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太岁爷》 楔子 高照是高氏船行的独子,有个绰号叫「花花太岁」。 他是纨袴中的纨袴、恶霸中的恶霸,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嚣张、爱玩又不讲道理的人,把曾经濒临倒闭的船行经营成全尚善国第一。 他还想办法让姊姊嫁给当时只是一名闲散王爷的威武王,并且陪伴威武王南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让威武王从此成为权贵中的头号人物。 高照军功甚重,本应受封爵位,世袭罔替,谁知他嫌武官不好玩,跑去考科举,还真让他混了一个探花郎的名头。 他常说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太聪明了,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容易成功,一点挑战也没有。 这让他的日子始终无聊。 「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让我打发时间?」这句话,高照平均一天要喊三次。 这一日,高照的贴身童仆发现他正在收拾行李,吓了一跳。 「少爷,你要去哪里?」已经入春了,家里很多事要做,他不能乱跑。 「白云书院。」那是尚善国最有名的书院,现今国内三品以上的大员,半数都是里头出来的。听说那里教学严格,所以高照想去挑战。 童仆差点晕倒。少爷都考中探花了,还去读什么书院?天底下又有几位先生教得了他? 童仆赶紧去报告老爷阻止高照,但世上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制止高照? 至少,高照活到二十八岁还从没见过。 高老爷只能后退一步,要高照至少带名账房随身,偶尔他肯拨空瞄几眼账册,高老爷就谢天谢地了。 于是,高照很开心地去书院、很开心地在里头整先生、玩同学,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他一直很开心,直到…… 第一章 尚善国东北方的白云山上,有座白云书院,是间全大陆排名前十的好书院。 今天,书院举行联合大考,数百学子同居大堂,考足一天,考得所有人都里嫩外焦了。 应试完毕,方出考场,萧福星便拉住高照避到墙角,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 「你作弊!」 「对啊!」高照点头,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本就生得俊俏华美,一身银色长袍、束金冠、发如墨、眸点漆、颜似玉,俨然浊世佳公子。 他手上一柄玉骨扇,青翠苍幽,透着丝丝凉气,捏在掌中,不仅舒适,还能消暑。扇子在他指间滴溜溜一转,唰地打开。「花花太岁」四字跃然纸上。 这人不仅骄傲,还很嚣张。 「那么明显的事,妳还要来找我印证?脑袋不太好啊!」他斜斜一飞眼,便如大冬天里一盆冷水,浇萧福星一个透心凉。 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做坏事做得这样光明正大。 「你你你……」她太惊讶了,竟结巴起来。 「先生没告诉妳,捉到作弊的人要报告先生?」他逼近她。 她不自觉后退,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谁是贼?谁是喊要捉贼的人了? 萧福星的背靠到墙上,才猛然回神。她是来劝同学改过向善的,怎么反被吓住了?她鼓起勇气再上。 「我知道,但那样你会被赶出书院。」她不忍心。 萧福星是展城萧家粮行的大小姐,从小受尽宠爱,上书院读书是她离家最远的一回。她本来怀抱憧憬,要在这里求学问、广见闻、再交上很多好朋友,却想不到书院并不如想象中美好,这里有很多纠纷、很多小团体、还有一个姓高名照的大魔王。 传闻他无恶不作,*** 不吐骨头,但因为书院平时上课是男女分开的,所以她对他并不是太熟悉,偶尔相见,也只听他调笑几句,倒没坏到骨子里。 直到今天男女学子同聚一堂考试,她才发现这人真的很恶霸。 萧福星从来就是路见不平便要上去踩两脚的,瞧见他作弊,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她一定要改正他的言行,让他从此循规蹈矩,做一个大好人。 高照听见她的话,呆了下。这人脑子有病吗? 「妳若确定我作弊,就去跟先生说,找我干什么?」 「你跟我去自首,我向先生求情,让你继续留在书院求学。」她是个忠厚的人,总认为人无完人,只要他反省认错,就要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高照看着她,清秀脸庞上双眼黑白分明,他从没见过这样纯粹的黑和纯粹的白,从底层透出光来,像一大片万里无云的天空。 由此可见,她个性坦率,一点心机也没有。 见鬼了,红尘俗世宛如一个大染缸,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染缸里生活二十余年,却不沾染半点颜色? 他出生商人世家,见惯了机智诡诈,他本人更是个中翘楚,因此对她这样的人真的是很敏感、又很反感啊! 他有点想知道,这张白纸如果点上了墨,是不是还能纯洁无瑕、真诚善良? 正好,他最近玩其它同学也玩得腻了,不如拿她来逗逗乐子。 「好啊,我们一起去找先生。」他说。 萧福星很高兴,果然,人性本善。 他们转回书院,进入堂屋。 先生正在批改试卷,萧福星代他向先生认错。 「高照……作弊?!」先生听完很讶异。 「他以后不会再犯了,请先生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萧福星说。 高照像个没事人般,双手环胸站在那里。 「你作弊?」先生问。 「她说的。」高照回答。 先生叹气,高照是个聪明的学生,一点就透、闻一知十,是那种每个先生都渴望教授的天才人物。 但他的个性很糟,心情好时,可以写出绝世佳作,心情不好时……先生看着他那张空白的试卷,倒想知道他这弊都作到哪里去了? 「我看见你拉刘常临的衣袖,让他把填好的卷子拿给你抄。」萧福星本来想阻止的,但刘常临哭着求她别把事情闹大。书院的学生都怕被高照盯上,担心惹火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萧福星不相信,高照不过人长得好看一些、家里有钱一点、还有一个姊姊当王妃,可他又不是魔鬼,怎么会杀人? 但她怕见人哭,所以刘常临一掉泪,她只好忍了。 可她无法看到坏事却坐视不管,因此考试一结束,她就找上高照,逼他自首。 先生相信萧福星是个不会撒谎的好学生,但高照……他空白的试卷也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萧福星眼花了,这不是大错,先生不想追究。 「这是误会,你们两个出去吧!」 「先生,我真的看见了!」忠厚的人总是特别固执。 「我说了是误会。」 「我真的看见了,我——」 先生招手,让她过来看证据。高照若作弊,试卷上怎会一个字也没有? 「可我真的……」萧福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难道刘常临的眼泪、高照刚才那句「对啊」都是她的误会? 「妳看错了。」于是,先生让他们出去。 萧福星胀红着脸,与高照一起走出堂屋。 他大步往外走,她看着他的背影,宽厚的肩膀、挺直的腰,宛如苍松立山岗,这是君子的身影,她怎会以为他竟干出作弊这等坏事? 她觉得非常惭愧。 「高照。」她追上他。「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妳没有看错。」他斜睨着她,清冷的眼里有一丝邪恶与兴味。 「啊?!」她呆了。他的意思是…… 「我作弊。」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试卷,上头写满了字。这才是他从刘常临的卷子上抄下来的东西。 「你真的作弊?」 「我确实做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张卷子交出去?」 「因为无聊。」他就想尝尝作弊是什么滋味,结果也不怎么有趣,所以不玩了。他把卷子撕成碎屑,随风飘散。 「你——」太恶劣了!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衫。「跟我去见先生。」 「做什么?」 「道歉,并且反省改过,你以后再也不会作弊。」 「证据。」 「刚才……」她看见了证据,但是他把它撕了。「你明明作弊,怎么可以不认帐?」 「我认啊!问题是,妳有什么证据让先生相信?」 没错,他交上去的试卷是空白的,那张抄自刘常临的卷子又被他撕掉了,她就算带他去找先生,先生也不会相信。 她咬牙,愤怒地瞪着他,这人实在太奸诈了! 「小福星,我发现妳不只脑袋不好、还非常愚蠢,就是那种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类型。妳是不是常常上当受骗?放心,以后我会更常设计妳,等妳吃亏多了,自然长记性。」他坏笑,那始终清清淡淡的面容,直到此刻才透出一股光芒,那是让人恨不得扑过去、咬上几口的邪恶。 「我叫萧福星!」老实人也是会发火的。「不许给我乱取绰号,我的名字是很有意义的。」 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差点死掉,她出生时脸色发青,连哭都不会哭,大家都以为她养不活了。 她在三岁前,也确实常年卧床,药罐不离身。 后来爹娘去求菩萨,只要宝贝女儿能健康,爹娘愿意行善积德、修桥铺路,以谢天恩。 住持感念她爹娘心诚,就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福星,希望她福气随身、长命百岁。 说也奇怪,自此而后她就很少生病了,身子虽仍比一般人瘦小,也容易疲倦,但健健康康地长到现在。 爹娘说,福星是菩萨赐的,让她常怀感恩的心,才能长命百岁。她听话,每天诵经念佛,不只自己做好事,也拉着身边的人一起向善,有人笑她年纪轻轻便像个小道学,她也不生气。 她只计较一件事,不准别人拿菩萨赐的名字开玩笑。 「你再叫我小福星,我与你势不两立。」 「怎么个不两立?再诬蔑我作弊?」 「你明明作弊了,你刚才也承认了!」萧福星气急败坏。「我没有诬蔑你!」 「妳过来。」高照对她勾勾手指,然后拉住一个路过的下人,将自己作弊的事情讲了一遍。「妳现在问他,我作弊了没?」 萧福星还没开口,下人已经摇头。 「高公子怎么会作弊?那一定是诬蔑!」拜托,高照比鬼还恐怖,神经病才惹他! 「那是他自己讲的,你怎能颠倒黑白?」 「我没听到。」下人落荒而逃。 「你——」萧福星不信世上没公理。「有本事你再与我找其它人作证。」 「行啊!全书院的人任妳挑,只要妳能找出一个肯帮忙作证的便算我输,妳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我不信所有人都是胆小鬼。」邪不胜正。 但是,他们找了八个人,反应都跟那下人一样。 「怎么会这样?」萧福星的想法几乎被颠覆了。 「要不我们去找受害者吧?」高照帮她出主意。他玩人的时候精神特别好,飞扬的俊俏面容闪着魅惑光辉。 「谁?」她只觉眼一花,脑袋混沌了。这个人明明很坏,为什么笑起来像绽放的花那样美丽?不是说「相由心生」吗?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准。 「刘常临。他受我逼迫作弊,一定最痛恨我,兴许愿意出来主持公道。」 闻言,萧福星瞪他。刘常临才是最怕他的好不好?没见考试的时候,他一要刘常临拿试卷给他抄,刘常临便吓哭了? 「刘常临不行,再想其它人。」她很认真,把书院里的人数了一回,谁最勇敢呢? 「哈哈哈——」高照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个人实在太有趣了,她难道看不出来他在耍她?「小福星,妳还不明白吗?在白云书院里,是没人敢违背我的。」 「不准叫我小福星。」 「妳明明就是小福星。」 「我叫萧福星。」名字正是萧福星的死穴,谁敢乱喊,她跟谁拚命。 「是,小福星。」高大公子想做的事,没人能改。「小福星,嗯……哈哈哈……这名字太有趣了……」 「啊!」她真的怒了,扑上去就要打他。 「哟,小猫亮爪子了。」他手一挥,她突然不能动了。「忘了告诉妳,我会武功。」所以她想跟他动手,叫痴心妄想。 她瞪鼓了眼、气红了颊,却拿他莫可奈何。 「小福星,这是教妳人性本恶,做人还是别太忠厚,免得人善被人欺。」他拍拍她的肩膀,吹着口哨离去。「不用太感激我,妳只要在心里念上一百遍『谢谢高照』就好了。」这家伙不仅个性差、心肠烂,连嘴巴都坏。 他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张脸是好的。 萧福星沉默地伫立在风中。她才不信人性本恶,这世上有很多很多好人,而他…… 她一定会教他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 * 高照坐在书房里,听着银瓶诵念账册。 白云书院规定,男学子只能带书僮,女学子则有丫鬟服侍。 唯独他例外,随身服侍的是名女账房。 很多人羡慕他,因为银瓶聪明能干又美丽妖娆,身处偏僻清幽的书院,能有这样一个人伺候、夜里帮忙暖床,一定很幸福。 但高照一点都不快乐。为何他出来玩,还要弄个账房在身边,天天工作不离身? 