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男人会更好》 第一章 她已经习惯失眠了。 虽然第二天总是精神不济,不过半夜上屋顶赏月吹风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古人咏月诗很多,但记得最牢的大概也就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或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样的句子。 父亲最喜欢的是李白的〈月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后面还有不少句子,但父亲只记得前面四句,是母亲念给他听他记下的。 母亲虽然学历不高,但对诗词倒很喜欢,人也聪明,只是小时家贫,无力供养她念书,国中便辍学了,母亲将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小时候就教她背唐诗,希望她将来念师大中文,也算圆了自己未竟之梦。 她对中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热情,但因为也没特别喜欢什么,所以也就这样进了中文系,打算毕业后出来当老师,可毕业后实习了一年她就转考调查局,这举动惹恼了母亲,两人大吵一架,自此后她便很少回家,同样都在台北,但也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去。 有人说人在最失志伤心的时候才会想回家,希望图得一点儿温暖,最近……想家的时间多了,一意识到这件事,她开始觉得惶恐,彷佛自己真落到了谷底……委靡不振、灰心丧志…… 但她心里明白现在还不是最无所依之时,因为她即将做的事将会把自己推向更黑暗的深渊,但即使如此她仍旧义无反顾,有些事她早该做了,但一年拖过一年,给自己无数的借口理由,也给对方无数的借口与理由,以为事情终会好转、终会改变,结果却是更糟。 偶尔难免会想,如果五年前做了不同的决定,是否一切都会不同,若她没有进调查局,依旧朝着母亲设定的路线去走,现在的她应该还在学校当老师,过着平凡的日子……如果……英杰没有在五年前去世的话…… 她长吐一口气,硬生生将思绪截断,别去想无力挽回的事,尤其是过去的事,这是一个前辈告诉她的,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但就像锻炼肌肉一样,一开始很辛苦,但当shen体慢慢适应了肉体的锻炼,也就不觉得累了。 三年前想起往事还会心痛,如今却几乎没有感觉了,除了时间的因素外,在调查局的这几年帮助很大,人家说不只肉体要锻炼,精神与心灵也需要锻炼,而后妳会发现自己能承受的事也愈来愈多。 「我不知道妳会抽烟。」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连头也没回,双臂依旧在女儿墙上。 「我不会。」 身后的人走上前,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部分的冷风,低头看了眼她右手上的烟。「不会抽点了干嘛?妳不是讨厌烟味?」 她将烟捻熄在烟灰缸上。 「这是魏子杰抽的香烟品牌。」他说道,之前去过她家一次,闻到的正是这个味道。「怎么,睹物思人?」烟灰缸内可不只一根烟,三、四根横躺着。 她抬头瞟他一眼,不悦道:「你是来吵架的吗?」 「我是来吹风的。」照理说值了二十四小时的班后应该很累,谁晓得只睡了三个钟头就醒了,无聊地上屋顶吹风,却遇上她。 她拿起烟灰缸,没多说一句,转身要走。 「听说妳递辞呈了?」他从衬衫口袋抽出一根烟。 她停下脚步。「小马告诉你的?」他的堂妹马星童与她同在调查局工作,绰号叫小马。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何必辞掉工作,等调查工作完毕,妳还能回去。」 她的前男友魏子杰现在是调查局跟警察局调查的对象,虽然两人已分手多年,但魏子杰还是会与姜淮蜜联络,为免瓜田李下、机密外泄,调查局先将她停职,等事情告一段落,证明她没涉案后,才会让她复职,没想到她却在今天提出辞呈。 「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跟你报告讨论,我知道你们马家人习惯照顾女人,但很不巧,我讨厌这一套。」 马星龙笑了声,点燃香烟。「你以为我是想照顾妳?」 她冷冷地看着他。「不然呢?」 马家男丁兴旺,女生屈指可数,所以对女人容易兴起保护欲,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小马,一干堂兄堂弟对她根本保护过头,动不动就查勤,追她的人则难逃被调侃、嘲弄甚至被打的凄惨下场,这些不光是小马口头引述,她可是亲眼见识过,而且深受其害。 偶尔小马被他们「关怀」得喘不过气,就会到她那儿避难,这些个堂兄弟立刻追踪到她那儿,她不开门,他们竟叫锁匠来,她没拿枪毙了他们已经是客气了。 「我根本没照顾妳的想法。」他吐口烟。「我只是好奇妳在打什么主意。」 她冷笑。「你以为我在打什么主意?等着跟魏子杰双宿双飞,做亡命鸳鸯吗?」 「是有过这种念头,不过……我很难把妳想成那种女人。」他老实地说。 「什么女人?」 「对男友、老公的话言听计从,甚至愿意帮忙犯罪的女人。」在警界这么多年,碰到的案子也不少,他发现很多罪犯背后都有个愿意帮他掩饰罪行,甚至在他犯案时帮忙的女人,有的就算不帮忙不掩饰,也会采取装聋作哑,假装没发生没看到这种自我欺骗的行为,最常见的就是父亲或是同居男友性侵子女,妈妈却装作没看到甚至不愿意承认。 「妳不像是那种女人,不过也很难说……毕竟我也曾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深思地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她回视着他,没有说话,两人像在比角力似的,就这么对视着,她在思考,他则是懒得转头,想知道她打算跟他大眼瞪小眼多久。 大约过了二十秒后,她终于开口── 「你真的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拿下香烟。「怎么,妳要告诉我?」 「你想抓魏子杰吗?」 他黑眸一闪。「当然。」他与魏子杰曾交过一次手,只是很不幸地让他逃脱了。 「那就跟我来。」她往前走。 他惊讶道:「妳知道他在哪儿?」 她没应声,走下了屋顶,他急忙跟上,浓眉皱了起来。「妳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瞥他一眼。「不信就别跟来了。」 她很少回想过去,尤其是与魏子杰的感情,因为那会使她软弱,曾经她以为他们会一路走下去,即使头发都灰白了,也仍会牵着手继续扶持,但……终究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 「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去哪儿了吧。」马星龙习惯地摸了下口袋上的香烟,在车里不能抽烟可难熬了。 「去他喜欢的地方。」 「地点。」 她瞄他一眼。「我不会告诉你,要,就跟来。不要,就下车,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打方向灯,将车往路边停靠,让他自己选择。 「妳担心我请求支持?」 「我不想跟你废话,简单一句,我不信任你,至于你要不要选择相信我,操之在你。」 他扬起浓眉,过了两秒才道:「走吧,就算这车开到阴曹地府,我也要跟去看看。」魏子杰在他手上逃过一次,怎么样他都想亲自捉人。 她瞄他一眼,没多废话,开车往前驶去,心里则是嘀咕一句,什么阴曹地府,他以为她要杀他吗? 「妳让我跟妳去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你正好不识趣地上屋顶。」她调整了下后照镜。「理由重要吗?我会帮你抓到魏子杰,其它的我不想多说。」 他下意识地拿出香烟,随即又放回口袋。「需要多久时间?我总得跟局里请假。」 「两天。」 他闭上眼。「要换手的时候再叫我。」 他才刚值完二十四小时的班回来,虽然刚睡了几个小时,精神还不错,可在车上也不能做什么,依她的脾气与个性是不可能跟他聊天,为免自讨没趣,他宁可补眠。 她瞥他一眼,心底有些不确定,让他跟来不知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两人因小马而认识,算起来也将近三年,但交情并不好,只要小马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找她问话,上她那儿找人,所以每回跟他们见面她几乎都在破口大骂,彼此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 这几次因为魏子杰犯案的关系,两人接触比较频繁,甚至住到马家公寓,可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僵,常一见面就争执,他的个性很强硬,带着他变数很大,她没把握能掌控得好他,或许该找其它人才对…… 虽然这么想,她依旧往前开去,没有回头的打算,一时间要找人,她也不知道能找谁。 调查局的同事自然被排除在外,剩下的人选也只有赤蛇,但他与魏子杰是学长学弟关系,她不想找跟魏子杰有关的人,她要的是一个局外人,而且是能冷静处理事情的人。 她又瞥他一眼,虽然这人某方面很讨人厌,可也不能说没有优点,比如说现在,他就很识时务,不会尝试跟她聊天。 街道上,没有什么车,她也不求快,规规矩矩地开着,即使上了高速公路,时速也只维持在八、九十之间。 过了头城收费站,开始下起雨,她打开雨刷,按下音乐,一开始马星龙建议由他开车,担心她打瞌睡。 「跟监时我曾经四十八小时没阖眼。」 她只讲了这么一句,他就放弃跟她争论了,这阵子的相处让他们对彼此的脾气有了基本的了解,晓得与她争辩无用,他也就没再多说了。 她喝口热咖啡,不是想提神而是找点事做,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其实很无聊,笔直的大路,单调乏味。 她又啜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是进了调查局后才开始喝咖啡的,相较于咖啡她比较喜欢喝茶,因为从小跟着母亲喝茶品茶,自然而然口味就这么定下来了。 有一回她从家里带了一斤三千块的茶叶让魏子杰尝鲜,他的评语只有「淡淡的、香香的」,当他得知茶的价格后,诧异地说:真是……嗯,人间美味,为什么茶叶要那么贵?一想到他惊讶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好笑。 魏子杰读警校,她读一般大学,照理说没什么交集,但两人的同学恰巧是表兄妹,才因而认识,初见面时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三天后他出现在校门口,约她去看电影,她惊讶地拒绝了。 他倒也没气馁,一次又一次地提出邀请,她说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他沉默了许久,表情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之后他消失了一个礼拜,就在她以为他终于放弃时,他又出现了,她在校门口看见他严肃地站在一个垃圾桶前,手上握着一支烂烂的红玫瑰。 她出声问他在做什么时他吓了一大跳,他说买了玫瑰花要给她,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抢劫,为了抓抢匪结果手上的玫瑰花掉在地上,让人踩烂了。 她笑了,接过玫瑰花,与他去看了电影。 他们并没有马上交往,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后,两人才正式变成情人,在一起的两年多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她一直以为他们可以走到最后…… 马星龙在食物的香味中醒来,他转过头发现她在吃九层塔蛋饼。 「我们在哪?」他瞄了眼音响,正好六点半,他睡了快三小时。 「宜兰。」 「这里就是妳的目的地?」他的斜前方是个早餐店。 「不是。」她喝口咖啡,把汉堡递给他。 他瞄了一眼,发现被扒了一块。「妳吃过?」 「没有,扒了一块给野狗,不要的话自己下车买。」 他皱眉接过汉堡,她又给他一杯饮料。「什么?」 「米浆。」 「我几百年没喝这个了。」他摇头。「妳干嘛买米浆?」 「因为我不喜欢喝。」她解决最后一块蛋饼,擦了擦嘴。 「那妳干嘛买!」他实在不懂她在搞什么。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喝。」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妳到底在说什么?」他吃口汉堡。「还有如果这不是目的地,我们停在这里干嘛?」 「因为我开累了想休息……」 「我不是告诉妳要换手的时候叫我。」 她瞄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一把火上来。「妳是想逼走我还是想吵架?」 她没讲话,臭着一张脸。 他压下火气,继续吃汉堡。「我去买饮料。」 她依旧不吭声,他开门下车,到早餐店买了一杯红茶,顺便又点了两份蛋饼回来,原本是想在店里吃的,但姜淮蜜现在无法理喻,万一他吃东西时,她忽然发神经把车开走,他不就成了傻子。 自己一个人回台北是小事,失去抓住魏子杰的机会才让人不爽。 一回到车上,她就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你知道汉堡里有夹蛋吗?一个早上吃三颗蛋你想死?胆固醇有多高……」 「妳们女人怎么老爱管这种事。」他打断她的话。 「因为中风以后是女人在照顾。」她冷声道。 「放心,不会找妳做看护。」他喝口红茶,继续大快朵颐。 她开车上路,懒得跟他讲话,他想死就去死,不关她的事。 吃完早餐后,他的烟瘾犯了。 「停个车,我抽根烟。」在车上抽铁定被她轰出去。 她瞄他一眼,故意道:「一次抽三根我才停车。」 他怔住,随即笑了一声。「妳真的很爱跟我作对。」话说完,他的手机响起,瞄了眼来电显示,是小马打的。 他按下通话键。「干嘛?」 「你在哪,你真的跟小蜜在一起?」 「我在哪妳别管,干嘛不打她手机问。」 「我打了,她没开机……喂,阿龙,是我……」忽然一个男声插了进来。「大哥你不要抢我的电话……」马星童推了下马星元。 「让我讲一下。」马星元对着话筒喊。「阿龙,你们是不是私奔?」 「你头壳坏去。」马星龙以台语骂了一句,他纸条上明明写着跟姜淮蜜去看个老同学,很快回来,他竟然可以扯到私奔,根本是来闹的。 旁边的姜淮蜜瞄他一眼,因为另一边喊得很大声,所以她也听见他们说的话。 「大哥,你走开啦!」马星童生气地推开他。「阿龙,我问你,你们去看什么老朋友?小蜜为什么找你去,要也是找我去……」 「妳自己问她。」马星龙打断她的话,把手机递给姜淮蜜。 「我在开车。」她完全不想伸手接。 他把手机放到她耳边,摆明了她别想置身事外,她瞪他一眼,开口道:「喂……嗯,对,我跟马星龙在一起。」 「妳去看什么老同学,干嘛不找我?」马星童问。 「下次找妳行不行,我只是想静一静,让我喘口气,小马,我知道妳关心我,但很多事我得自己去做,没有人帮得上忙。」 原想问她为什么找阿龙不找她,但听见这这话,马星童把问题吞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妳。」马星童烦躁地抓了下头。 「怕我做傻事,妳哥在这儿,担心什么?」 马星童微笑。「妳一直看阿龙不顺眼,这次竟然跟他一起出门,实在很怪。」 「没什么,他正好没睡,我就拉他一起来了,回去再跟妳说去看了谁,我现在得专心开车,妳跟马星龙说吧!」 「噢。」虽然很想再问,但听她说话的语气是不想再谈了。「喂,龙哥……」 「干嘛,我不是阿龙吗?」马星龙摸了下口袋的香烟,小马只有在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叫他龙哥。 马星童假装没听见他嘲讽的语气。「你要照顾小蜜,别让她做傻事,我觉得她这阵子怪怪的,尤其这几天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道,啰哩叭嗦的,挂电话了……」 「等等,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就回去了。」 「噢,那……」 「叫大哥帮我打电话请假,我懒得打回局里。」 「好。」马星童还有话要说,谁晓得电话就断了。「喂,喂……」她生气地阖上手机。 「怎样?」坐在一旁的马星元问道。 「他要你帮他请两天假。」马星童一脸深思。「你觉不觉得这件事很怪。」 「哪里怪?」 「小蜜干嘛找阿龙,他们明明每次讲话都要吵架。」虽然小蜜说是因为阿龙正好没睡,不过她才不相信。「我觉得他们可能偷偷去办案。」 「想太多,吃早饭啦。」 「我是说真的,我觉得小蜜可能去找魏子杰。」 原本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马星元,又坐了下来,餐桌边正在吃早餐的几个堂兄弟也围了过来。 「怎么说?」 马星童瞄他们一眼。「你们干嘛……」 「还干嘛,魏子杰是通缉犯,如果知道他在哪儿,当然要去抓他。」马星师说道。 魏子杰以前也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个好警察,可惜后来他弟弟吸毒过量致死,他为了查明真相去当卧底,最后自己也沉沦了,三年前在一次围剿行动中,魏子杰开枪打死一名警察,伤了数名警员,之后就列入通缉犯,这两三年他有好几次拒捕纪录,最近一次是在废车厂装置炸弹,炸死了黑道川门几个成员。 当时马星童与特警队队长的弟弟杨汉文也在现场,如果不是杨汉文机警,扑倒了小马,小马铁定负伤,这对一向把小马当宝贝一样疼爱的马家兄弟无疑是个罪大恶极、绝对要逮捕归案的恶人。 距离爆炸案已三月有余,魏子杰却一直下落不明,唯一可堪安慰的是杨汉文在魏子杰引爆炸弹前开了一枪,据说对方是中弹了,但伤到哪不知,当初查了台北各大医院都没有魏子杰的踪影,他就这样消失了;有人说他可能死了,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前,他们马家人一律当他还活着。 「如果姜淮蜜合作一点,说不定早抓到魏子杰了。」另一名马家兄弟说道。「女人有时候就是太感情用事,容易是非不清……」 「小蜜才不是这种人。」马星童不高兴地说。「我相信她有她的考量。」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魏子杰有时会去找小蜜,但这些小蜜从没跟她提过。 「她是哪种人我不知道,不过有时候跟你称兄道弟的人最后是出卖你的人。」另一人也道。 马星童瞪着一票堂兄。「意思是说,我也不能信任你们?」 「不要听阿风放屁。」 「妳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我们。」 「阿风的意思是姜淮蜜是友是敌还不知道。」 「对啦,我是这个意思。」阿风赶紧补充说明。 「都闭嘴。」马星元拿出大哥的架势。「你一句我一句,要不要顺便泡老人茶聊天。」他转向马星童。「妳为什么觉得姜淮蜜去找魏子杰?」 「因为魏子杰的弟弟明天祭日,这不是小蜜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查的。」自爆炸事件后她就开始调查魏子杰,虽然答应过杨汉文不去追捕魏子杰,但还是做了一些调查。 「小马讲得没错,好像是这样。」一名马家兄弟跑进房里拿了一迭资料出来。 「意思是阿龙陪她去扫墓,顺便抓魏子杰?」另一人说道。 「我猜的啦,但是……如果我想得到,调查局的人也想得到,警局的人更不用说,魏子杰会笨到自投罗网吗?再说他弟弟都死了五年了,我不相信调查局跟警局没埋伏过。」马星童说道。 「不过这次不一样,姜淮蜜也去了。」马星元说。 马星童点了下头。「嗯,所以我想……小蜜是不是在盘算什么?还是说她去魏子杰才会现身?」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马星元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第二章 海浪一层层的推挤上岸,在沙滩上破裂、趋缓,归于平静,而后又重回大海。 姜淮蜜走在潮间带,让沙子润湿双脚,十二月天,海水冷得使人颤抖,她望着远方的海岸线,让风扯着她的发,什么也不去想。 马星龙在几尺外抽菸,他不知道她来这儿干嘛,他猜想是凭吊什么,不过他没问,问了她也不会答,何必自讨没趣,反正能在这儿抽菸就行。 十分钟后,她似乎觉得够了,才慢慢走回来,两人也没讲话,就这样走回路边,上车继续往南开,不过这次她倒是让出了驾驶座。 见她一脸苍白又无神地坐在旁边,他忍不住说了句:“你如果没办法下定决心,只要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早就做好决定了。”她冷淡地说。 “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又何必这样要死不活、阴阳怪气的?” 她皱了下眉头,臭着一张脸,他不识趣地继续说道:“我实在不懂,你个性这么倔强,却这么死心眼……” “马星龙,你够了没?” 他瞄她一眼。“如果你是男的,我就带你去喝个痛快,第二天起来什么都忘了……” “那是自欺欺人。” “男人的痛是痛在看不见的地方……” 她讥讽道:“痔疮吗?” 他笑了起来,阳刚的脸顿时柔和不少。“我觉得你太压抑了,爱没事钻牛角尖……” 她打断他的话。“我对你的见解没兴趣。” 他不理她,继续说:“我以前也爱过一个女人,非常爱,年轻时候谈的恋爱都是这样刻骨铭心,因为纯粹,因为没有经验,很多的第一次都是跟对方一起做的,所以更加珍惜。” 她瞄他一眼,因为好奇所以没阻止他说下去,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谈起他的恋爱史? 他摸了下口袋里的菸,想起不能在车里抽,又放了下来。“谈情说爱的部分,我想你也没心情听,我就跳过,总而言之,我们是高中时候开始谈的恋爱,都是彼此的初恋,她是个校花,人又长得美,后来她上了国立大学,我进了警大,过了两小无猜的年纪,现实的问题就来了,她父母觉得我配不上她,当然她不在乎;我的个性比较直,也不理这些,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女人,我要娶回家的老婆,晚上抱着,替我生几个小孩,快快乐乐吵吵闹闹的过一辈子。毕业后,我们决定单车环岛旅行,每到一个地方,她就在地图上贴贴纸,那一年夏天过得真的是……很快乐,现在想起来还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一天是八月十号,我们在台东待了一个星期后,决定往花莲,也是我们的最后一站前进,早上几点起床、吃了什么都记的清清楚楚,十点多太阳真的是热到不行,我转头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她说不用,十分钟后她跟我说不太舒服,我说再往前骑一点就好,到树荫下休息,我话还没讲完,她就整个人从单车上摔下来,我以为她只是中暑……” 他抽出一根菸咬在嘴边,她静静坐着没吭声,大概过了十几秒后,他才又开口:“后来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急性白血病,不到三个月她就走了……” 车里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她轻叹一声,依旧没有说话,这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只显得空洞。 而后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他是在告诉她,他懂她的伤痛,更明白她对魏子杰的感情,他真真实实地爱过一个人,不是空洞地在劝她看开而已。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接着说道:“我一直以为她的家人会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谁晓得结果是这样。她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我一直觉得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但根本不是,面对死亡跟疾病你只能认输。 “那一整年我几乎都泡在酒缸里,完全走不出来,一直到五年后,我遇到另一个女人,她长得跟君君很像,所以我一头栽了进去,结果很惨,她是我最愧对的女人,我到现在都没脸见她,分手的时候她狠狠地甩了我好几巴掌,说她不是代替品,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叫我去死……” 她实在不该笑的,但她笑了出来。“你真的很糟。” “我知道,所以我说我到现在都没脸见她,我只希望她现在过得幸福。”他在红绿灯前停下。“我挖自己的疮疤只是要告诉你,你的伤要好,就要干脆地做个了断,少跟他藕断丝连……” “我没有跟他藕断丝连。”她瞪他。 “他一边犯案,一边还不忘到你家看你,他以为他是谁,大鼻子情圣?”他冷哼一声,表情满是厌恶。 大鼻子情圣?什么跟什么,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辩驳道:“你只不过抓到一次他来看我,就以为我们常见面吗?他卧底的那两年,为了积极打入核心,还有怕被怀疑跟踪而连累到我,我们一年最多见两次面。而三年前他开枪射杀袁立夫后我就心死了,他也没脸来见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原谅他,这三年我们只见了两次,一次你刚好来,一次是在医院的时候,他来看我……” “我去你家那次,你为什么放他定?”他逼问,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不爽。 “因为期限还没到。” 期限?他瞄她一眼。“现在期限到了?” 她点头,因为不想他再追问,将话题绕回他身上。“你现在……还会想她吗?” 他咬了下菸头,脸上没有表情,“当然,但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想到她,人家不是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药,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他瞄她一眼。“就像你永远会记得魏子杰一样,但随着时间过去,痛会慢慢地减少,然后有一天你发现你可以心平气和地提起他。” “就像你现在这样?” 他拿下未点的菸。“或许还不是那么心平气和,但至少提到她不再痛了,我接受她走了,就这样……接受她真的离开了。” 热水倾泄而下,原本紧绷疲惫的肌肉慢慢松开,姜淮蜜舒服地长吐一口气,仰起头让水洗去她的倦容,如尊蜡像,她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让热水冲刷,直到她觉得够了,才快速地洗发沭浴。 