇?这么薄弱的理由,并不真实。即使杀光全天下的人,你也不会开心的,这样逞强的你,完全就是一个弱者!” 他目光一闪,忽然使劲甩开她,抗拒她迷惑人心的言语。 黄泉毫无防备差点摔下床,低咒一声,动作敏捷的借力使力,反冲回去,再度缠住他。 “你需要我,不要再胡来了,让我帮你!” “我要的是能陪我一地狱的人,不是一个破坏我杀戮的阻碍!” “杀人放火只会害更多人像你一样疯狂,没有任何帮助。” “我就是要所有人陪我痛苦!” “清醒一点吧,再痛苦下去有什么意义?” “我与你无话可说。” “碧落……”黄泉很沮丧,究竟要她怎么做,才能说服他改变心意?“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快乐的,你宁可痛苦也不想让我取陪你吗?” “取悦?”他失笑。 “不要再拒绝我了。”她语气带着哀求之意。 碧落沉吟不语,凝视她片刻,最后还是摇头。 “你我的目标不同。”他不能平静的活着,心里疯狂的火难以熄灭,一日不仇杀,一日不痛快。 他不能原谅迫害过他的人,也不会宽恕与那些人有关系的一切人事物。 “你希望的我做不到,小黄……我做不到。” 黄泉听他语气变虚弱,再接再厉的劝道:“所以,你怎么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黄泉气急败坏,双手按住他的脸,强迫他正视她。“让我安排将来的事,跟我在一起!只要彼此相守,任何难题我们都可以合力解决,互相扶持!” “这算不算提亲?”他笑了。她怎么敢如此独断的左右他的将来?她凭什么说服他——任由她安排? “我不晓得,没有男人向我提亲。”黄泉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很认真的回道:“但不要紧的,我也不想嫁给别的男人。我们在一起,可以有个家,不离不弃。所以,你不要再作恶了!” 碧落又笑了,记住了她的不离不弃,笑得难以停止。 “我若拒绝,你打算怎么样对付我?”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便是她的为人,认定的路,打死不回头的走到底,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小黄,你实在愚不可及。”碧落收拾起不需要的柔情,决定不再给她机会动摇他的心。 他的心,已在往昔死去,如今是复仇的意念在支配他的身体。 他的心,不会跟随她活下去,拥有她许诺的美好将来。 他不允许! “碧落?”黄泉感到一股热气逼来,冷不防的被他压倒。 她困惑的仰望碧落阴郁的脸庞,在他乌黑双眸勾魂般热切的凝视中,她无法动弹了。 “你……是跑不掉的。”她愣愣的说。 碧落的眼神泛开一丝邪气,手指不怀好意的在她身上游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我离开。” 她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哈,哈,哈。” 碧落眼角微微抽搐,祖籍维持正经八百的态度,假装不为所动。“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今后你只能在我身边,任我摆布!” 碧落冷笑,手一挥,她的衣裳瞬间破裂开来,在她疑惑眨眼的同时,他低头封住她总是扰乱人心的嘴巴。 “唔……”黄泉浑身战栗,酥麻的感觉从唇舌蔓延到四肢百骸。 在她口中翻搅的热舌,推翻了她的神智,燃起了她体内的火焰,她没有退缩,也不想拒绝正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所给予的一切。 即使他粗暴的撕毁她的衣裳,她也不害怕,认定了碧落不会伤她,即使他真的伤害了,她也甘愿承受,并且——绝不闪躲。 “我给你认输求饶的机会。”碧落艰难的停止了对好的需索,挑眉斜睨她恍惚迷茫的脸。“放我走。” 黄泉气息紊乱,话也不说,迳自拉下他的衣襟,抬头含住他的嘴唇,予以还击。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非礼她,她就非礼回去,只要不吃亏,输赢又何妨,会求饶的人绝对不是她! “哼,一决胜负吧!”黄泉主动的抱住“胡作非为”的男人,不让他抽身,卖力学习他的吻,模仿他的动作,舔着他的唇舌,比他更豪放的探索他的肌肤。 一股热气从脚底冲更头顶,蒸散了碧落的理智,没有男人忍受得了珍视的女人如此热情的撩拨。 她在他的胸膛上又吻又吮,不顾颤抖的身体快失去力气,陌生的情欲控制了她,一颗心烫得像有火在烧。 “碧落……” 他不理会她呻吟似的呼唤,尽情摆弄她,陪她一志燃烧。 “碧落……”紧拥着他,黄泉放纵自己享受他的伺候,从未想过她会和另一上人如此亲密,因为是他,所以她觉得舒适。 “你叫得太小声了。”男人有些沙哑的嗓音,恢复了以往的邪恶,双唇轻轻的覆盖住女人微启的口。 黄泉笑看他,在明亮的烛光中,他的眸底闪闪发光。 “那么,换你叫给我听。”趁他不备,她又把他压到身下,制住不安分的男人,回报他更狂野的掠夺。 如火如荼,燃烧着…… 第7章 八皇子在外人眼中是个乖巧腼腆的老实人,没有任何威胁,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在争权夺利的皇族里,老实人是难以存活的,再怎么乖巧腼腆,长年陷在权势的漩涡中。多少都会染上些毛病。 八皇子的毛病就是——爱钱,为了敛财,不惜出卖朝中权利给民间的财主——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真是皆大欢喜。 这么多年来,除了钱,八皇子认为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打动他的心。为了钱,即使收留谋害王公贵族的凶神恶煞,他也义无反顾,不会退缩。不会动摇…… “话虽如此,这两个是做了什么?” 大清早走进密室的八皇子,引以为傲的冷静从容,在见到床上两个交缠的身体之后,破裂了。 床上激战了一夜的两人听到动静,睁开眼。意外的看到八皇子吃惊的脸。 黄泉本能的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薄被,刚庆幸着没有春光外泄,旁边的碧落就大刺刺的坐起身,将被子全丢给她。 他布满红痕的肌肤,暧昧得刺眼,令不小心看到外泄春光的八皇子倒退三步,面容扭曲。 “黄管事,这实在是太……太放荡!太无耻了!” 如此淫乱的情景,是八皇子始料未及的,黄泉明明对他说要借个安全之地藏匿友人,可眼前的情形,更像是黄泉要借个隐蔽之地享用男人! “八皇子。这个……”黄泉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后,再看看八皇子的脸色,他似乎没发现她是女儿身。“能否请您……” “什么?”八皇子面色不善,在他眼中,窝在一张床上的黄泉和碧落,就是两个违背善良风俗的男人! “先给我们送早膳来。”黄泉微笑着说出她的要求。 碧落插嘴:“我要吃鱼汤面。” “我就清粥小菜好了。”黄泉客气道。 “你们以为我这里是客栈吗?”八皇子怒吼。 碧落挑了挑眉,转头看着身旁的女人,“外面都说八皇子是个温柔腼规之人,看起来不像。” “老祖宗不是早说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八皇子闻言,一怒之下忘了身边并无随从,开口大喊:“来人,把这两个丢出府去!” “嗯!”室内,出现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八皇子愣了愣,随即惊讶的往回看。“谁?” 一张俏丽的面孔映人眼帘,那人眉开眼笑,出手快如闪电,一击就打晕了身强体壮的八皇子。 “红菱姑娘?”黄泉看清来人,心里的惊讶不比晕倒在地的八皇子少。 “主子。”红菱不看她,规规矩矩的向身无寸缕的碧落行礼,态度恭敬。 “她怎么能找来这里?”黄泉困惑的凝视碧落,知道他会给她答案。 “我在身上下了一种毒香,当我不知去向。我的人能够靠着我豢养的虫,循着我的香气,找到我。”碧落不辜负她的期盼。一边为她解感,一边伸手从红菱那儿取过一只小竹笼。 他打开笼子,立时一只三分像飞蛾、七分像蝴蝶的虫子飞了出来,围绕碧落打转。 黄泉听得诧异不安,“这对你身体有害吗?” 碧落静默了,飞虫停留在他肩头,他望着时时刻刻都在关心他的黄泉。忽然发现,有一种伸手可得的幸福就在眼前。 “对不起,小黄。”他忍不住道歉,心里有一个打不开的死结,让他无法向近在眼前的幸福伸出手。“我又要离开你了。” 黄泉瞪大双眼,看着他带着歉意的笑脸。他到底是要折磨自己,还是要折磨她呢? “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昨夜的火热缠绵,还荡漾在疲惫的身体里,她不顾一切的扑向他。紧紧抱住他。 碧落沉吟着,许久许久,她以为他不离开了,却又听他轻声重复着一句句——抱歉。 抱歉你个死人头! 黄泉仰天长啸,啸声方歇,昏迷在地的八皇子便幽幽转醒,跟着发出一阵怒吼。 “是准偷袭?” “人已经走了,八皇子。”黄泉沉闷的嗓音从床上传来。 八皇子抬眼一看,黄泉衣着散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困在床上,不能移动。他突然觉得很冷,低眼再看,本该穿在身上的锦衣绣袍竟不翼而飞。 “我的衣裳?”该死的是谁干的?居然只留一条亵裤给他,太无礼了! 黄泉瞥了几乎被剥光的八皇子一眼,只能在心里道歉。 她的碧落太任性了,穿走八皇子的衣裳,神清气爽的带着红菱离开,把她留下,居然还绑着她不让她跟…… 黄泉感到很沮丧,像一只让人遗弃的狗,连哀鸣的力气也没有。 八皇子站起身,谨慎的观察自身情况,接着,用满是疑虑的口吻问黄泉:“你们有没有对我……做些不太好的事?” 什么是不太好的事?黄泉看着八皇子尴尬的表情,忽然有所领悟,严肃道:“您不适合我们的口味,殿下。” “……”他也是生得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绝色美男一枚! “殿下,请放开我。”黄泉没精打彩的开口,闷闷不乐的样子看起来相当的失落。 八皇子边为她松绑,边试探的问:“那人……就是大闹太子府的刺客?” 黄泉怔了怔,好半晌才意识到他问的是碧落。 她青梅竹马的玩伴,心心念念的男子,已经成为无恶不作的刺客……她真的挽回不了他的心意吗? “太子府的情况如何?”她撇开儿女私情,稍微关心国家大事。 “啊,我这位皇兄有够走运,胸口被刺了一刀还没死,不过仍在昏迷当中。父皇已下令严惩凶手,并封锁各个城门,派遣禁军缉拿可疑人犯,宁可错杀,不可疏漏。” 八皇子用嘲弄的语气,透露出碧落以后的命运。 无尽的忧虑,立时缠绕住黄泉。 情况如此凶险,碧落仍执意离去,他心里除了仇杀,就没有别的吗?没有她的忠告,她的身影吗?黄泉有些恼怒了。 “你们商行怎么会维护那个刺客,难道你们和太子党派的人有冲突?”八皇子疑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黄泉苦笑,他们商行和任何权贵都有来往,为了钱,谁也不会得罪,更别说与权倾天下的皇族起冲突。 可是她为了一个屡教不听的男人,把商行的名声存亡都赔上了,万一留不住那个男人,又害得商行受损,她真不知拿什么面目见人。 黄泉隐忍满腔愁绪,澄清道:“殿下、此次行动是我个人的主意,与我们商行无关。不过,该给您的好处,我绝对不会忘记。至于详细的情形,容我日后再说明。” 她说着,起身走出密室,虽然脑中的烦恼未解,心里的郁结仍在,但对将来的期盼,依然没有动摇。 她的将来,必须有碧落存在。 “黄管事。”八皇子忽然正色道:“你确定你要维护那个男人?” 黄泉无奈的笑着,笑容中决意坚定。“不止是维护而已。八皇子,请借我一匹快马!” 她要把那个任性的男人抓回来,一次、两次、三次……即使手残脚断了,也不会放弃!她会用她所有心血,爱护他! 黄昏,残阳如血。 西城门外。血战正酣。 禁军统领率两千兵马,围剿行刺太子的凶嫌。对方的人马竟也势均力敌,在密集的追捕中,始终未落下风。 黄泉一路奔波,得到了许多消息,并赶在全城军队集结之前溜出城。 城外,原本宽敞的道路,布满了滚滚烟尘,无数人马交战的身影,令人看得眼花撩乱。 只见两方人马越战越远,且走且战,纠缠成串。黄泉到处张望,遗寻不着碧落的身影。 她万分心急,纵马前驰,长剑在手,挡开诸多骚扰。忽见一队疾驰的人马往林间小路遁去,有军士紧跟其后,放箭追击。 虽不知碧落是否在那队遁逃的人马里,但黄泉看见了红菱身在其中,迟疑了片刻,她追了上去。 至少她能确定,那队向林问逃去的人马,确实和碧落有关。 “红菱……”从后方打倒部分军士,帮助逃亡的人脱身,黄泉左绕右转的,避开无数袭击,来到红菱身后。 红菱不经意的回头。瞥见黄泉,当下目瞪口呆。 “你怎么又来了?”这个人简直比阴魂还不好收拾! 黄泉无视她的惊愕,追问:“碧落在哪?” “你有完没完!”红菱烦躁的驾马狂奔。 黄泉追缠不休。“碧落在哪?他在哪里?” “你不要再追着我了,主子不在我身边!”红菱被逼到无路可走,终于停在树林尽头的河边。 “他在哪?”黄泉步步逼近。 红菱瞪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面色一变,笑容可掏道:“既然你这么想见主子,我就带你去找他。” 黄泉心里起疑,红菱明明很排斥她的,怎么一下子变热心了? “他在哪?”她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红菱的眼神微微闪烁着,没想到自己竟敌不过黄泉的气势,心下一乱,随口道:“主子已离开许久了,我们立即赶路也许追得上他。” 黄泉皱眉。两灭前得到有人冲出城的消息,她就赶来了。碧落也许已经逃离,但不可能如红菱说的离开许久。 她在说谎…… 以黄泉对磐落的了解,他即使逃跑,也是跑得最慢的那个。倏地,一个不祥的念头闯进她脑海。 “红菱,你和我说实话,磐落是不是仍在城内?” 红菱一惊,看向黄泉的表情很是陀异。 她猜中了。观察红菱的表情,黄泉知道磐落其实没离开,他还在京城,八成仍想伺机而动! 黄泉不假思索的掉转马头,往原路跑回去。 红菱在她身后紧张的喊着:“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正是因为红菱什么都没说,延误了她寻找碧落的时机,黄泉忍不住要迁怒她,越晚找到碧落,情况就越危险。 他没有逃出京城,证明他贼心未死,仍想胡作非为。黄泉怒火中烧,那个男人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她好怕他出意外,怕得惊慌火措,心神不宁,然而,真的找到他之后,她又该怎么做才能把他留下? 京城各个城门全彻底封闭,并派有重兵把守。 从城里最高的酒楼往外看,可见众多禁军在城内到处搜索。 “你逃不掉了。”程瑞霖冷言冷语,幸灾乐祸的望向同桌的人。 那人相貌精致,衣着华丽,神态妖邪,名叫碧落,是黄泉最重视的人……程瑞霖思及此,心绪浮动。有些怨恨碧落了。 在碧落出现之前,他的生活是那么平静,如今却让这人搅得一团乱,连希望也毁灭了。 “宝宝,你很讨厌我。”斜倚着身后的窗棂,坐姿随便到有点放荡的碧落,心不在焉的开口,“为了小黄?” 程瑞霖不想理他,无奈的是,他让碧落抓住了。单打独斗,他不是碧落的对手,而他的帮手又不在身旁,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你抓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别说‘抓’这么见外,我不过念着过去的交情,请你到酒楼吃一答,叙一叙旧罢了。”碧落气定神闲的用着点心,态度从容,完全不像是一个正遭受全城军士追捕的罪犯。 程瑞霖回想碧落半路偷袭,又轻易把他带到这关门未营业的酒楼,不知足布了什么局? 