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娇下堂妻》 楔子 车祸患者被医护人员推入手术室,脸上鲜血淋漓,看不出患者的原貌,连身上的衣物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严重出血,把棉麻质料的洋装染成血衣。 「病患为楚馨恬,女性,二十七岁,血型,血压……」 「患者肝脏破裂,大量内出血,必须紧急向血库调型血……」 主治医生张凤光换上手术衣走入手术室,护士递来了医生们方才的初步诊断资料。 他大略翻看,脸色凝重的敛着眉,摇了摇头。 「脉搏频率紊乱!」一名护士惊慌的开口。 「医生!张医生!病患血压急速下降!」 「紧急输血!」 手术灯大亮,一切进入了未知数…… 第一章 面前的景物很模糊,因为她的眼睛无法聚焦…… “楚馨恬小姐?”悦耳的低沉嗓音中有着明显的不悦。 “嗯?”谁在呼唤她? 楚馨恬勉强的抬起头,隐隐的打了个哈欠。方才又差一点睡着了,真是的。 其实不能怪她,她最近忙着参加国际服装设计大赛,虽然自己对比赛没兴趣,可老师看好她能抱回奖项,无论如何一定要她参加,为此,她忙了一个多月,昨天还熬夜到今天清晨六点多才睡。 不行不行,她得保持清醒! 在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昏睡时,无意间对上一双眼眸,一双令人不敢这视的利眸。啊……好漂亮的眸于,还看得出眼中隐忍着火花。 一注意到眼睛,很容易就看到其他五官。嗯,这个男子的轮廓算得上是极品,高挺的鼻梁、大小适中,极讨喜的唇型。 利眸上方有着两道极漂亮又气势的浓眉,此时因为不悦,斜飞的眉飞扬得更厉害,像随时会飞脱而出的利刃! 除了那很难让人亲近的天生王者气势之外,眼前的男人真的有花美男的条件,可又不失型男的气质,极为抢眼。 这男的,唔……好像叫……对了,叫盛颖熙!听说是老爸的同事。老爸任职的那家公司,可是菁英中的菁英才进得去呢! 这个人也许还只是个小职员,可绝对是前途看涨的绩优股,再加上长得不赖,他会需要相亲? 相亲,啊——对啕,她今天是来相亲的!真是的,她天生神经比别人粗,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就粗得更严重了,竟然差点忘了自己是来相亲的。 虽说被迫来参加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无言的结局”的相亲,但好歹也得撑到结束吧?既然男方还没有意思要离开,坏人当然不能由她来当! 出门前,老爸还耳提面命的要她端庄些、规矩些。 她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到一分钟,她的头又慢慢的、慢慢的往下垂,再垂……偶尔惊醒,是因为头垂得太严重了,猛然抬起头,没多久盛颖熙那张具威胁性的俊脸又在她眼中模糊了起来。 再俊美、再好看的男人,对此刻的楚馨恬而言,都比不上周公来得有吸引力。 “楚馨恬小姐……” 三魂七魄又给拉回了几条。“嗯……啊……是。” “你很困?” 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可以回去了吗?“事实上……是的,我真的好想睡。” “那你睡吧。” 这是客套话,事实上他想说的是“你出局了”吧。楚馨恬心里暗付。 “你可以先离开没关系,不送了。”说着,她任由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身子一倾,大剌剠的趴在日式包厢的矮桌上就睡着了。 楚馨恬单纯的认为,在日式包厢哪有可能睡到自然醒,顶多一、两个小时,服务生一定会来叫醒她。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睡真的睡到自然醒,而且是在盛颖熙的床上醒来的! 咳,是很单纯的在床上睡觉,不是两人躺在床上睡觉,也不是叠着……咳,叠着的那种“睡觉”,而是她一个人躺在盛颖熙的床上呼呼大睡,没有一丁点的桃色氛围! 事后依照盛颖熙的说法是,既然相亲,即使明知一定会拒绝的对象,可还是对她有责任。他有事得先走,可她睡得下省人事,又不能留下她,毕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知道他走后会发生什么事,不得已,只得带定她,安置好她。 她的想法是,这种心高气傲的男人绝对是女人追逐的对象,他八成没想到有女人和他相亲会相到睡着的,这种情况岂容第三者知道,只得硬着头皮把她带回家。 毕竟相亲相到床上去,是比相到睡着有面子多了! 双方家长的结论是,相亲相到床上去,这两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个干柴遇上烈火啊! 总之,鸟笼的开始,有些互看不顺眼的两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越定越近。 一直到某日楚馨恬才发现,盛颖熙根本不是老爸的同事,而是公司的少东。 一直到某日她才又发现,其实当初他要相亲的对象是另一位主管的千金,听说是个神似女星林熙蕾般的大美人,真是可惜—— 咦,和盛颖熙在一起,好像一直都有新发现。 总之,两人会凑在一块是有点匪夷所思,可彼此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却再自然不过。 “馨恬,恬馨,你的名字很有趣。”在认识后的某次聚餐,盛颖熙如是说。 乍听时,楚馨恬脸红了。“我的朋友都叫我馨馨,或小恬……”还有小恬恬,但太思了,保证他叫不出口,而她也听不下去,索性不说。“没有人叫我恬馨。”,“那这是我专属的喽?” “你……你就是这种态度教人生气!”瞧他一脸气定神闲她就恼火。 “什么态度?” “感觉上就像我是你的专属品、所有物,任何事都是你说了算!”她和他的关系该怎么界定呢?说真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说朋友嘛,有这么不麻吉的朋友吗?处处和她作对也就算了,还和她什么都能吵、什么都能杠上,根本不把她当女人看。两人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没有共通点! 说仇人嘛,好像也没有黏得这么紧的敌人。一天不见面有点难过,两天不见面已是极限。总之,两人有事没事总会找些不成理由的理由见面,再互损几句才能让日子过下去。 不是朋友、不是仇敌,那是什么?情人?哈哈哈……那是史上最大的笑话!那……冤家呢?一想到这个词,和她对盛颖熙生气的原因,楚馨恬心跳得好快。 盛颖熙的答案会是什么?她开始期待。当她当面问他—— “我有这样啊?”他难得笑容有了暖意,右唇角露出梨涡。 “……”他竟然没有否认!每当他这种语气,这种拉长尾音的“自问句”,就等于是肯定句。 所以,他一直把她当成他的冤家?楚馨恬最讨厌不经她同意就迳自决定的事,可这一回她却乖乖的没有当斗鸡,甚至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当场脸红心跳,心底直冒粉红泡泡,整个人傻笑得像只笨熊。 两人交手,呆呆的楚馨恬又败了一回,而且还输得心花怒放。只是这一败就一路败进了婚姻,没多久,在盛颖熙主导下,一等她大学毕业,两人就马上结婚。 婚后她全心在家打理盛颖熙的生活起居,当个“闲”内助。没事就莳花弄车、研究食谱、弹弹钢琴自娱……时间倒也挺好打发的。至于她颇有天份的设计专长,只能拿来为家人、为朋友设计衣服,过过干瘾了。 当年她和恩师一起玩票性质创立的服装品牌渐渐有了口碑,而把她当女儿看待的恩师也一直希望她能过来帮忙,甚至打算让她入干股,可安于平淡的她都不为所动。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一年过去了,楚馨恬每天活在以丈夫为中心打转的小圈圈里,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日子虽平淡,却很幸福。 这样的幸福她以为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天陪着丈夫出席一场企业宴会,无意间从一些八卦贵妇口中得知,丈夫以往所交往的对象,都是才貌兼备型的女强人,其中以某医院的美女千金最有名,历时也最久。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美女千金正是丈夫集团内的律师。她忽然想起老公三不五时就会和“邱律师”餐会。 那个邱律师不会正好就是传说中的邱雪蔷吧? 某天她有事到公司找老公,正好看见他和一个大美人在办公室讨论事情,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美人就是传说中盛颖熙的“前女友”邱雪蔷。 果然人如其名,是个白皙、气质如蔷薇般高雅的丽人。 她自认长得甜美可人,可和邱雪蔷一比,就立见高下。 和这样的美人交往过,颖熙怎么会娶她?瞧她神经大条、又不够温柔,认真说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事实上,这样的不安一直在她心中!毕竟她和颖熙站在一起,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颖熙出色多了。 知道邱雪蔷的存在更加深了她的不安! 虽然她和颖熙结婚一年多了,她却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有点好笑是不?都是夫妻了,这才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但也因为这样的问题,她想起一个更在意的事。那就是,颖熙从没说过爱她。 这样的心结加上“邱雪蔷效应”在楚馨恬心中不断的发酵……她不禁想问:难道,颖熙喜欢的女人一定要是女强人?非女强人不可吗? 围了条大浴巾的盛颖熙,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十二点半,加长型的大床上空无一人。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久到……他从不习惯已经快习惯了。 走出卧室,为自己倒了杯开水再回到客厅,往房子右翼的最后一间房望去,门缝透着光,老婆果然还在书房。他在钢琴盖上放下水杯,大步往书房走去。 停在房门口,叩了门后往内推开,然后他高大的身影倚着墙,双手盘胸。“盛太太,时间不早,该睡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这款的另一件草图弄出来。我明天要到‘春漾’和老师开会讨论!” 在征求颖熙的同意,咳……其实是历经了死皮赖脸的耍赖,和两回多日的冷战争取后,她重回职场,在恩师彭安梅那里上班。由于她在学生时代得过不少大小奖项,其中包括一项国际大赛的优胜,因此尽管没什么资历,年纪又轻,挂上设计师名号也没人反对。 在春漾工作了近半年,日子过得充实又愉快。 楚馨恬在回答盛颖熙的话时仍低着头工作,头都没有回。 被忽略的感觉,让他不能忍受!盛颖熙大步的走向妻子,由身后环住她,轻轻的在她耳廓上吹气。“不早了,该休息了。”求欢意图十分明显。 楚馨恬当然也知道丈夫有所求,她轻啄了下他的脸颊算是回应。“今天不行,我……啊——”来不及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即被他腾空抱起,一路往卧房走。“不……啊——颖熙……放我下来啦!我设计图快弄不出来了!” 他不理会她,将她放置在床上后,就开始“开动”! “颖熙……那款衣服真的拖好久了……”楚馨恬可怜兮兮的哀求。 不理会床伴的碎碎念,盛颖熙执行力特强,强势而霸道的将她压制在床上。 “既然拖这么久,多一天也不会怎样。”含着情欲的声音仍听得出十分不悦。 他一手灵巧的解着她的衬衫扣子,另一手已等不及由衣服下摆探入,寻获住她一只浑圆,撩云拨雨了起来…… “颖熙……你……我们改天……”她努力的集中精神,坚守着如风中残烛般的理智想说服他。忽地胸口一凉,他开始攻城掠地,一路啃吻狎玩而下,挑逗嚼戏着雪丘上的红艳,她咬着唇意乱情迷了起来。“颖熙……嗯……不……不可以……” 还能说话?盛颖熙下猛药,一路往下吻至最后一道防线,食指一勾,将白色的贴身底裤褪至她脚踝,并拉开她纤细的长腿搭在他肩上,置身其中,俯身对她做着最销魂、最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啪!一声,楚馨恬最后一点的理智烛光灭了,除了激情难忍时的呻吟声,她终于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一个小时后,她像只饱餐了一顿的小猫般依偎在盛颖熙怀里昏昏欲睡,可不到五分钟她就想起,她末完成的设计草图。 哦!不行,她还不能睡!楚馨恬挣扎的爬了起来,正要弯身捞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时,身后的男人正眯着眼老大不高兴的看着她。 洞悉了她的企图,盛颖熙冷冷的开口,“去哪里?” “那个草图……”她只说到二早图”两个字,一只急速探过来的大手揽住了她的腰,下一刻又让她躺回床上,接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男性体魄又翻上了她的身。她过于震惊,一时目瞪口呆。他刚刚才饱餐一顿,而她也才“酒足饭饱”,现在又要吃下一顿?他的胃是无底洞呐?“你……” “还能想到设计图,嗯?看来你的体力超乎我的想像。” 什么意思?她才这么想,亲亲老公很快的用行动让她明白是“什么意思”。 “呃?你……”某个可恶的男人再度长驱直入,攻城掠地——不,不对,他的速度很慢,力道却很大,那不叫玫城掠地,那叫凌迟!“你……你……” “时间很多,咱们慢、慢、耗。” 谁时间多啊?她的草图快生不出来了啦!她一心想着工作,可当有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时,她实在很难当死鱼,加上他太清楚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能够让她欢愉,所以……只是这种折磨人的速度……他打算就这样继续?让她要上上下去、要下下不来? 一对上他的脸——喔,老天!他在笑,这个不爱笑的男人在笑,还笑得阴森森的,好恐怖喔!“你你你你……” “恬馨,你说,我们这样能不能撑一整晚呢?”嘴上问着她,身下的动作却没停过。 “整晚?不要吧?她的腰会断的!然后她会以“m”型脚走路,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她妻纲不振,遭“夫”谴! “你可以不这么卖命的,真的……”楚馨恬可怜兮兮的涎着笑讨好。 “听人说,刚做完爱的女人最温柔,满脑子只会充满着喜欢的男人的身影,你倒是满脑子设计草图,到底是我魅力不够,还是草图对你的重要性超过我呢?”说着,便用力一顶。 嗅!她的腰——“……这是不能比较的。” “只是做个比较有那么难吗?”嘴不甜,该罚!又是猛然撞击。 这男人……“当然……当然是你重要!”她及时回神,说出“救命箴言”。这样可以放了她了吧? “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忘了草图的事,我就让你到达。” 欵?还不打算放人?他难道不知道,这样要上不上的,真的让人很抓狂唉!楚馨恬咬着牙,“我已经忘了。” “忘了什么?” “草图。” “啧!还说得出草图两个字,可见你没忘。” 这家伙真的很讨厌!难道不知道这样……这样悬着很难过吗?“真的……真的忘了啦!” “真的忘了?” “忘了!” “忘了什么?” 楚馨恬这回学乖了,不再回答任何答案,以吻封缄。盛颖熙也不再欺负她,身子一沉再度进入,放纵自己在娇妻身上驰骋了起来…… 感觉到她体内一阵强烈收缩抽搐,盛颖熙低下头看着她闭上了眼,小口微张娇吟,锁着眉激动而欢愉的模样,他却不敢久视,可她那性感的模样,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一股激情猛然充塞胸臆,化为激流直冲下腹,这得他更全力以赴—— 他要她的心都在他身上,一直都在他身上! 可她这近半年来的态度却让他越来越忐忑!她放在工作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夫妻俩相处的时间相对的减少,这样的氛围令他不安。 当初是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她又主动提起,才让她到她恩师那里帮忙。 怎知,原本只是打发时间的“客串”会成为她的正职,现在更是全心投入,已经严重危及他这老公在她心中的地位! 这女人不会想当女强人吧? 春漾国际大放异彩,名设计师师徒花了四年的时间跃上国际舞台在春漾跃上国际舞台,首季春装卖量告捷的庆功酒会上,政商名流云集,较之于恩师彭安梅因病成半隐退状态,年轻美丽的设计师楚馨恬更让媒体惊艳。 在庆功宴开幕的短暂致辞后,她周旋在众宾客之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偷闲闪进饭店的贵宾室休息,秘书立即跟上。 “楚小姐,盛总裁的尤秘书方才打电话来提醒你,不要忘了明晚和盛总裁的约会。” 楚馨恬怔了一下。“对啕,明天晚上要和他吃饭!哎呀,怎么办?刚刚我才和泛亚诺的总裁夫妇约好吃饭呢!”泛亚诺是她一直想搭上线的精品连锁,搭上它就等于打入了西欧市场,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犹豫了下,她做下决定,“帮我取消和盛总裁的约会,再约政天吧!” 女秘书面有难色。“可是……” “夫妻问约吃饭,什么时间都可以吧?” “你已经爽约好多回了。而且……” “什么?” “我听尤秘书说,有几次约会,你还心系着公事,惹得她家老板火冒三丈,要不就是发生‘不完全约会’事件。” 所谓不完全约会,就是约会约到一半,一通电话进来,她就又回公司,或者处理公事。 “忙嘛!”楚馨恬总算面露些许愧色。 近一年半来,打从自恩师手中接下春漾,她真的忙翻了!一天巴不得有四十八小时可以用。除了主线品牌的设计之外,她每天有开不完的会、忙不完的事,上节目、接受访问、在几个妇女杂志上发表定期专栏,还得常常当空中飞人。 “我觉得,你可以和泛亚诺的艾伦先生再约个时间,明天还是和盛总裁吃个饭吧!”听尤秘书说,他们家总裁近年来脾气变得不太好。而且…… 身边还黏了个伺机而动的前女友。其实这样的耳语连她都听闻了,才不相信楚小姐没听过呢。 “不行!如果和艾伦先生改期,万一之后人家没时间呢?”他们是来旅行的,会在庆功宴看到他们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不能眼睁睁的让这机会溜掉。 “楚小姐……” “你现在就打电话把明天晚上的约会取消!” “……”秘书说不动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之余也只得打电话。接通后说明去电的原因,不久秘书突然捂住手机的通话孔,压低声音对楚馨恬说:“是盛总裁,他要和你说话。” 她接过手机,先发制人的说:“明晚的约会取消吧!我有更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比夫妻约会更重要?” “那可能成就一笔大利益,我不想放弃。” “所以你就放弃我?是这样吗?真的这样吗?” “……”颖熙生气了!她可以感觉到他非常非常的生气!颖熙的性子天生偏冷,且极度理性,因此再生气也不会破口大骂。要是一般人,这样的怒气说要去杀人放火都有可能。 “约定的日期不改,时间不改。”盛颖熙的不悦由像冰一般的声音可见一斑。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不会连结婚纪念日都忘了吧?” 楚馨恬怔了一下。“那个啊……” “你果然忘了。”压抑住怒火,他再提醒她,“明天别忘了,那是五周年纪念日。” 楚馨恬还是很挣扎。“这样好不好,那个……” 不容拒绝,不容折衷,他直言,“我会等你来,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有什么东西改天看不一样?” “那东西也许是有时效性的。总之,排除万难你一定得出现!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等你。”他受够了,这些年他真的受够了! 他的语气让有些心虚的楚馨恬突然生气起来。“你怎么说这种话?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等不等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等过!” 楚馨恬也恼火了,不经大脑的就说:“因为等不到我就索性约了邱雪蔷,是这样吗?”外头的风风雨雨她不是没有耳闻,只是选择相信丈夫,可这样的不快还是不断的累积着。她火上加油的冷声道:“反正没有我,你也不会寂寞,不是吗?” 说完,不等盛颖熙回应她就结束通话。 也许,他们都需要冷静。 距离上一次和颖熙约会的时间又过了一个礼拜。事实上,她并没有去赴约,而是选择了和艾伦夫妇见面。 她知道颖熙一定气炸了,可隔天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前天的态度太差就打电话去道歉,那个气头上的男人硬是不接电话。 以前每一次她放他鸽子,只要她道歉,隔个几天颖熙就会主动联络她,可这一回真的很奇怪,一个星期欵,他有必要气这么久吗? 是啦,结婚五周年纪念日是值得庆祝,也怪不得他生气。只是……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打电话给他时,秘书把一封限时双挂号的信件拿了进来。 “楚小姐,你的挂号信。”把信放下,她就离开。 楚馨恬没多想的拿过信件,用拆信刀拆开,抽出内容物一看,她怔了一下。 “离……离婚协议书?”上头颖熙已签了名。 那几个字让她慌了!她急急忙忙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盛颖熙,结果关机!她又急忙打尤秘书的手机,响了数声后有人接起。 “喂,我是尤明芳,哪位?” “我是楚馨恬。尤秘书,你们总裁呢?” 尤明芳犹豫了下,巧妙的避重就轻。“夫人,您打来得正好,请问……双挂号的东西您收到了吗?” “盛颖熙呢?叫他听电话!” “总裁说,请您先看看上头,关于您的权益部份,没问题的话,两天后他会委托律师过去处理。” 她问东,她回答西,摆明这通电话接不到盛颖熙手上。“我一定要听到盛颖熙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提出离婚?她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只不过是结婚纪念日没赴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在气她说的话?她不过是把她听到的耳语当气话说,他真的这么生气吗? 他知道她很忙,他自己也是个大忙人,就不能将心比心吗?楚馨恬在心中不断的抱怨,突然她怔住了。 她……一向都是这样轻率的看待和颖熙的约会吗?以前的她会这样吗? 还记得结婚第二年的纪念日,颖熙送了枚戒指给她,后来她才知道那枚戒指是他设计的。可能是第一次设计,少了纤细美感,多了份男性天生的豪气,钻石用得够大颗,设计款式也很“豪遇”,如果不说是送她的,她会以为他要送哪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可那枚戒指她却很宝贝,因为那包含了颖熙满满的爱意! 第三年的结婚纪念日她又收到一枚戒指,款式秀气多了。听说为了让她收到礼物感动到落泪,而不是“笑到流泪”,他还认真的从繁忙的工作中硬挤出时间去上了珠宝设计课程。 之后每一年结婚纪念日,颖熙总会设计一款首饰送她,而且还会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感动到不行的点子。 颖熙在为她戴上首饰时,总会说:“又套住你一年了,未来的一年请多多指教!” “你每年都送首饰,没多久我就成了暴发户了!”她开玩笑说。 “那叫名副其实的贵妇,ok?” “如果哪天我跑了呢?跟哪个帅哥跑了?” “这世上只有我这位帅哥要你,别发春秋大梦了。” 楚馨恬听了偷咬他一口。“你怎么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 “可怜的某位不知名帅哥,好大的劫难呐!”他肩上又被咬了一口。“好吧好吧,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我也只好把设计品送别的美女了。” 楚馨恬扁着嘴,抡起拳槌了他一下。可一想,这样好像很公平,颖熙那样心高气傲的男人,若她真对不起他,他绝对会忘了她!“那如果……哪天我比你先走了呢?” 盛颖熙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每年还是会设计一款首饰。” “又送不到我手上。” “那不是送你的,是‘讨债’用的!” “咦?”讨什么债? “哪天我百年后一定会去找你,我之后的设计晶全是债券,每一款代表一年,总共有几款就是多少年,也就是你留下我孤独了多少年。下辈子除了既定年限外,你还欠我这么多年,一年也不许你赖掉!” 这段话里没有甜言蜜语,却是她听过最悦耳的情话。她很想要宝的说,他其实是想欺负她吧?可当下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眼眶一红,哭得浙沥哗啦。 楚馨恬回神的叹了口气。以前的她和颖熙互动密切,他是她的天、她的全部,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忽略了他对她的好、对她的重要?一切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别人都应该配合她? 她总是说她忙,却忘了,身为大企业总裁的颖熙比她更忙,他的工作量绝对不会比她轻!可他依然努力的压缩时间,为她腾出时间。 回想这两、三年来颖熙一次一次被她爽约,一次一次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她忘了有多久没放下工作,和颖熙坐下来约个会、吃顿饭,煮杯被他戏称有“老婆味道”的咖啡。 她忘了有多久没有挽着颖熙的手去逛街了。 她忘了有多久没跟颖熙说她爱他。 她甚至忘了有多久没好好的抱抱他,挑动着彼此的热情,淋漓尽致的做爱做的事…… 面对她的忽略、她的自私,颖熙却一直还在等她,可他毕竟是人,也会累。终于,他的耐心和热情被她一再的挥霍、浪费下,终更用罄。 她一直以为夫妻关系是牢不可破的,却任由自己拿着刀一刀一刀在这样的关系上穿刺、摧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既然对于邱雪蔷和他的传闻心中感到不快,她为什么不问他?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夫妻,什么时候疏远到她只听传闻而不亲自问个明白?如果传闻是假的,她对颖熙说那些话会有多伤人,那是对他的不信任,直接怀疑他的忠诚。 天呐!这些日子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忘了当初会这么努力工作,一心想在工作上有亮眼的成绩,也是因为想要颖熙更在乎她!如今呢?她成了女强人,事业气势如虹,可她最渴望丈夫的关爱呢? 颖熙不再注视她,甚至转身背对她。楚馨恬再也忍不住痛哭。 尤秘书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动。这几年这对夫妻的冷漠互动,她是看在眼里的,她看到了总裁的努力付出,也看到楚馨恬的轻忽不理,终至让事情没了转图的余地。她以为当楚馨恬看到离婚协议书时,惊讶是免不了的,毕竟近一年来,夫妻关系急转直下,总裁身边甚至有朵明地暗里都使出浑身解数在勾引讨好的“蔷薇”解语花。 她并不知道总裁动心了没,却感受到较之邱雪蔷这位旧情人的积极热情,更显出楚馨恬的冷漠不在乎。对于这段婚姻的结束,她以为楚馨恬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却没料到她会这么激动。 “尤秘书,求求你,告诉我,颖熙现在……现在在哪里?我不想……不想让他就这样走出我的生命!”这位四十几岁的资深秘书为人虽严肃,可她看得出来,她是个软心肠的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尤明芳叹息。“总裁的性子你该是最清楚的,他是那种不会意气用事、轻易放弃的人,可一旦放弃……就再也没有转园的余地。” “如果……如果你曾经看他为我努力过,你是不是也该给我机会为他、为我自己努力?” “……” “尤秘书,求求你……” 她想起总裁提起楚馨恬时决绝的神情,只犹豫了下。“他今天下午要到美国出差,半个小时前已由公司出发,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谢谢你。”挂上电话后,楚馨恬看了一下表。时候不早了!她拿着外套往外走。 秘书看她行色匆匆,忙着提醒她,“楚小姐,待会儿有个重要会议!” “叫孙总代替我主持!” “可是……”跑这么快,到底要去哪里啊;: 上车后,楚馨恬拚命踩油门,匆忙的追赶,沿途还不断的看时间,试图联络上他。一个红灯转绿可通行之际,她脚才放开煞车,一部闰红灯的休旅车向她直驶而来,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 她注意到它时,已经完全没有闪躲的可能了!忽地砰的好大一声,她的车子被撞翻了,引擎盖严重变形,左侧有火花冒出,对方的挡风玻璃全碎,驾驶浑身是血的趴在方向盘上…… 楚馨恬在全身骤痛到颤抖之际,隐约听到车外头人声喧哗。 “老天!快叫救护车!” “着火了,着火了!赶快把人拉出来……” “车子撞戍这样,八成没救了!” 她想睁开眼,努力了几次她发现办不到。没救?是指她吗? “车祸……”发生车祸了吗?她好痛,痛到快发狂! 不——她还不想死,她还没跟颖熙道歉,她还没要到和他一起白头的机会,若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不行!没时间了,她要到机场找颖熙!再迟些他就要上飞机了…… 脸上有热热的东西滑落,那是血,还是泪?呵……如果是泪,那是感伤遗是遗憾? 颖熙……不要走好不好? 颖熙……让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我多么……多么希望我有机会亲口对你说出这些话! 老天爷……如果有老天爷……之后的事楚馨恬无法再思考了,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什么也无法思考,因为黑暗吞噬了她…… 经过了五个多小时的抢救,手术终告一段落。 患者最后的缝合完成,手术灯暗了下来,病人被推至恢复室。 一群医生讨论着。“手术大致上算成功,可肝脏破裂仍有少部份持续渗血,暂且还是得住在加护病房。” “昏迷指数仍不理想。” “接下来这四十八小时是关键。” “张医生,你在看什么?”一群医生在讨论之际,主刀倒是静静的在一旁没搭腔。 “之后除了患者的脸部是个大手术外,她脑部的扫瞄报告,目前似乎没看出什么问题,可那么大的撞击力,我有点担心。” 张凤光看一下手中的片子。“目前看来……还好吧!” 他的发言令现场乍然陷入一片静默。 第二章 一年后 尤明芳替盛颖熙冲好了茶,送了进来。“总裁。” “什么事?”他头抬也没抬的签署着文件。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就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他。“之前您提过要找一个钟点女佣,人找到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方便上工?” 之前盛颖熙都待在美国,近一个月才“官复原职”,很多公私琐事都仰赖她这个资深秘书。 “可能的话,叫她明天就上工。” “是。”本该退出去了,但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还是问一下会比较好。“对于女佣……总裁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交代的?” “没有。勤劳些,打扫得干净就好。”同样一件事他说了很多回。 可是之前的那几个,都是帮佣会里最勤劳的欧巴桑了欵!其中一位还是她偶尔在逢年过节时大扫除会请来帮忙的,对方的专业用心她很欣赏,也曾介绍给别人,用过的都说好,唯一给负评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位。 欧巴桑被嫌的理由竟是插花没有美感? 哇哩咧!只是帮佣还得会插花?会不会哪天请某个佣人走人是因为她走路不够优美、美姿美仪不及格? 这些话尤明芳只敢在心里碎碎念,没胆子真的说出来。现在的总裁和一年前可是大不相同。以前的总裁性子有点冷,但偶尔还会开个玩笑,有时夫人在场,她还看过总裁要宝呢—— 可现在的总裁脾气不好不说,在他面前还有一堆“不能说的秘密”,只因为那些事都关系着一个人。 