他已经后悔答应老爷抽空看顾家业了,他要想办法把银瓶赶回去,偏偏听见她念的帐目有错,他还是会不自觉出声提醒。 糟糕,自己是不是做生意做到脑子坏掉了? 也许他应该再找点新鲜事来玩,他发现做学子已经不再有趣。 接下来要玩什么呢? 混江湖,以前玩过了,每天打打杀杀,久了也气闷。 进庙堂,他那个王爷姊夫见他太出色,居然想把他收入麾下,待日后成大事,共享天下。 白痴!打天下很烦的,他是喜欢玩,却没兴趣让自己累成一条狗。 悬壶济世?他曾在槐树村拜奇人为师,学了一年医术,而后行脚三天—— 确实只有三天,不是他医死人,是广大病患太热情,他们痊愈后,居然给他立长生牌位,每日三炷清香,祈求他长命百岁。 他至今想到别人给他烧香鞠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还没死,不想这么早就吃元宝蜡烛香。 那还有什么事好玩? 砰!书房大门突然被撞开来,门板断成两截,其中一半朝着银瓶飞过去。他挥手,将门板打成碎屑。 砰!又一个巨响,却是一条人影冲进来,直扑高照。 「小福星?!」这家伙怎么回事?双眼通红,好像谁杀了她全家似的。 砰,一只软软白白、好像雪花糕的小拳头就吻上了他的脸。 实话说,高照并不疼,别看他锦衣华美,就像个王孙公子,正因为出身富贵,少时文武兼习,打熬出一副好身骨,凭着萧福星一只绣花拳头,根本打不痛他。 但她是第一个打他的人,这件事就诡异了。 他不生气,相反地,他倒觉得她很特别,居然敢打他,胆子长毛了。 「告诉你,」萧福星得意地道:「我也会武功。」虽然只是跟庙里的和尚练了半个月的养生拳,还练得零零落落,但依然是武。所以,别小看她。 就凭她那蚊子都打不死的力道,也配称武功?高照惊讶不已。 可她敢跟他叫嚣,该说她有勇气?或者是傻大胆一个?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很有趣,而他现下很无聊,他要惹是生非,他要找乐子。 决定了,他下一个游戏对象就是她——萧福星。他要把她拐出书院,顺便甩掉银瓶,和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账册,再去云游四海。当然,要说他是去遗祸天下,他也不反对啦! 高照闭上眼再睁开,黑亮的眸炯炯有神。 「不错、不错,自本公子记事,妳是第一个敢跟我动手的人,想必妳已有准备要承受我的愤怒了。」拔扇,开打! 萧福星吓一跳。他那扇子太可怕了,一扇下去,红木做的茶几碎成粉末,这要打中人还得了?她不敢想,狼狈地左躲右闪。 好几回,高照的扇子差点打中她,幸好她躲得快,扇子只划破她的外衫、削断她几根头发。他紧追着她从房内打到房外,从堂屋打出书院。 「少爷,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少爷——」银瓶急喊,紧追不舍。 高照只当没听见,与萧福星追打得更加迅速。 他不停地攻击,迫使她一退再退,两人一路打到半山腰。这时,银瓶的呼喊声已经淡得只剩一缕余音。 高照出招更凌厉了,好几回,萧福星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她总是鬼使神差地躲过。 难道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武功已臻化境?这念头刚浮上她脑海,就见高照一扇直劈她面门,她连尖叫也来不及,慌不择路地继续跑。 就这样,高照一路撵着她跑出白云山。 一夜过去,他们追逐了近百里路,终于彻底甩脱银瓶那块狗皮膏药。 萧福星快累死了。不就打了他一拳,有必要生死相见吗? 可高照不停,她也不敢休息,想起他房中那茶几的下场,她抖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若变成那模样,一定很难看。 她又继续跑,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扇子,像赶羊一样,驱着她往一个方向奔。 金阳升上中天,萧福星的脚像灌了铅似的,再也动不了。 「你杀了我吧!」她认了,得罪小人,算她倒霉,她不怕死,只遗憾为什么改变不了他邪恶的心灵? 「我干么杀妳?」她死了,他找谁玩去? 「你不杀我,但追了我一夜?」 「错,我是赶着妳跑了一夜。」追和赶,字不同,意思也不同。 她恍恍惚惚有些明白了,自己一直没挨打,不是她厉害,是他故意不打人,像耍狗一样遛着她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摆脱银瓶,到处玩一玩。」 「银瓶?」 「刚才在我房里的女账房。」每天跟在他身后念账册让他处理家业,比苍蝇还烦。 「你是为了跑出来玩才利用我?」 「是啊!」而且还是她自己送上门让他玩,这小福星还真是他的福星,他一见到她,就有乐子。 「既然你只想出来玩,现在目的达成,你还不住手?」萧福星咬牙切齿。这人实在太坏了,他的心肠一定是墨做的。 「为什么要停手?」 「你自己说不杀我的。」 「但我没说不欺负妳啊!别忘了,妳打了我一拳,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回挨打……嗯哼,小福星,妳胆子不小。」 「你——」她停下来,喘得胸膛快炸了。「那你打我一拳当扯平好了。」她闭上眼,恩怨早结她早休息,真的好累啊! 「我干么打妳?」 「那你想怎样?」 「妳再陪我玩一个时辰——」 唰地,折扇打开,扫向她下盘,萧福星不自觉滚地闪躲。 「高照,你这个变态!」她满身泥灰,大骂。 「我是教导妳,有时候杀人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咱们要控制一个人,就要了解她的弱点、打击要害,让对方畏惧你,最终,看到你便直接投降认输。」他刺激她。「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叫你是王八蛋啦!」她终于明白,自己彻头彻尾成了他的玩具。 「妳没有更好的形容词吗?王八蛋我听过很多回,腻了。」 「你——」她受够了。「我就不跑了,你有本事打我啊!」 「我说了不打妳,我只想玩。」 「不玩。」 「妳确定?」他不怀好意地抬起手,见她撇开头,他坏笑地一掌按向她胸前。 「啊!」她瞪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看起来很小,原来还好嘛!」他说,缩回手,拍一拍。「就是太脏,弄得我一手的灰。妳该换衣服了。」 「高照——」她弯腰,搬起一块石头砸向他。 「哈哈哈——」他轻松地躲开,还不忘对她挑衅地勾勾手指。「想打我吗?来啊、来啊,别客气,我让妳一只手。」他就知道,她只是嘴巴上说不陪他玩,其实心里很想。所以他随便逗弄她一下,她就扑过来了。其实不用那么客气,想玩,直接杀过来就好啦! 「我杀了你这登徒子!」石头没砸到,她改拿了半截枯竹竿打。 「杀我?妳这辈子见过血吗?」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她。「做不到的事,就别老挂在嘴边,省得惹人笑话。」 「等我把你打成猪头,你就知道是不是笑话了!」她杀啊! 他转身便跑,偶尔回过身来与她对应几招,这是帮她调整方向,免得她跑错路,又绕回白云书院怎么办? 萧福星本来累得手脚发软,一步都动不了了,但给高照一气,就好像血气方壮的年轻小伙子又灌上一碗老蔘汤,突然全身精气神泉涌,直把高照追了几里。 他边跑边笑,算足一个时辰后,停下脚步。 「好了,游戏结束,我今天很开心,妳若想再玩,咱们明天继续。」 「什么?」她喘着,实在太累,一时没力气深思他的话。 「我说了,妳再陪我玩一个时辰,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现在时间到了,我不想玩了,妳要玩,自己一边闹吧!」他找了一条河洗脸喝水去。 「你你你——」萧福星胸口一痛,坐倒在地。她有一半是累的,另一半则是被他气的。「高照,你是疯子!」 「有进步。」 「啥儿?」 「妳骂过我王八蛋、登徒子、疯子,每一次都不一样,足见妳是个聪明、懂得求上进的人。我看好妳,必然在我的调教下日日成长,加油喽!」 她指着他,却说不出话,因为被他激得窒住气了。 第二章 萧福星在河边休息了一日,便准备回书院。 爹爹交了大把银两是让她读书求学问的,不是跟高照四处玩闹。 但高照不放过她。没了这么有趣的人,他上哪儿找乐子? “你到底想怎样?”她逃不开、躲不掉,非常郁闷。 “想你陪我玩。” “不要。”她要回书院读书。“况且你明明说过,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怎能不算数?” “因为你不陪我玩,我心情不好,就想食言。说到底,是你害我变成一个失信之人,你要赔我。” “你无理取闹。” “无理吗?那就不讲啦!我们手底下见真章。”他有恃无恐。“你先跑,我拦你,你逃得掉算你本事,否则,就留下来陪我玩。” “你——无赖、强盗、恶霸——” 他拍手。“你进步好快。果然,我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良师,小福星,你庆幸吧!跟我学,你很快便会懂得什么叫世情险恶,如何……” 她趁他得意万分的时候,扭头逃跑。 “咦?真变聪明了。”他太高兴了,她这样玩起来才够刺激。 他一个飞身,挡住她的去路,含笑的脸英俊得令人发指。 她瞪他一眼,真不明白,他皮相这么好,心肠怎会是黑的? 记得刚进书院,头一回见他,风流潇洒、文采不凡,分明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她的心小小跳了一下,还想着,他们一定能做好朋友。 想不到……她上当了,他在书院里兴风作浪,惹得众学子畏他如蛇蝎,他根本不是温文书生,是彻头彻尾一恶霸。 但佛祖说,众生平等,她不能因为他是坏人,就眼见他堕落而不导引他向善,所以她每见他犯错,必苦口婆心劝他改过。 可惜他总不听劝,并且次次诱哄欺瞒于她,算上这回,她已经被他骗过一、二、三、四……她忍不住泪,自己受骗的次数居然数不清了。 她是不是很笨,为什么总看不穿他的虚实? 但她不会放弃。老实人都有股牛劲儿。 他挡前边、她就往后跑,他飞向后、她转东面……两个人就在路上你追我跑起来。 可高照小小得意,不管她怎么逃,她的去向还是在他的掌握中。 他们顺着小河一路往上走,见一澄澈湖泊,碧波荡漾,湖边植着柳树,一阵风吹来,枝丫搅动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这本是桃源仙境一般的所在,此刻却被旁边的锣鼓锁呐、香烛冥纸,弄成俗世杂乱一片。 萧福星隐约听见女子悲切的哭号,不自觉停下脚步。 “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 “没有。”他只听见有人在“唱戏”。 “不可能。”她凝神细听,终于发现哭声来自湖畔那艘轻纱掩映、百花点缀的画舫,她举步往前走去。 “别管闲事。”高照拉住她。 “你怎能路见不平而视若无睹?”她是人,很有同情心。 她甩开他,坚持要去看个究竟。 “路见不平?”他手一弹,扇子在指间滴溜溜转着。“我觉得很平啊!你眼睛坏掉了吗?”可他还是跟了上去。 画舫边,几个人正在解开系船的绳子,准备将船推向湖心。 船上,一名女子凤冠霞帔,双手反绑在背后。她的嘴里被塞了一方丝帕,断断续续的哭声自唇边逸出。 “这是在干什么?”萧福星跳上画舫,就要去救那女子。 “住手!那是湖神的献礼,你敢动她,小心天打雷劈。”刚才解绳子的一名男子道。 “什么?!”萧福星现在就是一副被天打雷劈的模样。“你们拿活人献祭?” “她是湖神选中的新娘子,不是祭品,你不要胡说八道!”就算做坏事,也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你们把她绑起来丢到船上,推入湖中,就是杀人。”萧福星不会见危不救。 “喂!”高照飞身到她身边。“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不是……太岁爷?”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花花太岁高照!湖边的人认出他,惊叫连连,活像见鬼魅了。 “承蒙爱戴,谢谢。”高照拱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高爷所为,不过芝麻小事,劳各位谨记在心,高爷万分高兴。” 你开心,我们大家都很发疯!众人手忙脚乱,更快速地将船推往湖心。 这时,萧福星终于把塞在女子嘴里的布拿出来了。 “高照,你们认识?”她纳闷,既然都是朋友,村民们为何还要推船? “不认识,但听过彼此的名号,也知道大家的身分。”要说他混江湖的那段日子,真是仇家无数、结怨连连啊! 那是一段美好、开心又很刺激的岁月,可惜每天打打杀杀的,杀久也烦了。 不知有没有哪种游戏,可以每天玩却永远不会闷的? 他亟需这种刺激,否则他美妙的人生就要断送在沉寂的无聊中了。 “那也算认识了。你快叫他们把船拉回去。”萧福星一边帮女子解绳子,一边手发抖。救命啊,她不会泅水。 “他们不会听我的。”他在船上坐下,看着那一身嫁衣的女子。“嘿,弄这么大阵仗,这次打算骗哪个呆子?” 女子看着他,说不出话,她的唇在颤、脚在颤,全身上下都发抖。 “姑娘别怕,我快解开你的绳子了。”萧福星虽然自己也怕,仍然好心安慰女子。“高照,你别凶神恶煞看着人家,你把她吓到了。” “我?”高照拿扇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比起她,我算善良了。” “好了。”