十分钟后,她裹着大毛巾出来,机械地吹干头发,正准备上床睡几个钟头,手机响了。 没有来电显示,她按下通话键,等待对方先说话,等了两秒,另一头依旧无声无息。她直接切断电话,掀开被子,电话又响了,她拧起眉心,再次接起。 “是我。” 她在床边坐下,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三个月了,自他中弹以后,没有半点消息,她甚至想过他死了,但如今他又出现,没有欣喜但也没有愤怒,这两年她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还有什么感觉。 “你在哪儿?” “花莲。” 他沉默了几秒才道:“我等你,一个小时后,一个人来。” 说完,电话就断了,姜淮蜜不让自己多想,快速地换上衣裤,由口袋里拿出牛奶糖塞进口中,她不是很饿,但没有体力什么事也做不了,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开门定了出去。 到隔壁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她一边打给马星龙,一边往外走。 “喂,你在哪?” “外面。” 她走出民宿,外头刺眼的光线让她眯了下眼,顺手拿起墨镜戴上,今天天气不错,即使是十二月,还有二十几度。 一到外头,她就看到马星龙坐在露天阳台的椅上,与民宿的老板娘在聊天,桌上摆着饮料与三明治,一见她出来,马星龙起身问道:“怎么?不是说要睡一会儿。” “我要出去,你来不来?”她简短地说。 “要出去喔。”老板娘聊天似地问话。 “对,买点东西。”姜淮蜜往外走。 “到车上等我,给我三分钟。”马星龙示意老板娘把三明治跟饮料改成外带。 姜淮蜜坐进车里,望着前方的海,她一直很喜欢花莲,不管是海是山,是人是景,都给她不凿斧痕的质朴感,带她认识花莲的是魏子杰,他的家乡在这儿,他一直很喜欢这儿,老说要调回这儿来。 警校毕业后,他把弟弟自亲戚家接出来,兄弟一起在台北生活,英杰是个很好的孩子,有些腼腆,既善良又很为人着想,但这世界并不会因为你是好人,你很善良,坏事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英杰在学校被勒索,因为不想给哥哥带来麻烦,所以从来没提过,一开始是勒索后来变成了出气包,身上的伤最后瞒不下去,终究还是让魏子杰知道,他说若是以前他一定将那群人痛打一顿,但如今他是警察了,不能这么做。 他将那些不良少年找出来谈话,一见到他身上的警察制服,那些人都吓坏了,自此也不敢再惹魏英杰。 事情原本应该这样就结束了,谁晓得一年后,英杰竟在校园撞见他们贩卖毒品,那些人担心他回去跟警察哥哥告密,一时冲动拦住他,不让他跑,结果酿成了悲剧。 群体暴力是最容易失去控制的,将人打成重伤也就算了,其中一名少年还恶作剧地给他注射毒品,想让他尝尝毒品的滋味,没想到因为过量造成他心脏衰竭,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走了。 早上还见他朝气十足地去上学,下午却成了冰冷的尸体,魏子杰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她陪着他在太平问坐了许久,第一次见他落泪,从此没再见过他的笑容。英杰的死在他身上扣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他怪自己不该将他接来台北,不该继续让他待在那所高中,不该因为他喊痛,就不再教他武术搏击……他答应死去的父母要好好照顾弟弟,结果却成了这样…… 愧疚与自责将他淹没,不管她说什么就是无法将他拉出,那一年是可怕的一年,她战战兢兢地陪在他身旁,总是观察他的神色与心情,他砌了一道墙,她就得赶忙拆墙;他关上门,她就得拚命敲门;他长出了荆棘,她仍得痛着拥抱他,第一次她体会到爱如此沉重。 他将弟弟的一小撮骨灰放在父母的灵骨塔旁,其他的全撒向了大海。 英杰说他最喜欢花莲的海,只要站在海边,他就觉得好平静,你知道小时候我有多少次得看着他,不让他被海浪卷去。 那天他们租了一条船,开到海上,将英杰的骨灰撒进大海,那天没有什么风浪,太阳晒得皮肤发烫,海蓝的如此深邃,魏子杰站在甲板上,不发一语,只是盯着海面,菸一根一根的抽。 当时的她深怕他就这样跳下去,沉入海底,她站在他背后,环着他的腰,想着他若想跳下去,还得经过她这关。 像是知道她的傻念头,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不会做傻事,蜜儿,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听见这话,她安下心,松了口气,他还有希望,还有目标就好,时间总会将他的哀伤冲淡。 但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回台北后,他申请做卧底工作,她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事先跟她商量,三个月后,他才打了通电话告诉她……自此他们之间伸出了一道裂缝,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轨道…… “这给你。”马星龙坐进车内。 她回过神,视线自海面拉回,有些恍神地接过纸袋。“什么?” “三明治,你只吃了早餐,中午还是得塞点东西,不然没力气干活。” “谢谢。”她没有争辩,沉默地吃了几口,喝着他带过来的咖啡。 “想什么?”他喝口红茶,她戴着墨镜,所以不晓得她有没有哭过,不过她刚说话有点鼻音。 “没有。” 他又瞄她一眼。“状况不好就在这里等,我去就行了。”她原本要睡觉,却改变主意出门,定是有什么大事,想必跟魏子杰有关。 “我很好。”吃到一半,实在没什么胃口,就放了下来,开车上路。 他也没再多问,只是定定地看着前面。 马星龙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很差,保护妹妹过头到侵犯隐私的行径让她倒足胃口,每回与他说话,她也总是不假辞色,他倒是沉得住气,没跟她吵过,顶多口气差了些,大概是家里女生太少,所以马家男人对同性很凶狠,对异性很礼让。 这一路下来,她发现他这人谈话的分寸拿揑得很好,她不说话,他也不自讨没趣,他对她跟魏子杰的过去没兴趣,只想抓人。 让她意外的是他竟会提起自己痛苦的过往,当然她晓得他的目的是想开导她……但她还是意外他会跟她说那些事,比起他来,自己似乎太小心眼了,虽然她没办法如此自在的谈论与魏子杰的事,但起码她可以不再摆脸色给他看。 “他刚打电话给我,约我一小时后跟他碰头。”她左转时说了这一句。 他压下眉头,听到她接着说:“我们有过三年之约,袁立夫过世后,我没办法原谅他,他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我根本无法面对袁立夫新婚的太太,还有她肚子里的遗腹子……他要我再给他三年,到时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去自首。” “你相信他?”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他不去,我会抓他去。” 他转向她,深思地看她一眼。“这种事男人来做就行了。” 她摘下墨镜,双眸冒火。 “我不是性别歧视,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魏子杰在干什么,他失去了亲人,他没办法填补那个坑洞,就像当初我失去君君一样,所以我们都找东西来填那个坑洞,他想为弟弟报仇,但仇早就报了,那些少年早被关起来了不是吗?可他的愤怒没有因此抚平,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如果他弟弟的死是个悬案,他会追着这个案子一直跑,两年、三年过去了,当他终于找到凶手,他只要给他一颗子弹,愤怒就平息了。 “但他弟弟的案子不是,太简单太容易了,凶手一下就被逮捕归案,而他的愤怒还在,他需要发泄,他想杀人,所以他决定找黑道下手,你呢……你想帮他,所以好好的老师不做,考进了调查局,就是想帮他,问题是你帮不了他,你被他拖下去,搞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喘不过气。”她愤怒地反驳。 他无动于衷地继续说:“我同情他,但一码归一码,他做的是错的……” “如果你的兄弟死了,你会讲出这样的话吗?你不会想报仇吗?”她反击。 “当然,我可能会扭断那几个少年的头,甚至赏他们几颗子弹,但是事情有底线,他后面所做的事都超出了底线,他早该在杀死袁立夫的时候就回警局自首……” “少跟我说教,你告诉我你花了几年从君君的死里面疟出来?你甚至找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人来顶替,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她的嘴巴已不是自己的,那些严厉又刺耳的话语也不该是她说的,胸口的那把火烧得她失去理智、口不择言。 话一说完,她反射地踩了煞车,胸口急促地鼓动着,她甚至感觉耳朵轰轰的响,她的胃在抽痛,炭火烧着她的喉咙,她沙哑地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她没有看他,只是瞪着方向盘。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开车吧,别误了时间。” “嗯。”她颤抖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的声音有些沉,但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 她重新上路,专心地开着车,尽量下去想东想西,三十分钟后她在山路边的一个土地公庙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她忽然感到疲惫。“以前他父母常带他们来爬这座山。” “他若知道我在,会出来吗?”他实事求是地问。 “会,他答应过我,三年的约一到,不管什么状况,他都会跟我去自首。”她喝口咖啡,走下车去。 土地公庙小小的一间,大概站三个人就满了,供桌上放了几颗苹果,中间坐着和蔼的土地公像。 马星龙瞄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一个小时,举目望去,没看到半个人影,依照魏子杰的个性,要嘛早就到了,要嘛不会来了,不过这话他识趣地没提,姜淮蜜压力已经够大了,他再不识趣,她可能会拿土地公丢他。 她瞄了眼手表,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方才对马星龙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但其实心中却没有十足把握,以前的魏子杰从来没有让她等过,他们约会时他总是先到…… 不,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她抛开那些令人心烦的记忆,烦躁的又看了下手表,马星龙站在路边悠哉地抽着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就像在浪里的小船一样,摇摇摆摆,她觉得胃好像又痛了起来,她的视线在土地公前停了下来。 给我一年的时间,蜜儿,再一年,不管到时候我还有多少内疚跟罪恶感我都会放下,回到你身边。 这是他卧底三个月后,打电话给她时说的话,一年后,发生了袁立夫事件,她痛心绝望,他又向她说了三年之约,三年后……他会跟她去自首。 我不敢奢望你相信我,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现在我没办法放弃……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他决定的事便全力冲刺,即使遭受挫折,他也不会打退堂鼓,只是一步一步的往目标前进,追她的时候是这样,决定为英杰报仇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阵冷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们走吧!” 马星龙瞄她一眼。“不等了?才过五分钟,反正没事……” 她定回车旁,他耸耸肩,熄掉菸,姜淮蜜以为他要上车离开,谁晓得他却直直往土地公庙而去。 “你干嘛?” 他走进庙内,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连土地公四周也不放过。 “你找什么?”她皱下眉头。 “这个。”他从神像后面拿出一个长宽大约十公分的黑色塑胶袋。“既然他打电话给你又不出现,我想应该会留点什么。” 他打开小袋子,发现里头放了几张照片。“他倒是很喜欢来这一套,之前也是他暗中给小马资料,让她去查曾博全的事。” 他将照片拿出来,一共只有三张,除此之外还有个信封。“我想这是给你的。”他把信封交给姜淮蜜,注意力放在照片上。 这三张照片有两张是人,不是很清楚,得回去做一点处理,另一张则是街道,他机警地往对面公路边的树林看去,那里倒是个好地点,只要有望远镜就能瞧清这里的一举一动。 姜淮蜜将信封拆开,抽出里头的纸,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笔记本内页,潦草的写了几个字—— 再给我一点时间 怒气一下冲了上来,姜淮蜜怒不可遏地将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他还希望她再等下去……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怎么?”马星龙将信封跟纸捡起。 姜淮蜜气冲冲走回车内,生气地对着马星龙按喇叭。“快上车!” 他迈步走来,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我可以明白你很生气,但是……” “叭叭!”她生气地按了两声喇叭,打断他的话,随即开车往前冲。 “喂,开慢点。”他警告。 她的怒气来得快,但压抑得也快,当她极速冲刺的那一瞬间,理智整个拉了回来,虽然胸口还是因为愤怒而感到要爆炸,但她还是成功地压了下来。 她放慢速度,脸色沉得吓人。 “确定这是他的字?” “嗯。” “叫你再给他一点时间,看来三年之约要延长——” “放屁。”她怒斥一声,踩下煞车。 马星龙往前扑,差点没撞上挡风玻璃,他骂道:“你要我当空中飞人是不是?” “系好安全带。”她回冲。 “你下车,我来开。”他火大地说。“你要吵架要打架我奉陪,但是你这个样子不能开车。” 她的胸口急遽起伏,马星龙以为她会跟他吵,没想到她却很干脆地下车;他挪到驾驶座上,等她绕过车头,坐进车内后才道:“我知道你很生气……” “他竟然要我再给他时间,我给了他多少时间。”她怒道。“他竟然还有脸叫我再给他时间……” “你知道你们的问题是什么吗——” “我不想听你的高见。” “他给你希望,你也给他希望,就是这样,互相折磨,你如果心死了,还会气成这样?”他瞄她一眼。 他的话刺中她的胸口,她转开头去,望着窗外。 “你如果真要结束这段感情,就赶快去找一个男人,不管真的假的都行,起码魏子杰会先对你死心,拖这么多年,只会把两个人弄得心力交瘁……”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她打断他的话。“我说了对他死心就是死心了,我会这么生气只是因为他毁诺,就算他今天出现,难道你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魏子杰很有可能会判死刑,毕竟他杀了不少人,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是警察。“我现在说的是心里,死心、心死不是嘴巴讲讲,要真的做到。” “好厉害,还会心理谘商。”她语带讽刺。 “我没这么厉害,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跟你说一下,你不用这么急着想要忘掉他,毕竟那需要时间,就像我想忘掉君君也不可能,但起码你要打开另一扇门,让别人进来……” “你讲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君君走后你找了一个跟她相像的女人,虽然很蠢,但我可以理解,撇开这一段,你也没再谈过任何一段感情。” “谁跟你说我……” “小马没跟我提过君君的事,不过他说过你对女人不认真。” 小马这家伙!回去非得训她一顿不可。 “我们讲的是两码子事……”他摸了下口袋的菸,想着该怎么说。“如果现在有适合的女人出现,我当然会去追,但你的问题是,你现在还把心放在魏子杰身上,所以看不到其他的男人。” “你不是男人吗?”她冷问。“我的同事也一堆男的……” “没人比魏子杰好?”他打断她的话。“没人对你献殷勤?没人暗示过想追你?” 她不悦地瞪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 “你以为我爱跟你讨论。”他瞄她一眼。“我是看在你是小马朋友的分上,好心提醒你,不要把路走绝了,魏子杰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把路定死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你呢……你想干嘛,陪葬吗?” 第三章 她没讲话,沉默着别开脸,再次瞪着窗外,很想叫他闭嘴,但她忍下来了,明白他只是好心,但她其实不需要这种好心。 见她不想谈话,他也就闭嘴不言,回到民宿时,她不发一言回到房间补眠,原以为自己会烦得睡不着,没想到不到十分钟就进入梦乡。 再起床时已是黄昏,头有些胀,但她不想再睡,免得晚上睡不着,起床冲了下澡,整个人清爽不少。她收拾好东西,决定回台北,既然魏子杰不打算见她,待在这儿也没意义。 她将换洗的衣物放进随身小行李袋内,走出房间,先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却无人回应,于是走到外头,天已经暗下,外头的小花园挂着两盏大大的灯笼,散置的几个木桌都坐满了人,有的聊天有的喝酒吃东西。 她扫了一眼,没瞧见马星龙的身影,恰巧老板娘走过来,带着一脸笑意。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在烤肉。” “我……朋友呢?”称马星龙为朋友还真是怪。 “他说去散步,往海边那里定。”她指个方向。 话才说完,忽然有人吵了起来。 “你注意一点!”穿黑衣服的少年怒道。 “你讲什么?”另一名黄衣服的年轻人不高兴地回嘴。 “怎么了,怎么了?”老板娘赶紧走过去。 “你干嘛看我马子!” “年轻人冷静一点啦,不要那么冲。”老板娘急忙介入。 “谁看你马子啊。” “还说没有……” 姜淮蜜瞥向两个正在争吵的年轻人,他们年纪约莫都在二十上下,桌上地上散了不少啤酒罐,几杯酒下肚,就发起酒疯来了。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互相推挤,身边的朋友劝着要把两人拉走,旁边几个住宿的客人也好奇观看。 姜淮蜜踌躇着要不要插手,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可她知道血气方刚的少年会惹出什么事来,更别说发酒疯的人根本没理智可言。 两边的朋友将人拉开后,本以为相安无事,谁晓得那黑衣服的少年在朋友松手时,忽然回身拿起铁椅子砸向黄姓少年。 黄姓少年被打得趴下,他的朋友自然挺身而出反击,现场开始响起尖叫声,姜淮蜜蹙紧眉头,拿出手机报警。 见老板娘徒劳无功地想叫他们住手,她将她拉开,免得被打中,姜淮蜜瞄了四周一眼,走到水龙头边,拿起地上的水管,左手一转,冷水喷了出来,她揑紧水管前端,喷向那一群无脑年轻人。 咒骂声尖叫声更大了,三字经什么的全出来了,姜淮蜜面不改色,继续喷水,又过了几秒才把水管放低。 “酒醒了吗?”她冷冷地问。 一干人等全湿透了,酒也醒了大半,有些人冷静了,可有些人更加恼火,先前被铁椅子击中的黄衣少年就是其中一个,他不知何时拿了个空酒瓶,往黑衣少年的头上砸去。 顿时血花四溅,尖叫四起,黑衣少年软瘫在地,他的朋友立刻上前,想把他扶起,黄衣少年杀红了眼,拿着破掉酒瓶乱挥,闪得慢的全被割伤,为了自保,他们有的拿椅子,有的拿扫把护身。 “快叫救护车……” “流血了……” 现场又是一阵混乱与尖叫。 见双方人马又开始攻击对方,姜淮蜜关掉水龙头,冷静地拉开随身的行李袋,拿出一支伸缩警棍。 她向下甩了两下,警棍立刻变长,她往那群少年走去,见一个打一个。 “啊—”几个人被打得痛叫,不停甩手,摸着屁股,想把痛给甩掉。 马星龙从海边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五六个年轻人像猴子一样跳上跳下,拚命闪躲,姜淮蜜像个疾言厉色的老师,挥舞手上的藤条,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她的强悍与刺婿般的个性让人头痛,不过在这种时刻却令他激赏,他勾起笑,看她敏捷俐落,宛如秋风扫落叶,把人全打趴。 “再闹就让你们进医院。”她厉声道。 “你谁啊!”一个人喊道,一边捂着发痛的屁股。 忽然一张椅子朝她丢来,姜淮蜜反射地闪开,可因为事出突然,左肩还是被椅子撞上,另一人趁势拿着酒瓶要冲来,却忽然大叫出声,脖子让人勒住。 姜淮蜜朝左后方看去,讶异地发现马星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而且还勒着一个少年的脖子,当她瞧见酒瓶时,立刻明白少年是想偷袭她。 “想打架的过来。”马星龙叱喝一声。 他一脚踢上少年的膝盖,少年痛叫一声倒地,马星龙扫了少年们一眼,无聊地吐口烟,他人高马大,长得又壮,一看就不好惹,少年们全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要多管闲事……是他们先动手,我们只是要讨公道。”其中一人说道。 见情势似乎稳住了,躲在一旁的老板娘赶紧出来说道:“有话好好说啦,打打杀杀的干嘛,我们做生意的……唉,你们这样我不欢迎啦。” 这时两名警员骑着摩托车过来,后面还跟着两台警车,一见到警察,少年们本能地要跑,马星龙一手抓一个,抬脚再踢倒一个。“敢逞凶斗狠就别跑。” 姜淮蜜挥动警棍,唰唰两下,把另外两个要跑的人打得哀哀叫。 “怎么了,出什么事?”警察停车走过来。 那警察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而后停在马星龙脸上,原本严厉的脸忽然松开,喊道:“学长,你……你怎么在这儿?” 马星龙瞄他一眼,直率道:“你谁?” 警员完全没有被冒犯到,还一脸笑意,“我赖启明,大头啊,以前在台北受学长照顾,你忘了,我那时候菜得要死,你把犯人丢给我,我没注意结果让犯人跑了,后来你很生气,打了我好几拳……” 马星龙恍然大悟。“是你,整个人胖一圈我都认不出来了。” “哈……”赖启明爽朗地笑着。 “先把这些人带回去。”马星龙指着几个小萝卜头。 “喂,快点,把人带回去。”赖启明指挥其他警察。 姜淮蜜对马星龙说道:“我要回去了。” “你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虽然有些痛,不过不是什么大伤。 “学长这是……”赖启明望向姜淮蜜。 “朋友。”马星龙简单一句。 “你好,你好,我是赖启明。” 姜淮蜜捺着性子报上姓名,赖启明随即热心地说要招待他们去吃东西,瞧见她隐忍烦躁的表情,马星龙拒绝了学弟的热情邀约,说他们有急事得回台北,赖启明自然是失望无比,快十年没见,却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在旁边听着,开始觉得局促不安,其实在这儿多待一天也不是不行,再说马星龙早巳请好假,他会婉拒学弟,自然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心烦想离开这儿,脸上的表情自然不会太好看。 她相信马星龙注意到了,所以才婉拒了赖启明,他这样迁就她,反而让她有种罪恶感,于是她改口说自己想吃点东西,马星龙瞄她一眼,大概是晓得她说了违心之论,不过他也没戳破,于是三人就一起到一家家常小店祭五脏庙。 吃饱后,她说自己累了,先回民宿休息,要马星龙留下来跟学弟喝酒,他们明天再回台北没关系。 走在冷飕的风里,姜淮蜜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魏子杰载着她到合欢山赏雪,冻得要死,还在车阵中塞了好几个小时,但心是温暖的……她甩甩头,吸口冰凉的风,慢慢走回民宿。 “这里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现在有人住吗?” “我爸妈过世后,我们到亲戚家住,这房子只能转手卖掉,毕竟还有房贷未缴,阿姨他们也有自己的经济压力,不可能帮我们代缴,我一直想有一天要把它再买回来,碰巧三年前屋王想卖,阿姨还特地打电话通知我,我立刻贷款买下来了,本来想以后搬回来……” 话说到这儿,他就沉默了,两人站在对街静静地看着独栋的透天层,他甚至没带她进屋里,就只是站在外头看着房子,手里捧着英杰的骨灰坛,那是他们将英杰的骨灰撒入大海前,唯一凭吊的地方。 如今再次站在这地方,有种时空错置之感,他没再提过这间屋子,她也没问,她以为他会把房子转手卖出,但如今看着屋子陈旧的外表,紧锁的门窗,她怀疑他仍旧拥有这间房子。 她原本并没有想到要往这儿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这地方便来了,街灯照着布满灰尘的窗户,她发现有扇窗中间有被擦过的痕迹,像是有人从里往外看,因为看不清楚而抹了抹窗。 她俏悄走近,试探地拉了下铁门,只听得喀啊一声门应声而开,她先抽出藏在腰后的伸缩警棍,甩了两下后,才将铁门往里推,屋里一片漆黑,她自口袋拿出手电筒,往里头照。 屋内有几样家具,不过家具上下是盖着透明塑胶布就是盖着报纸,屋内有些灰尘跟蜘蛛网,不过还不算脏,她仔细的在客厅里绕了下,而后走到厨房,发现水槽湿湿的,流理台上还有双免洗筷及泡面碗。 她甚至摸了摸瓦斯炉,发现还有点温,最近有人待过这儿,她眯了下眼,慢慢定出厨房,而后右拐,俏俏地走上楼梯。 忽然间她听到楼上传来模糊的声响,她立即直奔而上,二楼一共有三间卧房一间厕所,她先检查靠近楼梯的房间,地上散落着报纸,她瞄了眼上头的日期,随即眼神一敛,眸子冷凝,是昨天的报纸,果然有人在这儿。 当她检查到第二个房间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颈后的寒毛全竖了起来,她毫无预警地突然转身,手上的警棍跟着往前打……仿佛预测到她的动作,右手腕在瞬间被抓住,她反射地挥出左拳,却被拦住…… “是我。”来人低语。 听见这声音,她差点要破口大骂,肾上腺素在血液中爆发,她的心跳得飞快,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地在战备状态。 “你鬼鬼祟祟……” “我跟着你出来的。”马星龙说道。“他在这儿?” “不知道,我还在查,以后再这样鬼鬼祟祟接近我,我会把警棍插到你的喉咙里。”她厉声道。 她的威胁让他想笑,不过他当然不会笨到真的笑出来,她看起来简直快气炸了。 