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快上「床」》 楔子 晨雾缭绕远山如梦如诗,青葱的绿野上有群丘环绕;时值初夏,青葱翠绿、繁花茂盛,如此生气蓬勃的秀色,让人直想在那片如茵的草地上尽情奔跑。 「呼──呼──」一个娇小的身影率先跑了出来,攻上草原上最高的小丘顶,跟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胖嘟嘟和一个瘦高的男孩。 「看来这回又是我赢了!」娇小的身影有着脆嫩的嗓音,略带脏乱的小脸扬起自信的笑容。 「妈的!一定是因为我今早吞了好几个馒头,吃太撑才跑不动!不然怎会输给妳!」口出粗话的胖嘟嘟男孩气得在一旁猛跳脚。 「妳少得意!告诉妳,如果不是我起步慢了,以我的脚程怎会输给妳!」 女孩那双圆圆大眼带着笑意瞇了瞇,唇一掀,「这么说来,如果我们再比一次,我一定会跑输你们两个啰?」 一身补丁的两个男孩,当下不甘示弱的反击道:「废话。」 女孩倒也干脆,「好,那我们再比一次,这回我一定要你们输得什么借口都没有!」 男孩们摩拳擦掌,发誓绝对要她好看;可这一比下来,结果依然是惨败! 丢脸死了! 没关系,从小就跑不过她,那比其它的好了,就不信他俩会赢不过一个小婆娘! 比偷东西── 「哈!我偷来的可是值点银两的柑橘蔬果,顺带附上一个花瓶,拿下山卖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比起你们那两篓不知打哪来的破碗、破锅,嘿嘿,铁头、小虎子,看来你们又输我啦!」女孩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更得意了! 可恶!男孩们把偷来的破烂锅碗全往地上一摔,碎碎碎! 比偷银两── 「哈哈!真是抱歉啦!我这银袋里足足有二十两;至于你们,哼哼!看来空长个子也没啥用嘛!不是偷了个没钱的空荷包,就是偷错玩意儿,误把人家牛哥哥给羊妹妹的书信偷来,啧啧啧!真丢脸哟!」 男孩们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冲上前去撕烂她嘴上的笑容。 比打架── 那小婆娘居然不怕死的直接扑上那头人见人怕,平时没人敢惹,跳起来比大人还高大的疯狗,她一个劲的又咬又踢又打,自己被咬了一身伤不说,最后还真把那只无恶不作的大黑狗给打跑了,这真是── 让他们两个男孩虽然心底佩服死了,却是咬紧牙根,死也不肯低头认输。 比打架也不成,那……干脆就比其它的! 比、比谁丑好了── 「哼!我就不信妳丑得过我这颗瘌痢头!」铁头露出自己从小到现在都没长过几根头发的光头,大声道。 「还有我,这双一大一小、一长一短的手臂!」小虎子不落人后,上衣一扒,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膛,凹凸不平的确实难看。 两个男孩都认为自己是赢定了! 孰料,女孩脸上的微笑不减,她缓缓掀起一直垂在脸颊前的过长刘海,那块朱红色的胎记硬是从额角爬过左眼,落在她左颧骨下方,模样还真不是很好看;两个男孩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怎样?我脸上的胎记够吓人了吧?我义父都说我这德行将来铁定找不到婆家,因为早就被吓死了!」女孩笑得更得意了,「看你们会不会输我!」 长成这样还乐什么乐!男孩们只能哑口无言。 男人丑不打紧,一样娶得到妻子;看在这小婆娘将来长大恐怕成了吓人的母夜叉,没人敢要的分上,好吧!这一轮,就……再让她赢一次好了。 可这一年一年的比,男孩们成了男人们,与女人各自雄霸三座山头,仍旧是一次次都输在这个女人手上,实在教人难以咽下这口鸟气。 绝对、绝对要赢她一次,不然他们这辈子就算到死都不甘心! 就这样,三人的梁子结得很大、不!是一结就结了十几年,一直未曾结束过── 「什么?!」一杯茶让人重重摔至桌上,不可置信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说铁头、小虎子这两个家伙都抢了个姑娘回来做押寨夫人,打算在月底成亲?」 「大当家息怒,这是小顺昨儿个下山碰巧听到的,当家的应该知道小顺和那两位山寨……咳咳,我是指小顺在那两座山都有认识的人,是闲聊时听到的,也不能保证嘴上说说就是真的……」 「就是呀!大当家,那两人要是能成亲,猪也能上树了,真是可怜了那两位押寨夫人哪!」周边众人笑成一团。 「我猜九成九是假的……」 「不,这绝对是真的!」长发扎成一束的女子,也是方才斥喝声的主人,气得跳下正中央的椅子。 好样的,居然有了押寨夫人也不通知一声,还恰恰这么巧在月底一起成亲,想也知道那两个家伙是在打什么主意──那两人从小跟她比到大,输了她这么多年,还是不肯服气,这次又想比谁先成亲是吧? 很好,她也不会将自己连年得到的赢家位置让出去,这个挑战,她接了! 「大当家,妳也别这么生气了,就算那两位有了夫人,我想铁头王、虎王和大当家的关系是不会变的。」他也知道这三人斗了这么多年──两个誓死也要赢,一个则是怎么都不让自己输;不过虽是斗,却也明白三人间有着似有若无的情谊存在,大当家肯定只是在气那两位山寨王居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各自成亲。 刘海遮住左颊的女子古怪的瞥了一眼,「我跟他们能有什么关系来着,而且我没生气,倒是决定了一件事。」 「没生气就好,方才大当家那一吼,可是把外头的小顺吓死了……」 「我要成亲。」 顿时,方才开口的男人,也就是寨里的二当家,一张嘴张呀张的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直瞪着语出惊人的她!「大、大当家方才说的是?」周边那么吵,应该是他听错了吧? 锐利的眸子迅速扫过闹烘烘的大堂,所有人正「忙着」讨论两位押寨夫人的美丑;主事女子倒也习惯了,直接一个大掌劈向桌面。「砰!」掌风掀起她垂落在脸上的刘海,露出那块朱红色的胎记。 果然有效!瞬间安静下来。 她咳了咳,开口说:「我说,今晚我就要成亲!」 「噗」一声,有人不小心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外头更是「砰砰」了好几声,不小心听到的人也不慎打翻手上的东西。 「大、大当家,妳是认真的吗?」二当家小心翼翼的替大家开口,毕竟大当家向来不过问男女之事,怎会突然说要成亲?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像! 但成、成亲? 头儿要上哪去找一个夫婿来?众人不禁头痛。 「找不到人,你们随便给我绑一个来也成!」女人拍拍身上不小心让人喷到的茶渍,留下一室的傻子,潇洒的步出大厅;没人知道她心里正忙着盘算该如何打听成亲时该做些什么──毕竟她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又不能惹出笑话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着?他们还真要去打劫一个男人回来,做他们大当家的押寨小相公吗? ************** 「滚远一点!你别这么缠着我,我才回家没多久,一点也不想再出去一趟!」 「谁教你上次出门那么久才回来……好好好,别瞪我,你是为了替我去送酒才那么晚归,可既然都帮我那么多次,就再帮我这一次嘛!」 「你干嘛老是叫我去?自己卖的酒,自己去送就好了!」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和你娘……唉!总之外头的人都不怎么喜欢我们,一见我们的身影就闪得远远的;更别说我这个大灾星,所到之处人人遭殃,你要我怎敢到处去经营我的小本卖酒生意?」 「那为什么不叫其它人去?」 「那两个家伙一个滑头得很、一个又不爱搭理人,真是奇怪,明明他们小时候挺可爱的,谁知道长大全变了样;只有你最好说话,而且你又是最不懂功夫的一个,不听我话就打到你去…… 「呃,好好好,我说错了,拜托别生气,别不理我……其实你也没比那两个人差,起码你的脚上功夫,我敢说在这武林中,你的轻功绝对是顶尖的……」 「我又不希罕这个名。」 「呃,对,你不希罕跑得快,那你点穴功夫也很了得,我娘子若是武林第一,你就是第二,随便一指点去,那人就会死翘翘……好好好,别又瞪我,你不爱杀人,也不爱点人穴……」 两眼一翻,男子忍不住道:「爹!你扯这些做什么?」 「谁是你爹?叫大哥!」 这个老不死! 「好啦、好啦!我吃亏一点让你喊一次爹,不过这次你还是要帮我送酒喔!」 「……」 「顺便帮我打探一下,哪里可以找到暖玉给我娘子当生辰礼物。」 「娘的生辰不是两个月前才过过?」怎么又要送礼物? 「你娘的生辰过不过谁管它!可我宝贝娘子的生辰还有十个月就要到了,我一定要提早准备!」 「……」这两人不是同一人吗?! 第一章 青葱茂密的高大树丛,正好遮蔽正午时分的烈阳,形成一处绝佳休憩之所;阴凉树荫底下虽是高低不平的柔软泥土地,却恰好让人躺着有处可以倚靠,摆明了就是呼唤旅人过来枕一枕,睡个舒服觉。 鼻间满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林间芬芳,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阵助眠的蝉鸣声…… 张眼──映入眼帘的是几根木头梁柱,两盏微弱的烛光来自左前方的木桌上;身下硬邦邦的触感不像是泥土,倒像是张木板硬床,周边更是静悄悄的…… 不对,是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欢呼声,好似很远,却又像在不远处…… 闭眼──丛林的绿荫、舒服的阳光,树林间的蝉鸣,这才是他所处的景象呀! 再张眼──绿荫,没有!阳光,没有!蝉鸣,更没有! 眼珠子转了转,终于肯接受眼前的事实──他确确实实不是在原本打算休憩片刻的「树林」里,那……这里到底是哪里? 一觉醒来,景物全非 ──他明明是窝在树丛间的一处,打算休息片刻再上路送货去,难道有人「偷偷」把他搬运到这里? 后脑隐约传来的疼痛感证实了他的推断──是了,他记得在朦胧间,后脑勺似乎遭受一阵疼,后来再张眼,他就躺在这了…… 那时,绝对是有人把他给敲昏了! 话说回来,谁那么大费周章把他打晕再搬到这里?难道是对他身上带的「货物」起了野心? 可不对呀!他自认没人有这种胆子敢动那个人的所有物,那么……扯了扯臂膀,打算坐起来打量一下,却听见「喀啦」几声──手腕异常沉重,怎么扯,他的手臂都移动不了! 黑瞳不解的微瞇,不会吧?他的双手怎会被铁链给绑起来了? 挪动双腿,果不其然,两条腿同样被人用铁链拴在床上,此刻的他正以一个大字形摊平在这里任人宰割! 怎么看他都是被人「抓住」,他不免对方才有把握的信心动摇起来──看来真是遇上贼子了,只希望这群贼人还没处理掉他携带的货物,不然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此趟外出得越过九卢群山,早先就听人说过,这山群间藏有不少山贼窝,各个都凶残得不得了,不过他以前从来不曾遇过。 再来他看山脚下的小镇居民生活得安居乐业,一点也不像附近住着贼人,所以他全然不在意──有山贼又怎么样?遇见就逃呀!更何况,凭「那个人」的名声,五湖四海内应该不至于有人敢动他的一根寒毛。 但他忘了──土匪窝可不是那批江湖中人,尤其又在这么偏僻的山路,搞不好根本没人听说过「那个人」的事迹,看到他这只肥羊单身上路,自然是抢啦! 只是他不懂,抢货抢财就罢,为何要连他这个人都搬走,还绑在这个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难不成这群土匪有怪癖,想对他「严刑逼供」? 耳边再次听见欢呼声,看来那头好像挺热闹的,活像是在庆祝什么似的;他虽被绑着,可眼珠子还能移动,勉强抬起头往身上一瞧,霎时,一双眼珠差点给瞪了出来! 这这这……他身上穿的是什么?! 虽然布料看起来相当粗糙,但的的确确是大红色的喜袍! 他瞪大黑眸,只见方才露出烛光的位置摆放的正是两根喜烛!这、这到底是怎回事? 脑袋瓜都还没转过来,漆黑中的那扇门突然「咿呀」一声开了;他吞了吞唾沫,盯着那道黑影缓缓走向他── ************* 一口口大鱼大肉塞入嘴里,一壶壶美酒灌入口中,一个个虎臂熊腰的大汉正勾肩搭背又唱又跳──每回他们劫了一笔大财,就是这副整晚不睡的热闹情景;只是今晚显得特别欢乐了一点,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披戴了一点红色饰物,想沾点喜气。 当然啦!今天可是他们寨里的大日子──他们的当家要成亲了! 只不过,主位上那一身红嫁衣的新娘却没一丁点身为新嫁娘的娇羞,同样是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拎个酒壶,与大家一同享乐。 「恭喜大当家,咱们寨子终于有了押寨夫人!」 一个杯子飞了过来,正好砸中出声那人的脑袋瓜。 「你爷爷的,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偷袭我?」 「谁教你胡说八道?咱们大当家又没那癖好,什么押寨夫人?我们绑回来的可是个男人!」 「对哟!」大个儿摸摸脑袋,「那就不是押寨夫人了,可该叫什么好呢?」 「蠢你个四哥,叫押寨相公不就得了。」 「你娘的,我的头是这样让你砸的吗?」名叫四哥的人火了,难怪他愈来愈笨,都是被人打出来的,一个不爽就扑上对面的家伙,两人就在地上打了起来。 「打、打、打!」 不知谁这么吆喝着,两人愈打愈激烈──椅子翻了,桌上的菜肴也溅飞,被波及的人也跟着加入战局,打得不亦乐乎。 坐在主位的女子早已司空见惯这群没讲几句话就爱打起来的男人,大伙就是愈打感情愈好。 「四哥,你要是没打赢,今晚就罚你跟这里乱七八糟的残骸睡在一起,不准回去跟四婶挤一张床!」她没制止,骨头还往人群里一扔,跟着起哄押注下去。 大当家的话就是寨规──要遵守! 这下子,为了要与妻子同枕缠绵一下的男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一使劲便将纠缠在身上的「杂物」一件件奋力拨开,杀出人墙。 「好、好!四哥,真有你的,去年一人单挑咱们寨里五名大个儿,今晚竟撂倒了十人耶!」女子娇喝声中多了激赏的口气。 「不是他厉害,大当家,是四哥思念胖嫂子的暖床,这才激发了他的斗志。」人被打瘫坐在地上,嘴巴还是不嫌累。 四哥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绯红,拉起脚边的同伴道:「那是你腰杆太弱,叫你平时多练点就是不听。」 「走着瞧,四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撂倒你!」对方也跟着敬上一杯酒。 「好,我等你,咱们兄弟干上一杯!」 椅子翻了,再摆回来;菜肴翻了,徒手捡起来吃,一票人又继续坐回原位,一杯接着一杯饮起酒来。 打完又喝,这就是山寨里大伙爽快的个性。 「痛快,咱们喝!」 站在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前面,娇小的她看似有点格格不入,但别瞧她个头小,力气、嗓音可不小,再顶着脸上那抹朱红色胎记,发起狠来也确实令人畏惧,难怪别座山头的贼子私下都叫她母老虎、母夜叉,而他们这以她为首的山寨就叫夜叉寨。 为首的女子再次饮下一杯酒后,脸上有些微醺──今晚喝得够多了,壮大了胆,也可压下她心底那股微微的紧张感。「好了,是时候去过我的洞房花烛夜了。」 此话一出,喧嚣吵闹声在瞬间静止。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女子低头瞄瞄身上难得一见的盛装打扮,怀疑是不是太过怪异?果然,这张容颜不论穿什么都可怕,绑手绑脚的女装确实不适合她,连想大步往前迈都不成。 「没有,我们只是……只是想到要跟当家说一声,祝当家和当家的押寨小相公百年好合!」来人忙着举起酒杯,大伙也忙不迭跟着敬酒祝福。 前任当家立下的寨规,不准他们掳人劫色,但既然大当家要破戒,他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况且大当家也算是负起责任,给了那男人一个名分,把他给「娶」了进来。 不然以那家伙白白净净的模样,能不能度过这几座山头都还是个问题,山里的猛兽不说,若是遇上另外两座山寨的寨主,就没那么亲切了。 只是……他们还真不知这从没碰过男人的大当家,是要怎么跟一名陌生男子洞房花烛?这……她懂怎么劫色吗? 「慢着,大当家!」二当家来到脸色因过多酒气而显得微醺,身子有些摇摆的新娘面前,把手上拎的一块红布送到她面前。 她则是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你方才上哪去了?」大伙打在一起时,可没见到这家伙。 「我去新房晃了一下,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已经清醒了。」二当家的身形不似其它家伙高大威猛,因自幼身 体不好,所以脸色苍白,加上一条腿瘸了,动作也比别人慢了许多。 「你给我这玩意儿是要做什么?」她不解。 他轻咳一下,眼角带着一抹不自在,「这是山下人的礼俗,说是给娶进门的新娘遮脸用,等入了房再由新郎倌揭开……」想到新房里那遭人捆绑的新郎,他顿了顿再道:「总之,新婚难免会不好意思,这红盖头便是拿来遮羞用。」 遮谁的羞呢?女子盯着那块布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离去。 站在新房门外,她调适好心情,甩甩昏沉沉的脑袋,深吸一口气,重重推开门进去。 床上被绑的可怜男人闻声转头,黑暗中隐约见到一个人影轮廓,待人走来,晕黄的烛光照在对方身上──是一名女子! 猛地,他的眼前一片黑──有块东西盖住他的脸,但只瞬间又被人抽开。 红盖头已掀,她掩去面上难得的一点羞意,这男人以后就是她的夫婿了。 烛光照亮了床边女子的面孔,那抹吓人的印记就贴在她的左颊上;陆天先是一愣,然后目光缓缓往上爬,最后与她四目对望。 ************* 她打量了一下特别布置的新房,与其说是特别布置,还不如说只是挂上些红布、红字而已,这儿依旧是她原本简陋的小房间。 床上那家伙的目光仍是错愕的盯着她的脸不放,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长什么模样她岂会不知,这家伙没吓得大叫出声,光凭这一点,她就该赞赏他一下。「看够了就把你的目光收好,我今天绑你来,绝对会让你明白原因,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这点你大可放心。」 床上的男子闻言皱了眉──这姑娘的口气不是很好呢! 徐阿瑛一脚搁放在床边,低头和他脸对脸,仔细审视她的……所有物。「啧!这二哥怎么给我绑了个书生回来,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怎么在这里待下去……不过也对,若是抓个块头大的回来,我要怎么硬上呀……」 她的喃喃自语他听不清楚,倒是女子吞吐的气息不断干扰着他。 其实这女子如果单看右边,倒是有张清秀的脸蛋;可惜的就是左边丑陋的胎记,无疑破坏了她原本姣好的面貌,但这却不足以让他觉得不舒服,因为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她的视线……活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似的。 他撇开头,避开那种让人看透透的感觉,口气疏离却有礼道:「姑娘,妳可不可以别靠得这么……」过来两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截断。 「还姑娘个啥劲,这里的人不喜欢你们文诌诌那套,都唤名的。」她离开床边,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生来吃。 少了毛骨悚然的视线,他顺顺气,眼睛直盯着她送入口的花生,忍下腹中的饥饿,开口问:「敢问姑娘贵姓?」 「你不知道我吗?」这张脸可是她的招牌──她是人见人怕的「夜叉」,难道她的威名还不够让山下镇上的人知道吗? 而这人是不识得她的,她顿时了然,「你不是山下小镇的人。」 「确实不是。」他苦笑,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真不该偷懒在山上小歇一会儿。 「你叫啥?是哪里人?」 「陆天,家住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只是路过这里。」 「你饿了?」方才就注意到他直盯着她吃花生,算算时辰,他是该饿了,「晚餐都被那帮兄弟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里的一盘花生和几片苹果,要不要吃一点?」 他扯扯绑住手的铁链,苦笑的说:「姑娘,妳要我怎么吃……」 「都说了不要叫我姑娘,你怎么还听不懂!」她一屁股坐上床沿,抓了一把花生就要送入他的口中。 「姑娘,妳在做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先是把花生扔入他张开的嘴里,再扯着他的领口吼道:「我叫徐阿瑛,这里的人都叫我阿瑛或大当家,你自己选一个叫就对了。」 真俗气的名! 等等!他费了好大的工夫嚼咽下去,掩不住口气里的惊讶,「妳、妳是这儿的大当家?!」陆天的眼神紧跟着打量起她的穿著。 方才没工夫注意,那一身的大红新娘装跟他身上的岂不是一对吗? 他闭眼哀号──是了,她就是之前进门向他说明一切的男人口中的大当家,也是……今晚要与他成亲的女子! 瞪着桌上那块盖头布,他无言苦笑的面对事实 ──他真的娶了,不!是「嫁」给了眼前凶巴巴的女人了! 「要不要尝点酒?」不理会他摇头,徐阿瑛取来桌上一杯倒好的酒,直接往他的嘴里倒,呛得他频频咳嗽。 趁这空档,她把桌上剩下的一杯酒也饮了。 好,交杯酒喝完!等他顺好气,徐阿瑛接着开口,「是时候跟你说明白了。」 「不用了,已经有人来向我说过。」就在他清醒时,有名男子进屋来向他说了缘由。 一个令他不知该认为是青天霹雳,还是该哭笑不得的事──他即将成为人夫,还是个山寨贼头的男人! 原本他还担心这里的当家会是个长得像猩猩、魁梧有力的女人,却让他很意外,这看来娇小的女子竟是当家! 「原来二当家那家伙跑来这里都跟你说了呀!」她点点头,也好,省了她的口水。 「二当家?」他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 那个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看起来更是苍白得快要死翘翘的家伙,是这里的二当家?这山寨里都没其它人才了吗?竟挑个小姑娘和病人来做大当家、二当家! 「既然你都清楚,那我就不多说;你只管明白,一旦成了我的人,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照顾你,寨子里的人也绝对会保护你,让你过着衣食无虞的日子。」 陆天听到这里,眉毛不自觉一攒──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这不是坊间卖的男欢女爱小册子里权霸一方的男人,在准备欺负孤苦无依的小穷女时才会说的话吗? 但他随即抽回心思,眉心攒得更深。「姑娘……」遭到冷眼一瞪,他立刻改口,「大当家,什么是『我成为妳的人』?」 这回换徐阿瑛蹙眉了,「不是说二当家都跟你说过,过了今晚,我就是你的妻,等我上了你,你不就成了我的人吗?」 陆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女头子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含蓄! 也是啦!一个山寨头儿要如何把话说得委婉?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清白」会这样被人玷污了──活了二十三个年头,第一次被女人强上……呸呸呸!他立刻甩去这样的想法。「等等、等等,大当家,我希望妳能明白,为了争一口气而硬要抓个陌生人来嫁,实在是大错特错;婚姻可不是儿戏,不能让妳这样胡来……」 「这我当然知道,一旦成为夫妻,就多了一张嘴吃饭,这床也得分你一半,以后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你不用啰唆我也懂;放心吧!我徐阿瑛向来说话算话,既然跟你成了亲,我就不会弃你于不顾!」 他听了傻眼,却仍想做点垂死挣扎,希望说些道理以便能脱身。 但她马上截断他的想法。「我警告你,别想违抗我,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凑上脸,放出狠话。 狰狞的面孔确实有点骇人,陆天看着现下形势女比男强,他又落得无法动弹的地步。 爹、娘、大哥、小妹,或许这次他是真的难以脱身…… 一阵窸窣声打断了他的自怜,他朝那头一望,瞬间倒抽一口气。「姑……大当家,妳脱衣做什么?」 「还等什么?都这么晚了,不快点洞房是要做什么?早点完事,我还可以早点休息。」淡淡朝脸色苍白的男人瞥了一眼过去。 切!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了,这男人是在紧张个什么劲? 「方才酒真的喝太多了,这会儿后劲全出来了。」她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甩甩脑,摇摇晃晃朝床边靠近,嘴里不忘咕哝,「可别待会儿搞到一半,我就倒了。」 因为她的呢喃,陆天的脸上掩不住露出一丝羞色。 「等等、等等!」他惊慌得大叫,真的难以接受自己就要被个女人给……给…… 猛地,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反正能拖一时算一时,急忙开口,「大当家,妳先回答我,妳把我那包东西收到哪里去了?」 「东西?你的什么东西?」她爬上床的动作一顿。 「就是我被你们绑来时,身上带着的随身包袱。」 「包袱呀!」眨眨眼,徐阿瑛努力从混沌的脑袋瓜里想出些东西来,「好像……哦!对了,我好像有听说过;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要人把你的包袱送来。」 「不是,不是包袱,是其它的……」他努力打断她的动作,身子缓缓朝床里一直挪、拚命挪,想躲里头一点,不让她这只恶虎这么容易扑倒他! 可惜他忘了自己是被绑着的,怎么动都是徒劳无功。 「除了包袱以外?」她敲了敲脑袋,「哦!你是说那坛酒是吧?」 「是,就是那坛酒!」 「我们全喝光了。」 这回换他一傻,惊声尖叫出来,「你们喝光了?!」 她不以为意的甩甩头,「酒当然是拿来喝的啦!不过你那坛酒的味道还真特别,挺香的,还带了点甜味,老实说我真的很喜欢,就可惜太少了一点,每个人一小杯就没了……」 废话,那可是由天底下最珍贵的樱桃所酿制的醇酒,一年才产那么几坛,还是他爹用性命去换来的酿酒,居然就这样被他们给喝光了! 抽离的思绪让身上的沉物拉回,他被趴在身上的女人吓到,惊慌叫道:「大当家!」 「叫这么大声干嘛?想吓死人呀!」两只手撑在他的身侧,徐阿瑛就这样撑起身子,半跪着低望着他,眉心露出一丝苦恼及不适。 酒的后劲真强,她开始有些晕了,人也不耐烦起来。「男人的衣服怎么这么难脱!」真是碍事极了。 她索性就坐在男子的大腿上,使劲用手拉扯,果然还是粗鲁有效,衣襟腰带一下就被拉开。 这动作看在外人眼底却是熟练极了,彷佛她经常这样撕毁男人的衣物似的! 他忍住接下来的羞意及那瞬间微微产生的怒意,咬牙道:「拜托,不要这样!」 唰!喜袍就这样让她用力撕开。 咻一声,身上外衣被人毫不温柔的给扔在地上。 感觉到一丝凉意,胸前已是光溜溜了,他沉痛的闭上眼,逆来顺受等着接下来的「蹂躏」…… 等了许久,他的裤子似乎没被人扒开的迹象!他才觉得奇怪,胸前突然传来轻微的刺痛,接着有个湿热的东西碰着他── 一下热、一下痛,还挺痒的,他实在忍不住,睁开眼──身上的女人仍穿着单衣,正露出白白的齿,努力又啃又咬着他肩胛骨的动作让他吓了一大跳,忘记自己正在被「侵犯」,疑惑的开口,「妳在……做什么?!」 不会吧!这女人还有这样的癖好? 「啰唆!没看见我正在办事,姑奶奶我就快搞定了!」她瞪他一眼,气恼他打扰了她的进行。 「搞、搞定?」陆天有些结巴。 不理会他,徐阿瑛继续埋头苦干──应该是这样做没错吧?尽管意识也有些蒙眬,她还是用力回想之前意外看过几名手下与要好姑娘们亲热,好像都是像这样拨开她们的上衣,头凑在那姑娘的胸前又啃又咬。 她一点都不觉得人的胸膛有啥可啃可咬的,瞧这男人胸膛硬得很,啃得她牙都累了,人更累,可为了完成那最后一个步骤,她只能硬撑着沉重的眼皮把它咬完! 如虫子蠕动般的搔痒窜及全身,陆天不由自主缩起身,可惜人被铁链拴着,躲不到哪里去。「等、等一下……」他很想开口告诉她,没人这样办事的……啊!痒死了,「不要咬我的腰……好痒……」 铁链用力一扯,发出清脆的喀啦声,陆天禁不住弓起身子,实在难忍那种……痒到骨骸里的感觉! 「你可不可以不要乱动?快点让我上完,我好休息睡觉!」真是烦死了,比那些女人还爱乱叫乱动。 「妳不要一直啃那里……会痒……啊……换个地方啃行不行?妳要咬就咬我的手臂……啊……」 「……」 「啊!妳还真咬!咬这么大力做什么?很痛耶!」这女人真是来折磨人的,一下子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臂膀,疼死他了! 「你吵够了没?叫得我头晕死了,再开口我就砍了你的舌头!」她好累、好晕,再咬个几下,她真的要休息了。 呜呜的声音从想叫却不敢叫的男人嘴里发出,可惜他的克制仅仅只维持了一下子。「不要……妳别又开始啃……哎呀……啊……」 外头原本深怕头儿吃亏的汉子们,一个个尴尬的撇开脸,散场去。 男人喘叫的呻吟声,伴随铁链因激动而发出剧烈的拉扯声,这一声声莫不让闻者脸红心跳。 哎呀!谁说大当家不懂,看来她才是个中翘楚。 真是激情的一夜哪! *************** 真是……激情个屁! 气喘吁吁的陆天,黑眸狠狠瞪着那名开口闭口说要强上他的女人──她在他上半身又啃又咬,胡乱折腾一通后,扔下一句「应该搞定了」就往一旁倒下,呼呀呼的睡了起来,徒留他一人嘶吼到叫哑了声。 让一个人浑身痒死却不让他用手去抓,这真是要人命的折磨呀…… 陆天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动了动上头留有不少齿印的手臂;铁链依旧牢牢箝在床沿,他依然是个逃不出去的「禁脔」! 往醉倒一旁的女子又看了一眼,瞧她睡得正熟,下半夜应该是醒不了,今晚他是保住自己的清白了,但,明天呢! 打量起那看不见胎记的侧面,其实这姑娘熟睡时的模样真的挺秀气的,可惜一开口就破坏了一切。 他不禁攒起眉,脸有异状的人他看多了,如果他没眼花,她脸上的胎记其实应该是…… 但这样一个姑娘家怎会当上寨里的大当家?他看她年纪轻轻的,也许还不到二十,就这样砍打砍杀,还一副阅男无数的行径…… 咳咳,将思绪拉回,他该思考的是,若是让「那个人」知道自己宝贝半死的樱桃酒让一群贼子喝光,恐怕这群人,包括这位大当家,都要倒大楣了。 他可笑的摇起头来──自己都落得这么惨的地步,还去关心人家山寨的死活,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 折腾了一夜,用尽力气的他终于忍不住疲惫,闭上眼,累得睡着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章 一觉睡醒,徐阿瑛立即察觉不对劲,快狠准的往那不知死活胆敢爬上她姑奶奶床的宵小踢了过去。 悲惨的叫声几乎要掀了屋顶!“徐阿瑛,你做什么?想谋杀亲夫呀你!” 亲夫?好半晌,徐阿瑛总算完全清醒,脑袋瓜一恢复运作,立刻惊呼一声,转身对上一双充满埋怨及痛楚的黑眸。 她展露出尴尬的歉意,干笑着,“嘿嘿……真是抱歉,我一时忘了有个男人和我躺在一起,以为是那些不怕死的小鬼偷摸进来,真是……抱歉哪……” 陆天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想亲手揉揉惨遭飞踢的臀,可惜他不能——因为他的双手仍被绑着,他到底是倒了什么楣,要接二连三受到这种肉体上的罪。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呀!”自知方才那一脚她踢得不轻,这家伙一定痛死了,“喂,你还好吧?” 回答她的是一个因为痛、无奈、认命,疲惫,而闭上眼不愿开口说话的人。 “喂,你别直闭着眼下哼声呀!喂喂,疼不疼好歹吭个气呀!”她拍拍他的脸,这次她知道要拿揑好力道,不敢再弄疼他。 他仍像条死鱼般不理会她,这下徐阿瑛不得下担心起来——不会才找来个相公,就弱不禁风被她一脚给踢挂了吧? “喂喂!”她索性整个人趴靠着他,秀眉紧紧蹙起,“真有那么痛,让你连话都说不了吗?” 一点小疼都受不了,这男人待在寨里可有苦头吃了。 好吧、好吧!既是她的错,她就该负责到底,就不知铁头和小虎子娶来的押寨夫人是不是也这般娇弱和麻烦? “好好,你痛、你不想说话,那我替你揉揉腿可好?” 黑眸猛地一睁,瞪着那双正准备探入他裤头里的手。“等一下!”好像从昨天开始,这三个字就不停从他的嘴里喊出,陆天深吸一口气,“我叫陆天,不叫喂;还有,我已经没那么痛了,你可以收回不必要的动作。” 若让她这么一“揉”,他又不知要受多少罪! “你终于张眼了!”听见他的声音,她猛地把脸一抬,正好对上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她不觉一怔。 好漂亮的一双眼呀! 昨夜天色过暗,她没看得很仔细;方才这家伙一直藏起他的眼睛,不肯看她一眼,这会儿清楚见着,她不禁对着那双既深邃又透着晶亮黑光的眸子赞叹。“你的双眼很迷人。” “呃……”她这样没头没尾进出一句,倒是让他一时接不上话。 “我说的是真的,你的双眼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比寨子里任何一个家伙的眼睛都要好看,我好喜欢你这双眼睛。”她是一个诚实的人,喜欢就是喜欢。 “呃……谢谢。”语毕,陆天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可笑。 想不到上一刻还像只母老虎,狠狠踹他一脚的女人,这瞬间却像只温驯的猫儿一样,趴在他的胸前目不转睛望着他。 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这样一个人真正生气。怪了,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却无法对眼前的她动怒。 不过一直这样被看下去,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咳了咳引起她的注意,陆天带丝苦笑摇了摇手腕上的铁链。“请问,这玩意儿可以取下吗?” 她回过神,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不可以,要是取下你逃了怎么办?” 陆天的笑容蓦然一僵,“可是我得上茅房呀!” 总不能连这事也让人来帮他吧! 喀啦、喀啦…… 唉! 喀啦、喀啦、喀啦…… 铁链因在地上拖拉,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什么好看,身上穿着不知哪来的袍子,宽大得还得用腰带紧紧绑着,模样更是狼狈。 “为什么非得给我铐上脚链?”他不免埋怨着。 走在前方,已经换上一身简单衣装的徐阿瑛,淡淡回答,“没办法,是你自己说想要下床走走,万一你中途溜走,我没了夫婿怎么办?”只有这个办法——把他的脚拴住,这下他想逃也逃不了! “敢问这脚链是要绑到什么时候?” “等你心甘情愿留在寨里,做我的夫婿为止。”她回头瞥了他一眼。 陆天绷紧脸,这下他成了货真价实的“禁脔”,专供身前那大步走的女子狎玩用,唉! 继续领着他往前走,徐阿瑛好心道:“你放心,我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亏待你。” 放心,这是要他怎么放心? “不过若是你敢逃走……”带有胎记的那一边脸蛋突然狰狞起来,她恐吓着,“我说过我可不会轻饶你,想知道我会用什么酷刑来惩罚你吗?”说完,她还故意冷笑几声,让他自己想像。 成功让他脸上露出一丝惨白颜色,她这才满意的把头转回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陆天脸上的惨白来自于昨夜那浑身搔痒不得的折磨记忆,要是再来一次,这女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他还被剥个精光…… 脸上出现了一抹瑰红,他真的会疯掉! 罢了!认命了,他会试着乖乖听话,不让逃走的念头出现在他心里:认清现实后,陆天反倒开始有空注意起一路走来的环境。 这个寨子说大不大,说小嘛!这前前后后瞄去,也有不少的茅草小屋,门前净是些妇孺子辈的人在忙着——有的忙洗菜,有的忙晒衣打被,也有的正忙着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他怎么看怎么不习惯—哪有山贼寨里还过得这么舒服惬意?认真算起来,似乎住了十几户人家,整个山寨少说也有过半百的人居住。 就在这时—— “快一点,小安,被娘逮着,我们就完蛋了!” “我……我也想快呀!可我就跑得慢嘛!” “少说废话,跑快一点就是……哎呀!”回头喊叫的男孩突然撞到一堵肉墙,整个人弹到地上,手上的提篮也跟着摔落。 “大安,你怎么了?”另一名男孩慌乱极了。 被唤作大安的男孩甩甩头,瞪着一地摔毁的鸡蛋,可恶!是谁挡在他面前…… 这一抬眼,可令他傻眼了——糟糕,是大当家! 当下,两个男孩在一张怒容的审视下,乖乖的低下头来。 “你们两个还想跑到哪里去!” 这声大吼出自于随后追来的妇人,声音了亮,使得众人放下手中工作,视线全转了过来。 这名妇人大家熟得很,一旁大当家也是,两个小孩就更不用说了;倒是陌生的陆天被当成奇景,人人都盯着他看,当然,最受瞩目的是他的双脚。 “真是不好意思,大当家,我这两个孩子跑来给你添麻烦了。”逮着孩子的妇人,脸上除了歉意也有畏生,她仔细打量陆天,她从没见过这男人,但他又跟随在大当家身后,那是不是……“啊!这位就是姑爷吧?” 徐阿瑛思了一声,算是默认。 顿时,妇人脸上的畏惧散去,继而露出一抹友好微笑,“姑爷,你好,我是陈阿婶,这是我两个儿子大安、小安。” 陈阿婶朝后头也在打量陆天的同伴们吼着:“你们一个个杵在那里当木头吗?还不快向姑爷问好。” 众人齐声喊着,“大当家好!姑爷好!” 陆天显得有点意外,原本预期这群女人就如同徐阿瑛,摆高架子对他这个被绑来的男人不屑一顾,结果大家热情的欢迎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有些尴尬的朝大家点点头——真没想到他还挺受欢迎的耶! “陈阿婶,这两个小家伙又做了什么坏事,让你气成这样?”徐阿瑛开口。 “都怪孩子的爹宠坏他们,居然偷了好几个鸡蛋要带出去玩,被我发现还骗我说是隔壁李家小子教唆他们做的,不用说我当然气得想把他们抓起来打一顿。” 徐阿瑛点点头,弯下身直视那两名小小鸡蛋贼,脸色严厉道:“大安、小安,你们忘了大当家教过你们什么?在这山寨里,大家都是一家人,所以不可以偷家人的东西,也不可以说谎话骗人。” 陆天想挖挖耳朵—他有没有听错?又偷又骗才是山贼的本性呀!这女人居然教人向善,真是可笑极了。 徐阿瑛白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她不是没注意到那声闷哼以及他不以为意的表情。 “我、我们没忘。”两个小孩怯怯回答。 “那为什么还要偷鸡蛋?” “因为虎寨主的侄子说,只要我们给他一篮鸡蛋,他就会给我们漂亮的绸缎布。” “怎么?你们衣服不够吗?要布做什么?” 两个孩子支支吾吾起来,最后是年纪较小的小安开口,“因为、因为娘的生辰就快到了,哥哥想送娘礼物嘛!绸缎布挺漂亮的,我们想要娘有新衣服穿,所以才……答应偷点鸡蛋给人家……” 知道原委的陈大婶,抓着小孩的手劲渐渐松了,徐阿瑛也注意到她脸上的变化——是感动及不舍。 “大安、小安,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是你们的娘得到的最棒礼物了。”徐阿瑛这么说。 “是吗?可是……”大安、小安偷偷觑了一下身后娘亲一眼,“我们偷了东西,还撒了谎,娘一定很生气。” “大当家教过你们什么?男子汉就要勇于认错。” 徐阿瑛的话奏效了,只见两个孩子连忙向陈大婶道歉:而陈大婶也挥去先前的泼辣相,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慈眉善目道:“以后不许再这样偷东西了。” “知道了。” “大安、小安,”徐阿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痕,这一刻,她脸上的丑陋胎记似乎没那么明显了,“晚点你们去跟二当家拿块好的灰狐皮,回头帮你们的娘亲做件保暖御寒的冬衣当贺礼。” 那是前阵子猎到的灰狐,难得一见的均匀毛色显示那是块上等毛皮,“就当作是我送给你们娘亲的礼物,也是你们勇于认错的奖励。” “谢谢大当家。”此时,孩子们终于注意到“姑爷”的存在,两双眸子露出不解,“大当家,为什么他的双脚被铐了起来?” 徐阿瑛故意露出白牙,笑得很坏,“当然是因为这个人很坏,不听话呀!你们两个若不想像他一样被铁链锁住脚,以后就给我皮绷紧点,谁再敢偷自家人的东西,我第一个就用铁链惩罚他!” 两个孩子果真被吓得小脸发白,只能害怕的点头。 很好,徐阿瑛很满意。“我们定吧!兄弟们都在等我们呢!”没走几步,她扭过头,盯着那站在原地的男人,故意摩拳擦掌,“戏看完了没?还不快点跟上,是想被我教训一下吗?” 陆天甩甩头,方才那一幕一定是他眼花了,不然他怎会以为自己见到一个心肠好的贼婆在劝人向善?更教人吃惊的是,她怎会流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他定上前,却是满腹疑问——不就是个偷拐抢骗的贼人,应该教导子孙如何成为更厉害的山贼,怎会是教人向善? 像是看出他的疑问,她淡淡落下几句,“自家人就该保护自家人,怎么可以互相偷窃和欺负?我们是粗人,没什么学识,但不代表要让下一辈像我们这样;从小的教育是很重要的,我可不想养出一个不孝、不义的人。” 带着讶异神采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凝望着她。 “你记好了,左边这个眼歪一边的,你叫他一哥;旁边那个,叫二哥就可以了;那个肚子最大是三哥,后头的是四哥……” 这寨子里的人取称呼还真是有趣,竟然是按照高矮来取,完全不看年纪大小,长得愈高数字就愈前面。 “那是五哥,还有……咦?人呢?”徐阿瑛眼角瞄见一道刚踏进厅来的身影,“现在定进来的,你见过,是二当家。” 陆天一见来人,不禁攒起眉——他昨夜没眼花,那男人看来真是一副快要死透透的模样,尤其他还有一条腿是瘸的! 徐阿瑛介绍完,大伙一致你瞪我、我瞪你。 “在下陆天。”没人开口,只好他自己来了。 报完名,四周仍是静悄悄的。 “你们几个怎么都傻呼呼的?又没人罚你们站着!”徐阿瑛绕过那几根人柱,手指朝陆天勾了勾,要他跟着过来坐下。 不吃早饭,愣在那里干嘛? “有没有搞错?这家伙身上没几两肉,能熬得过我们这种苦日子吗?”挺着个大肚子的三哥,口气有些吃惊和……鄙夷! 这点斤两的家伙,够格当他们的姑爷吗? “你说得有道哩,瞧他一副细皮嫩肉……”眼神打量“姑爷”那宽大不合身的衣服,撇嘴道:“要身材没身材,到底是哪个白痴挑了这样的货色回来?” “他奶奶的,这人不是你和二哥抓来的吗?怎么讲得一副你现在才知道他是这副鸟德行!” “废话,昨儿个大当家一声令下,我和二哥就冲出去掳人;你以为要掳个人这么容易吗?也不知足倒了什么楣,窝在外头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半条人影,外头有多晒你不知道吗?等到眼都花了才有个人出现,还是个男的,我和二哥当然立即打晕他,放到布袋里扛回来,谁还去管他长得是啥样!” 意思是,只要是男的,这些人都愿意滥竿充数罗?陆天心里头有些不畅快,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馒头,他从徐阿瑛的手中接过,默默吃了起来,黑眸却始终放在狼吞虎咽的徐阿瑛身上,方才的话在他心里发酵着——这女人只要是男人,就来者不拒吗? “难道没人知道我们掳了个白脸小相公回来吗?都没人制止一下,这种货色要来干嘛?” “我把人掳来,就照二当家的意思,把布袋扔到大当家的房里,接下来的事是二当家接手了。”所以真正见过“新郎”,换装测量过“新郎”不合格身形的,只有二当家。 陆天的身边突然有人坐下,一看,正是那群人口中的二当家。 对方脸上带着微笑,看来似乎挺亲切,还跟他点了头,只是他注意到,当二当家瞄见他因袖口过大而露出来的臂膀时,眼神有了些变化,而那并不是开心的神情。 下意识的,陆天用袖口隐藏住手臂,不想让人瞧见那上头亲密的齿痕。 二当家安静的用起早餐,当那群七嘴八舌的大声公是无物。 “早知道就老子出马,也好过你们随随便便抓来这样一个货色,比咱们寨子里的女人还不如!” 陆天一张脸实在是哭笑不得——可不可以别在当事人面前这样把他彻头彻尾的讨论? 是,他看起来真的是那种没什么用的人,但也不必把他批评得一点价值都没有吧? “够了没?吃顿饭就听你们一直在那边喳呼喳呼的,真是影响我一天的好心情。”徐阿瑛皱起眉来。 这群男人就爱学三姑六婆在那边碎嘴,听了惹人烦,怎么都没人说她的男人有双黑的透澈,让人着迷不已的眼睛呢? “大当家,咱们是为你不值呀!这种软脚虾的姑爷,我可一点都不想要。” 徐阿瑛瞪着眼前的兄弟,不容置喙的开口,“拜托你们,亲都成了,也洞了房,生米煮成熟饭,他已经是你们大当家我的人了,这是事实!” “已经是我的人”几个字一出,所有男人不禁联想到昨夜激烈又缠绵的声响,各个脸上浮现微微羞红,眼神古怪又暧昧的盯着陆天。 反倒是陆天,差点被自己嘴里那口馒头给噎死——他直勾勾的望着一脸正经的徐阿瑛,看她那副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作假,可陆天的表情却愈来愈古怪。 所以说,这女人根本不懂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生米煮成熟饭”是吗?也许…… 他的贞操还可以保得住! 他松口气,此时,徐阿瑛突然投了一个视线过来,男人脸上的红光让她倍觉有趣——她的男人竟然在害羞呀! 回过神,她清清喉咙,继续向大家宣布,“总之,不该做的我都做了,就要负责到底,从现在起,他就是你们的姑爷,是自家人,别让我再听见一句贬损他的话。” 话锋一转,她突然又开口,“对了,那两座山头有什么动静吗?” “今晨我们又让小顺溜去和他的好朋友打采了一下,听说两位寨主正忙着打点成亲该准备的事项呢!” 闻言,她的嘴角露出大大的微笑。“太好了!”猛地起身,像阵旋风冲了出去,“我得快想想该怎么去炫耀一下,喂喂喂,你们几个吃饱的就快跟我过来,下午我要去拜访他们。”给铁头和小虎子一个大惊喜。 五名汉子摸摸鼻子跟着疟出去,虽然不甚满意这个姑爷,可大当家都这么说了,二当家好像也不在意,那他们也无话可说,只是他们还是很•不•喜•欢•他! 人全跑了,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一旁默不出声的二当家。 似乎有点太安静了! 才这么想,身旁的人却突然开口,“我劝你放弃从这里逃走的念头!” 耶?陆天惊讶的抬脸,这人是在对他说话吗? “一旦你成为大当家的夫婿,兄弟们是不会放你走的,要是敢有想逃走的念头,就准备成为死尸吧!” “等等!”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陆天扯出一抹奇怪的表情,“我没说我想逃走呀!” 二当家挑了眉,眼底摆明了不信。“怎么?你不想离开这里?” 陆天从容不追道:“怎么不想?可我都已经被抓来了,就顺其自然,这里有吃有住,留下也没什么不好。” 脚上有铁链锁着,他自然逃不到哪里去;反正带出来的货品没送到接收人手上,自然会有人发现他失踪,也就自然有人会出来找他。 所以说,他何必花费那些心思去想怎么逃咧! “你要告诉我,你心甘情愿留在山寨里当姑爷?”二当家眼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警戒起来,“你的表现让我很讶异,寻常人遭遇山贼掳走,还要强迫娶一名贼子当妻子,早就吓得哭天喊地或是骂得头破血流,可你却这么快就适应,你若不是想逃走,就是有异心!” 陆天摇头,“没办法,我就是这种随遇而安的个性,不然怎会只身在林间午睡,被你们抓来咧!” 二当家仍是一脸不信任。 陆天也不想辩驳,倒是有个问题很想问:“二当家,为什么你们要费这么大劲去掳个人回来给大当家当丈夫?明明我看这寨子里男人多得很,挑一个熟识的不好吗?” “他们不敢!” 陆天揽眉,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大当家是前任当家的义女,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他们对大当家只有多年来培养出来的手足敬爱,没人想打破这种关系,也没人有那种念头。” 陆天终于察觉出二当家话里的不对劲,他脱口而出,“他们是这样,那你呢?” 二当家比比自己的腿,眼神黯然,“凭我这条腿,我就不可以有那种念头,我配不上她!” 所以眼前这个唤作二当家的男人,是对徐阿瑛,咳咳,他的妻子,有点意思罗?陆天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你怎知她会介意?” 二当家继续把手上剩下的馒头啃完,淡淡道:“我这副破烂身子,就算想活过三十,恐怕也很难。” 呃,这也是事实啦!看这二当家的气色真的是很差,身子更是削瘦到好似风一吹便倒,就不知二当家找大夫看过没……而陆天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 “提醒你,要在山寨里过安稳的日子,你就必须对寨子有所贡献。”二当家的口气微冷。 “有所贡献?”陆天不解。 “女人要懂得织布收成,男人要懂得打猎劫抢;像我,虽然无法跟大家外出,但我负责分配处理他们打劫回来的财物及猎杀回来的猎物;总之,你要对寨子做些有价值的事,别当个废物让我们瞧不起。” 啥?陆天傻眼——他既不会缝衣织布,也不会打猎劫抢,能贡献个什么出来呢?看来那群汉子说得真没错,他真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呀! 几匹马驰骋在树林间,为首束起长发的女子,脸上有着迫不及待的神情——就快见到那两个家伙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了,她的心情是愈想愈快乐。 跟在她身后的是寨里的弟兄们,当然,还有徐阿瑛急于展示的“相公”,但碍于双脚被箝制住,那个小丈夫只能像个姑娘家侧坐在名叫四哥的汉子身前。 “你身上是有跳蚤呀?一直扭来扭去,害老子连路都快见不到。” 陆天的脸色也很苦,“抱歉,可是这样坐,实在很不舒服呀!”股问传来一阵阵不舒服——马儿每蹬一下,他的屁股也疼一下,害得他只能不停挪动身体,好让自己别那么难受! 愈来愈怀疑坊间情爱小册子都是乱写的,什么娇俏姑娘侧坐马上,眸光深情瞅着身后心爱的男人,身子一软窝入男人胸膛里……全是唬人的,这样坐屁股怎么会舒服! 徐阿瑛注意到这头马上的人的小争吵,她停下来,掉转马头过来。“四哥,你们在后头吵什么?” 恶人的确先告状,“还不是这家伙,老是妨碍着我驾马!” 两粒眼珠子立即瞥向她的夫婿,“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我坐着不舒服,当然要动啦!如果你让我自己骑匹马,或许会好一点。”陆天建议。 “不行!你会逃走。”徐阿瑛想也不想便拒绝。 “那起码把我脚链打开,让我可以好好坐在马背上。” “不行!解了你的脚链,要是你不见了,我拿什么‘相公’去给那两个家伙看?” 这女人还真是个跋扈的贼婆子! “就剩下一点路程,你就给我忍一忍,要是再吵闹,回头就等我修理你!”她恶声恶气警告完,掉转马头,继续上路,却突然又出声,“四哥,前头的路多小石,我想我们最好骑慢一点,免得马匹的鞍上嵌入小石子,到时候会不好走。” “有吗?前头的路我们走了这么多年,平坦得很,什么时候多了小石子我都不知道。”四哥摸不着头绪。 “我说有就是有!”徐阿瑛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又提醒一句,“记得骑慢一点。” “哦!”四哥乖乖应了。 陆天不动声色的挑了眉,有些意外那女人故意放慢速度,是为了减轻他的不舒服吗? 蓦地,前方的她比了个手势,要大家静音。 隐约中,他们听见了呼叫声,这声音似乎是在讨救命,从东边传来! 基于山贼本性,徐阿瑛跳下马,将马牵到近处的枯木旁拴住;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跳下马;除了陆天,他是被人推下马的! 只是哎哟声还没发出,便被一张手掌给捂住嘴!一看,手掌主人正是他的妻子。 安静!自她的眸于里传来这样的讯息。 自然,陆天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一行人缓缓朝东边那灌木丛林靠近—— “呜、呜、救……救……命……呜呜……救命呀!”尽管嘴里塞着布条,他还是死命想喊出声来。 灌木丛的另一方,两个看来年纪大概十岁上下的少年被人手脚捆绑着,嘴中都塞了布条,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几把大刀就在他们面前闪呀闪,两兄弟吓得屁滚尿流,就怕下一刻自己的脑袋搬家。 “有本事就叫呀!这里荒山野岭的,我看你们能叫出个什么东西来!”脸上爬满疤痕的绑匪,正凶神恶煞的恐吓着。 “老大,我们勒索来的这些银于,可够我们吃上大半辈子了。”其中之一的绑匪,指了指马背上沉甸甸的麻布袋,露出黄黄的几粒牙,笑得好不得意。 “这不够。”男人贪得无厌道:“既然他们肯出一千两,再要个一万两也是小意思。” “可是老大,那些人好歹也是厉害角色,我们绑了他们的人,就等于在跟他们作对,要是被抓到……”其中有人担心起来。 “放心好了,谁会查出我们把人藏在这鸟下生蛋的偏僻地方。” “不,老大,我的意思是,这两个肉票已经见着我们的模样,要是放走他们,我们不就危险了?”那人在脖子上比了比。 意思很明显,干掉肉票先! “说得有道理。”为首的绑匪眼睛一亮,附和着。 “既然决定,那就别等下去,先解决他们,再挑件他们身上的信物送去给他们家人看就可以了。” “就这么办。” 两个肉票就在呜呜声中被决定了要灭口! 就在刀口朝那两个准备升天的肉票脖子抹去时,一道叱喝声突然传来—— “敢在姑奶奶的地盘上闹事,你们几个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绑匪一惊,火速转身。 “谁!”为首的绑匪眼一眯,啧!是哪来的野女人,还是个丑女! 徐阿瑛冷冷一笑,手上不知打哪来的一把刀,指着这猖狂家伙的脑袋,“你们这几个家伙竟敢在这里干起绑架勒索之事,也不打听打听我徐阿瑛的规炬,杀人勒索便是犯了我的大忌,你可知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讲的那是什么话?什么规矩下规矩,我听不懂;我告诉你……喂,别拉我……”头子回头狠狠一瞪,却见到手下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表情,“干嘛啦?不过是个娘们,你们一个个那是什么德行?怕什么?” “不、不是呀!老大,你还记得方才我们在镇上喝酒时听到的吗?掌柜的说他们这儿山头可有个青面獠牙的山贼,带头的是个脸上带着丑陋印记的母夜叉,要咱们上路时小心一点,结果你不信,还砸了店家好几坛酒……”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等等!贼头子猛回头,就见那丑女人身后冒出一个个持刀的彪形大汉,他吞了吞口水,声势渐消。“就算你们是山贼,又、又怎样?本大爷在这里做自己的生意,难道还要跟你这贼婆娘报备吗?” 徐阿瑛脸上的笑容未减,“我只知道此处是你姑奶奶我所有,你们想在这山头上做什么生意就是归我管!” 察觉到她的视线就落在那袋沉甸甸的银两上,贼老大急喊,“想都别想!” 别想是吗?山贼们一个个磨刀霍霍,就等头儿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展现平时强悍的风格——直接抢啦!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嘛就交出值钱的东西,然后滚出我的地盘;不然嘛……”徐阿瑛冷笑着,意思相当明白。 “我、我说过,想都别想我会给你任何东西!”没关系,他这头还有十几个人,不见得会输对方的六人。 “那就……”唇一掀,“兄弟们,咱们抢吧!” 话一出,徐阿瑛身后的几名大个儿如急箭般杀了过去。 这头的绑匪虽然吓破胆,却仍在老大的命令下,硬着头皮上——能不硬着头皮吗?碰上山贼,不搏一搏就只能等死了! 一下子黄沙飞舞,一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两方人马都是些草莽逞猛之辈,看谁的气势强、胆子大、体力好、挥刀快,谁就赢! 不过令陆天讶异的是,徐阿瑛带领的山贼似乎还有些功夫底子,瞧那甩刀甩剑可是有模有样。 可惜这种手脚对付些小兵、小贼是可以,但若是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这群山贼也就玩完啦! 站在打斗圈外,陆天倒是很自动的闪到一边去。 不过,不是他想闪开,这团打斗就不会扯到他;有个被踢出圈外的绑匪取超手中的剑,眼见陆天这里没人招呼,干脆直接砍了过来。 眼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把剑就要往他的颈上抹去时,陆天意外见到一抹身影窜到他身前,用把小刀,狠狠将取人命的长剑挥开。 但小刀的劲道毕竟比不过剑的戾气,持着小刀的手臂还是狠狠被划了一下,渗出血的袖口令陆天直皱起眉。 看也下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徐阿瑛只是望着陆天的双眼,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 昨晚她就说了——一旦成了她的人,她绝不会让她的“所有物”受到伤害! 陆天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带伤的身影撂下话后,继续挥着小刀冲入那团打斗里。 其实在这个空档时间,陆天是可以偷偷溜走的,可不知怎么着,那头不顾伤的女人却令他煞住脚,心里一直困惑,她为何要替他这个陌生人白白挨一刀? 这头是不畏死的山贼,那边是胆小畏惧的小绑匪,很快胜负便分出——负了伤的绑匪为了保命,最后自然是舍弃银两,逃之夭夭。 山贼们互相吆喝着,恭喜大伙又打了一次漂亮的仗——虽然他们身上也都有些刀伤,不过当山贼嘛!无时无刻不在受伤,大家早习惯了;况且平时打猎遇到凶猛野兽时,那受的伤才大咧!这也是为什么没人在意徐阿瑛手臂上的那抹伤口。 “大当家,这袋银两这么沉,咱们寨里今年的过年一定过得很丰盛!”二哥很是得意,抢了钱,还抢了对方的马,不开心也不行。 “大当家,你说该拿那两个家伙怎么办?”手一比,那头是奋力爬了一段路,双手双脚全磨破了皮,最后体力殆尽昏倒的两兄弟。 徐阿瑛没多想,“把他们带回寨子里,醒来后,给他们点吃的喝的,到时候再说吧!”天色已暗,这里又有不少豺狼猛兽出现,放他们在此很下妥。 她不知道当她说完话后,有个人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深深凝望着她—有诧异也有激赏。 “多养两张嘴巴是不成问题,可我们又不知他们是打哪里来的,这样好吗?” “四哥说得对,谁知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来路,就这样把他们带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被大家扔在一旁的陆天此时开了口,“放心吧!这两个家伙还是孩子,不会有什么危害,更何况他们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南宫家的人。” “啧!你又知道了!”四哥一脸不信。 “那小个子身上系的玉佩不就写着‘南宫’两个字吗?可想而知,这两个家伙必定是南宫家的人;而在中原,会这样把南宫两字大摇大摆挂在身上,也只有江南武林之首的南宫府。” 倏地,他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停在他身上,那瞪大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给吃了一样,害他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怎样?他是说错了什么话? 众人的目光从先前的惊讶、错愕,缓缓转变为崇拜……喜悦! 徐阿瑛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可思议的开口,“你、你识字?” 他战战兢兢的点了头。 一阵掀顶的欢呼声,差点把他的魂魄都给吓飞了,瞪着这群手舞足蹈的人,他茫然不懂,再瞧瞧那紧抓着他手臂的徐阿瑛一脸痴迷的样子,他更是迷糊了。 不可思议的事接续发生,所有男人一改先前的态度,一个个面带亲切和蔼的笑容,姑爷长、姑爷短的恭敬喊着他,甚至还有人忘了他脚上有铁链,竟然让出一匹马来让他独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瞬间,他从原本让人不屑一顾的无用家伙,变成身怀绝技的天神,每个人看待他的眼神都变了,那是带着崇拜的眼神。 或许他还不算是一无是处啦! 第三章 陆天发现,原来他还是有存活在寨子里的价值——那就是……他识字! 这趟出门本来是炫耀,可中途出了点“意外”,所以只派两名小兄弟前去那两座山寨通报一声,其余的人则带着抢来的胜利晶和两名小人质先回寨里。 打从脚跟一踩入寨子,他识字的消息便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一下子,他成了人人眼中景仰的伟大姑爷。 瞧这一个个又是让位、又是递茶给他喝的大块头:就连那个二当家也在眼神中透露着微微佩服之意,他真觉得今早那些嘲弄神色还有恐吓话语都是他在作梦。 他低头,确认脚链还在;再抬头,仍然是那个简陋的砖瓦房,他还是在这群山贼的窝里。 不是梦! “你真的看得懂字?看得懂也会写的那种?”站在他身旁的徐阿瑛,一双眼直勾勾的瞅着他;她的口气尽量和缓,免得过于兴奋的态度会吓着她的小相公。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没几两重的男人竟然还有两下子,原以为他就是那双眼珠子漂亮迷人,却没料到还是个有才识之人,这次还真是抓来个“宝”了。 “我是。” 得到陆天肯定的答案,这窝土匪头子可乐翻了—— “太好了,寨里终于有人认识那些歪歪曲曲的线条了!”一哥道。 “我们总算不用对着那些看不懂的东西搞得自己都要发疯了!”二哥痛哭流涕。 “他奶奶的,我终于可以打破只会看一、二、三,三个字的纪录了!”三哥鼻头一酸,跟着忍不住落下男儿泪。 “说得好,这下子那两个山寨再也不能跟我们比了。”四哥好得意。 剩下的人也想欢呼几声,却被一只高举的手给打断,“等等!”陆天有话想说:“你们……都不识字吗?” 众人一致点头。 “寨子里其他人也是?” “我们全寨都是。” 陆天浓眉一揽,也是啦!上匪打劫是不需要念书习字,但整个寨子里的人居然全都目不识丁,这就让他有些讶异。 二当家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解释着,“这里的人都住了三代以上,除了大当家外,她来的时候还是个女娃,第一代住在这里的几乎都是些老弱残妇,别说是读书、写字了,忙着过日子都有麻烦;渐渐地,一代代下来,几乎没人还能读书、写字。” “所以……”陆天心中有底,“你们是想要我教你们认字、写字罗?” 所有头颅一起点了点,眼神流露出的贪婪神情令陆天咽了咽唾沫;他身边的女人更是离谱,那副表情简直就是想对他流口水了。 “你们为什么想学写字?”他以为山贼只顾打劫财物就好。 “有些抢来的东西,我们要是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哪知那东西值钱不值钱?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徐阿瑛回答,“上回抢了个宝物想拿去隔壁山头的镇上典当,谁知那老头罗唆死了,还要我们落名盖指印才给钱! “搞屁呀!我哪里知道怎么写自己名字!结果那老头居然就不给我银两,害我什么也不能买就回到寨子里,本来说好要给小宝加菜,买只油鸡去给他过生辰,结果只有两手空空……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麻烦,直接一个刀子架过去要老头把钱先给我……”她一顿,她好像愈扯愈远,嗓门也愈拉愈大。 她瞄了自己夫婿一眼,发觉他正带笑盯着她看,那双黑得发亮的迷人双眸就好像有股无形力道,让她……好想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看。 陆天继续问:“可是明明山脚下就有个小镇,镇上好歹也有私塾,你们想学写名字可以去那里……” 他一顿,要山贼大摇大摆去私垫念书,好像太招摇了,“呃,我是说,绑个夫子回来,要他教你们。” “我们试过了呀!”五哥抢话,“说到这个就有气,那老头子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吼他几声就给我在那边直喘气,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我们又不能逼他:更不像话的是,那老家伙一见到大当家的脸,当下翻个白眼口吐白沫昏了,还差点嗝屁啊!” 陆天能理解—徐阿瑛要是凶起来,脸上的胎记确实会替她的凶神恶煞加很大的分数。 “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学到,反倒得好好照料那老家伙,最后我们几个还得小心翼翼、掩人耳目把他扛回私塾去,真是个老麻烦。”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外人察觉山寨的住处,他们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陆天内心哭笑不得,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几个外表凶神恶煞的人,其实都还挺有趣可爱的。 他们是打劫路人的山贼,却从未敢真的杀人放火。 “所以啦!有个现成的姑爷在,我们终于可以学写字了。”来人谄媚笑着。 “我现在最有空,就先教我吧!姑爷。” “不行,我先!” “我先!” “统统不许吵,我先才是!” “你哪根葱,是我先说的……”说着说着,大家伙们一个个提起刀来。 “因为我叫一哥,我就是最大,当然我先。” 几句话立刻堵住大家的嘴,兄弟们恨得牙痒痒,只有放下手边兵器——认了! “等等!”一只手高举着,那人用手指比比自己,“我是大当家,这里就我最大,所以我先学自己的名字不为过吧?” 一哥脸上的胜利撤下,换上想哭的神情——的确,他再怎么大也比不上这里的当家大。 陆天听着他们的争吵,唇不自觉微微往上一扬,他开口保证,“我可以教你们每一个人写自己的名字,而且我还能保证你们日后都能目识百字。” 反正要住在这里,就必须要有贡献,不是吗?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学……”徐阿瑛简直是迫不及待,直想拉起他快快开始。 他的视线从她兴奋的脸蛋,移到她的手臂上,表情一凝。“不,我们明天再开始。” “咦?”她的脚步一顿。 “我得先准备教字的工具,像是足够的笔纸墨,以便所有人都可以一起学;再来,你的右手臂需要包扎。” “这……”这点小伤算什么? 她的话未完,便教人打断。“写字的时候会拉扯伤口,所以你的伤口必须先处理。”这点陆天很坚持。 徐阿瑛眉毛一挑,给他几分颜色,这男人就当起老大来了!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她这个大当家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男人开口命令她?直觉的,她仰头要拿出身为当家的气魄,却误入那双漂亮迷人的黑眸里——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呢!然后她的嘴不由自主的开口。“好吧!那就……明天再开始。” 她的气魄咧!全钻进角落边的鼠洞里去。 以为帮她包扎伤口是件简单的事,但陆天发现——他错了! 第一错—这个山寨里根本没什么能用的药材,他怀疑这里的人都不受伤生病的吗?所以陆天花了一整个下午,在几个壮汉的陪同下,翻山越岭的找,直到逼近晚饭时刻,他才找到需要的草药,自己捣烂调和。 第二错——那女人并不合作,因为她认为包扎这么丁点伤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所以尽管他费了不少唇舌,那女人依旧不愿上药,直到他拿出亲制的外敷伤口用的药草,徐阿瑛才在佩服下,恍神时被他逮到时机,替她熟练的上药包扎。 “你还真是不死心,为什么一直要我包扎伤口?”她的口气很不屑,在她眼里,她以前还受过更严重的伤,也都没处理,不是也好好的没事。 “小伤口不好好处理,也有可能会为你日后带来隐疾。”陆天满意的盯着自己的包扎结果看。 “真是罗唆,所有人都受了轻伤,你干嘛非逼我一个人上药?”她是个山贼头子耶!被他这么一包,真是丢脸死了。 “带着刀伤的手臂令我相当不舒服,我看着会影响心情,到时要我怎么上课教大家写字?”他嘴上是这样讲,眼神却一黯——这是她为他而受的伤,不处里好,他的心里很难安,“从今日起,你这条手臂尽量不要碰水,我每两天都会帮你换药,约莫十日便可结痂愈合,到时随你爱怎么动都成。” 徐阿瑛的脸色很难看,想到还得跟这条被包得粗紧的手臂为伍好一阵子,心中篙直是骂得半死,早知道就不用傻傻为这个罗唆的男人挨上一刀。 眼珠子瞪着那碗由他亲手研磨调制的药车,方才他就是用这药涂抹在她的手臂上,香香凉凉的,她瞄了他一下,眼中有着些许佩服。“你懂的事真多,想不到你还是个大夫!” 他摇摇头,“不,我不是什么大夫,只是略懂一点医术而已。” “略懂一些医术就会自己采药车,那我略懂一些刀法怎么不是个武林高手咧!”她嘴里咕哝。 他失笑,瞧着她蹙眉的模样;—这个徐阿瑛,第一次照面只觉得她蛮横粗鲁又霸道无理,可整日相处下来,其实她就像个未涉世的小村姑,有时也是挺笨、挺有趣的。 “我问你。”她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是不是懂很多中原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 “上午在林里,你不是说什么武林世家南宫府,那就表示你懂得还满多的,一定听过不少关于中原武林的人物和事迹。” “还好。”何止懂,他都熟透透了。 “所以你一定知道很多故事。” 故事?“你想知道什么?”他注意到徐阿瑛的脸色一亮。 “所有你知道的江湖事。”她的双眸发光,好似忘了先前还在为上药的事恼火着。 “为什么想知道?”他揽眉。 她耸耸肩,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羞意,却被他留意到了。“我从小就待在寨里,出远门的机会不多,对外头不熟悉的事自然是好奇得很,虽然也略有耳闻,不过都是些镇上茶楼酒馆的小道消息,早就过时了。” “你是大当家,那么无聊想见见中原面貌的话,为什么不出门去闯闯?” “我不行!”她回答得相当快。“我要是出了远门,这寨里的老老少少谁来管、谁来照顾?” 看来她还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小姑娘咧!“好,你想知道,我说就是。” 徐阿瑛脸庞再次亮了起来,大大的笑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脸上的胎记丝毫下减她的可爱。 果然是个小女孩,他失笑。“可是那么多事,你要我从何说起?” “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每晚说一点给我听。”她迫不及待走到床边,正准备把外衫褪去——她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时候晚,该歇息了。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她回头一望,盯着男人所指的东西,她立即摇头。“不!我不会帮你解锁。” 他的脸一垮,“这不公平吧?你要我教寨子里的人识字,又要我说故事给你听,你好歹要给我自由吧?” “在我的地盘,哪有什么公下公平;你是我的所有物,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逃走的。”这会儿,她那山贼蛮横个性又出来了。 “都被你‘娶’回来了,我还能跑到哪里去?”他的口气既委屈、又可怜。 “我不信你。”她命令自己不能心软,绝不解开锁,要是他骗她的话…… 不知为什么,徐阿瑛才想到万一他离开,心中就出现一股难以忍受的烦躁感——她想她一定很自私,舍不得那双漂亮的眼珠,也不想放一个懂学识又懂医术的男人离去。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还不上床来歇息?”她打算让他躺在床上说故事。 上床两字令他浑身一僵,回想起昨晚那又羞又痒的记忆,当下脸色又红、又白,这女人……该不会又想“强上”他吧! 那端的男人迟迟不肯过来,徐阿瑛先是不解,而后终于了解他的迟疑,她清清喉咙,尽量不让自己显得不好意思,“你放心,昨晚只是为了让你正式成为我的人才会那样做;我不会再逼你来一次,毕竟你不好受,我也不舒服呀!真不懂为什么寨里的兄弟都喜欢做这档于事……” 徐阿瑛不知陆天正古怪的看着她,“总之,我保证不会再碰你,这床你睡里面,我睡外边就是。” 那双黑眸瞧了她好半晌,就在徐阿瑛耐性磨尽,准备开口骂人时,陆天才慢慢踱步过去,褪去外衣,安安静静上床,躺在内侧。 徐阿瑛也跟着把外衣一脱,躺在外侧。“你可以说故事了。”她转过头。 “想从哪里听起?”他也转了头。 四目相接,这么近的贴近他的眼,愈看愈迷人,害她不知为何,心跳开始加快起来,她吞吞口水,“就从你记得最早听到的人物,或者就说说你提到的南宫府,呃……等一下!”整个人转向,决定用后背面对他。 这样好多了,免得被他那双美丽的眸子吸引住,忘了他在讲故事。“好了,你开始吧!” 他有趣的望着她的举动,“有件事我想先提一下,既然我们以后要共同生活,所以……”他在思考该先说哪一件? “喂,你怎么突然停住不说话了?” 后头的男人微微一叹,这就是他想说的事,“我叫陆天。” 废话,她当然知道。 “所以,你以后就别叫我喂了,唤我的名字可好?” “知道了。” “那么……”陆天的脸开始有些热燥起来。 徐阿瑛美目一眯,怎么他还没说完话呀? “那我也不再唤你大当家,就叫你阿瑛好不好?” “可以。” “还有……” 她忍不住翻过身,横眼一瞪,“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念不完,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跟我说江湖事呀?”男人有时候还真是麻烦耶! “最后一件。”