萧福星终于解开女子缚手的绳子。“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没反应,依然脸青唇白。 “问你话呢!”高照眯起眼,凑到女子跟前。“你是什么人,爷很清楚,你有这样简单就被吓到?老老实实招来,这次玩什么把戏?若是有趣,爷插一脚。”一定把小游戏玩成大麻烦,搞它一个天翻地覆。 “太岁爷……”但女子是真的被吓惨了。在江湖上,花花太岁的名号本就可以止小儿夜啼,何况她一枚小小、刚出道的骗子。“不关小的事,真不关小的事……” “嗯?”高照哼了一声。 “太岁爷饶命、太岁爷饶命……”女子拚命往后退。 “高照,你到底在说什么?”萧福星胡涂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你与其问我,不如问她,她才是当事人。”高照利眼瞥向女子。 女子突然一咬牙,扑通一声跳进湖里。她宁可淹死,也不要面对高大魔头。 “啊!”萧福星看着女子在水里扑腾,愣了一下,才恍然回神。“高照,救人啊!” “救什么?我又不会泅水。”况且他看见湖边那伙人又聚集起来了,其中三个已跳下水,正向这边游来,应该是准备救人,女子性命无虞,倒是他们…… “你会游泳吗?” “不会。”萧福星摇头,注意到女子获救,想来他们下一个要救的就是她和高照了。所以她虽紧张,却不害怕。对于人性本善这件事,她坚信不移。 “所以说你没脑子。”高照教训她。“你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其实你是在杀人,杀我和你两条人命。” “你胡说什么?湖边那么多人在,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溺水?” “但他们也没有行动啊!” “这……也许他们要做些准备再下水。”在她心里,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天真。”他对她勾勾手指。“你过来看。”他指着船板,船体正在渗水,且有分解剥离的现象。 “这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船底腐朽了,只要把裂缝补起来,便可以减缓渗水,为他们延得活命的时间。但她摸遍船底,一个洞也没有,只有水噗噗噗地不停地往船里涌。 “这条船不是用正规方法制成,它是以黏胶沾贴、阴干成船。入了水,黏胶融化,船只自然解体。” “谁这么无聊做这种船?”这不是存心坑人吗? “恶人村的人。”那就是一个骗子、小偷、土匪、恶霸的集合处。“传闻中的江湖三害都是恶人村出来的,这样恐怖的人物,他们的闲事你居然敢管,我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骂你一声没脑袋?” 他早就骂过了,而且……萧福星认为,一报出名号,就把恶人村的人吓得半死的高照,比他们更恐怖。 “你既然知道他们是坏人,还上船干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吗?可恶,她很担心他的生死啊! “看他们玩什么把戏;如果好玩,我也要参加。” “你——”闻言,萧福星差点昏倒。“那现在你知道他们是在干么了?” “我猜被绑在船上的女子,应该是勾引了某个白痴少爷,把对方骗得团团转,然后跟他哭诉自己很穷、很可怜、遭人虐待、甚至被村人选做献神的祭品,让少爷想法子筹得大笔金银,前来相救。我们刚才看到那一幕,就是准备给少爷英雄救美,顺便奉上金山银山用的。”不过他和萧福星的突然出现造成意外,村民们太紧张了,没等到对方来就把船推出去,因此连累了两人。 “我记得那姑娘什么也没说,你怎能猜出如此离谱的事?”更教她发疯的是,他细节都说得仿佛亲眼目睹。 “这种事我以前看过很多遍了。”高照觉得自己这么聪明,也常常想不出好点子,无聊到要数手指头杀时间,恶人村的人又没他天纵英明,骗来骗去也就那几套,不会太出人意料。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搅和,有啥儿好玩的?”她自己冲动,落此险境没有话说,可他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却跟她一起落难,还是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自愿跳陷阱,他还没落水,脑子就先进水了吗? “我这不就期待着他们能玩出新花样?”但看来是没戏了,失望啊! 萧福星默默无言泪两行。高照的变态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别紧张,又不一定会死。”他说。 “你我都不会游泳,若无人来救……”她歉疚地看着他,可怜高照受她连累了。 “要不我跳下去,这船负载轻一点,沉得也慢,你可以熬得更多时间,兴许能等来救命恩人?” “胡说八道。”为求己生,却害人性命,与畜牲何异?这种事她绝不会同意。 “可你没有其它办法。” 萧福星沉默了,她死无所谓,但高照……她想救他,这绝世风流的人物,就算他平时嚣张、恶劣又奸诈,她还是不想看到他变成一具尸体。她希望他永远笑着,散发灿烂的光彩。 “我还是跳好了。”他突然站起来。 “不要!”她心急地拉他,只捉到一小片衣袖,还来不及收拳,它便从她指间溜去了。“高照” 扑通,他已跳下碧湖,消失在漫漫水波间。 “高照——”她的心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凄厉的吼声惊天震地。 “你回来啊!高照——” 但万顷碧波中,哪里还有他身影? 不行,她绝对不能舍下他。 随即,萧福星跟着跃下船只。 咕噜咕噜,她呛了好几口水,胸口好痛,但她不管,继续摆动手脚搜寻高照。可她根本不会游泳,怎么滑也动不了,教她心急如焚。 高照在哪里?为什么看不见他?他死了吗?不,她无法接受这种事,要死,他们一起,阎王座前,她定三跪九叩向他赔罪。 她闭住气息,让身体下沉,突然,一道身影晃过眼帘。 高照!她挣扎着靠近他,好几回,她捉住他的衣衫,却在水流冲激下又松手了。 “高照、高照……”她的心痛得像要炸开来。不只因为他紧闭双目,似无气息,更因为她憋气太久,脑子开始混沌了。 “高照!”她咬紧牙,用力一扭腰,终于追上他,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再一下子、再一下子,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他,她不会看着他死的。 她拚命蹬着腿,但身子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 幸好她的努力也不是无用,她费尽全身力气,总算将他顶出水面。 这时,她手边恰巧飘过一块解体的船板,她急忙拉住,并抽出腰带,将高照和船板绑在一起。 这能让不谙水性的他不至沉入湖底。 可做完所有的事,她也累得虚脱了。 她眼前模糊,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奇怪的是,她只觉自己正在往上飘。 人是不可能飞上天的,所以……她还没想出个究竟来,心神已散,沉入黑黝黝的湖里。 高照这辈子见过很多笨蛋。因为他自视甚高,在他眼里,比得上他的人屈指可数,而比不上他的,都是笨蛋。 想当然耳,他见过无数的笨蛋。 但所有笨蛋中,又以萧福星最是极品。她居然能为了别人不要自己的命,这女人要嘛脑子坏掉,要嘛纯粹是疯子一个! 高照太佩服她的坚持和善良,同时,心湖也有一点点波动。她拚命救他的时候,他的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受,好像……这个人笨到他有点放不下。 高照一边抱紧船板、一边手忙脚乱地捞人。 “你不知道我有一身好武功吗?就算落了水,我憋气顺着水流漂,也能撑到岸边,何须你舍命相救?” 尤其在水中救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他捞她捞得很是气闷,不觉扯开喉咙喊。 “恶人村人听着,高爷若在这里掉根头发,你们就等着灭村吧!”千万不要忘记,他的姊夫是堂堂威武王爷! 内力吹送声音,飘过碧湖、穿过树林,送到每一个恶人村人耳中。 他们绝不愿去救高照,像他那种坏人,死一个,对天下是一件大好事。 但他们更不想招惹威武王,他手上十万大军,就算江湖第一高手遇到也会胆寒,何况他们只是一枚小恶人。 两权相害取其轻,恶人村人只好救人。 可他们打死不愿靠近高照,所以他们坐上一条小船划近高照两人后,就把船一丢,跳水逃命。 高照先把萧福星弄上船,再自己爬上去。 做好一切,他也累得喘气,这游戏有点难玩啊! 他看着萧福星青白的脸色,圆润的双颊像刚出炉的馒头似的,但现在白馒头染上别的颜色,看来没那么可口了。 他瞧着瞧着,忍不住捏了她一把,不可思议的,手感挺好,又滑又细,吸引他忍不住再捏一下。 然后他发现她的脸色开始红润,不再那么苍白,粉粉嫩嫩的,居然挺好看的。 “你还是活蹦乱跳时顺眼。”他拉起她的手腕,一道真气顺着她腕脉,流遍她全身,将她窒住的气穴一一打通。 萧福星的身体在船板上弹了一下,呕出一口水,并发出呻吟。 “还没到你醒的时间呢!”他一挥手,又点了她的穴。 她害他玩到那么难玩的游戏,又累个半死,总要给他一点补偿吧? 就罚她再陪他玩三个月……差不多吧,他对事情的好奇心很重,但耐性很少,至今玩过的游戏再有趣,顶多一年他就腻了。 他不认为萧福星能勾引他多久,可能他三天后就厌倦她了,那时候再把她赶走,他便清静了。 现在,他想着怎么从她身上捞好处,一定要是特别的、有趣的、刺激的…… 他眼神一亮,一个念头浮现。 他把船划到岸边,然后把她抱上去,再解开她的穴道,等她清醒。 时间过得有点久,她怎么还不醒?高照有些不耐烦,便拔了根草,在她鼻子下搔了一会儿。 她皱起了眉,鼻子一动一动的,突然,她打了个大喷嚏。 高照看她动了,赶紧躺下去装死。 萧福星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天空,一朵云飘过来,正好挡住太阳,再配合一道凉凉的微风,让浑身湿透的她鼻子又是一阵痒,连打五、六个喷嚏。 她抱紧发冷的身子,渐渐地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她和高照落水了,他…… “高照!”她猛地跳起来,却发现他躺在旁边。 奇怪,她居然没有沉进湖底?他们是怎么获救的?被水冲上岸?还是恶人村人伸的援手?她想不明白,只知道要赶快救他。 “高照。”她蹲在他身边,先探他的鼻息。 一瞬间,她傻了,他……他没有呼吸!天哪!她伏低趴在他胸前。幸亏他的心还在跳。 “高照、高照……”她摇摇他,但他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办?再不救他,他死定了…… 她牙一咬,深吸口气,然后渡进他嘴里。 他的唇很凉,不,他全身上下都是凉的,她怕得掉下泪来。 “高照,你别死啊!”她反复地给他渡气,只求他能活回来。 倒是高照,他没给水呛死,却差点被她吓死。 她怎会想到用以口渡气这种方法救他?她可以给他输内力、她可以按摩他胸膛、她可以……反正他从没想到她会给他渡气。 他只想吓吓她,骗她掉两滴眼泪,却没想过占她便宜。 但她的唇贴在他唇上,微微地颤抖,那种关心透过肌肤传进他心里,让他的脸微微发热。 他是不是对她过分了些?他玩游戏,从不在乎会不会伤到人,但这回,他有一点点不忍。 是不是别玩了?偏偏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气味,当她贴进他怀中,他的心跳便乱了,竟有股伸手抱紧她的冲动。 她一遍一遍地给他渡气,他的胸口便越来越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 她没发现异样,仍在努力救他。 她的表情好认真,好像宁可代他去死,也要他活过来似的。 他不明白,她怎会滥好人到这德行?可她执着的模样却令他心弦震动,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手环上了她的腰。 “啊!”她被突来的异状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高照的眼睛很亮,好像那没有边境的夜空,充满了美丽与神秘。 他是她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男人。也许还有其它人五官比他更端正,但这双深邃的眼绝对是独一无二。 他半挺起身,看着她微张的唇,粉红的色泽散发着迷人的光辉,竟让他喉间不自觉地干渴。 他渴望她继续为他渡气,但她一点动作也没有。 他还要不够啊……他要什么?他不太明白,也不想思考,他顺遂的人生、坚实的背景和天生聪明的脑袋让他养成了不管喜欢什么,伸出手就对了,反正他最后一定能得偿所愿。 倘若有一天不小心失败了呢?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如此深信。 现在他想要她渡气,她不动;简单,他自己揍上去不就得了? 他坐起身子,唇贴上那让他脑子一直在犯迷糊的小嘴。她没有主动渡气,他就自己来。 萧福星倒抽口凉气,他这是在干么?她渡气是救他,可他现在…… “登徒子!”她一把推开高照,让他回地上躺着去。 他撞下去时,脑袋碰到一颗碎石,不大,却也撞得他眉角一阵抽疼。 “你要杀人啊?!”痛死他了,不过这阵疼也唤回了他迷糊的神智。