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两人警觉地往前而去,马星龙原想把姜淮蜜拉到身后去,转念一想,她大概不会喜欢他保护的举动。 她在第二间门口站定,手电筒才往里照,下一秒她的脸跟胸就被热水泼中,她本能地要蹲下,一个东西紧接着砸中她的胸口,她闷哼一声,手电筒掉至地上。 怒火整个冒了上来,她正想给对方一阵好打,就听见呼天抢地的哀叫声传来。 “啊……啊……不要打我,救命……啊……” “你没事吧?”马星龙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照了下她,见她脸上衣服上都是面条,忍不住笑了。 她怒火中烧地瞪着他,咬牙道:“我好得很。”她甩开脸上的面条,幸好这汤只是有点温烫,还不至于烫伤人,被汤泼到的瞬间就闻到了泡面的味道,所以也不至惊慌,只是很火。 她转向躺在地上哀号的流浪汉,他的鼻子跟嘴都流着血,马星龙一只脚踏在他的肚子上,看得出他刚刚狠揍了男人一顿。 “可惜没带相机,不然就帮你拍一张。”马星龙笑道。 她火大地把面条丢到他身上,他倒是不以为忤,依旧笑着。 “你要在这里像白痴一样笑,还是让他起来问话。”她夺过他手上的手电筒。 “你先看着他。”他缩回脚。“我到另一间看看还有没有人躲着。” 她点头,没与他争辩,伸手将那中年男子拉起,铐上手铐,胸口被锅子打了下,到现在还隐隐作疼,更别说先前受伤的左肩也泛着疼,今晚还真是不安宁。 “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她沉声问。 “对……你……你们是谁……”他的声立曰依旧带着空口怕。 “警察,有人报警说在这里听到奇怪的声音。”她面不改色地扯谎。 “啊……我很小声啊。” “你私闯民宅……” “我没有。”他立刻道。“屋主给我钥匙的……” “什么?”她严厉道:“他人在哪儿?” “不知道。”他吞口口水。“钥匙他……好几天前……给我的,说我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然后他……他就走了……” “没人。”马星龙走进来。“我上屋顶看看。” “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真话。”男子抓住马星龙的手。“我没有……私闯民宅……我有钥匙……” “锵”,屋顶传来奇怪的声响,姜淮蜜反射地要往屋顶奔,谁晓得那流浪汉见两人注意力被转移,想乘机逃跑,于是一古脑地撞了过来,差点把她撞倒在地。 这时也正要往屋顶上跑的马星龙,听到姜淮蜜的闷哼声,转身抓住男子后背,砰一声将他撞压在墙上,怒声道:“再乱来就让你动不了。” 流浪汉痛得哀叫,姜淮蜜没浪费时间察看他,三步并两步地冲到通往屋顶的木门,快速将之推开,她喘息着以手电筒照着四周,屋顶上空荡荡地,除了一个破烂的躺椅跟菸蒂外,什么也没有。 锵锵的声音又出现,她转身,发现压扁的啤酒罐被冷风吹着跑了两步,便又静止不动。 她蹲下身,检查菸蒂,而后拿到鼻尖闻了下,是他抽的牌子……突然间她好想尖叫,对着夜空,对着她的失望与失落叫喊,一而再再而三的期望落空,都像一个个耳光抽打着她…… “走吧。”马星龙站在她背后。 她深吸口气,默默地起身面对他,他扬起嘴角,拿下她头上的几根面条。“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她瞪他,没回话,他继续道:“这味道弄得我肚子都饿了,还真想来一碗泡面。” 姜淮蜜连回嘴都懒得回,正要走开,他又道:“什么都别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依旧没吭声,只是静静地走开,而后她听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听在她耳里格外刺耳,那是她最不想要的同情。 因为一身泡面,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冲澡,脱衣时,左肩疼得厉害,她瞄了一眼,发现有点肿,有点红紫,她用热水冲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明天大概会青紫一片。 冲完澡想穿上棉t却发现左肩举不起来,只好改穿衬衫,明天得去买些药膏来贴才行,穿好睡裤时,敲门声正好响起。 “是我,你睡了吗?” 她不耐地打开门。“你又要干嘛?” 他举了下手上的药酒。“你的肩很痛吧,我帮你揉揉。” “不用……” 在她要关门前,他挤了进来。“你累我也累,我们都别找麻烦,赶紧弄完赶紧睡觉。” “我真的不需要……噢……”他突然抓了下她的肩,让她叫出声,她直觉地反击,给他一拳。 他咳了下。“轻点,打成内伤就麻烦了。” 她火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真的……” “想把我轰出去。”他接续她的话。“我知道你烦,不过揉一揉不花多少时间,否则明天你的肩动不了。”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所以一口气始终憋着没发作,最终还是拧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下。 “我自己推就行了。”她示意他把药酒放下。 “你伤在肩上不是腿上,自己不好使力。”他转开药酒,倒些在棉花上。“我们兄弟多,从小到大吵吵打打,受伤瘀青是家常便饭,推揉我可是好手。” 见她没动作,他自己动起手来,把她衬衫的领口拉到左边,露出肩膀。 “你可真自动。”她瞪他,他把她当成男的了吗? 马星龙在她面前蹲下,扬起浓眉。“肩膀而已又不是胸。”他将药酒涂上肩,开始按揉。 疼痛让她抽口气,但她没说什么,只是蹙着眉,他停下手。“解两个钮扣,我得揉整个肩膀。” 原以为她又要争辩,没想她却乖乖解了扣子,将领口拉下左肩,他目不斜视,专心处理她的瘀伤。 半裸着肩让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替她推拿,说不会不自在是骗人的,但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开始尴尬,另一个也会别扭,气氛顿时也诡异起来,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表情也没有,纯粹把他当成推拿师父就行了。 起初他只是静静地推着,她则是恍神地盯着地板,而后他的声音传来,话语却没入她的耳。 她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他瞄她一眼。“我说魏子杰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出国旅行什么的都好。” 她没说话。 “别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我要抓他归案,那三张照片让我看看。”他一直拽着照片不让她瞧。 他皱眉。“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固执,警方自然会抓他,不用你插手,再说你不是已经辞掉调查局的工作,那就好好当个老百姓,别再搅和。” 见她又沉默,他继续道:“你如果要私下抓他,我也管不到你,但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好好过你自己的人生,把他放下你才能往前走,他会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责任……” “我没有这样想。”她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你想相信什么?”他反问。“相信他会乖乖跟你回来自首,相信他一切都是不得已,相信他有苦衷,相信他本性下坏,相信他会改过向善……” “你不用这么挖苦……” “我不是挖苦,只是希望你认清事实,我看过太多例子了,以为对方会变好会改过,都是自欺欺人,你别再陷下去……” “我说过我没陷在里头,即使他自首,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她疲惫地揉了下眼。“我只是不想承认他真的爽约了……你以为很了解这个人,然后……你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最后你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她疲倦的脸孔让他叹气,心底泛起一种他自己也分不清的感受,有心疼、同情但还掺了一些别的,他没去分析到底是何种情绪,只想着开导她,想了想,他说道: “以前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十几二十年的哥儿们,他做生意失败,需要钱周转,我借了他一笔钱……结果,他卷款潜逃了。” 她转头看着他,眸子是诧异之色。 他又抹了些药酒在她肩上。“身边这种例子太多了,我们都听过,也可能是受害人,但事情没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都觉得事不关己,等到发生了,就开始对人性失望,觉得自己识人不清。” “他跟你借钱的时候你没一点迟疑、不信任?”她相信他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勾起嘴角。“当然有,相处得愈久对方的表情、眼神什么的,多少都会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但你还是借了。” “我在赌他会不会这么做,二十年的友情……”他耸耸肩。“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是他陪我熬过来的,所以我就当还他人情……义气嘛……” 她受不了地说:“我最讨厌男人什么义气不义气的。” “我笨,你蠢。”他总结。 她应该生气的,却笑了。 他盯着她的笑脸,认真说道:“你是个好女人,姜淮蜜。人生还长得很,你会再遇到一个喜欢的。” 会不会再遇上一个喜欢的男人姜淮蜜并不在意,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却觉得伤感,君君离开他多久了,他有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吗? 没有。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她明白他只是在安慰她,但她其实不需要安慰,她需要的是休息,这些年她总有着力不从心的累,或许……她是该听他的建议,远离这一切,到国外度假听来是个不错的建议。 但她一点也没有雀跃的心情,她三十不到,却像是进入迟暮之年,对于事物的热情不断衰退,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是该做些改变的时候了,再不为自己浇点水,她就要枯萎了。 第四章 回台北后,她回家与父母吃了顿饭,母亲对她依旧很冷淡,她也没强求,只是与父亲说话,三天后她便飞到日本散心,在北海道待了两个多礼拜,什么也没想,就是随处晃,有时在公园里一坐就是一下乍,冻得耳朵都要掉下来了。 望着一片雪白的世界,她的心沉淀不少,偶尔她会想起魏子杰,但不如前几年频繁,而且不那么痛也不再流泪了,只剩下淡淡的惆怅,自他打死袁立夫后她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但心里总有个结放不下。 父亲说她死心眼,但她觉得是不甘,原本握在手里的幸福,被命运活生生剥夺而去,如果他爱上别人,她还有个对象可以恨,但他们输给了命运,她最难以放下的就是这点。 总想着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扭转命运,将他拉回原本的道路,但他的失约,让她彻底看清,系在他身上那最后一丝信任的线被斩断了。 这些年他们每次短暂的见面,不只她痛苦,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的绝望,三年前他曾对她说:忘了我吧!去找个值得爱的人,别等我了,我不值得你等。 我没有在等你。 当她这样回答时,他沉默了许久只是抽菸,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我不会再来找你。 之后发生袁立夫的事件,或许是没脸面对她,三年间他没再出现过,直到九个月前他才又现身,不过她一直怀疑那次是不是她眼花,当时她正在买咖啡,他站在玻璃门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又消失无影,她追了出去,咖啡洒了半杯,毁了她的白衬衫。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当你陷在死胡同里的时候,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就是绕不出来,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就开窍了,想通了许多事,对那件事、那个人放下了,她不能说九个月前的咖啡事件让她放下了魏子杰,但她终于领悟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他一出现就扰乱她的生活、她原本的步调。 他消失的三年,她一样过日子,生活平静规律,可才瞥见他,就让她心绪大乱,那时她才晓得海面不起波澜,不表示海面下也风平浪静,就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蠢,而她受够这一切了…… 土地庙的失约,可以说是最后一根稻草,她听见那根稻草压扁了所剩无几的感情,她仰头呼气,瞧着热气在空气中飘散,如果人的感情也能消失得这么干脆就好了。 回饭店的途中有个陌生男子来搭讪,恰巧也是台湾来的,长得还不错,邀她一起喝个咖啡,她拒绝了,然后她想起马星龙的话,说她该给别的男人一个机会,他以为她是为了魏子杰才拒绝这些年对她有好感的男人,其实错了,魏子杰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主要是她的个性。 与魏子杰在一起前,她就对谈情说爱不热哀,否则魏子杰不会追了她一段时间她才答应,父亲说她与母亲很像,母亲年轻时对异性也是这样冷冷的、淡淡的,父母是相亲认识的,那个年代除非特别离经叛道,否则即使没特别想结婚,也会听长辈的安排相亲,最后步上结婚礼堂,母亲就是一个例子。 小时候问父亲为什么会喜欢母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唉,也没什么啦,就是看对眼。” “因为妈漂亮。” “不只这样啦。” “那是怎样?” “你长大就懂了。” 国小时好奇问过父亲几次,父亲总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看对眼,再追问就说她长大就懂了,后来她也没再问过。 现在不比以前,就算不结婚,承受的压力也没以前大,她对未来并没有非要如何不可的执着,遇上了就结婚,没遇上喜欢的就自己过日子,只是没想到遇上了却爱得如此之累,几乎耗掉她所有的气力。 好友杜若彤曾问过她还有勇气再谈恋爱吗?她只是苦笑。 从北海道回来后,她整个人放松不少,一时间也不急着去找工作,只是窝在家里整理东西,不然就是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过了一个礼拜,马星童打电话给她时,她才忽然想到有些私人用品还放在她那儿没拿回来。 “正好我买了一点名产跟纪念品,等一下拿去给你,顺便把放在你那边的牙膏牙刷拿回来。” “纪念品什么的没关系,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回来上班?” 她好笑道:“我辞职了。” “不是做做样子吗?我今天问过组长了,她说你要回来可以,反正她还没把你的辞呈报上去。” “她没送上去?”姜淮蜜诧异地扬眉。 马星童笑道:“我也很讶异,不过组长说前阵子情势比较特殊,再加上你看起来很累,她觉得你需要休息,所以就收了你的辞呈,但她没往上报,这阵子她帮你请年假。” 她都休快一个月了,年假也没这么长。“我不知道,小马……” “组长说在她决定送上去前,得先跟你谈过,如果你还是想走,她不会强留,当时你递辞呈的时机有些敏感,我想她是怕你意气用事。” “我知道了,我会再打电话给组长,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你家,我们到时候再谈。” “好,别忘了带照片过来。” 姜淮蜜应允后挂上电话,整理了不该带去的纪念品,换上轻便的t恤跟牛仔裤离开家门,准时在四十分钟后到达马氏公寓。 这公寓有五层楼,几乎都被马家包下了,她有时会戏称这里是土匪窝,整天乱烘烘的,马家堂兄弟众多,各个人高马大,又几乎都在军警界,势力很庞大。 停好车,拿着纪念品上楼时,正好遇上马星龙走下来,碰见他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身边眼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青春洋溢,一脸阳光,大概才二十出头。 “回来了?”在转角遇上时,马星龙先是一愣,先开口跟她打了招呼。 她点头。“回来三天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不错,看起来气色很好。” “龙哥,这是……”年轻女子好奇地看着她。 “她是小马的朋友,叫姜淮蜜。”马星龙开口介绍。“这是……简安桦,君君的妹妹。” 即使诧异,姜淮蜜也未显现在脸上,她微笑地朝简安桦点头。“你好。” “你好。”简安桦开朗地说。 打过招呼后,姜淮蜜便提着纸袋往上走,听见简安桦娇斥一声。“龙哥,你又拿菸,习惯动作要改啦。” “你怎么长大了也这么罗唆。”马星龙受不了地说了一句。 “那是为你好,你要感激。” 姜淮蜜笑着往上走,才按门铃,小马立刻开门,十万火急把她拉了进来。 “你干嘛?”她讶异地问。 马星童小声问:“你看到安安了吧?我听到你们讲话的声音。” “怎么?” “把我们都吓死了,还以为看到君君。”开口的是立在客厅的三个马家兄弟。 “不过其实仔细看也没很像啦,眉宇之间有点像而已,要我说,龙哥四年前交往那个还比较像,叫什么名字去了?” “那都过去的事了,不要提了。”马星童皱眉地看着堂哥们。“你们不要杵在这里,我们女生要讲悄悄话。” “知道啦,闪人。”三人走了出去。 “你们很久没看到安……安安吗?” “十年了。”马星童拉她在沙发上坐下,而后倒杯果汁给她。“她比我小两岁,刚大学毕业,以前阿龙跟君君姊交往的时候,曾带安安来过几次,那时候都是我跟她一起玩,后来……君君姊走了以后,我们就没什么来往,她今天突然出现真的把我们吓了一大跳,连阿龙看到她都愣了好几秒……” “她来曰疋……” “君君过世十年了,前阵子捡骨移到灵骨塔,他们全家商量以后决定还是跟阿龙说一声,安安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一时兴起就来了,也没先说一声,把我们都吓一大跳。唉,说不清,我拿照片给你看。” 马星童跑进房,翻箱倒柜拿出一本相簿又跑出来。 “为什么照片摆你房间?”姜淮蜜疑惑地问。 “我不想龙哥睹物思人,所以把照片都收我这儿。”她翻开第一页。“看,有像吧!” 一个绑着马尾,牵着越野车的女生对着镜头绽出灿烂的笑容,照片是在某条乡间小路拍的,天空很蓝,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幅画。 “是有点像,姊妹嘛。”姜淮蜜瞄了眼同一页的其他照片,都是君君美丽的独照,见马星童要翻页,她阻止说道:“没经过马星龙同意,我觉得不大妥,有点在偷窥他的隐私。” “阿龙都告诉你君君的事了,看照片不会怎么样。”话虽这么说,马星童也没再翻页。“不过我满讶异的,没想到他会跟你说君君的事。” “不是跟你说了,他只是想安慰我。”去日本前她与马星童通过电话,无意中提到马星龙告诉她的恋爱史。 马星童阖上相簿。“去了一趟日本,怎么样,走出魏子杰的阴影了吗?” 姜淮蜜扯了下嘴角。“什么阴影,哪有这么夸张,我不知道要买什么,所以买了一些名产还有钥匙圈。”她拿出两包牛奶糖、两盒巧克力草莓夹心球跟昆布糖。 “这熊的钥匙圈给你,还有狐狸跟北海道地图的钥匙圈。” “你买这么多。” 她微笑。“还有两包玉米白巧力跟三包烧乌贼。”她将土产都放到桌上。“你一大票兄弟,我买的算少了,钥匙圈我都买两个,你一个,杨汉文一个,这样就成双成对。” 马星童笑道:“你还想到他。”她拿起毛毛的狐狸钥匙圈把玩。 “这个男山清酒你帮我拿给马星龙。” 马星童扬眉。“你还给阿龙买酒,他一定很高兴。” “男生我也不知道要送什么,菸他抽得太多了,酒一瓶应该还好,我拉他去花莲,一路上我的脾气都不大好,所以……”姜淮蜜耸耸肩。“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这就当谢礼。” “你不用在意跟阿龙发脾气的事,我们从小到大吼来吼去,打来打去,不记隔夜仇的。” 姜淮蜜微笑。“我知道,只是觉得人情道义上还是送一下比较好。” 马星童拿超酒瓶。“那我先藏起来,免得那群蝗虫一回来,这酒立刻不保。” 她起身把酒跟相簿拿回房。 “你吃晚餐了没?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马星童在房里喊。 “我还没吃。” “那好,等我一下,我换个裤子,对了,你有没有带旅游照片,我们等一下可以边吃边看。”她套上牛仔裤定出房。 “我有带,不过没拍多少。” “我也好想去玩。”她拿了包包往外走。“可是最近局里很忙,你怎么样,要回来上班吗?” 两人走到公寓外后,姜淮蜜才道:“你知道在调查局工作不是我的兴趣。” “我知道。”若不是魏子杰,她现在应该在当老师吧!“虽然我很想你回来,不过如果你不想就算了,一辈子做不喜欢的工作是很痛苦的。” 两人走过两条街,到一家新开的麻辣锅店用餐,没想到马星龙与简安桦也在,理所当然地便同坐一桌,虽然姜淮蜜比较想另坐一桌,但礼貌地保持沉默,并末开口说什么。 大概是觉得让她坐简安桦隔壁很怪,所以马星童选了那位置,而她则与马星龙并肩而坐,她与马星童同吃一锅,一半是酸白菜,一半是麻辣,马星龙与简安桦则是麻辣与蔬菜高汤锅。 席问几乎都是马星童与简安桦在维持谈话的气氛,马星龙偶尔加入话题,姜淮蜜则说得更少,后来马星童问她在北海道做些什么,她的话才多了些。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饭店附近闲晃,景点只去了几个。”姜淮蜜把相簿递给她。 “为什么只在饭店附近闲晃,shopping吗?”简安桦好奇地问。 “不是,附近的街道很安静,我很喜欢那里的感觉。”她简单回答。 简安桦也凑过去看相簿,姜淮蜜不时为她们解说,见盘内食物渐空,姜淮蜜趁说话空档,拿着空盘于去自肋区装菜,马星龙则跟在她后头。 见他大鱼大肉的夹,她忍不住问道:“你讨厌吃菜?”她之前就发现他的三餐里很少出现蔬菜。 “讨厌。”他干脆地说。“还有,别叫我吃青菜,也别跟我讲会中风、胆固醇什么的,我每天的活动量很大,体力耗得很快。” “你的生活方式很不健康。”她夹了些香菇到盘子里。 他没理她,转而夹虾子。 “你看起来还不错。” “我每天都有运动……” “不是,我是说简安桦……” 他怔了下,随即扯了下嘴角。“你以为我应该怎么样,到厕所哭吗?” 她睨他一眼。“你哭的话我倒是满想看的。” 他嘲讽的脸一下被笑意取代。 “小马说看见她的时候很惊讶,我想你的冲击力也不小所以才顺口问一下,看你还能大口吃肉,我想小马跟你那些堂兄弟是太过担心了。”她开始夹绿花椰菜。 “一开始看到是有点讶异……不过看仔细了其实没那么像。”他耸耸肩,在想到君君时,还是会觉得心口有个地方被扯了一下,但已不再难过,都十年了,他已能接受她离开人世的事实。 “她们姊妹差几岁?十岁吗?”她记得马星龙说君君是大学毕业那年过世的,现在简安桦也正好大学毕业。 马星龙颔首。“以前安桦还是个小女生,现在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姜淮蜜又装满一盘子的食物后,与马星龙一起走回桌边,正巧听到简安桦不耐烦地对着手机说:“我跟朋友在火锅店吃饭……你不认识的朋友,有男的有女的,你问这么详细要干嘛?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你问这么详细,好像我背着你在做什么坏事……” 姜淮蜜一坐下来,小马立刻小声对他们说:“好像是男朋友来查勤的。” “嗯……吃完饭我自己会回去,你不用来接我……”简安桦起身,不好意思地看他们一眼,走到外面去讲电话。 “感觉好像是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小马下结论。 马星龙瞄她一眼。“别乱猜,吃东西。” 马星童扬眉。“我才没乱猜,听她讲电话就知道了,没想到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现在大学交男女朋友已经很普遍。”姜淮蜜说道。“再说她长得漂亮,应该很多人追。” 马星龙瞥向玻璃门外,不耐烦走来走去的简安桦,看她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在跟男友吵。 “如果她等一下进来没主动提,你别多问。”姜淮蜜对马星龙说道。 “为什么?” “她可不是小马,你的保护欲别捞过界。”姜淮蜜提醒。 马星童赞同地点头,从小到大只要有男生对她稍微表示好感,她的堂兄们就会开始找对方麻烦,对于异性交往这块,不管她怎么抗议,他们就是充耳不闻,一样干涉阻挠。 “我有分寸。”马星龙说道。 两个女人不苟同地哼了两声,他瞪了两人一眼,把肉丢进麻辣锅里,三分钟后,简安桦坐回位子上。 “怎么,男朋友查勤?”马星龙直白地问。 姜淮蜜吃口虾饺,在心里摇头,这人真的是没救了。 简安桦笑笑。“他比较没安全感……对了,我们等一下去唱ktv好不好?”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姜淮蜜说道。 “占有欲强是无所谓,但如果管太多,干涉到人身自由,就要小心。”他顿了下。“他有暴力倾向吗?” 姜淮蜜狠踢他一脚,他转头瞪她,她也瞪回去。 马星童忍着笑,简安桦尴尬地笑笑。“他没有啦,我去拿饮料。” 见她匆匆离开,姜淮蜜对马星龙说道:“你感觉不出她不想讲吗?” “所以才有鬼。”他皱眉。 马星童喝口汤,说道:“她不想说你逼她也没用,跟她讲有麻烦找你就好了,说不定只是情侣吵吵架而已,你不要往坏的方向去想。” 马星龙正要反驳,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局里的学弟,他接起电话。 “什么事?” 他一边喝汤,一边听着,没一会儿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好,我等一下就过去。” “出事了?”马星童在他结束通话时间。 “没你的事,吃东西。”他掏出皮包,抽了两干块。“我有事先走……” “龙哥你要走了?”简安桦拿了一杯红茶回来,讶异地见他在掏钱。 “局里有点事。”他将钱递给马星童,示意她等一下付帐。“你难得来找我……” “没关系。”简安桦笑道。“我知道警察很忙,你去吧,不用管我,改天再找你出来就好了。” 