酒楼里,除了他们两人,只有几个异常沉静的伙计,默默遵行着碧落的命令。 程瑞霖坐在靠窗的位置,辽阔的街景就在眼皮底下。他暗暗盘算着,如果不顾一切跳窗而逃,是否能成功的逃出碧落的手心? “宝宝不要怕。”碧落发现他表情严峻如临大敌。微微一笑,移动了下身体,封锁住程瑞霖可以行动的方位。“只要你不惹是生非,哥哥会优待你。” “准跟你是兄弟?我们之问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有事要忙,不奉陪了!”堡瑞霖忍无可忍的站起身,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留下听他废话。 “这可不行。哥哥答应了你娘一件事,是要履行承诺的。”碧落也不急着阻拦,一句话就让程瑞霖迈不开脚步。 “什么事?” “带你去见你父亲。” 西翼王数日前进京见太后拜寿。 碧落又笑了,精致的面容下,藏着诸多阴险心思。思索着该如何安排一场父子相见的好戏。 “啊,黄泉!”一直留心窗外的程瑞霖,直盯着下头的街道,突然一脸吃惊的叫出声。 碧落心头一颤,所有阴险的念头都没了,急忙转身望去。 酒楼下方的街道上,一身贵公子装扮的黄泉正牵着马,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丢失的伴侣那样认真仔细。 一股复杂得难以形容的情绪在碧落体内爆发,他按下胸口的悸动,强自镇静了下来。 他的黄泉还真是永远学不会放弃。前夜缠绵过后,他残酷的丢下她不管。她就没有一点伤心失望? 碧落暗自叹息,程瑞霖却兴高采烈的探头呼唤。 “黄泉,我在这!” “笨蛋!”碧落赶紧拉下他,“别让她发现!” “宝宝?”黄泉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你身边那人是谁?” 碧落飞快的拖着程瑞霖远离窗口。 “啊——”楼下又有吼声响起。“碧落,是你吧?别躲?我看见你了,给我等着!” 程瑞霖的口鼻让碧落的手掌捂着,见他慌忙逃离,似在害怕黄泉,完全没有方才的从容镇静,程瑞霖忍不住发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快走!”碧落可笑不出来,匆忙扯着程瑞霖跑下楼。 刚要带人从后门溜出酒楼,正门已被黄泉踢开—— “碧落!”她一眼盯住了来不及闪躲的碧落,摆脱几个伙计的阻挡,搬起身边的空桌子,往碧落的方向砸。 轰然声大响! 这一砸虽未伤及任何人,掉落满地的桌椅也阻碍了碧落的去路。 “你小心点,没看见我在这吗?”差点受到波及的程瑞霖惊吼。 碧落一掌干净俐落的劈晕了他。 黄泉乘机追过去,一把抓住碧落。“你还想逃?” “小黄……”碧落叹了口气,“你又来了。” 她的气息环抱住他的身体,柔暖的体温令他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黄泉见他抓住程瑞霖,担心他又有什么诡计,二话不说,学着他的手法,一掌劈向他—— “我是来了,你逃不掉了!” 夏季将逝,天气仍旧炎热。 碧落从沉睡中醒来,张开双眼就看见黄泉枕在床边,宁静的面容朝着他,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 他愣了片刻,缓缓回忆起昏睡前发生的事…… 黄泉打昏了他,毫不留情的,异常愤怒。 她很少这么生气,他无法预测她下一步将会如何? 碧落凝视着她的睡颜,烦乱的思绪渐渐安定下来,他感受到了意外的平静,只要有她在,就会有许多温暖的美好感觉,尖锐的攻击着他的坚持,让他动摇,不再坚强。 他想像得到当自己动摇之后,失去了坚持与复仇的意念,沉溺在黄泉给予的安定之中,忘记了为他牺牲的人,过着太平安乐的日子,享受着她的爱护,这样如梦幻一般的幸福,有多么可贵…… 为什么他要抗拒呢? 可是他若接受了,遗忘了过去的痛苦,那些死去的人又能安息吗? 碧落想得头都疼了,正想揉揉太阳穴,不料手一动,响起一阵奇异的声音,吵醒了同床的人。 “你醒了?”黄泉猛地坐起身,神情紧张的打量他,确认了捆在他身上的束缚还在,才露出安心之色。 碧落低头,细看缠绕手脚关节与腰身的铁链,迟钝的发现,他被捆住了。 他脑海一片空白,不自觉的问:“你锁我?” “学你的。”黄泉面无愧色。她也被他绑过,回报他一次并不过分,不去省思“绑人”的行为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小黄,你这样痴缠下去会惹人厌的……” 黄泉听他语气虚弱,知道他言不由衷,不等他话说完便截口道:“你是我的人,即使厌了烦了也没机会反悔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让碧落哭笑不得。“我不记得签过卖身契给你。” “我们有过肌肤之亲!”黄泉脸不红,气不喘的举证,仿佛两人已是夫妻。 “那算什么?”碧落戏谑道。 他话音刚落,额头就挨了黄泉一记猛敲。 她恶狠狠的瞪他,也许他放荡惯了,可她向来沽身自爱,出生至今,与她最亲密的人就是碧落,她绝不容许他轻视彼此的关系! 碧落回视她的目光,精致的脸庞有点扭曲。“你这么的粗暴,是一想强迫我就范吗?” “下次教训你,我保证会‘温柔’一点。”她睨他一眼,语气不佳。却搀杂着小俩口打情骂俏才有的意气。 碧落呼吸不顺了,她的言行举止无不透露着她对他的执着与眷顾,被她这样重视着、爱护着,让他实在挤不出抵抗的力气了。 “我曾经追出城去,见纠你的手下了,他们都走了吗?”黄泉慢慢的起身,套上中衣,下床梳理微乱的长发,平静的态度好像两人从没争执过一样。 她不生他的气吗?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原谅他吗? 碧落凝视着她,突然问有些明白,为什么情歌里唱的都是对于长相厮守的渴望,而他也萌生了类似的渴望。 “我让一部分的人离开。”他恍惚的回道。 “你的处境很危险。” “既然我敢留下,自然有我安身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黄泉蹙眉,最在乎的人有危险还死不回头,谁能不担心?他是太自私了才无视她的心情,还是太无知了完全不了解她的感受? “宝宝一直在问我,关于他生父的事。”她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开口,话语之中有责怪磐落的意思。 “我本想让他们父子相认的。”可惜她从中作梗,又把他掳到这个不知是在何处的地方,破坏了他的计划。 她瞪着他,“然后呢?等他们父子相认,你又要搞什么把戏?” 碧落笑得不太善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你太过分了!”黄泉暗暗庆幸自己及时插手,阻止了一场可预见的悲剧。“利用宝宝去达成你的目的,一心只顾着仇杀,根本不管别人的意愿想法,你怎能如此卑劣?” “我不介意你惩罚我。”他无动于哀,侧坐在床,态度闲散。 黄泉气得牙痒痒的。“我会的,这一辈子,我都不会饶过你!” 她生气的样子格外动人,使她俊美的脸增添了一种罕见的神采。 碧落盯着她浮上红晕的脸颊和溢满火光的眼眸,心颤抖,忍不住想惹她更生气一些。 这个女人犹如他灰暗天地的灿烂光芒,吸引着他关注,为她迷失,一颗心叫嚣着为她沦陷,别再挣扎;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陪伴她的资格。 “你不可能囚禁我一生。”碧落低声道。他的手下很快会来找他,就算没人搭救,以他的能耐也足够逃出任何监丰。 黄泉这条锁链,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我能,而且今后,我会名正言顺的管教你!”黄泉走到红木柜子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对精致的手环。 