怪了,搞不清楚,刚才怎么脑子就晕了,还觉得她漂亮,想要亲近她?现在清醒了,一看也还好嘛!在他碰过的女人中,她的容貌绝对不算什么。 刚才他会失常一定是……嗯,不小心喝了湖水,呛到了。这都怪她,连恶人村的小把戏都看不穿,还连累他。 “你轻薄我,我我我……”萧福星气红了脸,为了她的名节,她应该杀了他才是。 “搞清楚,是你先靠过来的。” “我是在救你,我光明正大,哪像你……”他吮了她的唇,摆明在占便宜。 “我需要你救吗?” “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沉入湖底了。” “我多好的武功,就算沉入湖底,也能憋上两刻钟的气,慢慢地等着湖水把我冲上岸。”搞清楚,是他救她,他从来不需要人救。“相反地,若非我拉你上岸,你现在已经是水鬼一只了。” “你不是不会游泳?怎能救我?” “但我会划船。”他指着湖边那条小舟。“我让恶人村的人弄条船过来,把你抱上船、划上岸,这才救了你一命。” 她看到船,脸色一阵白。之前太紧张,根本没注意到那船。可是…… “我探过你的呼吸,你明明没气了。” “我刚才不爽呼吸,不行啊?” “所以……”她气得全身发抖。“你骗了我!亏我那么担心,我我我……” “你担心我,所以占我便宜?小福星,我想不到你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其实这么坏。”颠倒是非嘛,他最厉害了。 “不准叫我小福星!”她气死了,挥拳打向他。 “恼羞成怒啦?”看着她火红的颊,他心里一阵快意。啊,让这个小道学翻脸,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忘了告诉你,之前你也曾咽不过气,但我没给你渡气、乘机占你便宜喔!我帮你输内力,你很快就清醒了……嗯,说到这里我很疑惑,小福星,你怎么就没想过给我运功,反而选择渡气?你是武艺太差,无法为人运功?还是……嘿嘿,你是不是觊觎我很久了?你老实说没关系,我不生气。” “高照——”萧福星已经愤怒到失去理智,不停追着他打,但始终打不到,诚如他所言,她武功太差了。 高照开心地哈哈大笑,领着她绕碧湖跑了两圈。 他觉得招惹她真是一件绝顶有趣的事,他决定了,本来只想跟她玩三个月,现在要加长期限,就先定……四个月好了。 她应该得意,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玩乐没有因为时日增长而发闷,相反地,随着相处日深,他越来越快乐。 第三章 高照和萧福星在恶人村住了下来。 恶人村的人快要发疯。这太岁爷,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偏要欺负他们这些生活困顿的可怜人? 恶人村的人从不觉得自己抢夺他人钱财、诈骗他人是坏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有钱的人施舍一点给贫穷人,天经地义。 高照不能因为他们取财的手法跟其它人不一样,便歧视他们。恶人村人拒绝成为下等人。 这一天,村人们终于受不了高照的压迫,推举村长出面,对高照进行最严厉的抗议。 “高照,你不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若没有威武王爷撑腰,我们才不怕你,一定——”他话到一半,接收到高照的冷眼,气势汹汹变成谄媚奉承。“小人的意思是……太岁爷,敝村地小人贫,恐怕招呼不周,累您受委屈,我等送太岁爷进城调养如何?”只要这个活太岁滚蛋,什么都好啦! “哈啾!”高照打个喷嚏,本来就桃花旺盛的眼更加水亮迷蒙。“高爷现在像是禁得起路途颠簸的样子吗?” “您是自己上船、自己跳的湖,也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着凉了,却要赖在我们这里……”村长小声地碎碎念。 “这就叫天意。”想他高照一向头好壮壮,哪这么容易着凉?却在这边染上风寒,一病不起。 这分明是老天爷看他日子过得太无聊,特意把恶人村这些稍微有趣的人,送来给他打发一下时间,他岂能辜负上天美意? “可是——”村长还想挣扎。 “少废话。”高照打断他。“跟我在一起的姑娘呢?”这场病唯二好处就是,萧福星放心不下他,一定要照顾他到痊愈。现在不用他阻拦,她也不会离开他。 她每天给他洗衣、煮饭、烧水、煎药,伺候得他不知有多舒服。 高照私下拿她和家里那些丫鬟做比较,发现那些丫鬟都要重新教育了,谁也没有她体贴温存。 “嗯,也许我该把小福星拐回家,请她把家里那些仆人教好一点,再让她离开。”高照打着坏主意。 “高照。”萧福星端着药走进来。“该喝药了。”她说着,对村长颔首。村长立刻撇开脸去。这人心地实诚,笑起来跟菩萨捻花微笑一样,看在他们这些恶人眼里……妈的,好恶心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萧福星也不懂,自己与人相处一向不错,但在这里,她比过街老鼠还可怕。村人们看到老鼠会喊打喊杀,遇见她,却直接无视。 但她也没生气,不管见到谁,仍是一副笑咪咪的和善容颜。 高照每回见她这样子,都有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受。瞧,萧福星才几岁,已经活得像个老人家,若无他三不五时刺激她,她还不早早衰老、入土为安? 萧福星吹凉了药,舀起一匙,送到他嘴边。 “糖球呢?”高照吃药不啰嗦,前提是有颗糖给他垫着。 “啊,昨天那包你吃完了,我忘记再去买。”萧福星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要不你先喝药,等你喝完,我立刻去买。” “不要。”没有糖,休想他沾一口药汁。 “但药放凉了,效果就差了。” “喂!”高照对村长勾勾手指。“你身上有糖吧?拿几颗来。” “我身上没糖。” “我明明闻到蜜香,难道我还会闻错?” “这不是糖。”是药,专门用来设陷阱、诈钱财的好东西。 “管它是不是糖,里头掺了蜜,吃起来是甜的,我就要。”高照一向不讲道理。“快点!” 村长只好拿了一个小瓷瓶给他。 高照倒出一颗指头大小的白色丸子,散发出清冽的花气和蜜香。 “果然是好东西。”肯定害人于无形。 他突然一拳抡向村长,趁他倒退惊呼之际,把药丸弹入村长嘴里。 那药入口即化,村长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将药吞入腹中。 “高照,你——”村长怒喝到一半,脸色大变,抱着肚子,飞快往外跑。 “原来还掺了巴豆。”高照再倒出一颗药,闻闻,察觉出几味药材是吃不死人的,便把药丸送进嘴里。果然很甜,嗯,他喜欢。 “你——”萧福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高照,那东西不是有毒吗?”看村长那么害怕的样子,它一定很厉害,高照怎么还吃?“你快吐出来!” “放心,死不了的。”他爹珍惜独苗,从小就给他泡药浴,各式珍稀灵药当零食吃,养出他百毒不侵的好身体,这种寻常货色根本毒不倒他。“你不是要我喝药?快点啊!” “你确定没事?” “我还确定那药里头的主要成分是:七虫花、五毒蝎、百足蜈蚣,都是些三流货,怎么毒得死人?” 但她觉得那些药名听起来都很可怕。 “你既然能分析那个药,干么还要村长试吃?”她看村长吓得半死,很不忍心。 “我高兴。”臭老头敢无视萧福星,欠修理了。他高照的玩具,只有高照能玩,别人想插手,先掂量一下能不能熬过他的手段。“喂,你到底喂不喂药?”他张嘴张得很累耶! “你老是凭心情做事,这样很不好,容易得罪人。”萧福星边喂边劝他。 “反正我早就把他们得罪光了,再多来几次有什么差别?” “这样你就没有朋友了。” “我要那种只会连累我的东西干什么?”不是他吹牛,活到这么大,他没有遇过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需要别人帮忙的。既然如此,他也不要主动送上门让人当靠山。人和人之间,高兴的时候在一起玩一玩,腻了就一拍两散,他觉得这种关系最舒服、最愉快。 所以别看他现在和萧福星玩得很开心,明天若他烦了,照样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没有朋友,不寂寞吗?”萧福星很难想象那种永远只有一个人的生活。 “我只要能玩遍天下,就很快乐了。” 萧福星真搞不懂他。这人个性确实差,但要说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也没有。他就喜欢把人整得哭笑不得,以及欺负她。 她想起他在湖边占她便宜的事,那时他已经着凉了,还不停闹她,气得她想揍他一顿。 结果打着打着,他突然晕倒,吓她一大跳。 她背着他四处求助,误打误撞进了恶人村,却差点被骗去卖。 幸好他实时清醒,把村人们教训一顿,还把身上唯一一颗解毒丹给她吃,说可以保她三个月内百毒不侵,然后,他们便在这里住下来了。 高照懂医术,自己把脉、开药,叫她上山采药、煎药,把她指使得团团转。 可她知道,他是因为不信任恶人村的人,才处处小心谨慎,所以她也不恼怒他的颐指气使,他说什么,她就照做。 高照的优点是,他爱玩,也勇于承受后果。 他从不抱怨落水生病的事,每天嘻嘻哈哈,她跟他道歉,他还会说笑话转移话题。 这让她有些感动,毕竟,他会沦落至此,她得负大半责任。若非她冲动救人,管恶人村人诡计再多,他们也不会上当。 她因此更殷勤地服侍他,也希望把他导向正确的人生方向。人不同于畜牲,因为人有心,能博爱世人、兼达天下,像高照这样随心所欲,早晚要吃大亏。 她努力劝他,有事没事还给他背佛经,但他都当马耳东风,照样每天睁开眼就折腾她,弄得萧福星也不禁泄气,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认真的一天? 高照认为,人只要能动,就要尽量地玩,尝试各式各样的游戏,躺在床上不过是浪费时日的行为。 可萧福星不这么想。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尤其…… “你烧了五天,好不容易才退烧,现下应该休息,不能出去吹风。” “再睡下去,我的骨头都要坏了。” “你出去吹风,才真的会从头到脚都坏了。”她挡住房门,不让他出去。“拜托,你这次真的病得很严重——” “我只是伤风。”他插口。 “伤风能烧五天?” “因为我平常不生病,难得病一次,就要把不足的量补够,才会一烧五天。现在补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烧。你退开,我要出去。” “歪理。” “歪理也是理,只要是理,你驳不了,就要让我出去。”况且,她真以为她挡得住他?他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她打趴,之所以不动手,是她这些日子服侍得他很开心,因此他给她特权。 “你——”要论辩才,她绝对赢不了,干脆动手比较快。“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出去。”她推着他往床边走。 “等我死了,就有大把时间可以睡了。”他一闪身,甩脱她的阻拦。 “别胡说!”她很紧张,喊得好大声。 “小福星……”他转着手上的扇子,斜眼看她。“你,反应很强烈啊!” 她脸红了下。他说“死”字的时候,她的心确实抽了一下。 “你很担心我?”他的玉骨扇滑过她脸颊。 她感觉翠玉传来的凉意,点点滴滴渗入心房,她打个寒颤,眼神随着他执扇的手移动,居然无法离开。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吧?”他逗她,纯粹是找乐子。 她澄澈的眼豁地圆睁。喜……喜欢他?不,她没想过这种事。 但是,她偷眼看他嚣张的神情带了点病气,却很心疼。这个人原本是那样地飞扬跳脱,不该沾染上黯淡。 所以她要照顾他,她想看到他焕发光采的模样。 她的反应把他也吓了一跳,干么突然害羞?弄得场面好尴尬。 他只喜欢逗她玩,可没有喜欢她,但她的眼神看得他好烦,那么温柔又迷惘,让他的脑子也跟着胡涂了。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他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上,当永远的胜者。 “我不跟你说了,你爱休息自己休息去。”他转身往外走。 “不行。”她快一步挡住门。 “不行走门是吧?”他就要曲解她的意思。“没关系,我穿窗。”他纵身掠过窗台,径自离去。 “高照!”她根本追不上他。“你——可恶,万一又发烧怎么办?”想到之前的他高烧不退,躺在床上呻吟的样子,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你这个不听话的坏家伙——”她一跺脚,转身追了出去。 反正恶人村的集市就一个,她追不上人,就去集市堵他。 这时,高照已经在集市玩疯了。 恶人村的名字虽恐怖,但这里也不过是住了些逃兵、罪犯、土匪、强盗,基本上也还是人。 所以这里的集市跟外头的集市也没啥差别,同样有吃、有喝、有玩。 不过一般人到这里,很容易被当凯子敲。一文钱两个的包子,他可以卖你一两,你不付帐,全村的人便围攻你一个,看是要命还是要钱? 恶人村的人都不讲道理,但高照是什么人?他是花花太岁,恶人中的恶人,谁敢敲他竹杠?他不吃白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而高照也确实不干强取豪夺的事,那种游戏太次等了,他三岁起就不屑玩了。 