马星龙抽了张名片给她。“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说完这话,他就急匆匆地离开。 简安桦感叹道:“当警察还真辛苦。” 回到家后,姜淮蜜洗过澡,看了点书后就上床睡觉,才睡下没多久,铃声大作,她不高兴地起来开门,瞪着眼前的人,果然是他,除了马星龙还有谁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 正想骂人,却见他神色不对,他眉头紧皱,拚命抽菸,手上还提了一袋啤酒,忆起晚餐时他忽然被叫走,她猜测大概是有坏事发生,侧过身,让他进屋,马星龙说道:“我家太吵了,所以来你这里静一下。” 姜淮蜜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若坐在客厅喝闷酒,堂兄弟看了定来问他发生什么事,这也就表示他现在无意跟人谈他心烦的事。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啤酒猛灌了一口,而后说道:“你去睡吧。” 她没说话,迳自回房,他靠着沙发,静静地呼口烟,又吸口菸时,却见她拿着棉被出来。 “我没要睡在这里,我坐一会儿,喝完酒就走……” “不要罗哩叭唆。”她把被子丢到他身上。 其实这儿有两间房,一间是寝室,另一间是书房兼客房,有朋友来暂住,就把折叠床拿出来凑合,但她想他是不会去睡客房的,她知道他来喝闷酒,可说不定喝醉了会在沙发上睡去,到时着凉了麻烦。 正要回话,她又走了,这回进了厨房,听见她在里头煮东西,他赶忙起身到厨房口。 “你干嘛,我不饿,我来这里不是要你照顾我,我只是想静静地喝酒……” “那你就去喝。”她不耐烦地说。“你把我吵起来,我煮个东西吃不行吗?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烦,去喝你的酒。” 这下倒变成他罗唆了,他扯了下嘴角,乖乖回客厅里坐着,二十分钟后她端了一锅汤出来,是冬瓜排骨汤,还拿了鱿鱼丝、小鱼干花生跟北海道带回来的巧克力。 她盛了一碗汤给他,不过没叫他喝,只是放在他面前,她吹吹热汤,啜了一口,全身顿时暖了起来,冬天喝熟汤真是很舒服。 他静静地抽完一根菸后,才端起汤喝了一口,碗里几乎都是排骨,只放了一块冬瓜,他牵了下嘴角,这女人还挺心细的。 喝了几口热汤,他静静地说道:“记得我跟你提过,借钱不还的那个朋友吗?” “嗯。” “他走了,死了。” 她一怔。“怎么会?你在火锅店接到的电话就是……” 他点个头。“他在医院,被地下钱庄砍伤……我赶到的时候……”他沉默了下。“他已经走了。” 他静静地喝了好几口酒,顿了一会儿才道:“他前妻打到警局找我,说他想见我最后一面,她打到我以前任职的警局,费了一点时间才联络上。” 姜淮蜜叹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去睡吧,不用陪我。”他又点了根菸。“你在这里我抽菸会不自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 “你不用安慰我。” “我知道你没要我安慰,你只是想要个地方静一静。”她起身。“我去睡了,如果你明天还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你一样可以过来。” 说完这话,她便走回房,给他想要的安静,马星龙深吸口菸,虽然心中还是惆怅遗憾,但跟她说过话后,压在心头那种闷重的哀伤减轻了一些。 第二天七点多,姜淮蜜起床时马星龙已经离开,汤也被他全部喝光,不过他还算有良心,把碗跟锅子都洗了,被子整齐地叠在沙发上,她想他大概一夜未睡就去上班了。 他的生活方式……她摇摇头,又菸又酒又熬夜,根本是慢性自杀,偏偏他这人又劝不听。 接连两日,他没有出现,到了第三天时,他又带了一袋啤酒来找她,还自备小菜跟汤,摆明了不想麻烦她。 她陪他吃了一点东西,喝了一点酒,他一样话不多,只说最近在帮忙处理朋友的后事。她问他是不是没睡觉,他说有睡一点,她压根儿不信,他的眼睛净是血丝,即使有睡,她想也只有一两个小时。 她不想罗唆他,但忍不住骂了几句,没有健康的身体,怎么处理事情,他耸耸肩,一副不受教的样子。 “以前在陆战队的时候,曾一个礼拜没睡……” “不要提当年勇。”她忍不住吐槽。“都什么年纪了……” “我才三十三。” “老了。” 他好笑地摇头。“三十三算老?” “喜欢提当年勇就是老。”她夺下他的香菸捻熄。 他惊讶地看着她,随即道:“算了,我走了。” 见他要起身,她扯住他的手臂。“躺下。” “我不想睡。” “我管你想不想睡,躺下。”她推他。 “姜淮蜜,你再烦我,我……” “你怎样?”她用力将他推得躺下,把被子盖在他身上,棉被是他来时就拿出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我不是小孩子。”见他要拉开被子,她冷冷地打上他的手背。 “马星龙,你可不可以听话一次。”她的手盖上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真的要搞到身体坏了才肯罢休吗?” “我……” “你别讲,听我讲就好。”她的手依然放在他眼皮上。“在花莲的时候,你忍受我的坏脾气,现在我也可以忍受你的,那时候我不想休息,你要我休息,我不领情你也不管,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你想把我丢出去,想甩门就走,但因为我是女的,所以你压着性子忍让我……” 她叹口气。“魏子杰……也曾有一段时间这样过,把自己锁在壳里,我能做的就只是陪着他,安慰的话他也听不进,然后我又不是个好口才的人,无法逗他开心,就只能待在他身边,一天过一天……后来连待他身边也不可能了,他决定一个人承受悲伤跟压力……他把我推开,走上一条我怎么样也无法将他拉回的道路……” “那不是你的错。” 她感觉他皱起眉头,她叹气。“我知道,但人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如果再努力一点,或者当初多做一点什么,事情就会改变,命运就会扭转,我爸曾跟我说过,除了自己的道路,我们没办法改变别人的,说大家都会说,要放手却是最难的,就像他见我苦了这么多年,他想帮我也无法帮,只希望我自己有一天能想通。 “这次我回去……他说前阵子去参加两个老朋友的丧礼,感到十分难过,都是那样好的人,好父亲好丈夫,一个得病走了,一个出车祸走了,人生的路愈往前走,脚步愈是沉重,难受的会过去,但美好的也会过去,成了回忆。 “有些人让生活让命运磨得再没勇气往前,所以只能一辈子回忆过去的美好,还有那些末完成的梦想,我爸喝了一晚上的酒,说着他与那些朋友年轻的过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怅然若失,第二天他头痛着起来打太极,我妈骂他昨晚干嘛喝那么多,人老了就要服老,他偷偷跟我做鬼脸,我知道他还是难过,但他依旧打起精神过每一天。” 她放下手。“有时候我很希望自己遗传的是我父亲的开朗与乐观,而不是我母亲的严肃与正经。” 他勾起嘴角。“你有时是太过正经,脾气也不好。” 她没跟他争辩,替他拉好被子。 “再说一点你爸的事。” 原要离开的她又坐了下来。“我爸就是很平凡的人,他喜欢喝酒、下棋,常告诉我很多事不要看得那么认真,但我学不来他的豁达,小时候我……” 她断断绩续地说了十几分钟,未了终于听到他规律而深沉的呼吸,她起身收拾茶几上的残羹菜肴,而后关上客厅的灯火,走回房时,他的呼吸声已转为低鼾,她微扬唇角,轻轻关上房门。 第五章 考虑了三天,姜淮蜜还是决定婉谢组长的好意,辞去调查局的工作,即使组长有意将她调内勤,她仍是拒绝了,在调查局的这几年不能说做得很痛苦,相反地还挺有成就感的,尤其是将罪犯绳之以法时。 但这并非她想从事一生的志业,若不是魏子杰的关系,她绝不可能参加调查局的考试,而现在是导正她人生道路的时候。 若继续待在调查局,对于寻找魏子杰的下落,自然有利无害,但她宁可用自己的方式带他归案,也不愿在调查局偷偷进行,虽然组长相信她并未涉入魏子杰犯下的案子,但瓜田李下这种事,还是能避就避吧! 万一不小心让人知道她偷偷在打探魏子杰的下落,就算她自认光明磊落,但组长会相信吗?同事会相信吗?这种考验人性的事还是算了吧。 离开组织就不同了,即使被发现她在探听魏子杰的踪迹,也属于她个人行为,不会牵涉到违反道德、背叛组织这种敏感的议题。 这几年魏子杰找过她几次,她因为私情,而没有当场将他缉拿归案,面对马星龙的质问,她脸下红气不喘地说因为与魏子杰有约定,所以才没抓他,于情可悯但于法不容,她不是没有挣扎,但还是将私情摆上了第一位,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从局里出来时,她瞄了眼手表,赶去赴好友杜若彤的约,她上个礼拜刚从美国回来,昨天才抽空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叙叙旧。 杜若彤是大学至今的好友,毕业后第二年就跟着男友出国深造,这些年两人偶尔通通电话,前两年她难得回来,两人也没能见上一面,直到现在…… 一进咖啡厅,就瞧见杜若彤一身淡绿洋装,长发直泄及胸,容貌与大学时期相比几乎没什么改变,黑框眼镜,俏鼻小嘴。 姜淮蜜走上前,露出笑容。“好久不见。” 杜若彤抬起美丽的面庞,勾起笑容。“真的好久了。”她偏头打量她。“头发剪了,而且好像瘦了点。” “你也是。”她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咖啡和松饼。 “这一个月忙东忙西的,真的快把我累坏了。” “忙什么?” “忙着打包,出清,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她扬眉。“智唯辞了那边的工作?” “嗯,他爸妈就他一个宝贝儿子,总不能老待在外头。”杜若彤微笑。“找你出来是要你当我的伴娘。” 姜淮蜜立刻道:“那有什么问题,什么时候?” “三个月后。” “这么赶,不是才刚回来。” “我觉得半年后比较好,但双方家长都希望快点定下来,不要再拖了。” 姜淮蜜诚心道:“恭喜,要嫁人了。” 杜若彤笑眯眯地说:“我们现在跟夫妻也没什么差别,就是补个手续,不过想到婚礼宴客就觉得很累。”她话题一转。“你呢,还在等魏子杰?” “我没在等他。” “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她取笑。 “我是说真的。”姜淮蜜一脸平静。 杜若彤凝视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是真的,我会为你高兴。”虽然还想再问,但她先转了话题,谈着这几年的生活。 姜淮蜜慢慢放松下来,原本担心两人这么多年没见,恐怕难以拾回往日情谊,但十几分钟谈下来,那分默契还是在的。 以前她们无话不谈,对魏子杰的事她也很清楚,进调查局的事若彤并不赞成,但她一意孤行,最后若彤长叹跟她说:我真的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美国的这几年,两人偶尔通电话,但很少触碰魏子杰的话题。 昨天通电话时,她告诉若彤自己已离职,若彤赞同地说:你早该这么做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后天有空吗?陪我去试婚纱。” 姜淮蜜喝口咖啡,颔首道:“没问题。” 两人漫聊了半个钟头,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接起电话。“喂?” “我是简安桦,你还记得吗?那天跟龙哥还有……” “记得,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顿了一下才道:“对不起,我有点事想麻烦你,不知道你有空吗?我本来想打给龙哥,但我想他一定会很生气,小马的手机没开,所以……” “没关系,你说。”姜淮蜜沉稳道,那天临走前,想到简安桦与男友的口角,她不放心地给了她一张名片。 虽说只是情侣间口角,但对方似乎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这行待久了,对人性难免悲观,顾及到马星龙是个男人,有时女人某些事不好对男人开口,她才会给简安桦名片。 “我现在在医院,你可不可以过来接我?” 简安桦吵着要分手,男方太激动打了她一巴掌,她不甘心也回了手,结果打成一团,但打架这事,女孩子总是吃亏,没一会儿就鼻青脸肿,等男方回过神来,她已经倒在地上,急忙带着她送医。 她不想招来警察,所以谎称自己摔倒,在医院休息了一天,伤势没有大碍,就是沭目惊心,瘀血瘀青,身上有,漂亮的脸蛋更不用说,眼睛肿了一边,嘴角也破了,两颊又红又肿。 男方在医院陪了她一天,又哭又忏悔,她想出院,却不愿回他那儿,这样子更不可能回家,朋友那里也去不得,弄成这样,她不想让人看笑话,最后只好拜托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姜淮蜜一进病房,见她肿得不成人样的五官,整个火烧了上来,如果不是男方正巧不在,她肯定当场揍得他住院,如果马星龙见到这情形,那男的可能被大卸八块,沉到海里去了。 “没事吧,还能走吗?”她收起第一眼见到的错愕,自然地问。 简安桦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姜淮蜜坐到床边,抽张面纸,冷静道:“他在哪儿?” “我……骗他说肚子饿,叫他去买……还有其他日用品,你帮我办出院好不好,我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再见到他。” 姜淮蜜瞄了眼床头娇艳欲滴的大把花束,想来是男方送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办妥,你想去哪儿……” “我不知……” “去我那儿吧。”她拉开床单,扶她下床。 “对不起,我不应该麻烦你的,但我找不到人帮忙,我不想让朋友看到我这样……” “我知道,别想太多。”她轻柔地擦掉她的泪。“我没扶你,你能走吗?” 她点头。“可以,只是不快。” 姜淮蜜皱着眉头,看她微弯着腰前行。“你有要收拾的东西吗……” “没有。” “那就走吧!”她再次搀扶着她。 才走到门口,一个男的走了进来。“安桦……你要去哪?” 简安桦一见到他,脸色大变,但仍坚决地说:“我要出院。” “医生说最好再住一天……” 见他伸手过来,姜淮蜜下客气地挥开。“让开。”见他一副斯文样,下手却如此不留情。 “你是谁?”曲昌其皱着眉头,他穿着青色羽绒衣和牛仔裤,体格修长,金边眼镜让他更添几分斯文气息。 “你想叫警察来吗?”她不客气地反问。 曲昌其的脸闪过一阵红,还来不及说什么,姜淮蜜已带着简安桦走到门口。 “安桦,把粥吃了再走。”他的声音带着急切与忧心。“你喜欢吃的,我买回来了。” 简安桦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安桦。”他激动地拉她的手臂。 “你别碰我。”简安桦也激动起来。 曲昌其直说着对不起,一遍一遍地骂着自己,两人拉拉扯扯地,姜淮蜜颇感不耐,真想一脚踢开这男的,勉强压下自己的冲动,带着啜泣的简安桦走到服务台。 “怎么了?”一名护士走过来,眼神在哭泣的曲昌其与简安桦身上打转。 “我们要办出院。”姜淮蜜说道。 “医生说……” “我要出院。”简安桦哽声说。 护士这回没再坚持,其实简安桦送进来时,他们早猜到是男的打的,在医院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两人说是跌伤的,但他们都老经验了,一瞧就知道。 姜淮蜜瞄了曲昌其一眼,他显得焦急难受,不停扯着简安桦的衣裳,小声跟她说话,看来他还是要面子的,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大声嚷嚷,而简安桦只是低着头不回应。 十五分钟后,姜淮蜜将简安桦扶上车,饬昌其也想坐进来,她一把揪住他将他往外拖,简安桦惊异地看着她,她打个手势,示意她在车内安坐,不要下车。 曲昌奇想甩开她,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还挺大的,姜淮蜜将他带到另一辆车的背面,右拳往他肚子招呼过去。 曲昌其痛叫出声,反射地回击,姜淮蜜闪开他的拳头,给他一个左勾拳,将他打跌在地。 “你给我离远点,再不识相我会狠狠修理你一顿。”她冷声道。 曲吕其狼狈地起身。“我要告你伤害……” 她再给他一拳,怒道:“还知道什么叫伤害,那怎么不去警局说你伤害简安桦。” 他痛得说不出话来,姜淮蜜继续道:“她已经跟你分手,再来纠缠,我会让你吃官司……” “我没答应!”他咬牙地捂着肚子。 “那又怎么样,男未婚女未嫁,她要分随时能分,不需要你的同意。”姜淮蜜冷淡地扫他一眼。“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离她远远的,还是你想等有一天把她打死了再来忏侮?” “我没……我不是……”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再说一次,为她好就不要再来找她,还有给你另一个忠告,去看心理医生,搞清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说完这句,她便转身离开。 曲昌其想冲上去,但肚子到现在还在痛,连腰都挺不直,只能愤恨地看着她离去。 这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他靠着车,握紧拳头,双眸隐着暴怒,他才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安顿好简安桦后,姜淮蜜思考着要不要给马星龙拨个电话,简安桦希望她不要打,担心马星龙一发火,私自去找曲昌其,事情会愈闹愈大。 “有一次我跟着姊姊还有龙哥去约会……”她微微一笑。“是我硬要跟去的,我忘记我们去了哪里,只记得我跟姊姊在公园等龙哥买饮料给我们,那是夏天,我们走了一段路,热得一直流汗,结果有一个奇怪的男生跑来跟姊姊搭讪,姊姊不理他,他就转来跟我讲话,还要摸我的头。姊姊很不高兴,把他的手挥开,然后那个男的也生气了,就跟姊姊吵起来,那时候我还小也不仅那男的为什么生气,明明我们又不认识他,他跑来跟姊姊讲话,姊姊不想理他,他就生气了…… “后来拉拉扯扯的时候,男的突然打了姊姊一巴掌,我吓到了,尖叫地要推开那个男的,大概是听到我的尖叫声,龙哥跑了过来,没两下就把那男的打趴在地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龙哥那么生气。姊姊去拉他,叫他别打了,说把我吓坏了,那时我一直在哭,后来躺在地上的男的被送到医院去,肋骨都断了,我在医院很害怕,警察一直问我们问题,这件事之后我有一段时间很怕龙哥。” 她好笑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他,明明他对我很好,而且也不是对我发脾气,爸爸跟妈妈对这件事也很生气,说那男的虽然不对,但龙哥也做得太过分了,把人家的肋骨都打断了,说他这么暴力,姊姊跟他在一起不好……我好像说太远了,我不想让龙哥知道这件事就是怕他去找。” 姜淮蜜应了简安桦之意,但只答应暂时不说,若曲昌其仍不死心纠缠,或是她决定回到曲昌其身边,自己便会将此事告知马星龙。 “我不会回他身边。”简安桦斩钉截铁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种例子层出不穷,很多受到暴力相向的女人最后又回到施暴者身边。” 简安桦摇头。“我一直就想跟他分手,他在很多方面其实都很好,就是控制欲太强,分分秒秒都要知道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我都快不能呼吸了,这半年来我提过两次分手,每次他都大发脾气,我不想起冲突,后来就不说了,谁晓得这次……” 见她眼泪又掉下,姜淮蜜迟疑了下,才拍拍她的肩。“有话晚点儿再说,先休息吧。” 在曲昌其的“看顾”下,她在医院一定无法放松,姜淮蜜为她盖好棉被,才离开房间,走到阳台吹风醒脑,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马星龙那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阵子他似乎把她这儿当成了休憩中心,疲累的时候便会过来坐坐。 简安桦待在她这儿实在不安全,得想办法把她送到别的地方才行,否则要是让马星龙撞见简安桦这副凄惨模样,不只曲昌其会有麻烦,她知情不报铁定也会被波及,马星龙生气她倒不怕,毕竟易地而处她也会发火,考量的其实是不想夹在简安桦与马星龙之间。 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与简安桦也才见过一次面,若她与马星龙只是一般朋友就算了,偏偏她是马星龙深爱之人的妹妹,马星龙自然对她会有一分多照顾的心情,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夹在中间实在不大好。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拿出手机,打算找人帮忙接应,电话响了几声后,终于被接起。 “采茵,我是淮蜜。” “你时间还抓得真刚好,我两分钟前刚表演完。” 她微笑。“你又去育幼院表演魔术?”采茵是个魔术师,常到育幼院、幼稚园表演,很受小朋友欢迎。 “对,找我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现在有点麻烦,想借你的地方住一下。” 姚采茵也没多问,爽快道:“没问题,不过艾琳也在,她最近在躲她老哥,所以借住在我那儿。” “艾琳在无所谓,晚一点我带人过去,还有这件事别告诉赤蛇。” “你放心,我现在得去跟小朋友握手,等一下我再打给你。” 收线之后,姜淮蜜沉思地望着街景,采茵是几个月前透过学弟赤蛇认识的,不想让赤蛇知道是因为他跟马星龙一样都是警察,而且正义感又强,若让他见到简安桦鼻青脸肿的模样,绝对无法放任不管。 幸好采茵现在都住赤蛇那儿,她自己原本租的公寓则空了下来,正好可以安置简安桦。 接近傍晚时分,简安桦终于醒来,说明原委后,她立刻同意到姚采茵那儿,免得与马星龙撞上,为她备妥日用品后,姜淮蜜便开车送她过去。 “你放心,采茵跟艾琳都是很好的人,口风也很紧,我没对她们说你的事,她们也不会多问,采茵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那儿,艾琳跟你一样是暂住的。” 她简单地说明了下采茵的男友赤蛇跟艾琳的哥哥诗人都隶属于特勤队,马星龙的哥哥马星元也是其中一位队员。 “元大哥吗?”她微笑。“我有印象,小时候他还带我去吃过冰淇淋……有时候想到以前的事我都觉得像梦一样……如果姊姊没死就好了。” 车内顿时陷入沉默,须臾,姜淮蜜才道:“我明白,我以前也常这样想。” 简安桦瞥向她。“你也有兄弟姊妹过世吗?” 她迟疑了片刻,才接着说:“是我前男友的弟弟,很乖的一个男生,说起来也像我的弟弟……” “他怎么了?” “被一些小混混注射毒品过量致死。” 简安桦倒抽口气,踌躇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问?” “没关系,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如果他还活着,正好跟你一样大。” 简安桦低头看着肿胀的十指,是回击曲昌其时留下的瘀伤。“姊姊过世十年了,可是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难过……在家里只要一提姊姊,妈妈就哭,所以后来我都不敢说,跟龙哥见面我也不敢多提,怕他伤心。” 她叹口气,继续道:“每一年龙哥都会提前去扫姊姊的墓,每次我们到的时候,花都已经在那儿了,一见到龙哥摆的花,爸妈就叹气,以前他们不喜欢龙哥,觉得他配不上姊姊,我想龙哥不想大家见面尴尬,所以才会提前一天过去。我很喜欢姊姊,也很羡慕她,她做什么都好,爸妈都称赞她,龙哥是她第一次违背爸妈的意愿,执意要在一起的对象……我什么都比不上姊姊,连看人的眼光也差得很。” 姜淮蜜在红绿灯前停下,皱眉地看着她擦泪,沉声道:“不要胡说八道,你姊姊有你姊姊的好,你有你的好,至于看人这种事,有时候得碰运气。” 她严肃又认真的语气,让简安桦觉得好过一些,她低声道谢,姜淮蜜拍了下她的肩。 “振作一点,别让那种男人把你打败,前几天见到你时,你可是一脸开朗自信。” 简安桦吸吸鼻子。“当初跟他在一起时大家都很羡慕,结果现在弄成这样。” “别管其他人,为自己活才是真的,再说你都毕业了,不用再去学校上课,相信我,以后碰到同学的机会没那么高。” 简安桦扯了下嘴角。“说得也是,只是脸跟身体都好痛,心情根本开朗不起来。”她连讲话时嘴角也会痛,真的让人想大哭一场。 姜淮蜜瞧她一眼。“你这还算好,我第一次去抓缉毒贩的时候,肋骨被打断还挨了一枪,幸好没打中要害,不然早死了,那时朋友同事劝我转行离职,我咬着牙撑下来,伤好了之后,比别人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武术自由搏击上,骨头还曾因为练习过度、练习不当而裂伤脱臼过。” 简安桦一脸惊讶。“你好有毅力。” 号志转绿,姜淮蜜继续开车前行。“我不像小马有那样好的资质,套句武侠用语,她是练武奇才,我只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小时候我最烂的就是体育,反射能力、平衡能力都不好,所以只能下工夫。” “我有瞄到你打了昌其一拳。” “心疼他?” “没有。”简安桦摇首。“他老说我无情,说我不懂他有多爱我,为什么我可以轻易说分手,说要离开他,每次听他说这些,我就觉得他根本不了解我,心里只有自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的问题一直都在,只是他视而不见罢了。在医院他求我原谅他,说他有多爱我,我听了也会心疼难过,但是知道自己绝不能心软,我只是担心他会把事情闹大,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也怕给你带来麻烦,他的个性很傲……” “你不用担心这个,好好养伤。对了,别忘了打电话给你父母,说你住朋友家,不过别告诉他们是哪个朋友,地址也别给。” 简安桦点点头,明白她的顾虑,她大概是担心曲昌其由父母那儿问出她的下落,曲昌其不会笨到向父母坦承他打了她,但他一定会编造藉口套话。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头痛,希望曲昌其能就此痛快分手,不要再来找她。 第六章 将简安桦安顿好后,姜淮蜜驱车回家,多亏采茵与艾琳开朗的个性,让简安桦很快就抛下快快不快的情绪与二人谈笑,采茵还拿出最拿手的魔术与塔罗脾逗得简安桦开心不已,忘却烦恼,看来将她安置在那儿是正确的选择。 很快地一个礼拜过去,简安桦的伤褪得只剩淡淡的青黄痕迹,用厚一点的粉底即可掩盖过去,便不再打扰,回家与父母同住。 令姜淮蜜讶异的是这一个礼拜马星龙都没来找她,早知道也不用特地将简安桦安置在采茵那儿,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早知道”这种东西是事后诸葛马后炮,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判断。 