他安抚女人的怒气,“只是劳烦你记得,我们既已成亲,你的床上会有个男人,所以明早当你醒来,别那么快做出反应,想把我踢下床,行吗?”那一脚真的很疼呢! “……” 夜半,陆天自然醒了过来,也许是内心还是有点惧怕身旁的女人突然霸王硬上弓,所以睡得不是很熟。 他悄悄往旁一看,差点笑出声来——看来真是他多心了,这女人睡得可熟了,原本执意用背面对他睡觉,此刻倒翻了身,甚至毫无防备的朝他这头靠来。 他还记得,若不是他这个说故事的人讲到累了,徐阿瑛恐怕还想继续听下去! 月光照了进来,即使是在夜晚,凭着一点小光,他仍旧能清楚视物。 凝视着那张睡容,心中笑她睡着后更像个小孩,看她的嘴角还挂着微笑,八成是梦到他今晚讲的那几个江湖上英雄事迹。 蓦地,有个东西引起他的注意,指尖忍不住爬上她左脸的朱红胎记,轻轻一触,立刻收回,他端详片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食指上沾有些微的红印,他皱紧眉,果然没猜错,徐阿瑛脸上的胎记果然有问题,那是假的! 翌日—— 那两个南宫家的孩子适应力超强,从昏迷中醒来后,立刻习惯了整个山寨,不但一点也不怕生,还开心的白吃白喝起来,想赶走他们还会在地上要赖哭喊,恼得那帮兄弟差点一刀子就挥下,最后只能让那两个家伙暂时留下,日后再做打算。 而陆天的习字课也正式开放,欢迎全寨大家携家带眷来参加。 十日后,徐阿瑛的手臂终于解禁,急忙加入习字课里,不服输的个性使得她不出三日,不但自己的名字写得比任何人都漂亮,还赶上其他人十三日的进度,不愧是大当家。 又一个十日,再一个十日,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原本的陌生人,现下已经戍了这寨中人人熟悉景仰的姑爷师傅。 山贼兄弟们每五天就会外出打猎一次,偶尔寨外留守的弟兄回来通报有旅人要越山时,徐阿瑛便会带领男人们“工作”去,留下陆天和那体弱多病的二当家看守寨子。 通常在这个时候,陆天便闲闲没事跑去和寨里的妇孺聊天,无意问得知寨里的居民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好比陈三婶的外公早年因得罪大富大贵人家,结果被诬赖偷窃,活活打断了一条腿,一家人还被赶出原本住的小镇,最后困在山间差点死去,幸亏遇见山寨头子,才有了活命机会;自此他们愿意长久居住在这里,当贼人的亲人。 因为这里的生活安定,虽没有大鱼大肉,可所有人却都是自己的亲人,大家互相照应,过得倒比外头快乐,所以他们一代代留在这里,不愿涉世。 至于这山寨的创造者,第一任山贼头也曾是个小官,因不满时势上谏,惹来杀身之祸,逃离后心死决定放下一切,隐居山林。 虽自喻山贼,他们只抢旅人的过路财,遇上有钱人就抢些银两,没钱的,他们也只搜括些能带出去换点银两的东西。 不杀人是他们的寨规,得来的钱财则拿来救济寨里暂时收留的贫人以及需要帮助的人,逐渐的,这群无家之人便长期住下,这山寨规模愈来愈大,人口也愈来愈多。 其实这群草莽之辈虽然粗鲁,做的事也确实是见不得光的打劫,但他们伤人,却下杀人,为的只是自保,而且他们也会挑对象,如果遇上弱孺小辈,他们还看不上眼抢呢! 而他的妻子徐阿瑛,是上任当家捡回来的女孩,后来收作义女,以当家的姓重新取名,叫阿瑛,就是希望这女孩将来能英气逼人,不输于一般男子。 自那晚发现她胎记的秘密后,陆天总是刻意早早起来外出活动筋骨,让徐阿瑛单独留在房内洗脸,知道她得花费不少工夫卸去颜料再画上。 不过人家没说出口原因,陆天倒也不点破,只会刻意早起快快离开,让她能充裕准备。 对于其他寨内兄弟,陆天从原本的战战兢兢,到现在已能处之泰然的面对眼前景况—— “混蛋,那鸡腿是老子的,你活得不耐烦,抢个屁!” “一只鸡就两条腿,昨个儿让你手快抢去一腿,今天总该换我尝尝腿肉!” “哪条规矩说吃过就不能再吃?老子今天就要吃给你看!” “你们两个吵够没?我都还没吃过,这次应该是我的份!” “谁管你,是我的才对……” 不出几句,这群吵着要吃鸡腿的汉子…曰不和就打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每天总要上演一回的打闹,陆天早已习以为常,只见他唇带笑,下慌不忙捧着自己的碗慢慢吃,适时再把碗轻轻往左一倾,让众人大打出手的鸡腿正由一只手放入他的碗内。 “喏,这鸡腿你拿去吃。”徐阿瑛看着他仍然削瘦的身子,不由得眉一皱,“都来寨里一个多月了,又没少给你吃,你怎么还是这副瘦不拉叽的模样?” 他没开口,很听话的吃起鸡腿——一直都是这样,在那伙人喊打、喊骂的同时,身边的女人总是非常关心怕他会抢不到食物,索性直接把最好的料都给了他。 陆天的眉一挑,见女人抓起另一只鸡腿,毫不吝啬招待起另一边的二当家,没来由的,想道谢的话吞入腹中,他的好心情在瞬间消逝,心头有股酸味,他默默吃着碗中鸡腿。 习字课开始,徐阿瑛总爱用一只脚丫把每次抢到最靠近他这个师傅座位上的人给踢开,自己则一屁股坐下去,然后笑咪咪问他今天要学些什么字? 到后来,没人敢占据她大当家的位置。 “阿瑛。”他瞧她埋头苦练,墨汁都沾在指头上、脸上。 “别吵我,我就快要背下这字该怎么写了。”她小心翼翼的就要完成那一横一坚。 她在这方面,好胜心是真的很大——陆天注意到,其实徐阿瑛有点小基础,可能是小时候曾念过点书,可惜后来荒废,不过孩提时记忆强,一经提点很快就能记起,所以她的学习速度也比其他人快得多。 终于完成了“皇”字,她兴奋得大叫一声,整个人捧着那张纸站起来。“你瞧、你瞧,我这个字是不是写得很漂亮?”她的表情就如同一个讨赏的孩子。 陆天不自觉露出宠溺的温柔笑容。“是是是,你的字是最漂亮的,不过……” 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替她把那一点一点溅到脸上的黑墨清干净,“倘若你写字时能不把自己的脸当纸用,少把毛笔往脸上画,那就更厉害了。” 徐阿瑛面带微红,冷不防后头传来闷笑声,她扭头狠狠一瞪。“谁再给我笑一声,姑奶奶就拿谁的脸当纸练字去!” 这句话很有用,几个大男人害怕得连忙闭上嘴;看在陆天心里实在有趣,若非怕他的脸也被这凶女人拿去练毛笔,陆天也想笑出来。 至于夜晚—— 徐阿瑛总是规矩的躺在床的最外缘,实现她的话——绝对不侵犯他;但却常逼他讲江湖故事,一夜夜讲下去,陆天又发现了有趣的事。 “昨晚讲到楚家新任的庄主年纪虽轻,却有着大将风范,三年内不但把濒临落魄的楚家布庄救了起来,还娶了北方财主梁家大小姐为妻,这下有了优渥的财力做后盾……” “等等,这个楚庄主忙着做生意,还可以同时娶老婆喔!” “据我所知,两人是在楚庄主出游北方寻找新的绸缎买主时结识,总之两人成亲后,这楚家庄的地位就更加稳固……” “等一下,你说楚家庄主出游一趟,竟然就把梁家小姐娶了回来,这两人是怎么认识,怎么又成亲了呢?”感兴趣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眨眼,却仍入了他的眼。 毕竟是姑娘,她在某方面还是与一般三姑六婆一样,对男女间的风花雪月最是好奇! “全靠一群好色之徒牵的线,话说梁家大小姐有一天出访云山寺参佛,路上遇到一群登徒子……”此后,他所讲的故事总是人物、背景简单交代就好,重要的是讲述那些风花雪月——谁谁谁又对谁一见钟情,谁谁谁又嫁给了谁、娶了谁,谁教这女人叫这么爱听。 不过今晚却出现了特例——那个故事就在他讲起被武林人士灭门的沈家堡开始! 据说十三年前,极富盛名的沈家堡因与邪教勾结,遭到正派围剿,而率领众人对抗沈家堡的就是沈堡主的挚友——司徒策,他对自己兄弟误入歧途感到痛心疾首,屡劝不听下才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兄弟。 但司徒策不忍对好友的妻子及孩儿下手,便收留她们,岂料司徒策不小心爱上了沈夫人,沈夫人则因丈夫被杀而怀恨在心,企图以美色毒杀司徒策却失手,最后自杀身亡。 “不过我爹同我说,他有一回外出,不巧碰上受到牵连的邪教教徒,听他们说沈家堡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却倒霉的引来灭门之祸;所以我爹便猜想,那个沈堡主肯定是吃了闷亏,被那个自喻为正派人士的好朋友给出卖! “中间搞不好还另有曲折,听说沈堡主还留有一名女儿,事发之后没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也没什么人记得她的名了,恐怕现在是生、是死也无人知……” “梦梦。”那个女孩叫沈梦梦。 “什么?”他好像听见了什么。 “没什么,我今晚有点累,故事就先说到这里,歇息吧!”转向一边,她要睡了。 头一回,徐阿瑛没有主动问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不是很漂亮,不然怎会让两个男人都喜欢上她?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主动喊累,立刻闭眼休息。 确定她熟睡后,男人假寐的眸子睁开了,望向那睡着后便喜欢翻来翻去的女人,对她异常的举止,心里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睡梦中,她无意识的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最近天气开始热了,夜晚虽然还好,但平日在外活动多少会冒些汗,盯着那处冒了些微红点的假胎记,他不禁若有所思。 这世上有很多巧合——沈家小姐当年不见时是六岁,徐阿瑛被前任当家收为义女时也是六岁…… 如果她开口问起故事中的女主角漂不漂亮?他定会说,漂亮,也不漂亮,因为那位沈夫人的右脸的确是完美无瑕,但左脸就……如同徐阿瑛一样,有块吓人的朱红色胎记! 数日后,徐阿瑛把他叫到一处离寨子不远的草地上。 “什么事找我过来?” 她扔了一把钥匙过去,在他呆愣不明就里的模样下,她叹口气,“这钥匙是解开你脚链用的。” “你……愿意放我的双脚自由了?”他的口气是不敢置信,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打算放他走咧! “我信你就是了。”信他这个相公不会逃走。 她瞥下眼,不让他察觉到她眼中的愧意——长久下来的相处,陆天对寨子里的人可说是好得不像话,每次她大小声吼他,他总用温柔的笑容回应,虽然这家伙有时呆头呆脑了一点,可他确实让她在这两个月来过得很开心。 徐阿瑛知道,实在不该对一个能让她快乐,也让寨子里所有人快乐的自己人,做出这种限制自由的事。 解了锁,他在她的身旁坐下。“你在想什么,想得连头也不抬?” “我在想……”藏住傀意,她瞪着身下的草地,“你这段日子跟我说的故事,那些人,我是说那些自认为是正派的人,明明该是些正义凛然的人,可为什么总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 “因为他们太以自我为主,太过自以为是,总是用维护天下太平这种藉口要尽各种手段,其实自己跟那些旁门左道,该诛杀的邪魔妖道根本就是一样!”他露出嘲讽的笑容。 “听起来,你不太喜欢他们?” “是,那些人讲的话跟屁话没两样,我非常厌恶他们。”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抿唇又道:“我爹、娘就曾被他们害过。” “咦?” “不过不要紧,我爹、娘虽然受了伤,却也平安无事,倒是那群人惨了……” 他唇一撇,笑得幸灾乐祸,“谁教他们好死不死,偏偏惹着惹不起的人,最后搞得自己衰事连连……” 他吁口气,“不过老爹也真奸诈,居然要把辛苦酿制的樱桃酒卖给那种人,说什么既然那些人负他,他就该狠狠敲那些人一笔;一坛酒值千金确实是挺贵的……”随即他一叹,“害我明明讨厌那些人,却又不得不跟那群人打交道。” 虽然后头他在讲什么,徐阿瑛根本有听没有懂。“陆天,你家里有哪些人?” 第一次,她想知道他的事情。 “爹、娘、大哥和小妹。” “加你就有五个人,你家可真热闹。” “错,是三个人很热闹。”见她困惑的眨眼,他大方介绍起自己的家,“我爹和我大哥真的是属于吵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不讲点话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他们爷俩的个性根本就是同出一辙;偶尔我也会被他们惹恼,与他们吵起来,那种吵闹是不会输你们寨里几个兄弟的。” 她听得入迷,眼中流露出一种对家人的羡慕神情;他的心不知怎么了,突然一阵下舍,他勾起她耳边的落发,将它轻轻勾回耳后。 徐阿瑛一震,对着那张挂着抹温柔笑容的脸庞,自己脸颊不明原由出现了一股热意,她不禁问自己——为什么近日只要与他相处,她常会觉得胸口有种温暖的东西出现? 不过她的出神,很快就被陆天接下来的话给吸引过去。 “只是,这种热闹可不包含我娘和我小妹。” “为什么?” “因为我小妹可是十足十像我娘,那两个女人都是属于冷漠到极点又不爱理人的性子,要她们开口说笑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有这么夸张吗?” “不骗你,有一回我们三个故意藉口要一起出门,把娘和小妹放在家里,然后我们在外面偷偷观察,你知道吗?除了小妹唤娘吃饭,那两人可是从来没有互相开口说话过,整整七天耶!”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要他七天不说话,他会憋死的! 徐阿瑛好吃惊,随即笑了出来。“你家里的人挺有意思的。” 这样想来,她的主意应该是可行。“陆天,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你家人接来我们寨子里住?” “嗄!你说什么?”这回吃惊的反倒是他! “你是我的丈夫,你的家人就是自己人,你方才不就说了曾经有人害过你的爹、娘吗?所以我希望能让你的家人搬过来;寨里人多,我们一定会尽力保护他们的。”她拍胸脯保证。 陆天失笑,让一群要大刀的小贼保护江湖上人称邪魔妖道的陆家人,这传出去铁定会被爹和大哥笑掉大牙的。 可这口口声声说用尽全力也要照顾、保护他爹、娘安危的姑娘,却教他油然生出一股柔情,悄悄荡漾在胸口。 所谓的恶贼头,其实是个窝心的好姑娘,陆天看她的眼神变得更柔了,“不用了,他们住惯了深山,没人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要他们跑一趟远路搬家,恐怕他们也不想呢!” 徐阿瑛的表情有些失望,但他的话也有点道理,蓦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瓶子。“这是什么?” “这是给你涂抹脸和身体的药水,是我亲自做的,专门对付疹子。白天一热,汗出多了,脸呀身上呀都会不舒服的起疹子,只要你哪里觉得痒,或是皮肤有红肿,起了疹子,一擦就会见效,保证你的皮肤一个晚上就会变好。” “我要这做什么?”听他提及她的脸,她一改面色,戒备的望着他。 “你的手臂上有几处被蚊虫咬的包,你自己看看,都两、三天了,红肿还没消去……”他指指她手臂上的小红肿,双目却盯紧她脸上的某处瞧,继续“暗示” 道:“这药对消除红肿特别有效。” 听他这样讲,徐阿瑛的戒备全消,也收下那瓶药,斜眼瞄了他一下。“你真的不是大夫吗?” “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帮我爹……”他一顿,唇边的笑容在瞬间凝结住,“送酒给卖家。” “哦!我知道了,你家是卖酒的。”她点点头,“记得那天二哥绑你回来时,你身上有一坛酒,说来那酒还真是好喝……” 陆天眼神复杂的望着开口说话的女人——真是该死,这些日子他真是过得太舒服,竟把自己当成是寨中的一分子,完全忘了他外出是去办事的。 脚链虽解,但他却发现他一点都不向往自由——他居然有长久留在这里的打算,为什么呢? 他无声盯着仍在叽哩呱啦说个不停的女人,是因为,她? 只是他无声无息消失了一个多月,他爹会不会抓狂呀? 当夜,当徐阿瑛熟睡后,身旁男人的眸子再次睁开,看到她脸上的胎记依旧在,但那胎记下的皮肤已不复先前长满红肿的小疹子。 太好了,她果然拿药来用了! 浅笑悄悄挂上他的唇,女人却在这时挪动了一下,他赶忙闭起眼来装睡。 耳边传来她翻转的声音,蓦地,他听见“咚”一声——眼一睁,他失笑,她怎么滚下床去了! 徐阿瑛呻吟几声,伸手摸呀摸的又回到床上躺好,不用多久,她又睡熟了。 陆天盯紧她老爱翻来覆去的身子,深怕她又一次滚下床,索性伸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这样她就不会滚下去了吧! 隔天一早,徐阿瑛发觉自己是在男人的怀中醒来,才欲开口,头顶便传来声音“我揽着你睡,免得你又摔下床。” 她哦了一声,没有不悦,也没有发怒,因为昨夜滚下床的记忆她还有,更何况他们是夫妻呀!抱一抱也不会怎样,况且她发现到男人的胸膛其实比这硬邦邦的床还好枕呢! 于是这一夜、又一夜、再一夜……两人就寝时,陆天都很自动伸手揽上她的腰;又过了几夜,陆天索性睡到外侧,用身体挡人更有效,可他的手臂却已习惯似的,总要缠上徐阿瑛的腰际。 唯有确定怀里有她,他才能安心睡得着。 不知不觉,陆天待在山寨的日子一下子就过了三个月。 这天半夜,陆天被一阵非常小声的唏嘘声扰醒,他悄悄起身,到门外一看—— 是那两个赖在山寨死都不肯离开的南宫家小鬼,见那两人各自拎了一个包袱,不知在那边争吵什么? “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在干嘛?”他刻意压低声音,就怕吵醒其他人。 “陆大哥,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要如何把你唤醒。” 唤醒他?做什么?不会是吃消夜吧! “喏,陆大哥,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打包妥当,咱们可以一起定。” 走?走去哪里? “我和哥哥前几天已经发现一条没人知道的路径,看来似乎可以逃到山下去,这下我们再也不必受这群贼人的胁迫,被困在这里。” “你们想溜走?”当初明明是这两个小鬼死皮赖脸要说留下,赶也赶不走,怎么现在说疟就走?果然是任性的小鬼! “怎么?陆大哥不想走吗?” “我……”嘴才打开,陆天猛地觉得后脑勺一阵痛,眼前一黑,人也晕了过去。 “哥,你干嘛打晕他?” “废话,不打晕他,我们怎么走?动作快点,我们一个人拖脚、一个人拖手,反正陆大哥又不重,一定可以在天亮前下山去。” 起先觉得新鲜,没在贼窟里待过,所以他们要留下玩玩;可待久了,山寨也是很腻的,当他们想回家,这群贼子却不肯放他们定,八成是怕他们一出去就把山寨的底给泄了,搞不好某天还会杀他们灭口…… 哼哼!那他们就用溜的,顺便带走这个听说也是被绑来的可怜男人!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夜叉寨里溜走了三个人! 翌日,当山寨里的兄弟数着失踪名单上的人名,各个莫不胆战心惊望着那变了脸的大当家。 此刻徐阿瑛脸上的阴郁表情在在显示出她的怒气有多大,他骗她!“混蛋王八羔子,陆天,你竟然敢溜走!你这个大骗子,姑奶奶我非找到你,扒了你的皮不可!” 第四章 当陆天抚着发疼的脑袋瓜清醒时,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接受眼前的事实——他正躺在一间非常陌生的客栈房间里,那两个可恶的小鬼更是一脸“莫要答谢”的表情望着他。 他抿紧唇,他已离开山寨了吗? 以为是梦,可隐隐作疼的脑袋瓜告诉他,那抹留在山寨里的记忆才是梦,他娶了妻是梦,被那道身影进驻了心是梦,会不舍她一个小女子竟撑起一大家子也是梦;三个月梦醒后,他不该留恋才是。 知道他一声不吭的不见了,徐阿瑛会不会很着急?不,恐怕会很生气! 不过他本就只是徐阿瑛为了跟人比输赢而强抓来的相公,那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喜欢她的二当家在,所以有没有他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只是他胸口那陌生的惦念和失落又是什么? 陆天甩甩头,叹口气—反正没拜堂,也没真正洞房,既然如此,离开就离开了,况且他正事耽搁了好一阵子,该上欧阳家把自己货品遗失的事情告知,免得对方担心,毕竟他身为爹、娘的儿子,当年轰动武林的魔头子辈离约定碰面的日于迟了三个月之久都末现身,对方不着急才怪。 打定主意的陆天在隔天本该起身前往欧阳家致歉,可……计划却偏偏走了样。 陆天瞄瞄身后一行人,近来他叹气的日子真的变多了。 本该一人去,却成了三人去——那南宫家的小鬼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不跟就一路哭给他看,他能怎么办?结果拖了两个任性又麻烦的小鬼上路。 岂料,三人走进欧阳家,出来却成了四个人——都怪那可恶的两个小鬼头! 欧阳家的大家长对陆天的态度可亲切了,尽管是陆天的错失,没将樱桃酒送上门,对方仍是战战兢兢陪笑脸,说这次没送成,下次再送也成。 这样客气的原因有二:一是那樱桃酒真的是罕见,喝上一口绝对会上瘾,多少人求之都得不到——因为樱桃酒一年只产五坛,值得等;二是那樱桃酒的主人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欧阳家可以抵挡,谁敢发怒? 只不过当欧阳大家长得知那两个小鬼是威名赫赫南宫家的小少爷,当下可着急了,因为南宫府的公子遭逢绑匪打劫之事早在江湖上闹得沸腾,许多江湖人士都受到南宫家聘请,出面寻找两名少爷。 当下欧阳老爷脑筋一转,便派遣宝贝女儿欧阳晴将两名少爷平安送回南宫家,顺便可将功劳揽在身上;但又怕路上杀出其他人马来抢功劳,所以打定主意拖陆天一起下水。 陆天尚未反应过来时,一句“感激不尽”就这么落下,好似他已点头答应一道前往南宫家似的。 什么叫有他一路跟随,凭他的名声和武艺,往南宫家的路途就会很安全,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是魔头的孩子,就一定是武艺高强、技压群雄?真正习得他爹、娘功力的只有他大哥和小妹,他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好不好? 不过陆天也不是白痴,不需要这么大声向天下宣告他一点武功都不会,不然等着瞧好了,他的小命一定很快就没了,谁教这江湖上仍有不少正义人士誓言逢魔必诛。 幸好老天爷不想让他太早去作伴,在前往南宫家的路上风平浪静,也没出现什么拦路人。 只不过他觉得态度高傲的欧阳晴望向他的眼神相当怪异——就像……他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令她无法不凝望着他,那股淡淡却难以忽略的注视,又像是夹杂期盼他做什么表示的感觉,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记得前年第一次上欧阳家时,她对他的注视还没到想吞了他的地步,这一年年下来,是愈来愈严重了。 好嘛!他承认自己长得还不错,斯斯文文、和蔼可亲,也不像一般武林人士粗犷的外表,但应该没到能把人迷得晕魂转向的地步。“欧阳姑娘,你要点水吗?” “嗯,谢谢陆公子。” 像这样,明明他俩的对话不多,她的视线却总是黏留在他身上,就连把水杯给了她,她仍是一脸痴迷的望着他。 受不了! 他打算离开,欧阳晴又蹦出一句话,看他的眼神多带了一点哀怨。“陆公子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根本没话可以跟她说好不好!一路上,陆天要应付两个调皮的小鬼,还要回应那种无聊到极点的对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以为把两个麻烦送回南宫家,他就可以打道回府,谁知他真是太天真了——麻烦如果不叫麻烦就不麻烦了,小鬼头一回到家,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与家人拥抱在一起,哭诉自己三个月来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惹得南宫大家长南宫无极好是心疼。 可在陆天眼里,他觉得那两个小鬼明明玩得很开心呀! 结果,就在两小鬼讲述这些天的遭遇时,南宫无极注意到陆天的存在,惊讶之余却听见孩子称赞陆天这几日的帮助;当下眼神转为复杂,再由欧阳晴在一旁推波助澜,说明了陆天的身分,并解释他不像江湖上讲的爱摆架子和难以应付,南宫无极这才卸下防备,并邀陆天住上几日,以表护子回来的感谢。 因此,陆天就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挽留下来;随和的好脾气让他怎么拒绝就是拒绝不了,只有答应小住几日。 “晚辈想向南宫老爷打探一下,可曾听过暖玉这宝物?”既然留下,不如多多利用这些人脉,搞不好可以找到爹要的贺礼。 “陆公子指的可是那块如卵石般大小,放在掌中可以取暖的乳玉?如果是的话,老夫正好有一块,不过放在渖南的宅邸。” “晚辈正是想找这个暖玉,不知南宫老爷可否割爱……” “放心好了,既是陆公子要找的东西,老夫这就派人去取来给陆公子,以答谢你带我孩儿平安回来,不过这一来一往问,可能需要大半个月时间。” 陆天思付了一下,“如果南宫老爷不嫌弃,晚辈就在此打扰一段时日。”就这样,他住下了。 没想到欧阳晴也跟着住下,隔着一座小庭园,两人几乎天天见面;面对欧阳晴那抹注视,陆天是真的受不了,更不知为什么,那位南宫家的小姐——南宫璇,另一个骄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也莫名其妙看上了他。 明明一个娇艳可人、一个绝美动人,应是属于男人喜欢的类型,但这两个女人他就是觉得烦! 只有当每晚夜深人静,躺在空荡荡床上时,那个令他心中失落和想念的女人才能顺他的眼。 害他每日清醒,总会对着身边的空位发愣片刻,然后苦笑着劝自己别想太多——既然走了,还想什么呢? 尔后趁那两个女人尚未出现,陆天马上整装好溜出南宫家,省得撞见她们心更烦。 这日,陆天如同以往早早溜出南宫家,带着南宫老爷特地安排在他身边的小僮仆到市镇上去逛……不,是去躲人。 只不过虽然避开了那两个女人,陆天却老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那抹视线好像是恨不得把他剥了皮似的。“小童。” “陆少爷有何吩咐?” “我们出门时,你家小姐和欧阳姑娘真的都还在睡吗?” “是,小的再三向伺候小姐和欧阳姑娘的丫鬟询问过,两位小姐确实都还未起床梳洗。” 是吗?陆天皱眉,那真是他的错觉了。 “陆少爷今日想上哪逛去?”小童掩嘴偷笑,他知道这位少爷是在躲那两位黏人的姑娘。 “去市集吧!” 人来人往的清早市集,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陆天一方面惊讶这里的人潮如此拥挤,一方面也怕身后的小童走失,可才一眨眼工夫,他的担忧就已成真。“小童!” 在这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哪还有小童的身影?真是糟糕,陆天紧张的东张西望,忽地,他眼尖发现一抹身影钻入拐角巷内,那抹背影、衣衫、个头,似乎就是小童…… “小童!你往哪里走?”不疑有他,陆天立刻追过去。 可这巷子里哪还有小童的身影?“小童!你在这里吗?”又往更里面定进去,拐了个弯,竟然是个死巷。 咦?才觉得不对劲,他的后颈又遭到重物一劈——这已是他第三次后背遇袭了! 黑影笼罩眼前,在晕过去的那一刻,陆天在心中不断暗骂……该死!下回一定要叫爹教他如何在后脑长眼睛,三次都是遭人暗算,绝对不能再有一次……绝对不能! “唔……”他的后颈好疼。 “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陆天努力睁开眼,入眼的是一间昏暗的房间,隐隐的光线从桌边传来,这样的情景令他想到几个月前他被人掳绑,而方才那个声音…… 陆天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那个黑影——他梦中想念的人,梦中成了亲的娘子,出现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你,哼哼!你挺会跑的嘛!”来人咬牙切齿道:“早料到你会随同那两个死小鬼来这个什么狗屁南宫家,果然不出所料,我在这等了十几日终于等到你,哼哼!我看你这一路上玩得很爽嘛!” 等等,不是这样子的!“呜呜……唔?”陆天一愣——为什么他发不出声音? 当然啦!嘴里塞着布,是要怎么发得出声来?他想起身,手脚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不会又来了吧? 蜡烛让人拎到床头,照亮他那张狼狈的脸庞;烛光那头是笑得阴森森的徐阿瑛! 陆天意外发现到她的脸上洁净无瑕,是什么原因让她忘了把胎记画上脸? 她冷着声,一字一句仔细道:“你答应过我不会逃走的!”叛徒! “呜呜……”我不是想逃走呀! “我把你当作自家人的信任,你却欺骗我,欺骗整个山寨的人!” “呜呜……”我没有! “徐六婶说要做你喜欢的大饼给你吃,四哥还说要去猎只山猪给你补身,好把你养壮点,三哥也说要去镇上买好的布料给你做新衣裳,你把他们的关怀都扔到屁股后面去了!” “……” “小宝也说你要教他放风筝,当他兴高采烈来找你,却发现你跑了,你让他有多失望和难过?” 你也难过了是吗?男人不再挣扎着想解释,他的眼神放柔了,可怒火满头烧的徐阿瑛却没注意到。 “不!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一点都不知道小宝有多难过,好几天他都因为想你想到睡不着,甚至哭闹着说要出来把你找回去!”徐阿瑛愈说愈激动,好像口气中的小宝就是她自己,“你这个没良心的混帐王八蛋,哪里值得小宝去找你!” 那你呢?你也是因为想我才追出来的吗?陆天在心中轻问。 “所有人都该怨你、气你,谁教你是说话不算话的叛徒,可是大家都居然很想要你回去,真是见鬼了!”徐阿瑛扯着自己的头发,只觉得气愤难平,“真他妈的,第一次居然有人能让我这么挂念,出来半个多月找不到你,我竟然还不想回寨去,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这么疯狂的想找到你!”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思念,男人的黑眸透露出浓浓的眷恋:可惜女人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因为她是真的气疯了。 “你要我练习写的字,我都写好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我更正;该死,你这下负责任的王八蛋师傅!很好,你敢逃,姑奶奶我就追,我对自己发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逮着你!” 陆天心中有一丝不舍——这女人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在外面奔波,就是为了来追他。 徐阿瑛终于骂到累了,她停歇下来喘口气,再抬眼,目光却比方才更加凶狠;看得陆天心跳漏了一拍,心中直有股不祥的预感。 “我说过,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将烛台重重往桌上一放,她一脸森冷的朝床边迈进,眼底跳跃着两簇火焰,嘴里放出狠话,“我也说过,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呜呜……”等一下,先让他解释一下啦! 徐阿瑛一脚跨上床沿,两手将他的衣领用力一扯,一副不怀好意样,“怎么着?你害怕我会对你施暴吗?对,我就决定要这样惩罚你!” 她学着寨内老粗们发火时最爱说的那句话,“我想,你喜欢粗暴一点是吧?” “呜呜……”他猛摇着头。 不会吧!被女人“硬上”两次,真的很丢脸耶!他努力呸出口中的布团,对即将下手的女人喊道:“阿瑛,你听我解释……” 她回以一个怒瞪,随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封住他的口——用她的嘴! 被硬吻的陆天起先一愣,当意识到覆在自己唇上的柔软物是什么时,所有思绪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凭感觉想撷取更深的吻。 可惜女人只懂得“以嘴覆嘴”,男人在心中直叹息,才打算教她什么才是亲吻时,那张小口在瞬间离开了他。 “你……啊!”陆天立刻发出一声尖叫,“等等呀……你别再脱我衣服了…… 不要……等等,你听我说……啊!好痒,哈哈,不要咬啦!真的好痒……” 他又叫又笑,表情痛苦万分,“不要呀……啊!你别又啃……啊哈哈,好痒……不要这样,拜托……啊哈哈……啊!” 床上春光弥漫,外头经过的人实在满脸尴尬,心想里头那男人还真是幸福呀! 可这屋外人毕竟不是屋内人,不懂得男人的苦! 一番云雨,不,是一番折腾后,徐阿瑛的折磨终于结束——因为她累了,使力的人是她耶! 报复后的快感令她的怒火稍微平息,斜睨了一眼身下喘息的男人——他的黑发凌乱、满面红光,光裸的上身直冒薄汗,再加上那双迷蒙让人着迷的黑瞳,这副景象……莫名让她的心中起了某种蠢蠢欲动的异样感,心跳也不自觉加快。 她是怎么了?有什么好感到害羞的?他这副模样之前不也看过一次?不同的是,那时她对他尚无任何感觉,后来却因认识与了解,对他的感觉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莫非号坦就是…… 他常说的故事中,女子对情郎春心荡漾的感觉吗?心中一震,她猛地跳下床找水喝,好去掉口中那股莫名的燥热感。 “阿瑛,你误会了……我、我没要逃走!”那头的陆天趁自己还有一点力气,赶紧开口,就怕这女人等下又来玩一次,那他真的会因嘶吼过度而无力了。 徐阿瑛白眼看过去,一副“不必多做解释,事实就摆在眼前”的表情。 他苦笑,“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没要逃离你身边的念头,真的!相信我,就算此刻你看到我离开,那也不是出于我的自愿。” 他无奈的叹气,“阿瑛,我压根就没想要离开山寨,是南宫家那两个小子把我打晕搬下山,我一张开眼,人已在镇上的客栈里。” 喝水的动作蓦地僵住,徐阿瑛瞪大了眼,难道事实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吗?她报复错了人? 听完解释,徐阿瑛愣了好一阵子,才从错愕中回神——搞了老半天,她的气根本就是白生了,她的相公并没抛下她。“可如果你不是自愿离开,又为什么不回来?” 他定定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想从她千里迢迢跑来找他算帐的模样里确定些什么,随后他扯出一抹可怜兮兮的模样,“先帮我松绑,我们再说好吗?这样的姿势真的很难说话呢!” 她哦了一声,赶紧取出钥匙替他松绑。 陆天好笑的看着那四条锁着他的铁链,真不敢相信这女人把教训他的“道具” 准备得这么齐全。 他扯了扯僵硬的臂膀,上头还留有不少的齿痕,全是方才女人激烈时所留下的:幸亏他的裤裆还在,不然真是羞人呀! 看见自己的杰作,徐阿瑛只觉得一阵不好意思,她忙手忙脚把地上的衣物替他拾起,帮他穿妥上衣,“抱歉,我、我好像真是太过粗暴了。” 替他整装完毕,徐阿瑛迫不及待问道:“你可以解释一下,既然你是被人带走的,又为何不回来?”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令二当家的身子痊愈,保证可以活到年过半百,你会愿意让他补上我这个夫婿的位置吗?”他不答反问。 “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何相关?等等!”她突然喜出望外,“你是说,你有办法令二当家的身子好起来?” 陆天牢牢盯紧她异常开心的反应,感觉有个东西紧紧勒着他的脖子,让他非常不舒服,“先回答我,你会让他顶替我的位置,做你的相公吗?” 徐阿瑛一脸困惑样,“为什么我要找他当我相公?他是二当家,又是我兄弟,而且我嫁的人是你耶!明明你才是我的相公,关他屁事?干嘛扯上他?” 突然陆天觉得勒在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原来只有兄弟之情,是他想多了,他蓦地觉得好想笑——都是自己在胡乱猜测,活该自己饱受相思之苦。 “等一下,你还不承认你是大夫!”她瞪着他。 “我真的不是大夫,我所学的全都是由我娘传授。”得知自己相公的地位无人可取,他的心情蓦地转好,伸手拉住妻子,要她在他身边坐下。“我真的不是大夫,但我确实懂得一些医术,也恰好知道如何根治二当家的病;先前没明说是因为要替二当家准备的药材实在太麻烦,我不想管。” 徐阿瑛的表情怪异,敌情就是他老兄因为太懒,所以才不愿意救人。 “我现在愿意救他,是因为你。”指尖轻轻画过她洁净无瑕的脸颊,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令徐阿瑛忘了将朱红印记涂抹上来,也许是心急想找他所以忘了,他只知道无论她脸上有无那道胎记,这女人已永远烙印在他的胸口了。 他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想要这个女人!“你当我是自己人,我自然也该当你的家人是自己人才是,你问我为什么不回来?因为我以为对你们而言,我的存在其实可有可无,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你的相公,而我不过只是你为了稳固胜利地位而随便找来的男人,可能玩玩我后失去兴趣就不要了……” “胡说八道!你他妈的哪只耳朵听见我说我只是玩玩你……”她心急的破口大骂,却被他以手捂住嘴。 “你的性子太急躁了。”他想,日后为了改正她的习惯,可得头疼了,“我没回山寨找你们,其实我心里也挺难过的,可你千里迢迢来找我,这不就代表你需要我吗?” 他展颜一笑,“我心里真是很高兴,可惜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告诉你心底的感觉就扑上来!”