他一路吃喝玩乐,一路批评人家的包子皮太厚、烧饼煎得不够脆、捏面人太丑……反正他什么都说得出道理,别人还反驳不了。 没办法,人家出生好,从小吃穿用度都是皇家御用,见惯好东西,对于这些普通货色还真看不上眼。 但若仔细听他讲,且依法改进,保证每个卖吃的都能变食神。 不过恶人村的人在他的嚣张嘴脸下,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在心里巴巴想着:我们不要钱了,求这太岁爷快走吧! 高照才跨进一家小酒馆,眼前便闪过一条熟悉的身影。 “小福星?”她还真不死心。他飞身出了酒馆,闪到一家卖面具的摊贩后头。 适时,萧福星正从摊前走过,左右张望着。高照不是上集市玩吗?怎么看不到人? 卖面具的老板见高照跑来,本想叫他滚,别妨碍人做生意,但高照一瞪过去,他立刻把嘴巴闭上了。 “这才乖嘛!”他传音过去,顺道送了块碎银,抵得上老板一天的生意。他其实也不难相处,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不会太过分。 但萧福星从来也不听他的话,他说东、她就往西,偏偏……他很难对她下重手。 他思考着,自己似乎对萧福星真的有些特别,为什么呢?她哪里值得他另眼相看? “唉哟!”突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萧福星。她刚走过一条街道,就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小童子撞了个跟斗。 “小福星?”他抬眼看去,神情随即变冷。 萧福星从地上爬起来,没先检查自己有无受伤,赶紧扶起那因撞到她而跌倒的小孩。 “小弟弟,你没事吧?”她帮男童拍去身上的灰尘。 “你怎么不看路?”男童恶人先告状。 “对不起。”虽然是对方来撞她,但男童年纪小,萧福星还是礼让他。 “我娘说,走路要看路,不能东张西望。” “我知道了,不好意思。” “下次不可以喔!”看她认错,男童终于放过她,走了。 萧福星点头微笑,看着男童越走越远、越来越——咦,什么人在扯她的腰带?她顺着拉力瞧过去,瞧见了男童,还有他手上一只绣荷包,那本来是绑在她腰带上的。 “狗屎!”男童大骂。想不到她在钱袋上绑了一明一暗两绣结,他切断一条,却扯到另一条。 “小福星,你真蠢耶,待在恶人村里,你还敢把钱袋挂出来,生怕别人不来偷吗?”高照走出来,从男童手上抢过钱袋扔还给她,再一脚把男童踢飞出去。 “啊!”萧福星惊呼,一箭步冲过去抱起男童。“你怎么对一个孩子下这样重手?” “孩子?”高照嘴角抽搐。“那家伙年纪都比我大了,还孩子?” “他……”萧福星左看右看,男童都只有七、八岁模样。 “他绰号阴阳童子,因为他天生长不大,又擅易容,永远一副童子样貌,其实三、四十不止了吧?”阴阳童子是因为偷了官银被通缉,才躲进恶人村的,但这也不是什么太特别的事,恶人村里,每个人都有类似经历,高照才不管他们的来历,重点是,他们不要把主意打到萧福星身上。 “混蛋!老娘今年五十一!”阴阳童子抗议,他在江湖上的资历是很足的,别小看他。 “他……跟我娘一样大?”天啊!萧福星快晕了。 高照也吓一跳,想不到阴阳童子这么老了,不过他几岁不重要,现在是……他把人从萧福星手里抢过来,用力摇晃。 “混帐!高爷的人你也敢动?!”他出手,就要废了阴阳童子的功夫。 “等一下。”这人虽然想偷她的钱袋,但也没得手,这样就要废了人家苦练半生的功夫,萧福星觉得太残忍。“他是不对,你也不用罚那么重……不如,让他把金刚经抄十遍磨练心性吧?” 高照瞪圆了眼,半晌,哈哈大笑。 “小福星,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好好好,就抄金刚经。阴阳童子,你听见没,高爷不废你功夫了,记得抄经啊!否则……哼哼哼,高爷的手段,你应该听说过。”他放开阴阳童子,拉了萧福星继续逛集市去。这里还有一半以上的吃食、玩具他没碰过,不玩过瘾,绝不回去。 “抄……抄经……”阴阳童子跌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声尖叫。“老娘不要抄经!有本事你废了我!”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抄个屁啦! “再加十遍法华经。”高照阴沉沉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再叫,多加一倍。” 声落,半数恶人村的人都同情地看着阴阳童子。要说他们这些喋血江湖的人,还真不怕挨刀受伤,可经不起笔墨折腾啊!他们很多人根本不识字,罚他们抄写,这比砍他们脑袋更难受。 所以说,萧福星的处罚才是最恐怖的。 但萧福星不知道,在她想来,佛经劝善,对恶人村的人必有好处,没准经书抄多了,他们一个个都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很高兴能导引一个人向善,不过……她看向兴致勃勃地凑到一处赌博摊贩前,跟人家玩骰子、赌大小的高照。这里有个人却是怎么劝也劝不听的。 他兴奋得额头都出汗了,她情不自禁举袖拭去他的汗水。 发觉她的体贴,他回眸,给了她一记灿烂的笑。 那黑亮的眸闪耀兴奋的快意,让她不自觉脸红心跳。 突然,她觉得他好好看、好迷人、好亮眼,她的胸口发热,一颗心怦怦跳。 她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挣了一下,柔荑从他掌中脱出来。 “你干什么?”他皱眉,立刻又把她的手牵回去。 他不喜欢她离开他的掌握,他的手心空荡荡,好像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重新捉回她的手之后,他的心填满了,又快乐地转过身跟人掷骰子。 不过这回,他把她捉得很紧。她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怎么可以随便甩脱他…… 可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这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又瞬间消失。他现在玩得很开心,暂时没空想那些麻烦事,以后有闲时再想吧! 萧福星一直陪在他身边,每隔一刻钟,她就拉拉他的手。 “你玩够没有?”她真的很担心他。他身子才刚好,不适合玩闹这么久。 “再等一下。”他已经连赢五十把,接下来要输上五十把,才能平衡过来。赌博的乐趣不在赢钱,在于享受输赢间心绪起伏的快感。 萧福星只能继续扳着手指数时间,可是……转眼日头过中天,他是打算赌到天黑吗? “高照,沉迷赌博是不对的。十赌九输,看看,你已经快输光刚才赢的钱了,再继续下去……” “你在说什么?”高照终于达成他要输的目标,爽快地丢下骰子,走人。“我说过我要赢钱了吗?”他拉着她,走向最近的茶馆,要了壶茶、几碟点心充当中餐。 “赌博不赢钱,你想干什么?” “纯粹赌博不行吗?” 她一时被问呆了,赌博的坏处常听人说过,但没听说有人是单纯享受赌博乐趣的。 可他赢了一堆,很开心,输了很多,照样快乐,他似乎真的不在乎输赢。 “小福星,做人不要那么严肃,很无趣的。”点心送来,他一边吃、一边招呼她。“你要学会放轻松,才能更好地享受人生……嗯,这里的糕点不错,明天再来吃……对了,我说到哪里?喔,享受——” “高照。”她看他扫光四盘点心,再叫四盘,忍不住打断他。“你不会想拿这些点心当午餐吧?” 玫瑰糕、桂花糕、雪花糕……全部甜得要死,天哪,他会把身体吃坏的。 “瞧瞧,你又扳起脸了,放轻松……” “少来。”她一把拉起他,走出茶馆。“我不管你是轻松还是严肃,只要你是病人,就不能光吃点心过活,你要吃清淡的,比如白粥和汤面。吃完饭得喝药,然后上床睡觉。” 喝!她居然管起他了?这辈子还没人敢这样跟他对呛,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正想教训她一顿,忽然,她把他拉进一间食肆里。 “对不起,我忘了你喝药一定要配糖。你喜欢什么口味?松子糖如何?”她对他笑得很甜,比柜子上那些糖球都要甜。 高照一时呆了,愈加迷惑,自己为什么对她越来越心软? 这时,阴阳童子突然冲进来,又把萧福星撞了一个踉跄,若非高照眼捷手快扶住她,她准再栽个大跟斗。 “你没事吧?”他看着萧福星揉揉腰,心疼得要命,一把拎起阴阳童子,恨恨看着他。“你想死,高爷成全你!”说着,他手中的扇子便挥向阴阳童子心窝。 “高照!”萧福星急喊一声。“别杀人。” “臭女人,少管闲事,老娘宁可死,也不要抄经!”阴阳童子大叫。他就是来找死的。 “你真是滥好心过头了!”高照有些不高兴,但她张着圆圆亮亮的眼看他,就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可爱,让他不忍破坏这份纯真。怎么办?放阴阳童子一马?那他的怒火如何消?宰了他……算了,她若哭给他看,他恐怕更难受。 他抓着阴阳童子的衣领甩了半天,直把人甩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心里也作不出决定。 这时,萧福星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对他弯起一抹温柔笑弧。 “好啦,你已经惩罚过他,就放他一马吧!” 听她温言暖语,高照不知不觉就消气了,再看看手上的阴阳童子,也罢,日后再找人收拾他,让他剃光头、做和尚,每天念经、抄经,抄上一辈子,肯定比杀了他更难受。 他放开阴阳童子,她笑得更开心了,他也觉得高兴,便与她手牵手一同走出食肆。 午时已过,可日阳落在她身上,好像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芒,好漂亮。这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美丽的事物,他移不开眼,悄悄地,一点一滴把她收进了心房。 这一刻起,他本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心,就此添了个她,有些沉重,却非常甜蜜。 第四章 高照和萧福星回到房里,她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正想喝。 “等一下。”高照阻止她,他把茶端起来,闻了一会儿。“没事,你喝吧!” “你怀疑茶里有毒?” “不是怀疑,这里头本来就有毒。”恶人村的人恨他恨得要死,若非怕他背后势力太坚强,早杀了他。 但他在这里养病也让他们不满,自然会在他的饮食起居里做些小手脚,让他难受。不过他体质好、功夫棒,不怕毒,至于她,他给她喂过一颗解毒丹,一般普通小毒害不了她,厉害一点的就难说了,所以仍要小心。 “有毒你还喝?”萧福星阻止不及,很是懊恼。“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又不怕毒。”他把茶喝光光。“若有能毒倒我的东西,我倒想试试。”不知道中毒是什么滋味?他有些好奇。 “做人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要太自傲,小心阴沟里翻船。”她把所有的茶都倒掉,拎着空壶,准备去外头重新打水,烧水泡茶。 “我说的是事实,况且,你之前也喝了那么多毒茶,不一样没事?” “你是说……拜托,这里就没有干净的东西吗?” “有啊!集市里卖的东西都挺不错,可惜刚才叫你吃,你不吃。” 她黑着脸,他没挑明茶水有毒前,她以为自己小心一点,就不怕被恶人村的人暗算了。 但知道自己已经碰触了那么多毒物,她便浑身不对劲,会不会平常的饮食也有毒?会不会她走过的道路也被动了手脚?会不会……糟糕,她的肚子好像有一点点痛了。 “别想太多。”高照毫不在乎地道:“恶人村的名号虽可怕,但住在这里的也还是人,他们不喜欢我在这里住着,对我玩一些小把戏很正常,至于其它……你不会以为他们能翻江倒海,手指一弹,万物皆毒吧?他们没那么厉害。” “真的没事?” “没事。” “这样啊……”她又摸着肚子好一会儿,果然没问题,刚才是自己想岔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再煮点小米粥。” “去吧、去吧!”他趴回床上窝着,玩了半天,确实也累了,他打个哈欠。“对了,我若睡着,别吵我啊!” “那怎么可以?你先喝完药再……”别说了,他都睡着了,听那呼声多响亮。 她走到床边,看着高照的睡颜,神情平静,有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 鼎鼎有名的花花太岁高照居然会有看来天真的时刻?这话要说给外头的人听,非笑掉他们大牙不可。 但萧福星真觉得他除了爱玩、爱闹外,其它的也挺不错,比如他享受赌博,却不沉迷赌博;他知道恶人村的人在茶水中下毒,但伤不了人,他就不介意;她让他别杀阴阳童子,他也放手了……这人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萧福星帮他盖上棉被,心里不觉涌起一股柔情。 “你啊,要是谦虚一点就更完美了。”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厨房,熬药、煮粥,忙得天翻地覆。 但她很高兴,为高照做事,一点也不觉得累。 弄好一切再回房,高照果然还在睡。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把药和粥都放在食笼里保温,暂时不会凉掉,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 她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心头竟有种幸福的滋味。 