碧落一脸疑惑。她拿着手环,一脸阴险的走近他,是想做什么? 黄泉瞥他一眼,尽管他面无表情,她仍看出他心中的疑问,于是笑道:“明天,我们就成亲。” 话说完,她拨弄着手环。 仔细一看,这手环竟不是一对普通的饰物,而是用铁链相连的铁环,好像能铐住两双手似的…… 碧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铁环套进彼此一只手上,当下默然不语,与她大眼瞪小眼。 她眼泛精光,意志刚强不可违逆,气势威猛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半晌,他不死心的求证道:“再说一次。” “我已经请人安排婚事了。”在他昏迷的时候,她就开始进行她的计划。 “你要嫁我?”碧落心里并不同意。亡命天涯的江湖人,哪有资格娶妻,享受安定的生活? 他不能拖累她! 黄泉无视他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昆仑商行的黄泉,是男人。” 碧落一惊,一个不太纯良的想法在脑海浮现,难道她是想—— 黄泉板起脸,严肃道:“是我要娶你!” 第8章 昆仑商行在城门封锁,城中戒严,人心惶惶之际,广邀各方智士参与一场盛大的婚宴。 这场婚事犹如新年爆竹,在气氛阴沉的京城里炸出一丝喜气,与商行有往来的各方人马也不管太平伤重垂危、禁军扰民、凶嫌在逃,一窝蜂的赶来凑热闹。 新郎是洛阳分号的管事,长得玉树临风。俊美非凡:认识黄泉的人都知道有一个碧落,而此番,听说新娘就是碧落,众人无不惊奇,盼望一睹新娘的真面目,因此亲临道贺的客人比预计的多了许多。 “不过这位新娘的身段倒不怎么纤弱,居然比新郎还高一些……难道是凤冠太高了?” “我瞧这肩头似乎也宽了一点,莫非是北方游牧民族……就不知新娘的脸蛋生得如何?” 喜宴上,宾客们看着黄泉身边的神秘新娘,迫切期待红盖头落下,给他们瞧瞧、让黄泉笑得心满意足的人,生得什么模样。 婚事因男女双方亲人俱逝,一切从简,只请了城里有名望的老人坐上高堂之位,主持婚礼。 程瑞霖郁闷的喝着喜酒,惆怅的看着新郎与新娘手指紧握,拜堂成亲,宾客为之欢喜…… 从小相依为命的黄泉就要属于别人的了,程瑞霖十分失落,不过,看黄泉以新郎的身份娶亲,那失落又转为幸灾乐祸。 他心里很清楚,那个穿着嫁衣,头上盖着红喜帕,身材高大宽肩腿长像北方游牧民族的“新娘”是谁。 往后见了碧落,他要不要称呼一声“嫂子”呢? 这两天,来搭救碧落的人,明枪暗箭不知使了多少招数,统统被他带人挡了回去。 其实,碧落被“救”走,可省下他不少麻烦,但是黄泉又要为了那个男人四处奔波的情景,他不想再看见了。 她是那么在乎碧落,甚至与他套着一副手铐,如影随形。即使争吵不断。她看着碧落的目光仍是炽热无比。俊美的容颜也为那个男人神采奕奕。 程瑞霖实在不忍心阻挠黄泉的好事。如果帮她留住碧落,能令她开心,那么他愿意退让,成全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至亲之人。 “新郎倌。”拍了拍桌面,程瑞霖举杯,拦下了正要进洞房的新人,扯开一脸的笑,“喜酒还没喝个够,可别想就这么走了。” 一个大男人居然穿着新娘嫁衣,与人拜堂成亲,整个过程里也没让任何宾客发现异常之处。 坐在新房的喜床上,碧落头盖喜帕,脑袋空荡荡的,仿佛被天外来客偷袭似的,内心混乱不能平息,又不知如何收拾这前所未有的混乱。 黄泉漫步而来,掀开他头上的红帕子。 碧落眸光一闪,只见她俊美的脸上浮荡着酒醉微醺的红晕,恰似春花,诱人一亲芳泽。 霎时间,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怨怪她“强娶”了他。 “哈!我终于也成亲了。”黄泉摸了摸碧落的脸,颇为感慨的笑道。 他精致的容颜虽然浓妆艳抹,却仍流露出男子才有的英气,让她不自觉的露出迷醉之色。 这些日子里,她的手铐系住两人各一只手,开始了彼此衣食住行密不可分的同体生活。 尽管他的手下几次三番前来“营救”他,但黄泉也动用了所有势力“围困”他,让他更进一步的了解到昆仑商行的实力。 在白道与兵部众官员交好,在黑道与几个名声响亮的武林门派有结交,这个财力惊人的商行,只怕比起王公贵族还难对付;就连国库的收入,都得依赖昆仑商行的稳定经营才能持续有进帐。 “你长得真不错,碧落。”黄泉拿下了他头顶上的凤冠,笑嘻嘻道。她被灌了不少酒,醉得不轻,态度不像平时那样正经。 碧落冷不防让她亲了一日,有点错愕,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为了娶我,你花费了多少人力与财力?” “没事,我的结义大哥说只要我能成亲,就无条件支援我。”黄泉解着两人的衣裳,忽然又停手,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桌面,“啊,还没喝交杯酒。” 碧落翻了翻白眼。男人该做的事情,这个女人想代替他全做了吗? 黄泉的结义兄长,就是当初收留她与宝宝的人,也是昆仑商行的创立者。碧落至今还没见过那个握有全国七成财力收入的人,但知道对方很是纵容黄泉与宝宝,哪怕黄泉要娶一个男人也全力支援,别无二话。 “碧落,快喝呀!”将酒杯抵在他唇边,黄泉低声催促着。 她眼波蒙胧,面如桃花,神色魅惑,连吐纳的气息也诱人无比。 “小黄,你醉得厉害……”都在滴口水了,快要神智不清了吧? 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他会被她如何的“折磨”呢? “小黄,不如你解开这对铁环。”碧落饮下酒,抬起与她相连的手,柔声劝说:“全京城的人都可以证明我已经完全属于你,还需要铐着我吗?” “嗯……”黄泉呆了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见他深邃的眸子里隐藏着幽幽光芒似有玄机,她又不安心的摇头。“不可以,你贼得很,绝对会逃。” 她抚了抚他的眼角。嘴巴贴上他沾着酒水而显得柔润的双唇。以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施展从他那儿学习到的调情方式。汲取他的美好滋味。 “……不让你走,乖乖的……留下。”尽情的吮吸他的唇,她边说,边发出像是尝到美味的喷喷声。 她好喜欢他的味道,好想占据他的全部,好希望他永远留在身旁。 碧落的叹息,从两人相贴的唇缝逸出,“我真不该教你这些,结果都用到我身上了。” “我学得不好吗?”黄泉剥掉他身上的嫁衣,看他袒露出肌理分明的身体。心里一阵欢喜,这个人属于她,彻底属于她了。 “你不记得你是个女人?”被豪放的女人压在身下的男人,忍住了一声哀叹,已经没力气冉提醒她所谓女子该有的温顺婉约。 黄泉开心的笑着,“不,我是你的天,日后你都要嫁我随我,以我为尊。” 他抬起眼,正要讥讽她,却见她眼中满是温柔情愫,不禁动容,静静的任她像只小狗舔吻着,每一个亲呢的触碰都洋溢着她的怜惜。[热x书%吧*独< 家y制@作] 如果说这世上有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抗拒的,碧落知道那人肯定是黄泉。 两人的衣裳凌乱的散落在四周,铐在一起的手交缠着,自由的那只手流连在对方的身体上,着迷般的抚摸着。 无处不在的情火,灼烧得两人心都发烫了,也把黄泉清醒的意识焚烧净尽。 “你真的好美……”她俯视着磐落,低声赞叹,跨坐在他身上,如同一个不可颠覆的主宰者,掌控了他的命运。 碧落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又想不出话语来说。 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子那么火热,她的目光、她的每一个诱惑人的动作,早让他身体起了无法抗拒的变化,只能任由她摆布。 可是身为男人,他还是忍不住要犹豫一下。 “我说小黄,你别压着我,冷静一点。” “哈,哈,哈。”她乾笑,看他秀色可餐的模样,又要流口水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冷静什么!” 话音一落,她的手不客气的揪住他腰下最后一块保护严密阵地的布帛,眼看就要掀走…… 碧落赶紧压下她的手,不让她彻底剥光他。 “你的经验还不够,打开手上的铁环,我慢慢教你,好吗?”真是人善被人骑,他不得不好声好气的说服着酒醉无理的女人。 “不好。”她的手不受控制,在他身下躁动着,刺激得他面色变化不定。“上次你居然丢下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她的口气不善,仍记恨着八皇子家的密室内,他与红菱离开的罪行。 碧落一怔,仰望她泛红的眼眶,心窝颤动,不由得想许诺她一生不离不弃的誓言。 “我这个铁环没有钥匙是打不丌的,所以,你就死心塌地跟随我吧!”黄泉狂笑两声,顽皮的手在他健美的身躯上尽情抚弄。 “别这样……”他压制兽性是很艰难的,她再继续撩拨他的话,他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狂。 “别怎样?”黄泉又笑了,像被他传染似的,笑容居然有点邪恶,手指不安分的玩弄他敏感的部位,挑衅道:“这样吗?” 碧落一口血涌上喉头,又赶紧h因回去,暗暗咒骂灌醉黄泉的宾客。并发誓以后要禁这个女人的酒。 然而就在他失神的刹那,阵地失守,沦陷在黄泉有效地勾引起他情欲的青涩技巧当中。 “小黄……你这家伙……”真是该死的……做得好! “怎么样?”醉得理智全失的黄泉,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足以让她观察碧落的反应。“舒服吗?” “不要这样……”他有利落人采花大盗手里的悲感感,虽然真的很舒服。 “你都这样陶醉了还说不要?”口是心非! 碧落咬了咬牙,睁大双眼,嘴里吐出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紧接着猛地翻身,反扑了老是占他便宜的女人。 夜已深,内院寂静无比。 碧落半睁着眼,眼眸中有着少见的柔情。 新房里,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分毫,床上的黄泉已沉沉睡去。 她就趴在他身旁,一手放在他的肩膀,指尖恋恋不舍的黏在他的肌肤上。 满室的龙凤蜡烛,光芒仍炽。 这时,门扉轻震。 碧落回过神,看着紧闭的门,赫见门闩竟在轻轻的震动中松动。 弹指问,风吹进来,有人潜入。 他拉起被子盖住黄泉,抬头一看,森冷的目光正好对上摸进门的人。 “主子……”红菱来了,又一次看到不该看的情景。 床上窝着一对激情过后的男女,当下,她只得尴尬的别开眼。 “闭嘴。”唯恐吵醒枕边人,碧落低声喝令:“关门。”幸好黄泉又醉又累的,睡得很死,并未察觉屋中异动。 红菱慢慢合上门后转过身,一肚子话想说,但见碧落万分怜惜的凝视黄泉的睡容,根本不管自已处境如何。 她暗暗苦恼,急事不报若延误了时机,主子要怪罪的,可眼前不让她说话的也是主子,若是丌口惊醒了睡得像死猪的黄泉,倒楣的又是自已。 红菱眼珠子一转。瞥见桌上放着一些食物,灵机一动。立即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沾着食物的汤汁,在地上写下几个大字—— 西翼王明日离京 碧落见状,面色凝肃。枕边人的体温仍令他满腔柔情难以平息,然而前仇旧恨同样让他无法释怀。 他摸了摸铐住手腕的铁环,若有所思。 突然,熟睡中的黄泉嘴唇一动,发出言辞模糊的梦呓。 碧落直盯着她的睡容,火热如炬的目光把深眠中的人看得睡不安稳,惴惴惊醒。 “碧落?”黄泉微睁开眼,发现他正大刺刺的盯着她。他的表情好 像有烦恼。她没察觉到屋里有第三个人,睡意仍浓,却还是挤出一点 精神关心碧落。“想什么呢?烦心的事就交给我吧,快睡!” 碧落眼神微变,转头命令道:“红菱,你先出去。” 黄泉听他语调冷淡,倏地清醒过来,支起身一看,惊见床下一人单膝跪地。 “你又来了?”她不敢置信的瞪着红菱。 “今夜是你们的大喜之日,防备有些疏漏,总算让我找到机会进来。”红菱忍不住回道。 “你不是出城了?” “跟在你后头回城了。”若非担心黄泉惹事连累到她,她也不想跟着回城。她原本另有任务的。 “我说红菱姑娘,你老是打扰别人恩爱,知不知羞?” “你、你假扮男人强娶……”红菱偷看无言的碧落一眼,对黄泉实在不服气。壮起胆子继续回道:“做出这么荒唐之事,你就不知羞?” “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是两相情愿的,有什么好羞,倒是你这个外人凭什么插嘴?” 红菱听得语塞又气结。 黄泉拍拍自己的脸,拍走剩余的睡意。“碧落让我铐在手上,没我的钥匙,他是离不开我的,你早点死心别再来了!” 碧落面无表情,低声吩咐红菱:“留下兵器给我,你快走。” 红菱取下系在腰侧的短剑,上前几步,双手捧上。 黄泉出手想抢,碧落在她肩上要穴按了一下,趁她吃痛之际,拿到兵器。 “你!”黄泉一脸戒慎,看着碧落令人捉摸不透的面容,心下惶恐。 他们已经拜堂成亲了,他还能丢下她不管吗? 他没有打开铁环的钥匙。而她是绝对不会放他自由的。如果,他不想带她一起走,那么……只有用红菱给的兵器,砍下她的手…… 顿时,黄泉身体发寒,无法断定她所珍视的人,是否会伤害她? 一直都是她追着碧落不放手,即使他表现得不那么厌恶,但是她知道,他并不重视她的感受。 “小黄,明天,宝宝的爹就要离开了。”碧落出声,语调古怪,似在压抑某种情绪,又带着几分心虚。 心虚什么?黄泉揪着绣花薄被,再瞅着他。他又要遗弃她吗? 红菱悄悄退开,怅然的守在门外。听碧落对黄泉说话的语气,柔暖得充满温情,实在令人不习惯。 她有预感。主子的复仇大计,要终止在黄泉手里。 屋内,气氛凝重。 碧落一手握紧短剑,一手握住黄泉的腕间。 沉思片刻,他道:“我得走一趟。” 他会伤她吗?环绕手腕的铁环映人眼帘,黄泉胸口一紧,严肃的凝视着碧落,他眼里有了许多新生的情意,再也掩不住对她的爱恋,她看得快窒息了,怎么会怀疑他呢? 她相信,他不会伤她! 碧落忽然动手,斩断了系住两人手腕的铁链,也斩开了牵绊。 响声落下,即使铁环仍在彼此的手腕上,相系的链子却已断了,再也连不住他和她。 “小黄……” “不要叫我小黄!”她赶紧喊,阻止他尚未出口的话语,继而劝道:“我们把事情始末告诉宝宝,让宝宝决定如何做吧?” “你听我说……” “你做的已经够了,无论是报仇还是宣泄,停手吧!” “你能不能让我说句完整的话?” “不能。人性都是贪婪的,一旦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你就会想说第二句、第三句,直到说服我为止你都不会住嘴。” “……让我说话和人性有什么关系?” “总之,你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一切交给我。” 碧落面色阴沉,这女人当他是包袱吗? 他正想发脾气,但见到黄泉的神色紧张,心下一动,又不忍怨怪她的霸道了。要不是他若即若离,舍不得她又放不下仇恨,她怎会苦苦纠缠,强硬逼迫? “碧落,把你自己交给我,不行吗?”黄泉望着他的目光因为睡眠不足,眼皮酸疼。显得红通通又水汪汪的,好像一只乞怜的兔子。 他震了震,疼惜之情油然而生,慢慢抱住她,强硬的心也为她软弱。“小黄,没想到你也会撒娇。” 她憋住打呵欠的冲动。好想睡觉,不知要花多少力气才能说服这个死脑筋的男人,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一拳打晕他,等睡鲍了再议闲事? 碧落仍沉浸在一片柔情愁绪当中,轻抚着怀里的人,一颗心像被她攻陷了似的,忍不住想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当初……”他缓缓的开口。