呃,惩罚他。 徐阿瑛眨眨眼,颊上出现一抹红光——是,她是太过急躁,可没办法,这男人是真的让她气疯了,才会想到用那个法子以泄心头之恨…… 她的嘴巴自由了,但此刻,盛气凌人的母老虎不见了,她尴尬的很想找地洞钻进去。“我……对不起,刚才那么恶劣对你,你一直喊不要,我却硬是欺负你……” 徐阿瑛的个性向来是直来直往,是她做的,她就必须有勇气承担。“我承认我太冲动了,我认错,你想要我如何补偿让你心头好过一点,尽管告诉我。”她都会去做。 “你是指,我想要你做什么都可以?”他挑高眉,对上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是很想要很多啦!可惜他也明白,徐阿瑛尚未了解男、女情事,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那就替我做两件事。” 手臂将她拉往身边靠拢,他勾起她的下颚,炯亮的眼神柔情的凝注她,“第一,我希望你以后只喊我‘相公’,不是名,更不是喂。” 两人贴近,男人迷人的瞳光令徐阿瑛又犯起脸红心跳的毛病。 “相、相公。”虽然拗口,但她还是说了。 心满意足的放开她的下巴,继而将他的手移到她的后脑勺微微一使力,她便不由自主朝他的脸贴去。 低柔地,他先在她嘴边低哺一句,“还有一个就是,我想吻你。”随即贴上她的唇办温柔吮吻,直到他禁不住喘息后,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这才叫吻,娘子方才那只不过是个蜻蜒点水罢了。” 娇靥酡红的徐阿瑛偷偷觑了他一眼,他唤她什么?娘子?轻轻捂着发烫的唇,她的脸热烘烘的;原来这才是吻,真的与她所认知的亲吻差好多,让她觉得天旋地转飘飘然…… 可是,她喜欢。 “好了,现在真的可以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会儿了。”陆天拥着徐阿瑛往床上躺去,搞定妻子的怒气,终于能他让好好喘口气了。 “休息什么,我话都还没有说完……” “可我被你折腾得好累呀!娘子。”他故意增加她的歉意,就见她小脸因羞傀而变得更通红,“你出力、我出声,其实我也是很累的呢!”阖上眼,他的唇畔带笑。 心中那分不踏实,在她重新回到他的怀中时变成了满足—他非常肯定,徐阿瑛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陆天?” “……” “喂,陆天?” “……” “相公?” “嗯?” “等你醒了之后,别忘了继续上回末完的内容,关于林家庄林凤娇是怎么和郭晏相遇的,我要知道。” 他开始怀疑,这女人是为了听故事才出来追他的。 睡了一整日,结果两人是被饿醒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禁不住饿的两人点了些小菜,店小二一送入房里,徐阿瑛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娘子,你是一个人来找我吗?” “四哥和五哥陪我一起,他们就住在另一头的厢房。” “那么我的小随从可是在你们手上?” 她点头,“他和四哥、五哥在一起。” 陆天缓缓夹起一块肉片——可真是为难小童了,跟两个凶神恶煞的山贼处在一室,铁定是吓坏了。 吃饱饱,徐阿瑛才想把杯里的酒全数饮尽,陆天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等等。”他先是抹去她嘴角的油渍,再仔细轻拭她的每根手指,“吃完东西先擦干净,再来喝酒。” “这么麻烦做什么?”她撇嘴,却没抽回被他小心伺候的手。 “不麻烦,你若懒得做,以后就由我来替娘子动手。” “咚”一声,她的心不知被什么一撞,脸蛋也莫名的发热,直到她回过神,才注意自己的手早已擦干净,而影响她的男人正温柔的对着她笑。 她迅速抽回手,故作正经的举杯一饮,“只有你们这些文人才会搞那么多花样,吃东西就吃东西,还搞什么擦手,怕脏呀!” 没错过她害羞的神情,陆天很高兴自己捕捉到妻子小女人的一面。“娘子,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左脸上的胎记不见了?” 嘴里的酒水呛了出来,徐阿瑛瞪着身旁的男人,对耶!她好像从来没跟他解释过她脸上的胎记,那么……“你怎能认出我?”此时才发现这个愚蠢的问题。 陆天的脸上没有讶异,“因为我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的胎记是假的,那是画上的。 “耶?”怎么可能,她作假了这么多年,除了几个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外,可是把山寨里所有人都骗得死死的。 “我是你的夫婿,跟你同床共寐一段时日,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多亏大哥,他自小就见多了易容的面孔,是不是颜料他一看便知。 这么说好像也对,徐阿瑛不禁想起以往住在一起时的情景,难怪他老是趁她梳洗的时候离开房里,想必是给她独处时间以整理脸上的假胎记。 这时她才体会到,原来她的相公是这么的体贴人,突然源源不绝的暖意又涌现了。“其实我脸上是真的有胎记,一出生时就出现在左脸,那个胎记我印象中娘也有,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十五后那胎记就一日比一日淡,到了前年,几乎就看不到了。” 听见她提到自己的娘亲,陆天的黑眸闪过一抹光,随即逝去。 “看不到岂不是更好。”姑娘家总是希望面容漂亮,谁会喜欢脸上长东西? “你又为什么要自己补个胎记上去?” “我需要它。”她抿抿唇,“没有那块吓人的胎记,我要如何要凶使狠当个大当家?又要怎样才能做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山贼头?”她指着自己姣好的面貌,“你自己说,我这模样能吓人吗?” 凝视那张即使装凶也吓不了人的容貌,片刻后,陆天必须承认,她说得没错。 “但你不一定要当山贼……” “当年如果不是义父把我捡回去,我一个人不见得能活到这么大;我既然做了大当家,就会扛下这个责任,绝不会放下寨里那帮兄弟,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们是一家人,我要照顾他们、保护他们。”她的眼神坚定,斩钉截铁道。 是是是,何不说她是当山贼当上瘾,换成普通女子她还不习惯呢! “除了几个我比较亲近的兄弟,寨里其他人都不知我的原貌,甚至那两座山头的家伙我也瞒着,可一旦出了寨,为了下替兄弟们添麻烦,我都会用原本的面貌出现。” 少了块胎记的容貌,虽然只是左半边脸不一样,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是大大不同——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清秀娇怜。 “我明白了。”陆天道。 要是让曾被打劫过的人注意到,别说徐阿瑛可能有危险,就连整个山寨的人也有危险。 “老实说,我挺不习惯这张干净的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我。”她还是喜欢丑丑的。 “我却希望能常常见到你这模样,不想你终日在自己脸上作画。”口气中带着怜惜,他用指腹轻轻描绘她的五官,“颜料用久了会伤皮肤,我注意到每当天气转热,你脸颊周边都会出现些微红红的小疹子,那就是颜料用太过的后果,长期下来,你的脸会受不了的。” 不知为什么,见他为自己不舍的模样,她心中那种熟悉的柔软部分又出现了,于是她做出连自己都讶异的妥协,“那以后我只有外出打劫时才涂上,行了吧?” 他勉强点了头,“我不能勉强娘子怎么做,你只要知道,我不愿意见到你身上有一丁点的不适。” “我知道啦!好了,既然我们都吃饱,可以通知四哥、五哥上路了。” 上路?“我想,我还没办法跟你一起回山寨去。”暖玉还没到手呢! “我不是说回去。” “不回去,那是要上哪里?” “二当家说,我们当时成亲太仓促,如果我要留住你……”她突然不自在的咳了咳,“总之找到你后,我必须去你家探望你的爹、娘,告知你爹、娘我们已经成亲的事,这样你就赖下掉了。” 陆天失笑,这根本就是强迫告知长辈他已娶妻,令他不得否认吧!“可是我还不想带娘子去见他们呢!” 一道锐利的视线扫来,他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得将南宫家的随仆送回去,而且我已答应南宫老爷会在这里停留数日,直到南宫老爷把我要的暖玉送来给我。” 她抿紧唇,“那之后,就可以去见你的爹、娘了吗?” 想说不,可看她凶狠的表情,他吞下那个字,“好好好,想见就见,都随你了,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我爹、娘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该怎么说呢?他试着简单解释,“对世人来讲,他们是无恶下作的……恶人。” “那又如何,只要他们是你的爹、娘就得了。”徐阿瑛不假思索道。 管他什么恶人、善人,那很重要吗?她自己不都是个山贼,是什么身分一点也不重要吧! 因为她的答案而一怔,陆天随后笑了,他搂过妻子,在她颊上落下一吻。“你说得对极了!我真是愈来愈喜欢娘子这种直串的性子。” 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世上已有太多了,令他厌恶,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喜欢上这样性子的女人当他的老婆。 “那你何时要回南宫府?”她微微低头,掩去脸上因他的夸赞而浮现的红云。 “明早吧!”他比比那头的床,“你不是要听我说江湖故事,说那林凤娇是如何猎中郭晏那男人吗?” 水眸欢喜的绽亮,她拍手叫好,“好好好,那我们就快点上床去!”一眨眼,她已溜到床头边,还不忘挥手要他快点上来。 真没见过上床上得这么勤快的女人!他摇头,一股甜意却荡漾在胸口。 两人隔日一早,先同五哥、四哥说明缘由,让他们先回寨,再领着饱受惊吓的小童离开客栈。 不过不是先回南宫府,而是替徐阿瑛买几件合适的衣装——毕竟她这副不男不女的装扮难免遭人侧目,但要劝她穿上正常女装,还真是费了他一番口舌。 不过当陆天见到换装后的妻子,真觉得这些口水都是值得的——徐阿瑛没有艳丽的外表,也没绝美容貌,但她姣小秀丽的脸蛋,衬着一身湖色的淡蓝轻纱,真是别有一种灵秀优雅的感觉。 面上少了那抹深色胎记,水汪汪的双瞳反倒更显得晶莹清澈,看似无邪,却又在不经意问流露出若有似无的成熟傲气,着实吸引人。 拿起方才买来的发簪,轻轻插入她的发问,他整理她些许散落下来的发丝。 “娘子,你很美。”眼中有着赞赏。 “你、你胡扯些什么?”她嫣红着脸,避开眼。 盯着她愈来愈容易发红的娇靥,陆天不禁有趣的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你这样穿真是好看。” “真、真不知道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我、我们不是要赶着回南宫府吗?一避开他温柔的眼神,为免她的心跳静不下来,她疾步离开铺子。 拖至日落,三人才回到南宫家,向担忧的众人报平安;一日未归的理由是—— 他去接远道而来找他的妻子。 平空出现的妻子确实让人惊讶,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南宫无极,立刻摆出欢迎面孔;但他身后的两名姑娘,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陆天一对上南宫璇和欧阳晴那两双含着幽怨的目光,心里就觉得很不妙。 果然—— “陆大哥,你什么时候娶了妻?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娶不娶妻好像都不关南宫璇的事,陆天心想。 “陆公子,你当真已娶妻了吗?”欧阳晴也问。 是,敢情她方才是没听到他的介绍吗?陆天在心中直翻白眼。 “可是我以为陆大哥还没有成亲,我、我很喜欢你呀!” 喜欢他又怎样?他又不喜欢她! 痛!陆天微眯眼,偷观了一眼身旁用力揑他手臂的妻子,他这痛受得可真是冤枉。 那厢的欧阳晴就更可怕了,虽然不如南宫璇哀哀乱叫,但那双哀怨、嫉妒又无法接受的眸子,却泄漏了太多情绪。 她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他要骗她? 老天作证,他可没欺骗过那女人的感情,为什么她要这样哀怨欲绝的瞅着他? 有眼睛的人都注意到欧阳晴不寻常的注视,徐阿瑛的眼睛没瞎,自然也发现到,于是一股莫名火来得又急又快。 从自己臂膀的疼痛来看,陆天明白身旁的女人已经气炸了——当然啦!她的相公一溜出门,身边就黏了两个娇滴滴的俏姑娘,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相公,哪个做妻子的能忍受,能不生气? 不过换个方面想,妻子在吃味儿,他也有些乐得她醋坛打翻…… “相公。” “嗯。”收起心中的微微窃喜,他一脸正经道。 她恶狠狠的瞪着他,冷冷道:“我们先回房去,我有许多事想向你问个清楚。”直想拿刀剁他个十块八块。 娘子的眼神他太熟悉了,陆天吁口气,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听话的领着妻子回房——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抚平妻子的怒气。 一进房,他二话不说,自动自发褪去外衣躺上床,任由妻子为所欲为的“惩罚”——反正睁一只眼、闭一只限就过去了。 不同的是,以前都是被铐着链子强迫的,这次却是他自愿的。 谁教他惹她生气了,虽然不是他刻意造成的结果,但她气得愈凶,不就代表她的心里愈是在意? 好吧!他只要小小牺牲肉体一下,换来她强烈的占有欲,其实也是值得啦! 徐阿瑛其实并不想待在南宫家,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名望人士和一堆规矩,让她住得相当不舒服。 可为了她的相公陆天,她不得不住下。 又担心她贼子头的身分曝光,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为陆天惹来闲言闲语,她愿意换上绑手绑脚的正常女装,尽量避开和那群正人君子接触——吃饭她一定窝在自己的屋里吃,免得一开口就露了馅。 不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真的很讨厌与那两个狷想陆天的女人打照面,她心想,几天很快就熬过去,届时他们就可以离开。 孰料,这平静日子硬是不让她好过,就在第三天清早,她就露馅了! 起得早,肚子饿,徐阿瑛打算绕到厨房晃晃,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果腹,却见到两抹鬼祟身影徘徊在长廊回转处,她缓缓走近—— “大哥,你确定陆大哥还没醒吗?” “非常确定,我问过伺候他的小童,打听过陆大哥接来妻子后,不到天明是见不到人的,我敢说他一定睡得很熟。”南宫羽相当有自信道。 “不过陆大哥打哪来的妻子?大哥,不会是那女大王跑来……” “不可能!我问过小童了,虽然陆大哥的妻子很凶悍,可长得算挺漂亮的;别忘了那女大王可是个母夜叉,长得多吓人。” “大哥说得是,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陆大哥竟有那么大的名气,如果不是爹说明,我根本不知陆大哥竟然住在樱谷。” “听说樱谷有产很多珍宝,而且无人进得去,上回没检查陆大哥的包袱真是失策;陆大哥既然住在樱谷,搞不好身上带有不少奇珍异宝,我们这次一定要好好翻翻他的东西。”南宫羽的年纪虽轻,却是满肚子坏水。 “可万一吵醒了陆大哥……” “放心啦!陆大哥那么弱,要是醒了就再拿根棍子打晕他,不用怕啦!至于陆大哥那个什么远方来的妻子,小童虽然说有两个好可怕的随从跟着,不过入府后随从都离开了,咱们还怕什么?醒了就一块打晕,省得费事。” “说得对,只要偷到一件珍宝,咱们两个还可以把它拿出去卖,肯定可以赚到不少私银,到时我们再溜出去玩,就不怕没银两花了。” 愈听,徐阿瑛眉头就愈揽愈紧。“你们这两个死兔崽子!我都还没找你们算帐,这会儿你们又想学人偷东西,我看你们简直就是欠人教训!” 两道身影在瞬间僵住,面面相觑,不自觉吞吞唾沫,这声音可真熟悉呀! 他们“哇”了一声,双双转过身,惊骇的眸子在触及眼前人影时,逐渐转为困惑—— “喂,你是新进的奴婢吗?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们大小声,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警告你,识相点最好装作没见到我们在这里,也没听见我们说了什么,不然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把你赶出南宫家!” 徐阿瑛的唇上露出一抹冷笑——去了胎记,又不是换了一张脸,真有这么不一样吗?“你们敢不知道姑奶奶我是谁?” 她的口气完全无畏,昂起下颚瞪着他们,“混蛋小子,在我地盘白吃白喝了那么久,居然一声不吭就给我跑了!还把我的男人给带定,现在又想对我的男人使诡计,我看你们是活得下耐烦了!” 这口音真是愈听愈熟悉,尤其是那副凶悍的表情。 “我真后侮当日没拿绳子绑住你们,吊个三天三夜,餐餐用鞭子伺候,好好改掉你们这股骄纵的性子,完全是被宠坏的兔崽子嘛!” 两兄弟倒抽一口气——不、不会吧?山寨的女夜叉追到府里来了? 顿时,吓到傻眼的两兄弟扯开喉咙大声嘶吼,“救命呀!有山贼追到家里来了!” “快点起来!那个绑架我们的山贼头出现了,快救命呀!” “大家快醒醒……救命呀……” 徐阿瑛蹙眉瞪着那两个落荒而逃,还不忘边胞边叫的少年。 大清早,阵阵刺耳的吵闹声很容易就惊醒人。 腰上突然出现一条手臂将她紧紧拥住,她猛回头,见到来人是谁,这才放下准备攻击上去的拳头,无奈的靠向身上那具温暖胸膛。“糟糕,他们……”指着那两家伙逃走的方向,神色有些担心。 “没事,有我在。”陆天脸上有着“甭担心,所有问题都由他来解决”的神情。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好吧!就交给他,希望真如他所言,没事。 第五章 一群被魔音给扰醒的人,面色凝重的站在大厅,聆听两位南宫少爷声泪俱下叙述“那个女贼头”有多狠毒和多可怕—— “爹,您要替孩儿作主,赶走那个绑架我们的贼头子,不能再让她住在咱们这里。”南宫羽哭诉着。 “您不知道,之前孩儿已经忍受她好几个月的恶行,她不但动不动就毒打孩儿,还不许孩儿吃饭,要是没干活就要挨打;她方才还恐吓孩儿,不准把看见她的事说出去,不然我们的小命就完了,她会让我们再也见不到爹、娘!” 真是愈说愈离谱,明明就是这两个小鬼死赖着不走,在山寨里白吃白喝,她何时要他们干活了?真是颠倒是非! 方才在长廊时,分明是他们警告她不准说出他们的坏主意…… 陆天大掌包握住她的拳头,似乎在安抚她的怒气;她瞅他一眼,把气吞了。 “天呀!老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替他们作主!他们才历劫回来,不知受到多可怕的对待,这次绝对不能让人再伤害他们!”南宫夫人吓得腿都软了,母鸡护小鸡似的抱紧两个宝贝儿子,一双眼狠狠瞪着陆天的方向。 原来胆大劫走儿子的绑匪就是厅内陆天的妻子——那个叫徐阿瑛的山贼头子! 事关自己的孩子,南宫无极也拉长脸,对待陆天的态度已不复平日的和蔼。 “陆公子,此事你怎么说?” “南宫老爷希望我怎么说?”陆天不愠不火的反问。 “既然陆公子的夫人是绑架老夫孩子的真凶,陆公子应该知道老夫绝不会徇私,即使是自家人犯罪也一定严惩。” “南宫老爷的意思是,希望将我们夫妻赶出南宫府?”陆天的声音骤冷,“又或者是想要将我妻子送官法办?” 南宫无极眼一眯,心中盘算着——再怎样他也不想得罪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何况几日后的除邪大战,他还需要陆天这等高手,这男人必须留下!“老夫没打算赶陆公子离去,只是总得给南宫家一个交代。” 南宫无极的口气缓下来,但望向徐阿瑛的眼神却是锋利无比。 “还交代什么?这种横行作恶的贼人就该送宫法办,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一旁的南宫璇忍不住出声,“陆大哥,你怎会娶这种女人为妻?幸好为时未晚,让我们识破这女人的身分:好个不要脸的女人,自以为施展点狐媚之术就可以迷惑陆大哥,告诉你,陆大哥才不会被你骗了,能配得上陆大哥的应该是像我这种身家清白的姑娘……” “璇儿,闭嘴!”南宫无极斥喝,他注意到陆天的脸色愈来愈难看,“陆公子,老夫知道是你护送我的孩子回来,但我儿毕竟是你夫人所绑,于情于理,我必须做个决定,以服众人。” “所以你们是想将我的妻子送到官府了?”陆天冷着声说完,将徐阿瑛护在胸前,用着从未见过的冷然神色瞪着四周表示赞同的人,随后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如果我说,我与我妻子其实是一道的,那是否连我,你们也要一起送宫?” 嘲讽的眼神朝那两个缩在娘亲怀里的浑小子看去,“怎么南宫大侠的公子都没提及,当他们哭天喊地说什么也不想离开绑架他们的山贼窟,打算好好玩一玩时,我其实就住在那里,那时我正巧和我娘子成了亲,要说是囚禁人,我应该也有分呢!” 众人愀然变色,要送魔头的儿子去官府?这…… “陆大哥不算!他是被绑来的人,是那个女贼头逼迫陆大哥娶她,所有的错都是那个女人做的!”南宫羽和弟弟交换了眼色,急忙这样解释。 真是个恶劣的女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当中就属南宫璇最为火大,“你竟敢绑架陆大哥,还胁迫他娶你……” “错,我是自愿留在山寨里,若非我愿意,徐阿瑛又怎会成为我的妻子?”陆天字字铿锵有力,怀中的人儿却是浑身一震,他温柔望着怀中表情诧异的妻子,“我的娘子自小深居山里,尽管做着见不得光的小土匪,却从未真正做过杀人、害人,甚至是掳人勒索之事,但却有人逞口舌之快,硬要把没做过的坏事诬赖到她身上。” 当他再看向众人,表情却是一凛,“既然如此,那我也该是绑架两位南宫公子的绑匪了。” 真是复杂的关系—绑人的又送人回来,当时还与儿子有说有笑,南宫无极攒眉对两个儿子瞧了瞧,都快摸不清楚谁说的是真话了。 “至于这两个一口咬定我夫人绑架他们的小鬼,你们何不问问是谁在他们要被歹徒灭口时救了他们?是谁替他们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是谁供应他们饭吃?自己不想走就死皮赖脸的留下,玩腻走人又咬定人家是绑匪的究竟是谁?”他恶狠狠瞪着那两个躲在南宫无极身后的少年,冷哼一声,“果然是两个被宠坏的任性小鬼!” 此时,外头偷听的下人们传来窃窃私语——原来根本是自家少爷在惹事。 “爹,您千万不要信他,他是胡说的!”南宫羽仍要自救,抱着弟弟发抖的说:“如果那个女贼真有心救我们,会把我们囚禁在山寨里吗?而且当我和弟弟开口说要离开,就是这女的手下拿刀恐吓我们不准走!” “真是岂有此理!”南宫璇气愤填膺——她最看不过的就是那女人凭什么躲在陆天怀中,“爹,您该信弟弟的话,把那女贼拿下!” “这……”南宫无极眉头紧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蚊子—要说信谁,人心是肉做的,他毕竟还是信自己孩子多一些,他想制裁绑架儿子的匪徒,却又不得不给陆天一个面子。 要是陆天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他接下来的计划该怎么办? “爹!小童,问小童,小童也见过其他山贼,问问他那群人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歹徒!有小童作证,就可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假话。” 南宫璇比南宫无极还急,立刻传唤小童进来问话。 “快告诉大家那日你是怎么遇见母夜叉……我是指陆大哥的妻子,她对你做了什么恐怖的事?”南宫羽瞪着跪在地上发抖的小童,小声在他耳边警告,“你给我好好讲,不然小心我赶你出府!” 小童瑟缩一下,抬头一见南宫无极严肃的脸庞,立刻缩回双眼,瞪着自己的膝盖看,“小的……小的那日随同陆少爷出门,结果遭到两名凶狠的恶汉打晕…… 醒来后就见自己遭捆绑,那两名恶汉还拿刀恐吓我,说我敢发出一点声音……就、就要宰了我!我很害怕,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人是陆夫人的手下,他们、他们不准我吃,也不准我睡,还警告我若是说出陆夫人的身分,就必死无疑……” 小童的说词让现场众人意见霎时一面倒。 “你们听听,那女人真的是杀人下眨眼的盗匪!”南宫璇得意道,她怂恿着在场所有人,应要缉拿徐阿瑛归案。 “陆公子,既然人证确凿,我也无法不主持公道……”有了小童的说词,南宫无极心中已有打算。 “公道?你所谓的公道就是任凭两个任性小鬼说的话当证词?”陆天冷哼,“南宫老爷,我敬你是长辈,才会对你多有尊重,但我也要说,谁敢动我妻子一根寒毛,就是跟我撕破脸!”他平时是很随和,但他也是有原则的,“想来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大家后会有期,不,是无期吧!”语毕,头也不回带妻子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定人。 盯着一室的家人、客人和下人,南宫无极绷紧脸收拾残局——现在要紧的不是对付小山贼,而是留下陆天,所以他沉下声警告,“从现在开始,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去找陆夫人麻烦。” “爹呀!那个女的可是个贼……”南宫璇还想说什么,却在南宫无极的瞪视下闭嘴,可她在心里算计着,她绝不会让那女贼好过,为了她的两个弟弟,也为了自己! 对着他恼火收拾包袱的背影,徐阿瑛的心情倒是相当好——方才在大厅,他护卫她的模样,她心底那股温暖再次出现,那些人怎么说她、怎么看她,其实她毫不在意,恶贼就恶贼,她承认,可对污蠛她一事,陆天却是无法接受,想起他为她说话的表情,她心底就出现一股柔软的情感。“喂,陆天……” 男人仍用背对着他,她不禁偷笑,其实他在某方面也是挺固执的耶! “我说,相公。”她的声音放软。 两个字立刻让男人转过身,可那板起来的面容却显示他此刻心情是大大的不好。“怎么了?是不是忘了什么要我收好……” “你不等暖玉了吗?” 陆天一顿,随后更是下定决心,旋身继续收拾,斩钉截铁道:“不等了,只要他们不善罢干休,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那块玉不过是爹要拿去讨娘欢心的,没了他爹自会再想办法。 “可你既然答应你爹,就不能失信,更何况暖玉是要给你娘的生辰礼物,你更该为你爹得到它,什么都没自家人来得重要!”这点她很坚持。 六岁那年遭逢巨变,她没机会读什么书,虽然为了谋生存,她必须用些不正当的手段,但她的认知却比外头任何读过书的人还来得单纯和懂事。 这样的姑娘,难怪会牵着他的心,令他心动,掩不住激动,他把妻子纳入怀中,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声音一哑,“那些人怎会认为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贼子?” “但我确实是呀!”她眨眨眼,在他有一丝动怒前又开口,“我本来就是个山贼,也根本不在意别人把我说得多难听,把我说得厉害我还愈爽呢!” 她嘿嘿两声,伸手揉揉相公的眉心,“反正我都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好不好?” “我想走,是怕这里的人会使些什么诡计对付你……” “拜托!既然都曝光了,我徐阿瑛是什么人物,会怕这群老老少少吗?”她昂起头,冷哼一声,“再说这里可是响当当的南宫府,里头住的都是什么人,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会使小手段吗?” 就是这一点,陆天才会不放心——姑且不论南宫无极所使的那把在江湖上名列前三名的无极剑,要对付个小贼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再论这群所谓的江湖中人,其实才是最没有江湖道义之辈。 可徐阿瑛却一心要陪他留下来等暖玉,陆天想了想,最后做出决定。“那你这几天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 “放心,我一步也不离。”她发誓,“不会有事啦!想想看,要是你拿到暖玉,你爹会有多开心。” 他叹口气,抱紧妻子的手劲加重。“谢谢你,娘子。” “不客气。”她拧了拧秀气的鼻子,那模样可爱得令陆天把持不住,朝她脸颊又亲了一记。 这男人愈来愈喜欢亲她的脸颊呢!徐阿瑛害羞的瞄瞄他,“我说,相公呀!” “嗯。” “反正天还没大亮,咱们还是可以回床上摸摸,顺便……多说点秦小卫钓情妹的事迹听。” 他眉一挑,真正令她在意的,恐怕只有故事听不着吧! 于是两人继续待在南宫府等着暖玉的下落,但陆天也做出但书——不得动他的妻子! 南宫无极点头保证了,虽然讶异南宫无极的妥协似乎太快了一点,但陆天并未放在心上,反正有他陪在身边,碍于他的面子,徐阿瑛应该不会有事…… 不过却在几天后,他以为不会有事的信念彻底被推翻! 这天,南宫家似乎相当热闹,前厅来了不少客人;小童前来通报,请陆天到前厅一聚。 “别了,我不去,你们那种斯文的讲话方式实在不是我的调调,要我站在那里,我还真是浑身不舒服。”徐阿瑛一口拒绝。 “可以。”陆天不会强迫她,头没抬,声音却是对门边的小童说的,“既然我夫人不想去,就劳烦你回话给南宫老爷,说我和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无法前去。” 他对小童的口气相当冷淡,跟先前友好的态度全然不一样。 “陆公子,求您别为难小的。”小童苦脸哀求,可屋内那两个拿着毛笔题字的男、女却是恍若未闻。 被派来请人,却连个影都请不到,要他怎么跟老爷交代?小童“咚”一声跪下,“小的给公子赔不是。”他知道,陆少爷一定是在气那天的事,“求求陆公子原谅我那天胡说八道,快快跟我去前厅见老爷吧!” “你有什么错,需要向我道歉?”声音还是一样的冷。 小童忍着泪,低头惭愧道:“那晚小的是真被少爷吓着,才会加油添醋说重话,其实那晚陆夫人的兄弟并末苛待小的,也没命令手下将我捆绑或不给我饭菜,相反的,那两个高大的男人嗓门虽大,却、却对我非常友善…… “可是那晚少爷要我吐实,又瞪我瞪得凶,好像我若不说得重一点,就、就会被赶出南宫家……”说到这里,他已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我才十四岁,除了打杂外,其他我什么都不会做,若被赶出南宫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他用力擦擦脸,“小的……向陆公子认错了,希望陆公子看在小的真心诚意道歉上,随同小的去前厅,好向老爷交差……” 陆天仍是不理他,就在小童失望的起身时,后头传来一道女声—— “他好像挺可怜的耶!你就好心一次,陪他去吧!” 陆天瞪着手指头沾了不少墨汁的女人,故意笑她,“想不到作贼的居然还有同情心?” 徐阿瑛用肘拐他一记,“这会儿我手上又没刀子,脸上也没印记,不能客串一不良家妇女吗?”墨汁不小心洒到才写好字的纸上。 “你呀!”陆天摇头,眼中只有宠溺,“练字时别这么粗手粗脚,瞧瞧,才写好的字就弄脏了。”温柔的擦拭她弄脏的指头。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吵死了啦!你快跟那小子去前厅,看那些人又要玩什么花样,也让他好交差,顺便你也可以打听一下暖玉的下落到底还要等多久?” “那你呢?” “我当然是乖乖留在房里练字呀!”她得把落后的进度补上,这样回山寨后才能领先其他人呀! 好吧!陆天放妥毛笔,缓缓站起身,对着门前鼻子红通通的小童开口,“我随你去。”口气已不再是那么琉离,让小童好生欢喜。 “没有我在身边,你别出去。”陆天不忘对后头的人交代。 “放心、放心,我知道。”她挥手跟他说再见。 徐阿瑛很有自知之明,外面多得是人想修理她,自然窝在房里会比较安全,不过危险通常不是知道避开就好,而是会主动来到! 徐阿瑛很认真的练着陆天教她的新字——陆。 盯着陆天特地写给她临摹的字迹,她发誓一定要趁他回来前学会这个字,学会她相公的姓…… 因为太专注,所以没注意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喂!” 写字的手蓦地一顿,徐阿瑛抬起头,不解的攒起眉。“你们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 来人是南宫璇和欧阳晴,南宫璇的脸上有着下屑的神情,“这里是我家,我爱进哪就进哪,谁敢多说我一句。” 原来无礼自大便是南宫家的待客之道,徐阿瑛心里这么想。“敢问两位亲自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两人互看一眼,南宫璇立刻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你在做什么?看看你会不会无聊,会不会想找人说说话?” 徐阿瑛冷笑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啦!“我忙得很,没空跟你们讲话。”不理她们,她继续忙着练字。 南宫璇忍着气,“陆夫人,练字哪有陪我们两个聊天有趣?” “问题是,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说话。” 南宫璇再次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等下就有得她好看了!“写毛笔字真是挺无聊的,陆夫人要不要跟我们打个赌玩玩?” “我为什么要陪你打赌?” “莫非……陆夫人是怕赌输,所以不愿跟南宫姑娘玩这个小游戏?”一旁的欧阳晴开了口,表情让人觉得很下友善。 “怕?”徐阿瑛挑眉——她这一生最容不得人说的就是怕字,搁下笔,正面迎向来人,“你们想玩什么?” 欧阳晴冷冷笑了,她果然抓住山贼不肯服输的性子。 “很简单,我们就来玩,谁先拿到桌上的杯子。”南宫璇将圆桌中央的茶杯倒放,目标物就是那个杯子。 就这样? “输的人要被赢的人打一巴掌。” 呼个巴掌而已,应该没关系,徐阿瑛这么想,于是她答应,“好,玩就玩,谁怕谁!” 南宫璇在心中暗笑——你死定了! 第一回合,就在欧阳晴喊开始时,徐阿瑛伸出去的手臂蓦地僵在空中,因为杯子早被对方夺去!“怎么会?”懊恼的惊呼。 “你输了吧!”南宫璇笑得很得意——当然啦!她最厉害的就是这招无影袖,是她的独门绝活,自小苦练到大,虽然不及真正高手能在瞬间取物而无人知晓,但动作却比一般人快上许多。 “啪”三军!徐阿瑛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徐阿瑛咬牙,不信她下次还会输,“我们再来!” 对面两个女人互看一眼,就知道徐阿瑛会不认输,这下可以好好教训她了。 第二回合,输的还是徐阿瑛;第三回合、第四回合、第五……第六…… 徐阿瑛脸上已经挨了七掌,可惜她连一局都没赢过。“再来一次!” “没问题。”南宫璇冷笑,在徐阿瑛没注意的当下,在自己食指指尖戴上特别制作的刀片——等下就看我划花你的脸! 如同前面七局,这次徐阿瑛又输了,在对方一巴掌挥上来的同时,眼尖的她发现到指甲片上有异物,下意识她头一偏,巴掌风扫过她的颈部,霎时,一阵刺痛隐隐传来。 “太可惜了,居然失误!”欧阳晴的嘴里满是遗憾。 徐阿瑛用手摸摸刺痛的颈部,指尖上立刻沾了些许红丝——幸亏她闪得快。 “太卑鄙了!你居然用这种手段偷袭人!”气不过白白挨了一刀,她赤手空拳朝南宫璇挥去。 两个女人正式开打,不公平的是,南宫璇竟然拔出短匕;至于欧阳晴,则是退到一边冷眼旁观,嘴角挂着冷笑,似乎不打算出声制止。 论功夫,徐阿瑛的三脚猫身手根本不是南宫璇的对手,几招对下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但她不是笨蛋,遇上攻击不会躲! 闪过锋利的刀身退至柱后,徐阿瑛一个旋身,却见短匕就要插入练字的圆桌,上头摆满了她和陆天练了一个上午的毛笔字。 “等等,我的字!”瞧见陆天漂亮的字迹就要被人毁去,徐阿瑛想也不想,伸手去护。 字迹是救到了,可从手臂到手背上却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 另一边的大厅内,陆天脸上充满意外——南宫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来了这么多客人? 他一进入,所有人都噤声,目光直勾勾的打量他。 “陆公子,你来了。”南宫无极迎着笑脸上前,“来,我同你介绍,这位是指苍派的掌门人,后面那个则是武氏镳局的武师兄,还有秦宇大侠、聂大侠和司徒大侠……” 叽哩咕噜说了一串,陆天听得头都晕了,不解为什么南宫无极要介绍这么多人给他认识,倒是一个名字意外引起他的兴趣——殷岩泉! 他淡淡瞄了一眼那名瘦高的男人,他知道那男人就是当年曾害过他父母的人——没想到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一天到晚趴趴走,不好好待在家里享福。 瞧那额前的几缯白丝,想必是劳碌太多年,妖孽太多又杀不完,看来大侠之路真的不好做。 南宫无极介绍的同时,众人也在打量着陆天,原来这就是跷头生的儿子呀!