之前的事给他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一想到一年前发生的事,尤明芳叹口气,心又揪疼了起来,但仍不忘钟点女佣的事。“没有特别的要求吗?” “没有。” “明天我会请女佣在六点上班。”之所以六点就要上工,是因为总裁习惯在家吃早餐,不过也因为这样,女佣在下午两点就可以离开了。 严格说来,在总裁家帮佣的薪资还满高的,只是得要有办法做得久才行。 这一回找来的这位,听说做事认真,而且,她有一项无人可及的“特殊专长” ——神经超大条!想要骂走她,有相当的难度。 据闻她的前一任主子就是个脾气坏透了的退役将领,一下如意便卯起来骂人,不把人当人,通常不等他骂完,佣人就忍不住回嘴,甚至转身就走。可她居然可以他骂他的,她干她的活儿,偶尔还得闪一下老将军怒极扔过来的攻击物,从容的在“枪林弹雨”、“炮声隆隆”中把家事忙完,再倒杯茶水给老人家解渴。最厉害的是,隔天她不但没落跑,还不计前嫌的涎着笑脸上工。 这样的人,应该很适合总裁吧? “还有,请女佣到民权东路那边的房子上工吧。” 一听到不是在他目前居住的公寓,而是在另一边的房子时,尤明芳的表情既讶异又有点紧张。“那……那边啊?” “我用的东西前几天已陆续搬过去。” “您……您进去过里面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那是什么表情?好像他一进到里头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里头没闹鬼!”盛颖熙冷哼了声。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反对他住到那栋公寓,那地方有鬼吗?还是与他八字不合? 之前大伙都想尽藉口、找尽理由让他待在美国,不让他回来。回来后,也不让他住到民权东路那里,而是安排他住另一边的公寓,到底是为什么? 那房子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是他还在美国念书时,和同学玩票性的投资股票赚进的人生第一笔斗金买下的。他还打趣的说,以后娶了老婆要把那里当新房。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想搬回去?”那问公寓对总裁来说是特别的,因为太特别,后来却也成了伤心地。 说伤心地,不如说那房子对他而言像埋了地雷,什么时候会踩中引线,没人知道,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永远平安无事。可毕竟有潜在的危险,因此在医生的建议、盛家人的坚持之下,他才搬到现在住的公寓。 盛颖熙冷冷的反问:“房子是我买下的,我不能住进去吗?” “不……不是的!”尤明芳支支吾吾回答。事发之后,盛家人应该会把刚藏的东西藏好、该丢的东西丢了吧? 之前她曾协助去处理了一回,房子里其实东西被撤得差不多,恢复到总裁单身时住在那里的样子,唯一伤脑筋的是主卧室里镶嵌在墙壁里的大衣橱,那十五码的电子锁连锁匠都莫可奈何。 后来那橱子怎么处理的,她就不知道了。 话又说回来,早知道这位我行我素惯了的大少爷一定不会乖乖的接受安排,当初盛老夫人该听从邱小姐的建议,把房子卖掉才是。 “那房子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去打扫,还满干净的,我打算今天晚上就住进去。” “邱律师知道您要搬过去吗?”邱雪蔷是总裁这一年来走得最近的女人,他们是公认的一对。两家人在去年盛家老爷中风住进了邱明光纪念医院治疗后,互动就更加频繁,合理推测,两人的好事只怕是近了。 目前邱雪蔷到纽约静修,预计一个月后回来。 “迟早知道,不必特意告知。”盛颖熙端起她方才送进来,有些发凉的茶啜了口。较之于茶,他记得以前喜欢咖啡,只是曾几何时,一嗅到了咖啡的味道就令他不安焦虑,活似世纪末日到临一般。 如今他不喝咖啡了,却记得曾经爱喝,依稀记得有个人为了他还跑到老式咖啡店学煮咖啡。只是那个人是谁……他真的忘了。 感觉到平稳的情绪又掀起波浪,盛颖熙忙把注意力集中到待批阅的卷宗上。不能再想了!反正也想不起来,陡增焦虑罢了。 “是。”尤明芳心里遗是有些不安。 盛颖熙的手机铃声在此时突然大作,他看着似熟悉又陌生的号码。“喂,盛颖熙,你哪位?” “再深厚的友谊也抵不过‘岁月摧残’呐,令人遗憾呐!”低沉的笑声透着恶作剧的玩昧自手机里传来。 盛颖熙一怔。“遴君?夏遴君?” “感恩呐,看来我们的友谊可以再继续一段时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挥了下手,示意尤秘书可以先行离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有元气,看来已经走出女友骤逝的打击了。 “刚下飞机。” “这回打算停多久?” “老头子病了,看看他的情况再说吧。也许还可以回美国继续逍遥,也许…… 得认命留下来了。” 对了,他之前才差人探望过夏伯父。“找个时间咱们聚聚吧!” “好。” 那是……那是什么味道?盛颖熙将醒末醒的皱着眉抽动了下鼻子。焦虑……极度的痛……哀伤……死亡!他倏地睁开眼。 咖啡的味道!该死的!谁在他住处煮咖啡?他生气的翻身下床,怒气冲冲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一副准备把煮咖啡之人一掌劈死的样子。 客厅站了一位围着围裙的年轻女性,一看他出现,笑容可掬的向他打招呼。 “盛先生,您起床啦?您好,我是新来的钟点女佣,我叫柳无忧,请多多指教!如果您要用餐,可能要再等一下。” 这声音……为什么他会感觉到熟悉?等一下,他不会认识这么白目的家伙吧? 他敛神寒着一张脸开口问道:“谁让你煮咖啡的?” “呃?什么?” “我说谁让你煮咖啡的?”一脸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火爆模样,即使再迟钝、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也感受得到他很不高兴。“你是哑巴吗?干啥不说话?” “那个……我让我自己煮咖啡的,没……没人要我煮。”她做错了什么吗? “我再问你,你哪来的咖啡豆?”见她傻不隆咚的看着他,嘴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但就是挤不出一句话,盛颖熙看了更火,音量瞬间飙高,“你傻啦?” “冰……冰箱。”以往雇主的习惯,如果没有特别交代,她都是从冰箱里取材做料理的。 “那是我要送人的!” “上面又没有写……” “你要送人家的东西,上头会写要送人的吗?” 她很认真的回答,“会啊,而且会写要送给谁、怎么送。” “……你在跟我抬杠吗?”他咬着牙,铁青着一张脸。念在她初犯……算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非常讨厌喝咖啡,记住了。” “……一柳无忧在心里嘀咕着。这么香的东西说…… “现在,立刻把咖啡倒掉!”这么热的天气,这女人还穿高领!反应迟钝也就算了,连冷热也不会分吗? “不要吧?那好浪费!”一副很舍不得的模样。 “我叫你扔你就扔,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个……如果你不想喝,给我喝好不好?我帮你做功德。” “你能帮我做什么狗屁功德!” 这任主子听说是大企业的头头,讲起话来有点像阿婆隔壁卖肉丸的肉丸勇,很豪气。 “我们乡下的阿婆说,不能浪费食物,会被雷劈的!而且死了之后,下地狱还要把生前浪费的那些食物吃完,你知道的,从生前到死后有多久,那些食物早就馊掉、发霉、长蛆了,与其那时吃,还不如趁新鲜吃。” “……” 是她眼花了吗?好像他额上青筋暴凸耶!“那个……先生,你要不要先吞几颗降血压的药?这种情况很……很容易中风。”老将军也有一样的病症,她看过,知道什么时候该提醒他吃药了。 “你……你……”盛颖熙气到脸红脖子粗。 柳无忧食指指着他,喊说:“啊——要中风了,要中风了!你连讲话都讲不清楚了!” “你给我滚出去!”中风?还诅咒他!这少根筋的女人不要命了吗? “咦?为什么?我早餐都还没弄好呢!而且才七点二十。”离她下班时间还早得很。 “出去!” “我下午两点才能走。”双眼很无辜的眨了眨。 “没给钱,不走是吧?”他走回房去,拿了一天的帮佣费扔给她。“拿了钱就滚!” 这主子脾气不好,不赶快收下钱,怕会做白工了。她赶紧把钱收好,义正辞严道:“不行!拿了钱不能不做事,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行规。” “我现在就不想看到你,钱拿了就给我滚出去。”他连一秒都不想看到她。 “那好吧,你赶快衣服换一换出门吧。” 盛颖熙怔愣了下。“我是叫你出去!”为什么是他衣服换一换出门?这女人脑袋没有问题吧? “我是来这里工作的,你就是不想做家事才会找我来,所以,该出去的人是你。” 他简直气炸了,大手一抓,像拎小鸡一样拎住这个思维异于常人的女佣,往门口走。 “喂喂喂,你……你要干什么?” 门一拉开,他就把她往外扔。“可恶的恶仆!”砰!一声将门甩上。 一回到屋内又嗅到了咖啡的味道,他烦躁的拿起流理台上的咖啡壶就往洗碗槽倒,也将一旁的柳橙皮末一并扫入,陡地一股特殊的香气令他怔了一下,原本正要打开水龙头让令他烦躁的味道消失的手也停住了。 这味道……橙末遇上热咖啡的香气,好熟悉!好像在遥远的记忆里,有人煮过这样的咖啡给他喝……这样的感觉不讨厌,仿佛……是很温馨的记忆…… “喂喂……橙未不能放那么多,会苦!”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说。 “有什么关系,咖啡本来就是苦的!” “橙未只是提味,哪有人加了一茶匙的,怪人!” “弄出这种奇怪咖啡给我喝,上了瘾后才说我怪,你这女人才是怪!” 盛颖熙闭上眼。他的脑袋里常常会出现一些对话,可他却想不起那个和他对话的人的脸!每一次只要仔细的想,他的头就开始发疼。就像现在,他的头又隐隐作痛了。 只不过,这恶仆怎么会煮这样的咖啡? 临时起意吗?不!帮佣第一天上工,通常想留给雇主好印象,没人会弄出一些自己都没有把握的新口味。咖啡就咖啡,哪还加了橙末。 咖啡和柳橙的确是他冰箱里现有的东西,可一般人不会想把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 不行,再想这些,他上班会来不及。 盛颖熙快步回房间换下睡衣,走进卧室里淋浴盐洗……待准备就序,一身神清气爽的提着公事包要步出卧室门时,他低头看了下表。 七点五十九分!他喃喃自语,“快迟到了!”一拉开门,“啊!”大个头的他很少被吓得叫出声。 恶仆就站在房门外,恭敬的奉上一特大饭盒。 “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忘了,我有钥匙。” “你……”眼眯了眯。 喔哦,他又不高兴了!“我觉得你与其在这里想办法赶走我,或又要把我拎出去,不如赶快去上班还比较实际。你的秘书尤小姐告诉我,你通常八点前一定会出门,是个不允许自己迟到的人。容我提醒你,现在已经八点一分了。” 盛颖熙低咒一句,快步的往外走。 “这个请带着路上吃。”柳无忧恭敬奉上饭盒。 “不必!” “请务必收下,听说你没吃早餐脾气会变得很坏。” “你又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领教过了。”她当然不能害尤秘书! 盛颖熙咬了咬牙,将盒子收下往外走。到玄关处穿鞋,他又看到一个陌生的白板。 “这又是什么?”为什么来了个佣人,他的住所会多出一些有的没的? “主雇交流版。有什么东西要申请经费我会在前一天写下,然后你衡量要不要给钱。”她据实回答。 “谁准你挂的?那么大一块摆在玄关的墙上,难看死了!”说着,他的火气又往上一层。 “那个……先生,八点零五分了。” “该死的!”盛颖熙匆匆忙忙出门。 下了楼,司机已等在楼下。见他下楼,忙下车打开车门。“盛先生,早。” “早。”上了车后,盛颖熙习惯性的拿起公事包里的文件要翻阅,一阵腹鸣提醒他,早上尚未用餐,这才想起那恶仆帮他准备的餐盒。 里头到底是什么?把盒盖一掀—— 总汇三明治?牛番茄和黄彩椒及翠绿洋莴苣搭出了漂亮的颜色,看起来颇秀色可餐。拿出了一块,抽起竹签,把三明治往嘴里塞……里头有起司和芥末蛋黄酱,融和出高雅的香气…… 还不赖。 那个恶仆原来也有可取的地方。他又塞了一块入口……哼!好吧,这味道有水准,起码入得了他的口。终于替她找到了可以留下的理由。他这样也算是一种善心吧,留下了少根筋的女佣,别让她说都是她在替他做功德! 一想到早些时候两人的对话,明明他听了气得快炸掉的事,现在却觉得好笑。 瞧她长得挺灵秀的模样,神经竟那么大条,在雇主发飙的时候不懂的乖乖闭嘴避风头,仍然勇于表达己见,也不担心他一气之不会把她怎么样。 这女人能活到现在,想必真是“功德”做得够多吧! 盛颖熙吃了口迷迭香高熔点起司面包,喝了口牛奶,明明有些排斥香草味道,可这样搭起来吃,味道还不坏。 而让他吃下这样“奇怪”面包的……是恶仆。 咳!这恶仆在这里工作一个礼拜多,目前还没二度被他轰出门,他开始有点佩服她了。 其实,他清楚自己脾气不太好,尤其是火气一上来,嘴巴就变得很刻薄。有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话说得太过火,可却拉下下脸道歉。而一般帮佣的,通常只要一句话或一个眼色惹她不开心就下来了。像柳无忧这样与他针锋相对,而且被赶,还给丢出门过,隔天还笑嘻嘻出现的人,目前就她一个。 他们每天还是有不少意见相左的时候,她明明是个女佣,可却是他见过最有主见、最没有奴性的女佣! 到底这里他是主人,还是她是主人? 和她意见不同时,他常常想把她撵出去,可日子一天一天过,目前为止,两人还相安无事。 话又说回来,那女人真像是一只小蜜蜂,永远闲不住似的,一忙完了早餐就开始打扫整理,现在正在阳台上移植盆栽。 他不住在这里的日子,家人虽然固定每个月会请佣人过来打扫,可阳台上较娇弱的植物禁不住这样三天两头的下施肥、不浇水,早死了,只剩下一、两盆耐旱的仙人掌和虎尾兰。 盛颖熙把荷包蛋和火腿吃完后,走到她身后看她在忙什么。“盆栽不急着今天全部移完吧?” “只剩两盆就好了。今天不赶快移植,明天大概要变天了。” “不会吧,那么好的天气。气象局有说会下雨吗?” “没看新闻不知道。”柳无忧把已有数朵花苞的栀于花苗种进盆子,几天后就有花可以欣赏,嗅得到清雅的花香了。 “那你怎么知道天气要变坏了?” “因为我的身体比气象局更准。” 听说有些有关节炎、风湿痛的老人家一遇到天气转换立即发作,久了,还真能另类预测变天。只是……柳无忧还很年轻吧?就他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 “你有关节炎吗?”她好像状态有点不太好,平常爱说话到有点吵的她,今天安静了许多。 “没有。只是……我动过一些大手术,留下的疤痕,每到天气变化的时候就会很不舒服。”很痛很痒,严重时还会发烧。 盛颖熙直觉的想到她大热天还穿着高领长袖t的理由。“疤痕很大吗?” “从左胸口延至肩上、颈子……还好啦,高领的衣服一穿,就遮往了。”不愿多谈自己的事,她拍了拍手笑说:“好了,全部移植完成。” 是什么样的情况造成这样大范围的伤?既然柳无忧不愿多说,这话题也只能就此打住。若他坚持采问下去,就有点交浅言深、探人隐私了。 奇怪,他和之前的女佣好像不会这样近似话家常的闲聊……可能是和柳无忧吵惯了,不知不觉中会多说一些话,想知道对方多一点的事吧。 “你很喜欢莳花弄草?”知道混什么土、加什么肥,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对啊,这是我在乡下养病时唯一的精神寄托了。”拿起水管替花浇水,一提起自己的嗜好,柳无忧的心情不禁轻松了起来。“我种了十来盆的栀子花,很快就有花可赏了,而且栀子花很香的。” “我平时又不在家,谁闻谁看?” “主人不在家,我可以代劳。”她笑答。 “真敢说。” “其实花开的时候你一定看得到,我们可以一起欣赏,一起分亨它的香气!” 一起?这样的字眼竟然没让他不悦。盛颖熙依然冷哼了声,但没真的生气。 “除了喜欢种种花草,我也会插花哟,花艺也不错。有一任的雇主还很笃定的说,我一定拜师学过。” “结果呢?真有学过?”盛颖熙对于柳无忧的背景好奇了起来。有着极好的厨艺,西点也难不倒她,喜欢莳花弄草,还插得一手好花……这样的人怎么想都该有极好的背景,为什么会来帮佣?更何况是这样轻的年纪。 “哈哈……不知道。” “有没有学过花艺会不知道?” 面对盛颖熙的质疑,柳无忧笑得很尴尬。“就我个人感觉,有没有学花艺好像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花艺好不好吧。” 为什么觉得她好像刻意的要掩饰什么似的?像是怕人家知道什么。这么一想,他倒想起了她该出示的证件好像一直都没拿出来过。 “对了,你的证件好像一直都没拿来核对过。”钟点女佣是不比一般公司应征职员要缴交证件核对,可为了避免麻烦或惹祸上身,他很坚持女佣操守要清白,因此很在意这道手续。 “那个……” “上工的第二天你说忘了,前天也忘了,今天呢?” “我……我忘了。” “忘了?忘在哪里?” “我住处。” “那好,算你走运,我今天正好有空,现在就带你回去拿,免得这件事老是悬着,害我常怀疑是不是用了偷渡客、非法劳工什么的。”盛颖熙好像抓到了一个点可以去窥知她闪躲的事情。 “我才不是哩!听口音也知道,我不是偷渡客。” “证件呢?” “……事实上……我没有……没有证件。”她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越说越小声。 “没有证件?你是幽灵人口?” “……你……你不要去报警啦!我要养活自己,被抓定了,我会很困扰的。” 柳无忧涨红了脸,把水关掉,脱掉手套后,她又故意东摸摸、西摸摸,真的不得不面对时,她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着头来到盛颖熙面前。 “你家住哪里,为什么会成了幽灵人口?” “我……我也不知道。” “你没有家人?” “收留我的好心人……不知道能不能算家人?”看着盛颖熙一直用怀疑的眼神看她,犹豫一下,她才开口,“我……我说就是。可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会辞掉我?”这男人脾气是坏,可这里的薪水真的很好,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还谈条件?” 好像没什么筹码谈啕!“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动了大手术还留了疤吗?那是大约发生在一年前的事,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除了身体重创之外,脸也毁了。” “毁容?” 柳无忧摸摸自己清秀的脸。“现在整形科技很厉害,总之恢复的程度还不坏。 只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还不少,除了每到天气转换之际感觉疤痕的疼痛以外,我……忘了很多事,我记不得我是谁、有什么家人……” “在你住院期间,没人来探望你吗?” 她先摇了摇头,后来想了想道:“在我刚清醒的时候,曾有段时间看不到,在那段时间曾经有个小姐来看我,问我知不知道她是谁,我说我不认识她,之后她就没再出现过了。后来我的情况稳定些,就被送到阿婆家静养,一直到现在。” “你没有问过那位老人家,是谁把你送到她那里的吗?” “我问了,她不肯说。阿婆待我很好,像亲孙女一样,我想……她不肯说一定有原因吧?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乡下的生活步调慢,但我过得很开心,觉得这样也就够了。” “所以,你就不再追问这些切身的事了?”盛颖熙听了傻眼。日子过得愉快就好,自己是谁不重要? “也不是不问,只是后来阿婆死了,想问也没人可以问。” 这个笨蛋!很明显的,她是被人蓄意的藏起来。现在可好,连最后的线索也断了。“老人家死了,你也成了真正的幽灵人口了。” 柳无忧还是傻笑以对。“阿婆……阿婆走得突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她有时候会像是意有所指的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乡下,她在台北有间房子,老旧但还能住人,我还年轻,一定要出去看看。” “看来‘柳无忧’也不是你的真名喽?” “柳是阿婆的姓,无忧嘛……是我自己取的。” “期许自己活得无忧无虑?” 柳无忧笑了笑。“尤秘书没有跟你提过吗?我有一个很善待自己的脑袋,只会记得别人对我的好。例如昨天你才骂过我,我依稀记得你很不高兴,可为了什么生气、你骂过我什么,我就记不得了。不是我刻意要去忘记,而是自然而然就记不得。” “记不得?” “嗯,也许是我潜意识里希望自己开心吧,每天都是愉快的,没有什么伤心烦恼!在我的回忆里,每个人都是好人。”她笑着解说。“其实,不只是不愉快的记忆是这样,就算是愉快的也是这样,我会很快的就忘了。 “我好像只会记往最近的人事物,然后把不久前,或更久前的事给忘了。就算记得,也很琐碎。至于我车祸然后被送到阿婆家,那算是我仅有的‘身世来历’,我用本子记住,常复习,所以忘不了。” 感觉上她像是个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人物,当别人努力的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足迹时,她却是轻轻踩过,很快的就什么也没留下。 “前不久我看了一部外国影集,有个女孩每天一醒来就会把深爱的男人忘了,因此那个男的每天都要想尽办法让女友重新爱上他。我常在想,会忘了不愉快的事,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恩宠,每天一醒来都是灿烂亮丽的一天,多好!” 这是一种选择性记忆吧?这家伙在车祸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痛苦伤心的事?他挑她的语病,“你不是说只记得最近的事?前不久看的影集,你还记得?” “是该记不得,可是每天看每天看就记住了。就像记历史地理嘛,只看一次,隔天考完就忘,第二次复习,可能可以记个五天、十天,每天复习到倒背如流,也许可以记一辈子。我已经一段时日没再看那部片子了,可还记得哟! “对于我觉得很重要的人事物,我常会这样复习。我有一本本子,常常会随时写下一些东西,每天一睁开眼就看,这样就不容易忘记。当然对于应该要忘了的人事物,我也会把本子里的那一页撕掉。” “例如?什么是你会撕掉的?” “不再需要帮佣的雇主。” “感觉上像货银两讫,一拍两散。” 柳无忧有些紧张,忙着解释,“不是这样的……不这样,有时我会忘了被解雇的事,还傻傻的跑去要上工,这样会造成人家的困扰。” 对于别人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必须常常复习才会记得吗?是这样吗?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一那个……” “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了,这样……我还可以在这里工作吗?” 用一个幽灵人口当女佣?说真的,这对他来说还真是道难题!感觉上像雇用了非法劳工,既不安全又容易招惹麻烦。 柳无忧看他迟迟没有回答,不禁失望。“那个……没关系,不要为难,我等一下把阳台的泥巴清一清就走。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嗯。”不要有妇人之仁。他一向不喜欢麻烦,来历不明的人本身就是个麻烦。 她站了起来,重新戴上手套又回阳台上去工作。 待她清理好再度回到客厅,盛颖熙已经出门,桌上放了她今天的薪资。 她才工作不到半天,他给多了。柳无忧只拿了自己该得的部份,其余还是留在桌子上。 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最近常涂鸦的那一页,看着上头写的东西,她不禁叹口气,把它撕了下来。本想要揉掉扔进垃圾桶,可她想,这位盛先生脾气是大了些,却是个下占人便宜的好人!是不是该写些什么呢? 将撕下的笔记纸翻到背面,她拿出笔写下—— 盛先生: 钱给多了,我拿走我该得的,剩下的奉还。 昨天做的土司冰箱还有。明旱若要食用,请喷水后以全火一百入十度烤八至十分钟。 谢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我很感激。 ——无忧 两个多小时之后,盛颖熙返家,他早知道柳无忧应该不会在了,可门一开启发现她已离开,心头还是莫名的闷。 拿起桌上的字条一看。“又是她那套‘无功不受禄’的哲学吗?” 将纸要揉进垃圾桶时,发现字条后头似乎还有字,他翻过来一看—— 盛颖熙先生。三十三岁。 住址: 早上六点报到,七点半要吃到早餐。有洁癖,打扫好浴室,一定要把马桶盖掀起,每个水龙头都不许留下水渍…… 不喝咖啡,非常的不喜欢,已经到了把它当农药的地步,煮咖啡给他喝=叫他喝农药! 喜欢吃三明治,不挑食,没有特别不喜欢吃的东西。荷包蛋吃蛋黄不熟…… 我很喜欢工作的环境哟!为什么?感觉上好像很熟悉,东西放哪里不必找就知道,我甚至不必记下来就不会忘,真神奇! 星期三的新发现:盛先生笑起来右边嘴角有个梨涡,真好看!只可惜他不爱笑。 家中有三十棵栀子花苗,明天问盛先生可不可以把它们种在阳台…… 盛颖熙想起了柳无忧早些时候说的话—— 我有一本本子,常常会随时写下一些东西,每天一睁开眼就看,这样就不容易忘记。当然对于应该要忘了的人事物,我也会把本子里的那一页撕掉。 关于他、关于这里的一页被撕下,很快的,她也会把他和这里的一切忘了吧! 一个没有任何证件的家伙,不但找工作困难,也常会被欺负吧?辞掉那少根筋的女人……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第三章 夏公馆。 原本在床上半倚着枕头翻阅着医学专刊的夏遴君,接到盛颖熙的电话,顺手将专刊阖上。 “……有,我有空。是吗?那半个小时后见。”结束通话后,裹着合身手工西裤的长腿从床上跨了下来,踩在厚毛地毡上。 对着镜子将敞开的衬衫扣子扣好,随意穿上外套。镜子中的男人长相斯文有型,是让人能在第一眼留下好印象的人。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只要被他一凝视,少有女人不脸红心跳的。 夏遴君十分高姚,一身简洁的手工西服,将原本瘦高的身材衬得更加修长。 又端详了一下仪容,大致上没问题后,拿起车钥匙就下楼。 夏母原本看着珠宝目录,丈夫的寿辰快到了,她正在找一款可以搭新做旗袍的翡翠项链,一抬起头正好看见儿子下楼。“遴君,过来一下。” “妈,我有点事。” 瞧儿子拿着车钥匙似乎打算出门的样子。“林嫂,给少爷准备一杯咖啡。” “不用了,林妈。我马上要出门了。” “过来一下。” 看着桌上放了几张相片,夏遴君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我半小时后和颖熙有约,许久不见了,我不想迟到。” 夏母横他一眼,明显的看到了他眼底的抗拒,八成也知道她叫住他是为了什么事了,干脆直接切入主题。 “这几位小姐都是相貌出众的大家闺秀,你爸爸突然倒下后,你学有专精,不打算接手夏氏,反正还有你弟弟择彦,我也正努力说服你爸爸。可……婚事不能再拖了!”儿子是个出色的整形医生,他一向有自己的计划,但偏偏他老爸就是看不开。 “我还不打算结婚。” “你三十二了,现在不打算,到什么时候才打算?”夏母有些生气的看着他。 “海菲走了一年多了,她不会喜欢看你这样的!”杨海菲是儿子医学院的学妹,两人交往了两年,是个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女孩,可惜一场车祸,如今天人永隔。 海菲死了不但儿子伤心,连她都难过了好久。可日子还是得过! “……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但我拒绝相亲,不喜欢那种被安排的感觉。”虽然他是个温和的人,可一旦坚持的事,他比谁都固执。“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出门夏母站了起来,随手把相片塞给他。“只看一眼不会少块肉,你要不带着,否则今天休想出门!”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夏遴君无奈,只得把相片带上车去。可一上车,他立即不爽的把相片往置物箱一放。那些相片他看都不想看,不就是一些相貌出众、拥有好的家世背景的千金女吗? 这样的女人不要,他要什么? 说真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他和海菲交往,自然而然,毫不勉强。也许……他要的是一种命定的感觉吧!一种心动,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女人是他要的! 颖熙就曾笑他,说他比女人更不切实际!可他还是遇到了海菲。 车子转出了别墅区不久,夏遴君戴上耳机,打算先打个电话给盛颖熙,说他会迟到个十五分钟左右。电话才拨出,他打了方向灯要右转,冷不防发现有个人正低着头打算过马路,待他看到对方要踩下煞车时已来不及。 “啊——” 叽——砰!啪嗒…… 虽然他的车速极慢,可对方还是滚上了他的引擎盖,再落地。 夏遴君惊魂甫定,也不管什么东西洒得他挡风玻璃一片狼藉,马上下车查看,忙着扶起在地上挣扎要起身的女孩。“你还好吧?” 女孩蹙着眉,表情痛苦的抬起头来。 看清楚女孩的脸,他怔住了。“海……海菲?” 厚,全身痛,真的很痛欵!“没……没事。”柳无忧勉强站起来,她担心的不是身体有没有怎样,而是人家的车有没有怎样。 摸了摸,看了看……还好还好。只可惜了她的泡面!好不容易庆祝找到工作,她今天还买了碗平常舍不得吃的那种有调理包的牛肉面欵。那唯一一块的牛肉,现在就黏在车子的雨刷上。 “那个……你的车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车没事?车子当然没事,只是她……“我带你到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她很紧张。 “不行,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做下检查比较好。” “我真的没事!” “外观没事不代表没事,最好做一下核磁共振,更何况你的膝盖和手掌都破皮了。”再仔细一看,女孩就不像海菲了,是某个角度或神韵像吧?她的年纪比海菲小,个头也娇小了很多。 “核磁共振?没那么严重吧?那好贵的!”更何况她又没证件,现在医院可诈了,没证件就要押保证金,就怕病人跑了。 “安全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 “……那好吧,我有个朋友在这附近开业,向他借一下地方,我帮你做简易的包扎。” 才不要!现在坏人很多,谁知道跟着他走会怎样?她是没什么钱,可她还有器官是好的。唔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口上才这么说着,夏遴君半推开的车门内传出手机响声,他走过去接起手机。 “喂,颖熙啊,对不起,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会慢个一个钟头……” 还有同伙!真可怕!只是颖熙这名字在哪里听过……不对,现在可不是管“颖熙”是谁的时候。趁对方继续讲手机,柳无忧慢慢的移动……再移动……用最后一口气奋力跑进巷子里。 听到奔跑声,夏遴君回头一看,错愕的看着像后头有鬼在追似的纤细身影跑离开他。“喂,你……” 柳无忧很快地消失在巷子里。 她为什么要跑?他做了什么吗?夏遴君一脸莫名其妙。 一家手艺精湛、名人常推荐的日本料理店里。 “我长得像猎犬吗?要不那女的干啥跑得那么快?”夏遴君同盛颖熙聊起一个半小时前的事,还是很纳闷。 听完好友迟到的理由,盛颖熙也忍俊不住的笑了。“你有跟人家要电话号码,或释放什么暧昧讯息吗?” “就算这样,她有必要胞得这么卖命吗?”他又不会吃了她。 “你不是她的菜。不过,你真的跟她要了电话?” “是有这个打算。” “别告诉我,又是什么担心她伤势这种官方答案。” “不是。”一想起那女的,夏遴君笑了。“那女孩虽然行为怪异,可是……感觉还不坏,个头娇小,还满秀气的。” 盛颖熙倒是有些讶异。有多少名门淑媛遴君都看不上眼,打从他女友意外往生后,不曾见他和谁交往,还真替他担心过。如今看来,他是走出来了。“听你这么说,还真想见那个女的。能让你看得上,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夏遴君自嘲的说:“逃得特别快?”一想到那女的急着跑离他,他还是觉得很好笑。 “是你的就绝对逃不掉,一定会再见面;若不是你的,也只好放弃了。”用完餐,盛颖熙招来服务生清理桌面。 清好桌面,不久服务生奉上两杯浓茶和甜点。 看着好友捧着茶喝,夏遴君微讶说:“学生时代你最痛恨喝茶了,说那是老人家喝的东西。以前的你只喝咖啡,而且还是黑咖啡。” “三十出头了,套句‘韩剧’用语,可以叫‘大叔’了。”盛颖熙自嘲。 “现在对咖啡还是这么痛恨?”