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也打起盹来。 金乌西落,银月东升,房里的光亮被黑暗一一逐散,留下满室的宁静。 高照一觉醒来,就见她趴在床边,睡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难怪他一直觉得有人在身旁,原来是她。 但在恶人村里,本也就只有她会这么关心他、时时刻刻想守着他,看他康复。 他坐起身,又立刻吃痛地倒回去。她趴睡的时候压到了他的头发。 他摸着头,好疼啊! “嗯……”突然,她发出一记细弱的呻吟。 他赶紧住嘴。她睡得这么香,可别吵醒她才好。 他小心翼翼把头发抽回来,下床,把她抱到床上,再躺回去,凝视着她的侧脸。 房内虽暗,但他的眼力却是一流,仍可清楚看见她。 她的脸有些消瘦,不像之前那么圆润。 “这就是你不爱吃点心的下场。”正经八百的饭有啥好吃?人哪,就是要多吃些零食、糕饼,才会长得丰圆健康。 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要每日逼她吃下三块甜糕,直到把她养胖点为止。 他把手环在她腰上,很舒服的感觉,嗯……好像会让人上瘾…… 再抱紧一点,他心情更愉快了。 如果她能一直躺在他身边,永远陪着他,那就快活了。 重入梦乡之前,高照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萧福星一觉醒来,看见身旁熟悉的脸,先是一怔,接着吓得大叫,一拳把高照打到床下。 “登徒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高照有点迷糊,眨了眨眼、再眨、再眨……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招惹到她? 萧福星把自己检查了一遍,衣服完整、鞋子也没脱,好像没事。 “高照,你……为什么我会在你的床上?”还跟她四肢交缠、睡得不知日夜。 “啊?”他偏着头。对啊!她怎会跑到他床上?他应该知道的,可是头好痛,一时也想不起来。 “高照,你说话啊!”她手忙脚乱地跳下床,等他给一个答案。 “别这么大声,我很不舒服。”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刀磨砂纸。 “高照……”她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你的脸好红。”她冲到他身边,抚摸他的额头。“你又发烧了!” “什么?”他现在满脑子啥儿都无法想。 “该死,我就知道你不应该出去玩。”她赶紧把他扶回床上。“刚刚打痛你没有?对不起,我不晓得你又生病了,但是……为什么你会跟我睡在一起?”昨天,她一如往常坐在床边看护他,可他明明睡死了,难道他后来又清醒,把她抱上床? 但他之前发烧的时候,也没这样做啊!或者……是她自己爬上床的? 不可能吧,她很洁身自爱的。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他难受得不停呻吟,便把愁思暂且放下。 “高照,我先喂你喝药吧!”她打开昨晚那只食笼,但药凉了、粥也冷了,东西都不能吃了。 “高照,我去给你熬药、煮粥,你好好休息,别再乱跑了。”她帮他掖好棉被,嘱咐再嘱咐,直说到他昏昏欲睡才放过他,转身进厨房。 但她没想到昨天熬的那帖药,把剩余的药材都用光了,现在只能上山再去采。 她背起药篓、拿起药锄,先到房里查看一下高照,他已经睡了。这家伙反复伤风,这回恐怕是更严重。 “拜托你,千万别再乱跑,好好休息,我去采药,很快就回来。记住,别出去玩啊!”她真放不下他。 萧福星匆匆忙忙地赶上山。动作要快一点,采了药,立刻下山,省得高照又闹出事。 但高照倒是很乖,因为高烧,他睡得天昏地暗,整整两个时辰连翻身都没有。 直过午时,他的神智才渐渐回笼。睁开眼,喉咙还有些干渴,他下床,倒了杯水喝。 “还是这种三流迷药的味道。”他考虑要不要教恶人村的人调配更好的迷药,那种香香甜甜的高级货,尝起来才过瘾。 然后,他想到萧福星。她人呢?怎么不在?昨夜,他怕她趴在床边睡得不舒服,把她抱上床,然后…… “这小福星,胆子长毛了,不感激爷的体贴就算了,还敢打我?”其实她打人一点也不痛,他现在也记不得她打哪里了,但感受就是不好。 他以为她是那种见花就采的淫邪恶徒吗?拜托,他很有格调的,就算要骗女人,也要骗得人家心甘情愿,事后再奉送夜度资若干。 萧福星太不懂事了,要重新教育才行。 不过,他怎么又发烧了? “没道理啊,昨天明明就退了。”他绝不承认自己玩过头,让伤风复发。“所以……肯定有某件该玩的事没有玩彻底,才会突然又患病了。” 他想,自己到底漏了什么事没做…… “阴阳童子!”对了,自己说要让他做和尚,念经、抄经一辈子的,却没做到,这才会发烧。“我现在就去捉人。” 脚才踏出房门,他又有一瞬间的迟疑,好像不该出去喔!为什么不该?天底下谁能阻止他的行为? 他不知道,只是有个念头,他这一步出门,会让某个人很难过。 那出不出门呢?高照从不让谁破坏自己玩乐的好心情。 可今天,他真的下不了决心。他在房里来来回回走着,出去、不出去、出去……好烦哪!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起了萧福星,她总是叫他休息,好像他随时会挂掉一样,他哪有这么弱? 可是他的步伐却不由地回到床边。这病若不好,她就吃睡不宁吧?看她每晚都在他床边守着,脸庞都削瘦一圈了。她本来就瘦瘦小小,像个可爱的玉娃娃,再一憔悴……他摸着胸口,总觉得心里头正一点一滴渗出怜惜。 算了,他大人大量,听她一次,等他稍微退烧一点,再去找阴阳童子麻烦吧! 他躺在床上,想着再睡一会儿,烧会退得快一些,萧福星也会高兴。 但翻来覆去,他怎么也睡不着,少了萧福星,怀里空落落的,好难睡。 他翻了半个时辰,越是清醒。 “这小福星到底跑哪儿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气死高爷了,等她回来,一定…… “高照。”忽地一个疲累、但是满怀着关心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你怎么样……咦?你醒了,还烧不烧?”她一下山,连药篓都来不及放便赶来看他。 他瞧着她晶亮亮的眼,雪白的额上渗着薄汗,她右边的脸颊沾了点泥,有些狼狈,但她仍然美得让他的心怦怦跳。 “小福星。”他拉住她的手,她手上也都是泥灰,很脏,但他还是觉得舒服。 “唉,你别下床啊!”她见他又想作怪,赶紧把他推回去。“再睡一会儿,等我煮粥、熬药给你喝完,应该可以好不少。” 她帮他盖好棉被就想离开,但他拉住她的手。 “小福星。”握在掌中的柔荑一直发暖,他有一点点懂了。“我喜欢你。”所以能为她忍耐,希望她开心,看不到她,他就不安……这种患得患失,原来是爱。 “什……什么?”她呆了,药锄落地,发出好大的声响,但她没听见。 她看着他,脸一直在发烧,好热好烫。 他该不会又在耍她了吧?八成是、可能是、大概是……她不应该相信他,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一点点悸动。 那句“喜欢”一直在她脑子里转着,转得她整个人像陷入迷境,彻底迷糊了。 高照察觉自己的心思后,从此便像个小跟屁虫贴在萧福星身后,随她去厨房、上客厅、差点连茅房都跟进去了。 若非她一拳揍过来,他一定跟到底。 “高照,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被他贴得心慌意乱啊! “我说了,我喜欢你嘛!”情意来得太突然,他自己也不习惯,但没关系,既然爱了,舍不得放开,那就拉着吧! “你……”她继续脸红,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毕竟,他骗过她太多次。 “你不喜欢我吗?” 她低头,想了很久。爱不爱,她不知道,但她的心里确实挂怀着他。 他老是逗她玩,时真时假的,她虽生气,却没讨厌过他。 有时候,她看着他的脸,会不知不觉地怔愣。 他生病的时候,她担心地偷哭了好几次。 这是爱吗?或者仅仅是同窗之谊?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一天想不清楚,就想两天,我会陪你一起想。”他拍拍她的肩。“其实我也很疑惑,我怎么会喜欢你,你这么严肃,很难玩啊!” “那你可以不喜欢我啊!” “我的心告诉我,我要爱你,我控制不了自己,只好爱了。” 萧福星瞪他一眼。他就是这种态度,所以她很难相信这人喜欢她。 她转身离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走一步、他也进一步,黏得快比狗皮膏药还紧了。 “拜托,你回房睡觉好不好?”虽然他没有妨碍她做事,但他这种紧迫盯人的行径,让她很紧张啊! “好啊!”他的烧还没全退,确实有点累,去睡觉也好。“你跟我一起。” “说什么混帐话?!”她跳起来。“我我我……你你你……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一起睡?” “又不是第一次。” “对了,我还没问你,之前我怎会……上了床?”天哪,想到那一日的尴尬,她好想钻地洞。 “你睡着了,我就把你抱上床了。”他挺直胸膛,一副自己很伟大的模样。“你要感激我,若不是我,你这样趴睡一整夜,包管扭到脖子。” “之前你高烧不退的时候,我也在你床边守了几夜,根本没事。”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你不能否认躺着睡比较舒服吧?况且,我也没吃你豆腐,你怕什么?” “那为什么……”她醒来的时候,他们是四肢交缠? “如果你想问,怎么我们睡到最后会抱在一起?我给你一个提示,你清醒时,你是在我身上,还是我压住了你?” 轰地,她的脸又开始烧了。虽然已过了一天,她仍然清楚记着,自己睁眼的那一刻,看见身下的他,玉白的脸神情纯真,宛如儿童,她有多么震撼。 “现在真相大白了,不是我欺负你,是你轻薄了我。小福星,你不觉得你得为我负责吗?” 她张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又开又合,说不出话。 “我也不要求你太多。”他凑近她,笑得眉飞色舞。“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告诉别人你占我便宜,怎样?” 她双手捂住脸,落荒而逃。 太羞人了、太羞人了,她要去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不是吧?这样就跑了。”他本来还想,等她亲完,他就告诉她,他完全不在意她的热情,相反地,他很喜欢她投怀送抱,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一切属实,他要给她一个更热烈的亲吻,以示证明。 结果她跑了,那他玩什么? “这脸皮也太薄了,要多训练一下才行。”他继续他的跟屁虫大业。 萧福星不好意思看他,只好更努力地躲。 她甚至跑到村长家,想暂避一下风头。 但高照找过去,瞪了人家几眼,村长就把她打包成礼物送给他了。 高照拉着她的手,脸色有些难看。捉迷藏确实是个不错的游戏,但玩上一天也很闷。 高大少爷的耐性不好,不喜欢一直玩相同的游戏,但他追萧福星追得欢快,一点也没有放弃的迹象。 “小福星,你别再跑了,我累了,我要吃饭休息,你想玩,我们明天继续。” “谁跟你玩了?”她用力甩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和武功都比她强太多,她根本逃不了。“你放开我啦!” “放开可以,但你不能再跑。”他教训她。“明明说好,我陪你一起想你喜不喜欢我,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跑掉?” “那些话都是你说的,我根本没答应。” “你也没反对啊!” 那是因为她吓呆了。哪有人莫名其妙就说喜欢,然后就变成狗皮膏药黏着她。 他实在黏得太紧,她感觉无法呼吸,胸口好痛啊…… “那你反对吗?”他突然问道。 “什……什么?”萧福星绝对不是个蠢人,但她太老实,面对总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高照,便很难应对。 “一、二、三!”高照很快地数了三声。“你没反对,就是赞成了,走吧!我们回家。” 萧福星都快哭了。高照哪里爱她?他只爱欺负她吧! 他们回家,一起进厨房,他牵着她走到炉灶前,便站在一旁,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做饭吧!我好饿。”他说。“我要一盘玫瑰饼、一碗莲子羹、一笼桂花糕……嗯,先这样好了。”他对甜食的爱好简直是前无古人了。 “你……”萧福星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灼热的目光焚烧成灰了。“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做饭不习惯有人跟在身旁。”拜托,让她喘口气也好。 “哪这么多麻烦?”他皱眉,思考着是离开她,还是饿一顿?两种都不好。