说起两人分别后的事情。“我跟着宝宝的娘四处逃亡,日子过得很苦,追杀我们的人前仆后继不肯轻饶,只不过是接了客人,被花言巧诏蒙骗,生下一个孩子。凭什么逼她于死地?” 黄泉闻育,睡意全消。碧落在为恩人不平,那心情她能理解。她不晓得一个女人的妒意有多强烈,西翼王妃对宝宝他们母子赶尽杀绝的做法实在太狠毒,但真正该死的人,追根究底,应当是翼王吧? 可是男女情事上,不管出了什么事,受罪的总是女人。黄泉叹,不敢想像若是碧落有朝一口亲近别的女子,那么她的心情又会何?只怕比狠毒的西翼王妃好不了多少吧? “你真的很在乎宝宝的娘亲。”她有些不是滋味的说着。 “她是我们的恩人。” “我明白……”当初若非恩人一句话,收留了他们,也许他们早命丧黄泉。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感恩,但碧落念念不忘的心思,好像已止是“恩情”那么简单。 黄泉感觉得到,她和恩人相比,碧落更重视后者……她有点感了。 “这些年来,你对西翼王妃的报复,还不够吗?” 他冷哼,“还没动到她,只不过铲除了她家几个人,利息都未清。你要我赔本?” “哪要怎么样才够?”黄泉振作起精神,不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她的错就找她报仇,你扯七扯八的忙到今时今日还没找元凶算帐,你不累吗?” 碧落有千百个理由反驳她的话,然而她最后一句却叫他哑口无言。谁不想安安宁宁的好好过口子,他何曾想到处厮杀,无家可归? 他真的有些累了,累得无力面对黄泉逼视的目光。 “她派人追杀……我们东躲西藏……”碧落眼神迷离,陷在往事中,表情灰暗,毫无生气。“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她能死去,不要再拖累我。” “碧落?”虽然他没点名,黄泉却还是听出他所说的“她”不是西翼王妃,而是宝宝的娘。 “可耻吗?”碧落自嘲的笑,精致的面孔被难以形容的伤痛所覆盖。“她死后。我还庆幸过,终于不用再遭人追杀了。我都觉得自己很可耻!” 她摇头,心疼至极。“当初你也只是个孩子,想活下去都碳难无比,谁又能责怪你?” “小黄,我不能原谅害我变得这般可耻的人。”他平静的说着,拉起床边的新郎喜袍,穿在身上。 黄泉伸手本欲制止,最后却停在半空,挤不出力气去阻止。“你故意要折磨自己吗?” “不,我只是不想忘记我曾经历过的一切。”碧落淡淡笑着,“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保护她,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凌辱,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男人欺负她,还怪她身为妓女,活该被凌辱;而我只能躲藏在暗处,除了流泪,无能为力,连她被砍成一块块的,我也制止不了。” 黄泉低下头。哽咽了,热烫的泪水在眼眶里凝聚,想不出方法抚慰碧落。 自两人重逢后,她一直盼望他能对她敞开心房,止她分担他过去的伤痛,但没想到他所承受的不止是外人的折磨,还有他内心对自己的谴责。 她该如何安慰他? “假如我不能把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以及与那些人有关的亲属都致于死地。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碧落问着她,像在寻求答案。 黄泉急忙抬头。“可是我和宝宝还活着,宝宝的娘一定也希望你走上正途,与其复仇,不如替她照顾好宝宝。我也会照顾你的,你能不能为我们急想,别再逼自已了?” “她死得那么惨就不管了?” 黄泉摇头。又要开口,碧落手指一点,抵住她的唇瓣。 “我知道,你想让宝宝来决定准该死,谁又该受到怎样的惩罚,但对我而言,这不够。” “那么,杀了西翼王妃还不够吗?我来动手!你不要再管了,好吗?”黄泉努力劝着他。 “那个女人确实该杀,但她若没有自家的权势,哪来的人脉手下追杀我们?那些间接加害我们的人,不该死吗?” 黄泉答不出话,并非找不到可辩解的话语,而是感受到他的决心那么的强烈,不可动摇,她明白了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小黄,我不想脏了你的手,你就放开我,一个人逍遥的过日子。之别再为我费心了。” 啪的一声,黄泉面色阴暗的甩了他一耳光。 “不用再说,我都明白了。对你来说,活着的人比不上死去的人重要,你无论如何都要离开我,不管我会为你牵挂不得安生,你一点也不在乎。” 她心灰意冷,话如刀锋,刺在他心坎,比那一耳光更教他疼。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定你的绝路,我跟了。”一把推开他,黄泉下床,捡起掉落的中衣穿上。 “你要去哪?”碧落有些不安。她话中有话,让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黄泉走向门口,头也不回。“还有哪可去?今后你杀一个。我杀一双,大家都不要活了!你要报仇,我也该报恩。都承过宝宝的娘亲收留之情,这条命,就留在今后,偿还个彻底!” 碧落怔住。“小黄……” 她走出门外的脚步忽然停止,回眸看着他,“记住,这条路是你选的——我跟你走!” 他看见的,是她目光如火。 第9章 封锁多日的城门,终于重新开启。 连续数日搜索无果,朝廷断定凶嫌八成已逃离京城,而太子在拖了两天后,最终重伤不治。 京城里的百姓听说此事,无不暗中庆幸,将来做皇帝的人不会是那个纵情声色的太子,算是件喜事了——尽管皇帝为了太子的死悲痛欲绝,但愿皇帝另立储君不会选个更糟糕的儿子来茶毒百姓。 碧落在京城最高的酒楼里,听着红菱禀告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的街景,多少次期盼着能再见到黄泉的身影,然而,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失望。 西翼王为太子的丧事。延迟了离城的时日,又多停留了几天,现已决定明日离京。红菱向碧落说明,却发现他根本没在听。 黄泉不见了,自从那天她离开之后,碧落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甚至连宝宝都不晓得她去了何处。 碧落一颗心高高悬着,找不到黄泉,耳边还回荡着她的话语,他觉得恐惧,即使面对酷刑都不曾如此恐惧,就怕她出了意外。 “主子?”红菱小心翼翼的提醒他,“要去迎接老爷吗?” 碧落闻言,回过神来,“叫他别来烦我。” “这……”红菱一脸为难,但在碧落阴冷的目光下,只能依言而行,去打发远道而来的大人物。 碧落烦躁的拿起桌上的酒瓶,饮了几口,脑中一片混乱。 听说宝宝已经和西翼王见面,父子相认了,最近也常在西翼王身边,或许会随之离京,继承世子之位。 他不晓得宝宝认父的原因,但他的行动却因此受到阻碍……让那两人相认是宝宝的娘曾托付他的愿望,他不能违背。 可如今,父子相认了就没有他出面捣乱的余地,他的计划得转向别处,继续掀起新事端,扰乱所有人的安宁。 他不会愧疚,不会退缩,不会罢休……但他,找不到力气继续胡作非为。 因为他的黄泉,消失无踪。 她到底是去哪了? “老爷,请等一下。”门外,红菱的叫喊传进碧落耳中。 碧落凝神,听见一人粗声粗气的斥退红菱。 “我见自己孩子还要等吗?”说着,那人踢开门,走了进来。 碧落暗自叹息,更烦人的家伙来了。 “孩子,听说你嫁人了啊?哈哈哈哈!”来人是个中年汉子,相貌粗犷,满面红光。 “你没事就回家养花植树。”碧落不耐烦的挥挥手。 “先介绍你的‘新郎’来让爹看看。” “谁是你儿子!”碧落不客气的回道。没提起“新郎”他还不会情绪失控,一提起那个消失无踪的女人,他就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话不能这么说,你虽不是我生的也是我养的啊!” 