他也想不透,咖啡原是颖熙生活中像米饭、面食一样非要不可的必需品,如今为什么会如此排斥?他高度怀疑可能和他的病有关,只是很难获得证实。 “那味道令我极度不愉快……”有时经过一些咖啡专卖店,即使他快步通过,心情多少还会受到影响。“不,仅有一次,我对咖啡……好像有那么一点好感。” 极度不愉快和好感?这是很极端的感觉吧?夏遴君疑惑,“我有点好奇。” “之前家里来了个钟点女佣,咖啡加橙末的味道……我有点怀念,像是……曾经有人这样弄给我喝过。” “你想起了什么吗?” “没。其实……我连一口也没喝到。” “为什么?” 盛颖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夏遴君听了忍不住大笑。 “老天!你脾气真坏,还有那女佣……哈哈……她的‘馊水说’很有创意。” 当时气炸了的事,现在想起来,也还好嘛。盛颖熙嘴角微微上扬,“也不想想我会对她怎样,还想帮我做功德!” “通常欧巴桑都是这样的。” “那少根筋的女人才二十来岁!”严正申明。 “咦?这么有趣的人真想见见。” “她不在我那里做了。” “终于因为神经太大条被你辞掉了?”夏遴君猜测。 “……”其实他曾找过她,在柳无忧不再到他那里制造麻烦的第四天。钟点女佣不再受雇对他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柳无忧的不再出现却令他感到困扰,早上七点没人叫他起床,盥洗好了也没有热腾腾的早餐可以吃。 以前的他,吃早餐不过就是维持生理机能而已。可打从柳无忧来了之后,他开始会期待——今天吃什么? 并不是她做的早餐有多特别、多美味,不可否认,她的手艺是不差,但那并不是他如此盼望的原因。 而是因为她的早餐给他一种熟悉且怀念的感觉,会让他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的好!感觉上,像是内心深处最沉重黑暗的重石变轻了,轻到……像是重石随时会被搬开似的。 而且,他喜欢每天回家看到家里有一些些不同的改变,那让他觉得原本一成下变的沉闷生活仿佛有了些不同,冷冰冰的房子开始有了生气。 他也喜欢看见她在白板上留下的申请经费明细和今日消费的发票或收据,那让他知道明天她还会出现…… 自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她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影响他,多不可思议!于是他试着找她回来,可帮佣会的人也不知道是怕惹麻烦还是怎么的,都说不知道她的住所。 他找不到她,要她自己回来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她已经忘掉他,忘了他家里的一切,毕竟像她那种期待自己的每天都是风和日丽的人,对于他这种刮风下雨外加打雷的恶主该是首要忘记的人吧? 其实,找不回少根筋的恶仆也没什么不好,以前没有她的日子不也是这么过的吗?每次一想到她,他总是要对自己说上这么一回,但还是很想再见到她。 见盛颖熙沉默,夏遴君说:“延续先前的话题,那你呢?” “我?” “我有个期待能再见面的小姐,那你呢?和邱雪蔷有进展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该和她有进展?”他笑了,啜了口茶。 “别告诉我,‘每个人’中不包含阁下在内。” 盛颖熙似笑非笑的回答,“包含进去多无趣。” “你到美国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直陪着你,我看得出来她为你改变不少。”他和邱雪蔷、颖熙是史岱文森高中的学生,之后,他选择了约翰霍普金斯寻他的史怀哲梦,而邱雪蔷和颖熙则选择了哈佛。 高中时代的印象,邱美人是自负骄纵的,不但是邱明光纪念医院董事长千金,且是跃东集团总裁的外孙女,背景雄厚、聪明、美丽,加上年轻,这样的人很难想到自己以外的人。可经历了很多事,她和颖熙的分合,又加上年纪渐长,他看得到她为了颖熙的努力。 “我和她分手了,好多年前就分了。” “分了一样可以复合。” 复合?是可以复合,但他没有想过。“我和她分手后,隔了几年她进公司当约聘律师,之后我们的关系改善了些,但仅止于公事上的合作。我知道近年来她一直想复合,甚至因为我生病而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可是……” 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彷佛遗忘了什么,可他为什么会长期逗留美国?为什么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直到回到台湾,他仍没有解答。 “你不喜欢她?”夏遴君问出疑惑。 “我感激她。” “她要的不会是感激,你明知道她要什么。” “那一部份……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盛颖熙一笑。“她努力所追求的那个部份……一直是空着。可奇怪的是,当我有心让雪蔷安置在那个位置时,潜意识却一直在排斥、抗议着,像是那个位置早属于某人,那个人不在,不代表任何女人可以取而代之。 “我想……在那些我想不起来的记忆里,我可能很爱很爱一个女人,虽然雪蔷说那个女人是她,可直觉告诉我,那人不是她。” “那你觉得是谁?”有些事只能靠颖熙自己找答案,他的大脑机制知道何时想起什么对他是最安全的,旁人最好安于旁观者的角色,别硬插手干预。 盛颖熙摇了摇头。“不知道。想起那个人对我而言……有很大的障碍。我很好奇她是谁,可又怕真的想起她的一切。”露出苦笑。“有趣吧?以我的性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来这么罗哩巴唆的考量,可唯独对于那一段,我变得畏缩婆妈。” “你生病了,别那么勉强。” 他又啜了口渐渐变凉的茶。“是啊,你不问起,我原本都忘了这件事了。都过去,不重要了。”可当他这么想时,他的心为什么会痛?他无法给自己答案。 “也好,人都要往前看,不是?” “……可不是。” “等一下去哪里喝一杯?” 盛颖熙扬了扬眉,模样有些恶作剧的说:“你说呢?” “……看来是个不得了的地方。” 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灯红酒绿,美女如云,好一个……酒池肉林! 夏遴君第一次涉足这种“不良场所”,面对美眉的大献殷勤,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左边三个,右边两个,明明是如花似玉、身材一流的美人,可当女人比男人多时,场面就很恐怖。 好不容易拉开一位对他很感兴趣美眉的无骨柔荑,他尴尬的移靠到盛颖熙的身边,压低嗓音,“你常到这种地方小酌?” “不常,但某些客户喜欢这里。有时适时的对症下药,这里比会议桌上,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企业悍将,更容易让对方弃甲曳兵。” 夏遴君对于他的话讶然。“你带我来这里……想我弃甲曳兵?” “帅哥,你们在讲什么悄悄话?人家也要听!”一个美眉又挨了过来。 “对嘛!”又一娇嗲的声音,令人软骨。 “很过份耶,人家也要跟你们咬耳朵——”这位的声音和身材都神似那位“杀很大”。 这个地方连说个话都会被打断。盛颖熙扔出一把大钞。“不用招呼我们了。除了之前开的酒外,再开两瓶酒,骰子比大小,喝得最多的那位,另外打赏。赏金六千起跳。” 美女们一阵欢呼,大伙儿围着另一张桌子开始厮杀,终于没人凑过来对他们毛手毛脚。 “选这种地方要你投降?”盛颖熙失笑。“这地方只会激起你扞卫的意念。”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好友,他是那种宁缺勿滥的人。若会在这种地方投降,那就不是夏遴君了。“要让你弃甲曳兵,也许那位‘很会逃’小姐胜算还大些。” “为什么来这里?不会是带我来开眼界,见见场面的吧?” “有个日本大客户,他性喜渔色,每回来我都会叫楚经理招待他,可昨天他一直抱怨没看到我。方才出门前,楚经理打电话给我,要我最好露个面。” “那干么拖我下水?” “有你我才有藉口走人呐。” 他倒忘了,依照颖熙严肃的性子,也不喜欢这种声色场合的。“那位日本客户呢?” 盛颖熙扬眉。“这家酒店每间vip包厢都有一至两问相通的套房,方才我们进来时桌上开了不少酒,一桌子杯盘狼藉,你觉得呢?” “……” “放心吧,不会等太久的。” 一想到他的话中意,夏遴君突然笑了出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迩廊左转到底,分男女。盛颖熙正要进男厕时,突然听到自通廊底右转的房间里傅出女人的对话,让他止住迈入厕所的步伐。 “这丫头真漂亮!我说你啊,别在厨房帮忙了,当小姐赚的钱可多着。” “不……不要!这衣服有穿跟没穿一样,而且……我身上的疤那么多。” “没关系,你瞧,围了条羽毛围巾就都围住了。” “不要,方才有个男的一直拔我身上的鸡毛,一直拔一直拔,怎么也说不听! 他当我是鸡吗?毛拔光了可以烤来吃!那男的西装笔挺,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超可恶的,还偷亲我,对我毛手毛脚,很恐怖欵!”要不是方才妈妈桑一直要她帮忙,说得诚恳又可怜,她才不要穿成这样去招呼客人,现在想起来,妈妈桑根本是居心叵测。 “而且,这衣服布料太省了,背部洞挖那么大,我很冷欵,我要换回原来的衣服,厨房还有好多碗筷要洗。”明明是旗袍,为什么大腿的开衩要开那么高?最不可思议的是背部的大镂空。那洞挖到臀上,若穿一般内裤非见到裤头不可,怪不得要穿丁字裤。最奇怪的是,丁字裤还是绑带的。 方才有个小姐的丁字裤掉了,客人还赏金五千块!这地方的文化真是……真是太猛了! 害得她在防止定光的同时,还得偶尔偷摸一下绑带的丁字裤,防止它突然消失于无形,平白给塞了五千块。 “你这丫头……” 盛颖熙平时没有偷听人家说话的习惯,更何况是偷听妈妈桑利诱小姐下海的对话。只是那丫头的声音…… 柳无忧!他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确定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方才好像听到她在厨房帮忙,那又为什么会被迫当小姐? 才这么想,有个小姐匆匆忙忙越过他,去敲妈妈桑的门,然后一推开门就说: “唐姊,方才第五包厢的客人,就那一位宋总似乎很喜欢小忧,一直在找她,还开了高价要带她出场哩。” 出场?盛颖熙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浮现。 “听到没听到没?高价喔!” “天价也一样,我要去换衣服了。”柳无忧不理会妈妈桑的劝说,门一推就往外走。看了杵在男厕前的盛颖熙时,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听到后头的妈妈桑还在叫她,她加快脚步想离开。 她忘了他?不到十天呐!他心惊,心中还有厘不出的滋味。 “柳无忧。”他低唤她的名字。 原本越过男人,要到另一间房换回自己的衣服,却听到有人叫“柳无忧”,她本能回过头去,对上一张好看却陌生的脸。“先生,我们认识吗?” “丫头!你慢点儿,咱们再谈谈,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呃,泛达亚集团的盛先生。”妈妈桑追了出来,看到他时,怔了一下。 盛颖熙向她点了下头。 妈妈桑凑近柳无忧小声的问:“你和盛先生认识?”这一位可是大金主,得罪不得。他本人几乎不怎么来这里,可是他的客户喜欢,于是公司的大把交际费都砸在她这家酒店。 柳无忧摇了摇头。“不认识。”见唤住她的人也没什么表示,她又往前走,想赶快换下身上这一身奇装异服。 盛颖熙则踏入男厕。对于一个早忘了他的女佣,他在意什么?她下早说过,不刻意记,她记不住任何人事物,所以忘了他很正常。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先生,我们认识吗? 她眼神里全然的陌生,她真的不记得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忘了她煮过咖啡,差一点被他解雇的事;她忘了在他家阳台上种了栀子花,还说要一起看;她忘了他叫盛颖熙,忘了她在慢慢习惯他的坏脾气后,却因为是幽灵人口而被辞掉的事…… 她忘了他一事令他生气;她在这种场合工作一样令他下爽;还有妈妈桑游说她的话,寻芳客对柳无忧的轻佻……反正很多事他都看下顺眼! 盛颖熙将水笼头的水开到最大,洗手的动作也越来越粗鲁,倏地转身,大踏步离开男厕。在通廊上,他突然快步的追上准备回更衣间换上自己衣服,却仍被妈妈桑缠住游说的柳无忧。 她压低着头,坚决的摇了摇。突然一阵飒风吹来,眼前黑影一晃,肩上多了件西装外套,然后整个人被拖着走。 一抬头。咦,方才的高个儿?唐姊说他叫什么来着?啊……盛先生。 “喂……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又不认识你!”他个头高,又迈大脚步,先生一步她得定两步欵! 盛颖熙突然止往步伐,柳无忧煞车不及的整个撞上。 “嗅……”会得内伤!撞痛了鼻子,她更生气。“喂,你……”她还没发表完高论,大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路往下滑……她低头一看—— 欧买嘎!她的丁字裤终于也“撑”不住了吗?她的脸红成猪肝色:心想蹲下捡,可是……一蹲下来旗袍便会往上拉,开衩点也会往上提,臀部会见光啦!用手固定裙摆,后头的大镂空会被她往下拉,在没丁字裤的情况……一样是“南半球”失守! 盛颖熙正奇怪一团黑黑的东西是什么,眼明手快的捡起。一这是……” “啊——别看!你……你会长针眼!”一把抢回,胡乱往身上放。见他奇怪的看着她,柳无忧脸红得更透彻。现下也只好虚张声势蒙过再说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不认识你,要……要带我去哪里?”转了转被拽疼的手。 “你不认识我?”盛颖熙看着她。 “是啊!不认识就不认识,你……你又不是钞票,为什么我一定得要认识?” 这男的明明长得很好看,可感觉上不好惹呢! “闭嘴!你敢说你不认识我?”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再说一次!” 是不认识啊!只可惜,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没有你,我已经吃了十天外面的早餐了。” “咦?” “你的总汇三明治……我有点想念。” “……”那是她拿手的东西。这个高个儿帅哥可能真的认识她吧? “只要……只要你愿意回来,我愿意破例试喝你煮的奇怪咖啡。” “奇怪咖啡?” “加了东西的。” “橙末?” “对啦!” 柳无忧笑了。应该可以很确定,她在这高个儿家帮佣过吧?她仔细的看着他。 这张脸……她真的好像在哪里看过! “还有……阳台上的栀于花开了三朵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看?” 她住处后头院子撒下的栀子花苗少了十几颗,是跑到他家了吗? 她喜欢栀子花,花苗不会随便给人,所以她……是喜欢这个雇主的吧? 柳无忧选择沉默,直盯着他看。 盛颖熙一向讨厌别人打量他那张过度偶像的脸,向来也没人敢这么放肆。可当柳无忧直盯着他瞧时,他却任由她看。如果经由这样细看,她能记住他的话,那就看吧。 他希望被她记住——这种奇怪的想法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如同柳无忧将他遗忘,竟然会让他发怒一样。 柳无忧看着他,看着看着,许久后突然开口,“你笑起来,右边是不是有个梨涡?” 盛颖熙看着她一笑。“我不知道,你帮我看看。” 她双眼一亮。“啊!有耶,真的有!”她开心的笑了。只是,她为什么会记得呢? 他从皮夹中拿出之前她在离开他住所时留下的字条。 皱皱的纸上有着揉掉后又摊平的痕迹,一如他想放弃,却被没来由的心情所阻挡而留下的挣扎。“这是你之前留下的,记得吗?” 柳无忧看了不上头的文字。“是我的字。可是……”盛颖熙?有洁癖……栀子花……她闭上了眼睛,像是由味道抓住了些什么。“盛先生是不是有早上淋浴的习惯?” “对。” “你用的沐浴乳有栀子花的味道……啊!你有个阳台,我……我在上头种了十几棵的栀子花……花……花快要开了。” “已经开了三朵。” “我记得……好像和一个男的约好要一起看花……”她抬头看盛颖熙。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她双手和土种花,有个高瘦的男子站在她身后,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是……是你!” 然后陆陆续续有很多对话和画面奇迹似的都回来了。 “啊!你你……你就是那个老是会叫我恶仆的盛先生。” 盛颖熙突然有股冲动,想将她拥入怀中,可下一秒他克制住了。 这个拥抱他该界定是什么?这样的冲动又是为什么?“恶仆,明天之前想起所有的事,六点准时上班!” “可是……我的来历……”每到一个新的地方,身份的问题就一直困扰着她。 “敢用你,那就成为我的问题。” 也就说……他不介意,她可以安心的待在他家工作喽?柳无忧开心的大笑,一把抱住他。“耶!盛先生,你真是好人!” 盛颖熙被她突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身子僵如大树,难得连耳垂也红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咳……明天不要迟到了。” “好。”她转身要去更衣,想到了盛颖熙的外套还搭在她身上。“这个还你,谢谢。” 盛颖熙想起方才有个寻芳客似乎对她很有兴趣。“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要去厨房洗碗,要很晚才能走。” 算了,经过方才一些“肢体语言”,一直在另一端看好戏的妈妈桑八成会以为他和柳无忧“交情匪浅”。在她以为她是他的人的情况下,柳无忧会受到某个程度的保护才是。更何况,之后他还有事。“那么……明天见。” 柳无忧微笑向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第四章 国际机场一架由美东航返的客机在机坪平安降落,前来接机的人们在入境关口外引领期盼,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就怕错过了要接的人。 一抹高姚婀娜的身影出现在出口处。大波浪的风情长发,有型的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一身嫩绿色的名牌当季洋装,流行的鱼骨凉鞋……高姚美人一出现,不少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艺人。 美人出了关,走向来接她的人。 两名西装笔挺的男子走向她,恭敬的欠身。“大小姐。”顺手接过她的随身行李,开车门请她上车。 上了车后,她打了通电话给盛颖熙。“我回来了,刚下飞机。本以为某人会来接机呢。”故意嗔怒的说。 “我还在公司。”开了近四个小时的会,十分钟前他才步出会议室。 “晚一点要见个面吗?” “不了。”盛颖熙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对了,遴君也回国了,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邱雪蔷有点失望。颖熙对她总是很有距离,她守了他一年多,他总是对她若即若离。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可无论她去哪里、离开他多久,他对她还是一样的保持距离,像是永远没有进一步的空间。 当她在他们公司,谈的全是公事;如今她辞掉集团专任律师的工作,在外成立律师事务所,成为集团的委任律师,他们之间还是只有公事。有时好不容易一起吃个饭,私人话题还是少,谈的还是公事。 毕竟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不见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像交往时一样的爱她呢? “你刚下飞机一定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比起休息,我更想见你。我现在就在前往你公司的路上。”她向司机使了个眼色。 她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女人,过去一年多她一直在忍,忍着颖熙的坏脾气、忍着他对她所说的话的怀疑,有意无意的保持着距离……忍着她对他亲密举止二被挡回的难堪,甚至连他只把她当事业伙伴、女性朋友,而独独下当情人她都忍下。 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在美国的这两个月,她想了很多,她和颖熙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一定要有所改变!如果他不想改变,那就由她来主导。 五十分钟左右,邱雪蔷出现在盛颖熙的办公室。 一看到她出现,他忽然笑叹口气,“这才是我认识的邱雪蔷。” “……” “过去的一年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那唯唯唯诺诺的样子太不像你。”遴君说她为了他改变很多,其实……明知道她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却为了他改变了原有的自己,在对方累的同时,他也不见得轻松,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去适应她的改变。 “邱雪蔷还是要有邱雪蔷的样子,自信骄傲得不可一世,那样子才是你!比起之前,我还比较喜欢今天的你。”可说真的,他很感激那段时日她的陪伴。对于这样的她愿意为了他而改变,他同时也是感动的。 “喜欢……喜欢我?”她情绪有些激动。 “雪蔷,我们俩的个性子很像,没人会讨厌自己的。”他按下对讲机,要秘书送两杯热果茶进会客室。有朋自远方来,就到一旁的会客室聊聊吧。 原来是这样的“喜欢”,这不是她要的!她要的是……往前一步由身后拥住盛颖熙。 “雪蔷。”女人特有的柔软紧贴着他,即使再熟的朋友他也觉得尴尬。 “颖熙,我爱你。我不要维持目前这种奇怪的关系,我要我们在一起!交往好不好?我们交往好不好?”她的心狂跳着,第一次对于一个男人这么没有把握。 他们曾交往了好些年,她该对颖熙有很深的认识,可是没有!真的没有。颖熙和她有最深入的交往、最亲密的关系,可她知道,他心里深处那独一无二的首席位置却不是她的。 交往时他看重课业,毕业后他全力在接班事业上,这些她都认了,虽然她最后还是无法忍受屈居第二而提出分手。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首席位置是有女人坐得上去的,而且还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她的女人!这该是她这辈子所受到最大的侮辱! 颖熙说,她合该是自信骄傲到不可一世,可是……可是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她其实是笨拙而没有自信的。看着他的喜怒哀乐全是她无法掌控,她除了感到无奈,还有着深深的悲哀。 努力的想赢得颖熙对她的关注,可日子一年一年过,无论他的心里放不放着人她都一样没机会,一思及此,她骄傲高筑的心墙像裂了个缝,泪水决堤。 盛颖熙转过身,讶异她的泪。“雪蔷。” “别、别看我!”她捂住脸,不让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别人交往是这样轻松平常的事,为什么我得追求得那么辛苦?我像是个没人爱、惹人厌的家伙,非得这样乞求着别人的施舍!” “你是个出色的女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我的错吗?害我这么没自信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美丽强势的邱雪蔷也会放弃骄傲,展现自己的脆弱。她的泪和说的话让盛颖熙为难叹息。 他想起身体出了状况在美国修养的那段时日,她义无反顾的陪着他出国,无怨无悔的陪在他身边……那段日子他过得很愉快,虽然在愉快中一直有着说不出的空虚。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空白的记忆也许和她有关。可越是相处、越是亲密,他越是感觉到空虚、背叛和罪恶感! 他确定,那个他无法忆起的女人绝不是她。 但如果他一辈子也想不起那个女人呢?雪蔷也得等他吗? 在心中叹息。“雪蔷……”他捧起她的脸,用拇指轻揉拭去她眼角的泪。“我们……交往吧。” 邱雪蔷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你是在同情我吗?” “没人规定喜欢上一个人不能以同情当开始,是不?” “盛颖熙因为同情而和邱雪蔷交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酝酿着更炽烈的怒火。 “为什么是惊叹号作结,而不是逗点呢?” “你在说什么?” “‘盛颖熙因为同情而和邱雪蔷交往!’如果把‘惊叹号’改成‘逗号’,那表示话还没说完,还有后续。也许……整个句子变成——盛颖熙因为同情而和邱雪蔷交往,可却渐渐的对她动了心。” 邱雪蔷讶异他会如比说,原本如置冰窖的心霎时逢春了。“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不说假话。只是未来会怎样,我没法子推测。”接受了两人交往的提议,往后会不会真的喜欢上她?说真的,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样就足够了。我只要你知道,你身边一直有我,其余的,我可以等。”邱雪蔷热情的拥抱他。 星期假日不必上班,盛颖熙用完了早餐后到书房处理了一些文件,这才又回客厅,打算把方才没喝的奶茶喝掉。 出了书房,看到柳无忧正倚在客厅墙上,皱着眉头看铺着地毡的一个角落猛咳嗽。 “你感冒了吗?” 柳无忧慢半拍的回头看他一眼道:“……还好。”其实是有点不舒服,又觉得有点冷,可还能上工。 盛颖熙好笑的看着她还是看着同一个地方。“你又想申请什么经费了吗?”那地方是空了些。 这个恶仆真的很好笑,她还真戮力改造他的居住环境。原本只有基本家具,摆放得像销售样品屋的房子,经她一点一滴的改变,还真的越来越有家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柳无忧的品味不错。有时她申请要买的东西,连他看了明细都会有点讶异,那些都是一些不普及,却极有质感的有名精品。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她只是笑了笑,没法子回答。而他想,也许是她曾在哪位富有人家帮佣时,无意间记下的吧。 她对这公寓像是有特殊的灵感,哪里摆什么、什么东西放哪里她都知道。有些东西,也许是他太久没回到这里,连他都忘了,或者是不知道的,她都清楚得很! 他没怎么为她介绍过这房子,可她却十分熟识,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这房子里的东西随着她帮佣的日子越增越多,空间并没有因此而变小,反而是整体变丰富了,饱和了,在她巧思下布置的家,他并没有因为“焕然一新”而变得陌生,反倒是越来越熟悉!这样的感觉令他困惑。 房子是他的,他一向只买需要、实用的东西。空间大而简单乏味一向是他的居住风格,刚搬进来时房子的样子才该是他熟悉的,不是?可为什么在柳无忧布置后的房子,会让他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面对他的询问,柳无忧想了一下,指了指她前方的位置。“我觉得……那个地方是不是少了什么?” “那地方本来就空着。”地毡上还能有什么? “不不不,我觉得……原本该有什么!” 盛颖熙不理她。房子是他的,原本该有什么他会不知道吗?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已发凉的奶茶要喝,柳无忧却抢先一步端走。 “奶茶凉了不好喝,我温热一下。”才转身,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啊!我想起来了,那个位置该有台钢琴!” 钢琴?空间够大是摆得下去,可是……“我学过小提琴,就算屋子里有乐器也该是小提琴而不是钢琴吧?”他有两把小提琴,偶尔还是会拉。但是钢琴……不会钢琴的人买台钢琴来摆,会不会太奇怪了? “是吗……”钢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旋律,柳无忧低低的轻哼着,十指也跟着动了起来…… “天空翱翔?”那旋律好熟!又看她舞动十指的样子。她会弹钢琴?“你学过琴吗?” 她一愣。“……不知道。” 他忘了,对于她自己的很多事,她统一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盛颖熙仔细看着她。柳无忧容貌秀气,气质高雅,第一天上工时,他就讶异来帮佣的人如此年轻、气质清新。当然,不能说什么样的工作合该有什么样的长相,只是……就是很不一样!她会的东西也和一般女佣会的很不一样。 她该是成长在一个相当优渥的家庭。 她曾说过,发生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后,她就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你对于过去的一切……不好奇吗?” “好奇也没用,我想不起来啊。只是……我有时候会作梦,不是又梦见可怕的车祸,就是……不知道欵,梦境总是很模糊,隐约知道有个男人常出现在我梦里,至于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什么样的梦境,不记得。只知道……是个令人伤心的梦吧?每一次一梦见那个人,我总是哭醒的。那个人……总是让我哭。”只是想起,她都莫名感到的伤心。 柳无忧接着说:“也许,过去的事情记不得也没什么不好,现在的我就如同重生了一样,所有认识的人事物都是新的,以前过得好不好、愉不愉快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现在的我要过得很好、活得很愉快。”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老是能够把不愉快很快地忘了的原因吗?盛颖熙若有所思的说:“人的大脑真的很奥妙!”柳无忧记不得她的过去,他的生命中却也出现了一段不完整的记忆。 她端起奶茶回厨房加热,像想起什么的忽然说:“盛先生中午在家吃饭吗?” 假日盛先生若没事,午餐通常会在家用。 “不了,我等一下有约。” “……好。”柳无忧有点失望,以为今天他不出门了。 她把之前烧开的水倒进强化玻璃壶拿到一旁的桌子上放凉,换上奶茶加温。她不小心溅出了一些在地板上,忙拿起抹布擦干净,一面擦一面退,退到桌子旁…… 盛颖熙正在接一通手机。“遴君?好啊,正好我和雪蔷有约……”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厨房传来状似水壶落地,及柳无忧低低的呻吟声。 他忙上前察看。眼前的情景让他怔住了! “你……你还好吧?”水壶倒在地上,厨房到处是冒着烟的水,而柳无忧的肩上似乎被波及到!下一秒,他快速把水龙头的冷水往她身上冲…… “水壶……破了!” 盛颖熙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只强化玻璃壶,倒是看她频频回首望,他一把怒焰立刻烧了上来。“你是哪里有问题?水壶破了就算了,你肩背上的烫伤可能会害你破相!”热水怎会洒在背上?八成是水壶就放在桌缘,她擦地板时撞到桌子吧。 好痛!冷水只要稍微离开一下,她的背就好痛哦,像火在烧一样。真的烫伤了吧?“那个……背部没关系啦,我又看不到,哈……” 明明眼泪都飙出来了,她还笑,想安慰谁啊! 盛颖熙气得咬牙,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看着柳无忧痛得在原地跳,心脏像是被揪得快无法呼吸的疼痛是什么?一思及此,他更加恼怒,把水管交到她手上。 “自己淋,我去拿剪刀。算了,直接去医院。” “不——不要!我没健保……没证件什么的,而且很贵。” 这种时候还管贵不贵?又没要她花钱!他真的很想宰了她这笨女人! 只是证件……的确是个问题。对了!他想到一个医生!马上打电话给已经在路上的夏遴君,表明这里有人烫伤,要他准备一些烫伤药膏和包扎消毒用品。 足足冲了快五分钟的冷水,盛颖熙才把柳无忧带进浴室。 “那个……你……”他手上的那把剪刀很恐怖欵。“盛……盛先生,剪刀要干什么?” “把你的衣服剪开。”要是穿的是一般的衬衫或t恤也就算了,偏偏她穿的是高领的长t。 “咦?不……不用吧?我自己脱下来,然后买药膏来涂就好了。” 说得可真容易!