“算了,不用你做了。” “我不做饭谁做?” “你跟我出去,我们找个佣人回来做。” “天都黑了,去哪里找佣人?” “绑一个回来就好。”他拖着她往外走。 “高照……”萧福星的眼眶泛出泪光。“你该不会也是恶人村出身的吧?” “我有那么逊吗?”高照自信他的作恶本领比村人厉害上一百倍,没看他们瞧见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哆嗦? “不,你比他们厉害多了。”她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却不得不赞同。 “这是当然的。小福星,你要对我有信心,我是最厉害的。” 萧福星无力地被他拖上街头。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跟他沟通,明明讲的是一样的话,为什么他说的她完全不能接受?她讲的他也不懂? “高照,你要怎样才肯放开我?”她现在不求彼此了解,只要他让她自由一下就好。 “你喜欢上我,我就放开啦!小福星,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是陪你想你喜不喜欢我,你怎么弄得好像我绑架你一样?” “你不只绑架,你还威胁!”她跳脚。他的意思是,她若没喜欢上他,他就缠死她?太过分了! “这叫体贴。”高照更正。“我若要威胁你,就拿刀架你脖子,逼迫你喜欢我,但我没那么做,不是吗?而且我也没对你下药,我一点手段都没用,证明我对你是很好的。” 萧福星别过头,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他们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不是人,所以彼此说的话很难互相明白。 也许她应该去学鸟语,或者鬼话,还是犬吠……管它什么东西,总之能跟他沟通就好! 她已经打从心里认定,高照不是人,他是披着人皮的异类,可恶—— 第五章 结果高照绑了阴阳童子回来做佣人。 现在,洗衣、煮饭、扫地等等所有的杂事都落在阴阳童子身上,萧福星变成一个闲人——一个每天闲闲没事,只要站在那里让高照黏着的人。 “我是不是很体贴你?你很开心吧?”高照得意地问。 萧福星暗想,她还比较想做佣人。 但她不敢说,因为她已渐渐明白,违背高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看阴阳童子剃了个光头,穿僧衣,每天被使唤得团团转,晚上还要抄十遍金刚经、十遍法华经……抄经是好事,但要一个不识字的人每天照着书上笔划将经文抄下来,就很恐怖了。 高照果然很懂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萧福星显然忘了,抄经是她建议的。 她决定对高照的话听而不闻,他说什么她都不应、不理、不反驳,等他松懈的时候,她便溜之大吉。 阴阳童子恨他两人入骨,但他更讨厌萧福星,毕竟高照是恶名在外,他不干坏事,还是花花太岁吗? 萧福星就很过分了,打着劝人向善的名义,追根究柢是在折磨他。 他每见萧福星一回,便要瞪她一眼。 “总有一天,老娘要你好看!”小人报仇,那是三十年也不嫌晚的。 萧福星没把这个威胁放在心里,她以为每天接触佛经,用不了一个月,阴阳童子便会改过,他不会真报复她的,不过…… “高照,阴阳童子不是男的吗?为什么他总自称老娘?”她对这一点有些好奇。 “因为他是阴阳童子。这阴阳之意便是也男也女、非男也非女,所以他喜欢自称老娘或老子,都是正确的。”高照刚把阴阳童子抄的佛经检查完毕。写得真丑,他忍耐了几天,实在看不下去,决定教阴阳童子读书识字,免得他再写出这种鬼画符污染他的眼。 “阴阳同体?!”萧福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难道他是因为这样才长不大?好可怜,有没有办法帮他?” “不知道。” “你不是懂医术?” “就算我是大夫,也还是个人,无法定阴阳、决雄雌。”他扔下那堆佛经,拉起她的手。 “要去哪里?”对于他的拉拉扯扯,她已经不会挣扎了。反正也摆脱不了,不如习惯。 “找阴阳童子。” “他已经做很多了,你别再给他添事。” “读书花不了太多时间的。” “你要教他识字?”她很难想象花花太岁做先生的样子,这个人脾气不好、耐性也不好,他能定下心教人吗? “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难道还教不了他?” 于是,他把这个决定告诉阴阳童子,阴阳童子当场哭得比他爹娘过世时还要凄惨十倍。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与其这么生不如死地活着,他宁愿一死了之。 “要不……”萧福星见他实在哭得可怜,便心软道:“我来教吧!” 这话一落,阴阳童子不哭了,决定将她当成天下第一号大仇人。他认为是萧福星向高照提议,高照才会一时兴起,又拿他来玩先生和学生的游戏。 “凭什么?”游戏是高照想的,岂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教人太辛苦了,你不会喜欢的,还是我来比较合适。”她说。 他想了想,打自己进白云书院后,先生的头发白了一半,看来教书的确不是件好玩的游戏。 “那我教一天吧!”总算玩过这个游戏,也不枉他苦思一回。 萧福星歉疚地看了阴阳童子一眼。她尽力了,他好自为之吧! 阴阳童子黑着脸,腮帮子一抽一抽的。 “好了,今天晚上不用煮饭,我们上集市吃。阴阳童子,你跟我到书房,我教你读书识字。”说罢,他牵着萧福星转移阵地。 高照、萧福星,你们等着!阴照童子瞪着他们的背影。我一定会报仇的! “高照,你逼他这么紧,会不会出事?”萧福星有些担心。 “不是你逼他吗?关我什么事?”他只是协助她,想办法让阴阳童子完成抄经大业而已,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她。 “我几时逼他了?” “因为你想要他抄经,我才帮你督促他把经文抄好,否则谁管他识不识字?” 所以,这是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他的爱情? 三清道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为什么她有一种被天打五雷劈的感受? 高照拉着发呆的萧福星进书房等着,不多时,一脸晦气的阴阳童子拖着脚步走进来。 高照开始教他认字,他教的第一句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共十个字,他写一遍给阴阳童子看,让阴阳童子再默十遍,便算完事。 萧福星啼笑皆非,高照果然不是一个好老师。 “高照,你起码得给他解释一下话里的意思,再让他写吧?” “解释吗?”高照想了一下。“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阴阳童子,你恨我吗?那就多吃苦、多受累、多学一点本领,等到某一天,你变得比我厉害了,你就能立于我之上,反过来欺负我了。” “啊?”萧福星目瞪口呆,这句话是这么解释的吗? 但阴阳童子却深有体会,原来煎熬会让人成长,他懂了,从此他会更加努力,争取早日报仇雪恨。 “教完了,我们去集市吧!”高照说。 “等一下。你就写了一遍,他怎么可能记得住?” “你这么笨吗?”高照问阴阳童子。 “谁说的?”阴阳童子抄起笔,像拿把大刀一样,在白纸上墨淋淋地挥下十个大字,模样丑毙了,但字体却无误。 “能背着海捕文书四处晃荡而不怕被逮进大牢的人,估计也不会太笨。”高照对村人的邪恶脑袋还是有些信心。“走啦,去晚了,就买不到千层酥了。”这是一种很甜、很甜的糕饼,用白面和着猪油,加很多糖蜜制成,入口即化、入喉……甜得发苦。 萧福星真是不明白,高照怎这样爱吃甜食。 “高照,你平时饮食都很小心,生怕受人暗算,怎么在集市吃东西却毫无顾忌?” “这个集市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外地人、本地人都在那里买东西吃,若非丧心病狂或脑子有病的人,不会随便在集市的饮食中下毒,万一把人都吓跑了,恶人村岂非成为一座废墟?所以集市的东西反而安全。” “这样说来……恶人村人也不是那样特殊,他们……嗯,一样是人。”只不过名声坏了点。 “他们不是人,是什么东西?”高照哈哈大笑。“小福星,我发现你的脑子很奇怪,想的东西更离谱,哈哈哈,有趣!” 说颠倒了吧?她的思想很正常,他才是怪异的那一个。 毕竟,恶人村恶名昭彰,不是够变态的人,怎能理解他们如此之深? 至于高照……她默默低下头,这人的莫名其妙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界,她早已放弃跟他沟通了。 进了集市,萧福星怎样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表哥穆然。 “表哥?” 高照却注意到穆然身边的女子,不正是被绑在船上、准备献给湖神的那一位? “哈哈哈——”他指着穆然,笑得直不起腰。“原来你就是那位凯子爷?” 女子原本笑意盈盈伴在穆然身边,闻言,笑容僵在脸上。 但很快地,高照也笑不出来了,因为萧福星甩开他,跑向穆然。 本来,以他的本事,她是不可能脱出他掌控,但近几日,她乖巧得像只小猫咪,他不知不觉松了戒备,竟让她离去。 空空的掌心,失落盈满胸怀,让他有些不高兴。 “表哥,你怎会在这里?”萧福星乍见亲戚,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自然也没有发现身后怒火燃烧的大魔头。 “表妹……”穆然见了她,神情很是古怪。 “小福星!”高照咬牙。“你好大胆子。”他不只拉回她,还把她扯进怀里。 “啊!”萧福星吓一跳,不觉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再躲,我就在这里亲你。”他咬牙低语。自己可是忍很久了,若非体贴她古板的性情,受不了太出格的行为,在房里他就直接把她吃干抹净了。 她整个人僵住,一动也不敢动。高照的威胁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向来言出必行,而她,想象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不,若发生这么丢脸的事,她也不想活了。 “嗯哼。”她终于乖了,他满意地眯起眼,差点吹起口哨。 “表妹!”穆然从没看过循规蹈矩的萧福星做出如此大胆的事,十分讶异。“你……他……你们……” “本公子花花太岁高照。”高照瞪人的眼像刀子那样利,眸里隐含警告。臭小子,跟我抢女人,你有几条命? 穆然不禁后退一步,居然快腿软。 “走了。”高照得意洋洋地拉着萧福星离去。“没事别随便跟人打招呼,被骗去卖掉怎么办?” “那是我表哥。”从小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兄长,怎会是坏人?况且,她还想跟他询问爹娘近况。那时,她突然离开书院,先生必通知家里,爹娘很担心吧?可恶!她抽出了手,为何就是躲不开高照? “表哥就一定是好人?小福星,你太天真了!”他就觉得穆然是个又笨又蠢的坏蛋。 “我表哥温文儒雅,是有名的大善人。” “善人会跟恶人村的人混在一块儿?” “啊!”她想起来了,高照刚才说穆然是那凯子爷,所以,之前恶人村搞祭神那一幕就是为了骗她表哥?“我们回去找表哥。” “干什么?” “告诉表哥,那女子不是好人,要表哥离开她。” “万一我想错了呢?或许你表哥可以感化那女子,让她弃恶从善,这样你也要分开他们?” 她愣了,怎么好的、坏的、正的、反的,他都说了,那她该说什么? “人家谈感情,那是人家的事,你少棒打鸳鸯了。”最好穆然被那女子骗死了,萧福星就不会再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哼,他的醋桶是很大的。 “他们谈感情吗?”她以为女子骗表哥是无关情爱的。 “不谈感情,手会牵那么紧?” 她不好意思地挣扎一下,真正十指紧扣的是他们两个吧? 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值得他痴迷至此,况且他们性情相差那么远,他总觉得她对人太好、做事冲动,她也认为他行止有亏、思想怪异,偏偏他总是拉着她,好像一刻不见她,他就要发疯似的。 他是很认真地喜欢她吧? 她偏头望他一眼,正好他转过头来,对她扬起一抹笑。那浸透眸底的温暖,像盛夏的金阳,照得她心窝发烫。 第一次有人用这么热情的目光看她,她不禁慌了,可一股甜意却从心底直渗喉头,让她整个人沉浸在愉快的温馨之中。 难道这回他不是在玩游戏?他是真心的?那她呢?她究竟喜不喜欢他? 在他不停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数日后,她终于开始正视这问题。 高照和萧福星离开后,女子也甩开了穆然的手。 “原来她就是你不能娶我的原因?哼,那你去追她啊,看你有几条命跟太岁爷抢人?” “小怜。”穆然又捉住她的手,再被她甩开,反复数次,直到穆然将她拥进怀里,她委屈地哭了。 “你这坏人,骗了我才说你有未婚妻,不能娶我,你你你……坏人、坏人、坏人……” “小怜,那婚事也不是我决定的,我真心喜欢的只有你一个。” 穆然自幼父母双亡,寄居萧府,萧家爹娘仅一独女萧福星,身子又不好,舍不得她出嫁,见穆然人品出众,才起意招他为婿,将来好承继家业。 萧福星还不知道这事儿,就算是招赘,她爹娘也舍不得她太早嫁,总宠着她,想玩就玩,想读书也可以去书院。 