看起来白白净净,挺斯文的。 南宫无极清清喉咙,终于提到重点,“今日老夫召集各位前来,就是要商议和西门邪对战一事。大家都知道,西门邪自从两年前练就一身傲人的功夫后,没拿来济世匡扶,反倒四处作乱、横行霸道,多少名门闺女惨遭这狼子之手,却又因敌不过西门邪只能强忍吞下这口气。 “老夫于是对西门邪下了战帖,两日后将在东坡里一战,原本还担心自身力量不够,但如今有了诸位的帮助,老夫相信……” 愈听愈困惑,陆天举起手。“请等等。” “陆公子有话请说。” “我好像没答应要跟你们成为一伙,去与那什么西门邪的家伙开战吧?” 南宫无极不慌下忙的解释,“是老夫疏忽了,只安排陆公子住下,却未说明原由,今日在众多大侠面前,老夫诚恳希望陆公子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陆天这才恍悟——恐怕这才是南宫无极邀请他住下的真正原因,用暖玉来诱惑他就是为了拉他入局。 以为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就不会推辞吗?他扯扯嘴角,落下三个字,“我不要!” 这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南宫无极马上问:“为什么?” “很简单,我不懂武,你要我如何跟你们一起去打架?” “怎么会?”南宫无极皱眉,他不信。 别说他不信了,这票人没一个人相信——堂堂一代女魔头的孩子,竟然说不会武功?去骗三岁小孩吧! “再来,我出门前曾答应过我爹三件事,第一,绝对不能去帮正义之士;第二,有什么麻烦,能闪多远就闪多远;第三,绝对不要跟这位殷岩泉殷大侠扯上一点关系。” 殷岩泉有些尴尬的轻咳,“过去的事殷某自知理亏,还请陆公子以大局为重,西门邪这等嚣张淫贼,传言他的功夫深不可测,我们习武之人不都该尽一分力将他铲除吗?” 陆天挥手,拒绝得相当彻底,“我说过,不帮就是不帮,我一点功夫都没有,你是要我拿命去帮吗?” 南宫无极试着多说些什么来劝服陆天,可惜陆天根本不肯听他讲话。 心不在此,陆天的眼神随处乱瞄——反正都说了不关他的事,他根本懒得理会那淫魔做了多少坏事;就在此时,他瞥见大厅外有条小身影在那里探头探脑,遂开口,“小童,你有什么事?” 被点名的人,着急的快步跑到陆天面前。“陆公子,不好了!您快回后院去……”怯怯的往南宫无极的方向看了一眼,“陆夫人她……总之,陆夫人出事了啦!” 他的过失令对他一直和善的陆公子失了对他的信心,他希望能挽回,希望这次通知还来得及。“陆公……”咦?小童眨眨眼,仔细望着空空的身前,陆公子人呢? 才一眨眼工夫,陆天已从大厅消失。 他心急如焚赶回房里,见到的就是妻子手臂狠狠被划过一刀的景象。“阿瑛!” 屋中人只见上一刻他还站在门口,下一刻却已拥着徐阿瑛退至床边,动作快得吓人! 陆天低头审视深红色的伤口,口气是心疼及懊悔。“我不是要你小心点吗?” 快手点了她几处穴脉,止住血流趋势,再撕下一块布,将她的伤口做简单包扎。 “你、你会功夫?”徐阿瑛张大了嘴。 “我不懂,只知道哪几个穴脉是可以止血的。”他的下颚一紧,视线冷冽扫视屋里另外两个女人,他深吸口气,止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请问两位为何要伤我夫人?” “我、我没有,是她先动手打我的,我是为了自保才出手。”南宫璇赶紧为自己辩解。 “你没动手,那我妻子手臂上的伤是假的吗?”陆天沉声道。 “我……” 这时,随后赶来的南宫无极一行人,注意到陆天难看的脸色和一旁唯唯诺诺的南宫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南宫无极发问:“璇儿,你又做了什么事?” “我、我哪有做什么,我们只是在打赌,输的人要被打巴掌而已。”遭到爹的瞪视,南宫璇脾气收敛了一点。“是她一直输,最后气不过我们才打起来……” 徐阿瑛呛回去,“赌输打巴掌不要紧,可没人要你在指尖上戴上刀片,这分明就是故意伤人!”指着自己的颈部,“如果不是我躲得快,这伤会只有这么浅浅一道吗?搞不好连我的头都不在脖子上了!”不齿的哼声,“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却有一颗这么歹毒的心,真是糟蹋了!” 陆天的表情则是愈来愈铁青。 见状,南宫无极着急低吼,“璇儿,你怎能如此乱来!” “爹呀!您怎么可以帮那女人,却不替您女儿说话?我这么做也是在教训那个女贼子……” “闭嘴!”南宫无极动怒了。 “够了!”陆天也是,那副胸膛因怒气而绷得死紧,连怀中的徐阿瑛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烧得有多旺。 “那日我已说过,不准你们动我妻子一根寒毛,南宫老爷也答应了不是吗?” 冰冷眼神扫过所有人,陆天露出不屑的笑声,“我爹果然没说错,我真不该信任你们:既然这里的人听不懂我的话,我们又何必留在此处?南宫老爷,就恕晚辈告辞了。”打算带着妻子离去。 “可那暖玉再过三日就会到。”南宫无极着急的说。 “不必了,此处没有,他日我必定能在别人那里取到暖玉;又不是什么人间至宝,我就不信除了南宫府外,其他地方我会找不到!” “陆公子!”南宫无极还想出声挽留。 却让另一头的殷岩泉给阻止,“南宫大侠,让他们离开吧!错似乎在你女儿这一方,此时你说再多也挽留不住他们。” 南宫无极无力的垂下肩膀,他狠狠瞪了多事的女儿一眼,这下可好,没了计划中的援手,击退西门邪又少了一股助力。 陆天拥着徐阿瑛在众人面前离开,站在最后头的司徒策刚好与回头张望的徐阿瑛对上眼。 那一瞬间,两人心中都有了疑惑—— “像,真的好像……可是不可能是她,因为她的脸上……不对,应该是认错人了,她的女儿跟她是一样的……” “司徒兄在讲什么?” 司徒策回过神,对上殷岩泉不解的视线,他扯出一笑,“没有,我是想到一位故人……话说回来,那位陆公子真是深藏下露,嘴上说不懂武艺,可须臾间却能从大厅来到这里,他的轻功真是了得。”能追得上他的人,江湖上恐怕是屈指可数。 “可不是,我们三人的轻功也不差,却没人追得上他。”南宫无极惨笑着。 还说没功夫,谁信!这也更加深了南宫无极想拉拢陆天来帮他们的想法,只是为时已晚,人都走了,还拉拢什么咧! “相公,你真的不找暖玉啦?”在客栈,徐阿瑛注视着替她处理伤口的男人,口气中有着些许歉意。 如果不是她逞强要跟人比赛,就不会着了道,有了后续的打斗,自然陆天也不会与南宫家的人撕破脸。 “不需要了。”陆天瞄了一眼她仍带着红肿的双颊,眼神充满怜惜与不舍,他取来一点药油,往她的脸颊轻抹。 “真、真是对不起啦!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就不用离开南宫……”冰凉的触感在她的脸颊上,令她忘了继续开口;一阵舒服感袭来,盖过了脸上的麻热感,想必她的脸颊一定是肿得像猪头一样,他才会那么生气。 瞄瞄那个打从进入客栈就不曾歇息,只为照顾她的男人,将他的体贴放在心底,但他脸上满足自责的神情却令她的心揪得好难受,更觉得愧疚。“是我不对,不该跟人打赌惹事,可我这人就是急性子,容不得人激,只是没注意到那女人竟然要小手段……” “我没有怪你,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离开你身边,你万万不会遭遇这种事!” 徐阿瑛张着嘴,不懂怎么是他对她道歉?“这跟你又没关系……”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陪我留在南宫府,也就不会遇上南宫璇这种不讲道理的女人,所以是我的错。”她的功夫只是要要刀剑而已,有心人要对付她是轻而易举,可他就是太没警觉心。 “你到底是在自责个什么劲?跟我抢谁错很有趣吗?明明我被打巴掌是我技不如人,所以会输;手臂受伤不是我躲不开,而是因为我急着去抢……”她将情急之下往袖里塞的纸张拿出来献宝,“你瞧,我可是没让那女人毁了你的姓,要是我的动作慢,恐怕我手臂上这一刀就会落在这张纸上,到时你这漂亮的字迹就没啦!” 一个猛力拉扯,她被压入一具滚烫的胸膛内。 “你真是……”个大笨蛋,居然为了护住一张微不足道的纸,被人伤了手臂。 他的胸膛很暖和也很宽大,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徐阿瑛把脸往上头揉了揉,再仰起脸望向他,“我是野蛮惯了,性子也冲动,但我也懂得珍惜喜欢的东西,你的字这么好看,我觉得这一刀挨得值得,要是毁了你的字,我才会觉得可惜呢!” 陆天无话可说,心中一恸,是被她无比珍惜他字迹的态度给感动,也是为她不顾安危保护他字迹而心疼。 徐阿瑛瞄了瞄眼前的男人,“话说回来,相公,你可真是厉害耶!以前只知道你懂点医术,这会儿居然还懂得穴脉,该不会还有什么绝学故意藏私,打算隐藏起来不让我知道吧?” 陆天咳了咳,“哪是藏私,先前你又没问过我,我自然没说,我懂这些也是我娘自小就教我用来防身的。” “防身?” 他点头,“人的穴脉有多处,有的只要施以适度的力道便能让人的知觉加深、加浅,好比我能让人疼个半死,甚至点了他的死穴让他在瞬间毙命;当然也能简单让人失去知觉。” 徐阿瑛目不转睛的瞪着他,脸上净是不可置信,“乖乖,那二哥、五哥到底是怎么把你给抓回寨里的?” 他一叹,“可惜我就是没学到后脑长眼的功夫,不然也不会被人从后方偷袭。” 她噗哧一笑,带笑的眸子斜斜一睨,“请问相公大人,你还有什么绝学是夫人我不知道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的脚程比寻常人快一点。” “我不懂。” “因为我不爱练武,所以我爹、娘硬是这我学会轻功里的迷踪移魂步,就是在眨眼问能迅速移换位置,这招也是用来保命用的。” 这就是他冲来房里时所用的那一招嘛!眨着兴奋大眼,她愈问愈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个厉害的男人,“还有没有?” “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说。” “我娘的体质比较不一样,什么毒都不怕;我是她儿子,自然也承袭了她的血统,所以我也……” “意思是你也百毒不侵罗?” 他点点头。 徐阿瑛诧异到张大嘴,随即,她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相公,你有一对很了不得的爹、娘。” 鲜少有人称赞他的爹、娘,多数人都是怕他们居多,第一个称赞他爹、娘的就是他爹——是自卖自夸;第二个是他大哥——是拍马屁用的;再来就是他的妻子了。 “我想,这些话你可以当面跟他们说。”他极温柔的望着她。“我爹一定会很高兴你这么称赞他。” 水眸兴奋的一亮,“你是说,你终于要带我去见你爹、娘了?”不过是瞬间,她的眼神又黯下来,“可是我让你拿不到暖玉跟你爹交代。” “这个我爹自己会想办法,没道理他老婆的礼物要我去找,总之等你手臂伤口愈合,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太好了!”徐阿瑛一个高兴,不顾手伤,紧紧圈住男人,往他脸上兴奋亲去,亲了一下却蓦然顿住,歪着头,傻傻看着他。 察觉到她的异样,陆天问:“怎么了?” “好奇怪,”她又亲了他的唇,这次两唇黏得更久才放开他,自己问着自己,“怎么都没你亲我时,那种天旋地转,飘飘然的感觉咧?” 黑瞳深了深,他的唇往上弯,“因为不是你那样强吻上来就好了。”语毕,他亲自示范一遍所谓“天旋地转,飘飘然”的亲吻到底是怎样个亲法,许久后,他舍不得的离开她的唇,相信经过一番教导,这女人应该懂得差异在哪里了。 喘了几口气,徐阿瑛眼神迷蒙的望着眼前的他,她舔舔自己的唇,毫不避讳表达自己的感觉,“我喜欢你这样吻我。” “那好,以后我们可以常常练习。”有个热情大方的妻子在,他可乐了。 “我赞同,啊!”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红红的瞅着他,“莫非这就是你上次在故事里提到的,什么床帏放下后,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法?果然比我先前硬压在你身上的感觉还好,原来还得多这么一道亲吻呀!” 陆天咳了一下,嘴里咕哝着,“差得远咧!这不过是前头的开场戏而已。” “难道还有接下来的吗?” “你想知道?”眼底冒出一团火焰。 她坦然道:“当然呀!我老觉得每次干那档事都好累,又没特别舒服,你叫得又那么难听,我就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热哀这个?不过如果是遗漏了什么细节,那我还真得好好学习一下。” 那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做对,陆天感到啼笑皆非,不过眼中的欲火却在瞥见她手臂上的伤时,浇得一干二净。“等你伤口真的好了,我会让你知道还遗漏了什么。” “真的?” “我保证。” 她点点头,此时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两人互看一眼,分不出是谁的肚子在叫。 “吃饭吧!” “赞成。” 叫了一桌的东西两人全吃光光,趁着夜色美好,两人出去散步;在他人眼中,这真是对寻常的小夫妻,不过这对夫妻却是有着奇怪的癖好——夜深人静时,做妻子的总是异常兴奋的推相公上床说故事。 只是这一晚,陆天却注意到怀中的小妻子似乎不是很专心在听他讲话。“娘子、娘子?” “嗯,什么?” “你没事吧?” “没有,我只是在想……”她咬着下唇,“今天下午,咱们在南宫府见到的一个男人,是你上次口中灭了沈家堡的司徒大侠吧?” “的确是他,怎么了?”陆天有些讶异,他应该没对徐阿瑛提过司徒策在南宫府的事,但妻子却认得那人? 不过仔细想,徐阿瑛会认得司徒策也不是不可能,那就表示他的推测是真! “我只是没想到他就是你上回说的故事主角,他看起来居然都没老多少,那个鹰勾鼻,还有脸上那颗大痣让人很难忘记……”缠在她腰际上的手臂倏地一紧,似乎也将她拉回神,结束了自言自语,徐阿瑛挥挥手装没事,“只是那个司徒策长相太丑,让我很不喜欢,没事,今天我累坏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路回你家呢!” “嗯。”他拥紧靠向他的女人,唇贴近她的耳畔,“阿瑛,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心中有什么不快,说出来让我替你分担,别闷着。” 怀中的身子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了,好半晌,他才听见一声细小的声音。 “知道了。” 等了许久,当怀中女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陆天才张开满怀担忧和怒火的黑瞳。 对于司徒策,他以往没有任何好感,此刻却是厌恶到了极点——是那个男人害得某个女孩家破人亡,害得她得隐姓埋名过一生。 今日的撞面只是偶然,他不会让司徒策有机会再接近阿瑛半步,自然也不会让阿瑛再想起她努力遗忘的过去。 第六章 南宫璇攒紧秀眉,步伐纷乱地走来走去,脸上的担忧、焦急表露无遗,厅内更是弥漫着一股异常凝重的气息。 这也难怪,今日就是武林人士和西门邪的对战日,难怪整个南宫府上下全都是紧张的面孔。 “爹已出去一个上午了,这会儿连个音讯都没传回,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真让人着急呀!”南宫璇的声音令一旁的南宫夫人及在场其他几个掌门名派的弟子,脸色更加不安。 此时,门口家丁急着传报,“老爷回来了!” “爹!”南宫璇心急如焚的冲到门边,入眼的就是让人搀扶着,慢步进来的南宫无极,他的脸色相当惨白,身后那群也没比他好上哪里的大侠们更是伤的伤、残的残。“爹,你们去了这么久,到底结果如何?西门邪的问题解决了吗?” 面对妻女的担忧,南宫无极只能叹气,“我们输了。” “输了!”南宫璇一惊。 手臂受了剑伤的司徒策咬牙愤恨道:“那家伙实在是太厉害,是我们太低估他,还来不及见他如何出手,我们一半以上的人就已倒了。” 真是丢脸死了,哪需要什么谈判,这场仗根本是就一面倒的情况——他们加起来十多个武林高手竟打不过一人?要不是西门邪突如其来的“好心”,放他们回来传话,他们全都要被灭口了! “那家伙想做武林盟主,不但要我们敬奉他,还要我们月月奉上妻女、钱财给他享用。”司徒策说得咬牙切齿,满脸的不甘心,“想想居然要有头有脸的南宫大侠和诸位武林前辈喊他一声大哥,真是令人气愤,更别说还要听无耻之徒的命令,奉上自家妻女供他狎玩,简直是可恶至极!” “那不是玩完了!”南宫璇绝望的嘶吼,“不要!爹,我才不要去服侍那种男人!” 南宫无极点了头,“我知道,就算拚了爹这条老命,我也不会让你去受辱的!” 南宫璇垂头丧气,“难道没其他办法能制伏他……” “有!”坐在一旁休息的殷岩泉突然出声,“有个人也许可以阻止他的暴行。” “谁?”南宫璇失望的脸蛋上燃起希望。 “自然就是当年横扫江湖的女魔头……” “殷兄是糊涂了吗?”司徒策失笑,“那女魔头已多少年没出现了,更何况要找到她并不容易。” “我不是说要找她。”殷岩泉顿了一下,“我指的是,那天离开南宫府的陆少爷。” 陆天?南宫璇张大嘴,可那人早已被她气走了呀! “虽然我也听说,那个陆天是女魔头之后,可那日我瞧他一副弱不禁风貌,当日他也亲口说不会武功,怎么可能肋我们一臂之力?”有人抱以怀疑的口吻。 “凌空掌门有所不知,当日我、司徒兄和南宫大侠曾亲眼见识过陆公子的脚上功夫,我敢大胆的说,在座各位没一个能比得上陆公子,西门邪亦是,我推测陆公子是故意隐瞒会武,说不定他还身怀绝技,只是没展露出来。” 这样说来,他们打败西门邪的机会提高了! “只可惜陆公子已经离开,还摆明不愿帮忙,我们要如何开口求他?” “那可不一定。”出声的是嘴角微微上扬的司徒策,“那回南宫小姐误伤了陆夫人,从陆公子的态度上不难察觉他对他夫人呵护至极,甚至不惜与南宫大侠撕破脸,所以若我们能说服陆夫人,或是请陆夫人来一趟,难保陆公子不会出手帮我们。” 问题是,要如何把人请来? 司徒策展露微笑,眼底却闪过一抹狡猞,“请人有很多种方法,明的拒绝,咱们就来暗的;我看那日陆夫人连南宫小姐都敌不过,又如何抵挡得住我们当中任何一人?” 意思就是,直接绑来不就得了! “绝对不可!”殷岩泉连思考都不必就拒绝,“我们乃是正派之士,岂能用这样的手段带走陆夫人?这样跟西门邪掳人又有什么两样!” “难道殷兄从未做过昧着良心的事吗?” “这……”殷岩泉被堵得说不出话。 “成大事就必须牺牲一点,况且我们又不会伤陆夫人一根寒毛,只是强押她来作客而已。” “司徒大侠所言甚是,那女人本就是贼寇,我们何须对她百般礼让?让她来南宫府作客是给她点面子,何须对她那么客气?”南宫璇在一旁扬风点火。 这个火点得相当好,瞬间所有人一面倒,全都赞同将徐阿瑛给绑回来! “就这样说定了!”不理会殷岩泉脸上的犹豫,司徒策在一旁敲定,“至于由谁去请人嘛!” 只是来作客的欧阳晴站出来,脸上露出让人发麻的笑容。“我去吧!” 酒楼里的点心远近驰名,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师傅做出来的,难怪这酒楼坐满人,他们还是排了好长的队伍才等到这个座位。 不过,倘若没有后头那默默尾随他们的身影,徐阿瑛觉得眼前的点心将会更加美味。 记得当日前脚才离开南宫府,那家伙后脚就跟来,还守在两人住宿的客栈外等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任她怎么赶都赶不走,还像个鬼魅般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他们到哪,那家伙就跟到哪,就是不肯离去。 最后陆天实在受不了那可怜乞求的模样,这才答应让那家伙跟着他们一道;但陆天愿意,不见得她就乐意吧! “喂,你究竟要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趁着陆天去买东西的同时,徐阿瑛眼露凶光质问着。 “小的、小的只想跟随陆公子和陆夫人……”面对口气凶狠的徐阿瑛,小童一向都是如此害怕的缩着脸。 “笑话,你是南宫家的人,做什么跟着我们?”不好意思,她对南宫那一家子都没有好感,仆役也是。 小童缩了一下,脸上布满委屈,“小的已经待不下南宫府了,现在南宫少爷讨厌我,南宫小姐更是痛恨我,那日陆夫人和陆公子一离开,小姐立刻对我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还把小的……赶出府!小的无路可去,只想跟着陆公子……因为陆公子对小的真的很好……” 此时,酒楼里的小二端来午膳,有红烧鱼、油葱鸡和几份小菜,一盘盘佳肴令小童忘了先前的委屈,猛吞了好几口口水。 “太好了,又有鸡!”就知道陆天对她最好,每天都会点她最爱的鸡腿。 徐阿瑛迫不及待扯了一只鸡腿放人身旁的空碗——那是给外出的陆天留的,她则是一手往另一只鸡腿探去。 注意到一旁有人虎视眈眈……下,是口水直流的盯着她手上的鸡腿,徐阿瑛反瞪一眼过去。“我告诉你,鸡腿是姑奶奶我的,没你的份;我管你是不是好几餐没吃,若饿了就吃菜!”把一边的菜肴往小童面前推。 就在徐阿瑛要将鸡腿送入口中时,突然眼睛一亮,瞬间扯出一抹微笑,原来是陆天回来了。 “你上哪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陆天微笑的从袖口取出一只秀雅别致的银簪,上头缀着几颗垂下的玉珠,小巧又不失精致。 这是……她眨了眨眼,给她的? “方才我去药铺抓了些药,以便调制几包带在路上用的草药,回程我看见一个首饰铺,上回替你买的是镶玉的簪于,这次我换了珠簪,比较衬你今日淡黄色的衣裳。”边说边替她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 陆天温柔的举动令徐阿瑛突然觉得耳边一阵热,尤其是他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更像是有把火烧了起来似的,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近来每当和陆天接触时,她这种状况就会愈来愈明显。 水眸盯着那只珠簪,是很漂亮、精致,可惜她不懂如何使用! 看出她的想法,陆天道:“你不会使用没关系,我帮你,待会儿用完餐点,我来帮你重新梳发、插簪,顺便也该替你的手臂换上新药。” 她红了脸,呐呐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啦!” “一点也不麻烦,把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是相公我的责任。”他就爱看她脸红的模样,真可爱,难以想像她就是煞气十足的女大王。 “哦!”她垂下红脸。 “咦?小童,你饿了就吃,不用傻傻的等我们喊开动吧?”陆天注意到小童用一种渴望的眼神盯着碗中的鸡腿。 察觉被发现,小童立刻将目光收回,尴尬的捧起碗准备扒饭。 陆天一笑,“你一定饿坏了,这只鸡腿给你好了。” “不用、不用!”身旁徐阿瑛下意识按住陆天的手,反倒自动自发将自己手上那只丢进小童碗内,“我的给他就好,你才是要多吃点营养的,好给我养得结实一点,别让人觉得你动不动就会被风吹走。” “陆、陆夫人,这只鸡腿真的要给我?”小童呐呐道,方才她可是很护着那只鸡腿呀! “当然啦!你看你都瘦成这副德行,可怜哟!一定是在南宫家吃得不好,这会儿你也该多吃点肉补补才是。”徐阿瑛的笑容难得温柔起来。 “谢谢陆夫人。”小童开心的咬了起来。 “娘子,你真好心。”陆天在她耳畔低语称赞。 温柔的笑容令徐阿瑛心底甜滋滋的,而陆天那双迷人的眸子则是令她看得失了神。 这时,店小二来到这桌,说是有药铺老板送药材来找一位陆公子,现正在掌柜那里等着:陆天一听就知是找他的,为了不让药铺老板等太久,他决定先去掌柜那里检视送来的药材。 徐阿瑛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那端,再也看不到那抹温柔笑容和迷人眼睛,这才如梦初醒;她扭回头,瞪着自己空空的两手。“咦?我的鸡腿呢?” 眼往左瞄,思,她相公的还在碗里,很好,但她手上的那只呢?往右横扫一眼过去——有个家伙正吃得不亦乐乎。 “混蛋小子!居然抢姑奶奶的鸡腿吃,你活得不耐烦了吗?”他是什么时候下手的,怎么她居然没察觉? “这是陆夫人给我的……”已经咬了几口鸡腿的小童,模样好不委屈——明明是你方才给我的好不好?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给你鸡腿?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这陆夫人的脑袋是有问题吗?不过小童后来发现,这样的情况其实还满常出现的。 好比说在街上—— “有没有搞错?吃你一个包子就要两文钱,有没有那么贵?你根本就是在抢钱!”显然某人忘了自己也是个抢匪,正跟某个卖包子的老板吵了起来。 陆天默默走上前。“娘子,这条街上小摊的租金本来就高,和隔壁市集相比,多两文钱其实不算贵了。” “可是……”她头一扭,目光对上来人温柔的注视,不知怎的,她这只母老虎的气势在瞬间去了大半。 他用指腹轻轻擦拭她嘴角残留的包子屑,“况且这包子内馅确实是肉多味美,多两文钱也值得。” “说得……也是。”把脸转向方才被她骂到臭头的包子摊老板,她笑脸吟吟道:“老板哪!其实你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而且多卖两文钱一点也不贵,应该卖四文钱才是!”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谢、谢谢夫人赞赏。”老板怯怯的伸手过去,“呃,夫人,那两文钱……”这位夫人方才还没给钱呢? “喏,两文钱给你,另外这些钱也给你,我要再跟你买十个包子,这么好吃的包子,没道理不多买几个。” “谢谢、谢谢夫人赏脸!” 热腾腾的包子用纸包好,徐阿瑛一把抢来,不给陆天接手的机会。“我来、我来,你不是说要去买点干粮,我们好带着路上吃,快去吧!” “那你和小童到前头树下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好。”她很乖的点点头,人才往树边走了几步,蓦地,瞪着自己两手捧的“东西”,错愕道:“咦?我手上哪来这么多包子……耶?”一探荷包,发觉里头的数目不对,忍不住破口大骂,“是哪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银两去买这些包子!” 那个人不就是你自己吗?后头的小童哑了声! 还有一次是他们在市集里遭到偷儿—— 徐阿瑛二话不说,抓起一旁卖猪肉的刀子就追了上去,在狭小无人的巷弄里,小小年纪的偷儿很快就被追上。 “大胆小偷!连你姑奶奶的东西都敢偷,是嫌命活得太长,想早点去见阎王是不是?”女大王的气势立刻出现。 “阿瑛,等等!”后头追上的陆天,快速握住她持刀的手腕,“这里不是你的山头,若被人看见你这模样,搞不好会误认是你持刀胁迫人,那就不好了。二巾集里已因她夺刀狂奔乱成一片了。 “这偷儿什么不偷,竟敢偷你上回送我的荷包,那上头绣了很漂亮的花,你说我会不会气得想杀人?”她仍是气呼呼的,可口气已下似先前那么生气。 “可我担心你拿着把刀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万一出了什么事,伤着自己怎么办?”他收下刀子,交给小童送回猪肉铺,心底则是松了一口气。 “好嘛!抱歉让你担心了。”见到他担忧的眸子,她的气焰灭得也快,“那……我就不教训他了,不管伤到谁,好像都不好;可我真的很想要回你给我的荷包,你看,方才他一跌倒,都弄脏了!” “想要,我再买一个给你,这个就给这位小兄弟好了,你看他瘦小的身子,穿的是一身粗衣,年纪还这么轻,想必也是情急下才会偷你的荷包,那里面虽没多少银两,但应该够他吃几顿了。” 徐阿瑛没异议,乖乖让陆天牵着手走出小巷。 两人才回到街上,陆天就实现诺言,去替她挑选新的荷包。 他前脚才离开,后头徐阿瑛已开始瞪着四周,嘴里喃道:“耶?我不是在追偷儿吗?人呢?我什么时候回到街上来着?” 看在小童眼底,只能说,这女人的脑袋一定有问题! 终于有一天,小童忍不住偷偷问陆天。“陆公子,这陆夫人……足不是有什么毛病?” “什么意思?” “她怎么常会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不对!应该是说在公子面前……”小童细数这些天来徐阿瑛的奇怪反应。 陆天先是一愣,接着若有所思的笑弯了眼,凝望着那抹不知为了什么又和街上摊贩吵起来的倩影,他问:“有这回事吗?” “有,而且多到数不清了,上次是在酒楼,然后是在市集,还有布庄、客栈……”小童扳起手指数着,没注意到身前男人脸上的笑容随着他数的次数增加而扩大。 因为这女人眼底、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才会忽略掉周边所发生的事——给她一分好,她便还你十分,若非是她心底在意的那个人,怎会如此对待? 陆天不禁心花怒放,证明不是他单方面的喜欢,她也是。 “所以说,陆夫人的身体真的没事吧?”小童仍是很担心。 “她没事,只是她的心中有我。” 小童甩着脑袋,“我不懂……”咦?他用力眨眼,是他眼花了吗?怎么陆公子听了他的话,不但脸上没一丝担忧,反倒满面笑容朝那头正吵得天翻地覆的女人走去,不会是连陆公子的脑袋都开始出现问题了吧! 面对吃饭吃了一半,却突然发出惊呼声,扔下一句“等我回来”便跑得无踪影的男人,徐阿瑛实在觉得古怪,等了片刻,饭菜都凉了也不见男人回来,女人终于发出抱怨声。“那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放心,陆夫人,公子绝对不是去找姑娘。”几日相处下来,小童已习惯徐阿瑛那凶巴巴的脾气——她板起脸来是很可怕,可凶一凶就没了,十足十的纸老虎一只。 “他敢!”徐阿瑛冷哼一声。 不过陆天从未扔下她这么久都不见踪影,多半一盏茶的工夫就会回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耽搁了吗?愈想愈不安,愈瞧外头天色愈暗,徐阿瑛命令小童守在酒铺里,她要去找人。 “但陆公子交代过,要我半步下离夫人,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她脸一板,一个握紧的拳头出现在小童眼前,“谁敢在姑奶奶我面前欺负我,我就先给那家伙好看!” 开玩笑,她可是夜叉寨的大当家,才不需要一个小僮仆的保护呢! “是是是,陆夫人说得都对。”想她女大王的气势,确实一般宵小都不敢靠近,所以小童忽略了陆天的交代,任由那女人大摇大摆走出酒铺去寻人,只是出乎小童意料之外,徐阿瑛这一去,就再没回来过! 至于那个说只出去一会儿却消失不见的男人,其实是出去追人啦! “爹!”方才在客栈里惊鸿一瞥,他绝不会认错那抹闪避在人群里的背影,这才会丢下徐阿瑛和小童,一个人追出去。 不料当他一喊出“爹”时,前面那道身影却像是在逃命似的,倏地跑得不见踪影。 他先是一愣,之后也追了过去。“爹!你再给我跑试看看!”跑到人烟稀少的巷内,陆天对前面还想溜的背影大吼一声。 “我不是你爹!”那道身影停了下来,脸却像是在赌气般不肯转向陆天,“都说过多少遍,出门在外,不准唤我爹,要叫大哥,你都听不懂吗?” 陆天五官扭曲——就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这家伙足足跑了十几里的路,若非他脚程快,早就追不到了。“是~~以后我会记住,大哥!” 前面的人终于肯转过身,那是一张看来颇为年轻的面孔,有些似陆天,应该说是陆天有像那名男人,毕竟是“父子”,咳咳,“兄弟”嘛! 男人笑咪咪的朝他走了几步,拍拍受教的陆天肩膀,“这才对嘛!你瞧瞧,我哪点像你爹了,可别把我唤老了。” 都快年过半百的男人,还敢说自己年纪轻,这世上大概就只有他爹的脸皮可以这么厚了。“爹……”遭人一瞪,陆天改口,“大哥,你为何会跑来这里?” “你还说!还不是你这浑小子一出门就去了半年,连一点消息也没捎回来,我不亲自出来一趟行吗?” “这么说,你是出来找我的罗!”陆天挑眉,一点也不觉得他爹的答案是这个。 “怎么可能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的宝贝暖玉。”男人回答得很诚实。 陆天就知道,这世上他爹最在意的就只有他娘一人。 “要你这兔崽子去找暖玉,你好样的,居然让我看见你与姑娘在酒铺里风流的喝酒作乐,甚至不知羞的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啧,我真替你感到丢脸。” “你早就发现我了?”却不叫他? “废话,对一个失职贪恋女色的人,我才懒得理会呢!” 陆天只觉得哭笑不得——所以这男人是故意跑给他追的,若非真跑到快断气,恐怕这人还不肯停下来见他吧! “话说回来,你这小子胆子还挺大的嘛!居然擅自把我要卖的樱桃酒转送给别人喝,实在是太可恶了!你知不知道我每酿一回酒,都得用命来酿,要是被娘子知道我又偷拿她的宝贝樱桃,我还有幸福日子可过吗?” 听到此,陆天皱起眉,“等一下,你是打哪听来我把酒送人的?” “我往欧阳家的路上这么一路打探下去,自然知道你干过什么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天偏偏这么巧,让我在一座山上遇见一群山贼,那群贼子本想打劫我,岂料一见我的容貌,就说我好像一个人,当下我就猜是你啦! “所以我直接问,是不是有个长得像我的男人带了一坛酒来过?结果我话还没问完,那群人就抢着回答,说那坛酒还真是好喝,他们每个人喝完都还想再要,甚至还问我那樱桃酒是怎么做的…… “当下我吓得脸色惨白——要死了!也不想想我娘子就在我身边,提酒还好,偏偏你还告诉他们那是樱桃酒,岂不是摆明了告诉你娘,我又重操旧业了!” 陆天心听得胆战心惊——他爹是个老不死的顽童,可他娘却是个有怪癖的恐怖魔头,见不得他人偷她宝贝的樱桃,违者一律以命来偿!“那……然后呢?” “哪来的然后,总之那些人就交给你娘去处理,我撂下一句先来找你的话就闪人了。”有一群替死羔羊在,他算是逃过一劫了。 “你把娘留在山寨里,自己一个人跑了!”陆天脸上的血色尽褪,想到山寨里可能已经无一活口,他就头痛。 “什么娘!别把我的娘子叫得那么老,要叫嫂子!” 没工夫跟自己老爹要嘴皮,陆天急得跳脚,“该死!娘怎么也跟着出谷了?还有你这个下负责任的相公,为什么要把你的娘子一个人留在那里?” 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天,有这么紧张吗?他们不过是些小贼寇而已……” “那些人都是我朋友,更是我娘子的好兄弟!你说我能不紧张吗?” 耶耶耶!“你、你啥时娶媳妇啦?” 陆天没好气道:“就是你方才嘴里提到在酒铺里的女子,她是我妻子。” 男人一时接受不了,傻了!这个震惊在是太大——怎么才半年,他他他……就多了个媳妇?“混蛋!成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没提一下?我这杯儿媳妇茶都没喝过呢!” “还儿媳妇茶咧!要是山寨里的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准备替你儿子办丧事吧!” 倒抽一口气,“媳妇……这么凶狠喔!” “她是山寨里的大王,里面的人全是她的亲人,你说她凶是不凶?” 男人明白了事态严重,垮下一张脸——这下真的要完蛋了!“那、那我赶紧回头去叫娘子……嗯,手下留情一点。” 陆天揉揉发疼的眉心,“请问你什么时候离开娘来这里的?” “……十天前。” 现在赶回去,还有用吗? 尽管知道来不及,陆天还是让他爹先赶回山寨去——毕竟他爹的脚程也不慢,认真一点也许三、四天就可赶到。 至于陆天正思索着该如何把这“噩耗”告知娘子,岂料当他赶回去,却只见到小童一人傻愣愣的坐在酒铺里。 “陆公子,您、您可终于回来啦!”小童急得几乎要落泪。 “怎么了?”陆天左瞧瞧、右看看,都没见到徐阿瑛,胸口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夫人不见了!” 陆天沉默了,瞪着小童递来的一张信签,里头附上一只不久前他买给徐阿瑛的珠簪。 小童懊悔道:“约莫一个时辰前,夫人说要外出找公子,还命令我不许跟随,我等不到夫人回来,却等到一个小孩送来这张纸和夫人的发簪;虽然我不识字,但也明白夫人一定是出事了!” 陆天面色凝重的读信,眼神深沉,有点冷冽、有点阴郁;片刻后,他将手上那张信签狠狠揉烂,神情凝肃道:“小童,收拾好东西,我们要上路了。”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不!你留在这里帮我等一个人,留给口信给他。”他得通知爹。 小童听命,“公子是要一个人去找夫人吗?” 陆天点头。 “那夫人究竟在哪里?” “西门宫。” “喂!你们大费周章把我抓来,把我带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面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徐阿瑛觉得她得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捆绑,还被带到这陌生的鬼地方? “喂!说话呀!姑奶奶我在问你们话,你们一个个是哑了吗?还是自知做了亏心事,所以不敢跟我说话?那个谁谁谁,坏心想划花我脸的奸诈女人,对,就是你!南宫什么来着,你给我说…… “咦?居然不理我……喂,那个是她爹的,给我解释清楚你们把我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居然给我扭头就走?混帐王八蛋,你们这群人敢做就不敢说吗?喂! 好歹你们该让我听听你们围成小圈圈是在讨论什么……” “你吵够了没?”欧阳晴低喝一声,给了她一记冰冷的眼神,“粗人就是粗人,没一刻安静的。” 听见她的声音,徐阿瑛也有气,“我没骂你,你还敢叫我闭嘴?若不是你这女人在路上埋伏,趁周边没人时攻击我,我会被绑在这里任你们观看吗?” 徐阿瑛露出不齿的笑声,“说不跟你走,你就用武力逼我跟你走,原来这就是你们正人君子的做法,我看跟我这个山贼没什么两样……” 她的声音倏地消失,心一惊,她努力张嘴想出声,却什么也发不了。 “陆夫人,抱歉,殷某得罪了!”点了她哑穴的殷岩泉,脸色显得很愧疚。 “呼~~耳根终于安静多了。”有人说出大家的心声——少了噪音,这下终于可以好好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人已在我们这里,司徒大侠确定那个陆天会追上来吗?” “字条留了吗?” “留了。”欧阳晴回答。 “那他应该知道交人的地点,我想,不出三日,他就会追上我们。”司徒策道。 “但三天后,我们也得将人送到西门邪的手上;本想藉送人的名义,出其不意的对付西门邪,可万一那家伙没赶上……我们难道真要交个女人出去任由西门邪那淫贼摧残吗?” “这倒是个问题。” “有什么好担心的?”欧阳晴阴恻侧的笑了,手往角落的肉票一比,眼中泛着诡谲的光芒,“我们有现成的人选,何不将计就计,把她交到西门邪手上?若是陆天赶到,自然会出手阻止,连请他帮忙都不必,岂不是更好?” 设岩泉出声反驳,“欧阳姑娘可曾想过,若人没赶到,陆夫人她……”岂不是贞节难保? “殷大侠到现在还对这女人有同情心吗?”南宫璇向来藏不住话,跳出来嚷嚷着,“这女人本就不是善类,先前不但绑架我弟弟要求大笔赎金,还囚禁他们一段时日,简直就是罪大恶极,这种女人需要什么同情?官府还会称赞我们为民除害咧!” “但是……” 司徒策抢去殷岩泉的话,那双眼直勾勾盯着徐阿瑛看,“殷兄毋须多说,我想绝大多数的人都赞同南宫小姐的说法,你看,就连南宫大侠都没反对,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若是那个陆天下来呢?” 众人沉寂了一会儿,司徒策沉声道:“若真是那样,我们只有再想其他办法,反正西门邪有那女人在,暂时也不会找我们麻烦;等西门邪玩腻了,应该也足够我们想到其他办法来对付他。” 这个办法似乎也有点道理,就在多数人同意这么做时,大伙听见那个免费被送出去让男人玩弄的“贡品”发出呜呜声抗议。 喂喂喂!怎么没人尊重一下她的意见?她一点也不想被免费送人呀! 如果不是殷岩泉好心提醒,徐阿瑛心想,她一定会饿死在这里! 只不过好心人干嘛不多好心一下,直接塞给她一颗馒头,非得让别人“伺候” 她呢? 南宫璇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馒头撕成一大块,块块皆往徐阿瑛的嘴里塞,那模样一副想把她给噎死,省得费事。“我讨厌你。” 很抱歉,我也不喜欢你。可惜徐阿瑛仍是发不了声。 “我真是不懂,为什么陆大哥会娶你这种……这种女人当妻子?” 哈哈哈!你错啦!因为定我娶,不是他娶。 “我知道,一定是你用下三滥的手段胁迫陆大哥,这他娶你的!” 嗯,可以这样说吧!定我“强迫”的……徐阿瑛蓦而顿住,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婚姻是她强迫而来,她就觉得心里一阵闷窒,有些不舒服。 “陆大哥一定是被你骗来的,你好可恶!陆大哥也真可怜,得强颜欢笑面对你;走着瞧好了,勉强是绝对不会快乐的,陆大哥心里一定早就想摆脱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我会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强迫不会快乐吗?是吗?相公会想离开她吗?应该……不会吧!起码他亲口承诺过不会离开她。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陆大哥,等从你手中救出来,陆大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喂喂喂!这才是“强迫”好不好?徐阿瑛很生气,这女人竟敢狷想她的男人,想抢过去占为己有!嘴里塞满馒头屑,她差点咳了出来。 “哼!虽然我很想让你噎死,可若你死了,明天就没人可以送去西门邪那里交差,那就太让我失望了。”南宫璇放下手中剩下的馒头,眼底有着快感,“最好陆大哥晚点到,或是干脆下来,我好等着西门邪折磨你!” 这女人还真是狠毒!只是她的相公真的会来救她吧? 南宫璇训完,起身走人。 一个走去,一个走来。 欧阳晴带来一杯水,一靠近就往她的嘴里灌。 “……咳……咳!”想、想呛死她呀! 这两个女人可真是厉害——一个想噎死她,一个想呛死她! “我嫉妒你!” 咦?这她就不明白了,这女人长得比她漂亮这么多,功夫也比她强,为什么要嫉妒她? “如果没有你……”欧阳晴紧咬下唇,“陆公子就会是我的,我认识陆公子两年,也爱慕他两年了,若不是你的介入,陆夫人这位置该是我坐的!” 哇!真看不出来,这女人竟对她的相公这么痴情,两年耶!可不是一眨眼就过去的那种。 “你知道我多喜欢静静看着陆公子吗?每回一见他来,哪怕只是一抹微笑,都会让我心头暖暖的,真想就这样一辈子看着他笑,守在他身边。” 咦?真的,我也是耶! “每次他一离开,我的心就好难受,那种心里的不舒适就像我整个人少了什么似的,我根本一天都不想离开他。” 对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所以他一离开山寨,她就抓狂起来,说什么也要把他给追回来。 “我这么喜欢他,恨不得他的声音、他的笑、他的一切,他整个人都是我的,只要一想到没他的日子就令我窒息,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这种深刻的爱恋,你明白吗?” 怎么不明白,因为我也是呀……耶?脑袋灵光乍现,徐阿瑛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对陆天脸红心跳,一见他心就暖烘烘的,原来她早就喜欢上陆天了。 “可是凭什么?你凭什么能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我!” 这个好像确实是她的不对,因为陆天是她命人掳回来的。 “陆公子迟了数月未来送酒,我当时心中就有一点不安,果然他竟娶了你这种货色的女子为妻,你知道我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吗?我好羡慕你,但也好嫉妒你、好恨你,但没关系,我知道我不会难过太久,陆公子迟早有一天会得知我的心意,之后我们就会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即使没我的出现,你又知道陆天一定会看上你喔!这提醒了徐阿瑛,陆天待她好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还是他跟她一样也喜欢着她?在绑他成亲前,他是不是心中也有个在意的姑娘存在? 欧阳晴的声音骤然变得阴森,眼底闪着恶意的光芒,“所以我恨不得明天他不会出现,这样你就会消失,而陆公子也终会是我一人的。” 欧阳晴离开前的那抹眼神特别毒辣,可惜愁眉苦脸的徐阿瑛并未注意到。 此时,又有一道身影来到她跟前。 “陆夫人。” 她没好气的白了来人一眼。干嘛?你也要来告诉我有多喜欢我相公吗?可你是个男的耶! “我很抱歉把你卷入这件事里。”殷岩泉歉然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全。” 基本上,她不大相信这里任何一个人——基于近日的相处,她发现这群人还满容易出尔反尔,尤其是当触碰到个人利益时。 他解开她的哑穴。“陆夫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真的什么都可以要求吗?” “请说。” “我想吃鸡腿。” 第七章 出乎意料之外,陆天并未在三日内赶到! “殷兄,你怎么看?” “我没料到陆公子没来,也许陆夫人并下如司徒兄所想的那么重要。”他投以一抹抱歉的眼神给那头的徐阿瑛,“眼下我们该想想,西门邪一约是否该如期前往?” “我们当然得去赴约,至于那女人,就照我上回的提议,将她交给西门邪,以便让我们拖延一阵子。” “司徒兄,我不明白为何你对于陆夫人就不能宽待些,若将她交给西门邪,你、我都知道陆夫人的下场绝非……” “此事不必再谈!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赞同我的决定;事下宜迟,我们得上路了。”司徒策早已决定所有事,不容他人反驳。 若要说他为何会如此不顾人命,只能说,愈和徐阿瑛相处在一起,他就愈觉得心底发麻——徐阿瑛虽然脸上没有和他印象中那女人一样有记号,眼神却是意外家极了他记忆里的女人,他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威名声誉,毁在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人身上! 所以,徐阿瑛必得除去,而既然不能弄脏他自己的手,就得借他人之刀。 午后,一行十人,加上徐阿瑛,前往和西门邪约定好的东坡里。 空旷处有座凉亭,那端坐着一名执扇的白衣男子,他的样貌年轻、五官端正,正笑咪咪的望着他们。 徐阿瑛是第一次见到西门邪,直觉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那双眼太阴、太邪。 “各位,你们迟了一会儿。”西门邪扯开掌中薄扇扬呀扬,眼神轻蔑的扫过那群人,视线落在当中一名美艳动人的姑娘身上。“哟!上回跟你们交手时,怎么没见着这么美的美人呢!” 欧阳晴眼还未眨,西门邪就已落在她身前。 心一惊,他的功夫未免好得吓人!心神一凝,欧阳晴立刻板起冷脸,口气高傲道:“你要的人在后边,不是我。” “哦!原来那位才是准备服侍我的姑娘。”西门邪口中有着叹息,不过他迟早会把这名冷艳美人抢到手;然后他来到“贡品”面前。 徐阿瑛狠狠瞪着那双探向她脸蛋的手,一脸的厌恶,若不是她发不出声,她一定会骂得他头破血流。 “这美人眼神凶得很,不过我喜欢。”检视完,西门邪淫秽的目光再三流连在她身上,“这次就看在美人分上,我不多跟你们计较,不过下一次可别再迟了,我懒得等人……” “请等一等,西门公子!”殷岩泉却突然挡在徐阿瑛身前。 西门邪眉一挑,“怎么着?上回没断你一条腿,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位姑娘不是自愿前来,而是被我们强迫带来的。” “关我什么事?”西门邪轻易推开殷岩泉,手向前一探,徐阿瑛就落入他的怀里。 殷岩泉的内心交战,最后把心一横,咬牙道:“我想取消协议,请西门公子放了这位姑娘,殷某愿意用命来抵。”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西门邪一脸的不屑,“我要的是看着你们这群正义之上替我干尽天底下的坏事,这才是我留下你们一条狗命的原因。” 这男人真是恶毒! “西门邪,我殷岩泉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替你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看来你们今日前来并非议和,那好,我也毋须遵守那天的协议,留下你们的狗命!”唇嘲讽的一掀,西门邪眼露杀机,把徐阿瑛往前一推,他摊开双臂,两手各握着一把双旋刀,“活动活动筋骨也好,男人就给我练练拳脚;女人嘛!我两个都要带回去。”那双色眼瞄了瞄脸色苍白的欧阳晴。 被西门邪狂妄自大的口气逼急了,当下不少人也决定拚命跟西门邪打上一场。 “陆夫人,有机会就快逃!”殷岩泉乘机靠近徐阿瑛,快手解除她手上的绳索,并解开她的哑穴。 溜!溜个屁呀!徐阿瑛才恍神过来,身边数条影子已飞奔上前,与前方西门邪缠打在一起! 疾掠而来的阵阵掌风卷起满地尘土,顿时黄沙飞舞,就见西门邪从容不迫一跃而起,疾快的身形挥动双刀直俯而下,对上所有人的合击,西门邪招招凶悍狠戾,瞬间几道身影飞出那片黄沙,重重捧落地面。 从没见识过这等大阵仗,徐阿瑛是看傻了眼,双脚根本离不开原地——百闻不如一见,原来相公每晚说的故事都是真的,真有人能以一对十还面不改色,只是相公说的故事没那么悲惨呀! 那些从空中坠落下来的人,有的只是手臂、肩背划了好大的口子,淌着鲜红色的血;有的却惨了,胳膊、大腿全都躺在一边,人只能在地上痛苦哀号;反观西门邪却一点事都没有,他舔着掌中双旋刀上的血迹,表情似乎相当享受。 恶! 几个仍有一口气在的人,包括南宫无极、司徒策和殷岩泉,使了个眼色力拚第二击,可惜技下如人就是注定讨打;倒是西门邪没让他们断手、断脚,只是抓了一个,再用对方兵器打上另一个人,几番下来,大家都累坏了。 那个西门邪根本就是在要着他们玩嘛! 不消一刻钟,那个口口声说要保护她的家伙也跟着往地上一倒——还保护个屁! “这男人太可怕了!”欧阳晴的眼中露出恐惧。 蓦地,男人那双冰冷带着邪意的双眸对上自己,徐阿瑛直到这时才想到自身安危,她怎么忘了溜? 有人先一步拿刀架着她的脖子,她诧异的瞪着欧阳晴。 欧阳晴倒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西门邪,这女人我可以给你,但你要让我和其他人安全离开。”冷眸扫过地上的血迹残骸,禁不住颤抖,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徐阿瑛则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都到这保命的节骨眼,这女人还想害她? 西门邪笑了,笑得很畅快,似乎听见什么有趣的事似的。“不,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走!” 他快手在欧阳晴准备反击前,先一步箝住她的双手,邪佞的黑眸冷冷朝地上几个家伙望去。“瞧瞧你们这几个小角色有多逗趣,好了,我也玩腻了,美人我带走了,至于你们几个还有一口气的,这次就当给我练练身手,饶了你们,要是再给我要花招,我就一个都不会放过!记着,下个月初一样在这里,给我交个美人过来。” 话完,西门邪毫不吃力闪开徐阿瑛的花拳绣腿,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另一手则点了欧阳晴的穴道,再推给下属抓好,准备打道回府。 “你这个叫西门什么的混帐王八蛋,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我绝对要你吃不完兜着走!”徐阿瑛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一片飞沙之中。 只要越过那片竹林就可以见到西门宫,西门邪迫不及待想尝尝两个美人的滋味,才想加快速度回去,脚步蓦而一停。 有道人影伫立在前方小路上——来人似乎完全没让路的迹象,大刺刺挡在正中央,似乎等他已久! “你是谁?”尽管对方是名削瘦斯文的男人,西门邪眼角却瞄见了欧阳晴脸上层露的喜色,他立时防备起来。 “在下陆天,敢问阁下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双旋刀的主人西门宫主?” 西门邪狂妄的点了头,“正是我。” “那好,我是来请西门宫主将我娘子归还给我。” 娘子? 被当布袋挂在西门邪肩上,早已头晕脑胀的女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急忙大叫,“陆天!相公?你来了!”这男人真的跑来救她了! 随即喜悦在瞬间被一股埋怨给取代,她忍不住抱怨起来,“你这可恶的男人,既然来救我,为什么不早点来?害我这三日每天都吃不饱、睡不暖,那群人根本就不让我好过。” “冤枉,娘子,我是照书信提及的地点赶来,上头明明就点名要我来西门宫。”陆天的眼神先是不舍的望着让人扛在肩上的妻子,再冷冷扫向一旁欧阳晴,“怎么着?难道我跑错地方了?可留给我的字条上明明就写着四日后在西门宫前见!”是他耐不住,所以提早一天到。 而幸好他早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徐阿瑛! 徐阿瑛哇哇大叫,“什么四日后?你要是四日后来,我早就被这男人给玩彻底了啦!” 脑袋瓜灵光一现,徐阿瑛狠狠瞪着另一头的女人,“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个女人故意这样讲,好让我相公错过救我的机会,你、你真是太卑鄙了!” 欧阳晴不语,但表情却是相当清楚——她的确是故意的! “够了!”西门邪不耐的把肩上人儿往地上一摔。 顾不得屁股疼,徐阿瑛一个箭步跑到陆天身前,多日不见,她难掩相思的紧紧抱住他。“我真不敢相信你就在我面前,你可知道我有多少话想跟你说,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陆天心底的激动也不亚于她,他紧紧收拢手臂,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舍不得松开。 面对前方一身邪气的西门邪,陆天脸上保持二贝的微笑,“这位就是在下的妻子,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让西门宫王你抓来,但我知道这绝非她自愿,也请宫主让在下的妻子随同在下离去。” “笑话!那是我看中的女人,为什么要让你带走?” “西门宫主的意思就是不肯放人罗!”陆天的脸色变严肃起来。 “你真以为光凭你一个人,就能救得了这两个美人?” “不,我只要我妻子;另一个……”陆天淡淡朝脸色刷白的欧阳晴瞥了一眼,“就交由西门宫主处置,看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陆某绝不过问。” 别人对他下仁,他又何须顾全道义呢!反正天下人都视他爹、娘为魔头,那他就该彻底发挥这个名声,不丢爹、娘的脸才是。 西门邪摸摸下巴,露出阴邪邪的表情,“可我却觉得,有夫之妇玩起来搞不好特别刺激!” 这男人真是变态! 徐阿瑛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该死!都忘了那家伙有多厉害、多恐怖,陆天又怎么可能赢他?她突然觉得好懊悔,为什么心中一直念着要他来救她,她揪着陆天的前襟,后悔万分道:“那家伙不是普通人,他一口气就可以对付十几个武林高手,你会没命的,你真不该来……” 陆天却握起她的小手,温柔的眼神打断了她的话,“没办法呀!我娘子烦人得很,不带她回家见我爹、娘,她肯定会吵得天翻地覆,所以我只能快点把她找着带回去。” 他讲得轻松,她听得却好生感动,但止不住内心的害怕,头一次她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当年她小,爹、娘她来不及救;但,现在她一定要保住心爱的男人。 下定决心,她转向西门邪,“你不过就是要女人,我可以留下,只要你放我相公安全离开。” 陆天在后头皱起浓眉——这女人是在胡说什么! “笑话,我要女人还需要讲条件吗?”西门邪回答。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徐阿瑛挡在陆天面前,摆了个自认很勇猛的姿势。 “凭你?”西门邪不屑的上下打量她。 “对,就凭我好歹也是个山中大王,和人拚架的经验我可多了,要打就来,我不怕你!”她偷偷偏头对身后男人道:“待会儿我一出手,相公你就趁空档快点溜,我拚了这条命也会拖上他一炷香的时间;你的脚下功夫好,记得跑得愈远愈好,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我知道了。”她誓死保住他的决心很难不撼动人,陆天从后圈住她,纳入自己怀中,并在她的颊上落下一吻。 勇猛的女大王却在此刻不好意思起来,“哎呀!都什么时候,你还在做什么……” “你们两个窃窃私语够了没?”西门邪很不耐烦,这小娘们虽凶,但那副娇样却也够搔人心头痒,他已迫不及待要征服这样的女人。 “尽管放马过来,我不怕你!”徐阿瑛挣脱身后的怀抱,打算照她的计划进行,不料后头那双手又再次圈了上来,她头一撇,“陆天,你闹够……”了没? 声音仅此为止——她发现自己又出不了声,她眨眨眼,是哪个混蛋点了她的哑穴? 答案正是对她笑得极为温柔的陆天,徐阿瑛急得想抓住他,却又发现一件更震惊的事——她根本动不了! 她整个人就维持方才撇头的姿势,不用说,害她动不了的罪魁祸首还是同一人——早知道她男人点穴的功夫了得,却没想到他居然连她也下手! 为什么?她用眼神质问他。 陆天轻轻将她放坐在地上,也将她歪了一边的小脸扳正,“你自己也说了,这个西门邪不好对付,我怎么可能让你涉险?我是为了让你平安才追来,你真以为我会让你牺牲自己来救我吗?” 可是那家伙有多厉害你知道吗?你会被砍成十几段的……我不要看见你横尸遍野的模样! 看懂她眼神的示意,陆天摇摇脑袋,“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他没精湛的武功不代表他不知如何取人性命,以前不愿意是因为他不喜欢要人命,但这次,为了保他的娘子,他却愿意这么做。 他轻啄一下她的嘴,安抚她道:“等我,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陆天站起身朝西门邪走近,眼神毫不畏惧的迎上西门邪。“看来唯有打败西门宫主,我才能带着妻子离开。” “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西门邪发起狠来,一跃而去,想给他头顶致命一击,岂料这掌才击下,底下的人却不见踪影——人呢? “西门宫主,我在你身后。” 西门邪迅速旋身,心中一骇,不可置信的瞪着一脸从容不迫的男人——居然有人能在他的眼皮下闪开,此人动作相当灵巧,脚下轻功更是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看来是他小觑这男子了。 “你究竟是谁?”这次他不敢大意了,先问清楚名号。 “不都跟你说过,我姓陆,单名天。” 西门邪浓浓揽了眉,为什么他对这号人物没什么印象? 当然啦!西门这家伙常年闭关练武,又从没跟他老爹订过酒,自然不会知道他是谁。“请问西门宫主是在思考要继续和我这无名小卒对打,还是干脆放我们离开?” 眼底闪过一道狠戾,西门邪倏地抽出两把双旋刀,使出他最擅长的双刀锁喉——三招内便可取人人头,却仍教陆天轻易躲去。 西门邪怒了,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招式居然会败给一个不知名讳的家伙,他这下更是使出全力,招招毙命,可二都让男人出神入化的步伐闪躲开。 打、再打,西门邪发了狠似的用全力攻击;陆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闪避过西门邪,但诡异的是,陆天一次都没出过手。 因为若要伤西门邪,就必须接近他,不然如何封住他的穴道?而那唯一令西门邪靠近的方法就是什么也不动的任对方“砍”……不知这样的后果,他的身子承不承受得起? 不知出了多少招式仍击不中一个小角色,西门邪真是狼狈,他怒不可抑道: “你就只会躲,不会出招吗?”猛地,他恍悟——这家伙该不会是只懂得躲却不会出招,如果是这样…… 西门邪冷笑,挥出的双旋刀蓦而转向,在陆天的错愕下,朝手无缚鸡之力的徐阿瑛毫下留情砍去。 “该死!”陆天不再犹豫,施展迷踪步朝那头越过去——他知道西门邪是故意的,但他不能慢,就怕慢了,娘子也没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成功挡在徐阿瑛身前,任由那把不打算停下的双旋刀狠狠插入自己胸口。 双旋刀的可怕之处在于那把刀是前勾弯曲成形,刺入肉身再狠狠拔出,一块肉就这么没了,沭目惊心的伤势也绝非一般刀剑所能比拟! 当双旋刀自他胸前拔出时,陆天疼得差点失去知觉,鲜血喷洒在树干,以及后头徐阿瑛惊骇的脸庞上。 “不!”这声尖叫出自于另一边的欧阳晴。 喜欢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在眼前被穿透身,教她一个姑娘如何能接受?她的思绪抽离,整个人都吓傻了。 西门邪得意大笑,贴近那张痛苦万分的脸庞道:“这下看你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就趁现在——西门邪失去防备,陆天使出最后的力气,探手至他后颈处约三指骨的位置狠狠点了下去。 他无意点西门邪的死穴,原本只想封住他的功夫,无奈这家伙竟想伤他的妻子,这令陆天一时气愤,选择最痛快的作法解决这男人。 原本还得意自鸣的西门邪惊觉不对劲时已是来不及,眼一凸,惊讶的表情才表现在脸上,什么“遗言”都来不及发表,身躯一软就倒下了。 那头西门邪的手下见到自己的主子完蛋了,就怕待会儿会轮到自己,立即拔腿逃命去。 陆天跟着吁了一口气,身子沉重得让他站不住脚,胸口撕裂般的痛楚更让他的意识开始不清楚;他跪坐在没气息的西门邪身边,茫茫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盯着西门邪的“尸体”发怔。 娘说得没错,只要不对地方,一样、一样可以取人性命……对了,还有他娘子!他吃力的转向,每动一下都令他疼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这头的徐阿瑛则是一脸血色尽失,恍若失了魂魄似的瞪着他看。 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一定很严重,她怕是吓到了……糟糕!为什么他的力气愈来愈小,甚至提不起手替妻子解穴,蒙胧问,他只看见徐阿瑛从未展现过害怕的脸上流下一颗又一颗的泪珠。 不要哭,他没事的,真的……不要……哭……了…… “糟糕!还是晚了吗?” 就在陆天即将昏死过去的同时,一道声音自顶上落下,紧接着,一名看似年纪与陆天不相上下的男人,面色凝重的扶起昏迷不醒的陆天。“唉!怎么弄得这么惨!我已尽全力赶来,结果还是来不及吗?”男人伸手检视陆天的“惨状”,探了探鼻息,幸亏还有气! 男人脸一抬,见着一张似曾见过的面孔正咿呀咿呀张嘴不知说些什么,男人立刻替女人解开哑穴。 喉头梗住,泪眸怔怔然望着浑身是血的陆天,一阵压抑许久的悲瘪哭喊震撼了整片竹林。“救他!快救救我相公!” 浓浓药味充斥在一室。 在女人的瞪视兼监视下,男人被逼着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汤药。 “我现在才知道,苦药原来喝多了真的会受不了。”陆天皱着浓眉,瞪着仍残留几口苦药的碗。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给我干脆一点,一口气解决不是很好,别像个娘们在那边犹豫害怕。” “可是我觉得我的伤势好了许多,这点小伤不需要喝这么多帖药。” 什么叫作小伤!这句话令徐阿瑛当下抓狂了。“一个小伤会让你躺上半个月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差点就没了!什么叫没了?就是嗝屁了!玩完了你就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再也不能吃喝拉撒……” 为免她继续歇斯底里下去,陆天急忙接过她手中的碗,一口气喝干净。 这还给她差不多! 一旁传来偷笑声,陆天瞪着那头的人。“看我被骂很好笑是吧?” “是满难得的景象,以前我骂你,你都给我顶回来:这会儿看你吃鳖,我不多笑笑你,岂不是太浪费机会了?”男人嬉皮笑脸道。 “你还说,若不是你这么晚才到,我会挨上那一刀吗?” “嘿嘿!怎么不说若我没赶到,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了了。”还不是多亏有他。 “可不是。”徐阿瑛在一旁插嘴,“若非有大哥在,懂得替你处理伤势,还带了那么多灵丹妙药来,你流了那么多血,胸前还破了一个大洞,真以为你还有命可以在这里说话吗?” 陆天揽眉——他是不是听错什么称呼了? “大哥都跟我说了,那些药是出自大嫂之手;大哥为了预防万一就带在身上,幸亏你当时留了口信,大哥才能找到我们;这会儿大嫂还留在山寨里替我照顾所有人呢!回头我一定要猎只肥胖的山猪给你大哥、大嫂当谢礼。” 陆天朝那男人瞄去一眼,那男人居然敢对着他微笑点头。 这么说山寨里的人都没事,真是个好消息,只不过……“娘子,你唤他什么?”手一比,指着那个假装年轻的男人。 “大哥呀!”发觉陆天诡异的表情,徐阿瑛当不觉得不对劲,“怎么?他不是你大哥吗?” “他是我爹。” “啥?爹!”徐阿瑛一双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那个和她相处大半个月,看来与陆天年岁差不了多少的男人竟是她的“公公”! “混帐小子!泄我的底干嘛?”男人没好气的瘪嘴,他正享受着被人唤“年轻”的滋味。 “你真的是……是他爹?” 都泄了底,他也不好再装下去,瞪了儿子一眼,这才比比自己的脸,和陆天的脸。“怎么着?难道我们两张脸长得不像吗?没道理呀!由我亲自上阵做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像我?” 就是因为像,才会相信这男人是陆天的大哥,可没想到居然是……“公公、公……公公……” 男人皱紧双眉,“别把我叫得像太监一样,你还是唤我爹吧!” 好半晌,徐阿瑛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你真的不是他大哥?” 想起方才儿媳妇那吓傻的表情,他就觉得好逗趣,如果不提醒她,恐怕她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发愣呢!“我说小天呀!你这媳妇儿可……可真特别呢!” 眉毛轻轻一挑,陆天把空碗交出去,“她的性子是挺凶悍泼辣的,又爱冲动行事,与一般姑娘不一样。” “不只凶悍,我觉得她是个性情很特别的女子,让人心疼。” 陆天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你天天面对娘那副冷冰冰的摸样,自然会觉得瑛儿的性情不一样。” “你这死兔崽子,竟敢拿你娘来说嘴!”举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这打下去万一让儿子的伤势严重,那可不得了,光是想那媳妇拿刀弑杀公公的景象,呜呜……还真是吓人。 他收回手,只能用力瞪了瞪儿子一眼,“我指的是,你那媳妇儿在你面前总佯装得很坚强,不让你看见她的担心与害怕,你知道那日我赶到时,她就像失了魂似的两眼空洞的望着你,连我看了都难过! “等我解开她的穴道,她哭喊哀求我救你的声音可真是让我听了心碎;进了客栈,她更是片刻守在你身边,怎么劝她去休息都不肯,那憔悴的模样看了真让人心疼;直到你清醒过来,她才突然振奋起来,中气十足的骂了你一句……” “骂我混蛋是吗?”想到那日重伤阖上眼之前她流下的泪水,陆天嘴角露出一抹心疼的微笑。 等他清醒时,在妻子指责的眼神中,他读到她的恐惧—她好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不过他不后悔自己这么做,因为他不会让阿瑛自己去面对危险。 “在你面前,她每回都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故意对你生气,把她的脆弱藏起来不让你看见;可每当转身后,她可就不是那副表情了,常常一脸担忧、害怕的直问我,你是不是真能平安无事?是否真能好起来?有好几次我都被追问得快烦死,好像不问到她满意的答案就不罢休,看得出来她有多怕失去你!” “哦?”陆天听出兴趣,坐起身,唇边的笑容拉得好大,“她很担心我吗?” 除了第一日他清醒外,这女人每次见到他都是又吼、又叫,害他不禁怀疑起妻子的担忧是不是在他张眼的那一刻就都没了。 “何止担心,好几次我都看见她要哭不哭,傻愣愣的对着煮药的盅看,准是又想起你受伤的那一幕,又怕你的身子好不了。” “这个傻瓜,我不是好端端的嘛!”他叹气,掀被起身替自己倒了杯水,残留在口内的良药真是苦。 “不能这么说,当年娘子为我受的重伤,我直到现在想起来,心头都还隐隐作疼呢!愈是深刻的痛就愈是难以忘怀……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点,这媳妇儿好像挺自责你是因为救她才受了伤,这种自责多了就会钻牛角尖,你得多注意一点。” “我明白。”他点头,坐在他爹身边。 “不只明白,是还要……耶?等等,你这家伙不是说痛得起不了身吗?我还以为你要再多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呢!”瞧这家伙身体健康得很,还能下床走路。 “有爹你的内力加持,加上娘的仙丹灵药,要是不这么快恢复过来,不就太丢你们的脸了。”他甚至感觉身子比以往还要舒畅,除了胸口那还在结痂长肉的伤口,偶尔还是会抽痛一下。 这么说来……男人眼珠子一瞪,“你这混蛋小子,你装的呀!”一掌毫不留情的打下去。 陆天差点咳岔了气,“我拜托你,爹,怎么说我也才刚复原,你是想让我再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是吧?” 他只是想多享受点娘子照顾他的感觉嘛!才会赖在床上不想那么快起身。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装……”糟糕,看儿子咳嗽的模样好像真的很痛苦耶!他吞吞口水陪笑道:“我说小天呀!你咳小声点,拜托千万别把媳妇儿引进来。”他可不想被媳妇儿拿刀在后头追杀,这样很丢脸。“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娶妻的?” “咳咳,这个……说来话长……”陆天支支吾吾起来。 “没关系,我反正闲得很,可以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听完,瞧,我连板凳都搬来了,快说、快说,我已等不及要听故事了。” 他怎么觉得他爹的个性与某个人好像? 徐阿瑛拧干湿毛巾,做足心理准备进屋面对年轻的“公公”,谁知门还没推开,她就听见一阵惊呼—— “什么?你是被媳妇儿强……强上了!” 脚步一顿,关于陆天是她强迫而来的相公,她近日一想到就觉得不太舒服;她悄俏把耳朵贴上去,想知道里头人的反应。 “儿子,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这样给人、给人……” “废话,要是爹让人硬上,你会甘心吗?” “当然不会!不过如果对象是我娘子……嘿嘿!”陆天的爹嘴角露出一抹白痴笑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知道,你会恨不得爬上床给娘欺负去。”陆天翻了个白眼,对自己亲爹的白痴模样早已见怪不怪。 “干嘛?你羡慕呀!”男人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可你的轻功明明这么好,怎会逃不出去,被人留在山寨里当个小相公?” “要是当时你的手脚都被人捆绑着,又沉又重,你能走去哪里?” “这……”说得也是,儿子的内力又不及他,无法轻易挣脱牢固的锁链,自然是无处可逃,“可这还挺伤男人自尊心呢!”他说得极小声,却是字字清楚。 “是挺伤人的。”这点陆天同意,尤其他娘子只懂搔痒,起了头却不继续下去,真的很伤身也很扫兴。 “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最气她总是搔到他的最痒处。 “那你怎么还跟儿媳妇在一起?我看你一脸想逃走的冲动都没,甚至还为了救人家,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没办法,她是我娘子嘛!况且她对我算不错了,身为丈夫下挺身出来救娘子,哪还算个男人咧!” 蓦地,外头似乎有什么骚动,可仔细一听,又没有动静,可能是风吹声,听错了。 “儿子,你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吧?”为什么他觉得陆天讲得很埋怨,但脸上那表情却是享受得很。 “自然是,不然爹以为我为何都得到了自由,却不离开她。” “所以你是喜欢她罗?” 陆天微笑着,而答案就写在他的脸上。 “早说嘛!既然媳妇儿是你自己选的,我就不须那么大惊小怪,还以为你是被人玷污清白,才不得不认这个娘子。” 两眼一翻,是说到哪去了,“爹,我的清白还在,你别担心,行了吗?” “什么?”他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瞥了道“你真没用”的眼神给陆天,“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呀?都成亲这么久,老婆也抱了这么多次,居然还守着自己的清白!” “爹,我拜托你,就因为我是个男人,清白有没有没关系;可对女人却是重要多了,在没确定阿瑛心底的感觉前,我是不能欺负她的。” 男人揽紧眉,意思是这家伙顾虑的是媳妇儿呀! “放心,明年我一定会让你抱孙子。”说来说去,他老爹眼中那道光芒就是为了孙子。 “这才像话嘛!话说这儿媳妇去了这么久,怎么拿条湿毛巾给你擦擦脸要这么久吗?”才打开门想去找人,就在地上发现一条拧干的湿布。“奇怪?布在这,那人呢?” 平空消失了吗? 当晚—— “娘子,别靠着桌睡,上来陪我躺着吧!” 撑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徐阿瑛,尽管疲惫仍摇头坚持,“不行,你的伤口才愈合,要是我不小心手脚乱挥,伤着你的伤口该怎么办?” “但看你这么不舒服的趴在桌上睡,你觉得我能好睡到哪里去?” “那我可以打地铺。” “我一样心里会不舒服。”总之,陆天一副就是“你不睡,我就不睡”的模样,最后徐阿瑛妥协了。 想搂着她睡,无奈那女人却缩到床的最里边。“阿瑛,你可以睡过来一点,我没那么容易就被你……压伤。”最后几个字是他努力挤出来的,看那身影那么小心翼翼缩在角落,他看了很难受。 “不要,我怎么知道自己睡呀睡,会不会突然转身一脚踢到你的伤口!” “你不会。”在一起这么久,除了第一次那晚和第二次的失误,还有第三次的不小心,他的娘子都没再失手,不,是失“脚”过。 所以理由不成立! 