“且不说不知道你烫伤情况如何,如果很严重,你这一脱可能把烫伤的皮给掀起来!还有,你背后长了眼睛吗?自己涂药?我还不知道你万能到有特异功能呢!”看她眼压得低低的,一张脸红得快烧起来似的,他说:“我不是登徒子,也不是色狼,你别想太多!”拿了条大浴巾给她。 见柳无忧没再反对,他开始由下摆处往上剪,越往上剪,他的眉头越拢越紧。 倒不是因为烫烧得很严重,比较严重的几处起了一些小水泡,其他的则是一大片的红。令他眉头深锁的原因是,她的旧伤。 由左侧颈项向下蔓延,背部倒还好,手臂上则有烫伤愈后的疤痕,只怕胸前更多。 这样的疤痕就这样留着吗?还记得雪蔷大学时手背上有处小烫伤,不过米粒大小,她就想尽法子去除,又是磨皮,又是雷射的,就是不让那小伤跟着她。 这么大而明显的疤痕,她不在意吗?毕竟是女孩子啊!他想起她方才所说的话——背部没关系啦,我又看不到…… 盛颖熙心里有点难过。“烫伤有几处较严重,但我想……以方才的情况来说,算有点幸运了。” “嗯。” 他从衣柜里找了一件不常穿的宽大t恤和短裤给她。“你的衣服全湿了,先换上裤子,待会上完药再把t恤套上。”天气不冷,可房子里有空调,湿着衣服容易感冒,方才还听到她在咳呢。 “……好。”柳无忧很感激。这套湿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还真有点冷!刚刚可能又惊又痛倒没感觉,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好冷!也不知道是烫伤还是怎么了,身子还热热的。 门外传来门铃的音乐。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听到门铃声了,去开门。”在走之前,他又拿了一件薄被单把她包得紧紧的,只露出伤处。“我那个朋友是个医生,不用不好意思。” 柳无忧低低的应了声。 开了门,夏遴君提了个医药箱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他。“你哪里烫伤?不会是烫到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吧?”颖熙之前慌慌张张的,第一通电话讲到一半断得很突然,他回拨了几通都没人接,不久就又打来说烫伤了。 盛颖熙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我又没说是我烫伤!” “那是……” “女佣不小心烫伤了。” “在哪?”啊!颖熙前几天才提过,之前在酒店遇到恶仆在那里厨房工作,所以他又找她回来做了。 “我房间。” 夏遴君提着医药箱往他房里走,盛颖熙却反射动作似的,早先一步阻止了他。 “怎么了?”有些莫名的问。 盛颖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阻止他,不但阻止,还铁青着一张脸。 柳无忧背部还裸着呢,他不想任何男人看到她的裸背!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柳无忧是他的谁啊,他怎会有这样独占,活似把她视为私有物的想法? 之前他居然还安慰她,说遴君是个医生,要她别介意。就正常而言,一个雇主会这样安慰女佣吗? 她不过是个帮佣,连朋友都称不上,他怎么会这样呵护她? 他……很不对劲! 犹豫了一下,他先敲了房门,推开一小缝。“没事,我们进去了。” 夏遴君对好友的礼貌和过度小心感到好笑。如果不知道是他的女佣,他当烫伤的是他很在意的人呢。 跟着盛颖熙走进去,他看到一纤细娇小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角落。他走了过去。 “烫伤情况还好,范围虽大,但只有一部份起了水泡。”他俐落的先用白药水消毒,再上药。“晚上睡觉可能要采趴着睡的方式,尽量不要压破水泡,一来比较不容易感染,二来也比较不会留疤。”是因为烫伤吗?他所触及的肌肤,温度有点高。 “嗯。” 这声音……虽然只是单音节,可和某人有点像。 夏遴君眯了眯眼看她纤细的背影。“这些旧疤痕有多久了?”这样她就必须开口说话了吧?只是……好严重的疤痕。有些像烧烫伤,有些像手术留下的疤痕。 “一年多了。” “以现在医学美容的技术,要去除这些疤不会是太难的事。”他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一边倾斜,看到了柳无忧的侧脸,不禁压抑住惊喜。是她!那个落在他车子前的女孩。只是在她露出半片背擦药时认她,太唐突了。 上好药后,他提议颖熙到外头等她穿好衣服。 出了房门后,夏遴君脸上有了笑容,和好友的闷闷不乐形成有趣的对比。 盛颖熙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是吗?看得出来啊?” “都快召告天下了。”遴君儒雅的脸上少有这种窃笑的表情。 “记不记得之前跟你提过那位落在我车前的女孩?” “就是逃得很快的那位?”盛颖熙不疑有他的看着他。“逃得快小姐怎么了? 你有她的消息了?” 夏遴君笑了。“你之前说的没错,是我的就绝对逃不掉,一定会再见面的。” “见面啦?怪不得你心情这么好,改天带出来一起吃个饭,我也想见见她。”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 他玩味的笑了,指了指紧闭的门扉。“她和你口中的恶仆恰巧是同一个人。缘份真有趣!之前我想见见你口中做功德的恶仆,而你想一睹逃得快小姐的真面目,现在可好,皆大欢喜。” “柳无忧就是你口中的那女孩?” “她叫柳无忧吗?唔……好名字。” “……”盛颖熙心中五味杂陈,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第五章 聚餐结束已近八点,夏遴君有事先行回家。邱雪蔷一直怂恿盛颖熙到她的住处小酌,可他以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太晚睡为由,先送她回去。 在三个人聚餐席问,他不断的在想,早些时候和遴君从他家一起出门前,遴君对柳无忧的邀约。 她显然想不起来遴君是撞到她的那个人,也许她连自己被撞的事已没有记忆。 遴君以为她自觉逃得快而不好意思,是“故意”忘的,所以不以为意的对她提出邀约。 他看得出来好友对柳无忧相当有好感,因为看出了好友的心意,他的心情一直很闷。更闷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闷! 他当然清楚夏遴君是个好对象,被这样的男人看上,柳无忧还真是走运了!只是……为什么他的胸口会像点着了一把无明火,怒火无法止息? “真的不能上去喝一杯再走?”邱雪蔷还不放弃,红唇微噘,明媚的美眸传达着某种讯息。 “不了。”男人都会了解那是种邀请,一旦上楼去,就不会只是喝酒而已。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想和她再进一步。“我自己开车,不能喝酒。” “那我们喝茶。” 盛颖熙仍不为所动。“明天我要上班。” “还是这么不好说话!”邱雪蔷也只好放弃了。她仰起头,皓臂缠上了他的颈项,柔情万千的开口,“吻我。” 他如她所愿的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敷衍味道很明显。她当然不满意!她有些负气的加深这个吻,她吻得投入忘情,要颖熙感受她、了解她的心意。 一睁开因为激情而迷蒙的眼,却发觉颖熙的眼神十分冷静,半点动情迹象也没有,这样的吻,他只是配合她?只有完全不投入才会有这样的冷静! 他眼里的她是个女人吗?是他在交往的女人吗? 邱雪蔷忽然觉得受伤。“颖熙,我们真的在交往吗?我总觉得你常常像在敷衍我,连接个吻都常常心不在焉,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独脚戏,很寂寞、无助的一出戏。”如果能不爱他就好了,如果不爱,她现在就不会这么焦虑、这样痛苦。 果然,爱得多的那一方,注定是输家。 “我们已经交往了,你还要怎么样?”今晚的他很烦躁,且异常的烦躁,没有一点耐性应付、安抚骄纵的她。 “你……你就是用这样的心态和我交往?” “……” “答应要交往的人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邱雪蔷伤心的推开车门下车了。 盛颖熙长长的吐了口气后下车,快步的追上,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我说得太过份了。”话一出口,连他都自觉很差劲。 邱雪蔷眼底闪着泪光,嘲讽的笑道:“怎么会?你只是实话实说。都和我交往了,我还要怎样?还想怎样?因为同情,因为感激所施舍的交往,我该知足、该感激涕零!” 他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中。“……请给我一点时间。” 雪蔷对他而言是最佳的交往对象,不是?可为什么……他对她总是没办法产生感情?她对他够好,值得让他也对她付出真爱,可是…… “多久?你要我等多久?” “……”盛颖熙沉默了。有人说,日久生情。可……爱不爱一个人是时间可以成全的吗?日久,真的能生情吗?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他果真还是不爱她!以她的傲气,她知道自己该放手。可是……对于颖熙,她已经错过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手! “颖熙,我好爱你。我知道等待也是爱情的一部份,但是,我可以请求你,让我安心等你吗?” “安心?”这是傲气的雪蔷说的话吗?他讶异。 “让我有个名份可以安心等你。” “……” 十分钟后,盛颖熙将车子开离邱雪蔷的住处,路上的霓虹夜色他无意流连,满脑子想的是方才的提议。 订婚吗? 红灯停车之际,他边想着心事,手不自觉的由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着方才被吻过的双唇。回神惊觉,他又拿了手帕在擦嘴巴了吗?最近他好像都这样,无论雪蔷吻他脸、唇……他都习惯性的会拿手帕擦去。 在他心里,仍把她当成是一般的女性朋友吗? 照理说,吻一个在交往中的女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为什么他会这么排斥,甚至……觉得罪恶感?除了雪蔷外,他并没有其他交往的女人,哪来莫名其妙的罪恶感?要有罪恶感,也该是吻了雪蔷外的其他女人吧? 唉,他越来越不懂自己了。 答应雪蔷先订婚,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不!他必须拒绝。不但是订婚的事,就连交往……是不是也该找个时间和雪蔷理性的谈谈? 红灯转绿,车子继续前进,忽然有通电话打了进来。一看来电显示—— 柳无忧? 这么晚了,怎么会打电话给他?她从不在工作时间外打电话给他的。不知道她的烫伤有没有比较好? “喂,别告诉我,你明天要请假。”盛颖熙先发制人。他发觉他越烦躁越想见她这恶仆! “呃……那个……‘脾气很大的盛先生’吗?” 这是什么鬼?“你哪位?”不是那恶仆?但手机号码明明是她的。掌握不住状况,盛颖熙的浓眉倏地拢近。 “那个……你认识这支手机的小姐吧?她目前在医院。” 打电话的人声音很年轻,感觉上像是个学生。不会是诈骗集团什么的吧?不过一听到医院,他心跳漏了半拍。“她?为什么在医院?” “不知道,方才我在公车站等车,她排在我前面,突然倒了下来。她手机里没什么电话号码,从快捷键一到十……呃……虽然名称不太一样,可都是你的电话号码,所以……就打来通知你。”称他“脾气很大的盛先生”,还是挑了里面比较正常的名称来问候的。其他还有什么“橙末加很多的盛先生”、“龟毛到人神共愤的盛先生”、“原来还有一点可爱的盛先生”…… 这位盛先生可能人缘下佳,手机的主人对他颇有微辞。问题是,即使是这样,她的手机快捷键里全都是他。果然呐,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我知道了,麻烦告诉我是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这种感冒药药效较强,有些患者吃了有嗜睡,甚至幻觉、短暂失忆等副作用,所以建议病患服药后别开车、外出,最好在家休息……” 柳无忧在半个小时前服了药,意识一直不是很清醒,昏沉沉的感觉,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作梦,还是清醒的。 有人在她身边说话,年纪大的是医生吧?另一位呢?另一位是谁?声音好熟! 那是……盛颖熙! 盛颖熙是……是……她最爱的男人! 颖熙……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穆医生……她在流泪!”十分钟前,盛颖熙赶到邱明光纪念医院,替柳无忧看诊的刚好是他熟识的医生。 “那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哭的。药的成份会使人完全放松,平常有苦难言,或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在这种状况下心墙容易出现漏洞,有人会不断喃喃呓语,有人会哭、有人会狂笑,甚至攻击人……以达纡解情绪,当然也有人会场生幻觉。其实,这种药是有些争议的,但只要服用期间在家休息,大致上还好。” 盛颖熙抱起体温仍高,整个人呈现昏沉的柳无忧。“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可以出院?” 只是感冒发烧就要住院?又不是什么新流感或肺炎。“没问题,只是可能要有人看着她。已经为她打了针也吃了药,再观察看看,真的持续发烧不退再过来。” 新流感快筛也做了,没问题。 柳无忧躺在急诊室的临时病床上,这里充斥着来来去去或车祸、或急救、或重症的病人,莫名的焦虑感让盛颖熙无法忍受这里的环境,他领了药,抱起她就打算离去。 穆永宏叫住他。“对了,你上个月还是没有回诊吧?邱主任很担心呢,三个月没追踪病况很不应该,找个时间还是要过来看看。” “……等我有空吧。”对病情没有任何帮助的复诊,只会一次又一次打击他的信心,他痛恨那种感觉。 过去的一年多,他只知道自己病了,至于生了什么病?家人都三缄其口,亲近的朋友也一问三不知,他想,是真的病得很重,才会到美国休养吧?那场病之后,唯一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偶尔犯头疼,以及……想不起来的一段记忆。 每个亲近他的人都告诉他,那段记忆是不存在的,是他想得太多。刚开始他选择相信,可越到后来,他越相信自己,而不相信别人。 见他大步离去,穆永宏只能摇头叹道:“这些金字塔尖端的菁英人士,平时颐指气使惯了,一生了病,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难搞。” 上了车后,盛颖熙犹豫了下,就把车往自家公寓的方向开去。 今天就让柳无忧暂住他那里吧,且不说她目前状况不佳,就算要送她回家,他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柳无忧睡睡醒醒,有时明明是睁开眼睛,可唤她名字,却没有反应。 到达目的地,他看她眼睛微张。“喂,恶仆,柳无忧,你可以自己定吗?”还是没反应。于是他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然后抱她下车。抱起她的一瞬间,像是惊动了她。 她抬高脸,专注的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颖熙,你来了。” 盛颖熙心跳得好快,不单只是因为柳无忧因为感冒而显得性感的沙哑声音,而是……她不曾这样唤过他。她总是唤他“盛先生”或“先生”。 颖熙?这对他们的关系而言太过亲密,可他并不讨厌她这样的叫法。 “你生病,今晚暂住我家。” “……嗯,好。”她乖巧的任由他抱着,闭上眼,将头靠着他胸口。 今晚的柳无忧有些奇怪,她看他的眼神不像看陌生人、不像看雇主,反倒像是在看情人,甚王……是丈夫。那种理所当然的温柔、理所当然想撒娇的模样,她那样子让他不自觉的想拥她入怀,想宠她、想呵护她,想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像是他好不容易寻着了失落已久的宝物,不看紧,怕又弄丢了。 不对劲!柳无忧吃了药变奇怪还可以理解,那他呢?他什么也没吃啊! 盛颖熙不敢再待在客房里,害怕彼此问暧昧的氛围,那种莫名的、强烈的,仿佛一旦触及再也不愿放开的吸引力。 他对雪蔷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渴望,怎么会对认识不久的柳无忧产生了这样的心动? 她第一次被他辞退时,那段没有她的日子,他的后侮,他的度日如年,甚至一向下莳花弄草的他,每天会去给栀子花浇水,期待着它开花,想着柳无忧曾说过的话。 在酒店无意问重逢,发觉她忘记他时,他心中的愤怒和伤心,到后来她隐约想起他,那种欣慰与激动…… 以至于后来,面对遴君在替她上药时,无可避免的看到她的裸背,他莫名的独占欲和不快! 一次又一次反常的行为,他再弄不懂自己的心情不是太蠢,就是自欺欺人。他在乎柳无忧,在乎到把她放在心上。 他喜欢上这个少根筋的恶仆!只是……他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她是清纯如栀子花,可在他身边的女人,多得是比她更清纯甜美的。 柳无忧单纯、善良,这样的女人会偷男人的心,可该是慢慢的、一点一滴的: 可回想他对柳无忧的感觉……他陷入速度之快,也许从她第一天上工,乍听到她那熟悉莫名的声音时,他就把这女人映进眼里了。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会对女人有兴趣,只是对柳无忧的感情,像是源自于无法理解的特殊情愫。那种情愫太厚太重,没有岁月的催化累积不来。 所以,他以前就认识柳无忧吗?可他真的没有印象。还是……她就是他明知道重要,却不知为何遗忘了的那个人?是这样吗? 他静静的凝视着柳无忧,想透过她的外貌去想起什么,可终究徒劳无功。 长长的叹息,帮她盖好被子,留下一盏灯后才离去。 十一点多,盛颖熙在书房处理一些公事后,端了杯温开水到客房,叫柳无忧起来吃药,然后替她量了体温,确定她的烧稍退后,又回到书房,一直到近十二点真的该睡了,他才回卧室打算沐浴就寝。 柳无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环顾了四周,头晕得教她想吐,连天花板都像在打转。 “这里是……客房。”她勉强的坐起。 为什么她会在客房?打从结婚后她从不一个人睡,颖熙出差即使一、两天,只要是得过夜的,他一定会带着她同行。 不远处有淋浴的声音。“颖熙在洗澡吧?” 拿了颗枕头靠在背后,即使头晕,她还是努力的厘清现在有点纷乱的状况,一会儿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和“睡客房”这件事联结在一起。 “他还生气吗?”因为她跟他提出打算在老师那里上班,不是打工帮忙性质,而是正式职员,他生气的一口回绝,而她也不甘示弱的搬到客房里睡。 这是她睡在客房的原因吧? 都冷战了两天了,他还是对着她臭着一张脸。要继续冷战下去吗? 算了,算她怕了他,那就……求和吧! 她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最容易求和成功了。一思及此,俏脸上出现了娇羞的红晕,喃喃的说:“也只有再用那法子了。” 下了床,她扶着支撑物,慢慢的往主卧室移动…… 莲蓬头沙沙的水声,令盛颖熙没有听到有人推开卧室房门,穿越房间,来到浴室的声音。将发上的泡沬冲掉后,他暂时切掉水源,转身拿起一旁的沐浴精时,忽然有人从后拥抱住他,他错愕,反射性的拉住了对方的手就想过肩摔。 千钧一发之际,柳无忧轻轻的开口,“颖熙,你抓疼我了。” “你?”盛颖熙惊讶放手,转身一看—— 不转身还好,这一回头,他脑袋像是遭到核武攻击般,顿时脑细胞死光光,根本无法思考! “你你你……”她全身光溜溜,只剩一条贴身底裤。 柳无忧是长得娇小纤细,可该丰满的地方一点也没有偷工减料。那细致的白皮肤,标准的s型丰胸、纤腰翘臀的好身材,盛颖熙最后的视线却停留在因皮肤白皙而更显得触目惊心的疤痕。 伸出手抚摸着那些纠结难看的疤,他的心随着那些凹凸不平、颜色不均的伤疤揪疼了起来。 严重的车祸吗?由这些疤痕就知道当初的伤势有多么重……能活下来就好。 向前一步再度拥住他,柳无忧喃喃的说:“颖熙,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眼前的情况是惊吓吧?她在做什么?他看着她,发现她眼神有些迷蒙、有些飘忽……她是清醒的吗?还是感冒药的关系? “有,你在生我的气。”她下依的搂着他,噘着小口。 那神情,在哪里见过……盛颖熙拿了条毛巾给她,就见她只是拿着却没有任何行动,他只得代劳的替她擦干身子,然后再拿大浴巾包裹住她。 “你还感冒着,别又发烧了。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不要……你还在生气!” “……”和生病的人讲道理没用,盛颖熙感到无奈,只得以最快的速度把澡洗好。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尴尬,洗个澡却还有人在一旁欣赏! 洗好擦干后,他才发现没拿换洗的衣服。 将浴袍随便一套,回到了卧室,空调的温度令他担心起柳无忧。走到一旁,调整空调,回头要拿衣服换上时,发现柳无忧已经帮他准备好了。 她怎么知道他的衣服放哪里?不对!她不是从新的衣柜里拿出衣物,而是那个一直打不开的旧衣柜! 在他的卧室有一个大柜子,那柜子是镶嵌在墙壁里的,有一面墙那么大。因为他有一间专门的置衣间,因此这个柜子的使用率不高,当初还曾想是不是该请人来重新设计,看要把它设计成书柜什么的。待住进来时才发现,柜子有人使用过。 他不在的期间,有人住进来过吗?是谁?令人生气的是,柜子用的还是十五码电于密码锁,有哪个人这么无聊,为了要开一次橱子得敲十五个号码?更令人无力的是,发行密码锁的那家公司倒了,叫锁匠来也爱莫能劝。 也因为这样,那柜子从他住进来至今都还没打开过。可如今柳无忧居然能打开它! 他这才想起,这房子看似没有多大的变化,其实多少是有些不同的。与其说这是单身汉的家,下如说……有点小家庭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柜于是你打开的?”十五码,错一个数字就打不开的锁,而她竟然打开了? 柳无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盛颖熙看着裹着大浴巾的她有些迷惘的表情,不禁尴尬。 “你……” 她突然走向他,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犹如羽毛轻轻刷过的感觉,他的心被撩动了。 盛颖熙知道他该避开她,他有女友,不该逃避女友的索吻,却大方接受其他女人的吻。下!该说,他一样无法接受女人的亲吻,唯独柳无忧! 他很清楚,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他的眼会在不自觉的追逐她的身影,会不自觉的期待她的出现;他喜欢她分享着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即使是一朵花开的喜悦,他也莫名的跟着心情大好,这样的感觉他很陌生。 他不曾这样在意一个女人,即使和雪蔷在学生时代热恋时亦然。可原本他以为会陌生的感觉,却觉得熟悉,那种感觉……像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分享着她的喜怒哀乐。 尘封在内心深处的熟悉感,柳无忧温柔的吮着他的唇,令他短暂的失神…… 突如其然的力量,让他跌坐在床上,她的吻感来越深、越来越纠葛……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挥开心中的迷惘,迫切的想要迎合。就如同一道在记忆中能挑动味蕾的美食,当他有机会再遇到,他会迫不及待的想去尝尝,看看是否如同记忆中一般的美好? 不甘再屈于被动,盛颖熙接手主导权,启开她的牙关,舌尖探入她口中,忘情的热吻了起来…… 柳无忧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吗?他们……曾经这样深情的拥吻吗? 他想不起来!不想了,就这么一次,不要多想、不理会心中其他的杂音,单纯听从灵魂的渴望。 他要这个女人!他想要她!他在柳无忧身上找到了熟悉的热情,久违的灵肉接触的感觉,即使心中似乎有个薄弱的声音警告他,他不想听,也停不下来,他热烈的吻着柳无忧,口手并用的在她身上点燃一簇一簇的火苗…… 他吻着她身上的疤痕,心中的怜惜助长了爱欲。她没有退缩的热情配合,让他全然忘了此刻擦枪走火的状况。 她也同他一样,知道什么方法、什么位置可以讨对方欢心! 而他了解她,一如她懂他! 避免过程中触碰她背后的伤,他由身后凑上进入……感觉她全身僵了一下,嘤咛了一声后,即全然的接受他,在浓重的呼吸和娇吟中,两人疯狂的亲密爱着…… 第六章 病了四天,这是柳无忧病后第三天上工。 把流理台擦干净,看了下墙上的时间……两点半,可以下班了。她慢条斯理的走到客厅坐了下来,翻出背包中的纸和笔。 是不是该写些什么给盛颖熙? 感谢?道歉,还是…… 老天!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是大病一场,不小心给盛颖熙捡回来照顾,一觉醒来就……就猪羊变色了! 话说前几天,也就是她昏睡了几天,终于清醒的某日,事实上她是被淋浴的水声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还弄不清楚身在何处;陡地浴室的门被推开,就见盛颖熙只围着一条大浴巾走了出来,一看她清醒,便朝她定了过来坐在床缘,温柔的抚顺她一头乱发。“醒了啊,好些了吗?” 脸部不自觉的抽搐。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盛先生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太……太好了?不是说他平时对她不好,而是……现在这种感觉、这种眼神、这种语气……很有对情人的fu欵!难道她现在其实还在梦中? 她是对他很有好感啦,可她也知道彼此是不可能的。先不论人家已有个美人女友,她根本没法跟人家比,就两人身份来说,听说他还是个大公司的头头,而她不过是个佣人而已。 晤……就因为明知道不可能,这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我果然是在作梦!”柳无忧自顾自的下结论。 盛颖熙蓦地倾身吻了下她的唇。“这样遗像在作梦?” 她瞪大眼,瞬也不瞬的盯着他很有看头的上半身,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好真实的梦啊!”唇上还有他的温度耶! 盛先生瞅着她,眼底有一抹她不太明白的情愫,被这样一双眼睛瞧着,她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连心都被薰得发烫,觉得他的凝视像是一种讯息,不,是预告或是一种请求,什么请求呢? 他凑近她的耳际,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很魅惑人。“如果你想作梦,我陪你。”说着,他轻吻着她的颈项,大掌在她身上游移了起来。 受到惊吓,她推开他,脸露惊慌,“你在干什么!”身子还拚命的往后退。 盛颖熙看着她的慌乱,不由得眉头一拧。“无忧?” “你你你……”她看了看四下。“我怎么会在你房间?” “你生病了,忘了吗?” “生病?”隐约记得她好像被送去医院。“我……我应该被送去医院了吧?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了,她记得是一个男生送她去医院,甚至记得更早烫伤的细节……天!她全记得!怎么可能? 听到这里,看着柳无忧眼中的慌张和对他的戒心,盛颖熙的心凉了,不禁困难的开口问:“我去医院接你到这里,以及你在这里住了四天的事,你……都不记得吗?”她记得去医院的事,却不记得之后的所有事? “……” 柳无忧努力想了很久,久到如今已经距离盛颖熙问她这句话那天又过了三天,她还是完全没有印象。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对于生病那几天的记忆完全没有!如果不是电视新闻的日期、日历上的日期……她真的会以为盛颖熙在诓她,她根本没有病了四天那么久。 只是,也不过不记得那四天的事,他为什么会这么震惊和愤怒? 那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上像是一直在作梦,至于梦见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所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那段期间做了什么,惹恼了盛颖熙?只是一个病人,除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外,她怀疑自己还能做出什么令他生气的事。 昨天她终于忍无可忍的问了盛颖熙,可不可以请他直接告诉她,那四天她到底做了什么事令他这么生气,他不但不肯说,脸色还阴郁得好恐怖。 妈呀!再这样继续下去,往后的日子可难过了。现在连她叫他“盛先生”,他都老大不高兴。啊他姓盛,不叫他“盛先生”要叫什么?害得她现在叫他都省略称谓,直接切入主题。 呜……怎么会这样? 柳无忧叹了口气,把纸笔收起来,这年头工作难找,她这种幽灵人口工作更不好找,既然不知道盛颖熙心中的那把火是怎么点燃的就别乱灭火,否则可能不小心抱桶瓦斯去救火。 正要换下身上的围裙收工时,她的手机响了。 “喂,请问哪位?” “柳小姐,我是颖熙的朋友夏遴君,前些日于探望过你的那位,还记得吗?” 他将车熄火,下了车仰望面前这十几层高,每户现值在八、九千万的高级公寓。 夏遴君?柳无忧本想拿出笔记本看,可一高姚身影、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忽然浮现脑海……她想起来了! “我记得,夏遴君医生,对不?”一出口,她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大病一场后,她的记性真的变好了耶,不但记得昨天和她有过交集互动的所有人,还可以往前推个几天。 她记得他?上次看到她,她根本不记得他曾撞到她的事,颖熙才把她的状况告诉了他。 “你的笔记有记下我吗?”柳无忧的事,他从颖熙那里知道不少。 “哈哈……盛先生告诉过你我的事吗?我的脑袋真的不怎么管用。”她倒没反驳。“对了,你打这通电话来有什么事吧?” “上一次到颖熙那里,发现他的房子里和阳台上多了许多植物和盆花摆饰,颖熙说那些是你的杰作,我想你对花一定颇有研究。” “只是有兴趣,说研究是抬举我了。” “你现在有空吗?”两点多了,她可以下班了吧? “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朋友生了病,想去看看她,可以请你帮我挑花吗?我怕送错了会很失礼。”像怕她拒绝似的,他又说:“我知道花店人员也可以帮这个忙,可我比较喜欢你的搭花风格,感觉很温暖。” 夏遴君的话让柳无忧笑得很开心。喜欢做的事受到了赞赏是多么愉快的事!像盛颖熙就从来不会称赞她,她努力的让他住的地方温馨舒服起来,可显然他没能体会她的苦心,反而越来越阴郁,好吓人。 答应了夏遴君的请托,她快步下了楼,开心的坐上他的车。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柳无忧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留下好印象的人,她甜美、天真单纯,笑起来眼型会弯成弦月状,像一道桥,搭起人与人之间的桥梁,跨过鸿沟,无碍的直人人心。 “我一直觉得莳花弄草纯粹是属于个人兴趣,能帮到人我很开心。”她看着夏遴君直言,“我会努力的!” “努力?” “努力的搭出好看的花束,让你那位朋友早日康复。” 夏遴君笑了,斯文俊雅的脸上出现少有的愉快神情。打从女友死后,他好像是第一次这样打从心底的感到愉快。“我也好期待!” 柳无忧忽然有点不安的看着他。 “怎么了?” “你那么相信我,我忽然有点紧张。你们的友谊……不会因为一束花就终结了吧?”她不希望搞砸他和朋友的情谊。 他又笑了。“又不是送白菊花,友谊短时间内终结不了吧?”这女孩真有趣。 他的话逗得她也笑了。 “对了,你之前的烫伤好些了吗?”第七天了,是该好得差不多了。 “嗯,只剩烫伤比较严重的部份还有一些红红的。” 夏遴君从提包里拿了瓶药膏给她。“早晚各一次,涂在那些还红红的伤疤上,只要不是真的太严重,一、两个月后就看不出曾烫伤了。” “真的吗?”柳无忧开心的收下,可又想到,“这个很贵吧?”盛颖熙说过,他是个很有名的整形医生。“那个……我觉得这个药可能很贵,我不能收。毕竟无功不受禄。” “你答应陪我去选花的,不是?”他笑问。 “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那药对我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而且,我另外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呢!” “什么事?” “一件一件来,我们先去挑花吧。”轻踩油门,车子平顺滑了出去。 约莫二十分钟,两人走入一家颇具规模的花店。柳无忧看了一下里头有的花材,她很认真的问夏遴君,“夏医生要送花的人是男、是女?” “女的。” “对方几岁?” 他看了她一眼。“和你差不多,是个长相清雅、性子温和有趣的小姐。” 柳无忧没发觉夏遴君看她的眼神透着温柔,想了想,她拿了一些花搭在一块。 “……长相清雅,性子温和有趣……那就用玉簪吧。玉簪模样讨喜又有香气,思,红豆花也很新鲜,可爱中不失清雅,搭这个好不好?”她侧过脸询问他,由于他个头高大,她得微仰起头才看得到他。 夏遴君站在她身后数步的距离看着。“还不错。”他不懂花,可这样搭的确不赖。“如果可能……” “嗯?”什么? “有没有一种花可以表示爱慕呢?” “咦?” 她的表情让他失笑了。他爱慕一个人很奇怪吗?“现阶段我是暗恋吧。” “我以为像夏医生这样的人,早该有女朋友了。”暗恋啊?那就用紫花飞燕好了。 “很久以前有,不过……她意外往生了。” 柳无忧讶异的回头看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忙转回来。“……对不起。” 看来,她得更加用心在花束上,现在不单单要让夏医生那位清雅的朋友赶快痊愈,还要让她能够了解夏医生的心意。 拚了,一定要让温柔的夏医生告白成功! 待从花店走出来,柳无忧手中拿着别致讨喜的花束,一脸笑意。 “这样就可以了吗?会不会太小把了?”上了车后,夏遴君问。 柳无忧笑答,“夏医生,你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女生喜欢的花束不需要很大把,有时小巧可爱反而有效果喔!”要大把,送花篮花圈就好啦。 夏遴君将花拿过来端详。“是吗?” “当然!如果是我,收到这么可爱的花束会很开心哟。”很俏皮可爱的搭配,她挺满意自己的杰作。陡地,她倾身低下头对着花喃喃低语。 “你在做什么?” 她笑了。“你相信念力吗?我方才在对它说‘喜欢我’、‘喜欢我’,希望那位小姐收到了会真的很喜欢。” “是吗?”他像是故意的,把花递到她面前。“喜欢吗?” 柳无忧一怔后,笑了出来。“当然!爱死了——”这个夏医生真有趣,居然拿她来练习。 “那就好。” “……”呃,这东花……是送别人的吧?手上捧着花,柳无忧心跳加速,努力的告诉自己别想太多。“那个……夏医生不是还有事要我帮忙吗?是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夏遴君但笑不说明。 那个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柳无忧站在更衣室里看着镜子中很陌生的自己。 优雅的花苞头,细致完美的妆容,一身优雅的米白色真丝裙装,外搭短版镶真珠的秀气外套…… 当服饰店的店员捧着一双三寸高的细跟银色高跟鞋要她穿上时,她的眼睛差点没凸出来,心中暗道:穿这种鞋不会扭断脚踝吗? 事实证明,不但不会扭断脚,她还能健步如飞。记忆中,她没什么机会穿高跟鞋,该说她不曾穿过这种鞋子,可身体却告诉她,她对这种鞋一点也不陌生。 一切准备就序,当她走向夏遴君时,她看到他眼中的惊艳。 “和我想像中的一样,无忧,今晚你看起来像公主。” “灰姑娘变成公主也不过是短暂的,几个小时后,就又恢复原状了。”莫名其妙被打扮成这样,她的不安高于喜悦。 “这样啊。”他敲了敲高价休旅车。“不知道几个小时后,这部车会不会变成一颗大南瓜,我会不会变成蜥赐喔?” 柳无忧听了忍俊不住笑了。可该问的她还是要问。“那个……你拜托的事一直都没告诉我,倒是我想拜托你,不要再为我花钱了。我是不懂行情,可也知道要这样化腐朽为神奇是得花大钱的。” 夏遴君被她的话逗笑了。“我不是神,真的腐朽是化不了神奇的。”柳无忧可爱的地方,是她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是块璞玉,只要一些小离琢就能让她发亮。不,即使知道自己是块璞玉,她也不在乎吧?“上车吧,现在我就告诉你,我要拜托你什么事。” 上了车,车子启动后,她迫不及待的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请你当我的女伴。” “咦?”柳无忧马上反应过来。“不要吧!即使没有女朋友,你……你该有些女性友人吧?她们比我更适合。我……我只是个女佣,下适合啦。”她不是觉得女佣这工作有什么不好,它甚至在她口袋空空的情况下养活了自己。靠自己的双手劳力赚钱没什么不对,只是……像盛颖熙、夏遴君这种有钱有势的贵公子不会在乎她这样的身份吗?即使不在乎,他们的家人、朋友呢? “女佣有什么不对吗?” “听说……你的背景和盛先生很像,都是公子哥对吧?你还是个名医呢。”感觉上都距离她好几万光年,纵使她坐火箭也追不到。 “我的家庭背景和我个人没有关系,成全我的叛逆的是我弟弟。” 打从高中毕业,他为了选读自己最想念的医学而不是家里期待的财经企管,和家人闹翻后,他的坚持就不是家里管得着的。他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社交圈,都和家里习惯的上流社会没有交集,他唯一的“上流”朋友,大概只有颖熙一人。 就连女友,他也下接受家里的安排,他自有定见。 “至于你说的职业,如果说女佣不够高尚,其实整形医生又怎样?不过是‘高级屠夫’,屠宰的不是鸡鸭牛羊,我切割的是人。如果硬要加上个‘名医’二字,那就是有名的高级屠夫。” 柳无忧不可思议的看着夏遴君。名医耶!在许多人心目中是多么令人崇拜的地位,可他竟如此解读?下一刻她笑了,更加的喜欢这个完全没有架子的“有名的高级屠夫”。“夏医生,能认识你真是我北上以来遇到的第一件好事!” “那……你的盛先生呢?” “他?也是好人。只是……他常给我好大的压力,跟你在一起就轻松多了。” 盛颖熙给的压力她无从说起,那绝对和她的工作无关,而是一种……累积的情傣。 那种明明不熟,也不是情人的关系,可在他不快时她想逗他笑,在他开心时也跟着莫名的愉快,甚至有时候看着他倚着落地窗沉思时,想由他身后拥抱住他…… 每当这么想时,她都好害怕,好有压力。她是不是……在继失忆后要变成变态了? 她真的好怕,怕哪天她会哪根筋不对劲的直接扑倒他,省略了一二三垒,直接奔回本垒。 想到这,她就觉得……压力真大!最近的压力更大,因为盛颖熙的阴晴不定。 夏遴君以为她说的是指盛颖熙的难搞龟毛。“跟在他身边好一段日子了,还没习惯?” 对于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变态想法怎么能习惯呢?欵,夏医生果然不明白她。算了。“……呃,他脾气能够不这么阴阳怪气就好了。” “颖熙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学生时代的他,是个幽默且具领导能力的人,那时的他就崭露头角,备受期待,堪称天生的金头脑。进入集团后,他并不是空降,而是从小主管做起,随着位置越爬越高,他脸上的笑容也就越来越少,性子越发的冷漠。一直到……” “什么?” 他犹豫了下,终究还是住了口。颖熙生病的事大伙儿瞒得紧,就连他目前公寓的邻居,听说盛家也“打过招呼”,他还是不要多嘴。他和柳无忧相识时日不长,凡事还是保留些。“总之,后来有个人改变了他。” “那为什么他现在脾气还是这么坏?” 夏遴君一笑,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快到了,那只是个很普通的聚会,餐点采欧式自助式,那家饭店的口碑不错,你会喜欢的。” “……好。”她还是好奇,为什么盛颖熙的脾气会变这样?只是,她隐约感觉得出夏医生好像故意转移话题。他不说自有原因,她也不便追问。 进入会场,柳无忧有些讶异夏遴君口中的;曰通聚会”排场这么大。原本以为是席开一、两桌的聚会,却是包下整个饭店大厅,而且无论男女,每个人都盛装出席。 “这是……普通聚会?” 夏遴君拿了杯柳橙汁给她。“普不普通看参与者的心态,像我们只是来吃一顿饭就走,够普通吧?” “这些人……好像都大有来头欵。” “嗯,大概吧!” “这宴会到底是……” “我爸生日。所以对我来说,不过是家庭聚餐,只是来了一堆不相干的人。” 礼物他昨天就送了——他承诺不回美国,接下集团这几年一直在推动成立的纪念医院。当然也有但书,除了他承诺的事之外,他完全是自由不受干预的。 老妈要他在这样的日子好歹露个脸,让人家知道夏家的大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瘾疾。 他当然知道老妈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必待会她就会若无其事的带女人过来,介绍这是某某家的大小姐,那位又是哪家企业的总裁千金吧。 “伯父生日啊?那……你要不要过去跟他说生日快乐?” “不用了,我昨天……说了。”承诺了他所期待的,这比对他说生日快乐更能让他开心吧?他父亲哪里是一句“生日快乐”就取悦得了的人? “昨天是昨天,你昨天提前说,他大概想你不会参加他的生日宴,也许还有些失望。你现在过去,他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夏遴君深深的看着她。这样温柔善良的女孩,他觉得……对她不只好感而已,是有点动心了。“走吧,一起过去打声招呼。” “一起?”柳无忧瞪大眼。“不好吧,那个……我怕会被误会!” “误会?” 就连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可能被“误会中”!“会把女伴带去介绍给自家父母的,通常是男女朋友,而且是已经有点认定的男女朋友吧?”夏医生是在美国待久了,思想全然洋化了吗? “我们家没有这种规定。” “这不是……不是你家有没有规定,而是社会上大部份的人都会……” 不待她说完,他拉着她的手就走。 “夏医生……”柳无忧低低出声,就怕引起他人的注意,想甩开他的手,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 下一刻有人在夏遴君肩上一拍,他终于止住步伐回过头一看。 邱雪蔷? “遴君,我当你不参加生日宴了呢!”她今天一身苹果绿的名牌礼服,将她傲人的身材展露无遗。 “你看到了,我还是来了。颖熙呢?你们一道来的吧?” 一听到颖熙两个字,柳无忧有点草木皆兵了起来。来这里也会遇到他吗? 对啕,夏医生所认识的朋友和盛颖熙该有很多是重叠的。夏医生带她出席的宴会要遇到他的机率应该还满高的。 只是他不会还是顶着那张恐怖的扑克脸吧?喔,她的压力又来了! 真是的,早上他才又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顿脾气,现在她一想到得面对他,都有一种“生死未卜”的感觉。真怀念以前的健忘啊! “他在外头遇到一个朋友聊了起来,我先进来。” 发现她紧张兮兮的往门口看,夏遴君试着拉回她的注意力。“对了,无忧,这位是颖熙的女友,邱雪蔷;雪蔷,这位是我的朋友,柳无忧。” 柳无忧回神,看着艳光四射的邱雪蔷。“你好。” “我觉得你挺面善的。” “其实……我见过邱小姐一次。”不!其实她一直觉得,这张美丽的脸在盛颖熙楼下匆匆一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她一直想不起来。 “有吗?” “两天前盛先生上班忘了带文件,我匆忙的追他下楼,在他上你的车时见过一面。”那一天盛颖熙的车送保养厂,所以由邱雪蔷送他上班。 这么美的女人是盛颖熙的女朋友,好个郎才女貌!只是……为什么知道他有女友时,她的心里怪怪的。 像盛颖熙这样出色的男人,又三十出头,别说有女朋友,就算娶妻都不奇怪,那她心里在不舒服什么?该不会是心理有问题吧! “你是柳小姐?”在颖熙家帮佣的那个女的。 邱雪蔷有些讶异原本不怎么起眼,人又娇小,皮肤有些惨白的女孩,只要稍加打扮就能脱眙换骨。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她的神情稍稍的有些倨傲和敌意了。虽然知道夏遴君一向是个怪咖,可这么做也未免过火了,竟带个女佣出席这样的大场合,再一想到她是颖熙的女佣,就更不开心,她不喜欢颖熙身边有年轻女子。 颖熙拒绝了她订婚的提议,所以,只要是有机会和颖熙太近的女人,她都视为威胁。 柳无忧的容貌自是不及于她,可称得上清秀,很多男人就喜欢这种型的,眼前的夏家大少看来也是这种中等美女的爱好者。而当初,颖熙不也娶了楚馨恬。 看着柳无忧的那双眼睛,她突然有几分畏惧。那双像能看穿人心事的澄澈眼眸像明透的水一般,任何东西透过它都无所这形。 尤其她让她想起了楚馨恬!那个让她尝到失败的可恶女人!一想起她,邱雪蔷更加敌视柳无忧。 “是。” 邱雪蔷戏薯的说:“这种宴会你以前大概没什么机会参加,好好的玩吧!”看了眼夏遴君冷冷的表情,她故意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你的眼光还是一样‘特别’,不过小心呐,夏伯母是个音乐家,最喜欢叫人即兴演出。像我们这种背景的会一、两样乐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女佣会什么?总不能叫她打一段铃鼓吧?” 他眯着眼看她。“我的事不劳你担心。”他当她为了颖熙改变很多了,原来骨子里还是令人厌恶。 “呵呵……身为曾经是你同窗的朋友,我可是很担心的呢!” 邱雪蔷走后,柳无忧依旧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那张脸……真的好熟啊!这样的美女如果见过,印象应该很深刻才是。 夏遴君见她发愣,不禁问:“怎么了?” “邱雪蔷小姐真的好美!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她?” “人美心不美,这种女人不记得也好。” 说到这个,柳无忧看着他。“夏医生,我看,我还是先离开吧。女伴该是为你加分,要是让你发生不愉快或麻烦事,我会很难过的。” 看她忐忑不安的模样,他反而觉得对不住她。“我并不需要别人评价我。”倒是邱雪蔷……她和她没什么过节吧?看得出来她敌视柳无忧,为什么? “今天忙了一天,我也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得工作呢。”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去。” 两人朝门口方向走时,柳无忧发现有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往里头走。 天呐!盛颖熙?她杵在原地,嘴张成o字型。 自她后头传来一上了年纪的温婉声音,“遴君。” 夏遴君在心中一叹,只得转过身。“妈。”看到跟在母亲身后似笑非笑的邱雪蔷,他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 前有盛颖熙,后有夏遴君的妈,这种情况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我听雪蔷说你带了朋友过来,怎么不来打声招呼呢?”打量了一下柳无忧,夏母向站在五步距离外的盛颖熙颔首。“颖熙,你来啦。” 邱雪蔷忙走向男友,亲热的将手插入他的臂弯,压低声音,“你认出来了吗? 你们家的恶仆。果然呐,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看来咱们的夏医生是迷上她了,她那一身行头所费不赀呢!” 夏遴君替双方做介绍,“妈,这是我的朋友,柳无忧:无忧,这是我妈。” “伯母好。” 夏母优雅一笑。“遴君呐,你去哪里认识气质这么出众的小姐?”拐弯抹角打探对方的来历。 “是颖熙介绍的。” 盛颖熙眯了下限,嘴角扬起,选择按兵不动。亲近他的人都知道,这一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因为暴风雨快来临了。 方才邱雪蔷说的话在他心中发酵,柳无忧赏心悦目的盛装,此刻在他看来,却是何等的刺眼。他知道遴君对她很有好感,那她呢?她也喜欢遴君吗?他装扮她,她就当他的洋娃娃? 现在更有趣了,他倒成了遴君和柳无忧的“红娘”了。 “是颖熙介绍的啊?哪家千金?”夏母看向他。 “姓柳,自然是柳家千金。”盛颖熙慢条斯理的开口。 这样的答案几乎让在场的诸位失笑。 邱雪蔷暗恼男友的护航。直接说她是个女佣,根本不是什么千金不就得了!灵机一动,她想,当众揭发柳无忧只是女佣的事实,顶多是她面子挂不住的提早离开。她该让柳无忧成为众人的笑柄,让这宴会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教她以后再也不敢参加! 该处于尘泥中的,就不该妄想飞上枝头! “夏伯母,既然出身不错,一定学过一、两样才艺,您刚刚不才说想找个人上台表演助兴吗?”话一说完,她故意避开夏遴君不以为然的怒目,反正他们又不是今天才不对盘。 “是啊,柳小姐会一、两样乐器吧?” “我……我……” “我会吹横笛,现场有横笛吗?”夏遴君却主动开口。多年没再动过的乐器,谁知道会吹成什么样子?管他的,夏家大少的吹奏,即使吹得像脚踏车下山煞车失灵声,也有人会叫好! “我问的是柳小姐,不是你!” 盛颖熙盯着柳无忧直冒冷汗,讨厌她那种没自信的模样。他心里是不爽她陪同遴君来参加这种公开宴会,可雪蔷的“恶意”,他同样不以为然。 柳无忧惹毛他的部份,先欠着! 他突然伸手叩住柳无忧的手臂,把她往表演台上拉。 “你你你……” “闭嘴!”向一旁的乐队借了把小提琴,他将她拽到钢琴前坐下,瞪着她,压低声音说:“虽然不知道你的程度如何,可我知道你会弹钢琴。” 他用话激她,“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很像丧家之犬吗?不是有钱人的千金又怎么样?那个平时不知死活,胆敢卯上我的恶仆到哪里去了?” “可是……可是这里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我……” “这里的确没有阿飘!”哪个人会没头没脸? 明明是没好气的一句话,柳无忧却笑出来了。 会笑表示还死不了。“还有,这些人再怎样也不会比我难搞!你都不怕我了,这些人你更不用放在眼里。”见她咬着下唇不语,他的心不自觉的放软了,柔声的说:“若还是怕的话就看着我,我想,这些人中,你唯一不怕的大概是我。” 柳无忧的心忽然跳得好快。这像是在损她的话,为什么却听出他的呵护?她的心陡地暖了起来,好像……好像有勇气可以面对此刻的不安。“我……很久没弹,会弹得很烂喔!” “嗯哼。你以为我为什么跟着上台?” “弥补我的不足?” “在你烂到高点时,会发现还有人处于‘不胜寒’的至高点。” 柳无忧忍俊不住的笑出来,整个人轻松了起来。 看她笑了,盛颖熙将小提琴架上肩窝。“天空翱翔吗?” “嗯。”和他眼神交会后,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指尖在黑白键上飞舞起来。 她并不知道怎么把琴弹好,但她想,她的身体记得,就由指尖带着她去寻找曾有的记忆。 天空翱翔……好熟悉的弦律!轻快、跳跃、自由,还有些许的小疯狂。 小提琴配合得极好,她抬高眼看着盛颖熙,发现他也正看着她…… 一瞬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合奏吧?可为什么默契这么好?钢琴换小提琴间奏时,小提琴知道在之前就要渐强,让琴音绵延下尽,不至于感觉到间奏时钢琴的声音不见了。这样的默契是长期累积,而不是一蹴可几,更别说他们俩是第一次合作! 一曲结束,在场宾客听得如痴如醉,热烈的掌声和安可声不断。 夏母看着台上两人眼波问的流转,盛颖熙是十分克制的,可柳无忧毫无心机的眸子透露了相当的情愫。 她有些古怪的低声问儿子。“柳小姐……真的是颖熙介绍给你的?”自己的儿子她当然看得出来,他十分中意柳无忧。只是……颖熙和柳无忧之间,有点暧昧,在这种情况下,颖熙会把柳无忧介绍给儿子?还是……她会错意,想太多? 看到这情况,儿子虽不悦,也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夏母偷看了下一旁的邱雪蔷……哇,脸色都铁青了。 这四个人……感觉还真怪。 夏母还想问些什么,表演台那边忽然传来喧哗声,然后就见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去扶起盛颖熙。 “怎么啦?到底怎么了?”夏母焦急的问。 “颖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昏倒了,快!叫救护车!” 台上的柳无忧在刚演奏完时,就看到盛颖熙汗如雨下,脸色虽然镇定却……反正她就是看得出不对劲,上前正要问他怎么了,他竟毫无预警的在她面前倒下。 吓得脸色苍白的她,忙着扶起他。“盛先生……盛先生……”她轻拍着他的脸想唤醒他,可下一刻有人将他抢了过去,暗地里还推了她一把,她有些狼狈的被推跌坐在地上。 邱雪蔷?“你……” 她恨恨的瞪着她。“这里佣人帮不上忙,你可以回去了!” 夏遴君也忙上前查看,大致检查了一下好友的状况。“瞳孔和脉搏正常,但还是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他非专科医生,无法做最权威的判断。可他看过颖熙的病历,不由得担心是之前的问题。 邱雪蔷忙着联络自家医院,指挥人把盛颖熙送过去。 对于她的人身攻击,柳无忧有些错愕,陡地身后有人搀了她一把,回头看,是夏遴君。 “盛先生他……”她很着急,想跟过去,可也知道她不受邱雪蔷欢迎。 “我先送你回去,你目前不适合跟过去。” “可是……”她想陪在盛颖熙身边,她觉得他需要她!冒出这样的念头,她也讶异,她只是个女佣,怎会对自己的雇主有这样的想法? “雪墙家是开医院的,颖熙在那里可以得到完善的照顾。”她为颖熙着急的模样他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叹息,提醒她,“无忧,雪蔷是颖熙的女友,你这样子她会误会的。”他在被柳无忧吸引,自以为是的想追求她时,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她的混乱顿时被一大桶冰水给冷却了。邱雪蔷,她怎么会忘了她?“……嗯,说的也是。” “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各有各的心事。今晚短短的两个小时,却发生了太多事,是需要安静沉淀一下。 直到柳无忧道了谢要下车,夏遴君突然说:“等一下,你忘了东西。” 她有些莫名的问:“有吗?” “你忘了把花带下车了。” “花?”她一愣。“这花不是要送给你生病的朋友?” “你前些日子烫伤了,不是?”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现在脑袋里挤了太多东西,一时间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早点回去休息,我看你今天够折腾了。” “……嗯,好。夏医生,谢谢你。” 柳无忧住的地方是个老社区,房子老旧,街道昏暗死角多,夏遴君忍不住皱眉的说:“巷子暗,我在这里目送你进屋,等你进了屋打开灯,让我知道一切是ok的。” “好。”柳无忧乖乖下车,再次说再见,慢慢走在暗暗的巷子里。她一面走一面想,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关于这把花束?凑近鼻子嗅了一下,夜里清雅的花香更加明显,相形之下,紫花飞燕就沉寂多了。 对了!之后她还挑了紫花飞燕。 有没有一种花可以表示爱慕呢? 现阶段我是暗恋吧。 爱慕?暗恋?夏医生对她?柳无忧脸红心跳,根本没勇气回头看他。 他爱慕她?是真的吗? 第七章 一室安静,除了医疗器材规律而冰冷的声音外。 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六十余岁的脑科名医凝视着医疗器材上的波纹和护士呈上的数据,久久没说话。 “叔叔……”邱雪蔷焦虑的又唤了一次。 “颖熙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在夏老寿宴上,和一名女子演奏了一首曲于,之后无预警的倒下。” “曲子?” 她点头。“一首他在生病之前非常喜欢的曲子,之后为了避免他听了不适,除非他在外头无意间听到,否则我们很努力避免。”只是……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那首曲子?为什么颖熙会和柳无忧合奏那首曲子?曲子谁选的?颖熙?还是柳无忧? 且不说两人的默契,他们随着音乐的起伏互换眼波流转,那种互动的亲密…… 让她既惊且护! 那一刻即使下问颖熙,她都不怀疑他们之间有暧昧。 那女人不能留在颖熙身边!她下定决心要赶走她! 以往颖熙提到恶仆时,她以为只是个女佣,没怎么注意。又加上颖熙现在所住的公寓因为楚馨恬的关系,她非常排斥那里,至今未曾上去过,这倒是让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恶仆不但不是她所以为的欧巴桑,而且称得上是貌美的年轻女子。 柳无忧让她莫名的不安!一定得离开颖熙身边! “曲子啊……你知道吗?声音对于一个人有异常锐利的穿透性。人在往生时,听觉是最后丧失的;人在重度昏迷,甚王成为植物人时,为什么要家属不断的跟他说话打气,因为他很可能会听得到。 “我经手过丧失记忆的病人,他们在忘记一些人时,却奇迹的对那些人的声音有反应,甚至有些人是因为声音而恢复记忆的。” 邱雪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你是说……颖熙有可能会恢复记忆?” “他刚送过来的时候脑波非常紊乱,现在是慢慢恢复正常了,这不无可能是恢复记忆的徵兆。” “天!那真是灾难!” 邱宇信点了点头,了解她的意思。“大脑的奥秘目前能解开的微乎其微,你也不必过度担心。且不说这只是推测而已,即使他恢复记忆,也不见得会发生你口中的灾难,或许……恢复的记忆也只在他的大脑机制允许的范围,而不是全部。” “……” “雪墙,选择了这样的人当对象,你得要有耐性。” 邱雪蔷脸色难看。“怎么个有耐性法?我已经在他身上花了年余的时间,甚至做了……做了连我现在一回想都觉得可怕的事!可是……可是……” 邱宇信叹息。“你们不是在交往?这也算是进展。” 她苦笑。“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也许……连这样的程度都还称不上。他连和我交往也是因为感激或是同情。”那种等待的痛苦,那种……她一直跑在前头,颖熙却迟迟未能跟上的焦虑,还要她如何有耐性? 就连她提议订婚,都被他拒绝了。她突然想起方才脱口而出的话——那真是灾难! 对她而言是灾难,对每个知道颖熙生过病的人,都是灾难!尤其是……颖熙的妈! 她和颖熙的事……也许可以利用她! “放手吧!”这是在当初侄女要他帮忙时,他就劝过她的话。 邱雪蔷眼底有一瞬间的动摇,最后仍坚决的摇头。“不行!都到这种地步了,我不可能放弃!如果放弃,我之前做的又算什么?叔叔,我……真的很喜欢颖熙,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曾经是你主动放弃的,不是吗?” “我后悔了,所以我主动想把感情要回来。”双手交握显示出她的脆弱。“我也知道很多事情错过就是错过,老天不会给第二次机会。可是,颖熙现在完全想不起楚馨恬,正是我的机会!” “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永远想不起来。雪蔷,你在赌一份很危险的幸福。” “只要能得到幸福,危险也可以视为一种过程吧。” “得到了颖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吗?那他的幸福呢?也得要他是爱你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不清醒,看不出他对楚馨恬用情有多深吗?” “他都要放弃婚姻,不!他们离婚了!对于这样的女人,他还会用什么情?”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邱宇信叹口气,很清楚那纸离婚协议书是怎么“签” 成的。“两家是世交,我也算对颖熙的性子有点了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你对楚馨恬做了什么,光是想像他会怎么对付你,我都觉得背脊泛凉。”也许……还有一大票人得跟着连坐受罪! 颖熙对谁都斯文有礼,标准的贵公子形象。可对于惹毛他的人,他绝对不是个好说话的对象。 自己的妻子和颖熙的母亲是手帕交。听说当初颖熙相亲的对象是另一位集团高层的女儿,那个女孩条件一流,漂亮得不得了。 盛老夫人,也就是颖熙的祖母那时就对那女孩很有好感。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个阴错阳差,和他相亲的人却成了楚馨恬。 当盛夫人告诉儿子,相亲的对象安排错了,老奶奶希望他再相一次亲,他却告诉她,“楚馨恬不错啊”的时候,她就没敢再往下说了。 自己的儿子怎会不清楚?他一向独立聪明,对于自己要什么从不迷惘。他觉得可以的,就表示他自己衡量过,且确定是他要的。这种时候就不要再有意见,更何况,她也喜欢楚馨恬那孩子,就老人家看不开,又控制欲高。 之后在盛老夫人的坚持下,颖熙是去参加了相亲。当时盛夫人还讶异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 果然!当天的相亲……盛家人,除了颖熙之外,每个人都坐如针毡,巴不得自己没有去参加那场“鸿门宴”! 因为,颖熙在男女双方都到齐时,清楚的表达自己已经有了非娶不可的对象,但碍于祖母,只得来参加相亲,将来也有可能碍于祖母所做出的不理性行为而娶了一个不爱,甚至因为阻碍了他的爱情而恨透了的女人。他问女方,这样也可以吗? 这如何可以? 那场相亲当然破局,盛老夫人虽然气得快抓狂,却也了解了一件事,无论她对于颖熙所选择的对象喜不喜欢,都不可能千预得了他!她的孙子对于扞卫他在乎的感情有多么的强势,多么的不留余地! 斯文和俊美的皮相掩去了颖熙性子的狂驽面,他都看出来了,为什么和颖熙交往过的侄女却看不出来? “如果什么都怕,就永远得不到想要的。”邱雪蔷淡淡的开口。 邱宇信知道说不动她,决定不再浪费口舌,他回到盛颖熙的病历上。“大致上没什么问题,要是不放心,就暂且住院个一、两天再出院吧。” “……我知道了。” “对了,有件事一直忘记告诉你,上个月你还在美国时,我陪你婶婶回南部老家,回程时顺道去看看老顺妈,她在几个月前往生了。” 邱雪蔷心尖打了个突,猛地抬头看他。“死……死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那女人也不见了。” “去哪里?” “老顺妈住得偏僻,性子也孤僻,和邻居鲜少往来,没人知道之后的事。” “那女人那副德行能去哪?”邱雪蔷心中不安乍起。 “是啊。”一个毁了容的女人,只怕连讨个生活都有困难。一想起这事,他就不得不说,他侄女真的是…… 蛇蝎美人! 咖啡连锁店里,柳无忧重重的叹了口气。 “还是见不到颖熙吗?”夏遴君替她点了杯冰咖啡。 “邱小姐前天约了我,叫我不要再去打扰盛先生。” “你只是关心他。”这几天他忙着自家事,没去探望颖熙,打他手机一直是关机,原本想今天去探望,结果他出院了。“没关系,他回家后,你不是明天就要上工了吗?” 柳无忧摇了摇头。“邱小姐叫我不用再去了。她说……盛先生出院后,会暂住他以前的公寓,那里有佣人,不需要我。”她勉强的笑了笑。“也就是说,我失业了。”其实,失去这份工作是有点可惜,毕竟薪资真的很高,而且她可以随意的将那个房子布置成她想要的样子,只要事先告诉盛颖熙,申请经费即可。 这部份他给她很大的空间,让她真的像住在里头的人一样的随心所欲。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信任,即使她不住在里头,只要一进入那个空间,她也会感觉自己像是那个家的一份子,让她很安心。 这世上大概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雇主了。可这不是最让她难过的地方。让她最伤心的竟然是……离开了盛颖熙。 当初明明是这样不对盘的人说。 “这是颖熙的意思?” “听说邱小姐快和盛先生订婚了,我想……谁的意思都一样吧。” 订婚?有这样的事?怎么没听说?不会又是邱雪蔷单方面发言吧?看她沮丧的样子,他忍不住建议,“你以后可以到我那里帮忙。” “不用了。工作……我可以自己去找。”夏医生知道她的情况,可能是同情她吧。她不喜欢明明不需要却得勉强自己的感觉。 住家里不方便,之前就打算搬到新公寓,那里距离他目前的办公室很近,家人也没反对。前两天正是“乔迁之喜”。 “我刚搬家,什么都缺。上一回去颖熙的公寓,很喜欢那里的温馨舒适,感觉上像个家。我知道那里的改变,很多是出自于你的巧思。”颖熙的风格一向单谓简洁得像饭店,那样的温馨味道不是他的想法。他看着她,“如果可能,我也希望我的住家透过你的巧思,能一点一滴的变。”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布置房子吗?” “当然。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搬离现在的住所,那个社区太老旧,绝对是个治安的死角。”