后来有一天她在新闻上看到川门、松沪帮两个堂口的堂主被枪杀,跪倒在地,被人以处决的方式自身后开了一枪,她心里便有底了,这两个堂主是调查局贩毒名单上的嫌犯,一年多前他们曾逮捕过两人,但最后却无罪释放,两个年轻的属下顶了两人的罪,被关进牢里,这在黑社会很常见,上面的犯案,下面的小喽罗坐牢。 虽然姜淮蜜猜到了可能是魏子杰所为,却没料到接下来的事,像炸弹一样,将她的生活轰成了碎片。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她被急促的门铃声惊醒,她不悦地皱下眉头,气冲冲地打开门,马星龙隔着铁窗与她对望,嘴角叼着菸,一脸疲惫,下巴净是胡渣子。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她朝他吼,生气地打开铁门。 “总有一天我会拿枪轰你。” 他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姜淮蜜则是不耐烦地双手交错在胸前,不爽地瞪着他:“有话快说。” “去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她一怔。“发生什么……” “别问,快去。”他简洁地命令。 她没跟他废话,立刻回房换下运动服,快速套上毛衣跟牛仔裤,抓了件大衣走出来。 “谁在医院?”她冷静地问。 “魏子杰,他要死了。” 她没再说任何一句话,静静地跟着他走出去,一路上听着他说警方如何在一名警官家外埋伏,终于在半夜时一场枪战中将魏子杰擒获。 坐在车里她听得不是很专心,他的话语一直滑过她的耳,模糊不清,空空洞洞的只剩单音,似乎跟这名警官缉毒什么的有关,调查局还有特勤队几名成员参加了这次的行动,她想问细节但声音却卡在喉间…… 终于,他在医院前停下,她机械地要开门下车,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他中了五枪,两枪在胸口,枪伤虽然严重,但如果他身体健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停顿一会儿才道:“他已经肺癌末期。” 她还是没有出声,只觉得手脚发冷。 盯着她苍白的脸,他拢层,迟疑道:“你可以不用去看他,医生说他醒来的机会不大。” 她点头,表示听到他的话,右手一动,推门下车,天色仍是灰灰蒙蒙的,冬日的黎明来得晚,整个城市仍在沉睡。 她机械地定进医院,空洞的脚步声让她回想起五年前走进太平间时,英杰毫无生气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上了三楼,她在病房外看到赤蛇,一见到她,他的眉心紧皱,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她静静地推门走入病房,马星龙待在走廊,没有进去。 “我还是觉得不该叫学姊来。”赤蛇闷声说了句。 “好了,别废话。”马星龙在他肩上敲了一拳。“去买早餐,我肚子饿了。” 赤蛇没心情跟他争辩,他需要透口气,于是点头往外走。 “赤蛇。” 他停住步伐。 马星龙靠着墙,双手在胸前交叉,说道:“回去抱你女人睡觉,中午再过来,魏子杰不会那么快死。” 赤蛇没吭声,重新迈开步伐,消失在转角,马星龙疲惫地揉着眉眼,几尺外的两名刑警走过来跟他说话,他一边听,一边交代事项。 门内,姜淮蜜站在床边,双目紧盯着插满急救器材,身体上净是绷带,毫无血色的魏子杰,他的脸上透着灰败死气与憔悴,比三四个月前要瘦许多,原本精壮的身子骨瘦如柴。 她缓缓在椅上坐下,脑中仍是一片空白,除了这样看着他,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连眼泪也掉不出来,只觉胸口像一面鼓,空空荡荡的,心脏咚咚的跳着。 除了肺癌出乎意料外,他重伤垂死的画面她想过好几次,作梦也梦过好几次,这些年她就等着别人来告诉她,他死了,不是被警察打死就是被黑道杀死,如今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却如在幻境。 她一直希望他遵守诺言,自首服刑,除了还袁立夫一个公道,也给自己一个安慰,纵然他走错了路,可两人之约,他一直放在心上,最后遵守……彷佛这样两人即使没有结果,但她终究没有爱错人。 因此土地庙的失约,让她愤怒,她觉得他糟蹋了她的信任与感情,即使那感情已然残破,她却仍想守住最后一片净土。 从他决定当卧底那天起,她就气他,随之愤怒、失望、担忧……各种情绪起伏她都尝过,在夜里辗转反侧、担心受怕,经年累月的将她弄得情绪失调,脾气愈来愈暴躁,抱怨、不满积累日深,而爱意却逐渐稀薄。 这些年她常问自己,还爱他吗? 她不知道…… 只晓得即使仍有残爱,也无法与他白首到老。 恨他吗? 答案必是肯定的,只是若仔细深究,与其说恨他毋宁说是憎恨命运的摆布。 与他一起相走的这条路,实在好辛苦,姜淮蜜垮下肩膀,握住他皮包骨的手掌……最终,路已到了尽头。 她细想着两人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掠过,有酸有甜、有苦有辣,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马星龙进来,示意她吃点东西,她听话的吃了一些,而后继续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 两个小时后,他走了,没有奇迹地睁开眼,拿下氧气罩,对她说几句遗言,告诉她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或是他对不起她,他还爱着她这种激情似的话语,只有心电图静止了,医生进来做了一番努力,最后宣告死亡。 她静静地站着,所有的声音都散了开去,从她耳边忽掠而过,像风一样,感觉得到,却抓不到,马星龙与赤蛇站在她面前说话,她什么都没听见。 白色床单覆上他的脸时,她往前一步,膝盖软下,马星龙抱住她,紧紧的…… 在这无声的世界。 马星龙载她回家,像是两人开车出去逛街,最后又将她送回家,他陪她上楼,带她到卧室,替她脱大衣,让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期间她一直没说话,也没抗议,对他她已有足够的了解,他想做的事除非做完,否则是不会罢休的。 他走出房,她想他终于要走了,不到三十秒他又回来,手上拿着客房的毛毯,接着在她身后躺下,连人带被地抱住她,而后将毛毯覆在身上。 “你在干嘛?” “睡觉,我昨天没睡。” “去客厅睡。” 他没回话,只是打呵欠。 她应该踢他下床,叫他滚的,但很奇怪,她却像力气耗尽一般,不想动,若不是他的行为令她太过震惊,她连开口说话都懒。 “我没事……” “别说了,睡吧。”他闭上眼。 “你这样抱着我我睡不着。”她皱眉。“你不觉得尴尬吗?” “不觉得。”他补充一句。“又不是直接抱着你。” “我不会做傻事也不会乱跑,你不用这样抱着我。”他再不知趣,她就要踢他下床了。 “姜淮蜜,让我好好睡个觉,别让我担心你。” 他的话语让她的心拧了下,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他真担心她会做傻事吗?她从没这样想过……只是心如浮絮不知要飘向何方? 当初君君去世时,他也是这样吗?一扇遗憾的门关上了,没有钥匙可以再打开。 她翻过身面对他的颈项,嗅到他身上的菸味与火药的气味,并不好闻,却是她熟悉的,她就这样直挺挺地躺着,丝毫没有睡意。 半晌,终于感觉他陷入深睡,她轻巧地拉开他的手,下床走到客厅,窝在沙发上发呆,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好度过这段荒白的时间,但想来想去就是不知该有什么作为,于是呆坐着。 两个小时后,他满脸疲惫但眼神凌厉地走进客厅,见到她后,神色才缓下。她一直望着阳台外的天空,意识神游不知到哪儿去,更不晓得他出了房,直到他将她抱起,她才回过神。 “坐在这儿也该多穿点衣服。”他抱她回卧室。“你全身冷冰冰的。” 她没动也没说话,让他抱回床上,这次他直接将她抱在怀中,熨热的体温像八月的烈阳,沁入她衣下,煨暖她的身体,热度一进来,她颤动了几下,体内的寒气慢慢消融,这一刻她才察觉身体的冷意。 她颤抖着闭上眼,他的双臂搂得更紧,他们这样抱在一起真奇怪,这念头闪过脑海,她疲惫地不想去理,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怕她做傻事,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没事……”她沙哑地说。“明天就好了。” “嗯。” 听见他低沉的应和声,她长长地叹口气,十分钟后终于睡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起初不知今夕是何夕,连晨暮也搞不清楚,听见客厅传来电视声,她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了一切。 走进客厅时,发现他正小声讲着电话,茶几上已摆好饭菜碗筷,他身上的警服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蓝的运动衣与牛仔裤,头发微湿,一副刚洗过澡的模样,想来他不是回家一趟,就是叫人送衣服过来,她推测后者居多。 一见她出来,他很快挂上电话,说道:“我正想叫你起来吃饭。” “我不是很饿。”脑袋还有点昏沉,她倒杯热水,在沙发上坐下。 “还是要塞点东西……” “我已经好多了。”她喝口水。“你不用看着我,我讲过好几次,我不会做傻事。” “我知道。”他在她身边坐下。“我不是担心你做傻事,吃点东西……” “马星龙。”她揉了下眉心。“你走吧!你罗哩叭唆的让我想尖叫。”虽然感激他的好心,但她想一个人待着。 他扯了下嘴角。“我会走,但不是现在。” “我想静一静,还有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怪吗……” “你担心擦枪走火?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他故意道。 她赏他一记杀人眼光。 他笑着摸了下上衣的口袋,她沉下脸。“你也想得肺癌死吗?”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说她唠叨,但想到魏子杰的病,他识趣地没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遗体三天后火化,你要在场吗?” 她点头,明白他定是动用了关系,让遗体尽快火化,把后事处理完毕,了却她的心事。 “你想怎么……” 明白他要问什么,她说道:“撒在海里吧!跟英杰一起,他会高兴的。”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立刻抿紧嘴巴。 “别忍了。”他下假思索地揽她入怀。“你说的对,他会高兴的,他们兄弟又可以见面了。” 她哽声哭了出来。“我……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不懂……” 他没应声,只是拥紧她,她先是压抑地哭着,最后哭得不能自己,他抚着她的发,轻拍她的背。 马星龙觉得她真是傻,但他什么也没说,哭出来总比她一直压抑在心里好。 姜淮蜜的泪水湿了他的衣,还哭肿了一双眼,奔流的泪慢慢收住。 她花了不少时间才平复过来,不再落泪,见她似乎平静许多,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以汤匙舀了一颗水饺送到她唇边。 “吃点东西。” 她摇头。 “垫一点东西才能喝酒。” 她扯开嘴角。“你想把我灌醉,喝酒不能消愁的。” “它会让时间过得快一点,最重要的是你明天会宿醉会头痛,那段时间你不会想到魏子杰。” 她轻笑一声,眼泪差点又落下来,她张嘴吃了一口水饺。“经验谈?” “对。”他舀口汤喂她喝下。 “我自己会……”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他紧皱眉头。“他胸口上其中一枪是我打的。” 她抬眼向他;他面无表情,只是回视,她应了一声。“听到了。” “姜淮蜜……” “你只是尽你的职责。”她打断他的话。“他的下场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说我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袁立夫才是枉死的那个人,他不是……” 她倾身为自己舀碗汤。“我没有这么脆弱。”她转个话题。“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想到方才自己失控的样子,顿觉有些尴尬。 “明天一早就走。” 她点点头,不自觉地叹口气,只要再一个晚上,她就能独处了,吃了一点儿东西,便觉得饱了,懒洋洋地又跑回房间躺着,他也没管她,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其实她应该起来洗个澡才对,但她现在却连起来洗澡的力气都没有,脑袋还是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做。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似梦似醒,梦里有魏子杰也有魏英杰,三人一起出游,在海上戏玩,等她自海底潜上来,偌大的海上就剩她一人,她高声叫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有人在耳边说话,她忽然清醒过来,一身的冷汗,脸颊却贴着一个温热的东西,腰也让一团暖火包着,房里透着幽光,是外头路灯的余光映照。 “醒了?”低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嗯。”她喘息。 “醒了就好。” “我是不是生病了?一直觉得没力气。” “没病,正常的,几天就好了。” “君君死的时候你也懒懒的不想动?” 他在黑暗中微笑。“不,完全不一样,我一直喝酒闹事,弄得别人不安宁。” “那你怎么知道我几天后就会好了?” “我问别人的。”他顿了下。“你这是一种创伤,万念俱灰……” “我没有万念俱灰。”她打断他的话。“我一直有心理准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还是受到打击?” “这跟有没有准备没关系,我奶奶从中风到过世足足拖了三年,尤其最后一年几乎都在昏迷,她走的时候我还是会难过,人是有感情的,不是你准备之后就不会伤心,更何况你爱过他。” “我为他感到难过,他本来有太好人生的。”她哀伤地停了几秒后才又道: “但死了对他或许是一种解脱……自英杰死后,他就一直走在毁灭的道路上,我拉不动他。” “记得你爸的话吗?没有人可以插手另一个人的命运,除非他自己决定要改变。” 她点点头,没说话,心头却仍是酸拧着。 “他要我跟你说对不起。”他停顿几秒。“我们送他去医院时他说的,他本来想写信给你,几次提笔最后还是作罢,他不想为自己找藉口找理由,除了对不起,他还要你忘了他,要你幸福。” 她依旧没吭声,他也没这她,只是摸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 姜淮蜜感觉酸意爬上了鼻头,脑中则闪过一个念头,她对魏子杰的爱已经淡去只剩苍白,可他的死却还是让她如此茫然难过,与马星龙相比,他当年的痛必然是远远大过于她,他都能熬下来,她相信自己也能。 再给她一点时间,然后她就能再站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回过头看,魏子杰过世后那一个月,她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整日懒懒的提不起劲,杜若彤说除了魏子杰过世给她的打击外,这几年她将自己逼得太紧,心力交瘁,原本束缚着她的东西一松开,便颓然而倒。 朋友都很担心,小马也来陪过她好几次,担心她得了忧郁症,她觉得自己没事,就是累而已,父亲知道这事后,要她回家休养,她便回去住了两个多礼拜,早上陪父亲打太极,而后再陪着母亲到市场买菜。 如果可以,她其实不想出门,但父亲说这样不行,得跟人群有点接触,怕她从此退缩不动,她自己倒不觉得有如此严重,但家人担心她也只好逼着自己活动,母亲倒是没说什么,只道:人死为大,我也不好说他什么,过去就过去了。 魏子杰火化后第二天,马星龙陪她坐船到海上,将骨灰撒于风中,沉于海里,天际灰蒙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寒风几乎沁到骨于里,她昂首望向远处,愿他从此再无哀伤,得以安眠。 黄昏时,她与马星龙在海边漫走,距离他们上次来这儿,不到一个月,却人事已非,回程的路上,坐在火车里,她几乎是一路睡回去的,回台北后马星龙就没再亦步亦趋地看着她,而是换成了小马以及调查局里其他几个较好的同事陪伴她。 在父母家中休养了两个多礼拜后,精神总算好些,这天她陪杜若彤出来采买新屋的家具跟必要物品,一碰面杜若彤上上下下打量她,见她气色红润,才安心道: “回家果然有帮助,我还想你再不打起精神,就要拖你去看心理医师。” “没这么严重。”她微笑。“大概就像你说的,觉得累,这些年来绷得紧,压力一解除就垮了。” “没关系,还能振作就好,慢慢来。”杜若彤没再绕着这话题,刻意跟她说些其他的事,抱怨筹备婚礼的琐碎与麻烦。 逛了几家家具店后,方智唯打电话过来,约在一家川馆吃饭,姜淮蜜到的时候才发现是川门经营的餐厅,以大红色装潢,服务生则穿着暗红的唐服,虽然这儿的东西很好吃,不过她很少来,一来距离远,再来是黑道经营,虽然川门新上任的帮主闵至谦极力想漂白,但她不信,帮派底下的利益纠葛太过庞大,不是你想回正途就能回的了。 见到方智唯,发现他胖了一点,不过神采依旧飞扬,仍然是一副有为青年的模样,当她说出观感时,方智唯与杜若彤都笑了。 “是她把我养胖的。”方智唯朝杜若彤瞄了一眼。“在美国她闲来没事就做菜,我负责吃光。” “胖一点才大器。”杜若彤微笑。 姜淮蜜糗道:“是怕他太帅被女人抢走吧。”方智唯在大学时一堆女人倒追,杜若彤也下遑多让,两人可说是郎才女貌。 方智唯得意地笑了。“没错,就是这样,她这个人心机重,把我养成猪就没人敢觊觎了。” 杜若彤取笑。“少臭美了,有为青年。” 三人又笑了,姜淮蜜感到放松,像是被杜若彤事先提醒过,方智唯席问没问过魏子杰的事,也不提及她的感情生活,只好奇地在她工作上打转。 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以往的活力似乎又慢慢地回到她体内,临走之际,正巧瞧见艾琳带着简安桦进来用餐,在这儿遇上艾琳并不奇怪,她一直很喜欢这儿的食物,只是没想到简安桦也一起来。 看来前一段时日两人住在一起,处得不错,不然怎么会相约一起到这儿吃饭? 她浑浑噩噩的这一个月,曾接过简安桦一次电话,因她听采茵提起魏子杰的事,担心她的状况,所以打电话来关心。 姜淮蜜走上前与她们打招呼,互相介绍彼此的朋友,因为杜若彤与方智唯还得去确认婚礼事宜,说了几分钟话后便先定了,姜淮蜜坐下来与她们聊了几句。 趁着艾琳到化妆问,姜淮蜜问道:“曲昌其没再找你吧?” “我现在还是住采茵那儿,他找不到我。”简安桦说道。 这弦外之音很明显,定是她回家与父母住后,曲昌其又找来,她只好又躲到采茵那儿,姜淮蜜说道:“艾琳一样住那儿?” 简安桦微笑点头。“采茵说把地方让给我们住,你……你看来气色很好。” 姜淮蜜莞尔。“你讲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已经打起精神了。” “那就好。”她松口气。“姊姊过世的时候我有好一阵子都在恍神状态,所以龙哥跟我说你的情况时,我完全可以理解。” 原来马星龙问过简安桦,难怪他会说自己的状况是正常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龙哥很担心你。”简安桦说道。“一开始我以为龙哥跟你在交往……” 见她瞠大眼,简安桦忍不住又笑了。“因为你把我送到采茵那儿不就是因为龙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找你吗?所以我以为……” “我们不是。”姜淮蜜赶忙道。“你别误会……” “你不要这么紧张。”简安桦笑意加深,直率地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我会很高兴的。” 她一怔,好笑地摇头。“我跟马星龙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定在门口。 “怎……” “不要回头,是曲昌其。”姜淮蜜低声道。“他没看见我们,至少现在没有……” 简安桦点头,表情闪过一抹不安,这时艾琳回到座位,见两人神色怪异,问道:“怎么了?” 姜淮蜜不晓得简安桦有没有向艾琳提过曲昌其,所以迟疑了下,最后决定还是让简安桦自己回答。她扫向门口,瞧着曲昌其的动静,他与两男一女正在说话,服务生领着四人往空桌走去,姜淮蜜听见简安桦小声对艾琳说了曲昌其在这儿。 “要走吗?”姜淮蜜问。 简安桦踌躇了几秒,而后一脸坚决地摇头。“我不想一直躲他,我没有做错事。” 姜淮蜜扬起嘴角,眼神有赞许之意,艾琳轻笑道:“说的好,不懂分手艺术的男人最差劲了。” 原本与她们聊过天后就要离开的姜淮蜜,这时自然选择留下来静观其变。 服务生陆续将她们点的菜端上,有爽口白菜、紫菜鱼卷、酱爆肉、椒麻鸡、香辣猪肉末豆腐等等,姜淮蜜讶异地看着一桌的菜。 艾琳开心地吃着。“别担心,我大胃王,吃得完的。” “对啊。”简安桦也笑。“艾琳很会吃。” “尤其是辣的东西,很下饭。”艾琳端起饭,开始大快朵颐。“要不要给你叫碗饭?”她问姜淮蜜。 “我才吃饱。”她摇头。 刚说完话,就见曲昌其坐在位子上,无聊地左右张望,姜淮蜜特意低下头,不想与他打照面,一开始他似乎没发现她,毕竟餐厅人多,他只是不经心地扫望,入眼没入心,视而不见。 不过好景不常,十几分钟后,他还是认出了她,最后定在简安桦的背影上,他一起身,姜淮蜜朝简安桦提醒了一下,示意他过来了。 “安桦,真是你。”曲昌其急急走到她们这一桌。 简安桦淡淡地说:“是你。” “你现在住哪儿……” “嗅,她跟我住。”艾琳回答,特意打量了曲昌其一眼。“你要住址吗?要不要拿个笔记下来。” 曲昌其一愣,视线停在艾琳身上。“你……” “我是安桦的朋友。”她热情地伸出手跟他握手。 简安桦瞄了艾琳一眼,不知她想干嘛,跟艾琳住在一起的这一个月,对她的个性自然有基本了解,她与采茵都是开朗活泼又好相处的人,而且喜欢开玩笑。 “我……” “等我一下。”艾琳打断他的话语,随即举手招了一个服务生过来。“小春,帮我拿纸笔过来,对了,老板在不在,今天的菜我有点意见。” 小春立刻道:“我马上去。” “那个,由先生请坐。”艾琳说道。 “我姓曲。”他不快地说。 姜淮蜜微笑地转头望向落地窗外,这艾琳跟采茵一样,都是鬼灵精,有她在,自己大概不用出马。 “对不起,我记错了,由先生。”艾琳道歉。 “我姓曲。”他的眉头皱了下。“安桦,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有话跟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拜托你不要再来烦我。”简安桦捺着性子。 “你……” “由先生,那个……” “你可不可以闭嘴。”曲昌其怒瞪着艾琳。 “咦,为什么?”艾琳无车地眨着眼。 曲昌其正要发火,听到她叫:“啊,纸笔来了,小春,谢谢你。由先生,你为什么一直站着,要不要坐下?” 曲昌其懒得再理她,伸手要抓简安桦的手,艾琳拍开他的手,不悦道:“你怎么动手动脚,没有绅士风度。” 曲昌其的怒火已经快从喉口喷发而出,他极力克制着,双拳紧紧握着。 “你……” “老板。”艾琳对着曲昌其身后的人招手,打断曲昌其末完的话语。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走了过来,三十出头,身材高瘦,穿着深蓝唐服,有点像民初时代定出来的人物。 “不知傅小姐有什么指教?”闵至谦有礼地问。“菜色不满意吗?” “有一点,这个猪肉末豆腐的味道有点不对劲……”艾琳滔滔不绝地开始往下说。 姜淮蜜继续盯着窗外,嘴角却是带着笑的,这艾琳倒厉害,开始说起豆腐如何如何,猪肉如何如何,酱料又如何……说完了一道又一道,连今天端上来的热茶都不放过。 她偷瞄简安桦一眼,见她也望着窗外,嘴角抽搐着,似在忍笑,两人视线无意中交集,眸子里全是笑意,姜淮蜜瞥向曲昌其,见他眉头愈皱愈紧,脸色愈发难看,似乎已经忍无可忍。 在艾琳说到第三道菜有什么不对劲时,曲昌其终于打断她的话语,说道:“安桦,我们到外面说。” 简安桦没反应,艾琳也没反应,继续说她的菜,闵至谦眼也没眨一下,颇有耐性。 “安桦。”曲昌其提高声音。 艾琳停下话语,不悦地看着他。“请不要打断我说话,我正要讲到重点。” 曲昌其忍无可忍,伸手抓向简安桦的肩膀。“我们到外头说。” “你做什么?”简安桦沉下脸。 “老板,这位由先生一直在骚扰我们,请你把他带走。”艾琳严肃地对闵至谦说道。 闵至谦转向男子。“由先生。”他拙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将他拉开。 曲昌其飘了脏话,反射地要撞闵至谦,闵至谦先他一步将他的手扭到身后,痛得他大叫一声。 这时两名男服务生上来,俐落地将曲昌其架走,他大声地骂着脏话,餐厅里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时曲昌其的朋友赶了过来,闵至谦安抚了下,说他给其他客人带来困扰,请他们去劝劝自己的朋友。 最后闵至谦转向艾琳,问道:“菜色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艾琳微笑回答。 闵至谦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一定,简安桦再也忍不住笑出来。“你还真行!” 艾琳俏皮地眨眼。“不是我行,是闵老板卖我个面子。” 听见这话,姜淮蜜忍不住问道:“你跟他很熟吗?” “还好,我常来这里吃饭,然后我们又因为一些事有点交集……” “你知不知道他是黑社会的人。”姜淮蜜蹙下眉头。 “知道,我哥跟我说过了。”艾琳端起碗继续吃饭。“放心,我跟他没什么。” 姜淮蜜扬眉。“他肯卖你面子表示你们交情还不错。” “真的没什么。”艾琳严肃道。“对了,别跟我哥打小报告。” “你们还没和好?”姜淮蜜问,因为先前艾琳在采茵的案子上插了几手,诗人不是很高兴,兄妹闹僵了。 “没什么和不和好,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不过他最近愈管愈多,好像我是三岁小孩,我觉得烦罢了,他最近一直想把我送回英国,所以我干脆躲着他。”艾琳耸耸肩。 “那个老板不会对曲昌其怎么样吧?”简安桦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闵老板不会跟小毛头计较。”艾琳愉快地吃口椒麻鸡,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第七章 曲昌其倒是个不屈不挠的人,既然进不得门,索性就在外头等她们,而闵至谦则是个心细之人,要离开川馆时,还特意让柜枱人员通知她们一声。 对于曲昌其的死缠烂打,姜淮蜜实感不耐,要避开他暂时的纠缠并不是难事,但要他断绝与简安桦复合之心实在不易,眼里只有自己的人怎会听见别人的话语? 