不理会她的坚持,陆天扬起左臂抓中目标物,勾进他的怀中。 “你别拉……不是叫你别使力,好嘛、好嘛!我躺过去就是,但你不准抱着我,我不要你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扯伤。” 把她眼中浓浓的自责放入心底,他一叹,“阿瑛,我身上的伤不是你的错,你别老是放在心上东想西想好不好?”希望她能听进去。“老实说,我还很骄傲这伤口,因为这是为了保护我妻子而留下的战绩呢!” 没想到陆天的话却起了反效果,“保护妻子”四个字让徐阿瑛心中的不畅快又出现了——当初是她硬逼迫陆天娶她,所以她成了他的妻:对陆天而言,因为是“妻子”,所以要对她好,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怨的不是吗? 要是她被人强迫做不愿意的事,她早拔刀砍了过去,难为陆天的教养好,忍了下来尽好丈夫职责,可保护妻子这责任却让他差点命丧黄泉,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她是不是不该硬要强迫跟他在一起? 好半晌,徐阿瑛都静不出声;陆天感到不太对劲,想起午后门前发现的那块布……当时这女人应是在房外,那她是不是听了什么在不高兴?“娘子,今日下午我和爹在讲话时,你是不是在外头?” 徐阿瑛浑身一震——他是要开始告诉她,今日她在房外听见他有多讨厌她的话吗?不!她不想听。“我累了,你是病人不该多话,早点歇息吧!” 歇息?她累了?陆天揽眉——这一点儿都不像她,准是有什么事不对劲!至于是什么,盯着那团缩在他身边假装闭眼熟睡的女人,他没多问,只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感觉到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她根本就是个小骗子,明明醒着却不愿与他说话,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咧?唉! 猜不出,也只能让她自己告诉他了。 第八章 徐阿瑛这趟外出寻夫的行程经历了将近两个多月,在陆天伤势稳定后终告结束。 当日她出山寨带了两个人,那两人中途先回来;等她回来时则带了三个人—— 一个是陆天,一个陆天他爹,一个是执意要跟着他们的小童;看来这夜叉寨是愈来愈越热闹了。 回到自己的地盘,一个让人吃惊的意外就站在徐阿瑛面前—— “你说什么?那、那就是你娘?”没搞错吧?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就是陆天他娘!“怎么你爹、你娘看起来都是这么年轻?”哺道。 不过陆天他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好像不太容易相处耶! “那是因为我爹、娘都有强大的内功在,加上娘精通药车,三不五时滋润一下,自然是驭颜有术。”陆天解释。 冰霜美人周边站着一群不敢靠近却又露出崇拜眼神的山寨兄弟——没办法,谁教这位姑娘,不对,应该说是大当家相公的娘亲,实在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姑且不提第一天到山寨来,她脸上那令人惊骇的恐怖神情,像是山寨里的人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若非姑娘身旁的男人像极了他们的姑爷,二当家才猜中这姑娘可能是姑爷的亲人,不然他们真怀疑这位姑娘是想动手宰了他们! 也幸亏误会解开,不然若是真打起来,他们山寨里的所有弟兄搞不好都打不过姑爷的娘亲—— 别看她纤瘦的身子,在入住山寨的第一晚便一掌劈死一头冲入寨里想发威的老虎! 甚至她有一手比姑爷更卓越,应该说让他们崇拜万分的医术——所有疑难杂症经她诊断治疗,几天内就痊愈,简直是活菩萨一个! 就连二当家那要死不活的身子也让她给救回来,现在不但脸色红润,那条腿也渐渐可以活动,还可以跟着大伙出外到处跑。 只不过姑爷娘亲的脾气好像不是很好——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让人靠近,随便一个视线扫来都让人觉得浑身发冷;上次有个兄弟不小心碰了她一下,整个人就在瞬间飞了出去,撞断了几根骨头,也因为这样,大家对她真是又敬又怕。 这时,有人眼尖发现山寨口那边出现了三个人——一个是姑爷,一个是姑爷的爹,另一个姑娘是…… “你!混帐陆天!我们大当家是怎么对你?你竟敢背着她搭上其他女人?”该死!亏他们大当家心系于他,这男人居然勾搭起别的女人,瞧瞧那双搂在女人腰上的臂膀,他一哥就恨不得把那背叛大当家的手给砍下来。 徐阿瑛没被那阵雷吼声给吓着,倒是一怔,微攒起眉,“搞什么?你们几个家伙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亏我们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咧!” 几个人当下一愣,这……声音是很熟,说话调调也很熟悉,再瞧瞧那漂亮的右边脸蛋,众人顿时不敢置信的猛吸气—— “大、大当家!”以往她都用丑陋胎记现身,都快忘了她原本的面貌,再加上她从不曾有过的秀气打扮,活脱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是少了个印记,换了身衣服而已,有这么难认吗?”是她近日烦恼太多,才会忘了在回寨前先“补妆”一下。 “因为你很美,让人看傻了眼,自然认不得你。”陆天在她耳畔嘀咕一声,惹来她的娇嗔一眼。 这情景可真是让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地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当家从一只母老虎变成这么温驯的猫儿?还打扮得十足十的姑娘味,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景象! 这下,所有人更是佩服陆天了——这个姑爷真是厉害。 陆天他爹一下子窜身到冰冷美女面前,紧紧抱住她。“娘子,为夫离开你都快一个多月,好想你,想得我的心都疼了!” 女子的视线虽冷淡,却仍掺了一丝的柔情,“不知是谁先把我扔在这里,一个人迳自跑得无影无踪?” “嘿嘿!那是因为……我突然好想念咱们儿子,所以忍不住先走一步嘛!咳咳,可娘子你看,我不是很快就回头来找你,还跟你说明缘由;也幸亏我急着再去找儿子一趟,才能把差点一命呜呼的笨蛋儿子给救回来……” 不让夫婿继续说下去,免得他扯到天黑都扯不完,女子淡问:“天儿怎样了?” “喏,我说过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就在那,虽然他胸口掉了块肉,不过放心,他健康得很……喂喂喂,娘子,你别走呀!为夫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好呀!就知道你一心只挂念儿子,以前只须跟那几颗樱桃树争宠,现下又多了儿子,呜呜,我这一家之主地位又往后退了一步……喂喂喂,娘子……你真不理我!” 甩也不甩他,冷若冰霜的女子朝陆天和徐阿瑛定去。 徐阿瑛这趟出门的任务就是拜见陆天的爹、娘,这下人就在跟前,她的嘴却是一张一阖,久久喊不出声。 “娘子,你怎么不唤人?”陆天打趣看着她紧张的神情。 “呃,婆、婆……婆……”她的舌头像打了结般——不能怪她,谁教面前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么“大”孩子的娘,了不起就是大上她几岁,喊姊姊还比较适合。 视线触及支支吾吾的姑娘一眼,冰冷女子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她一手捞起陆天的手腕把脉一会儿,“你的气血虽顺畅,仍须调养一段时日,该服什么样的药你应该知道,记得药一日两帖,一个月内切记勿再使力,不然日后你的身子骨将难以复原。” 女人的口气很淡,好像身前的儿子跟她是陌生人似的,但若仔缅一瞧,方可见到一抹轻轻的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过些时候记得回樱谷一趟,有些养身解毒的丹药可以给你的妻子服用。” 虽然她不擅言词,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儿,她虽冷漠但仍十分关心陆天,既然孩子已认定了身边的女人,那她也会将徐阿瑛当成是亲人,为了避免有人因为自己与丈夫的关系伤害到媳妇,她必须替儿子照顾好徐阿瑛。 “谢谢,娘。”陆天对娘投以感激的神情,明白她眼中的含义。 “你想留下是吗?”她心想,儿子应该是想和媳妇儿在一起。 “如果爹、娘不介意,我想先留下,毕竟这里有阿瑛的亲人、兄弟在;不过我也会带阿瑛回樱谷去探望你们。” 女子点点头,“若有事需要娘,尽管回来。”随即扫了冷眼给后头还在碎碎念不停的男人。“还不走!你想赖在这里吗?” 就见那噘嘴的男人心有不甘的跟上前。“哼!就知道你这么心急离开是为了回樱谷照顾那堆烂树,切~~那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一定会要那堆烂树好看!” “你有完没完?”女子没好气道,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她的男人总爱吃这些没意义的醋。 “你舍不得了是吗?哼!回头我一定吃光那堆烂樱桃,看你找谁疼去……哎呀!娘子,你打我做什么?这么多人在看……我的威严是要放到哪里去?欵!娘子你别走呀……我说笑罢了,没威严就没威严,你可别丢下我呀!” 一前一后的声音就这样消失在远方,众人从笑声中回过神,这才注意到那对夫妇就这样离开了——走得还真是干脆,连声再见也没提。 “我爹、娘行事就是这样,一个疯癫癫、一个冷冰冰,总之人你见过了,他们不拘泥我俩有没有拜高堂这种小事,以后我们有空回樱谷去找他们便可。”陆天对妻子这么道。 先前执着要见陆天的爹、娘,却只相处没多久人就走了,老实讲,徐阿瑛是该有些失望。 但此时的她却觉得这样也好,起码相识下熟,以后若见不到面也不会太难过;她悄悄瞄了陆天一眼,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回到家的第一天,兄弟们直说要煮顿丰盛大餐给大当家和姑爷庆祝,虽然他见徐阿瑛豪迈的与大家同乐,但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没那么开心。 当晚—— “娘子,你还不睡吗?”他被催促着躺上床,却见妻子一点更衣的动作也没有。 “我不累,想去前头练练字,这些天被这么多事搅和,我的字都不知荒废多少,明天大伙要是跑来与我一较高下,我可不能输给他们,那多没面子。” “那我也去……”做学生的好学,做老师的也不可以太偷懒。 “不行!”徐阿瑛硬是压住想起身的男人。“你给我乖乖躺好!别忘了你还得养伤,最忌讳不好好休息。” “妻子不在身边睡,你要我怎么躺好?”他在嘴里咕哝。 看着他不满的神色,活像她不睡在他身边,他就得不到好眠似的,徐阿瑛眼中带笑,把他的逗趣神情珍惜的放在心底,她弯身,嘴凑上他的唇,将他之前教会她的“天旋地转飘飘然”亲吻法现学现卖了一回。 妻子许久不见的热情出现,是男人的都不该放过!陆天在她打算结束时,意犹末尽,再次勾回她的头,来个第二回合。 “这不对!”许久后徐阿瑛小喘着气,瞪着贪得无厌的男人。“是我要亲你的,你怎么可以又亲过来?” “丈夫亲妻子乃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他这叫情不自禁,难不成找妻子亲热一下也得看她的意愿吗? “当然不对,在我的地盘上,你就是我的人,所以只准我亲你;没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反亲我!”回到山寨,她就是王,她的话就是个准。 陆天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她—难不成他成了她的奴隶啦!主人能对奴隶使唤,奴隶想爬上头还得经过主人的同意!那以后要是他想亲热,不就变成只能由她使唤他,而他一点主动权都没有吗? 惨! “我警告你,在我没回来前,给我安分点躺上床歇息,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溜出去,小心我用链子锁住你。” “知道了。”他如小媳妇般应声。 徐阿瑛这才满意离去——只不过她口中所谓的练字,却是练到大半夜才结束。 回了房,她悄悄地爬上床,确定男人没被吵醒后,这才阖眼睡去。 第一夜是这样,第二夜也是这样,第三夜、第四夜…… 盯着白天要逞强打起精神和大家讲话、练字、工作的女人,陆天内心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到底他娘子彻夜未眠,连最威兴趣的风花雪月都不想听,是在练什么鬼字? 很快的,陆天的困惑便有了答案—— 这日一大早,徐阿瑛说有事要宣布,所有人等一律得到晒衣的小空地集合。 去了胎记的面容让人赏心悦目,应众人要求,她没再在脸上涂抹些什么,不过她却换掉了绑手绑脚的飘逸女装,换回自己熟悉的简便服饰。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徐阿瑛清了清喉咙,对着广场所有老少道:“今天找大家来这里,是要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她突然瞥了身旁的陆天一眼,而那抹注视令陆天感到很不舒服! 她吸口气,不再犹豫的把决定告诉大家,“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这个陆天就不再是我的夫婿,也不是你们的姑爷,我决定要跟这个男人分开!” 耶?所有人全瞪大了眼珠子,当中就属陆天最为震惊——这是当然,毕竟他在一瞬间就成了弃夫! “阿瑛,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皱紧眉。 “别唤得那么亲密,从现在开始,你得唤我大当家,我们已没任何关系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已不是寨里的人,请你即刻离开我们山寨,滚回你的老家去,以后也不许再回来。” “徐阿瑛,你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陆天开始觉得恼火,对她这般忽然转变冷漠的态度。 “你知道我就爱把婚姻当作儿戏,因为我不愿落于人后,所以打算随便绑个人成亲;如今我当人妻子也腻了,决定当第一个成了亲又离异的山大王,怎样?”她速速撇开头,闪避他责备的视线,也避免让他看见她内心的挣扎。 这个决定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让这个男人自由,毕竟南宫璇有句话说对了——勉强是不会快乐的!她这样强迫他,他会厌恶她,会想逃离是理所当然。 虽然她喜欢他,可她不要这男人因为强迫才跟她在一起,更不要他是因为“夫妻”关系才对她这么好;更何况为了保护她这个妻子,他差点连命都没了! “很抱歉,我不接受你的理由。”陆天冷哼一声,脸色益发铁青。 “这里我说了算,谁理你!你们几个,快把这个闲杂人等给我扔出寨子!” 陆天低斥一声,“谁敢动你们姑爷我,就试试看!”怒眸扫向所有人——不是只有她会要狠,他也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看这头撇脸不认人的女人,一下瞧那头怒气攻心的男人——这等家务事他们还是别插手,明哲保身才对。 “怎么着?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话了吗?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家吗?”徐阿瑛发怒的瞪视着一个个缩头乌龟。 “不是眼里没有你,而是他们不会任你无理取闹,说赶我就赶我!”陆天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对她发火——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女人不会明明心里有他,却硬要赶他离开! “早料到你会死皮赖脸不肯走,你们这些麻烦人就是重礼节,没关系,反正休书我已写好。”徐阿瑛扔出那封努力了好几个晚上才写出来的休书。 见他刷白的脸色,她强忍住心底的不舍,握紧拳头,故作潇洒的转身。“你滚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下他应该真的会死心了吧? 陆天哪里是死心,不,这封字体端正的休书简直让他感到怒火冲天,差点怒发冲冠了! 敢情这女人几日来晚上不肯好好睡觉,是在努力练习以往他教过她的字,他是该夸赞她,还是该狠狠教训她一顿?他的眼神深沉,“你有个字写错了,所以这封休书根本无用!” “怎么可能?我这么仔细小心检查了好几遍,哪里写错了?”凑过脸来寻找。 自投罗网,很好!趁女人探头过来之际,陆天一个指尖点去,当下她成了一尊只会眨眼睛却无法动弹的人! 混蛋!徐阿瑛怒瞪着这个偷袭她的家伙。 接下来这混蛋做了更令徐阿瑛想骂粗话的事——他竟学起西门邪那招,把无法动弹的她倒挂在肩头上带着定! 这男人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她以往还真是小看了他! 在陆天肩上的徐阿瑛,只能气得大嚷,“混蛋王八羔子……你们几个混蛋看见大当家被人偷袭,竟敢不救我……呜呜……”蓦地,她的声音也没了! 她口中的混蛋王八羔子,此时却露出冷森的笑容。“徐阿瑛,我看你真是欠教训!”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广场中,许多被唤来的人们其实还不明白现在上演的到底是哪出戏——究竟是大当家和姑爷要分开,还是姑爷要教训大当家,又还是这两人吵架了,大当家受气要赶人? 可大当家的性子那么悍,怎会任人把她扛在肩上走…… “没事、没事,小俩口偶尔吵吵架,大家也别瞎猜,让他们两口子打一打就没事了。”二当家出来打圆场,驱散一头雾水的众人。 二当家的眼神缓缓落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泛出一抹苦笑,心中感到苦涩难言——看来那个陆天是喜欢上大当家了,不然也不会如此生气;就可恨他的身子骨为什么不能早点痊愈,不然…… 难道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徐阿瑛在心底已把所有能骂人的话全说了一遍。 男人不理会她的挣扎,脚一踢,门板重重被挥开;再一踢,又重重的被关上,他将肩上的重量往床上一扔。 哎哟!很痛耶!徐阿瑛不能言、不能动,只能用那双眼凶狠的瞪着他! 这家伙不懂感恩就罢了,也不想想她这么做是为谁着想;—她怕自己会耽误他的一生,更不想让他再次为了“妻子”两字搞得连命都没了,天知道她哪天又会遇上什么危险是不是?所以她还他自由,这男人凭什么这么生气? 不过这么一瞪,却让徐阿瑛吓得一窒—— 陆天的脸色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掺杂怒气的眸子怪吓人的,他好像真的很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但见他唇上一抹冷笑出现,她的心里一慌,不知怎地,一股寒意自头顶传来,你到底想怎样? 见他从床底拉出几个沉甸甸的重物,徐阿瑛霎时瞪大了眼——陆天的笑让人觉得冷飕飕。 你敢这么做,你就死定了! 似乎看出她的警告,陆天不怕反而讥讽道:“为什么不敢?那天你不就是拿这个……”一扣,他先是锁住她的两手,“锁着我,也不顾我的意愿硬要上了我!” 再扣,连她的双脚也一并锁上,“我只是把你对我做的事光明正大的还给你,反正你现在也动不了,我会怕你吗?”再将手链、脚链一并锁在床上。 好个陆天,你早就想对我报仇了对不对! 陆天解了她的哑穴,她劈头就骂:“什么狗屁光明正大,我知道你心有不满,有种就打我一顿呀!回过头把我绑成这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他露出一抹让人感到很危险的笑容,大掌随即在底下触碰到的东西上胡乱摸了一把,“自然是把你对我做过的都还给你!” 横竖她都是他的娘子,他不该自认为体谅她,却放弃这样的权利不享受。 “喂,你……你的手在干嘛?”从未有过的酥麻感自他大掌触碰到的地方传来,“你……很痒啦~~哈哈!停……喂,我叫你不要乱碰,哈哈哈……”终于知道陆天先前又笑、又叫的感觉了,“喂!不要再碰了!” 不碰是嘛?陆天眉一挑,可以。 “唰”一声。 “哇哇哇哇!你做什么撕毁我的衣服……”徐阿瑛满脸通红——她的手脚被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男人撕毁她的衣服;想到他可以一览她光溜溜的身子,她的脸蛋烫得都可以煮蛋了。 从小到大,她从未在男人面前脱光光过,因为义父不准;成亲以来也是,想到自己身子让人全看去,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上半身光溜溜,徐阿瑛面色通红,咬牙瞪着他,“停!不要连我的裤子都脱男人大掌停在亵裤上头,贴近她的脸问:“回答我,为什么要想尽办法要赶走我?” “就跟你说我不想有相公了,想赶你定就赶你走,哪有那么多理由!” 大掌作势要往下脱,徐阿瑛尖叫一声,“好好好,我说。”一咬牙,“我只是想还你自由,不想用妻子两字绑住你。” “我一点也不介意让你绑着。” “你自己承认讨厌我,又何必勉强跟我在一起……” “我承认讨厌你?”陆天攒眉,他何时说过这种违背良心的话过? “就是那天你跟你爹的谈话,我在外头全听见了,你说我伤你自尊,你会讨厌我、会生气,我都能明白。” “等等!”陆天觉得她的说法有异,“看来你只听了一部分就断章取义,要是你继续听完……” “还需要听完吗?你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多听只是多难受。 “如果你听完,就不会误会我的意思了。”陆天真觉得自己笑不出来,搞了老半天,却是一场鸟龙,害他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 罢了,他也有错,早知妻子顿悟得慢,他该明说才是。 “你这是什么意思?”徐阿瑛听出他的话中之话。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宠着你、护着你,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有多喜欢你?我是心甘情愿被你这个妻子绑着,我只想陪着你,不然我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离开你,我为什么不走?你当真以为只凭妻子两字就能留下我吗?”他一笑,“错了,与其说我是被妻子绑着,不如说我是利用丈夫的名义,名正言顺陪在你身边。” 什么? 唉!这个笨蛋!陆天吻上一脸被吓傻的女人。 脑子来不及把方才听入耳的话语消化,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吻得晕头转向,下一瞬间,她被自己下身凉飕飕的感觉给吓得脑袋一醒。“等等,你做什么……”脱我裤子! 耶!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陆天三两下也把他的衣服给脱了! 这男人不羞,她却羞得半死! “你不是很想知道,在天旋地转飘飘然的亲吻后,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徐阿瑛盯着他似乎已经下气的容颜,所以他现在是要教她床帏下的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法了吗? 陆天看出她眼底的跃跃欲试。 “既然要教我新玩意儿,那……”她的两眼往上头瞄瞄,意思很明白——可以把她解开了吧? 陆天看着她的模样好一会儿,唇微微一掀,“不要。” 不、要?“等等,你不放我,我要怎么学呀?” 陆天嘴角一勾,“这绑着也是一种情趣呀!”他把声音放在嘴里——总得让这女人了解他被绑着时的感受,这样才算是报了一点仇,不是吗? “我是不满你这样绑着我,却只是气你办事不一次办个彻底,老是隔靴搔痒,我会开心才怪!” 徐阿瑛的肩膀让人一点——她的身子能动了!她没来得及拉扯铁链,一个战傈却让她倏地弓起身,“停停停!你不是说要教我,你在乱摸哪里……停止……” 不乱摸才不对呢! 终于,陆天终于有机会能正常洞房了。 感谢老天! 如愿以偿的陆天,嘴角带着餍足的笑容,拥着疲惫的妻子躺在床上。 他当然也没那么变态啦!早早就替妻子松了绑,免得不小心太激烈的话,会伤到娘子,那他可是会心疼的。 “原来这才是叫洞房。”躺在他怀中的徐阿瑛吁了一口气道。 他轻点头,“所以你以前做的根本不算什么,充其量只不过是搔痒而已。”还没解真正的“痒”呢! “那你为啥不纠正我?”她白他一眼。 纠正她好让她知道如何硬上他吗?陆天才没那么笨咧! “不过……”她的脸突然变红,偷戏他一眼,“这倒是比我之前那样乱搞,感觉来得好太多了。” 这是自然!男人手臂收紧,嘴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为什么我就得被你压在身下?”感觉处于弱势,跟她的个性一点也不像。 陆天的笑容在瞬间凝结,古怪的看着她,“你、你若想在上面也是可以……” “这是当然!你可是我劫来的小相公,自然是由我主动,你该任凭我处置才对。”她一脸正经道。 陆天的脸部抽动,为什么他的娘子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争这种主权?“是是是,下回我一定让你先上,让你先骑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视线放低,落在他胸前好大的伤疤上,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眼神变得迷蒙起来,“你花了一个多月才将这肉的缺口补齐,这些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去……” 抓下她的小手,他知道娘子心中的自责,“我一点也下后悔为了保护你而受伤,更甚者我还希望这伤疤永远留在我身上,让我时时能见到你这副为我心疼的模样。” 他打趣着,勾来她不满的小脸,用指腹轻轻抹去她嘴角的不悦,“所以别再念念不忘了,看你这模样,你以为我的心底会好受吗?”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就是很难不去想它。” “就如同你上回为了我的字,自愿挡在南宫璇的刀下,你这手伤也足足让我难受了好几天,更怪自己为何没留在你身边!”他抓起她的手臂,上头只有一道淡淡的伤疤。 要比,大家一起来比吧! “两者伤的又不一样,我伤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手臂;而你却是差点连性命都没了!” “手臂又如何?对我来说,就像是有人朝我的胸口挖了肉去一样的难受!阿瑛,我只要你平安无事,换作是你,当我遇到危险时,你肯定会不要命的来救我,不是吗?难道我还得怪你为什么要救我吗?怪我为什么要害你受伤吗?” 这么说,她好像有点懂了——她喜欢他,所以珍惜与他相关的事物,即使受了伤也无谓;而他也是因为喜欢她,所以宁可受伤的是自己。 “不过,你可得保证,以后不能再这样牺牲自己来救我了。”徐阿瑛挺直身子,居高临下的警告他。 随着她的动作,男人的眼神转黯,他勾下女人的颈部,咬着她的唇道:“娘子,你想不想再来一次?”他决定使出浑身解数,令他的娘子忘了那一日的记忆。 “你是说……”再来一次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的感觉?她的眼一亮,心跳加快,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好,但是先说好,这次我要在上面!” 是,女王说话,他这个小人物哪敢说不好。 再次大战一回合后,徐阿瑛还是有点不满,她喘着息命令,“还有,下次你不准再乱动!我才是决定怎么动的人。” “是。”主人,小奴隶会乖乖任你蹂躏,行了呗! “话说回来……” “怎么了?”他轻摸着老婆有弹性的肌肤。 “我那封休书真的有错字吗?我可是花了好几晚的时间,非常仔细小心的书写,还练习了好几递,真的还有错字吗?” 陆天叹气,这等良辰美景,为啥他娘子就要说些杀风景的话呢? 成了“名正言顺”的姑爷,陆天似乎更加受到寨里人的爱戴,现在是他说一句,没一个人不照办,只除了一个——那便是愈瞧他愈不顺眼的二当家! 别看这个二当家以前苍白瘦弱,要死不死的德行,康复后的他却有几分俊逸模样,寨里不少大婶看了他都会脸红;打从二当家痊愈后,就常追随兄弟们一起出外打猎,留下陆天顾家。 理由正是二当家给的——什么陆天的功夫最好,最适合留守山寨;结果所有人一致赞同,包括他的妻子,没事就把他扔在家中纳凉。 那个二当家存的是什么心他会不知道,分明就是想趁他不在之际,乡亲近徐阿瑛! 陆天没忘记当日那家伙曾提过,他对徐阿瑛有着爱慕之意,无奈身子不好无法表示。 才想着,那头几个人刚好回来。 “太厉害了,我没想到二当家不但眼力好,箭术也这么好!” “我也是有偷偷练习好不好?上任当家早就教过我一些技巧,可惜我当时一直卧病在床,只能牢记下来慢慢练习。” “不管怎样,二当家一人射中一只鹿就是事实!看来我们都不能小看你呢!” “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陆天不着痕迹的插入有说有笑的两人中间。 “相公,你快看,今日我们不但劫到一批瓷器,猎到几头野猪、野兔,还有两只梅花鹿呢!” “不错,看来今晚寨里的人可以加菜了。”陆天揽着她的腰称赞,那头则承受着二当家射来的冷眼。 哼哼!不好意思,这是身为徐阿瑛相公的权利,别人可是得不到的! 视线兜上马匹背上载着的零碎瓷器,陆天攒眉,“娘子,老实说,你们这样靠打劫为生,并不是个长久的好方法。” “下做山贼,我们还可以做什么?这里的人长年居住在山林,大家都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想与外头的人争名斗利。” 他们当中,很多都是想避开俗世纷扰才会躲在这里。 “其实你们既然对山林这么熟,不妨做点小生意,好比是猎卖野味,都比冒着风险被人抓的抢劫好。” “我反对。” 陆天淡淡瞄了出声的人,想也知道又是那个得不到心爱女子所以处处跟他唱反调的家伙,早知就让娘不要救他了。“二当家有何见解?” “我们从第一任当家开始,寨里的兄弟就是靠打劫为生,你若是叫我们改行,我们又没什么技能,光凭打猎,能挣到什么来养活这么多口人?” “二当家说得也有理。”徐阿瑛下颚让人一抬,对上那双迷人清澈的温柔眸子,“相公?”每次只要她家相公来这招,她就会被迷得昏沉沉的,什么事都依着着他。 “娘子,就因为山寨里有那么多张嘴巴,我才觉得单靠打劫为生的风险太大,要是哪天宫府要肃清整顿,你们该怎么办?还不如转行做别的,试试从事些小买卖;至于做什么由我来想,我有把握可以替寨子里的居民带来一番新的生机,不知娘子意下如何?”他不断使用眼功迷晕她。 “……好,我们试试。”此时的徐阿瑛眼底就只有他。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令那头的二当家闷得半死;陆天故意摆出一副“胜利”的表情给他看,气死吧! 陆天亲了亲娘子脸颊,“多谢娘子的支持。” 徐阿瑛却以一副“就这样”的失望表情回瞅着他,令他不禁失笑;近日来,她非常喜欢与他乡亲近,这是好事! 陆天一点也不介意现场表演她的最爱——“天旋地转飘飘然”,只是这么一来,娇红脸蛋出现了迷蒙醉人的神情,让他这个相公还真想赶快带她回房去。 “咳咳,娘子呀!你看我的眼神让我还以为你想要其他的……”他故意意有所指。 她臊红了一张脸,“胡、胡说!现在是大白天的,我怎会想拉你进房去玩那招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欲仙欲死法,我还得去分配猎物呢!不过你上回教的另一招仙乐飘飘,时间没那么长倒是可以……” 身旁一阵阵闷笑声传来,打断了徐阿瑛痴迷的注视。 “大当家,什么是,呃,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还有那个什么是仙乐飘飘呀?”有人在偷笑。 徐阿瑛倒抽一口气,怎么她心底想的大家都知道?她回以凶狠的瞪视,“你、你要死了,在这么多兄弟面前把我们的事全给抖出来!” 陆天很无辜,“我啥也没讲呀!”这里都是些很有经验的男人,自然是光听个名,就知道内容啦! “你没讲,他们会笑得那么暧昧?他们会知道我们的第一次洞房,我只懂着趴在你身上又啃又咬?你没讲,他们会知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成功上了个男人……”蓦地,徐阿瑛的声音一顿,脸在瞬间爆红,她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哦!真丢人! 瞧那眼角、嘴角都在偷笑的陆天,徐阿瑛猛地朝他挥了几拳,陆天自然不会乖乖站在原地被打,两人又叫又跑、又追又打了好一段路,最后消失在远远的一边。 “大当家好像不一样了。”有人感叹。 “是呀、是呀!你瞧她愈来愈像个娘们,动不动就会脸红,有时看她那模样,我都会不好意思咧!” “你白痴呀!大当家本来就是个姑娘,只是以前凶了点、恰了点、悍了点,不过自从姑爷来了后,大当家就变得温柔许多,比较有姑娘俏丽的模样了,这就是有了男人的滋润呀!”害他突然好想回去和家里的婆子温存一番。 二当家的脸色则是愈听愈苍白。 而这也是陆天的计谋,故意在二当家面前要些温馨甜蜜,为了要让二当家死心——也不想想,徐阿瑛都已是他陆天的老婆了,二当家还想抢什么? 这种刺激确实有效,二当家怔愣了一会儿,俊颜染上一片黯然,他自嘲这场仗根本不用打,他早已是个输家。 转过身,他唤来小童道:“这些瓷器晚点我会清算好,明天你就下山换点银两,回来时买两匹布帛回来。” “是。” 第九章 可他们还没决定怎么转行,麻烦事就先找上门了! 没人料到小童外出一趟,却在镇上遇上了熟人;这不打紧,但若熟人是不怀好意,跟随着小童一路入山,察觉到山寨的所在,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这日午后,当大家正在学堂里学新字时,有人闯进来大叫,“不好了!大当家,寨外那坡上被好多骑马的人给围着!” 徐阿瑛一听,当下跳起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会找到这里?” 通过山寨口的小坡被丛丛密林环绕,周边还有其他差不多大小的丘陵,隐密度相当高;不是说没人烟,而是这里向来偏僻,一般人会自动绕道而行。 “我也不解,照理说咱们山寨位处偏僻,又在深山中,本就不易察觉,会不会只是凑巧有群人马经过?”二当家这么推测。 “不是的,我看那群人并不是随意经过,因为我听到他们不断提及山贼住处,我认为他们是有意来找我们的!”来通报的人,脸上显得十分惊慌。 二哥、二哥,你们随我去前面探探究竟;其他人留守在这里,二当家,一有不对,你就带着所有人从后山洞穴那里离开,切记不能骑马,免得惊扰到外头那些人。”徐阿瑛冷静的分配起工作。 “别想撇下我!我也要去。”陆天紧跟在徐阿瑛身后。 她瞪着他,想叫他留下的意愿被他眼底的固执给打败。“好吧!那你要跟紧我们,别给我出岔子。” 陆天摸摸鼻子——他像是那种会出岔子的人吗? 一行四人出了山寨口,小心翼翼的躲藏在密林问,缓缓朝小坡那里前进。 山坡下果然出现一群身着黑衣骑马人士,腰际处佩戴着刀,看来是来者不善;当中只有一名穿着青衣的男人,在一票人马间显得特别醒目。 “咦?那不是……”陆天朝徐阿瑛望去,发现她正也朝自己望来,目光充满不解。 徐阿瑛皱皱鼻,低声询问:“那家伙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问得好!他也不知道。 四人所在位置离那群人马约有数十步,由于周边多是浓密矮丛,他们只须蹲着不出声,还可清楚听见他们的交谈—— “司徒大侠,你确定那帮土匪的老巢就在这里吗?” 穿青衣的男人沉吟一会儿,眼神打量着四处树林崎岖的地形,声音肯定道;“那日我尾随那名小僮仆,见他是往这个方向没错;至于哪一处才是通往土匪窝的正确入口,我就没办法肯定了。”当日尾随小鬼一到这里,就不知他钻入哪处矮丛,消失不见了。 此处多是矮丛环绕,又有好几座小丘,众人不敢大意随便往一处钻,深怕迷了路。 “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进行,各自带人从不同方向进入,相信一定能找到正确入口。”为首的黑衣人,也是缉贼的铁捕快,提出了他的意见。 司徒策沉下脸道:“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分配好四组人马,司徒策不忘交代,“带领这群盗贼的是一名女子,那女人奸诈狡猞,率领一群残暴匪徒杀人夺财,不知有多少旅人成了她刀下亡魂;她还曾大胆掳囚南宫府上的公子,本欲取了银两再将南宫少爷灭口,幸亏两名少爷逃了出来,我也才得知有这帮匪徒的存在!所以切记,无论死活都要抓到这名盗贼头!” “多谢司徒大侠的提点,不然我还真不知在这么僻远的山区,竟住着如此凶残的匪徒。” “我只是尽我一分为民除害的职责而已。”司徒策的眼中散发着异样光芒。 “司徒大侠放心,今日我们一定会除去这帮祸害,一个都不会放过!” “沙沙沙”的突兀声令众人瞥向右后方的矮丛堆,此时,突然一只老鼠跳了出来,沿路寻找东西吃。 “原来是老鼠!”众人松了一口气,继续讨论待会儿该如何会合。 而在矮丛堆内,陆天这才放开捂着徐阿瑛嘴巴的大掌,白了她一眼——真是的!