这一点他很坚持。“之前送你回去我就一直很担心,我还曾看到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状似在注射毒品。” “可是……” “我在目前住的公寓同层买了两户,一户是我目前的住所,另一户则是小坪数的套房。你可以住那里。” “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不太好吧。” “好吧,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的话,那就……每天帮我煮三餐抵房租。” “就……就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占他便宜。 “听说你厨艺不差,一个好的厨子薪资可不低,这么一来,反倒是我占你便宜了。” 柳无忧感激的看着他,一想到他之前送她的花,脸又红了。在那之后,他很有风度的下追问她的想法,那柬花只是表达他的爱慕。而她…… 夏医生是个好人,长得好看、友善、家世一流,被这样的人喜欢,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她喜欢他吗?只要是女人被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告白,没有人不小鹿乱撞的吧?可是……这样的感觉就像走在路上被自己喜欢的类型帅哥搭讪,害羞喜悦是一定有的,至于喜欢……她不知道。 起码她知道“在乎”是喜不喜欢一个人的重要指标!因为在乎一个人,喜怒哀乐会随着对方起伏,可夏医生,目前对她没有这样的影响力。相较于他,盛颖熙就很能影响她。 看到他不开心,她也会跟着烦闷,努力的想为他多做些什么。甚更逗他笑了,自己就好像得到了什么奖赏似的;看到他开心,明知道身份不宜,她也会很想知道什么事让他笑了,想要他跟她分享。 盛颖熙那天在台上昏倒,她觉得当下自己的呼吸像被抽走了,世界也跟着倒塌了!在她一次又一次被拒绝在房门外时,她有股想不顾一切闯进去见他的冲动…… 她在乎盛颖熙吗?她无法否认。 可是……对于一个心有所属、有女友的男人……她无法在乎得理所当然。这也就是邱雪蔷辞掉她,她默然接受的原因。 在看不到盛颖熙的日子里她想了很多,她想……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情时,她还能傻傻的留在他身边,傻傻的看着他,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就觉得幸福。 一旦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她没办法再若无其事的留在他身边。她一定会贪求得更多,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心会在贪念和罪恶感中挣扎摇摆着,她会很痛苦、很痛苦!她是个阿呆,不适合处理太复杂的事。 以前就告诉过自己,她的日子一定要过得很开心、很愉快,日日都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她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接受夏医生,可她知道,如果交往的对象是他,她的爱情该是风和日丽的吧?只是……不管如何,即使被辞退,在盛颖熙房子里还有一些她的东西,找个时间还是得去收拾。 夏遴君温柔的看着她。“我现在说的话你记得住吗?要不要拿笔记本记下来,我怕你明早一睡醒就忘了。”好像有一阵子没看到她随时随地拿着那本簿子了。 “其实……我好些日子下带那本子了,好像……打从上回那场感冒后,记忆力就变好了,奇怪的是,反而那几天的事记不得……听说那种感冒药吃了,不少人有短暂失忆的副作用。之前报纸上还刊登,有个高中男生在课堂上疯狂唱歌,还打伤了制止他的老师。可待学生清醒后,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高度怀疑她在那几天是不是对盛颖熙做了什么,例如打伤他,要不当他知道她对生病时发生的事完全没记忆时,那张脸黑得吓人! “你恢复记忆了?” “算是吧。但不是全面的,正慢慢的往前推。例如,我记得之前在哪些地方帮佣过,人家骂我的话……”说着说着她笑了。“幸好是现在才想起来,要不,在那位生了病的老将军家一定撑没几天。” “你的记忆到哪里?” “柳婆婆收留了我,那时的我还全身是伤,包含……我的脸。”她直视着他。 “有件事我不知道盛先生有没有告诉你,不过你是整形医生,也许你早看出来了,我的脸是整形过的。不过,不是时下小姐们不满意自己的脸去整形,而是……真的是毁容了。” “嗯,可以想像。”他在帮她处理烫伤时,曾发现她耳后和头皮上的疤痕,那时他就知道她整形过,而且看她身上那些手术所留下的疤痕,也隐约猜到整形和那场车祸的关联性。 “虽然对于我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又为什么会到柳婆婆家……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可是,我遇到的都是好人。柳婆婆为了我,甚至花了毕生的积蓄找人帮我整形。听说那个医生在以往是个有名的整形医生,因事被吊销职照,之后成了密医,只知道婆婆都叫他‘张医生’,他收费下手软,果然有钱好办事。” 看得出是整形高手动的刀,伤口小,感觉自然,如果不说曾整过形,没人看得出来。这样的高乎……即使成了无照密医,在业界也应该还有一些名气。花一点钱、搭一些线应该可以找出他。“你是以你之前的长相为整形基础的吗?” “应该是吧?婆婆拿下相片给医生,其实……我对相片中的人也很陌生。” “我觉得……收留你的那位婆婆一定知道你所有的事。” 她叹口气。“她死了,也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她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我目前住的那房子,和乡下的房子。”阿婆乡下的房子真的很老旧,之前地震裂了一个大缝,下雨会渗水。“阿婆走了之后,乡下的房子就没人住了。至于这里的房子……” 柳无忧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邱小姐了!阿婆在我现在的住处留有一些以往的东西,其中有一本老旧相本,里头有个女孩,她真的和邱小姐好像!神似度百分之九十,如果说她是邱小姐国高中的样子,我会相信。” “邱雪蔷……收留你的阿婆?” “相片中有好几个人,有个和邱小姐有点像的中年美女站在女孩旁边,美女旁是个高姚,看起来很有来头的男人,还有一些佣人打扮的人,阿婆就在那群佣人前面……那时阿婆约莫六十岁上下吧,还很年轻呢!” 夏遴君觉得心里怪怪的,但哪里怪也说不上来。“改天记得把相片带来给我瞧瞧。” “好。”柳无忧愉快的喝着他帮她点的冰咖啡。冰咖啡上头飘着一球冰淇淋和鲜奶油,一般而言是搅拌均匀当调味用,可她却用他搅拌热咖啡的汤匙一瓢一瓢捞起来吃,一个过于贪心捞太多,沾得连唇上都长了些白胡子。 夏遴君静静的看着她。这个女孩经历那么多男人尚且承受不住的过往,可她却是很阳光的面对。 她有一种让人想亲近的特质,她天真、温暖、和善……越是亲近她就越觉得她可爱甜蜜,这样的女子……他想把握住! “无忧……” “嗯?”唔,好想再叫一球冰淇淋,真好吃! 夏遴君拿起餐巾纸为她拭去唇上的鲜奶油。 “……谢谢。” “无忧……” 她不自觉的抹了一下嘴巴。“又沾到了吗?” “和我交往吧。” “欵?”她瞪大了双眸。 第八章 昨天晚上柳无忧打电话给尤秘书,请她转达盛颖熙,说她隔天下午会到公寓拿走一些私人东西,顺道将钥匙交还。 下午四点多,盛颖熙还在公司,不可能在这个时间遇到他。更何况,邱小姐说他已搬回另一边的公寓,就算下了班,她也不会在这里再看到他了吧? 打开公寓的门,她从玄关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以前刚到这里的时候,总觉得这里的装潢太单调,空间过大,感觉上一点也不像个家,连展示的样品屋都比这里有家的感觉。于是,她很鸡婆的开始向男主人申请经费,改造这里。 啊,主雇交流版!看着这块在当初被盛颖熙嫌着有碍观瞻的白板,最后在她的巧手下,以纸黏上、面包花做出细部玫瑰花藤环框,待干后再上色,变成另类艺术品。盛颖熙看了之后也只是冷哼一声,不过,她知道“过关了”,那人没说话就表示ok了。 她拿起油性笔开始乱涂鸦——喜欢、盛颖熙、喜欢你……喜欢、很喜欢、盛颖熙…… 她写了又擦,擦了又写,越写越快,越写越用力,她发泄似的写着自己不能说的秘密,最后像是连自己也逃避的用力一擦,转过身。 要离开了就要懂得放下,她想要……很轻松很快乐的过日子,沾上盛颖熙那个暴君,每天只会刮风下雨,准没好日子过! 深呼吸,她重新调整心情,看着这个她花了心思布置的家。 不是她夸大,经她改造,这里可是变得温馨多了。柳无忧摸了摸在玄关处的植物,用喷水枪帮它们浇了水;走到和阳台相通的落地窗前把窗帘拉开勾妥,推开玻璃门让屋子通风一下。 呵……栀子花长得真好,有二三十个花苞,约莫一个礼拜就会开花,届时…… 也没人欣赏吧?即使它们以最美的花姿绽开,散发最馥郁的香气,也只能安安静静的绽放,在等待失望中凋零。一思及此,她突然有点难过。为它们浇水,是她最后能为它们做的事。 走进厨房……不得不说,盛颖熙虽然厨艺完全不行,可他的厨房设备还真是一流的。她每天总是绞尽脑汁的想,要弄什么给他吃才好。其实弄出吃的东西不难,可她喜欢看他吃得愉快的样子,那模样让她觉得满足,再辛苦都值得。 定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探头看了下里头的东西。“柳橙没了,要去有机店买了。那家伙没橙皮可是下喝咖啡的。真是的,一杯黑咖啡要半颗多的橙未,真是中毒了!”碎碎念完后一怔,苦笑。“怎么忘了,以后没机会煮咖啡给他喝了。” 关上冰箱,她突然觉得,这里每一样她亲手布置的东西、常用的东西都像个手铐,铐住她的心,让她离不开这里! 好像才在这里上工没多久,哪来这么深的感情?那种感觉就像是……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她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真走不开了! 出了厨房,她快步往大门走,手还没构到门把,门就往内推开。 盛颖熙!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柳无忧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应该还没下班吧? “你为什么要走?”他住院时她一次也没来探望,后来又得知她要辞掉工作,为什么? 当尤秘书告知他这件事时,他本来很生气,还想她要离开就离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随着柳无忧要递回钥匙的时间越近,他开始坐立难安,终于还是匆忙的赶回来了。 “听说,你以后不住这里了,这里不需要佣人了。” “你是我找来的,需不需要是我决定,而不是其他人。”他昏倒的事在家里引起轩然大波,老妈大概怕死了他宿疾复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求他搬离这里。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暂且搬回以前住的公寓,想说风头过后再搬回来。 “一个空房子养着一个佣人太浪费了。”她知道这样的事对盛颖熙这种背景的人是常有的事,可……“我想到被需要的地方。” “你希望我求你留下来?” “你不会。”她留下对他没有任何益处,她隐约可以感觉盛颖熙是有些在乎她的,这样的感觉很危险!对她、对邱小姐,甚至他自己都危险!“我所了解的盛先生不会这么做。” “……我买了钢琴,下个礼拜会送过来,打算放在你说的那个位置。”他迳自脱了鞋走进客厅。“了解这个东西是很抽象的,有时候我都不了解我自己,你又怎么会了解我?” 他买了钢琴?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你的钢琴弹得不错,我有点讶异。但更讶异的是,之前我们一次也没有合奏过,虽不及专业的水准,却算得上动听。” 柳无忧慢慢走向他。“那一天的事……谢谢你。我原以为要倒大楣,出大糗了。在那么多大人物面前我很没有自信,如果是我一个人上台,抑或是和别人搭档,结果一定很惨。那一天合奏的感觉我还记得,很愉快、舒服,以及……”甜蜜!可这样的感觉她无法告诉他。 “以及什么?” 她笑了,不自觉的脸红。她低下头,摇了摇。“没什么。” 盛颖熙低下身子,配合她的高度,在她额上烙下一吻。她吓了一跳的抬起头,对上他难得的和煦笑容。 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吞了吞口水。“你……你……” “那一天合奏结束,我一直想这么做。”他看着她。“我有种感觉,我们并不是第一次合奏,在这之前……我们认识吗?”柳无忧对他而言,一直是个重要的存在。他记不得在她来帮佣之前两人有任何交集,可……越来越多的事情证明,他和她有多么契合。 “盛先生。” “……你叫过我颖熙。” 柳无忧讶异。“不可能!我……我不记得这样叫过你。”她很有分寸的,一个女佣对雇主,这样的称谓太亲密了!“你……听错了!” 盛颖熙严肃的看着她。“我再问你一次,你之前生病那几天的事,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半点也记不得?” “完全空白。” “……” “那四天……我做了什么事吗?我觉得我像是做了什么令你很生气的事,因此当我想不起来,我感觉得出来,你……你非常不高兴。”连现在,她仍感觉得出他的不悦。“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不记得的事,说了只是徒增困扰。 “我都要定了,你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小心翼翼的说。 “谁说你可以走?” “你和邱小姐快订婚了,我觉得你多少该顾及她的想法。你应该看得出来,她不太喜欢我……其实,这是正常的!没有女朋友会不在意男友家用了个年轻女佣,而男友又对女佣太好。”她要是邱小姐,一样会不高兴。 “这是我和雪蔷的问题,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事了!”盛颖熙像是想通了什么看着她。“她找过你,对不对?你会想辞职也是因为她,对不?” “……” 果然!“你留下来,我会找她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说清楚?”柳无忧有不祥的预感,心狂跳着。 他明明已经拒绝了订婚一事。不过,如果雪蔷真的找上柳无忧,他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说谎。雪蔷也不过是在扞卫自己的感情,使自己说话比较有立场。 答应和雪蔷交住后,他努力的说服自己去喜欢她,也曾认真的想去经营彼此的感情,可日子一天天过,他发现……他在勉强自己,勉强自己去喜欢一个女人!他忘了自己是个多么不喜欢被勉强的人。 他无法爱上雪蔷! 他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吗?真能喜欢,在她陪着他在美国时,那时的他是最脆弱,心里的缝是最大的,最容易因为朝夕相处而喜欢一个人,那时没动心,现在就更不可能! 和柳无忧发生了关系,对雪蔷他是有所愧疚的,因为是她男友的身份而愧疚。 除此之外,对这件事他不后悔!再来一次,这事同样会发生。 说他受柳无忧诱惑,色欲熏心的沦陷她设下的陷阱?那是在侮辱他!没有一定程度的心动,对彼此身心的渴求,他一向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绝不可能跨越亲密的那道防线。 柳无忧等待着盛颖熙回答她的问题。她不要成为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即使自己再喜欢,她也不要!他此刻看她的眼神令她害怕,因为看得出他是认真的! “盛先生,我……”她的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她看了来电显示,然后接起。 “喂,嗯,我在盛先生这里拿些东西,顺便把钥匙交回……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回去。嗯……那好吧!”结束通话后,有几秒的时间她眼脸压得低低的,没勇气看盛颖熙。 “谁打来的电话?和我……好像有点熟。” 深吸口气,她抬头。“夏遴君先生。”如果她不想成为第三者的话,就必须把夏医生给拉下水。 “遴君?”盛颖熙一怔,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夏伯父寿宴,遴君带着柳无忧盛装出席,雪蔷酸溜溜的一席话。“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知道遴君对她很有好感,可是……他一向是个认真而谨慎的人,他们发展得也未免太快了! “……他对我很好。” “很好?” “辞掉这里的工作后,我会在他那里帮忙。” “……”盛颖熙闻言,脸色铁青。 再深吸一口气,她说:“还有,我们……我们正在交往。” 晚上十点多,盛颖熙一身酒意的回到住所,一打开门发现屋子里灯火通明,自家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终于回来啦?”盛母远远的就嗅到浓重的酒味,她走过去斥责他,“你是怎么回事?我和你爸爸四点多到公司找你,尤秘书说你下班了,也没交代要去哪。打你手机也下接,我们两个跑来这里等你,足足等了五个多小时,你这孩子……” 他笑了。“妈,对不起……我去喝了些酒。” “一些?你根本……” 盛景涛对老婆说:“去帮他冲杯浓茶解酒吧。”看得出儿子心情很糟。儿子一向是个节制的人,若不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喝酒。 盛颖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抹了把脸。“爸,不好意思。” “心情不好?” “……” “可以说吗?” 他笑了笑。“没什么好说的。”起身,“我去淋个浴清醒一下,马上回来。” 待他再度出现,已是半小时后的事,他的模样清醒很多,衣服也换成舒适的家常服。 “你啊……”虽然还在生气,盛母还是把浓茶推给他。 盛颖熙啜了口茶。“爸妈等我那么久,除了担心外,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吧。” 盛母说:“我听说了一件事,来找你证实。有人告诉我,你在遴君父亲的寿宴上和一名女子合奏天空翱翔?”光是听闻,她心里就极度不安。那天她和丈夫还有别的事才没参加,没想到就出事了。 “在医院你不就知道了。” 他没事,她也就没追究。可是……“颖熙,那女孩是个帮佣的吧?” “妈,你想说什么?” “我和你爸爸都不希望你和那女孩走得太近!”雪蔷说了很多那女佣的事。 女佣没什么不好,虽然以盛家人而言,要接受儿子和一个女佣走得过近,甚至交往,就她而言绝对会反对。但是她也知道,只要儿子“非要不可”,也不是她阻止得了的。问题就在……那女佣一再的勾起儿子对楚馨恬的回忆!那对她而言,就不再只是出身问题那么简单。 她害怕!心中有着极大的恐惧,这样的恐惧让她得阻止这件事,甚至不惜…… 撒谎。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盛颖熙为柳无忧说话。 “颖熙!” “可是你们放心,她已经是别人的女友了。”他冷笑。 盛家两老互看一眼。听说遴君也很喜欢那女孩,所谓“别人的女友”,那个别人是指遴君?可儿子脸上的那抹冷笑同样让人心惊!两老心中暗忖:雪蔷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儿子和那女佣很暧昧! 虽然那女孩是遴君的女友,而夏家人也同样管不住那位大公子,可只是交往,一切未成定局,谁知道未来会怎样? “颖熙,你为什么拒绝和雪蔷订婚?”盛景涛淡淡的说:“我觉得,你该给人家一个名份的时候了,她对你的用心,在美国陪伴你,这几次遇到她父母,对方频频在探口风。” “我只当她是朋友。” “你们在交往不是吗?” “我最近打算约她出来谈谈。”他看着问话的父亲。“比起情人,我还是觉得和她适合当朋友。” “你这是负责的话吗?要交往的是你,不交往的也是你!” “明明不爱她却硬着头皮交往,那就叫负责?我试过,可我真的没法子强迫自己爱她!”他无法告诉父母,当初是因为雪蔷的眼泪才让他告诉自己让彼此试试,那只是感谢她曾为他所做的付出,但他不爱她。他也没法告诉父母,他真的无法和雪蔷再继续下去,他连吻她都得努力的说服自己,这样的情侣……真的不行! “你这家伙!”盛景涛气得大声了起来。 盛母安抚了下丈夫,叹口气。“那么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 “一个……连我的灵魂都不想错过的女人。” “荒谬!”盛景涛嗤之以鼻。盛母却闻言连眉头都蹙起来。 “我一直知道……我有一段空白的记忆,那记忆关于着一个女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极力否认?可纸包不住火,总有人会告诉我,或是……我自己想起来。” 盛母霎时脸色都白了。不!不能让他想起来!一想起过去那段……她就心如刀割,她的儿啊,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她的苦心! 那样的事情如果再来一次,她会活不下去!深呼吸后,她决定采用邱雪蔷的建议。 “好吧!你既然那么想知道那段记忆,我就告诉你。” “老婆!” “你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是……雪蔷,为了你,她还曾流掉过小孩……你们曾那么恩爱、那么要好,这也就是现在的你不爱她,她却能释怀的原因。” “……我为什么会丧失记忆?”他对雪蔷的记忆还算完整,为什么是她? “车祸,为了追回她而发生车祸。也因此,她对你有很深的愧疚。” “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她发现你清醒后对她很冷淡,因为对你的内疚,她希望不是告诉你们以前有多恩爱,而是唤醒你想起一切。” “那为什么现在愿意说?” “她发觉你一直想不起来,而且似乎以为你深爱而想不起来的是另有其人,她开始焦虑不安,她不能……不能眼睁睁看你被其他女人抢走。” 没有什么破绽的说辞,可为什么……妈妈说的话对他而言,却像是在听一则别人的故事?他没有感伤,没有因此而想起一丁点往事,他甚至连一点共鸣也没有! 盛颖熙陷入长长的沉默之中。 盛母拍拍儿子的手。“颖熙,雪蔷对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存在,错过她,你会后悔!” “真的……是她吗?为什么你这么说,我还是想不起什么?”雪蔷也曾这么说过,可他并不相信。 “你一直在排斥她就是那个人,也难怪如此。你们订婚吧,如果可以,尽快结婚,两人朝夕相处,再找个时间到美国度个长期,也许……即使想不起一切,也能慢慢重拾你们相爱的记忆。”相信儿子只要娶了雪蔷,就不会再执着那段失落的记忆。绝不能让儿子想起那段回忆! 第九章 一家五星级饭店附设的吧台。 这年头流行有重金属乐器、声光效果舞台、辣妹聚集的夜店,单纯喝调酒、和三五好友小酌的传统酒吧虽然仍有拥护者,生意却多少受到影响。 以往饭店吧台每到星期五、周末假日总是一位难求,而今生意已不若以往。 此刻吧台前坐了一俊美男子,眉宇间的霸气不会让人错认他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平日犀利的单凤眼多了一抹失落和沮丧。 坐在他右侧的尔雅男子看了他一眼,主动打破沉默,“难得约出来,不会只是想找人发呆吧?” 盛颖熙勾扬起嘴角,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你现在状况还好吧?”上一回好友昏倒住院,他一直没去探望,后来终于联络上了,感觉上他的心情一直不太好。 “还好。” “邱雪墙……” 一提到这三个字,盛颖熙感到烦躁,下待他把话说完,就开口,“她很好!” 好得不能再好! 怎么了,他们吵架了吗?夏遴君啜了口调酒,不打算再惹得好友不开心。其实提到邱雪蔷,只是要说另一件事。“我最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当初收留无忧的那个阿婆,和邱雪蔷似乎有些关系。” “她们有关?不会吧?” “因为要和你见面,我想你和邱雪蔷他们家走得比较近,我特地跟无忧把相片借了出来。”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有点年代的相片递给盛颖熙。 “这是……邱伯父、伯母和雪蔷……” 夏遴君指着坐在一群佣人前的威严老太太。“这位就是收留无忧的阿婆。” “她?她是雪蔷家的前任管家,离开她家好些年了。确定是她吗?”盛邱两家是世交,小时候到出国念书前,他常往邱家跑,他记得很清楚。“听说那位前任管家是邱老太爷救回来的,从年轻时就在邱家帮佣,很得邱家人的信赖,邱家人好像都叫她老顺妈。”后来她身体变差,不想让邱家人养她,就自动请辞离开了。 “无忧说的,应该不会错。” 盛颖熙若有所思。“真巧!只是……就我所知,老顺妈生性严肃孤僻,退休后还搬到南部山区,连邱家人去探望她有时还不见,会无缘无故收留一个车祸重伤且毁容的麻烦?背后的动机……颇耐人寻味。” “嗯……”夏遴君也觉得奇怪。不过,老顺妈和邱家有关,这对于查访柳无忧身世倒是另一条线索,和之前仅有张姓整形密医单一线索比起来,这个助益不小。 停顿了下,盛颖熙突然说:“说到这个,那家伙……还好吗?”他把相片递还给好友。 “无忧吗?应该还好吧?不过,感觉上有点不大对劲,也不知道是还在适应新环境,还是怎么,最近的她变得有点安静,不太爱说话,甚至常发呆。她等一下会过来找我,我们会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盛颖熙不着痕迹的吞下满肚子不快。“进展得很顺利嘛,这么快就住在一块了?”他想表现得更不在乎、更无所谓,可为什么……他的心像是突然压上了一块重重的大石,快要无法呼吸? 夏遴君笑道:“不是这样的。”他把情况大略说了。“她住到另一边的套房,一方面上工方便,一方面也是安全考量。”这段时日相处的机会多了,多多少少也知道无忧的性子,她越是安静就越表示不快乐,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用肢体动作或表情来诉说自己的不快。 “那家伙……有你对她这么好,算她走运。”知道有人照顾她,他的心情好一些了。 那家伙、那家伙……夏遴君听了有点不太愉快,因为他听出了盛颖熙语气中的宠溺。 他想起父亲寿宴上颖熙和无忧合奏的那种契合无问,那种像是常一起练习的默契,以及两人眼波间投递出耐人寻味的暧昧,他不得不说,他相当在意! 其实,早在尚未见到无忧前,从颖熙谈论到恶仆时状似不满意,实则透露出愉悦的神情,他就有些怀疑好友喜欢恶仆,只是当时的他没想太多。 后来他喜欢上无忧后,对于喜欢的人多了一份关注和心眼,让他越来越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加上后来彼此住得那么近,感情该一日千里才是,可他却越来越明白无忧的眼里没有他!他对她的好,他知道她明白,却也看得出她客气的婉拒。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根本不必问,也知道她拒绝的答案。 因为她的心里还放了个人,那个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她先遇上了颖熙,在她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也许他是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加上颖熙本身的魅力,女人要喜欢上他原不是难事。如果只是这样,那无妨,他会让她慢慢忘了颖熙,空出心里的位置,让他进驻。 只是……颖熙知道无忧喜欢他吗?抑或……他对她也有不同的情愫? 不管如何,他觉得有必要告诉颖熙他的想法。 “颖熙,我很喜欢无忧。” 盛颖熙笑了。“嗯哼,看得出来。”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放弃!” “干么告诉我这些?”明明是很单纯的分享心事,气氛却有些许的火药味。 “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这些事该优先和你分享。” 啜了口酒后,盛颖熙说:“那么……请你把她抓紧一点。” “……什么意思?” 瞧好友紧张的模样,他突然笑了。 “还能是什么意思?”他故意转移话题,“你和我分享了这样的事,我想,我也该告诉你一件事。”停顿了下,他说:“我和雪蔷要订婚了。” “订婚?”夏遴君讶异的看着他。之前听无忧这么说时,他还怀疑是邱雪蔷胡謌呢。“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也是‘突然’知道了一些事。”可他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将要有喜事的人。“我爸妈上个星期很肯定的告诉我,我很在意的那段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是雪蔷……只要订了婚,甚至结婚后有较长的时间相处,我会想起一切。” “……”夏遴君惊讶盛家两老竟这么做!看颖熙不快乐的模样,他一定也对这事存疑吧。 颖熙结婚时,他和楚馨恬有过一面之雅,是个秀气清灵,还带着淘气特质的可爱新娘。颖熙发生事情时,他正在疗情伤,但和盛家父母见过面,知道了一些事。 颖熙空白的那段记忆中,那女人该是他的妻子,而不是邱雪蔷!可是对于这件事,他却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他知道为什么盛家两老会这么做。 “遴君……如果我爸妈说的是真的,想必我是深爱着雪蔷,要和她订婚我该高兴,可是……为什么除了遗憾外,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那种遗憾……像是即将要错过了和生命同等重要东西的遗憾……” “……”夏遴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彼此又闲聊了一下,这才定出饭店。夏遴君发现手机没带于是又折返。他才进饭店,柳无忧没多久就出现,诧异盛颖熙一个人站在饭店外头。 一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有点想念。她慢慢的走过去。 “……好久不见。” 盛颖熙静静的看着她。即使爸妈说过了,那个被他遗忘的人是雪蔷,而不是其他人,可每次看到柳无忧,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令他很在意。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亚i仆……” “干么又这样叫人家?” “当然要这么叫,除了我之外,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叫你了。”盛颖熙笑了。果然,只有和她在一块,他才有这种自在轻松又愉快的感觉。 一看到他笑,她莫名的松了口气。“……上一次离开公寓时,你那么生气,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到你笑了。” “我怎么会不笑?恶仆离开,最开心的当然是雇主。” “说这样!”横他一眼,柳无忧板着脸。 看着她的脸,他突然说:“钢琴……送过来了。” “你还是买了?” 盛颖熙迳自的说:“上一次我回去,栀于花开得很美,共有二十三朵。之后还有不少花苞……”他拿出钥匙递给她。“有空……去弹弹那架白色的钢琴,顺便看看那些花。过阵子,房子也许会卖掉。” 她收下钥匙。“为什么?” 这回想卖掉房子的是他自己,因为他想……彻底断了那种只有和柳无忧在一起时才有,却又无法理解的熟悉感。“下星期我要订婚了,雪蔷不喜欢那里,可能会买房于布置新房吧!” “……” 他看着夏遴君从饭店大厅定了出来。“遴君来了,我先走了。”他向好友挥了挥手,然后离去。 夏遴君走向柳无忧。“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觉得……心好像破了个大洞。”她低声的说。 邱小姐早说过要和盛颖熙订婚,不是?可经由他口中说出,她才有了真实感。 方才……方才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突然很想大哭,很想像小孩耍赖时一样的拒绝这样的结果。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是耍赖就没事的? “为什么?” 