在小春的指路下,她们由后门顺利离开,只是对于曲昌其还是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艾琳提议为简安桦安排个假男友,这样或许能让曲昌其死心,简安桦不赞成地摇头,说这样只会更加刺激曲昌其,怕他到时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姜淮蜜也不赞成,曲昌其是个未爆弹,不知他的底线在哪,万一他是玉石俱焚型的人,简安桦怕会有危险。 三人自后门离开后,由巷于走往另一条街,正当艾琳努力说服她们安排假男友说不定可行时,没想到却在十字路口碰上马星龙。 他并不是单独一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小男孩及他们的妈妈,三十出头左右,一头及肩的直发,略施薄粉,不是特别漂亮,但有股成熟的韵味。 大夥儿意外碰上,都是一愣,马星龙纳闷姜淮蜜怎么会与简安桦这么熟,还出来一块儿吃饭? 察觉出他的疑惑,姜淮蜜主动说明是意外遇上的,艾琳则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解释她与简安桦认识的缘由。 马星龙则介绍了下身边的朋友——林蕙菁与她的两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姜淮蜜立刻想到莫非她是马星龙好友的前妻? 介绍完毕后,气氛凝滞了几秒,话题不知要往哪儿带,简安桦则是一脸忐忑不安,曲昌其就在一条街外,她只想赶快离开这儿。 一旁的姜淮蜜明白简安桦焦虑的心情,于是随口说了她们要去看电影,想赶紧走人,没想七岁小男孩也冲口说:“我们也要去看电影。” 艾琳忍住笑问道:“你们要看什么?” “变形金刚2。”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跟你们看的不一样哟!”艾琳含笑道。 马星龙朝姜淮蜜使个眼色,姜淮蜜扬起眉,往前走几步。“干嘛?” “你们真的是偶然遇上的?”他低问。 她好笑道:“你不信?” 他挑眉。“你们三个凑在一起是有点怪。” “有什么好怪的,不是也在这里遇上你们,快带他们去看电影吧,别耽误了。”她瞥向林蕙菁,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只得点点头。 偏偏在这时曲昌其走了过来,东张西望似在找人,当他见到他们一票人时,面部一怔,不明白怎么又多出四个人。 “安桦,我只想跟你说话,你为什么要躲我,只要一分钟就好……” “我不想听。”简安桦烦躁地说。“拜托你别来烦我了行不行。”这时她也顾不得马星龙在场,话就这样冲了出来。 “只要一分钟……” “怎么回事?”马星龙皱下眉头。 姜淮蜜只得快速说了两句,“他是安桦的前男友,一直缠着想复合。” 曲昌其急切地朝着简安桦走近,马星龙脚一跨,挡在他面前。“既然安桦不想见你,就别来纠缠,有点男人的样子。”他沉脸训斥。 “这是我跟她的事。”曲昌其不客气地说,但经过前两次教训,他不敢贸然出手,这男的块头高,体格壮,一看就不好惹。 马星龙右手一扫,勒住他的脖子。“我看我们单独谈一谈。”他将他往前拖,把他拉进小巷子。 “做什么,放开。”曲昌其打他的胸口,可脖子让人勒住,没法使力,出的拳劲道不够,自然没有任何杀伤力。 姜淮蜜摇了下头,她不敢想像马星龙若是知道曲昌其殴打过安桦会怎样抓狂。 “龙哥,算了。”简安桦不安地上前。 姜淮蜜示意她待在原地。“没关系。” “我担心事情愈闹愈大。”简安桦小声道。“昌其自尊心强,很要面子,接连几次都没占到上风,我怕他会老羞成怒。” “这件事是有点麻烦。”姜淮蜜蹙眉。 “还是我跟他谈谈,反正一分钟而已……” “别傻了。”姜淮蜜摇头。“那种人是不会守信的,你听他一次,他就会燃起希望。” “没错。”艾琳点头。 “我去看看。”姜淮蜜走到巷子里时,瞧见马星龙低声不知跟曲昌其说什么,她用膝盖猜也知道一定是威吓的话语。 “马星龙,别让小孩子等,快点带他们去看电影。” 马星龙又说了几句话后才放开曲昌其,幸好这曲昌其还算识相没再来纠缠,临走前,他往简安桦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忿然离去。 马星龙对简安桦交代了几句,如果曲昌其来找她,立刻打电话给他,接着又罗唆地交代了一堆该注意的事。姜淮蜜忍不住插嘴叫他少说几句,不要像老头一样念不停,两个人你来我往拌了几次嘴。 林蕙菁的眼神在马星龙与姜淮蜜间打量评估,察觉到林蕙菁的眼神,姜淮蜜低声对马星龙说:“别把人家晾在一边,快带他们去看电影。” “没关系,电影下次看也没关系。”林蕙菁立刻道。 两个小孩立刻发出失望的呼喊。 马星龙瞄了眼手表,说道:“快走吧!还来得及。” 小男生发出欢乐声,简安桦也悄悄松口气,龙哥在某方面还真是罗唆。 看完电影,马星龙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去,将他们送到家门口后,两个男生兴奋地跑进客厅,不忘讨论剧情,马星龙正要走,林蕙菁问道:“不进来坐一会儿?” “不用了,我该走了。”他无意识地瞄了下手表。 “干嘛这么急。”林蕙菁微笑。“我做了一些你喜欢吃的下酒菜,不然我去拿给你。” “不用了,下次吧。” “那就明天……” “明天不行,要值班。” “那大概什么时候……” “小菜你们自己留着吃。”马星龙说道。“我这阵子会比较忙一点。” 她失望地叹口气。“好吧!你忙你的,有空再说,今天很谢谢你,他们很久没这么开心了。”林蕙菁朝盼地望着他,眼波流转。“如果你有空,就多带他们出去玩吧,他们很喜欢跟你一起。” 马星龙没说话,只是点个头,朗声道:“我走了,你们两个乖一点。” “叔叔再见。”两个小鬼跑过来。 “快上床睡觉。”说完这话,他走下楼梯,点菸走出公寓。 一到外头,他拿下菸,对着夜空长长地吐口烟,手懊恼地抚过额际,看来以后得少来了,林蕙菁期盼的眼神与暧昧之情愈来愈明显,他不认为林蕙菁真的喜欢上他,而是想找个男人养家。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以前还曾惹得君君不高兴,他在警校时,一个学妹家里遇上麻烦,他出手帮忙,后来学妹喜欢上他,君君晓得后,气了半天,说他帮忙要有个限度,尤其是女人,很容易喜欢上为他们解决困难,安全可靠的男人。 当时他觉得君君说得太夸张了,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他在警职生涯中,又遇过几次这种事后就警惕了,差不多有五六年的时间没再惹上这种麻烦,这次因为是好友家人,所以热心了点,没想到过头了。 其实前两次,他就感觉林蕙菁的态度有些不同,但他总认为是自己多心,可今天她偶尔闪过的娇羞之态让他警惕,他自认没有任何腧矩的行为,即使林蕙菁伤心难过,他也顶多说几句安慰的话罢了。 若说要引起误会,他与姜淮蜜还比较有可能,想到自己还抱着姜淮蜜一起睡觉,他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这件事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谈过,起床后就像没事人一样,刷牙洗脸,吃饭过生活。 他觉得那只是一个安慰的举动,别无他意……他觉得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说实在他不喜欢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或者与女人打情骂俏,暧昧来暧昧去,以前他追君君时很直接,见到她时很喜欢,相处后发现与自己也合得来,就直接表白了,说喜欢她,要追她。 他以为君君会拒绝,可是她却害羞地露出笑,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两个就交往了,简单明了,之后他再没遇上让自己动心的女人,觉得漂亮的当然不少,但相处后都觉得下适合,自然也不会去追。 然后姜淮蜜出现了,因为小马的关系,他们认识也快三年了,但都只是点头之交,即使谈话也几乎都是在对立的状态,一开始是她看下惯他们家兄弟对小马干涉太多,名为关心呵护实为箝制自私。 他承认他们对小马是过分呵护了一点,但这也不能怪他们,马家都是男丁,就小马一个女的,他们自然会多关心一点,更别说小马的父母早逝,他们多疼一点也是应该的。 之后因为魏子杰的缘故,他与姜淮蜜的往来密切许多,随后又因为考量到她的安全,小马拉她到家里住了一个多礼拜,接着便是花莲之旅,说来那也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但这期间发生的事及两人的互动却比过去三年还深。 魏子杰过世后,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怕她撑不住,他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失去心爱的人有多痛,虽然她总是说自己对魏子杰已云淡风轻,但这种话总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那时大哥跟小马都忍不住来探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姜淮蜜,他骂他们吃饱没事干,乱搅和一通…… 细碎的雨滴落在他鼻尖及颧骨上,打断他的思绪,坐上车后,原要直接回家,但走到一半,他改变主意,决定先绕到姜淮蜜那儿去。 当他到达时,雨已转大,下车走到她家不过几公尺的距离,已把他的头发跟外套淋得半湿。 一如以往,打开门时,她的眉毛拧得死紧。“什么事?” “有点事要问你。”他把消夜给她。“这给你。”看起来她似乎还没睡。 “你干嘛每次都带吃的过来?” “好像变成反射动作。”他勾起嘴角。“吃不下就冰冰箱吧!”他大剠刺地坐下,伸直长腿。 她将消夜放在茶几上,到浴室拿了干净的毛巾给他后才坐下。“你要问什么? 安桦的事吗?” “你还真厉害。”他点头,用毛巾擦着湿漉的发。 她瞄他一眼。“有这么急吗?看完电影还不回家。” “本来是要回家,但是突然想到这件事所以就来了,安桦跟她男朋友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安桦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一时冲动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他皱眉。“她怎么这么想?” 她只得将安桦告诉她的往事诉说一递,听完后,他叹道:“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她还记得,看来那次我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考虑着是不是该告诉他篙安桦被殴打的事,不说对他过意不去,说了又辜负安桦的信任,真是难为,想了一个晚上,仍旧没有得出结论,现在他就在眼前,她仍是踌躇不决。 “如果安安有什么事,你会告诉我吧!” 她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他不自觉地摸了下上衣口袋的菸,但没拿出来。“我毕竟是个男的,再说我跟安安这么多年没见,感觉也生疏了,就算有困难她也不见得会对我讲,所以如果她有告诉你的话……” “我不想夹在你们中间。”她摇头。 “我知道。”他耸了下肩。“算了,当我没说。” 她瞄他一眼。“你还真是急公好义,仁义心肠,见人落难便要拔刀相助。” 他怔了下,而后笑道:“你干嘛突然咬文嚼字,我刚刚还以为你在讲英文,一时间没会意过来。” 她严肃的表情忽然转为笑意。“哪里咬文嚼字?胡扯。” “我听起来就是别扭。”他顿了下。“我又不是吃饱没事干,整天管别人闲事,只是最近出事的都是亲近的人,所以……” “我知道,我随口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总觉得她好像不大高兴,马星龙直觉说道:“我是第一次带他们去看电影,两个小鬼吵了几次,我随口说了几句,他们就记在心上了。” “你不用跟我说这个。”她起身倒了杯热水给他。“喝一点驱寒,免得着凉。” 他好笑道:“才淋一下而已,我没那么不堪。” 见她表情仍足下快,他接着说道:“太晚了,我还是走了。” “你怎么回事?” 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什么我怎么回事?” “以前你把我挖起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怎么现在……”她想了下。“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还是要跟我商量什么?” 他好笑地摇头。“愈说愈离谱,我有什么亏心事可做。” 她锐利地看他一眼,没瞧见任何心虚或闪躲之色。 “我只是来问你安安的事……” 她迟疑了下,终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但你要答应我控制你的脾气。” 听见这话,他整个人坐正,一脸警觉。“怎么,她出了什么事?” “先答应我。” “姜淮蜜……” 她不理他警告的口气。“你下答应就自己去查。” 他瞪着她,她无畏地回视,互瞪了几秒后,马星龙沉下脸,说道:“我答应。” “安桦想分手,结果两个人起了争执,男的动手打了她。”她言简意赅,没有多加任何描述的字眼,他却还是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 “马星龙。”她喝斥一声。 他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坐了下来,脸色紧绷着,青筋都浮出来了。 “严重吗?” 她没回答他的话,只道:“我以为安桦会禁不住他的乞求回到他身边,没想到她也有个性,并没动摇,曲昌其一直不死心,是个很执着的人,我怕这样下去会出事所以才告诉你,但是……你坐好。”见他又要起身,她生气地压住他的手。 “我只是想到阳台抽菸。”他没好气地说。 她扬层。“干嘛到阳台?”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抽菸。”更别说魏子杰还死于肺癌,当然这句话他识相地没说出来。 她弯下身,从茶几下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包口香糖。“吃这个。” 戒菸口香糖,他讶异地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去买的?“我不要吃这个。” “那就吃你带来的消夜。”她立刻道。“你的菸瘾太大了,少抽一点。” “你可不可以不要罗唆这个……” “你以为我喜欢说你吗?”她怒声道。“我真的搞不仅你们男人,明知道抽菸会得肺癌,不管,拚命抽;明知道喝酒会得肝癌,不管,拚命干;楼榔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我没吃槟榔,我知道你是因为……”他硬生生把“魏子杰”三个字吞回去,说道:“我是说你不要反应过度……” 她没讲话,只是瞪着他,而后突然站起来。“随便你,我要睡了,你走吧。” 他不假思索地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不要发火行不行。”他拉她坐下。 “你说的没错,我是抽得多了一点……”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想说了。”她挣开手。 “你发什么脾气。”他皱眉,心有所感地说:“我不是已经听你的,少抽一点了吗?我觉得你们女人真可怕,这么爱改造男人,一开始说为你好少抽菸,接着就要你完全不抽菸,等到男人也戒了,就来管喝酒,接着又来骂乱丢衣服,然后管你一天吃多少颗蛋,胆固醇又飙多高了,然后叫你去运动,男人不过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说你比以前胖了一点,就大哭大闹说我们嫌弃,男人都好色,都去死……” 她噗哧笑了出来,瞪他一眼。“扯太远了吧你。” “这是我同事的切身之痛,昨天他老婆才跟他大吵一架。” “为什么?” “他昨天只不过热心一点帮个女人指路、带路,我猜大概傻笑了几分钟,老婆就醋劲大发,说自己人老珠黄,他想离婚就说一声,可以去娶年轻漂亮的妹妹。” 他受不了地摇头。 她笑着放松下来。“别说得女人好像都在无理取闹,是你们有时太下心细了。” “男人哪会注意这些,别强人所难了。”他伸个懒腰。“不说这些了,我走了。” “你不会去找曲昌其吧?”她追问一句。 “这几天不会。”正要起身,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又道:“你应该多出去走走,今天见到你,比较有血色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已经没事了,那时候……很谢谢你,还有……我想你以后还是少来我这儿比较好。” “为什么?”他怔了下。 她好笑道:“一开始你来我这里是为了魏子杰,觉得我可能知道他的下落,甚至知情不报,窝藏他,后来因为阿民的关系,你心情不好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再来是因为魏子杰过世,你不放心我,至于今天……其实你可以打电话问我就行了。” 他挑眉。“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我以后有事打电话就好吗?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 他也不是非要来不可,只是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叫他少来。 “我没有说不能,我是说少来。” “为什么?” 她叹口气。“我这样问你好了,你知不知道林蕙菁喜欢你?”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 “你早知道了?” “刚刚才确定。”他皱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对这种事比较敏感。”她一语带过。“我实在不想讲你,免得你又不耐烦说我唠叨,但帮人要有限度……” “我知道,我来的路上有想到这件事,她只是想找个男人依靠,而我不可能对她……我是说朋友妻不可戏。” “阿民已经过世了,再说他们不是半年多前就离婚了……” “拜托。”他受不了地说:“在我心中,她就是好朋友的老婆,我已经决定少去她那里了,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里来,这跟我来你这里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灵光一闪,旋即瞠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她,她的意思是说……她像林蕙菁一样喜欢他吗?不知道为什么,这想法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警告地看他一眼。“别想歪了,我一直以来就是女性朋友居多,男同学男同事甚至男的朋友对我来说都只是泛泛之交,勉强要说,比泛泛之交好一点的就只有赤蛇,他有困难找我帮忙,我一定会帮;反过来说也是一样,除了我们曾经是邻居外,他是魏子杰的学弟,所以感觉上又亲了一层。 “但即使如此,他不会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往我这里跑,即使在还没认识采茵前,他想找人说话也会找他自己的男性好友,就这一点来说,不提你那些吵人的堂兄弟,你的朋友也绝对不比他少…… “因为魏子杰的事所以找你一起去花莲,在那里发生了一些事,回来又发生一些事……总而言之,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有些奇怪,掺杂了太多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讲得让我想抽菸。”他掏出一根菸。 “同情、悲伤、共患难、还有被照顾的感觉很容易让两个人产生一种特殊的连系,但这种连系是很脆弱的,它就像水中月一样,你以为很真实,但是当你想把它捞起来的时候,它就破碎了……” “姜淮蜜,你可不可以讲直接一点,我听得很头大。”他拿出打火机。“你是说我们之间怪怪的,但是这种感觉不真实?”他盯着她认真的脸。 她点头。“我实在不喜欢讲得这么直接……”但再下挑明,他可能会一直来烦她,以前她可以面不改色轰走他,但经过这么多事,彼此相处下来是有感情的,她没办法再这样对他。 他沉思地看着手上的打火机,眼角瞥见茶几上的戒菸口香糖,他心中一动,说道:“你是说你喜欢我,但是你觉得这种感情不是真的?” “你不要乱讲行不行!”她有些激烈地反驳。“我是说我们之间变得有些奇怪,我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 “暧昧不就是有意思?” 她狠瞪他。“你要我轰你出去是不是?” 见她脸蛋微红,横眉竖眼的模样,他好笑地扬起嘴角,菸瘾也忽然褪尽。“好吧,我走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她送他到门口,临走前他原想再说几句,最终还是没开口,外头雨大,她拿伞给他。 “不用了,我开车来,才几步路,淋点雨死不了人。”说毕,叼着未点着的菸,潇洒离去。 姜淮蜜带上门,长长地吐了口大气,心中宛如放下巨石,顿时轻松不少,虽然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连自己也不甚清楚,或者说不想去探究的惆怅,但她认为目前来说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爱情开始于魏子杰,虽然未能开花结果,甚至带给她痛苦,但总算是落幕了,这几年的纠缠悲伤、惆怅埋怨,随着他的逝去,都埋葬了。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这么快的开启另一段感情,更别说她与马星龙之间夹杂着太多情思情绪。 想到这段时间与马星龙的相处,还有两人情感的牵绊,她真的很茫然,现在的情形就好像一碗杂菜汤,用料多,味道太过混杂,品尝起来五味杂陈,错综复杂,她需要时间让这一切沉淀。 第八章 一个多月过去,马星龙信守诺言,没来找她,不过这期间两人还是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她陪杜若彤去拿结婚照时意外碰上的,另一次则是调查局的同事找她叙旧,碰巧又遇上他,两人像朋友般聊了几句,神色自若,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拿出来陈述之事。 这期间她的睡眠渐渐安稳,不再半夜惊醒,或是让噩梦打扰,更不再像先前那样了无生气、黯然惆怅,身体跟精神都觉得很有活力,父亲很高兴,说她已度过了伤痛期。 她觉得伤口还在,但那隐隐的痛、隐隐的倜怅,她可以与之相处,魏子杰还在的时候,她也是与这些感觉相伴的,她已经很熟悉了。 现在回头来看,车好有那三年的时间,将她对魏子杰的感情慢慢冲淡,不然她一定没办法这么快走出来。 想到君君去世时,马星龙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泡在酒精与痛苦中,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是在感情最浓烈时失去了挚爱的人,换成是她,不知会变成怎样。 每每想到此,她就不让自己再钻进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希望以此自勉,才能一步一步往前迈进。 除了整理自己的心绪外,她也与简安桦通电话,确定她是否无恙,曲昌其可有再来找她? 她说曲昌其打听到采菌住处,又来纠缠,说来好笑,两人争吵时,碰巧赤蛇与采茵回来,结果让赤蛇打了两拳。 听到这儿,姜淮蜜忍俊不住笑了出来,说来这曲昌其也倒楣,接二连三碰上不好惹的人,后来她才知道马星龙私底下去找过曲昌其一次,警告过他,可这人就是说不听,又来找简安桦。 最近这一个礼拜曲昌其改变攻势,每天鲜花情书,简安桦烦下胜烦,考虑再换住所,但一想到自己要为个男人东躲西藏,又赌气得想与他耗下去,为什么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甚至有些腼覜的男人会变成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简安桦如此感慨,姜淮蜜为之一愣,想起自己以前也曾不断自问,当初她喜欢的那个人为何会变成一个陌生人?到底是谁变了?还是当初她认识的不过是自己内心幻想中的男人。 她把自己理想中的标准套在对方身上,以致不断招来失望,对方根本没变,他就是他自己,只是我们戴了粉红色的眼镜观看? 她告诉安桦自己也没有答案,安桦抱怨地说了一句:“如果谈个恋爱要这么冒险,那我看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比较快乐,听说单身女性的快乐指数只低于结婚的男性,这表示结婚的女人比单身不快乐,多恐怖,由此得证结婚的男人只会让女人失望,我们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仅次于地球母亲盖亚。” 听到这话,她笑了许久,最后两人在电话两头哈哈大笑,安桦直说自己被艾琳跟采茵带坏了,说话疯疯癫癫的。 与简安桦的抱怨相比,杜若彤可算是彩虹端上的人,今天是她大婚之日,作为伴娘的姜淮蜜自然全程陪伴。 五六十桌的宾客,可说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若不是小俩口反对,这酒席可能会上升至七八十桌,杜若彤自一早起就梳妆打扮,维持甜美笑容,一袭白色露肩婚纱,将她衬托得美艳动人,艳照四方。 听到姜淮蜜这样形容自己,杜若彤笑道:“顶着这大浓妆,我都快认不得自己了,要我说是俗气有余,气韵不足,即使艳照也是俗丽,再说我都快累死了,结婚请客什么的,实在折腾。” “再忍一下就好了。”姜淮蜜为她拙上背后的小暗扣,这套金色旗袍是今天的第三套礼服,也是送客服。 “智唯问说等一下你要不要坐立漳的车回去?”陈立漳是智唯的朋友,也是今天的伴郎之一。 “我干嘛坐他的车回去?”姜淮蜜左看右看,确定扣子拉链都弄妥后才走到她面前。 杜若彤在椅子上坐下,喝口果汁,说道:“我想智唯是好意想帮你们拉线,立漳这人还不错,你可以考虑。” 姜淮蜜好笑道:“你们真是……” “又不是特意拉你们出来认识,是恰巧有这个场合,你们人都不错,所以才想说牵个线,你不是跟他说过话,他这人真的还不错,幽默又体贴。” 她摇头。“再说吧。” 杜若彤迟疑道:“还惦记……那个人?” 她再次摇首。“不是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我不想强求,不是每个人感情路都能像你这么顺利。若彤,越上年纪,愈觉得很多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你是说真的还是搪塞逃避之词?”杜若彤问。“顺其自然,随缘什么的当然好,但如果机会就在眼前,你却转身离开,这对我来说不是看开或潇洒而是逃避。” 姜淮蜜愣了下,随即摇头。