还说他会坏事,这女人若真耐不住跳出去破口大骂,那才是真正坏了大事! 标靶出来自投罗网,大家不杀个痛快才怪! “那个混蛋司徒策,什么叫作杀人夺财?我也不过是要点过路费而已,根本没杀过人好不好?”徐阿瑛仍是忿忿不平,但理智已经回来,也知方才她的冲动差点误事,她盯着那抹青色背影好一会儿,喃道:“为何这人就是不肯放过我?” 陆天听进她的话了,若有所思凝望着脸上好像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女人,他握紧她的手,“江湖上多得是为了名利而下择手段的人,这个司徒策也许就是其中一个,或许是怕你将他过往所做的卑鄙事讲出去,便拿出各种藉口想除去你!” 想想,要是当年沈家的活口跳出来向天下人公布一切——说当年的沈家是遭某人诬陷,沈夫人更是遭那人的污辱才自杀身亡,司徒策的名誉不扫地才怪! 徐阿瑛默默看着握着她的大掌,不讶异陆天是知道一切的——因为他懂得这么多,又在外面混了这么久,随便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知道一切,但他却选择守着她,不过问她的伤心事。 这么体贴人的相公,她真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会遇到。 但她现在是徐阿瑛,不再是以前的沈梦梦;现在的她有一大家子的人要照顾,所以她必须忘掉过往的不快乐。 徐阿瑛甩甩头,立刻振作起来,嘴里嘟喽着,“开玩笑,就凭那个司徒策,便想除掉我夜叉寨,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朝后头两人小声交代,“你们回去报备一声,要二当家带领所有兄弟从后山洞穴先行离开,动作要快!” “大当家,你呢?”为什么不是一起回去? “我?”徐阿瑛笑了笑,“我当然是去引开这群人!别忘了他们若是分组追寻,迟早会找到入寨口;如果有人去拖延,寨里的人就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这太危险了。”一哥第一个不同意。“如果要人去引开他们,我去就好。” 二哥,你不懂,那些人的目标是我,若我出现,他们必定会全力追我,届时大家就有机会离开。” “你没想过你的自身安全吗?”二哥难得表情严肃——他也不赞成这个主意!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里是由我当家,我说的话你们一个个都得听,所以别婆妈了,快回去警告大家。” “但是……” 徐阿瑛轻轻一叹,“一哥、二哥,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有你们和义父的照顾,我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徐阿瑛;你们把我当成自家人的恩情,我岂不会放在心里?所以我绝对不会让寨里的人出事!” 她胸有成竹道:“别忘了我可是在这座山里长大的,哪里有什么密径我岂会不知?想甩开这些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哥、二哥被她的话给感动,点了头,小声叮咛,“大当家,你要小心点。” “我会。”她还想跟相公长命百岁,还想去樱谷给公公、婆婆拜年,自然会很小心留着自己的命。 那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等等,那我呢?”突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大家都分配好工作,那他呢? 坐在这里发呆吗? 徐阿瑛瞅他一眼,“这还用问,你是我相公呀!” 陆天挑了挑眉,所以? “你自然是得跟在我身边,不然你还想溜到哪里去?若不保护好我,你够格做我徐阿瑛的相公吗?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跟着我同生共死。” 陆天笑了,能拿他的命开玩笑,这女人不再钻牛角尖,她终于释怀自己为她受伤一事。“好吧!我就陪娘子你,大不了一起死罗!” 徐阿瑛露出一抹非常温柔的微笑,她主动亲了一下陆天的唇,随即吸口气,拉起他乡窜了几处矮林,制造些扰乱人的杂音,随后拨开丛林现身出来。“哎呀!你们这群人站在姑奶奶我的地盘上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响确实让在场所有人提高警觉,马背上的黑衣人纷纷拔出大刀,成防备姿势。 “你是谁?”为首的黑衣人瞪着这名出俗不凡的姑娘。 “她就是夜叉寨的大当家。”司徒策在一旁说道。 黑衣人一脸愕然,似乎相当讶异这样一个小姑娘竟会是个贼子? “没错,姑奶奶我就是徐阿瑛,是夜叉寨的头儿。”她冷冷看着司徒策,明明她就没想要报仇过,这家伙为什么三番四次来打扰她平静的日子? “原来你就是率领一行人干尽奸淫掳掠的贼婆,想必你就是以这外表欺骗世人,今日我铁捕头定当将你拿下!”捕头恢复理智,将腰身佩刀拔起。 “哟!没想到我的名声这么大,大到这么多人光临我的地盘,你说对不对?相公。”她勾拉着身旁的男人,口气轻松自在。 “贼婆子,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们绝不留情面!”当中有人这么叫喊。 她眼一睨,瞪着其中一名黑衣人,“你又是哪根葱蒜,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真当姑奶奶我是任你们欺负的呀!” “你们跟她说什么?还不快将她给拿下!” 捕头才下令,徐阿瑛却突然抢了话,“请问这位正义凛然的大捕头怎么称呼?” 捕头顿了一下,“在下姓铁。” “那么……”徐阿瑛偏着头,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这位铁捕头可曾听过我这个贼婆的夫家是哪里人吗?” “这很重要吗?”男人拧眉,瞥了一下神色有点不自然的司徒策。 “重要,当然重要!”徐阿瑛才打算好好介绍一下陆天的来历,谁开才开口,就被司徒策给打断。 “没什么好介绍的,她的男人不过就是二十年前曾大闹武林的女魔头之子。” 心一惊,铁捕头脸色霎时转白,“司徒大侠所指的可是那个血魔煞?”谣传她心狠手辣,不论正派、邪派,只要碍着她的眼,她都杀无赦! “正是,不过铁兄别担心,纵然是魔头之子又如何?这家伙根本不懂武,没什么好顾忌的。” 徐阿瑛挑眉,调侃道:“啧啧!相公,原来娘的名号一点都没用,这些人居然不怕你耶!看来那个死在你手上的西门邪应该只是一时倒霉,刀子没砍中别人,反倒砍了自己,你只是沾了他的光而已。” 什么?那个连官府都不敢动的西门邪是死在这男人手上! 当场所有人全吸了一口气,一个个扯了扯缰绳,令马儿后退几步。 “各位别怕,这女贼婆不过会要些嘴皮,西门邪乃死于我们正派之手,当时与我同行的有德高望重的南宫大侠,还有五君剑殷大侠都是人证,与这男人没什么关系!”司徒策企图抓回大家的信心,当时他根本不知西门邪是如何死的,而那欧阳晴早已吓傻,像个呆于一样死不开口,既然没人目击,谁能证明人是陆天解决的? 徐阿瑛不齿道:“司徒策,你除了这张嘴皮会搬弄是非外,还会些什么?” “你一个山贼,休得对司徒大侠下敬!” “那请问你们大阵仗来到我的地盘,总不是来这里骂骂我逞威风的吧?”徐阿瑛淡道,嘴角那抹冷笑却是带着嘲弄。 当下司徒策双目一凝,“我们今日来就是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个夜叉寨!一“可我看你们这会儿似乎迷了路,连进寨的入口都找不到,又何来本事剿灭咧?” 面对徐阿瑛的挑衅,当下有不少人都气坏了—— “你这贼婆子别得意,等我们抓到你,还不怕套不出山寨的下落!” “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逮到我罗!”徐阿瑛勾着相公的手臂,朝他眨眨眼,“相公,娘子我可得靠你逃命了。” 陆天哭笑不得,原来这女人打的主意是要他带着她“逃跑”!既然她这么看重他,做丈夫的自然得努力表现。 倏地他双臂一振,没给众人有时间反应,将妻子打横抱起,接着一跃而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等回过神,那两人已从前方树林间消失。 “别让那女人逃了,大家快追!” “等等!”司徒策使了个眼色给捕头,“这女人出现得太过巧合,可能是想引开我们的伎俩,我建议兵分两路,我去追那贼婆,剿灭山寨之责就劳烦捕头大人。” “没问题。”铁捕头用力一扯缰绳,马儿便掉头。 司徒策盯着远方黑影,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上回没灭了这女人的口,事后他以缅怀故人为由,派人私下追查当年被灭门的沈家堡,得知身负重伤的管事拚了最后一口气带走六岁的沈家小姐,可惜伤重不治,管事被人发现死于山脚下,沈家小姐却是下落不明,可能被山中豺狼野兽给叼去! 但若那座山恰好就是这个夜叉寨的所在地,而这女人除了脸上本该有的胎记消失,长得像极了当年的沈夫人—— 沈梦梦,看你这次还能活多久! 一群人忙碌的东西乱窜——一下子东边出现那女土匪的声音,往东追;一会儿西边也有女土匪嘲笑的声音,往西跑;简直是将所有人要得团团转,累得马儿也开始“嘶嘶”高鸣,显得烦躁与不耐,有的甚至停住脚步不肯再走。 这招当诱饵给人追的计策,确实达到了该有的效果。 “好了、好了,相公,你先停一下。”怀中的女人开口喊停,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他放下她。 “怎么了?为什么要停下来?” 她看他一眼,“那些人被我们甩远了,你别忘了自己大伤才恢复,娘交代你每日下宜动气过量,不然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我没事。”他这话是逞强。 胸口刀伤初愈,一下子提气飞越这么多树丛,怀中还抱着个人,三不五时还得故意停下出点声作诱饵,怎么说都是挺累人的,可目前乃攸关娘子性命之事,怎么说他都会硬撑下去。 “我不信你,总之,我们就在这小山边休息一会儿。” 远远的方向似乎听见了马蹄声,不过不是朝这里奔来,显然那群人还搞不清楚方向,藉此喘口气也好,陆天不再逞强,靠着树干喘气。 徐阿瑛拎起袖口轻擦他渗汗的脸庞。“还说不累,你瞧瞧,你的脸色苍白极了,又出这么多汗……” 他抓住她忙碌的小手,把她搂入怀中一起在树下休息。 她愧疚的瞅了他一眼,“相公,你不会怪我拖着你一起引开那群人吧?”先前她把话说得太自满,什么大不了一起死,事后她后悔极了,她是真真正正不愿陆天再为了她而受伤。 那一次差点失去他的感觉,想到她的心就好痛,可别再来一次了。“我只是打算多争取一点时间,让寨里的人能顺利逃脱,所以才想到你可以助我拖延一阵子,可当下我那么想的时候绝不是想利用你,只是不想跟你分开而已。” 她眼中的留恋清晰可见,口气却显得懊悔万分,“可我却担心要是那些人找到我们会对你不利,你的身子才刚恢复,又要你涉险,我真的……” 陆天没让她把话说完,直接勾起她的唇亲了一下,果然安静许多。“娘子,别把我讲得好像随时都会被人一刀砍死;好歹为了你,我可是亲手解决了一名武林高手耶!” “可你身上却多了个窟窿!”她比比他的胸,那窟窿可是让她疼到心里,到现在想到都还疼着呢! “我们会没事的。”他继续保证。 “可是……”天知道他哪来的这股自信。 “我们还得回樱谷见爹、娘,别忘了还要忙着为寨里的兄弟们转行谋生,所以我们一定会没事;还有还有,你还得替我生个孩儿,爹等着抱孙子等得都快抓狂了。”他蓦而一顿,接着笑出声,“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要有个孙子吗?爹可是等着和孙子一起走在街上,对着大家说这是他的小弟呢!” 看见她的笑靥,他凝视她片刻再道:“不,我们下生儿子,要生个女儿,还要叫她梦梦。” 沈梦梦没有办法走下去的人生,他就让自己的女儿来代替。 徐阿瑛先是怔怔然望着自己的夫婿,继而瞪大双眸,心中那股街上喉咙的暖意几乎要淹没了她! 她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紧紧抱住他,最好能永远永远拥着这个懂她疼她又爱她的男人。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极力抹去以往不愉快的记忆,但当她提起小时候发生的小事情,脸上总会出现淡淡的遗憾;陆天知道她很在意沈梦梦的一生,到了六岁便被迫改名结束;属于沈梦梦的美好回忆,还得被强迫去遗忘。 她仰起头,紧紧凝睇住他,声音一软,“相公,我……” “想说什么情话给我听,就等我们两人平安离开再说,你不是说自己知道些密径可以逃出去吗?” 徐阿瑛却突然咬了一下唇,决定吐实。“那是编的。” 耶? “如果不这么说,一哥、二哥会离开吗?”她当时是真的很努力才想到这个藉口,“不过,虽然我不知什么逃命的捷径,却知道几个能躲人的隐密地方可以暂时藏身,只是倘若对方执意要找,还是有可能被找到。” 所以?他们真的只能硬拚罗? 若是这样,陆天其实也没在怕——要嘛就是他们赢,杀出重围;要嘛就是死路一条,而能和心爱女人在一起,有什么他不敢的? 只不过他深信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爹、娘是不会放过这群人的,搞不好又来个武林大屠杀,那也挺有趣……不,是挺恐怖的说! “你在想什么?想到都笑了出来。” “我在想……”后方再次出现清晰的马蹄声,陆天苦笑,“我们又该继续工作了,娘子。” 陆天的轻功虽然了得,之前的伤势确实也影响到他——他的行动逐渐变慢,再次成功甩去三人后,只剩下一个牛皮糖紧随不放。 停在一棵树下喘气时,那个牛皮糖也跟着停了下来,不过并没上前的迹象—— 显然是双方都累了。 “相公,你还行吗?要不要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徐阿瑛心疼的替他擦汗,担忧的注视着他,目光一刻也不敢从他苍白的脸庞上移开。 陆天摇摇头,视线对上那端的牛皮糖。“司徒策,你与我们有何恩怨需要这样赶尽杀绝?横竖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做你的大侠,我们做我们的山贼,你为何要穷追猛打?” 司徒策那双眼瞪着陆天怀中的女人不放,蓦地,他沉声开口,“沈梦梦,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从他嘴里听见这个名,徐阿瑛的身子一僵;拥着她的陆天自然察觉到她的紧张,他轻抚着她的背,视线冷漠的扫向司徒策。“我妻子早就放下当年的恩怨,甚至只想忘了过去,你又为何要逼她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 果然,这女人已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当下司徒策眼露杀机,反正陆天那模样看来也撑不了多久,干脆连同他一并解决。“当年没杀你是我的失误,这些年来我以为你死了更足我的疏忽,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活着,甚至做起了山寨女大王;哼!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把这事说出去,破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当真以为杀了我们,就不会有人知道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吗?”陆天道。 司徒策嘴角一扬,冷笑着,“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们孤单上路,你寨里的那帮兄弟恐怕都已在路上等你了。”他可以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灭了一家子人,自然可以为了堵一张口,灭了一寨子的人。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徐阿瑛的脸色别白。 “你当真以为我会中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吗?我早派其他人往与你相反的方向追去,现下恐怕早就剿灭了那帮贼于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如果不是陆天拦着,徐阿瑛早就冲上前把司徒策砍个稀巴烂。 “我卑鄙?哈哈!卑鄙的是你父亲吧!知道我想对茵茵提亲,就先一步霸王硬上弓,让茵茵只能嫁给他。”他的眼中透着杀意,恨恨道:“我千方百计把茵茵救了出来,在你们母女面前杀了那男人,却不知茵茵被你父亲灌了什么迷药,一直误会我、辱骂我,害我不得已对她施暴! “我是真的喜爱茵茵,可她居然发了神经拿簪子想要刺杀我,我气疯了,一个阻挡,那簪子就刺入她的胸口……” “够了!”陆天打断,手臂加紧拥住怀里发颤的身子,“司徒策,我没工夫听你之前的卑鄙事,你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假圣人,我警告你,倘若你敢动我妻子一根寒毛,我保证会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以为我会怕一个只懂一点皮毛就自鸣得意的小毛头吗?” “我从未说过由我动手,只是若让我的爹、娘得知她的媳妇为人所伤,这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司徒策面色一凛,冷哼着,“到时你们两个都已成了死人,还能多说什么?” 瞬间抽出长剑,直跃而来。 “执迷个悟!”陆天眯紧黑瞳,拥紧徐阿瑛跳开那波攻击。 刀剑锋利且来势凶猛,看来司徒策是下了决心要置两人于死地,所以使出全力攻击。 虽然躲过几回,但穷追不舍的凌厉招式已让陆天渐渐有些吃力,他的肩膀、手臂上都有被剑气所伤的刀痕。“阿瑛,待会儿我往丛闾钻,你乘机弯下身逃开。” “不要!说好我要跟你一起奋战。”她知道他的体力有限,但这次,说什么他也不准再扔下她,一个人去拚命。“你不行,就放下我;我有刀,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只怕你没多久就玩完了! 足尖踏地,藏身在隐密的丛间,徐阿瑛扯着他的臂——才示意要跟他同生共死,却发现她的手动弹不得,她又中穴了! 她惊骇的瞪着他,眼中燃起了愤恨的火焰。 “别吼!不然我们都会死。”他止住她的破口大骂,继而柔声说:“为了怕你冲动坏事,所以我点了你的穴,让你不能动:你知道我非得贴近那人,不然我根本无法还击!现下我真的很后侮,以前为什么不多跟爹、娘学些厉害的功夫。” 收到她眼中的指责与痛骂,陆天不舍道:“等我,让我来替你砍断过去的记忆,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轻抚着妻子恼火的脸颊,在她耳边落下几个字,足尖施力离开丛问,倒也不躲,直接面对追上来的司徒策。 热气盈满她的眸眶,徐阿瑛咬紧下唇不让自己泄漏一丝声音,不让敌人发现她的位置。 这个混蛋、王八蛋!做什么这时候对她说这些话,害她变得软弱,变得想活着跟他在一起,更想活着对他说一句“她也好爱他喔”! 她泪湿了眼眶——现在她只有让自己不成为他的累赘,只能在这里等,等他用他的方法解决司徒策。 “司徒策!”陆天朝他一叫。 “原来你在这里。”看剑! 陆天不躲也不闪,就等着那剑狠狠刺入胸前,到时也是司徒策的死时。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锋距离陆天不到三寸之处,突然一阵猛兽嘶吼声震动了山林。 司徒策愣住,陆天也愣住,唯有丛问的徐阿瑛眨眨眼,扯开嗓大叫,“小虎子,我在这里!” 几乎是同时,一只站起来足足比人高大,毛色相当漂亮的老虎从墨绿色的草丛堆跳了出来,残暴凶狠的目光直盯着眼前两只“猎物”看。 司徒策打量了一下那只动也不动的老虎,心一急,刀锋欲先解决陆天,岂料他的手臂才移动半寸,那头老虎即刻扑了过来! 当下他挥出一掌,想把老虎劈开,哪知草丛间又跳出另一只身形差不多大的老虎,咬住他欲出掌的手臂。 持剑一挥,老虎立刻跳开:司徒策捧着血流如注的左臂,恶狠狠瞪着那两只靠在一起玩起你舔我亲的老虎,不敢再轻举妄动。 陆天也很吃惊,此时一阵杂乱声—— 大群持棍带剑的人突然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兽衣的年轻男子,就见他四处张望,嘴边喃喃自语。“奇怪?我不是听到那母老虎的声音,怎么没见到人?” 树丛堆里传来一道女性嗓音,“还不快把我带出来!” 陆天明白了——这些人徐阿瑛是认得的,遂迅速把娇妻从草丛带出来。 “小虎子,没想到你竟出现在这里!”徐阿瑛喜出望外看着来人,虽然很意外,却也高兴在这急难当头,有人来拯救。 年轻男人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瞪着徐阿瑛好半晌,才阖上嘴缓缓道:“太可怕了,要不是这声音、气势我熟得很,还真以为我是眼花了,母老虎怎么说变就变,丑女变美女,啧,难道我还在作梦?” 听见对方咳嗽声,被唤作小虎子的男子才回神开口,“我跟铁头两个正约出来打猎,碰巧在山问遇见你们二当家派来找我们的小兄弟。”男人先是上下打量那搂着徐阿瑛的陆天一眼,才瞥向另一旁的司徒策,“我便带人过来看看你们是否出了什么事?” 司徒策见这头失势,来人阵仗比他大,他又负了伤,遂迅速朝后头溜去。 穿兽衣的男人眼神一凛,吹了声口哨:那两头老虎突然一改温驯貌,低吼几声便猛追过去。 “这下你们可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男人瞪着眼前相拥在一起的男女。 一回到山寨内,想起方才司徒策恐吓她的话,再看见这群活蹦乱跳的伙伴,徐阿瑛忍不住上前拥着他们。“太好了,你们一个都没有事。” 见到徐阿瑛没事,大家也都很高兴—— “我们本来要从后山洞穴逃走,不料被人发现,差点有一半的人逃不出去:车亏兄弟们挺而作战,虽然受伤的伙伴不少,但无人伤亡,加上二当家有先见之明派人去求援,这才有救兵赶到,帮助我们击退了那帮人。” “感谢老天爷!”替她守护了重要的家人。 “喂喂喂,你们要说谢,应该得谢我吧?如果不是我手下各个骁勇耐打,对方几十个大汉还骑着马,又都是练家子,老天能救你们这群人吗?” 一个陆天从未听过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接着一个也算高大,脑袋瓜却带了个头盔的男子,不满的跳了出来哇哇叫。 铁头是隔壁山头马贼的首领,要说骑马打架,没一个人比得过铁头;甚至训练有素的小兵也不见得敌得过自幼就与丛林野兽为伍的马贼。 “徐阿瑛你这只母老虎,只顾着跟人聊天,都不会和老朋友打声招呼呀!亏我一路冲过来救你这个夜叉寨,居然表示点谢意都没,差劲!”铁头心有不满。 徐阿瑛抬眼见着他,先是一愣,然后感激的上前拥住他。“铁头,谢谢你!我这辈子真的没这么感谢你过。” 自小打闹惯了,以为换来的是唇枪舌剑,没料到她有此温柔一面的男人整个人一愣,跟块木头似的,动也不敢动。 “喂,母老虎,该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那头唤作小虎子的男人有一丝不爽了——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话也不交代清楚,就在那边玩你抱我、我抱你的游戏;怎么方才他救了她,却没得到一个拥抱咧? 徐阿瑛只简单解释给大家听,说是行迹泄漏被人发现,以及那个司徒策跟她有些过节,以至于想置她于死地。 “骑马来的人已被我打退,那群残兵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了;至于你提的那个想除掉你的男人是逃掉了吗?”铁头攒眉。 “大虎、二虎已经追去了,绝对不会让那男人好过!”小虎子目光凌厉,口气中有一丝凶狠。 “大虎、二虎?”有人发出疑问声。 “那是我的宠物。”小虎于瞥了陆天一眼,简单回道。 还真是挺特别的宠物呀! 才提到宠物,猛地听见几声吼叫,两只宠物乖乖回到小虎子脚边,磨蹭他的腿撒娇;他摸摸它们的头,从它们嘴里取下叼着的东西—— 一大片破碎的青色衣服以及……一只左手腕! 陆天不禁恶了一声! 裤子被人扒了大半,再加上断了一只手腕,司徒策这回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来那家伙还是逃了,不然大虎、二虎叼来的应该是他的尸首。”小虎子恨恨道。 徐阿瑛看着众人,思索一下道:“我想我们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一来是怕司徒策又发疯似的找来,二来是这个地方也已经泄了密。 “这几年我们兄弟常打猎,发现在这群山中有一处相当隐密的地方,外出只须穿越过瀑布;不如你们就搬到那里,这样离我们两个寨也近,我们也好有个照应。”铁头这么说。 徐阿瑛心想,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不失为好办法,遂交代下去,要大家收拾好家当,尽量只带些需要的用品在傍晚动身。 陆天也正准备回去收拾些衣物,岂料一个影子挡在他面前。 “你给我等一下!”徐阿瑛可没打算让他这么容易就离开。 “娘子还有什么吩咐?”陆天露出最无害的笑容。 “咱们有笔帐要算一算!” “算?要算什么?”他前脚才想跨出去,一把刀就往他的脖子上架,“咳咳,娘子,你是想谋杀亲夫呀!” “我是真的气到想串了你!”她还在记恨这男人今日再次想“以身喂刀”的打算,可想到他那时说的话,手中的刀子也只有愤然放下。 陆天吁气,轻轻拥着她,“我当然知道你心里的担忧,若不是想一劳永逸,以便我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我也不会连性命都不要的去一拚。” “可我还是很气,要是大虎、二虎没及时赶来,而你真出了事……” “你没忘记我没点你的哑穴吧?”他若有所思的凝视她,“倘若我真救不了你……” 虽然他没再说下去,但徐阿瑛就是懂了他的意思——要嘛就是司徒策找不到她,最后她可以喊人自救;不然她可以引司徒策来结束她的一条小命,去黄泉陪他! 徐阿瑛瞅着他许久,最后只有叹口气,但却忍不住揑他的手臂。 “娘子?”忍痛,陆天只能陪笑。 她瞅了瞅他,“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只是我还是难消气,怎么办?” “是是是,那娘子觉得如何惩罚我才能让你消气?” 惩罚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兜了一圈,徐阿瑛暧昧的笑了笑,她一向对他只有一种惩罚! 陆天太明白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能苦笑道:“好好好,咱们这就回房,随你爱怎么欺负就是。” 反正最后那惩罚一定会变调,他就先吃吃苦,晚点一定会有甜美果实可以吃。 “说好我要在上面,而且你不许乱动!”徐阿瑛有但书。 “好好好,随便你,我会乖乖躺着让你上,行了吧?” 周边传来噗哧的笑声,认识陆天的人全都笑弯了——可怜的姑爷! 倒是另一头传来杂七杂八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呀?这家伙就是母老虎的相公?”铁头和小虎子真是难以置信,再听见两人的对话,鄙夷的表情立刻露出来——这男人还真没志气,窝囊废一个,让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小虎子看不惯陆天的孬样,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两人的去路,“母老虎,这种男人还是不要了,既懦弱又没志气,我看他今天连保护你都没办法,不如快把他赶走;你若真缺男人,我不介意跟你凑一对。” “小虎子,别忘了你已有了押寨夫人,干嘛?想讨我作二奶吗?”徐阿瑛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你若肯点头,回头我就把那女人送回镇上去,没人能压在你头上。”小虎子嘴里咕哝,“那女人跟你比,算得了什么?” “就算没小虎子,也有我铁头在,你犯不着找这种男人……”不屑的目光上下瞄了瞄陆天,“来委屈自己。” 其实这两人早在小时候就对坚强、高傲的徐阿瑛充满了爱慕之心,可惜徐阿瑛真是太没感觉,少根筋的只把两人当作兄弟,令他们两人心中刚萌芽的情苗只能硬生生的砍断。 别看三人时常争来争去,其实他们两个只是爱看徐阿瑛胜利时的愉悦表情而已。 “敢问两位的意思,是想向我娘子提亲吗?”陆天一脸笑咪咪的。 只有徐阿瑛看见他紧握的拳头,她怔了怔,忽然了解他的心思,站在一边偷笑不出声。 “是又怎样?”两个男人同鼻孔出气,站定在陆天身前,想见他自惭形秽的神色,“怎么看,我们都比你强,你打算滚到一旁凉快去了吗?” “让我瞧瞧两位……”陆天绕到两人身后随手一点,那两个人立刻像石头般动弹不得,“这位小虎子大哥是很健壮,可惜像只猩猩,全身长了一堆毛,走下山可能会吓死不少闺女;再瞧瞧我们的铁头兄,长得是人模人样,只是可惜呀可惜!” 他快手掀去头盔,“是个光头,哪个闺女看得上你,一定是瞎了眼。” 真恶毒! 想上前把那小子砍成八段,可惜两人无论怎么使力就是无法动弹,这时才知道严重性——这男人惹不得! “混帐!为什么我动不了?” “你这小子到底对我们两个做了什么?喂!母老虎,还不快叫你的男人过来……让我们恢复自由。” 谁理他们! 陆天面带微笑的朝徐阿瑛走去,难得见到陆天为她吃醋的模样,徐阿瑛也不同情那两人,就让那两人当一下石头又何妨? 其他人摸摸鼻子,假装没看见——谁教那两个白痴,当着人家相公面前要妻子改嫁,活该被人教训! 于是女主人开心的牵着她的宠物,进房去好好教训一番。 当晚,夜叉寨换了新住处。 重新开始确实辛苦,陆天却在这时提出一个转行的点子——就由寨里兄弟帮忙转卖樱桃酒,他和妻子负责从樱谷“出货”,带回山寨再由弟兄们帮忙运送。 这里人手多自然方便,不像之前总是陆天一个人出去送货,每回这样南北奔波总要花上数月时间;但若有人帮忙,送的地点也多,老爹的私房钱也能赚得多,届时,多得是江湖人想保护他们,还容得了谁敢欺负他们? 难得所有人一致同意,陆天便带着妻子回樱谷一趟拜见爹、娘,也将这提议悄悄同爹说去。 自此以后夜叉寨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藏于深山中专门贩卖樱桃酒的神秘酒铺! 据传那樱桃酒极为甘醇,口齿留香,喝过的人无不想再尝一遍,可惜这酒极为珍贵,每年不过只产三十坛,渐渐的这酒铺打出了名号,每年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捧着千金前来拜访。 至于司徒策,每当徐阿瑛问起,陆天总是笑笑说不用担心,那家伙再没“能力”来烦她了! 虽然不知他是打哪来的自信,但一直都没有司徒策的消息也是个好消息,徐阿瑛也逐渐遗忘了这个人。 许久后,有一晚徐阿瑛看到相公笑得特别开心,便追问:“你今天外出打探了什么回来?” 将挺了大肚子的妻子拥在怀中——若非她怀孕不便,早就跟他下山,一起去听这个好消息了。“终于有司徒策的消息了。”察觉到妻子的紧张,他赶紧安抚,“别紧张,我保证你听完后心情会转好。” 她眨眨眼。 “据说断了左手的他好不容易下山找到一户人家求助,谁知对方一见他身受重伤,便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刀呀剑的偷个精光,害他在外飘流了数月才回到南方;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却发觉自家宅子竟戍了空屋一幢,还易了王——原来他失踪数月,家里管事以为主人死了,不但拿了地契把屋子卖了,还挟带家财跑路,其他仆人也是偷钱的偷钱、跑路的跑路,结果司徒策当下成了无家可归的穷光蛋一枚。” 他稍作休息,喝杯茶润润喉,继续道:“据说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落魄的在酒铺喝酒,愈喝愈凶,醉到不小心把自己过往所做的丑事讲了出来!恰好那问酒铺是专门爱打听闲事的闲人聚集处,这下司徒策做过的坏事全被揭露,还传递好几里,他成了过街老鼠——白道人士不容他,邪教人士也厌恶他,在他走投无路之余,有目击者说他落魄到在街头巷尾捡厨余吃,最后好像吃了不洁的东西,就这么死什么?徐阿瑛瞪圆了双眼,那个为了保住名声不惜一切代价的男人就这样死翘翘了?“他、他怎么这么倒霉呀?”这是徐阿瑛的声音,不过却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口气。 “所以娘子大可放心了,那家伙已没空再来找我们了。”人都死了,要怎么找上门? 陆天自是没告诉她,司徒策之所以会这么惨,全是靠他和他爹一手造成的,不过说多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妻子过得安心、开心即可。 “相公,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也很快乐。” 他亲亲她的脸颊,很喜欢妻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虽然我曾有过下幸的遭遇,但却拥有了不同的人生,还有一群愿意陪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更让我找到一个好丈夫。”她满足的吁口气。 做贼又如何?他们比那些口口声声喊正义的人还懂得仁义,铁头和小虎子更是比她的亲人还像亲人,一听徐阿瑛有危险,就奋不顾身来搭救。 反观那些平时没事爱把酒言欢喊兄弟的人,一旦出了事,好比司徒策,一个个全避了开。 唉!她低眸,恰好瞄见自己愈肿愈大的肚皮。“相公。” “怎么了?” “前些天徐阿婶说我这肚皮是尖的,是个生男相……相公,要是我肚子里的是个带把的,不是女孩,那要叫什么名?” “这个嘛……”他还没想过。 “不如就唤小歪哥吧!”她灵机一动。 “小、小歪哥?”他的嘴角霎时抽搐。 “是呀!那是我小时候养的一只八哥鸟,可惜离开时没带走。” 拿畜牲名来给人用,陆天的表情有些怪。 “不好吗?那……干脆叫来福吧!那是以前管家爷爷的名字,印象中这位管家爷爷对我很好,我想纪念这个名字。” 陆天的表情仍旧相当怪异。 她低头思忖着,“这也不好吗?那……旺旺怎样?是隔壁养的小白狗……” 陆天翻了眼,低头直接吻住妻子叨叨不休的小嘴——他决定了,取名字这事绝对不让他的娘子来,省得她连阿猫、阿狗的名字都拿出来用。 话说以后 这一头屋外—— “小天呀!你这点子真好,光看这些月来的生意愈做愈好,我的荷包足足赚了一大笔银两。” “可不是,自从寨里的人转行替爹运送樱桃酒,生意比以往还好,恭喜爹的私房钱又多了不少,可以替娘补些衣服、首饰了。” 男人得意的大笑几声,“你咧!家中可好?” “瑛儿和梦梦都很好。”他不禁感叹一声,幸好肚皮说是假,他和徐阿瑛生了个女孩叫梦梦:不然若真来个孙子叫来福、旺旺,他爹听了一定会哭死! “对了,小天,我前阵子外出买耳环给你娘时,听了一则趣闻,说是南宫府上的小姐不知被谁半夜闯入闺房剪去一头长发,动作俐落到竟然无人察觉,案发现场还留下写有‘这次你输了’的字条,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天干笑几声,“爹,你这不是明知还故问。” 说来全是他那不服输妻子的杰作—— 她苦练半年多的轻功,再加上娘给的活络筋脉丹药加持,令他娘子的足上功夫进展神速。 孩子呱呱一落地,徐阿瑛便迫不及待用学来的脚程溜进南宫家,使了点小手段令南宫璇沉睡;剪去南宫璇的长发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逃离,以雪先前因动作慢而吃鳖的耻辱。 “想不到媳妇儿的好胜心这么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男人吃吃偷笑着,“儿子!我很好奇,原来你有那方面的倾向呀!” 看到他爹的笑容太过诡异,陆天直觉哪里不对劲。“你指的是什么?” “哎呀!你也别不好意思了,喜欢就喜欢嘛!”男人三八的拍了他的袖口,“男人喜欢看那些风花雪月、爱来爱去的故事,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啦!” “爹,你到底是在胡说什么?” “哪有胡说!”男人四下瞧瞧没人,凑上头,小声道:“那日我都看见了,你跑到那拐角的拐角又拐角的小巷弄,就是那问专卖书给黄花闺女的浓情蜜意小书铺,买了好几本时下最红的情色小册子:老爹都不知原来你喜欢看这种情情爱爱的口味呀!” 陆天当下满面阴影。 那一头屋内—— 女子一见男人身影入内,急忙把满足月的宝宝交给奶娘,一个箭步街上前。 “相公,你可回来了!”这趟出门去见爹,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真想你!”她亲亲他的脸颊,急忙招呼着男人坐下用晚膳,“相公,我等你好久了,上回你说到一半,隔天就离家,今晚你会继续说裘香娘和剑客萧郎的故事吧?” 陆天瞅着双眸闪闪发亮的女人——他的妻子什么都好,就这爱听情爱八卦的习惯很令他头疼,他哪来那么多的故事可说呢? “我记得那晚只说到两人情投意合,那接下来为什么萧郎还会有二妾呢?还有还有,裘香娘的婢女春香是不是真喜欢上那个救她一命的书生?” 陆天叹口气,“先把饭吃了,我再上床同你说。” 他接过奶娘手中的女儿,盯着咿呀咿呀笑呵呵的女儿,心里感叹着,希望这娃儿可别把她娘的恶习给学了去。 但为了自己的爱妻,陆天只有继续被爹嘲笑、被寨里兄弟嘲笑、被书铺老板嘲笑,去买那些只有女子才会读的你侬我侬的情爱小册子,背熟了晚上再讲给妻子听——谁教他的女人就爱听这个呢!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