柳无忧看着夏遴君,她的回覆是很深很深的叹息。 今天是盛颖熙和邱雪蔷订婚的日子,在两家共同默契下,只宴请彼此较亲的亲戚和一些好友。可大户人家的订婚宴即使再简约,也颇有看头。席开六桌,光场地的租借布置,以及酒席就是一般人家婚宴花费的两、三倍。 订婚仪式在早上,宴客则是在中午。 邱雪蔷起了个太早做头发、化妆,穿戴整齐后,她心情极好的打了通电话给盛颖熙。“喂,你现在在干什么?” 他淡淡的说:“方才有事回公司一趟,现在正准备回家准备。” “这么重要的日子还上班?”她有些不愉快,感觉上颖熙一点也不重视他们的订婚。 “我不会迟到的。” “那就好。赶快回去吧!” “好。” “颖熙……我爱你。” “我知道。” 没等到他同等的回应,邱雪蔷有点失望。可是无所谓,未来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路上小心。” “就先这样了。”结束通话,盛颖熙叹了口气。听过有人结婚前会有恐婚症,他也有这种“怪症头”吗?今天要订婚了,他的心情却低落得像要上断头台。 一阵阵咖啡味道飘来,他不自觉的皱眉。 每一次走这条路回公司,总要经过这家咖啡豆专卖店,他总是匆匆走过。要不是顾及别人的感受,他还真想掏手帕掩鼻而过。 在盛颖熙快步要经过咖啡专卖店时,发觉好像有许多人在尖叫,然后不约而同的由大楼、商店,各栋建筑物里往外冲……他这才慢半拍的发现地震。 “啊——好可怕!地震,摇得好厉害!” “快点,不要在骑楼下,危险!” “喂喂……那个看板晃得好厉害!” 不远处传来紧急煞车声、车子的碰撞声,以及人们的尖叫声。 不一会有围观者说:“天!好惨,驾驶好像死了!” 死了……盛颖熙恍神了下,突然间又有人尖叫。 “啊!看板掉下来了!” 盛颖熙站在看板下,下意识眯着眼往上看,感觉有东西朝他飞了过来……干钧一发之际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虽躲过了砸下的看板,在跌倒之际,头却重重的敲到停在一旁休旅车的前护杠。 他有几秒的清醒。咖啡香、死亡…… 谁……谁死了? 馨恬…… 脑海中许许多多的画面像跑马灯一样晃过……白眼一翻,黑暗吞没了他…… 结束了冗长的会议,盛颖熙回到了办公室。门一推开,咖啡的香气立即袭来。 巴西顶级蓝山的味道在他疲备之际,总能提供最适时的活力补给。 啜了一口咖啡,他翻看着手机…… 五通的未接来电和几通简讯都是一个星期前的事,他到美国有七天了。 离婚协议书,她收到了吗?她……会签吧?无意识的盯着手机看,突然间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ein.”门一开,来者令他讶异。“雪墙?你怎么来了?” “有几件事情,我想亲自来告诉你会比较好。” 有什么事情这么要紧,要她亲自飞来美国跟他报告? 打从他来美国当天,就心神不宁,加上打电话回家,妈妈的声音有些怪怪的,他一直很不安,可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你说。” “首先,你的离婚协议书,楚馨恬签了。”邱雪蔷从文件夹中拿出来递给他。 盛颖熙默默收下,没有多看一眼。离婚是他提出,结果如他预期的,他甚至狠下心不让馨恬有机会找到他挽回他们的婚姻。 她如他所愿的在协议书上签字,一切成了定局,为什么现在他的心会这么痛? 薄薄的一张纸,对他而言却像有千斤重。 他强迫自己压抑心痛,问邱雪蔷,“还有什么事?” “第二件事是盛伯伯要我转达的。” “我爸?” “楚馨恬的父亲,楚闵佑总经理前天提出辞呈,辞意坚定,几经挽留不成,伯父已口头上批准,等你回国再正式处理。” 盛颖熙无法置信。“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辞职?就算我和馨恬……”他一向公私分明,就算无缘为翁婿,他也是集团的大将,更何况……他还是他深爱女人的父亲。 “他可不这么想!听说,楚总经理夫妇把每年你送他们的生日礼物全数送回。 也许对他而言,当不成翁婿就什么也不是,送还时还说:‘无福消受’。” 就他所知,丈人性情温和,丈母娘较有个性,可也是个理性的人,断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决绝。 “他们会如此,一定有什么理由。”他闷闷的开口,“你这回来报告的事,截至目前为止还真没一件好事,希望接下来你说的,能让我心情好一点。” 邱雪蔷看着他。“在接着报告之前,可以冒昧的问你一件事吗?” “你想问什么?” “和楚馨恬离婚,是因为你不爱她吗?” “……” “一点都不爱了?”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想……我可以拒绝回答。” “连我……也不能知道?” “楚馨恬是我的妻子,我爱不爱她她知不知道比较重要吧?算了,都结束了。 反倒是你,一个旁人知道这个干什么?” 旁人?邱雪蔷讶异。对他而言,一直跟在他旁边等待机会能去爱他的女人是旁人? 是啊,颖熙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公私分明,除了他的妻子之外,其他不相干的女人都不会是他的私事,也因为这样,他从下模糊分寸和界限!不也因为这样的性子,她才这样看重他、后悔错过他吗? 可他此刻说的话……真的很伤人。咬着牙,她心痛的同时也决定不让他好过。 “你和她是结束了,不过,即使没结束婚姻关系,她也没机会知道你爱不爱她了。”她噙着一抹冷笑看他。 “什么意思?”盛颖熙端起咖啡要喝。 “她……死了。” 盛颖熙愣住,猛然抬头看她,脸色刷白。“你说什么?” 他越是震惊错愕就表示他越在乎,看在她眼里,就越刺眼难受。离婚是他提出的,不就表示他不爱了,不是吗?她讨厌,非常讨厌他对楚馨恬的在乎!所以…… 她要他痛!原本她还犹豫要不要全盘托出,如今要痛就一次痛个够,反正她不说,一样有人会说。 “楚馨恬死了,在追你到机场时,在路上发生车祸死了!严重车祸加上火烧车,面目全非,送到医院急救了十几个小时,宣告不治。” 盛颖熙手上的咖啡杯应声翻落,美丽的古瓷杯撞击到地面瞬间碎裂,咖啡洒了一地。 颖熙,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听到留言请回我电话。 颖熙,你接电话吧! 颖熙,为什么不接电话…… 颖熙,我不要离婚!我们谈谈好不好?求求你,给我半个小时,不!十分钟,十分钟就好! 颖熙,不要到美国去,等我……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她拚命的在他手机中留言,为什么他坚持不接?如果当初他接了,她也不会急着追他到机场,那么……她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吧? 她是死在他手上! 他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对于盛颖熙的反应,邱雪蔷感到吃惊。对一个人的死,曾是他亲密的枕边人会伤痛,这是难免,也是人之常情,可颖熙却是……他那神情是什么?他在颤抖,像极力在压抑什么,眼中无泪,有些木然和……茫无头绪,那是……心痛到绝望吗? 他的神情吓住她了。“颖熙……颖熙……” 她一颗心怦怦狂跳着,唤了他好几回他都没回应。她走近他,伸手去拉他,他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她摇晃着他。“颖熙,你……你别吓我。” 盛颖熙还是没理会她,迳自的沉默,木然。他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头的事和他不相千。 邱雪蔷真的慌了,对于他的反应她心惊胆跳。“你……你要是想送她一程,我帮你订票,你回去看看她好了。” “……” “颖熙……求求你说说话,你别这样!你真的吓到我了……颖熙……” 盛颖熙西装笔挺,拿着钥匙往外走。 邱雪蔷忙追在他后头。“颖熙……颖熙,你要去哪里?欵,别走这么快,我追不上!”好不容易在他上车前压住车门。“颖熙,你要去哪里?” 较之盛颖熙的正式穿着,邱雪蔷可是披头散发,一身睡衣随便搭个长外套就追出来。 “我要去接馨恬,她快下班了。” “下班?”现在?现在是凌晨三点多欵! “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着去接她。” 邱雪蔷红了眼眶,只得顺着他的话。“颖熙,馨恬她……她自己会开车,你现在去接她……外头……外头塞车塞得很厉害……”眼泪不禁夺眶而出。这样荒谬的话怎会从她口中说出?这样荒谬的事又怎会发生在颖熙身上?“你现在出去……不但接不到她,还会错过,她回来看不到你会很担心的。我们……我们在家等她,好不好?” 盛颖熙想了想,终于不再坚持要亲自去接楚馨恬。“说的也是……这一次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一说她。她啊,开车技术有够差的,要她别老是自己开车,她不肯,叫司机载她,她也不要,如果这些她都不喜欢,以后我接她上下班好了。” “嗯……我们进屋于里等她。” “馨恬,不要自己开车……你从来不知道每一次看你自己开车出去,我有多担心。对了,你那么喜欢工作,我也不阻止你了,只是……记得留一点时间陪我…… 什么?你忙?好吧!真的没时间陪我,那就我陪你吧!你忙你的,我排出时间,我们也不一定要在外头约会……我就买些吃的去你们公司陪你。 “你没时间吃?那我喂你喽!丢脸啊?我也觉得,没关系啦,一回生,二回熟……” 邱雪蔷红着眼眶没搭腔,知道他又在和;疋馨恬”说话了,一时半刻是停下下来的,直到“楚馨恬”有事暂时离开。 颖熙原是个不多话的人,可生病之后,只要幻想中的楚馨恬来找他,他可说上好久好久的话。 医生说,那是补偿反应。 妻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有好多事、好多话要对她说。现实中的人都知道他病了,可这个时候的他却是最诚实面对自己的妻子。 以前隐藏的心事都会告诉幻想中的人,不断的和她对话,闺述心情,想要她完全了解他。 他可以说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该说,他为了心爱的女人建构了一个不受打扰的世界。外头的人事物与他不相干,若要牵动他,得藉由活在他世界里的另一个人物。 等他说话告一段落,邱雪蔷柔声的说:“颖熙,楚馨恬说你最近脸色很难看,一定是睡得不够,她要你睡眠一定要充足,现在没什么事,去休息一下吧。” “我在等馨恬。” “她回来会去叫醒你。” “……那好吧!” 目送他上楼,邱雪蔷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每天要出门去接楚馨恬、每天要等楚馨恬到才吃饭、每天要喝到柳橙末咖啡、每天要穿楚馨恬为他搭的衣服…… 盛颖熙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楚馨恬。谁来看他、和他说话,他是没有反应的,只有当问他的话题提到楚馨恬时,他才会像上了发条的娃娃般有了回应。 他的性子变得极端恐怖,反应直接而冲动,他不再是原本那个举止有礼的贵公子。 当你摆明是楚馨恬的“好友”,他会热情以待;反之,也绝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之前就是有位友人脱口说楚馨恬死了,在一旁喝着柳橙末咖啡的颖熙忽然兽性大发,一拳就把对方打飞出去,他甚至还不放过人家,追上去又补了好几拳,要不是有人及时把那人拉开,她忙开口说,楚馨恬最讨厌暴力,他这么做,她回来一定不会理他,他这才住手。 日子一天一天过,颖熙生病快半年了,盛家人几乎已要放弃他恢复的可能性。 集团总裁一职,由他父亲回锅,颖熙则留在美国静养,而她则一直陪着他。 可说真的,她的耐心在颖熙左一句楚馨恬、右一句楚馨恬的情况下,已经快用罄了。 这一天,盛颖熙又穿上楚馨恬最喜欢看他穿的那套西装。邱雪蔷皱了下眉,不高兴的开口,“那套西装穿了好几天了,该换下来了吧?” “这是馨恬说我穿起来最好看的一套。” 又是楚馨恬!邱雪蔷只差没翻白眼,毕竟目睹过当面批评楚馨恬的人下场有多么惨,她可不敢造次。 正常时候的颖熙别说打女人,他连男人也不会动手,当然他绝对有方法让对方付出代价。而这个时候的颖熙,她可不敢妄想他会记起她是个女人。 “你身材高大,比例又好,穿什么都好看!”她试着说服他穿别件。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穿这一套。” “为什么?” “今天是我和馨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他兴匆匆的说:“我设计了一套很棒的首饰要送她!你看。”一整套的首饰,有项链、戒指、耳环,端庄中不失俏皮的风格,时下流行的彩色宝石镶嵌配色,让这套首饰时尚又可爱。 很像楚馨恬给人的感觉。 邱雪蔷护恨的眯了眼。原来在颖熙办公室看过的那套她一直暗示他送给她的首饰,是他为了爱妻亲自设计的。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颖熙脑中的时间很紊乱,有时今天才过了楚馨恬的生日,明天他又吵着要买礼物给楚馨恬。他的时间,反反覆覆,但全都是在做想让楚馨恬愉快的事。 既然他那么爱她,又为什么要离婚?又……五周年的那一晚,他到底想给楚馨恬看什么?什么东西错过了,就没有呢? 邱雪蔷说:“你今晚不是订了房间?你到底要馨恬看什么?” “其实……我想告白。” “都结婚了,还告什么白?” “馨恬啊在这方面很小鼻子小眼睛的!不过,那也是我不好。我和她结婚…… 一直是我在主导。感觉上,她是被我牵着鼻子走。而她呐很容易满足、好讨好,我常常利用她陶醉得醺醺然时决定事情,占她便宜,连结婚也是。 “我没有求过婚,因为不管她会不会答应,只要她有一点点喜欢我,她就会是我的!也因为这样吧,即使婚后过得幸福,我待她好,可隐约感觉得到她是有点遗憾或不安的。因为我……从来没向她告白,从来没跟她说过我爱你,可我们却结婚了。” “那么……你爱她吗?” “……第一眼……我就知道眼前那位当着我的面打盹儿的女人是我要的……窝囊吧?一见钟情的女人不但没有理我,还很不给面子的大方和周公暗通款曲。” “一见钟情?楚馨恬不知道?” “不过这样的呈现也只有三分钟左右。再晚一些,看板上其他的字会跑出来,‘我爱你’三个字也会在六点十五左右熄掉。本来顾忌的只有这些事,但后来才知道,馨香花坊经营不善,已经易主,本来在今天要拆了,是我请尤秘书去交涉才延“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想离婚?” “因为害怕自己想独占住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一、两年我忍够了! 你知道我的性子,一旦我痛苦,我会让那些造成我痛苦的事物消失、造成我痛苦的人付出代价! “我爱馨恬,不会对付她,但我会对付她的公司、她的老师、她的朋友……我一定会做出许多伤害她的事,而这些事后来她一定会知道,到时候…… “离婚是阻止这种憾事发生的方法,一方面她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我便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不会对付那些人。” “如果……如果有一天,楚馨恬后悔了呢?”邱雪蔷忍不住问。 盛颖熙笑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我要她看清楚,她是离不开我的……不过现在无所谓了,我不离婚了,但我会让她知道我爱她,很爱很爱……” 原来,他连离婚的出发点都是因为爱她,他怕有一天楚馨恬会因为他的所做所为而恨他! 天,面对这样的男人,她还要再等下去吗? 杂沓的脚步声快步的在医院通廊移动。不过十几公尺的距离,怎会这么漫长? “颖熙……颖熙还好吗?”盛母一脸焦虑的问着邱雪蔷。 “目前只知道一些擦伤和外伤,做了一些检查,没看出什么问题。其他的部份……他没清醒,还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盛母急得快哭了,忍不住又恨恨的瞪了丈夫一眼。当初就说要把儿子带回国内治疗照顾的,可丈夫坚持,也许离开那个环境,反而不会触景伤情,对于儿子的病有助益。现在可好了,他们才来美国看他,一下飞机雪蔷就打电话来说,他又出事了! “颖熙……他早上又要去接楚馨恬,下楼时脚底踩空,就……就从二楼摔了下来。” “进去看看他吧。”盛景涛为了儿子,最近也着实老了许多。 推门而入,原以为盛颖熙还昏迷着,他却是清醒的,脸色有点苍白的坐着。” 看到父母,他抚着仍晕眩的头。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我……怎么了吗?”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和摆设,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医院。 邱雪蔷柔声的说:“你摔下楼了。” “摔下楼……”怪不得他全身酸疼。 见他不语,以为他又在想什么,邱雪蔷忙搬出“楚馨恬”安抚他。 “你忘了吗?你要去接楚馨恬,下楼时不小心踩了个空摔下楼。” “楚馨恬?那是谁?” 盛家两老互看一眼,齐望向邱雪蔷,她也一脸莫名。 “你……你忘了?” “忘了什么?” “……她?” “她是谁?方才你说那个叫……什么馨恬的,那是谁?”馨恬?谁?他想着想着,忽然头剧烈的痛了起来,痛到冷汗直冒!有个女人的影像在他脑海中扭曲变形得厉害。“我……我的头……好痛!” “怎么会这样?快叫医生!快!” “是选择性失忆。盛先生的情况特殊,对他而言,他妻子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又加上愧疚导致内心的冲击,没有办法接受妻子的离去,因此有了之前的病。 “而现在,他发生了外力的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照理来说,他之前的病不会因为外力撞击而有所改变,毕竟那是心因性,和外力无关。可盛先生明显的已无之前的症状,如今和常人无异,比较特殊的是……他似乎把关于他妻子的一切全忘了。” “是啊,他甚至不记得他经由相亲而认识他的妻子,也不记得自己结了婚,关于馨恬的一切……全都下记得了。” “也许是大脑启动了机制在保护他吧。关于他妻子的一切,是他痛到无法去承受的,经由遗忘使得一切恢复正常运转。”浸淫大脑神经领域数十载的美籍脑科权威也无法明确断定。 人类大脑太奥秘,目前真正能解释的部份未达皮毛。 “那么他……他未来是否会再想起他的妻子?” “不无可能。” “为什么是下无可能?没有确切、肯定的答案吗?这种‘可能’、‘也许’、‘大概’……的答案,身为家属的我们真的很不能接受!”关心则乱,盛母激动的提高音量。 “我真的很抱歉!”看多了家属们激烈的反应,医生很能够了解他们的焦虑和不安。“人类的大脑太奥秘,我所学有限,实在抱歉。” 医生都如此说了,盛家两老也只能无劝的叹息。“若想起她……不会又生病了吧?”再疯一次?老天,他们年纪大了,真的禁不住再一次这样的打击。 “……有可能。不过……我比较乐观!盛先生选择了遗忘妻子的一切让生活回归正常,哪天,当他想起了他的妻子时,想必也是大脑机制允许,他发病的机率会降低很多。” “是这样吗?” 出了主任医生的诊疗室后,一行人再往病房去探望盛颖熙。 “颖熙暂时还是待在美国吧。”盛母喃喃的说:“听了医生的话,我还是很不安。光是想哪天颖熙又想起馨恬……可能发生的状况,我就背脊泛凉!” 盛景涛只是叹气。 “回去之后,把有关楚馨恬的东西全都丢掉或收起来吧,比起他想起楚馨恬所要付出的代价,我宁可他永远想不起她!”邱雪蔷恨恨的说。 盛母虽然也心疼媳妇,可她更担心儿子,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十章 额上的抽痛一阵一阵,当痛觉越来越明显,盛颖熙慢慢的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 “颖熙……颖熙,你还好吗?颖熙。”看到儿子紧闭的眼慢慢拉开了缝,盛母忙呼唤着。 “……我没事。”父母亲焦虑的脸映入眼中,一旁邱雪蔷身上的订婚华服显得有些刺眼嘲讽。 盛颖熙在心中叹息…… 盛母在宽心之余,也不免有点小抱怨,“真是的,订婚当日才发生这种事,我们对雪蔷和邱家人很抱歉呢!” “没关系,我爸妈会谅解的,又不是故意的。”接着邱雪蔷说:“我爸妈安抚一下来观礼的亲戚,等一下就过来。” “不用了,就告诉你爸妈,说颖熙醒了,要他们放心,别再赶这一趟了。” “过来看看,他们比较放心。” 盛母看了眼儿子。“你这孩子就教人担心!我看呐,等你额头上的伤好,也别理什么黄道吉日,择个大伙儿都方便的日子就订下来吧。” 盛颖熙仍是沉默,好一会儿对上了母亲的眼,缓缓的开口,“取消订婚。” “今天这种样子,也只能取消了。” 他态度坚决,“我不会跟雪蔷订婚!不单单今天,以后也不会。” 在场诸位除了盛颖熙外,每个人脸上都是一阵错愕,邱雪蔷脸色尤其难看。 “你……你撞昏了头啦?在胡说什么?”盛景涛觉得今天已经够对不住邱家了,这喜事岂容再生变。“你知道大家有多么期待这一天吗?” “大家?也包括我吗?”他冷漠的反问一句。 “你……你这什么意思?订婚的事也是经得你同意,你不同意的话,以你的性子,谁敢替你决定?” 盛颖熙冷冷的看着邱雪蔷。“没有相爱的日子、没有流掉的小孩,更没有和你论及婚嫁过……在我空白的那段记忆里,的确有个我深爱的女人,但那女人并不是你。” 她惊讶得快不能呼吸,瞪大了眼,仍力求镇定。“你……你丧失了记忆了,不是?当然……当然记不得。” “因为我记不得,你们就联手骗我?” “不是这样的,我……我的确是……”邱雪蔷急着想解释。 不想听她再鬼扯,他直言,“那个让我痛得只能藉由遗忘她才能继续往前走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叫楚馨恬。” “颖熙……”盛家两老的心脏快停了。“你……你……想起来了?”想起楚馨恬死了的事? 盛颖熙红了眼眶。“别担心……我很好,你们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他身心疲惫的闭上眼。“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累,想休息。” “你……真的没问题吗?”盛母仍是不放心。 “嗯。” “我叫医生过来好不好?” 盛颖熙点了点头。 邱雪蔷殷勤的说:“我……我留下来陪他。” “不用了,我说过,我想静一静!”他决然的拒绝,摆明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红了眼眶转身就走,而盛家两老看在眼里也只能叹息了。儿子的性子他们很清楚,以欺骗的手段骗他订婚本来就不对,原本觉得在订婚日受伤送院还真是不吉利,现在想起来……也或许不是坏事。 婚没订成,对邱家是感到失礼抱歉。但真订了婚,甚至结了婚后儿子才恢复记忆,以颖熙的硬脾气,绝对不惜定上离婚一途,即使没离婚,雪蔷也不见得好过! 雪蔷对儿子的痴心,他们是看在眼里的,忍不住开口为她说话。“你啊……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雪蔷吗?” 盛颖熙却答非所问,“什么时候也告诉我……馨恬的长眠处,也请你们把从我公寓拿走的还给我。” 左一句馨恬,右一句馨恬,对于亡妻的感情没放下前,颖熙是不可能接受任何女人的。 盛母叹息,男女之间的情事只要一方无心,他们也是爱莫能助。“知道了。” 回到了和楚馨恬生活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公寓。 玄关处堆了几个大箱子,那是母亲请人送过来,打包成箱关于楚馨恬的东西。 她说还有不少,会陆续叫人送来。 拆开第一个箱子,盛颖熙开始依照着印象把它们归位。 客厅的柜子上放了几张用可爱熊相框框住的两人甜蜜合照,主卧房里挂着一帧两人的巨幅婚纱照。还记得那时她要求他挂上去时,还被他笑老土。 当时楚馨恬义正辞严的告诉他,“从年轻挂到老还没换人,你不觉得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当然,如果等到我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为沙蛤蛎,在你眼里我还像相片中的人一样年轻貌美的话……那可能是我听过最美的甜言蜜语了。” “你确定?” “当然。” 老婆这么说,他当然照做,只是一面将相片挂上去,他却一面笑。 相片一挂好,楚馨恬贴心的端来了他最爱的橙末咖啡,他不禁看着相片发笑。 “干么笑?” “我在想你刚说的‘最美的甜言蜜语’。” “很感动,对不?”可为什么是感动到笑?而且笑得……很诡异。 盛颖熙忍不住大笑。“你说到你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为沙蛤蛎,在我眼里你还像相片中的人一样年轻貌美的话……那会是你听过最美的甜言蜜语?” “对啊。”还在笑,看来他根本不能体会那种意境!她生气的推了他一把。 “可是看着相片……明明你还年轻貌美,为什么我已经开始在想你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为沙蛤蛎的模样?” “喂,盛颖熙,你完蛋了!”楚馨恬又好笑又好气的开始追打他,最后两人倒在床上嬉闹,新婚夫妇干柴烈火,末了又是以热情的欢爱作结…… 盛颖熙看着相片,一阵长叹。 早上在馨恬长眠地痛哭了一场……他的伤心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减少?到底还要痛多久?他对她说了好久好久的话,却得不到她一句回应,一想到这,他忍不住又悲从中来…… 不想沉浸低落的情绪太久,他走出卧房,往书房走去,方才他将窗子打开,今天风有点大,该把它关上。由窗口看出去,彩霞满天,真美! 每样东西都是对馨恬的宝贵回忆,连难得假期,煮杯咖啡,搭上一块简单的甜点,一起欣赏夕阳,都是回忆。这个奇怪的习惯也是馨恬影响他的。少有人在吃晚饭前还喝咖啡吃甜点的吧? 走入了书房,他又在里头待了一下,一直到外头有声音惊动了他,他才出来瞧瞧。 站在通廊往客厅方向看去,他看到一纤秀娇小的白色身影在钢琴前坐了下来,轻巧的掀开琴盖,很随性的弹了一首“望春风”。曲罢又随手玩了一小段曲于,这才立起,往阳台方向移动,把因风飞扬的幔帘分两边勾妥,倚门眺望着外头…… “馨恬?”盛颖熙忍不住低唤。那身形、那姿态,就连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像!是她知道他想念她,回来看他了吗? 站在落地窗前的柳无忧吓了一跳,忙回过头。“盛先生?”方才在玄关处的鞋柜上看到鞋子,她以为是他放在这里没带定的。 他不是搬离这里了?怎么在这时间过来? 方才她搭公车经过这里,还是临时决定要过来的。这样的决定起自于一个无聊的游戏。她由上公车的第一个红绿灯起,算到这一站的红绿灯:心中不断的默念: “去看看”、“不去了”、“去看看”…… 到了这一站的红绿灯刚好是“去看看”,于是她匆忙的拉了下车铃。 这个时间其实该回去做饭了,可是,她昨天才把一些事跟夏医生说明白了。也许怕她不好意思吧?他体贴的今天一整天都在外头忙,没有回来用餐。可这样…… 她的心中更觉得有愧! 下午过后她就出门逛逛,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直到刚刚。 那张脸不是馨恬!盛颖熙感到失望。对方竟是柳无忧!这几天把之前忘了的事想起来后,他沉于伤痛,有些事倒忘了,他是跟她说过,可以过来看看。 虽然钥匙是他亲手交给她的,可她没有事先告知,感觉上还是有擅闯民宅的尴尬。柳无忧柔声致歉,“不好意思,没有先知会你就过来了。” 盛颖熙不以为意,看着落地窗前的美景说:“以前你在这里工作,两点就可以走,少有机会可以从这里看夕阳,这个角度视野不错,很美吧?” 天际紫蓝中还带点橙红,真的很美。“这种时候若有杯咖啡和甜点就好了。” 和他在一起,她觉得某部份是自在轻松的,她可以很自然的说出一些想法,虽然有时是怪了点,可他也会“很奇怪”的没意见,仿佛这样奇怪的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就像咖啡加橙末,夏医生虽然没说什么,可她知道,如果有得选择,他会喝正常的咖啡。 盛颖熙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柳无忧笑了。“我的购物袋里正好有车轮饼和一包鲜橙,我去帮你煮咖啡,好不好?”她知道她该离开了,打从知道自己的心意和知道盛颖熙订婚后,两人就不该再有交集,可是……她想争取一些些和他相处的时刻,哪怕只是喝杯咖啡的短暂时间。 说着,不等盛颖熙回答,她就走入厨房。 约莫十分钟后,她将煮好的橙末咖啡和装盘好的车轮饼端了出来,在他面前放了下来。 “无忧,你真的……很像一个人。除了相貌不像外,少根筋的性子、可爱的脾气、喜欢莳花弄草、有着一手好厨艺,连会煮橙末咖啡、会弹钢琴,甚至连一些日常生活上的小习惯都十足的像。” “……那个人不是邱雪蔷小姐吧?” 盛颖熙没有直接的回答,他说:“在上个星期之前,我的记忆一直有一角是空白的,我知道空白里有个对我很重要的女人,可是我想不起她。我的父母、我周遭的人都一直告诉我,那人是雪蔷,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女人另有其人。”他看着她,“打从你出现在这里,我一直以为那个人就是你,一直到……我终于恢复了记忆为止。” 柳无忧的心跳得好快,有着不太愉快的预感。“那女人是……” “我的妻子,不,也许该说是前妻。” “我……我给你的感觉,真的这么像你的前妻?” “如果不是长相,我会错认。” “你……你很爱你的前妻吧!既然……既然想了起来,如果她身边也没有喜欢的人的话,再追她一次就是了。”柳无忧心酸酸的,有点想哭。 盛颖熙压低眼脸苦笑。“她死了,发生车祸,死了。” 她错愕。“……对……对不起,我……” “这和你没关系吧,有什么好抱歉的?连我……也是今早才第一次到她的长眠地看她。我拿着结婚五周年纪念日的礼物去告诉她,要她有心理准备,今年是七周年,才结婚七年,她就开始‘欠债’。” “欠债?” “是啊,我和她约定过的。”他把自己设计首饰给妻子当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和之前的约定说了出来。 柳无忧怔了一下。这件事……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听。是谁曾告诉过她,这样的来世约定…… 她的心一酸,眼泪掉了下来。“……盛太太知道你真的遵守了约定,不但不会生气你上门讨债,还会很感动的。” 深深的叹息,他接着又说:“上个星期我和雪蔷并没有订婚,随着我记忆的恢复,戳破了很多谎言。倒是对于你……我很抱歉!在我误以为你是我重要的记忆的关键时,紧捉着你不放,也对你做出一些失礼的举动。”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果然只是误会一场!而今误会解开了,盛颖熙终于明白一切,对她……他只是弄错了对象。可是她…… 她是真的喜欢上他,比自己想像喜欢的多很多! 在离开这里时,她总觉得对盛颖熙的感情即使有也是浅浅淡淡的,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忘掉。当她发现以自己的能力忘掉有点辛苦时,夏医生适时的出现。 在她单纯的想法中,夏医生是个这么好的人,又正好喜欢上她,她……一定可以很快的忘了盛颖熙。 可她真的太笨,感情的事又不像换灯泡,这个不亮再换下一个就行。 合奏是个转捩点,她发觉……对盛颖熙好像不是她想放手就能放的!有一种莫名、深厚的眷恋,把他这个人烙进她的心上,她想忘也忘不了,一直到邱小姐找上她。 后来盛颖熙亲口证实要订婚时,她的心痛得像裂了个大洞。夏医生一定也感觉出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她,对她温柔体贴,反而让她更加愧疚。 之前她拒绝他时并没有说明原因,这次才决定不隐瞒的把事情说出口。 说出后她整个人轻松多了,可这么一来,她就真的不能再留在夏医生那里了。 “嗯……这样啊……”面对盛颖熙的道歉,即使心痛,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你和遴君进展得还顺利吧?” “他……他对我很好,是个很体贴的好人,我……我很喜欢他!”直觉的回避盛颖熙的眼。 “……那就好。”轻啜了口咖啡,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藏住心事。柳无忧生病那几天发生的事,他打算当成秘密,也庆幸当初没有告诉她。如果她知道了会如何?又要如何面对她现在交往的遴君? 之前不说,现在更不能说。 只是……他在意的是,之前误以为柳无忧是空白记忆中的那个人而喜欢上她,情生意动的和她发生了亲密关系,如今一切真相大白,那种熟悉感和心动的感觉应该会消失才是,可……没有,并没有消失,他还是深受她的吸引! 难道他对馨恬的执着就只有这样? 原来除了馨恬之外,他也会爱上别的女人吗?这令一向清楚自己对妻子有多么的执迷不悔的他,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抑或说,因为柳无忧有太多的特质像馨恬了,因为这样,他才受到吸引?