“你说得太夸张。” “我不是说立漳一定是那个人,而是你最近给我的感觉不真实,一副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如果你觉得待在这里有太多魏子杰的回忆,要不要出国走走,我在美国认识……” “不用。”姜淮蜜打断她的话。“此起两个月前我已经有精神多了。” “是没错。”杜若彤点头。“但我觉得还是……” 忽然有人敲门而入,说是时间差不多,该去送客了,姜淮蜜松口气,与杜若彤一起走出休息室。 这时宾客已陆续起身,方智唯与杜若彤步至门口送客,姜淮蜜拿了喜糖与杜若彤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后,便要离去,却在无意问扫到一个人影。 她惊讶地侧过身,不与曲昌其打照面,他怎么也在这儿?对了,他父亲是县议员,她记得若彤说过方智唯的双亲人脉很广,今天不少政商人物都来了。 曲昌其正专心讲电话,并没注意到她,姜淮蜜迟疑着要不要私底下跟曲昌其沟通沟通,要他别再去烦简安桦,但很快地她就打消这个念头,曲昌其不可能听她的,之前她就威胁过一次,更别说马星龙也单独找过他,但他还是纠缠不休,没有放弃的打算。 “……我不是说了不要伤到她,我知道……我也想早点过去可是分不开身,好好,我知道,我马上就过去。” 姜淮蜜低头背对着他,在他定过时,无意中听见他说了这段话,心头一凛,曲昌其口中所说的不要伤到他,是指谁?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他后头,维持一个适当,不至被发现的距离,出了饭店后,曲昌其搭计程车离去,她立即拦下另一台,跟在后头。 她拨了简安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于是她转而打给艾琳,却发现没开机,她很快打了第三通电话给采茵,同样没有人接听。 一路上她不停给她们三个人打电话,却都是同样情形,最后只好打电话给赤蛇,问他知不知道采茵或是艾琳在哪儿,赤蛇说他只知道采茵去看孤儿院院长,艾琳他就不清楚了。 赤蛇试探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因为无法确定简安桦是否真的落到曲昌其手里,只好回说没什么事便挂了电话。 先确认曲昌其搞什么再说吧!姜淮蜜将手机放回小提包内,要是他真抓了简安桦,到时再找帮手也不迟。 四十分钟后,曲昌其在一栋大楼停下,跟管理员打了招呼后,便搭电梯而上。 姜淮蜜先在外头打了一通电话后,才往管理室定去,半年前她曾来过这里调查一名住户,是关于掏空案一事,管理员还记得她,所以便让她进去了。 虽然她对调查局的工作没有什么恋栈,但能这样来去自如,还是挺诱人的。当电梯门打开时,两个男人走了出来,压低帽檐,拉着手推车快步离去,姜淮蜜疑惑地蹙起眉头,这两人行色匆匆有点可疑,她走进电梯内,按了曲昌其所在的楼层,几秒后她踏入八楼,在一户银色铁门前按下电铃。 大约过了十秒,木门才被打开,曲昌其隔着铁门看着她,因她穿着鹅黄的小洋装,头发后盘,还化了妆,与以往打扮不同,所以他先是疑惑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我是调查员,要查出这种地方有什么难?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我没话跟你说。” 见他要甩门,她赶紧道:“是关于安桦的事。” 他停下关门的动作,警觉地看着她。 “我可以进去说吗?”她乘胜追击。“放心,我不会揍你,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那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她的激将法很快起了作用,他脸色一变,冷声道:“我并不怕你。”他开门让她入内。 姜淮蜜脱下高跟鞋,走进客厅,机灵地扫视一眼,客厅摆着电视柜与两个储物柜,沙发前是个矮长几,这儿的家具不是黑就是白,调性简洁分明,不过因为灯光柔和,所以没有冰冷感。 “我倒杯水给你。” 曲昌其自顾自地走进厨房。 姜淮蜜发现客厅角落放了个大盒子,盒子外面写着电视机,她刻意走过去瞄了一眼,顺道瞄了眼走廊尽头的两间房,可惜门是关上的,瞧不见什么。 客厅的是平面电视,可这箱子一看就是装一般传统电视的,实在古怪。 “看什么?”曲昌其自厨房走出来。 “没什么,只是好奇这个大箱子。”姜淮蜜走到沙发上坐下,忽然想起方才在电梯遇上的两个男子和手推车,莫非他们是送东西到这儿的人? 见她盯着墙上的平面电视,曲昌其说道:“新电视放在我的房间里。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但在感情上很不理智,我希望你能不要再缠着安桦……” “你是她的谁,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冷哼一声。“最近在安桦身边冒出的人还真不少,我说就是你们把她带坏的。” 姜淮蜜捺着性子,继续道:“你根本不顾她的意志,她已经跟你分手了,是你在纠缠她。” “她会回到我身边的。”他推了下眼镜,一脸冷淡。“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你可以走了。”他飞快起身,示意她该离去了。 “你不要执迷不悟,真要她去申请禁制令吗?”虽然她觉得禁制令大概也吓阻不了他,不过还是得先警告他一声。 他连回答都懒,只是站在原地瞪着她。 她打开皮包,伸手到包包里拿出唇膏跟镜子,慢吞吞地打开镜子,忽然间她听见似乎有音乐声传来,她起身侧耳倾听。 “我好像听到手机声。” “那又怎么样,是我的手机。”他转过身子,右手指向门口。“你定吧。” “刚刚那是安桦的手机声,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往房间走去。 “我们用的是同一种铃声。”他立刻道。 “可惜我不是打给你。”她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方才只是姑且一试拨了简安桦的号码,没想到她真的在这儿,说来也是运气。 不过即使简安桦的铃声没响起,她一样会找藉口去他房里看看,即使硬闯也在所下惜,如果没人,顶多道歉就是了,总得搜过确定没人她才能安心。 当她一拿出手机时,曲昌其的脸色就变了,他立刻朝她扑来。 姜淮蜜早有准备,抓住他的左手,正想给他一顿好打,突如其来的一股剧痛传遍她的全身,眼前甚至闪过晕眩的白光,顿时痉挛瘫倒在地,皮包与手机散落在旁。 哔滋——啪啊啪啊快速闪过的声音让她不用抬眼望也知道自己被电击棒打中了。 曲昌其顿下身来,嘴角勾着笑,手握着防身电击棒。 “没想到你会中暗算吧。”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好心给你倒水,我是去厨房拿这个。”他一直放在腰后皮带间,用衣服盖住,等适当的时机才拿出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嘛?”她脸色发白,断断续续地说,他是不是疯子,竟然拿电击棒攻击她。 “当然知道,你私闯民宅,我这是正当防卫。”他恶意地又给她一击,姜淮蜜痛叫一声,全身抽动了一下,疼痛让她的思考能力处于当机状态,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想到大意栽在这人手上,愤怒一下便凌驾而上,遭到电击后身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肉体会短暂失去行动能力,她需要时间恢复身体功能,问题是曲昌其不可能给她复原的时间。 他直起身子,忽然抬脚往她肚子上踢去,她叫了一声,随即咬住嘴唇,额上冒下冷汗。 “这是还你的。”他蹲下身,抓住她的头发,让她的头往后仰。“你不是很行吗?自以为聪明……” 她怒视着他。“这就是你的本事?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又怎么样。”他再次按下开关,电击棒往她身上招呼而去。 她大叫一声,又是一阵痉挛,他冷冷地再补上一脚,就在他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恶意玩乐后,突然间“砰”地一声,里头的房门被打开,简安桦大叫地扛着木椅跑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躺在地上的姜淮蜜一开始还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她被电得眼前直闪白光,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一路往这儿来。 简安桦扛着木椅,朝曲昌其打去,因为曲昌其是蹲着的,见她杀气腾腾地冲来,反射地便往后退,起身时还因为动作过急而踉脍了下。 “曲昌其你不要太过分。”简安桦怒声叫嚣。 姜淮蜜躺在地上,由下往上看,只觉得简安桦如复仇女神一样,扛着椅子像大力士,看来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这样一想也就安心了。 “小蜜你没事吧?”篙安桦紧绷地问了一声,不敢低头看她,怕曲昌其趁她分神之际作怪。 “没事。”她轻语,只希望简安桦能拖点时间让她恢复。 “你怎么挣脱绳子的?”曲昌其不解地问。 “你管不着,我告诉你,我已经叫救兵了。”简安桦绷紧着身体,他往右移动,她的椅子就往右,他往左,她的手臂也跟着往左带。 曲昌其伸出手,抓住椅脚,简安桦生气地要用椅子打他,可两人的力气悬殊,倒有点像在拔河了。 曲昌其用力扯住椅子,简安桦知道力气赢不过他,倏地松手,使得他倒退了好几步,她趁此拿了东西就砸,书本、花瓶、枱灯等等。曲昌其怒叫一声,冲过来抓住她,简安桦死命尖叫,拳打脚踢,曲昌其烦不胜烦,以电击棒攻击她,她立刻痛叫地倒在地上。 “这下安静了。”曲昌其生气地吼道。 他跨过简安桦,弯身想给姜淮蜜再补一击,突然间膝盖遭到重击,姜淮蜜乘机对准他的膝盖扫去,他一个重心不稳,往旁倒下— “啾啾啾……”门铃声恰巧在这时响起。 啪地一声,曲昌其跌在简安桦身上,手上的电击棒也掉了,姜淮蜜费力撑起自己,想给他喉头一拳,无奈身体还未从电击中恢复,再加上他刚刚踢了她的肚子好几下,疼痛使她的动作变慢,他闪过她的拳头,打了她下巴一拳,这回她的眼前闪过金星。 篙安桦从后头抱住曲昌其,不让他打人,这时门钤响得更急,曲昌其很快甩开简安桦,她倒在破裂的花瓶碎片上,痛得大叫。 怒火给了姜淮蜜爆发力,在他甩开简安桦时,她忍着肚子的疼痛,飞快坐起身,朝他眼睛狠狠打了一拳,曲昌其大叫出声,她在他喉咙上劈了一记,他往后倒。 同一时间大门被打开,马星龙、小马与艾琳冲了进来,当他们瞧见客厅的混乱与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时,先是一阵错愕。 “天啊,怎么会……”艾琳错愕地吐出一连串英文,赶紧上前扶起简安桦。 “你流血了……” 见危机解除,简安桦心口一松,哭了起来。 姜淮蜜讶异地看向三人,不懂他们怎么进来的,而且马星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一看到他阴沉暴怒的表情,她大感下妙。 曲昌其捂着眼睛,大叫:“你们……” 接着他就说不出话了,马星龙像抓小鸡一样,把他从地上抓起来,快速揍了他好几拳。 “小马,愣着干嘛?快架开他。”姜淮蜜喊,一边试着起身。 马星童拉她起来。“怎么会搞成这样?”依姜淮蜜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弄得这么狼狈,难道这曲昌其也练过?而后她瞄到地上的电击棒,怒火一下烧了上来。 “小马,快去拉住马星龙。”姜淮蜜喝道,曲昌其都被打得跪倒在地了,他还不住手。 马星童冷着脸。“我看把他打成半残好了。” “小马!”她厉声道。 马星童不甘愿地上前架开堂哥,马星龙恢复一些理智,但表情还是铁青着,他转头瞄了受伤的简安桦一眼,艾琳不知何时已经拉着她坐在椅子上,帮她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他上前问了正在哭泣的简安桦,她哽咽地说着自己没事,只是手臂划了一道,为免吓到她,他也没有多问,走向摇摇欲坠的姜淮蜜。 他捡起地上的电击棒,全身的肌肉又绷紧起来,见她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回头把曲昌其从窗户丢下去。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火了,姜淮蜜赶紧道:“没事,死不了。”她虚弱地搭着一旁的柜子,免得自己倒下去。 他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姜淮蜜大吃一惊,脸蛋热烫起来。“你做什么?”她小声道:“我不是说我没事。”她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尽量佯装自然。 这时另外三人都睁大了眼,简安桦甚至忘了哭泣,随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虽然今天受惊不少,但起码有好事发生。 马星童先是一怔,随即窃笑。 马星龙抱着姜淮蜜跨过一地混乱,将她抱到沙发上坐下。“撑得住吗?”他问。 “我说了我没事。”她瞪他一眼。 “医生检查过后再说这句话。”他严厉地说。 姜淮蜜正要反驳,他已拿出对讲机联络警局,着手处理残局;姜淮蜜靠着沙发,疼痛地闭上双眼,虽然全身还是很紧绷,肚子也很痛,但心理上已稳定下来。 有他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第九章 等所有的事情搞定后早已过午夜,姜淮蜜又气又累地回到家,生气的王要原因是马星龙不顾她反对,抱她上楼进屋。 曲昌其踢的那几脚,严格来说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她以手臂挡下了一些,没有内出血,但挨了几脚,皮肉之痛自然少不了,她无法站直,爬楼梯时像个疴凄老妪,马星龙看不下去,二话不说就把她抱上楼了。 “你不要太过分。”当他把她抱进房间时,她愤怒地说了一句。 “我过分什么,难道你要浪费时间在那里呻吟蠕动。”他小心将她放到地上。 他的用词让她又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呻吟蠕动了,又不是虫,我不是说你抱我上来的事,是你一整个晚上态度都很蛮横,我知道你生气,但这不表示我会容忍你像暴君一样指挥一切。” 从他打电话给警局后,就开始盘问她与简安桦事情的经过,因为曲昌其被揍得没法讲话了,所以只能先问她们二人。 她这边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在婚礼上听到曲昌其的话而跟过来查探,他从这里开始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因为肚子瘪,手臂痛,更别说之前还被电击了好几次,说话的力度当然不像他那般强势大声。 她解释说因为下确定曲昌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想他反应过度,所以才打给小马。 他对她的解释很不满意,然后又开始数落她为什么不等小马来再上去找人,支援的意思是要等到同伴到齐了才一起行动,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涉险,她身为一个前调查人员,难道这些还要他解释吗? 如果不是她没气力,她绝对会抢过他手上的电击棒,把他电得金光闪闪! 一旁的小马赶紧为她说话,说她大概是担心简安桦在这期间受到伤害,所以才忍不住先上去试探曲昌其。 马星龙开始训人,说什么情感误事,因为没气力反击,她索性当着他的面,把耳朵捂起来,他根本不想讲道理,就是想训人。 然后他转而问简安桦,简安桦哭哭啼啼的说手臂痛,她什么都不知道,出门没多久就被两个人绑架,装在箱子里运到这里,如果不是姜淮蜜英勇救人,她就死定了,说完她哭得更厉害,马星龙无法再问下去,只好又把矛头转向姜淮蜜。 接着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虽然她觉得自己没这么严重,但想到可以逃开马星龙她就跟着上救护车了。 谁晓得这人也跟着上车,到了医院叫她检查这个检查那个,因为他一接近,简安桦就会哭,他只好一直骚扰她。 如果不是看到简安桦愈哭愈假,她真会认为简安桦受到巨大惊吓,可惜技不如人,她挤不出眼泪,不然她也想效法简安桦,只要马星龙一接近就开始喷泪水流鼻涕。 “你如果想发泄怒气,就去跑步,不要一直找麻烦。” 她的下巴被曲昌其打了一拳,现在讲话都怪怪的,想到明天会更痛,她就想叹气。 “我不想去跑步,你累了,睡觉吧,明天再讲。” 她点头,以为他会转身告辞,谁晓得他一动也没动,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还待在这里干嘛?” 他拿起她放在椅背上的运动衣。“穿衬衫吧,不用把手举起来。” 见他没经同意就打开衣橱,她火道:“马星龙,你不要太过分。” “难道你要穿洋装睡觉?”他挑了一件下那么正式,休闲一点的长袖衬衫。 她瞪着他。“你想干嘛,帮我换衣服吗?” 他走到她面前,点点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坚决道:“别想,你可以走了。” “我不会看。”他保证,随即把电灯关掉,室内顿时漆黑一片。 “你在干嘛,我自己会换,你不要太过分。”她怒声道。 “姜淮蜜。”他走到她身边。 “滚。”她简洁有力只说一句。 她听见他的笑声,感觉他的接近,令她错愕的是,自己忽然被拥进怀中。 “我们在一起吧!” 黑暗提供了很好的隐藏,她的震慑惊愕他没瞧见,而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然后她听见他的叹息。 “我们都老了。” 他这话一出,她笑了。 “老什么,上次说你老,你不是还抗议,你不到三十五,我也不到三十,你讲这种话要四十岁以上的人情何以堪?” “我管他们干嘛?”他皱眉。“我是说心境。” 她叹气,没说话。 “我知道你还忘不掉魏子杰,就像我到现在也无法忘掉君君,心里有个角落总是属于她的……” “你的话听起来像是我们两个受伤的人偎在一起互相取暖,这样的感情不健康也不会持久的。”她理智地说。 “感情上受伤的是你,不是我。”他纠正她的话。 “在你心里君君太完美了,没有人比得上她。”她摇头。“我不想自讨苦吃。” 之前她会如此快速斩断她与马星龙的一缕情丝,除了自己伤口未愈外,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活人是无法敌得过死人的,尤其这已逝之人还如此完美。 “你为什么要跟君君比?”他听不懂她的话。 “不是我要跟她比,是你会把我跟她比。” 这下他听懂了,诧异道:“我为什么要拿你跟她比,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没那么幼稚……” “你忘了你的前女友?”她提醒他,他可是因为人家长得像君君,才去追的。 “那次不算……”他尴尬道。“算了,我承认那时候幼稚,我犯了一个错误,但我没拿她与君君比较,应该说我想从她身上……怎么说……重温跟君君在一起的感觉,但我很快就发现这个错误,她不是君君,只是外表长得像。” “除了外表,你不喜欢她的个性?” “不是,我发现错误之后,良心过意不去,就跟她讲这件事,我本来是想讲开后,两个人重新再来过,但她不原谅我,觉得我欺骗她的感情。”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他苦笑。“你讲话的语气怎么跟她一样。” 他狼狈的样子让她暗笑。“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我只是开你玩笑。” 他松口气。“我只是要说我不会拿你跟君君做比较,我为什么要比较你们两个?难道你会拿我跟魏子杰做比较?” 她一时语塞,然后才道:“不会。” “那就没问题了。” 她摇头,换个方式讲,“我跟魏子杰后来出了问题,所以我们的感情不像你跟君君是一直好到最后,初恋愈完美的人,就愈难忘怀初恋情人,虽然最后没在一起,但那感情在心中是完美无瑕的。 “但现实中的恋爱、结婚不是这样的,会有争吵、摩擦,激情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淡稳定的情感,生活有很多杂事要处理,柴米油盐酱醋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君君在你心中只会愈来愈完美,因为她不会再跟你吵架,也不会拿生活的事烦你,更不会叫你少抽菸少喝酒,罗哩罗唆地像个老妈子;我会一年一年老,而她不会,当你对我心烦的时候,你会想到她的好,然后衬托出我更加的不好,我不是想贬低自己,或是唱衰我们的感情,而是想让你明白,君君在你心中太完美了,没有女人可以跨得过去。” “你说完了?”他平静地问。 “大致上说完了。”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幼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讲一个心理现象,如果魏子杰在我与他感情最好的时候死掉,我就会跟你一样,觉得他是最好的……” “然后你会拿未来的每一个情人都跟他比较?”他反问。 她踌躇了下。“我不知道,或许一开始,但是……” “但是什么?” 她有些火。“你为什么要反问我,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我没有逃避你的问题,我只是要让你看清楚连你自己都不那么肯定,你刚刚说或许一开始,那就表示你可能会在发现这样对现在的男朋友不公平后,停止这么做。” 他捧起她的脸。“我不是一个多好的人,我自己清楚,但我也不是一个烂人,更不是白痴,我当然知道生活是什么,感情又是怎么回事,我跟君君也吵过架,而且是很凶的吵了几次,她说过好几次想敲掉我的头,我知道自己不好相处,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如果她没死,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母夜叉,整天对我吼叫。 “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你,当初跟你提君君的事,只是让你明白我懂得你对魏子杰的感情,但你必须放下他,即使那会很痛,而我活过来了,我相信你也可以,我只是这个用意,如果不是想提醒你我不会提君君的事……我很少跟人说她的事。” 她点头,轻声道:“我相信。” 除了花莲那次外,他没再提过,后来魏子杰过世时,是她主动提起君君的,问他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其他关于君君的事是她从简安桦那里听来的,再来就是这次,而起头的依旧是她。 她叹气。“我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又要走进另一段感情。” “我知道。”他轻轻抚过她的发。“所以我没再来找你,我明白你需要时间复原,我原本打算一年后再说,如果那时我对你还是有感觉,你也下排斥再谈感情时,再来追你。” 她一脸惊愕,没想到他是这样打算的。 “我愿意等一年,不是因为不够喜欢你,是因为自己经历过那种痛,所以想你需要时间疗伤,如果不是因为我今天实在太火大了,也不会现在就告诉你。” 听他口气,又把错怪到她头上,姜淮蜜忿声道:“你到底要气多久,说得好像这件事是我的错一样,栽在曲昌其身上,我比你更恼火。”一想到竟然遭到这种下三滥的暗算,就觉得丢脸。 “我没说是你的错,我只是生气。”他皱眉。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追问他气什么,她知道他是担心她,关心她,这话如果由他口中说出来,她又得被迫面对他的感情,于是她鸵鸟地选择逃避。 “我累了,想睡了。”下一秒就感觉他的手爬上她的颈背,拉下拉链。“马星龙……” “我只是帮你拉拉链,你的手举不起来吧。” 她的脸感到一阵热,幸好没开灯,否则更加尴尬。“其他的我自己来。” 原以为他会不规矩或跟她争辩,他倒是彬彬有礼地拉下拉链后,就走到门外,她褪下衣服,笨拙地套上衬衫,并且咬紧牙关不出声,免得他跑进来执意帮她换衣服。 过了好几分钟后,他问:“好了没?” “还没。”她听到他大声叹气,她下理他,举步维艰地在床边坐下,开始套裤子,而这又花了她几分钟。 这期间他不停地问好了没,好了没?惹得她大叫:你闭嘴!结果一扯到腹部肌肉,又让她呻吟了下。 马星龙跑了进来。“扯到痛处了?” “还不是……因为你。”她喘息,车好裤子已经穿上了,她慢慢躺下,说道: “好了,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明天会起不来。”他在她身边躺下,替两人盖好被子。 “你真的愈来愈超过。”她皱眉。 “睡吧。” 她瞪他。“你知不知道你很难沟通。” “知道。” 她差点笑出声。“你的脸皮真的是……” “我知道。”他翻身把她抱到怀中。 她僵硬道:“你别这样……”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保证。“睡吧,明天再说。” 她轻声叹气,想到他说的:我们在一起吧,内心顿时一阵挣扎,她又叹口气,闭上双眼。 这一夜,她作了一个梦,在闪着粼光的海面上,望着一轮明月,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最后她觉得自己化作了天上的月,海中的鱼,及那一缕清风。 除了这个梦外,还掺杂着其他不怎么舒服的梦,像是跟人打擂台,结果肚子被打了好几下,手臂也弄伤,甚至还被雷打中,作这梦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她前几个小时才跟曲昌其搏斗。 她想她醒来了一次,马星龙轻吻她的脸,告诉她没事,只是梦,然后她很快又睡着了。 接着便作了月亮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晓得马星龙是不是亲过她的脸,还是那也是梦境中的一部分? 早上睁眼时,先是觉得背后有人压着她,接着便发现衬衫半解,令她冒火的是他的手竟然搁在她衣内,而且就放在她胸下,这家伙…… 她用力掐了下他的手,他痛呼一声醒来,手臂反射地抽了下,正好擦过她的胸部,她更火了。 “马星龙!”她咬牙切齿。“你再不把手拿开,我就要你好看。” 一开始醒来还迷迷糊糊的,不知发生什么事,听见她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搁在她身上,太可惜了,才触摸到一点,前进了几步,又要后退了。 他叹气地抽出手,那热呼呼的气就吹在她头上,她恼火地想转过身踢他下去,可才动一下,她的肚子就痛得快痉挛,只得按捺不动。 听见她痛吟的声音,他蹙下眉头,说道:“你最好别乱动。” “扶我起来,我要上厕所。”她不甘愿地说。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而后抱她到厕所去。 “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你再讲这种下流话,我就踢你出去。”她瞪他。 他咧嘴而笑。“我是实际,如果我受伤你要帮我脱裤子,我会觉得很高兴。” 