碧落白他一眼。宝宝的娘死后,他四处流浪了一段日子,然后就遇到这个男人,他的义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邪教“法轮教”的教主。 他也不知看中碧落哪一点,不仅收他为义子。还将一身武艺都传授给他,尽心培养,让碧落成为“法轮教”新的掌权者。 教中涉足的生意,大多是酒楼茶馆客栈之类的住宿场地,自从碧落掌权后又开始经营起妓院和镖局,并动用一切力量勾结反叛朝廷的势力,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与混乱。 他疯狂的行动,义父也不制止,甚至很欣赏他的种种做法。 碧落静下心思,回想着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失去了许多。但是也得到了不少,至今还有那么多人在他身边,有无条件支持他的。也有反对想挽留他的。无论如何却都是关心他的人。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么多人的存在? “爹……”碧落低声唤着。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吓了一跳,“你是不是中毒或生病了,脸色那么难看?” 碧落摇了摇头,沉闷道:“我只是想问你,我是不是该放手了?” “孩子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上还有很多人关心你。” 秋风吹,万物萧索。 程瑞霖随着生父两翼工离京回封地,但在半路上,他们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王妃在府内遭人暗杀,凶手不止一个,王府侍卫杀了其中一人,其余的都逃走了。 这个消息在王妃的娘家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是程瑞霖发现,西翼王得知此事并不感伤,反而像是解脱了似的,甚是欣慰,天天面带笑容。 程瑞霖也面带微笑,藏好心事,随着西翼王踏上“回家”的路。 一个月后,回到工府,在西翼王的安排下,程瑞霖成为世子,但与父亲共享天伦之乐没几天,西翼王忽然病了。 程瑞霖亲自照顾病重的父亲,并迅速执掌王府大权。又过了几日,西翼王身体恢复了。但程瑞霖以修养为理由将他安置在别处,派遣众多侍卫看管。 从此,西翼王被囚禁在只有程瑞霖知道的地方,王府也迁移到新的地方重新建造。 光阴如箭,一眨眼,秋天过去了,冬日降临。 程瑞霖大致控制住了封地上的各路人马,并扩展昆仑商行的生意,建立起更可靠的人脉与势力。 “小王爷,有客来访。”管家走剑花园的凉亭,必恭必敬道。 程瑞霖目光一转,若有所思,隔了半晌才吩咐道:“把人请到这里来。” 这阵子,他的客人络绎不绝,但他最想见的人却迟迟未出现。 那个人现在如何?还在兴风作浪吗? 管家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带来了一位服饰怪异,容貌精致的男子。 程瑞霖闻声望去,见到穿着色彩鲜艳的华美外袍,长发披散的碧落。 “宝宝,别来无恙?” “你是来验收成果的吗?”程瑞霖起身端详他,虽然碧落神色淡定,眉宇问的忧虑仍是清楚的映人他眼中。 他很清楚碧落在忧虑什么,那些忧虑全是为了他们都在意的那个人——黄泉。 她彻底的消失了。 “事情我都听说过了。”碧落坐在程瑞霖身旁。毋须验收,他自有门路探听王府内的消息,也知道宝宝已经替生母讨回公道。“令尊的下场,只有你能安排,我也不想再管闲事了。” “如此甚好,阁下就是闲事管太多了,才错失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碧落听出他语带玄机,忍不住问:“杀害王妃的人,宝宝决定怎么处置?” 程瑞霖皱起眉,还是不习惯碧落对他的称呼。“一个死了,剩余一的都逃了,我会派人‘慢慢’找凶手。” 至于要慢到何年何月,是他家的事。 碧落面色微变,有些沉不住气了。对于程瑞霖的搪塞,他很不满意。自从听说王妃遭人暗杀的消息,他就披星戴月的赶来,因为有人看见黄泉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 可现在,王妃死了,一人被杀,却是谁也没提起黄泉这个人的存在。教他怎能不焦急。 “黄泉呢?”他直截了当的问。以他的能力竞找不剜黄泉的下落,她像平李消失了似的,无处可寻,留下他让前所未有的恐慌时时刻刻啃噬着,难以安宁,他只能求助于程瑞霖。 “我也找不到她。”程瑞霖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不会不知道。”宝宝和他一样重视黄泉,不可能对她的失踪置之不理。 程瑞霖静默了一会儿,冷淡道:“反正你们已经分道扬镳,天各一方,不如从此自已过自己的日子,互不相扰。” “我和她已经成亲了。”碧落眼中涌起暗火。 “那怎么能算数,新娘子。”程瑞霖调侃了他一句,又道:“就此结束,你走你的阳关道吧。” 他的态度明白显示出他不会告诉碧落关于黄泉的下落。 碧落苦笑,也不咄咄相逼,惆怅的问:“她好吗?” 程瑞霖见状,有些不习惯妖里妖气的家伙如此惆怅,脱口道:“我没见过她。不管你信不信,她被人抓走了。” “谁?”碧落一惊,凶光又在眸中凝聚。先前的惆怅犹如幻影。 程瑞霖按了按太阳穴,懊恼道:“你知道又有什么用?” “她。属于我。”碧落认真道。无论黄泉去了何处,他会不停追寻。上穷碧落下黄泉,直到寻回她,然后……他要把自己交给她,他的心、他的人,彻彻底底都交给她处理。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应该不是她的幸福。而是你到处兴风作浪搏一个痛快,你这样的人,只会令她难过而已,不如放手,不要管她死泉活了!” 程瑞霖一口气把话说完,不期然的发现四周气氛忽然变得阴沉,他定睛一看。只见碧落面带煞气。 “你说得没错,但那是以前。现在不同。”碧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失去黄泉太久了,久到思念折磨得心力交瘁,足以令他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死去的人自责报复,不如给予活着的人幸福。 碧落的决心,程瑞霖都看见了,他叹了口气,恨自己心软。 “去找我义兄。” 假如,碧落真的是黄泉所渴望的归宿,能给予她需要的幸福,那么就算他不乐意,他也会选择帮助。 冬天过去了,辽阔的草原上刮起了阵阵温暖的春风,吹得万物苏醒,生机重现。 碧落放下了所有事务,独自一人踏上追寻的路途。从中原到关外,日夜赶路,终于在立春之际,找到了程瑞霖所说的人。 “你就是碧落?”那人一见到他,不等他表明来意,随口一问就猜中了他的身份。 碧落点了点头,站在布置得精致华丽的帐篷里,环顾四下,却没有看到黄泉的踪影。 “黄泉在哪?”他问、正视那个男人——黄泉与宝宝的结义兄长,也是昆仑商行的创立者。 那男人摒退帐篷里的仆人。自顾自的喝着春茶,等碧落被他冷落得有些不耐烦,浑身散发出阴沉之气,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你不适合黄泉,别再找她了。” “适合与否,应该是她说了算。” “她离开你了,就寥示她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那是一场误会。” “你们有什么误会我不晓得,但我知道她为你冒险去暗杀西翼王妃这件事不是误会。黄泉是一个讲道理,从不莽撞行事的人,而你让她变得危险,这也不是误会。” 对方责怪的语气使碧落气势一弱,他确实危害到黄泉了。 