也就是说,他爱的女人还是馨恬,而柳无忧只是影子? 这个答案,他一样无法接受!一来,他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仿冒品;二来,柳无忧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要当人家的影子? “无忧……要幸福喔!”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传来挣扎的声音。他还是在意她,但事情不能这样耗着。更何况,她已选择了遴君了,不是?如星子般的瞳眸锁住她。“无忧,我可以拥抱你吗?一再一次感受她的体温、嗅一嗅她的发香,过了今天,他会把一切切割干净,下一次再见到她,他只当她是好友的女人。 柳无忧看着他,摇了摇头,红着眼眶看着他。最后一次,她不想装乖,只听从自己任性的声音。 “拥抱你的感觉会变成一种想念、一种戒不掉的习惯……拥抱是为了拥有,而不是为了失去而拥抱。如果……你是因为后者,那么……我们各自转身吧。”柳无忧说完话,等着他张开双臂,等到了眼中泛泪,仍没等到他的拥抱。 没再多看他一眼,她提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就定。 一直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盛颖熙才回神。方才……柳无忧向他告白了? 她喜欢的不是遴君?两人不是交往了? 一家着名的日本料理店包厢。 夏遴君啜了口热茶,忍不住闭目养神,静静的等人。 不一会儿日式拉门被推开,一个留着小胡子,约莫五十岁的矮胖中年人推门而入。 “夏遴君医生?” “是。张祟光医生?” 来人坐了下来,干笑一声。“职照被吊了,现在不能叫医生了。” “之前请你帮忙的事……” “别说帮忙,该说‘交易’。你打听得到我,就该知道我这个人只认钱,下讲情面。要我动手术是这样,要买我的消息一样是这样。” “好,你开个价吧!” 张崇光伸出手,五指一张。 “五十万?”价格下低。 他摇了摇头。“五百万。” 夏遴君一怔。“只是要整形前、整形后的相片,这价格……” “不合理吗?”张崇光笑了笑。“我倒觉得开得便宜了,因为……这也许关系着一个大秘密!来找我替这丫头整形的老太婆显然不是有钱人,而且两人还非亲非故,我开口三百万,她居然连杀价都没就答应了!要不是介绍她来的是我弟弟,我开的价还不只这样!” 他弟弟?“是邱明光纪念医院的张凤光医生?”听说,他以前也是在邱明光服务。 一扬眉。“你请的徵信是哪家?够仔细!你就不知道那丫头的脸伤得多重。更有趣的是……明明还有希望整回原来的模样,老太婆却拿出一张相片,要我整得越不像越好,摆明了这事很有文章。” 无忧的脸不是“恢复”,而是真的整得不一样?“……这件事,那个女孩知道吗?” “这种事怎能说给当事人知道?更何况,那丫头什么也记不得,怎会记得以前长什么样子。” 夏遴君的心跳得有些快。是他多心吗?他把一些事情全搭上线,想在一块,邱明光纪念医院、老顺妈、无忧的“变脸”…… 张祟光冷笑。“喂,我们是在谈价格吧?五百万要嘛成交,不要拉倒!”他有把握这名帅哥名医会接受这样的价码!几十万的徵信价都愿意付,没道理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却不要。 “好。东西呢?” 他拿出光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夏遴君在开好的支票上填上数字,递给对方。 张祟光看了一下支票,无误后,他笑嘻嘻的说:“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我再免费附赠你一个消息。这丫头是个没有身份的幽灵人口。”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的死亡证明是我弟弟在被迫不开出的。邱明光纪念医院……黑着哩!”当年的医疗疏失其实也牵涉到弟弟,可在几经商量下,竟把所有的错全推给他。一个人被吊销职照比两人都涉入好吧,这件事,当然也得要院方做掩护。因此,他那老实的弟弟还真把邱家人当恩人了。 可能邱家人也常以恩人自居吧,三不五时就要他那老实的弟弟做些“小投机” 或昧着良心的事,当然,这种事在大医院,不管公家私人的“白色巨塔”中是常见的。可要他昧着良心开出死亡证明,然后找个三十岁左右无身份、车祸毁容的尸体替代…… 那个老实弟弟当然受不了! 他找了他喝了一天的酒,醉醺醺之际,才说出心中的苦闷。 之后大概还是受良心的苛责,又花了时间找到了那个幽灵人口,帮她牵线来整容。他曾高度怀疑,老太婆真拿得出那些钱,不会是他那老实弟弟给的吧? 他知道这件事本身一定是个大秘密,可弟弟不肯说,他也无从得知。要是他知道,能卖的价格想必更高。 可惜啊可惜! 夏遴君讶异的看着张祟光。这种事,他不会乱开玩笑吧? 夏遴君坐在电脑前异常的焦虑不安。从日本料理店回来,他就一直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电脑是开着的,他却迟迟没有把拿回来的光碟片放入磁槽中。 他……为什么会这么焦虑?又在怕什么? 无忧的身世背景是个秘密,他一直是知道的。而这个秘密因为柳顺子老太太和邱家的关系,张崇光、张凤光医生和邱明光纪念医院的关系,好像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无忧丧失记忆后的悲惨遭遇,绝对和邱家有关! 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邱家需要这样对付一个弱女子? 是了,就是这一点让他极度焦虑和不安! 为什么……他老是有种直觉……一旦无忧的身世揭晓,他就无法再理所当然的喜欢她了? 其实,他一直清楚无忧只当他是朋友。她曾经想藉助他,放弃心里喜欢的那个人,那时的她虽然没明说,可他清楚,也默许。而这样的默许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心机?无忧她善良,藉助他去忘了另一个男人,不管忘得了忘不了,他知道她都会因为“道义”而离不开他。 他在赌,当她离不开他,两人能日久生情。 可后来她还是和他说清楚了。 无忧是个令他心动的女孩,他不想轻易放弃!除非……有不得不放弃的理由。 他害怕,无忧的身世,也许是个令他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又枯坐了好一会,他才将光碟片放入,按了一些指令,不久出现了“before”、“affer”,他先选择了affer——果然是无忧现在的模样。 还分了刚完成整形,以及之后复元的情况。那么before呢?这才是无忧原本的模样吧?被整成和原先完全不同的无忧,原来长得什么相貌呢? 夏遴君眯了眯眼,在莫名的不安中按下了点选键。电脑萤幕出现了一张证件使用的彩色大头照,看到那笑得甜美,和现在的柳无忧完全不像的可爱女孩。 这张脸……他有印象!心漏跳了一拍。 他在哪儿见过她? 一张身着婚纱、扬着幸福笑意的甜美脸蛋出现在他的脑海。她……她是…… 遴君,这是我老婆,馨恬。 我叫夏遴君,定颖熙高中时的死党,幸会! 夏遴君倒抽了口寒气,表情难看的盯着萤幕。她……是颖熙的妻子!他曾在他们的婚礼上见过一次。 老天!他发现自己的手心渗着薄汗,毛孔直竖,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无忧是……是颖熙在一年多前就因为车祸“死去”的前妻!颖熙为了妻子的惨死还一度精神出状况,而今…… 楚馨恬没有死,她只是丧失记忆,且换了张脸,换了名字,现在叫柳无忧。 颖熙魂牵梦萦的妻子就在身边,两人却浑然不觉?即使这样,深爱过的两人灵魂深处依然存在着对彼此深深的眷恋。那已经是一种习惯,这样的习惯植入生命、植入灵魂,无法拔除。就像是向日葵习惯追逐着太阳一样! 怪不得,怪不得无忧会煮颖熙喜欢的橙末咖啡,也怪不得颖熙这么精明谨慎的人会破例用一个幽灵人口,两人合奏“天空翱翔”会如此有默契…… 他是一个医生,虽然明白大脑的奥秘是深不可测的,可对于颖熙的大脑机制在选择遗忘了深爱的女人以保正常运转之际,在楚馨恬因为车祸而记不得他的时候,两人相遇了,仍能彼此吸引! 这样的爱恋已经不是浅薄的吸(更多好书加一六四五五六三七二)引而已,那是灵魂深处的彼此呼唤吧? 夏遴君莫名的红了眼。如果,他不曾知道颖熙生病时候的事,不曾亲眼目睹两人彼此遗忘,却靠着早活在血骨中的执爱痴恋而保有曾有的默契,也许还有放手一搏的可能。 但他输了!彻头彻尾输给颖熙!在他们两人的爱情面前,他恋慕无忧的心显得如此卑微!他是该大方的献上祝福。 只是一想到得献上祝福,他的心还是沉闷得想叹气。 外头的玄关处传来带上大门的声音。是无忧回来了。这个女人啊……八成是因为昨天对他“开诚布公”承认自己喜欢的人是颖熙,才这么晚回来,是为了不敢面对他吧?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虽然话由她口中说出,他多少受到打击,可也还好。 毕竟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料到,只是在赌,赌一个“日久生情”的可能性。 无忧她善良,也许已经在考虑要搬离这里。推开书房的门,他在客厅看到正在替盆栽浇花的她。 “你回来啦?” “……你……你会饿吗?要不要我帮你煮宵夜?” “我晚上吃得很饱。对了,我有帮你带了一些握寿司回来,如果还吃得下就拿来吃吧,那东西隔天吃就没那么好吃了。”他从纸袋中拿出雅致的纸盒,盒子一打开,里头有各式各样的握寿司,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好。”她这才想起,她还真的没吃晚餐!一个人像游魂似的在公园里闲晃,想着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也许……回阿婆以前的乡下老家住是个选择。她走去洗手,然后再回来开动。 “说说看,你今天做了哪些事?” 她刚吞下一口鲑鱼卵寿司。“就……四处晃晃,有书局、大卖场……还有,去了盛颖熙的家。” 夏遴君在心中一叹。“那个地方对你而言该是很有亲切感的。” “其实……我在那里遇到了盛颖熙。”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即使已经对夏医生全盘托出自己的心意,她对他还是有愧疚感。“那个……只是不期而遇。” “颖熙好吗?” “嗯,应该是吧。他……没有和邱小姐订婚,还有,他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包括他结过婚,还有……他的妻子车祸往生的事。” 夏遴君惊讶。才几天没联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颖熙恢复记忆了?“他……他记起来了?” “他有段想不起来的记忆,你也知道吗?” “嗯。” “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子,我有点羡慕呢。” “……” “他今天告诉我,之前他误以为我是被他遗忘的那个关键人物,因此……总之现在他记起了一切,对他之前的任性行为感到抱歉。”她抿了抿嘴。“我……还以为他乡多少少是有点在意我的,在他那里工作的日子我很开心喔,明明就只是个佣人,可我常常会错认盛颖熙是家人。 “到头来原来是误会一场……我有点生气,可是一想到当时他什么也下记得,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忘了,拚命的在任何可能中寻找蛛丝马迹,一肚子气就莫名的消了。” 夏遴君微笑,拍拍她的头。“无忧……很善良。” “我想,是因为我一样也失忆,想不起之前的事吧?记忆里空荡荡的,那种寂寞……我懂!”她叹了口气。 接着又说:“盛颖熙跟我道歉,并表示要收回之前他对我的好,其实……他这么做没错,只是……只是……这样我就会连一些真的握在手中的美好也没了。我当然记得那些他对我的好,可我同时也会记起那些好是盛颖熙‘误会’造成的,那是别人的东西,感觉上我好像……又回到记忆空荡荡一片的时候。” 虽然她没明说,他却感到她的寂寞。 “无忧,我们是朋友吧?” “嗯。” “我……不再奢望取代颖熙在你心里的位置,以后你就当我是你可以谈心的朋友,一个……多少可以使你的记忆不再空荡荡的朋友。” 柳无忧讶异的看着他。“你……” “无忧,以后我们就只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安心住下来,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希望你是以着开心的心情,找到了比这里安适的地方才走。而现在……答应我,就安心的住下来。”他得留住她,为颖熙留下她。“你慢慢吃吧,我有些事要先处理。” “好。” 离开客厅后,夏遴君回到书房。为避免夜长梦多,有些事情能早一刻处理就不要拖着,于是他也不管现在时候有些晚了,立即打电话给好友。 不久盛颖熙的声音在电话的那一端响起。“喂,哪位?” “颖熙,是我。还没睡吧?” “还没。” “你的电脑是打开的吗?” “嗯。我在书房。” “十分钟后我传个东西给你,你收下看看。两张图片,整形前,整形后。”他打开信箱,开始传邮件。 “无聊!”盛颖熙没好气的说,以为他传的是网路漫天乱传的什么“史上最强的整形”,或是什么美艳明星化妆前后的图片。“那种东西你有兴趣留着,我不想浪费时间!” “喂,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反正你一定得看,也许……可以让你从现在的困扰中得到解脱。” 困扰?他又知道他现在有困扰了。遴君啥时由整形医生变成铁口直断的算命仙了?“……好啦,我知道。” “在你打开档案之前我再说一次,相片中的人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和不同人有那么重要吗?盛颖熙直翻白眼。一嗯。” “还有,在看完档案后别打电话给我,如果你敢打扰我的睡眠,就要付我一千万!你要记住,是新台币一千万!” 有完没完呐?“然后呢?” 听得出来有人快发飙了!“不要轻易拿起话筒或手机,代价不小呢!”欵,现在发现自己入错行,他很有当奸商的本质呢! “放心!连一千块我也不想付!” “收信去吧!晚安。”结束通话后,夏遴君扬了扬眉,等着某人的来电。他不信当颖熙看完相片后会无动于衷。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的手机铃声大作。他有些恶作剧的不接,待它响了第五通后,才慢条斯理的接起。 盛颖熙喷火的吼道:“干么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是为你省钱欵。” “少废话!一千万就一千万!你……你……这是真的吗?” “如你所见。” “……遴君,我想知道全部的事情。” “这恐怕有困难,因为我知道的也很有限。” “那么,把你所知道的部份全告诉我!” 第十一章 “颖熙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根本下不了床,已经三天没进公司了?今天打电话给他,那奄奄一息的声音,活似八、九十岁行将就木的老翁……” 柳无忧想着早些时候夏遴君说的话,她几乎等不及电梯下来,很想走安全梯,直接用跑的上楼。好不容易电梯下来,她马上按下楼层的按钮和关门钮,想以最快的速度见到他。 到了门口,她按了门铃,好怕盛颖熙病昏了,根本听不到门铃声。不过他显然还能起身开门,而且速度奇快,像是早知道她要来,门铃才响一声,门就开了。 没预料这么快会有人来应门,她还想再按第二次,面对突然打开的大门,惊吓大过惊喜。“哇啊!你你你……” “进来吧。” “……喔。”他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吗?看起来比她还健康呐!进入屋内,她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你的病好了?” “早好了!” “可……可是……遴君说,你三天没进公司?” “我南下处理一些事,所以三天没进公司。”这三天他亲自南下去查一些事,柳顺子的旧宅在地震时坍塌了,因此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老太太藏在天花板上的日记,同时也找到了当年馨恬老是宝贝的串挂在颈项上,他设计送给她的宛如暴发户的戒指。 在这同时,徵信社也提供了不少资料。馨恬发生车祸在一年多前,有些人对于当年五死一重伤的车祸仍有些印象,有些人甚至还记得,那个重伤者明明就手术成功,隔天却成为一具脸部被烧得无法辨认的焦尸!对于这种诡异的事,由于是主治张医生开出的死亡证明,隐约知道是医院高层在操纵这件事,即使觉得奇怪,也没人敢问。 可一个人李代桃僵偷偷的被转到一处隐密的病房,之后又偷偷的送出,经手的医护人员不在少数,徵信社找出了这些人,他就针对这些人祭出了诱人的条件。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看到那厚厚一大叠的证据,每一样都在控诉着一个女人的私欲! 邱雪蔷为了自己的私心,无所不用其极,可怕到令人想吐。 “可是……遴君说他今天才打电话给你,你的声音听起来奄奄一息……像…… 行将就木的老人!” “不这么说,你会来吗?” “……你们骗我!”被当傻瓜要,她有点不高兴,不!是十分的不高兴! 方才她担心得快死掉,结果她被两个恶质男给骗了,真的很过份!她才坐下,气得马上又站起来,打算离去。 “别生气、别生气!”他拉住她的手。“我买了一些你喜欢的蛋糕等你呢!” “蛋糕?”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忘了他们之前是“不欢而散”的吗? 又她之前在这里帮佣时,买的蛋糕都是这附近的,称不上特别喜欢,只是图方便。至于她喜欢的蛋糕?有吗?目前好像也还没吃到哪家是真的很喜欢的。 “你去煮咖啡,我来弄蛋糕。”盛颖熙提议。 柳无忧狐疑的看着他,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和今天南辕北辙的态度,她真的被搞糊涂了。她想立即发飙,表达自己的不快!可知道打从那天离开这里之后,她没一天好眠……算了,看在他今天的态度良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就原谅他,先去煮咖啡吧。 搅拌好了咖啡,等着它往下过滤,但她实在看不下去盛颖熙笨手笨脚的装盘技巧,低声说:“我来。” 盛颖熙很配合的让了位,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切着蛋糕,然后装盘的模样,心中一悸,他一个箭步,将她拥入怀中。 她吓了一跳。“你……” “你说的,我拥抱你的感觉会变成你的一种想念、一种戒不掉的习惯……拥抱是为了拥有,而不是为了失去而拥抱。” 她转过身推开他。“你选择了后者,不是?” “无忧,我想要拥有。” “才几天而已就有这么大的不同,为什么?你……不会在之后又要向我道歉了吧?” “我告诉你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他看着她。“在很久以前,有个倨傲、目中无人的贵公平被家人安排去相亲,结果他遇到了一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孩,那女孩居然在他眼前睡着了……” 四周弥漫着咖啡香,盛颖熙一口一口啜着咖啡润喉,混合着橙香的咖啡更加苦涩,可再次品尝回忆中的味道,他忘却了苦味,反而有种沁人心田的美好…… 一个漫长的故事,起伏跌宕、有苦有笑,柳无忧听着听着,数度落泪。也不知道为什么?盛颖熙说的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她却尝得到每口酸涩,如同身受。 “……对故事中的男主角而言,当他从那场恶梦中惊醒,妻子的死令他万念俱灰,没想到他却对另一个女子产生特别的情愫,他挣扎过,甚至放弃了。” “这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也定你的故事。” “我只是里头的路人甲乙丙,而且……”柳无忧脸上泪痕未干,美眸直视着心爱的男人。“你放弃了,不是?”知道他曾为她挣扎过,这样就够了。 “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后来才发觉……故事并没有结束,女主角……其实仍活着,只是……换了张脸活下来。” 她吓了一跳。“你……你是说,你妻子还活着?那……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她在那场车祸中虽然侥幸活下来,可毁了容又丧失记忆,在身体无法自理之际,被情敌藏了起来。”盛颖熙看着她,眼中起了层水雾。 “……”他说着他妻子的事,她却越听越毛……他妻子的际遇和她好像啊!而且……他干啥这样看她?活似他那可怜的妻子是她! “无忧,在遇到你之前,我不信神鬼、不信命运,可现在我相信老天的存在。 冥冥之中,弛把你送到我面前来,在我以为我永远遗失了最心爱的宝物的时候。” “你……” “无忧,你就是我的妻子楚馨恬。” “怎么可能?我……我……”她的心跳得好快。“我……我也很希望我是那个被你澡爱着的女人,可是……万一又不是呢?不但你失望,我……我不要再承受一次之前那种美丽的误会了。”那太伤人! 盛颖熙微笑的看着她,不急着要她接受这个事实。以前的事忘了很可惜,可记得起来就记,忘了也就算了,现在才重要! “无忧,我很确定你是馨恬。” “不要说得太笃定,也许又弄错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你知道在以为你不是我的妻子,向你道歉时,为什么我这么痛苦吗?因为我无法忍受深爱着妻子的我会再为妻子以外的女人动心。”他坦白自己的心境。 “你……” “在不知道你是馨恬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柳无忧在讶异和安心之余,却又感到沮丧。“……我想不起以前的事。” “记不记得你在这里帮佣的那段日子跟我说过一部外国电影?你说,那部电影的女主角每天一醒来就会把深爱的男人忘了,因此那个男的,每天都要想尽办法让女友重新爱上他……无忧,即使你记不得我是你的丈夫、记不起以前的种种都无所谓,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制造属于我们的甜蜜回忆,一起面对、消弭所有的困难和阻碍!” “嗯。”他的深情凝视让她愿意相信他的话,忽然想起什么,柳无忧问:“那个把我藏起来的情敌……是邱雪蔷小姐吗?” 盛颖熙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你……你想起来了?” 她摇头。“她这么喜欢你,很有可能吧!” “这样的爱太恐怖,不,根本是病态!”盛颖熙眯了眯眼。“我会让她付出代价,让她在一无所有中低头、忏侮!”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无论是邱家,无论是邱明光纪念医院,很快的就要变天! “她……很爱你吧!” “我们不要聊那个女人了。” 看来,邱雪蔷是真的惹毛了他。柳无忧顺从的改变话题,“……以前的我是个善良的人吗?” “个性和你现在差不多,善良、天真,个性上有点冲动,少根筋。” 横他一眼。“我才没少根筋!”她拿起盘子叉起蛋糕吃。“这蛋糕真好吃!” “以前你很喜欢这家蛋糕。” “以前我还喜欢什么?” “有些你常光顾的店,以后再带你慢慢去品尝。平时有空你偶尔会打毛线,还喜欢设计衣服、莳花弄草。你喜欢吃冰淇淋、啃硬邦邦的法国面包,喜欢猫,不过因为你是过敏体质,我不让你养。 “你喜欢在山岚小径散步,等着和神仙重逢;你还喜欢自己动手串珠子,设计配件;你喜欢在假日的晚餐前喝咖啡、吃蛋糕……你喜欢的东西还真不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一回忆起这些,盛颖熙的情绪又起伏了起来。 “我还有一样最喜欢的,你没说到!” “嗯?” 她笑了。“我最喜欢的盛颖熙!” “现在还是吗?” 柳无忧红着脸笑着点头。 盛颖熙站起来走过去抱起她。 她低呼笑道:“你……你要干什么?” “告诉你,你生病而没记忆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妈,你到底打电话给颖熙了没?他为什么没有来看我?”邱雪蔷吃着燕窝,一想到这阵子诸事不顺,脾气又大了起来。“他听说我病得很严重不会无动于衷,一定是你没有打!” “你这丫头!颖熙已经恢复记忆,他不像以前那样好说话了。你收敛一点,我真怕哪天要是东窗事发,咱们会吃不完兜着走。”邱母可没忘了之前女儿被取消订婚的事,那可是奇耻大辱! “我不管,我要他来看我!” “雪墙,你就安份一阵子,我老觉得最近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邱父也颇为烦躁。 邱雪蔷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时,大门的对讲机铃声响起。 佣人走过去接起,萤幕上出现了来者。“老爷,是盛颖熙盛先生。” 邱家两老互看了眼。“请他进来。” 一听说盛颖熙来了,邱雪蔷喜形于色。“他终于也知道来看我了。” 邱母横了她一眼。“没骨气!” 过了一会儿盛颖熙来叩门,佣人快步的开门迎客。 “颖熙,一段时间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邱父对于他一清醒便取消订婚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事实上……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邱雪蔷看到他虽然欢喜,也忍不住摆高姿态。“我可不记得你和我们家还有什么事好说。” 盛颖熙大方的主动坐了下来,将一只牛皮纸袋搁在腿上。“首先,要向各位报个喜讯,对我而言是喜讯,我想身为晚辈,我是该向邱伯父、伯母报告,分享我的喜悦。”顿了一下,他说:“我的妻子楚馨恬并没有死。” 邱家两老脸色诡异,邱雪蔷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这样啊!真……真是太好了!” “是啊,更令人欣慰的是,我已经找到了她,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一眼就认出来!” 邱雪蔷立刻脱口而出,“不可能!她毁容成那样,你不可能找得到!她……” “雪墙!”邱父急忙喝止她。 “怎样?当初告诉我她死了的人是你,你现在怎么改口了,而且还知道她毁了容?” “我……” 盛颖熙冷笑的看着邱雪蔷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吗?没关系,我这里有一大叠影印的备份资料可以为你们解答。” 邱雪蔷在看到第一份整形资料时,脸都吓白了。“柳无忧……柳无忧就是楚馨恬?” “很讶异她还有一张端正的脸出去见人吗?”盛颖熙恨恨的说:“邱雪蔷,以前我只道你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骄纵小姐,现在才知你是个蛇蝎美人!在她毁容的时候,你居然拒绝让她整形,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脸部伤残者可能连找份劳力都会被嫌弃?” “你……你这些话又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邱家的前管家柳顺子在日记中写的。我也影印了一份给你看。” 邱母尖声的驳斥,“什么柳顺子?我们不认识!” “我有合照为证,你不承认也不行。” “就算承认又如何?死无对证,那本日记谁知道是不是真是她的?” “嗯,也对,只是拜那本日记之赐,我找到了当时参与‘藏人行动’的一些医护人员,提供了相当的线索。” 邱父脸色难看。“最近有些人员的考绩不好,他们也许对我心生怨恨,因此恶意栽赃,想报复我吧!” 盛颖熙眯了眯眼。果真是老狐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届时警方会还你们公道的。” 邱家三人都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 “其实今天我是来知会你们,我对于妻子当年失踪的事已报了警,也将我收集的资料一并交给警方,由他们去还原当年的真相。 “另外,我也向法院对邱明光纪念医院提出告诉,控告忽视人权、罔顾人道! 我的妻子伤重住院,却在两、三天后成为一具尸体?你想……光是泛达亚集团控告邱明光纪念医院,这标题会有多少人注意?”盛颖熙冷肃的看着邱父。 邱雪蔷面如死灰,邱家两老则像斗败的公鸡。 “世侄,做事别太绝!”邱父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太绝?你们当年又是怎么对付我的妻子?”一想到她那段只能依附着一个老太婆过活,老太婆死后她为人帮佣,又因为没有身份到处被欺负,到处被赶的日子……他的心就痛得快要拧出血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老天有眼,我阴错阳差的找到她,她现在会如何?她今天会这样是谁害的?你还有脸叫我别太绝?” 邱母吓得哭出来。如果当年的事全掀了,老天!别说邱家人要吃上官司,连邱明光纪念医院也完了!不!不可以!真的那样的话,那以后……以后……她想都不敢想。“颖熙,你……你好歹看在你生病的那段时间都是雪蔷在照顾你,请你看在这份上……”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我和妻子会离成婚,至今仍玄得很。我妻子当年如果会签名,她就没必要追我到机场还差点没命。唯一的可能,是大律师动了手脚吧?” 看邱雪蔷头压得低低的。果然是她! “身为一个律师知法犯法,可以吊销职照吧?不过这部份,我下追究,也算是还她人情。”他真的够宽容了!严格说来,当年他之所以会病倒又是拜谁所赐? 看着一家三口槁木死灰,盛颖熙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外头阳光和煦,他走出了邱宅大门,停在外头的轿车,有扇车窗降了下来,柳无忧笑吟吟的看着他。 “盛先生……嗅,不对,颖熙,方才你的手机响了,有位叫楚闵佑的老先生找你。我告诉他,你有事等一下才回来。他问我,我是不是叫柳无忧?我说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哽咽了起来……他一哽咽,我也莫名的心酸,跟着哭了。” 盛颖熙上了车,拍拍她的脸。前天他联络丈人和丈母娘,告诉他们馨恬没死,以及一些事。“他是你爸爸。下午他和丈母娘会搭机北上,我们一起去接他们。” “好。” “等一下想去哪里?”周末假日,原本该安排一些活动,可下午要去接人,时间有些琐碎。他建议,“去买个乳酪蛋糕回家看口<口好了。” “好啊!那去‘吃吃看’买吧!” 盛颖熙讶异的看着她。这家是以往馨恬常光顾的店没错,可他起码一年以上没光顾了。“你……知道那家店?” “不知道,不过你提起乳酪蛋糕,我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名字。昨天盯着卧房里的密码锁时,我脑海中也突然出现了一组号码。” “什么?” “一九七八零八一二五二零一三一四,刚好十五码,我去试,真的打开了!那橱子你没打开过吗?” “那橱子是你的,密码也是你设定的。除了你生病的那几天,有一次突然打开之外,没人去动过它。”盛颖熙看着柳无忧。“只是……我怎么没想到是这组号码呢?以前你在按密码时总会说‘盛颖熙,我爱你一生一世’!我那时总会横你一眼笑骂一句‘无聊’。一九七八年八月十二是我的生日,五二零是我爱你,一三一四是一生一世。” “颖熙,你对我说过‘我爱你’吗?即使我现在知道你是爱我的。” “原本我准备了另类告白,可惜你没来参加咱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另类告白?“是什么?” “等你想起一切,我再告诉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 “我……算了算日子,那个……咳……好像两个多月没来了,那个……我可能有了。” “两个多月?” “就……可能是……你‘乘人之危’时候有的吧!”柳无忧脸红了。 “……” “你也真是的,在那种情况好歹做一下防范措施嘛,不会是急到忘了吧?” “你……闭嘴!”他忙吻住她,避免她再语出惊人之语。 盛颖熙怎么也没想到,老婆大人的全面恢复记忆是在产房里,使尽吃奶力气要生他儿子的时候。别的产妇在生孩子时,不是痛得流泪大喊不要生了,就是劈哩咱啦的毒骂害她受这种非人折磨的“死鬼”…… 柳无忧却是在痛到最高点时大喊,“我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她真的叫楚馨恬,想起过去的一切一切,难过的、快乐的,也包含和颖熙夫妻俩的闺房秘辛,接生的医护人员听了笑得脸都红了。 盛颖熙遭遇人生中最漫长的几个小时…… 待孩子顺利产下后,他发誓,下一次打死他都不陪产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