她气得脸都红了,要他滚出去,他笑着替她关上门,走到客厅边上的浴室梳洗,门内的姜淮蜜先是恼,随之又感到好笑,接着叹了口气。 马星龙的态度变了,他从不曾跟她开过这种玩笑,属于情人间的,亲密的、隐私的、暧昧的。 这表示他真的下定决心要改变两人的关系,他昨晚说的话是认真的,这想法让她有点慌有点恼,唉…… 盥洗完后,她慢慢定出来,见他又要抱她,她说道:“我又不是不能定。” “我等一下得去局里一趟,没办法看着你,我要小马……” “不用了,她要上班。” “她刚刚打给我说要来找你。”他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我本来想帮你推一下肚子跟手,不过没时间……” 她蹙眉,这么匆忙要走,难道出什么事了? “是曲昌其吗?”说起来伤势最重的是曲昌其,被打得肋骨都挫伤了,还有内出血的现象,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曲昌其话还说不清楚,不晓得他是真痛还是在拖延不愿做笔录。 她责备马星龙出手太重,若是她打曲昌其还情有可原,毕竟她是在自卫,可他完全没理由,那时曲昌其已经躺在地上,没有攻击的行为,他还打人,曲昌其可以告他伤害,说他执法过当、公报私仇。 “没什么大事……” “你别唬弄我。”她皱眉。 他无奈道:“他老爸到警局闹,我得快点过去。” “我也去吧。”她也是当事人。 他摇头。“不用,再说了,警局有记者,你不会想被他们烦的。” 这倒也是,姜淮蜜默认,时间紧急,也不好再耽误他,示意他快走,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曲昌其有罪,这毋庸置疑,但他爸是个议员,要整你还是行的,你别冲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叮咛。 “知道。”他往门口走,见她龟速跟在后头,他好笑道:“不用送了,你在沙发上坐着就行了,我不在你可以慢慢练走路。” 正欲骂他,他突然伸出手碰触她的下巴。“好像有点肿,记得热敷。” 他的手指很轻地画过她的肌肤,像是在抚摸她,深邃的眼眸盯着她,像要把她看透,她直觉地闪避他凝视的眼眸,连话也忘了回。 马星龙勾起嘴角,收回手,转身离开,当他的口哨声自外头传来时,姜淮蜜才回过神来,在心里骂了他几句,愈来愈得寸进尺了,脸蛋莫名地浮了一层粉晕。 马星童来的时候,除了帮她带中餐外,还帮她推了推肚子及手臂的瘀伤,顺便跟她报告目前最新状况— 曲昌其一直到他父母来的时候才开口说话,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自己被打,母子二人哭成一团,像在唱大戏似的。 曲氏夫妻当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绑架前女友的恶行,只说小俩口打打闹闹,然后又说了一堆这孩子有多乖,功课有多好,从小到大没让他们操过心等等……马星童边说边吐槽,一堆青少年犯案后,哪对父母不是这样说的。 直到警方出示电击棒、简安桦与姜淮蜜的验伤报告,还有用相机拍下的各式伤痕、现场的照片等等,曲氏夫妻才闭上嘴。 谁晓得经过一个晚上,曲瑞明又到警局闹,说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他们一行人设好的局,陷害他儿子。 “我看一定是曲昌其这阴险的家伙哭着跟他老爸这样说的。”马星童下结论。 “阿师已经去逮绑架安桦的那两个兔崽子,到时看他们还怎么诡辩。” 姜淮蜜从头到尾只是听着没有发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想去看看安桦。” “好啊。”马星童说。“我也有这个打算,吃完中餐我们就去。” 她带了一堆食物来,总得祭完五脏庙再走,其实她最想问的是她跟马星龙怎么样了,但是不好直接问,姜淮蜜不喜欢人家探她这种私事,所以她得找个好时机再问。 吃完中餐后,两人正要出门,没想到艾琳就来了,还带着简安桦。 “我们来看你了。”艾琳拿着蛋糕礼盒。 “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们。”姜淮蜜微笑以对。“小马,你可不可以到便利商店买红茶包回来,我这边的茶包快没了,吃蛋糕还是要配茶才有气氛。” “那有什么问题,我马上回来。”马星童立刻出门。 姜淮蜜在艾琳跟简安桦的搀扶下慢慢踱回沙发上坐下。 “我就下拐弯抹角。”她顿了下才道:“安桦,曲昌其绑架你,这整件事都是个意外吗?” 简安桦立刻出现不安的神情,低垂下头。 艾琳笑道:“你别为难她了,还是我说吧,你从哪里看出蹊跷的?” “没有,要说奇怪的话只有安桦从房间冲出来的时候,曲昌其惊讶地问她是怎么解开绳子的?你跟采茵都学过魔术,我想就算你们教了安桦几招也不足为怪,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再说安桦那天也哭得有点夸张虚假……” 艾琳笑着说:“我也觉得她演得不自然,不过她第一次演出还能挤那么多眼泪,已经不容易了。” “你们就不要糗我了。”简安桦叹气。“我也不想哭得那么夸张,可是我看到龙哥打昌其那个样子,想到万一他发现这是一出戏,可能会痛打我一顿,我就自然哭了。” 她这一说,姜淮蜜和艾琳都笑出来。 姜淮蜜继续说道:“后来我想到采茵为了替她妹妹报仇所做的一切策画,而你在采茵的计画里也插了一手,所以我想如果你们为了帮简安桦摆脱曲昌其,而弄出另一套计画也不是不可能。”姜淮蜜说道。“我纯粹只是问问,没想到你那么干脆地承认了。” 艾琳笑嘻嘻地说:“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安桦一直很愧疚,你的出现不在计画里,当时她慌了,不晓得该怎么办,打电话跟我商量,我跟她说还是得硬着头皮照计画走,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简安桦不安道:“我听到你第一声尖叫,瞄到你被昌其电击,我应该立刻出来救你的,但是……” “我跟她说得忍几分钟,得让曲昌其在你身上弄出伤来才行。”艾琳说道。 “可是我看到昌其踢了你好几脚,我好怕……怕你万一死了怎么办……”安桦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想到姊姊……你对我一直像个姊姊一样,帮了我好几次,你来救我……可是我站在那里看着你被打,我……我……对不起……” 姜淮蜜叹气,摸了下她的头。“傻瓜,你出来有什么用,又打不过他。” “可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真的没怪你。”她微笑地说。“我真正懊恼的是竟然着了曲昌其的道。艾琳说的也没错,既然照着计画走了,就不能功亏一篑,但我并不赞成你们走这种险棋,变数太多,你竟然还拿自己当饵……”她望向艾琳,怀疑是不是她说服安桦的。 一接到她的目光,艾琳立刻道:“我可没煽火怂恿,只是分析了利弊给她听,要她自己做决定,再说如果曲昌其不动绑架的歪脑筋,我们也不会将计就计。” 简安桦吸吸鼻于,说道:“是我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他一直找我麻烦,一次两次三次……我真的快发疯了,与其这样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下猛药,只是没想到会把你扯进来……” “好了。”姜淮蜜打断她的话,又摸了下她的头。 “这点小事不要一直放在心上,问题是你们要将曲昌其定罪可能还得费一番工夫,而且他已经怀疑这一切是我们做出来的,不过我想他只是疯狗乱咬,做垂死的挣扎,不是真的掌握到什么证据。” 艾琳露出笑。“放心,这场仗我有把握打赢。” 姜淮蜜正想再问,马星童已经开门回来,她便转开话题,共犯已经太多,没必要再把小马拖下水。 艾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大声说她去泡茶,这个艾琳跟采茵一样,都是鬼灵精,希望马星龙他们不会发现什么蹊跷,虽然导出这一场绑架计是为了摆脱曲昌其,但没有人会喜欢被戏弄的。 最早小马私自调查案件时,就惹得众人不快,前几个月采茵为了复仇要弄警方人员,这次艾琳又策画这样的事,若被逮到,耐性告罄的诗人说不定会以恐怖分于的名义将艾琳遣送出国,想到那画面,姜淮蜜笑了出来。 马星童问她笑什么,她随口搪塞过去,而后开始分蛋糕,希望曲昌其的事能真的顺利解决才好。 第十章 马星龙回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子,他又故技重施打算赖在她这儿,叫他回家他也充耳不闻,说不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怕她在浴缸淹死吗? 她这一说,他倒来劲了,说这样他更要留下来,除了英雄救美外,还可以看到她的裸体,一举两得。 她气得拿抱枕丢他,无奈手臂还酸痛着,别说丢中,连五十公分都没丢到,他笑着把抱枕捡回来,见她生闷气,也没理她,迳自喝酒吃便当,她从来不晓得这个人可以这样厚脸皮。 闷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探问:“今天怎么样,曲瑞明有找你麻烦吗?” 他点头。“没什么大不了。”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然后呢,他识趣地走了?” “他想跟简安桦单独谈谈,我说不可能。”他喝口热汤。“至于我打他儿子,他爱告就告。” “你干嘛挑衅?”她瞪他。 他微笑。“我根本还没讲完,局长就打断我的话了,向他保证会重重惩罚我。” “你们局长是护着你,还是真要办你?”她担忧地问。 “都有,他对我又爱又恨。”他喝完汤,抽张面纸擦嘴。“我闯的祸多,不过立的功也多,反正功过相抵。” 她觉得好笑。“你倒看得开。” “如果我一直都是这样,只能当个小警察,升不上去,你在意吗?”他盯着她问。 你升不升,关我什么事?姜淮蜜原想这样回答,后来觉得不妥终究没说,他都表明心意了,她再装不懂也不应该,他会这样问,自然是假设两个人将来会在一起,她都还没答应,他倒像是已成定局。 “你这个人真的是愈来愈霸道。”她想了下,摊开来说:“你说要给我一年的时间,现在又这样逼我。” “我不是说了经过昨天的事我决定还是说开得好。”他皱眉。“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她瞪他一眼,觉得好笑。“我觉得听起来很刺耳,是说乐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吗?” 他笑了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是觉得我们一起作伴不是很好吗?” 她的脸微微红了。“我需要一点心理调适。” “调适什么?”他不懂。 “从朋友突然变成恋人你不别扭吗?”她蹙眉。“面对小马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别扭的?”他匪夷所思地问。“你可不可以不要想那么多,我一直觉得你有把事情复杂化然后又绕不出来的毛病。” “你说这些话是要气我是不是?”她真怀疑这人有没有谈过恋爱。 “好。”他摸了下口袋的菸。“不跟你吵,我们可不可以名义上当朋友,实际上当男女朋友?” 她蹙眉。“什么名义上实际上?” “就是如果你脸皮薄,那我们就下公开,你也不用跟小马讲,但是私底下我们做男女朋友,我不喜欢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感觉,不过如果你在意,我可以容忍一下。” “为什么听你讲话我就会一肚子火。”她睥睨而视。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把菸抽出来衔在嘴边。 “你今天抽几根了?”她忍不住问。 “两根。” “说谎倒是面不改色。”她一个字也不信。 他扬眉。“好吧。”他拿下香菸。“你有两个选择,让我抽菸还是让我吻你。” 她脸都要爆了,嫣红一片。“你……” “算了,我选。”他一把揽过她,低头就覆上她的唇。 这……这个人……她举手打他的手臂,偏偏手还是肿的,使不上力。 他贴着她的唇说:“你这女人真的很麻烦,如果你要我戒菸,我就戒……我是说至少在你面前我可以忍着不抽,但是我不想吃什么戒菸口香糖……” 他吮上她的唇办。“有奖赏才会有动力,你就当我的奖赏吧!” “你真的是……” 她一张嘴,他就狡猾的进来探哨,惹得她脸热似火,她一直想着要咬断他的舌头,但终究什么也没做,就是瞪着他表示自己的不平,虽然焦距涣散也看不清,但人还是要有气节的。 不过她的气节很快受到挑战,因为他的接吻技巧高超,很快就让她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在一起好吗?她挣扎着,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他吻得激情,又吮又咬,衔着她的舌头不放,而且双手开始不规矩,她让他弄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她转过头去,他又跟来,她打他。 “你把我当菸了是不是?”她气喘吁吁地说。 “对,我菸瘾发作了。”讲完这话,他又覆上来。 姜淮蜜闪躲不及,让他吻得气喘如牛,意乱情迷,直到他解了她的胸扣时,她才一下惊醒过来,这人难不成是想用性来压制菸瘾? 她奋力转开头,喘道:“你给我去抽菸,去阳台。”她推他的脸。 “抽菸不好,会得肺癌。” 他这无耻至极的回答,让她冒火。“你现在知道会得肺癌了。” 他拉开她的双手,严肃道:“我决定还是戒了好,这期间你辛苦一点……” “马星龙,你给我滚开。”她转开头。“你去抽,抽死你。” 他轻笑地吻着她红透的腮帮子。“我们这样在一起不是很好?” “你是披着羊皮的大色狼……” “哪个男人不色?”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而后松开她的手。“我觉得菸瘾好像退了。” 她为之气结。 他安抚地说了几句,示意她别气了,而后搂着她看电视,俨然一副太上皇的模样,这晚他当然又厚颜无耻地留下,不顾她抗议,依旧抱着她睡觉。 第二天等他上班后,她拿出酸痛贴布,辣椒膏、金丝膏,往手上肚子贴,盼望着瘀伤快点好,她要狠狠给他一拳。 除了应付马星龙之外,另一个关注的焦点是简安桦与曲昌其的后续处理问题,艾琳没跟她多说,只说放心,七天内一定解决,不跟她讲缅节是不想拖她下水,她问是不是诗人在怀疑她? 就算诗人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兄妹俩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对彼此的个性自然了若指掌,诗人又在警界,随便问两句,就能对案情有所了解,接着像她这样拼拼凑凑,想一想,不怀疑也难。 艾琳一直强调是曲昌其先动绑架的歪脑筋,她们才顺势而为,姜淮蜜不晓得她话中真假,但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她也不想去追究前因后果,收拾善后比较重要。 如果她现在行动自如,定会去探查一下目前的状况,可事与愿违,身体需要时间复原,不是她想就能好得快的。 马星龙几乎天天待在她这儿,有一回打扫浴室跟房间时,突然惊觉他的东西开始在她这儿蔓延生根,像藤蔓植物一样,愈来愈多。 她火大地把他的牙刷、刮胡刀丢到垃圾桶去,客厅扫到的打火机也全扔了,散在沙发上的衬衫跟袜子她泄愤地丢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只有他借回来的dvd她丢进垃圾筒后,想想要赔,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摆回原位。她把他的东西全扫进黑色大垃圾袋里,当然她也算有点良心,衣服给他另外装一个垃圾袋,然后她就坐在客厅等他回来,他一进门她就要叫他滚。 一开始还义愤填膺、理直气壮地等着,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过了他下班的时间还没回来,姜淮蜜的气早散了,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他今天回家,不过来了?又或者跟朋友喝酒去了,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惊觉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等他在要求他时,脸蛋倏地浮起红晕,表情也开始不自在。 从头到尾他就采取登堂入室,死缠烂打、充耳不闻这些烂招数,说是照顾她担心她;她只当他厚脸皮,色狼,无非就是想跟她睡一块儿,吃吃豆腐,没想到他是在侵蚀她的意志,对她鲸吞蚕食,都怪她没狠下心来赶他出去才变成这样。 她叹口气,不去想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马星龙总说她想太多,钻牛角尖,所以她不想了,与他的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马星龙回来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大垃圾袋卡在门边,一开始他以为是姜淮蜜要他去倒垃圾,直到他发现上头黏了一张便条纸。 行李我已经帮你收好了,再见,不送。 他先是一怔,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今天他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打开垃圾袋一看,还真的是他的东西,拿了衣服跟盥洗用具进浴室,先洗澡再说。 洗了个热呼呼的热水澡后,全身放松地上床抱人,胸膛贴着她的背,累了一天,回家后有个女人抱着真不错。 姜淮蜜迷迷糊糊地转身窝进他怀里,似醒未醒,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马星龙自然也不会客气,搂着她又亲又摸。 姜淮蜜睡意蒙胧地问:“马星龙?” “嗯。” “几点了,怎么这么晚?”她打个呵欠。 “没事,快睡。” 他全身热烘烘的,暖得人舒服,姜淮蜜转眼就要睡去,忽然想起自己收拾的那两个大垃圾袋,她问道:“你看到门口的垃圾袋了吗?” “看到了。” “那你还进来?”纸条是早在她发脾气时就写好的,上床前本来想撕掉,帮他把东西放回去,最后决定不动,只是想看他回来会有什么反应。 “要走也是白天,我又不是小偷,干嘛偷偷摸摸离开?” 他讲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姜淮蜜又不是傻子,自然晓得他藉故拖延,明天一到他一定又找理由蒙混过去,不过她也没去戳破。 正等着姜淮蜜骂人或反驳的马星龙,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她回话,觉得纳闷,不过他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去问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他打个大呵欠,亲亲她的额头。 “马星龙。” “嗯。” “以后晚回来或是不能来,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她的声音拘谨地从他胸前传来,他怔了几秒,才明白她的话外之意,他低头看她,室内漆黑一片看不清她的表情,他直觉地低头贴上她的脸,热热的,她脸红了。 “你干什么?”她推他的脸。“都不能呼吸了。” “姜淮蜜……”他顿了好几秒。 “干嘛?” “太久没说情话了,一时间不晓得要说什么。”本来他就不是会讲甜言蜜语的人,又这么多年没讲,临时想说个好话,却蹦不出来。 她好笑道:“省了吧,我要情话干嘛,睡觉。”她只想这踏实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好。”说完这话,他用力吻上她的嘴。 她被吓了一跳,挣扎道:“你干嘛,这是睡觉吗?” “我菸瘾发作,需要解药。”他大言不惭,继续抱着她吻。 姜淮蜜推不动他,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在取笑上了,双手勾上他的颈项回吻他。 一个礼拜后,她终于能行走自由,虽然肚子还是有些疼,但与先前比起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这天马星龙休假,两人去看了一场电影,出来时细雨飘飘,原本想去逛街,压压马路,最后还是决定回家舒舒服服地待着。 马星龙现在几乎都待在她这儿,偶尔回家看看,拿点东西过来,她觉得两人交往就这样同居不好,通常都是交往一段时间后才住在一块儿的,他说既然进度都超前了,哪有再往回修的道理。 她瞪了他一眼,说他鲸吞蚕食,鸠占鹊巢,他扬起眉不置可否,车好他是个不错的同居人,生活习惯还可以,叫他倒垃圾洗碗他也会做,她也就没跟他计较。 虽然他还是抽菸,但很少在她面前,只有一次她洗澡出来时,瞄到他靠着阳台,悠闲地抽着菸,她假装没看见,进房整理衣物,等他抽完菸后才出来。 看到他喝茶,嚼口香糖拚命想把菸味盖掉她就觉得好笑,明知道不可能盖得掉,却还是忙忽地很。 回到家后,她进厨房忙,他则先去洗澡,饮食习惯不可能一下改过来的,所以她还是尽量依他的喜好准备,但会在其中变点花样,像是在肉丸里加红萝卜、洋葱这种东西,只有一次她加青椒,他很不给面子的吐出来,说他是小孩子,他还很不高兴。 昨天她卤了一锅腔肉,今天吃味道正好,正想着要煮什么青菜给那个偏食的家伙时,有人按了门铃,她疑惑地走出去开门,当她瞧见外面站的人时,下巴差点掉下来。 “爸!”她慌张地开门。“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一个老朋友,忽然想到你住在这附近就过来了。”姜敬直笑咪咪地说。“怎么,不欢迎我啊?”他有着一张国字脸,除了鬓发有些泛白外,头发还很乌亮,身材中等,笑起来很和善。 “怎么会,我只是吓了一跳。”表面这么说,但她心里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在煮饭?”他看着她身上的围裙。“不错,不错,有兴致煮东西,这样很好,人就是要打起精神,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爸你吃了没?我们还是到外面吃吧!”她赶紧道。 “既然你都煮了,就吃你煮的,干嘛跑到外面去。”姜敬直走进客厅。 “才刚洗米……” “我都闻到卤肉的味道了。”姜敬直笑道。 可恶的腔肉,姜淮蜜在心里咒骂一声。“我是说……” “谁来了?”突然,马星龙走了出来,上身赤裸,下身穿了件运动裤。 三人一打照面,都是一阵错愕,马星龙望向姜淮蜜,发现她慌张不已,脸整个红了起来,说话都打结了。 “爸,他……他……我……” 马星龙立即接腔。“伯父好,我是淮蜜的男朋友,叫马星龙。”他走过来,落落大方的介绍自己。 姜敬直终于从惊愕中回复过来,立刻道:“好,好……” “爸,你坐。”姜淮蜜拉着父亲坐下,一边以眼神示意他快点去穿衣服。 说得也是,总不能这样跟长辈聊天,马星龙进去找了件衣服套上。 姜敬直诧异道:“他真是你男朋友?” “对,我们前几天才开始交往。”说完这话她脸更红了,才几天两人就住在一起,还被爸爸知道,真是尴尬死了。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姜敬直微笑地拍拍她的手。“我只是吓了一跳,没什么严重的,你交了男朋友这样才好,这样才好。”他欣慰地说。“你叫他出来,我们说说话。” “好。”姜淮蜜依旧双颊通红,快步走进房里,马星龙已套上运动衣,正要出来,两人差点就撞上。 “小心点。”马星龙好笑地说,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慌慌张张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觉得很有趣。 她眉目含嗔,警告地说:“你不要在我爸面前乱说话,就说你在外面淋了雨,才借我这儿洗澡,别说我们住在一起了。” “为什么?” “你照着说就是了。”她又恼又羞。 他明白了,原来是害羞,他好笑道:“这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一“马星龙!” “好,照你的话说。”他不会傻到这时候跟她争辩。“我可以出去了吧?” 她点点头,但是心里还是紧张,原本想坐在他们中间听他们说话,见情况不对还能及时插个一两句,可他们两个都叫她去煮晚饭,最后她只能无奈地离开。 直到吃晚饭时,看他们聊得挺开心的,她才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三人说说笑笑,她还陪他们喝了一点酒。 看着女儿开朗的笑容,姜敬直感到非常安慰,他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女儿这么开心了。 几道菜很快见底,中途姜淮蜜又去厨房炒了一道菜,姜敬直高兴地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很久没看到小蜜这么开心了,她做调查员这几年,虽然做得不错,但我觉得不适合她,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家常平淡的生活。” “我也觉得这种生活适合她。”马星龙为他倒酒,姜淮蜜的外表跟个性看起来很像在外头闯荡事业的女强人,但她其实很居家。 “好,你知道就好。”姜敬直笑着说。“这几年我一直很担心她,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来,喝酒。” 两人又干了一杯,姜淮蜜端着菜出来,见他们两个喝得猛,说道:“马星龙,别给我爸灌酒。” 姜敬直哈哈笑。“是我给他灌酒。” “爸,你也少喝点,年纪大了,不要喝那么多。”她忍不住念了一句。 “知道,知道,愈来愈像你妈。” 马星龙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收到姜淮蜜杀人的眼光后,他立刻专心吃菜,免得被流弹波及。 “我再去切个小菜,你们别喝那么多。”她警告地说了一句。 “知道,知道。”姜敬直挥手,示意她快进厨房。 姜淮蜜捞了几块豆干跟海带,正要切时,马星龙走了进来,低头亲了下她的眼角。 “你干嘛?”姜淮蜜小声道。“我爸在外面,而且我脸油腻腻的。” “会吗?”他又亲她一下。“我觉得很好。” 她红着脸瞪他。“你进来干嘛?” “我要去厕所,先绕过来这里。”他喜欢她生气勃勃的模样,所以忍不住来一亲芳泽。 他低头在她嘴上吻了下,她小声骂道:“等一下被我爸看见。” 他不认为姜敬直会跑来这儿,不过他识相地没说,故意又亲她一下后,才去解手。 姜淮蜜切着豆干,眉眼之间都是笑意与甜蜜,锅里冒着烟,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她俐落地将小菜摆上盘,屋内飘散着食物的香气,没多久笑语声便加了进来。 外头的雨渐渐停了,乌云悄悄挪了位,姜淮蜜抬起头时,正好望见窗外一轮明月,她盈着笑意,内心是满满的喜悦。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