他只能由衷的保证道:“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若非那时我在她附近,及时阻止了她的行动,她恐怕会丧命在王府的侍卫手中,哪有机会让你说出‘再也不会’这种空口无凭的话。” 碧落闻言一惊。他虽不清楚黄泉刺杀西翼王妃的过程,但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他悔恨极了,没能及时制止黄泉,居然让她冒这个险。 当时,若他肯为她多设想一点,多退让一步,她也就不会至今音信全无。 “离她远点,我不认为你配得上我的义妹。” “我们已经成亲了。”碧落不为所动,无论对方要怎么刁难,他都不会再放弃他的黄泉。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空气凝滞,危险的气息在帐篷里弥漫,就在此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大哥,羊肉烤好了,你到底来不来吃啊?” 碧落一听,惊喜的转身望去。 脸上沾着烟灰的黄泉走进帐篷,张着嘴正要再开口,见到碧落的身影,人也傻了。 “小黄——”碧落扑向她,双手紧紧将人环抱人怀。 黄泉惊呼:“你怎么来了!” 她心跳失控,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忽然想起自己仪容狼狈,赶紧推开他,擦拭着手与脸颊。 碧落开心得说不出话,笑望着她,脸上迷人的光彩,令她看得心醉。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无声凝视着,无视帐篷里的另一个人。 “你在这,太好了,你没事……”碧落抬手帮她揩去脸上的烟灰,仔细端详她完好无损的模样。 黄泉静了静,明白他话中之意,突然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跑出帐篷。 碧落一愣,她逃避什么?还在生他的气吗? “小黄……站住!”他拔腿追了出去,跟在她身后跑到远处的土堆边,看见一群人围着烤肉。 那些人见了黄泉。笑嘻嘻的与她打招呼。 黄泉看着没处可躲,不得不停下脚步,让身后的碧落再度伸臂拥碧住她。 “别跑了,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你。”他的唇贴近她耳边低语。 旁人看他们如此亲密,纷纷笑了起来。 黄泉有些尴尬,拉着他走向无人的草地,边走边问:“你找我做什么?来取笑我吗?” 碧落疑惑的看她一眼,取笑她什么? 黄泉以为他的沉默是在思索着嘲笑她的话语,乾脆先声夺人。自暴自弃道:“是,我没用,一到王府就被侍卫抓住了,别说刺杀王妃替恩人报仇,就连王妃的面都没见到,还连累我义兄为了救我,损失了一名得力助手。” 黄泉说得十分沮丧,她完全不是做恶事的料。当时气势勇猛的说要为恩人报仇,却沦落到自身难保,她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不知道。”碧落拉住她不断前行的脚步,握住她的双手。“我怎么会笑你,我知道你那么做的理由,小黄,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回去?”黄泉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脚下青翠的春草。“回去哪里?” “哪都可以,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暗杀王妃的人不是我,是我义兄。他是为了救我,顺便帮我。” “那又如何?”该死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而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碧落不会继续犯错,漠视他最重要之人的幸福。 “碧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没关系。” “我被义兄训斥了一顿,他带我来关外,虽说是监管我,要我好好反省,但这段时间的冷静已经让我明白,无论我多么努力,我也无法和你一样为非作歹。”黄泉把话跟他说清楚。 “这不要紧!” “可是,既然我这么没用,你为什么来找我?”她严肃的问,微风吹乱了额前的细发。 碧落略一倾身。吻了吻她的唇,垂首抵着她的肩。柔声道:“把我拿去,都拿走,全部交给你。” 黄泉闻言呆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你的那些计划呢?” “交给你安排。”他不想给她带来任何危险与伤害。不想再与她分开。只要两人在一起,天天争吵也没关系,看见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也是充实的,不再空虚。 他是那么的在乎她,怎么舍得再令她失望。 “你确定?”黄泉有些激动,嗓音微颤。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小黄。” 黄泉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分开一段时间,他竟然想通了,愿意为她放弃原本的坚持。 “可是,碧落,我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怀中人无奈的口吻刺激得碧落面色阴晴不定。 “有一个人也很重要,他不答应我离开,我就必须留在这里。”打量着他的神情,黄泉很满意的发现,他是重视她的,为了她一句话心绪起伏不定,他的心里的确有她。 “你义兄?”碧落目露精光。似在打什么歪主意。 黄泉很了解他的为人,先行警告道:“气不准你对他无礼,是我不好,他还在气我胡来。” 碧落默默的牵着她的手,向碍事者所在的帐篷走去。 “你要做什么?”她不安的问。 “说服你义兄承认我。”碧落邪气的笑着,“再怎么说,我都是你明媒正娶迎进门的。” “这……”黄泉不认为碧落能令义兄改变主意。“如果他不同意呢?” 她的疑问,让碧落立刻停下脚步。 他回眸凝视她,神色坚定,“一天不成就对他劝说一个月,再不成就说上一年、一辈子,我不会放弃,就像你当初挽回我那样。” 黄泉被他浓情满溢的目光看得心生悸动。 “最重要的是你,小黄,你肯不肯再收留我,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不要叫我小黄!”她别开脸,心里还是有些气愤他以往的任性,但是过去都过去了,他们还有将来,没有任何事比将来更值得他们去努力。 一个美好的将来,两个永不分离的人……她多么希望自己和他有个安稳的家。共同承担往后的风风雨雨,哪怕日子过得艰辛。只要相守不离不弃,所有的事都值得去努力。 “我不会给你反悔机会的,碧落。”黄泉想清楚之后,眼神变得更加清澈。这次是他主动谈和,送上门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不过,一但吃进嘴里,她就死也不会松口了。 他应该很了解她的死心眼吧? 碧落凑向她,一个亲吻落在她额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小黄,我是准备好了才来找你的。” 黄泉笑了笑,一手捏捏他的耳朵,另一手掀开帐篷的门帘,爽快道:“那就让我们先解决里面那个人吧。” 也许,曾经见到她身陷险境的义兄,仍会质疑她的决定,不认同她选择的人,但这次,她不是孤军奋战。 她相信,碧落会陪伴着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选择不是错,能够给她幸福的,只有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