但穆然很清楚,他这一生算是定了,于是他谨言慎行、习文练武,用二十八年光阴学做萧府的出色女婿。 若非遇到小怜,他肯定会是个最完美的丈夫,但人生就是这么诡异,总在最不可思议之时拐一个弯。 三个月前,穆然去白云书院探望萧福星的路上,偶遇被贼人欺负的小怜,他救了她,却将心遗落在她身上。 他忘了去找萧福星,与小怜温情密意,难舍难分。小怜家境贫困,他想尽办法周全,甚至不惜假借萧福星名义,自萧家钱庄支取大笔银两,以资助小怜度过难关。 他爱小怜,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除了——娶她。 萧家于他有大恩,他不能贸然悔婚的。 但萧福星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若是她主动提出另嫁他人呢? 穆然本来绝望的心,瞬间活跃了起来。 “小怜,你说的太岁爷……是指福星身边的男人吗?”刚才那男人似乎说了自己的名姓,但他被男人的利目吓到了,没听清楚。 “那是江湖出了名的花花太岁高照。威武王爷你知道吧?他是王爷的妻弟,一向深受宠信,若非他不愿为官,现已高居庙堂。” 花花太岁他没听过,但威武王爷的妻弟可就恶名远扬了,那是纨裤中的纨裤,萧福星怎会跟那种人在一起? “不行,高照不是好人,我不能让福星和他一块,我要去把福星带回家……唉哟!”却是小怜见他关怀萧福星,心生醋意,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福星、福星——你满脑子只有她,还来找我干什么?” “小怜,福星是我表妹啊!”穆然揉着腰,温言赔罪。“萧家于我有大恩,我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她落入火坑而袖手,但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小怜不理他,穆然又哄又劝了好半晌,她才扭扭捏捏地又牵上他的手。 “其实我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高照那么可怕的人,你去跟他抢萧福星,不是找死吗?” “高照真如此恐怖?”穆然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高照的手段。 小怜把他逼村长服毒,又捉住阴阳童子,剃他光头,拿他当佣人使唤的事,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你知道吗?现在我们村里的人见到他都绕路走。他想杀你,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福星总要回家,高照不能禁锢她一辈子吧?” “这你可以放心,人人都知太岁爷耐性不好,玩乐兴致从不超过一年,过后,他不喜欢了,就会把你的福星表妹扔掉,你自然能接她回家。” “混帐!届时表妹的闺誉……”更重要的是,让高照这么一玩,他头上的帽子岂不要变鲜绿色? “难道没人制得住这姓高的?” “谁敢动手?”恶人村还不想灭村,绝不做这出头鸟。“别说太岁爷身手一流,有脑子、有钱、有势,他姊夫还有十万大军,你一个普通人拿什么跟他对抗?” “他就算是王孙贵胄,也得讲道理啊!” “行啊,你去讲,看他听不听?”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福星毁在他手里?” “那你想怎么办?找人对付他——”咦咦咦,假别人之手,弄走高照这尊活太岁,恶人村既不担关系,还能免除后患,似乎是个好主意喔?小怜开始打量穆然。这家伙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他是萧福星的表哥,现在高照对萧福星正热情,对她的亲戚必然戒心大减,由他动手,兴许能成功。 至于穆然与她的情爱……拜托,她是个骗子,可能有真心吗?况且穆然已告诉她,今生都不可能娶她。 哼哼,他想要全忠义,又要有情爱,世上哪有如此好事?男人啊!总是贪心,他现在恋她貌美,宠她若心上宝,谁知异日她容衰色弛,他会不会变心? 没有名分就没有保证,相等于没有将来,小怜反复思考,还是决定挥慧剑斩情丝,先保住眼前的平安最重要。 “小怜。”穆然见她话到一半就停了,便摇了摇她。“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很想带你的福星表妹回家?”小怜问道。 “当然。”一来,萧福星是他的未婚妻,他不可能见危不救,二来,他要想办法哄萧福星扛下他从钱庄里骗走的那笔钱,否则萧家追究下来,他怎么办?“莫非你有办法?” “村长大叔认识一些江湖异人,也许能帮你,不过……”她故做为难之色。“恐怕要不少钱。”凯子嘛,有得敲时直须敲。 “那是多少?”穆然前回帮小怜资助病母药钱,花了二百两,赎她不做湖神新娘,又去三百,如今已囊空如洗。 小怜对他比了五根手指。 “五百两?”穆然的心都紧了。这么大笔钱,他上哪儿去弄? “是五千。”小怜想,能敲的大概只剩这回了,不敲大笔一点,对不起自己。 穆然嘴巴张张合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要不我先带你去见见村长,你若觉得划算,再与他合作。”小怜决定和村长连手,无论如何,都要逼穆然就范。顶多得手后,她和村长对半分五千两,得到的钱也够她玩乐几年,何况,还能赶走高照,这笔买卖绝对超值。 穆然不知自己落入陷阱,犹犹豫豫地被拖到了村长家。 为免高照继续误人子弟,萧福星主动承担起教导阴阳童子识字的任务,不知不觉,十余日过去。 这时,高照的病早就好了,这里好玩的也玩够了,他很想离开。 他一向喜欢天南地北游玩,不爱在一个地方多待。 但萧福星玩得开心,他只好耐下性子陪伴她,两人继续在恶人村住下去。 却不知,恶人村人早就耐不住了。这高照真想在恶人村落地生根不成? 阴阳童子也快疯了,本以为隐忍数日,待高照离去,他便能脱离苦海,谁知这灾难似乎永无止尽了。 这晚,萧福星又来教他读书,高照理所当然跟在她身边。阴阳童子面色青中带黑。 “臭女人,老娘得罪你了吗?你非整死我不可?” 萧福星很疑惑,自己做了什么惹阴阳童子不快?她询问的目光投向高照。 “他不喜欢读书。”高照牵着萧福星走到阴阳童子身前,一指点中他笑穴。“我说了,别欺负她,你若敢再犯,哼哼……” 阴阳童子笑得涕泪横流,整个人在地上翻滚。 “高照,快救他。”萧福星最见不得人受苦。 高照假装没听到,又让阴阳童子笑了半盏茶时间,才解开他的笑穴。 “你没事吧?”她只手扶起阴阳童子,因为另一只手被高照拉着。“读书可以通事务、知道理,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阴阳童子笑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她。吃这么大苦头,他不恨高照,人家明刀实枪摆出来就是要整他,他技不如人,受苦活该。 但他痛恨萧福星,她总是一副慈悲神情,可一句话就让他生不如死。伪君子、臭小人,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报仇! “小福星。”高照笑着拍拍她的手。“读书好不好,跟喜不喜欢读书是两码事。就像我喜欢吃甜食,你不爱是一样的,它们没有对错,只是喜好罢了。” “但吃太多甜食真的对身体不好。”她执着地想要改变他的饮食,却始终没成功,为此郁闷良久。 “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好。”高照耸耸肩。“好啦,你想教他,我保证他一定乖乖受教。”说着,他瞪了阴阳童子一眼,后者果然收起爪子,一副低眉顺从貌。“你快教,教完我们立刻回房。”他还要跟她培养很多的感情,期待她早日开窍,喜欢上他。 “可是……”萧福星觉得这问题很重要,却一时摸不清重点何在。 但她见阴阳童子死白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磨墨写字,也知读书不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怎么样?随便他,让他继续目不识丁?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他过去大字不识一个,照样活得有滋有味。 但他就是因为没有知识,才会偷官银,落得逃亡天下的下场,可见读书明理是重要的。 她该坚持教他,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她的。她这么告诉自己,但阴阳童子仇怨的表情却让她的心底起了波澜。 等萧福星教完一句“百善孝为先”,高照便拉着她往外走。 “等一下,我还没跟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 “解释什么?他无亲无戚、无儿无女,孝顺谁啊?他只要知道那几个字怎么写就够了。”高照拖她出了书房。 萧福星突然想到“因材施教”这句话,她是不是得先了解阴阳童子的为人心性,再选择合适的教材才好? 这样也许他便愿意乖乖学习,不再怨恨她了。 萧福星其实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阴阳童子外貌似孩童,其实已五十一岁,他过了很久逍遥自在、为所欲为的生活,哪这么容易受拘束? 她从头到尾都不了解恶人村里这些人的身世经历,难怪她尽心付出,却总得不到感谢。 他们出了书房,见外头大雨飘泼,像天上有人正拿着大盆子,一盆一盆往下倒水。 萧福发现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倒了一地,满目破败景象。 “高照,这雨再下下去,会不会淹水?” “没事,咱们住的这座别院地势较高,要这里淹了,半座恶人村都要泡水了。” “那恶人村的人要住哪里?”萧福星不自觉地问。 “这不是还没淹吗?”高照啼笑皆非。 “可是……” “别管他们啦!”他拖着她进房,反正自己没事,他懒得理别人去死。 “高照,这样不行的,你……等一下,高照……”她说着,但高照根本不理她,径自将人拖进屋。 “小福星,你不觉得你有点本末倒置了吗?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人是我,应该思考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要爱我?我都等了半个多月了耶!”他是没有不耐烦啦!等她的日子并不难熬,每天跟她黏在一起也很快乐,但他想,若她能回应他,他一定会更开心。 萧福星颓丧地坐在茶几边,不说话。这高照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他好像觉得他喜欢了她,她就一定要爱上他。 他的脑子里没有“失败”这个词,而她……好吧,她承认自己对他是有一些奇怪的感受,跟他在一起,也不是太难受,相反地,她看着他的时候,常会不自觉地心慌意乱。 她也许有一点在乎他吧!可无论她的心情如何,她都不想在受逼迫的情况下谈感情。 她希望他尊重她,放开她,两人开诚布公商谈一番。 不过……高照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懂得“尊重”两个字如何写。 第六章 大雨下了一夜,哗啦哗啦的雨声让萧福星睡得香甜。 但高照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住的别院地势高,就算大雨再下半个月,应该也不会淹水,但现下,他发现门缝有水渍侵入的现象。 为了不吵醒萧福星,他小心翼翼地从长榻爬起来,看一眼床上,她睡得正沉,他帮她掖好棉被。 因为她古板,所以两人就算同处一室,他也只拉拉她的手、偶尔偷个香吻,并没有对她做出逾矩的行为。 这种守礼对高照来说简直是破天荒、日阳打西边出来才会发生的事。 偏偏他做得还挺开心的。其实,只要能让萧福星快乐,而又不是太违背他的心性的事,他都做得有滋有味。 为了萧福星,他收敛了许多,不过她好像看不出来。 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唉,古板的人,脑袋总是不够灵活……他叹口气,却忘了之前自己是怎么欺负人家的。玩了那么多把戏,才突然说喜欢,谁敢轻易相信? 他又在她颊上偷了一吻,见她眼睫轻眨,似乎要清醒过来,他赶紧回榻上躺着,又等了半天,发现她还在睡,他这才轻手轻脚下了榻,推开房门一看—— 水都积得快与门坎平齐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根据他的经验,这样的雨还不足以淹没房屋,所以其中必有机关。 他走出去,再小心关上门,不让一丝寒气侵扰熟睡中的萧福星。 他把小小的院落检查了一遍,最后来到后院的莲花池旁,水已满到池里的鱼都上岸了。 他仔细沿着莲花池搜寻,摸到那调整水量的通道,去他妈的,居然被砖头堵得严严实实,难怪只下一日夜的雨,池水就满溢到差点淹进房屋。 他一掌打破泥砖,轰隆隆的大水从通道泄了出去,不多时,莲花池又恢复原本的水量,院中的水也渐渐消退了。 当然,院落里的水不可能这么快就退干净,但至少不再往房里淹。 按这个情势,除非雨再下个十天半月,否则这里安全无虞。 他拍拍手,转身去找阴阳童子,也不管现在是半夜三更,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他一把拽下阴阳童子,叫他去烧水,他高大公子要沐浴更衣。 阴阳童子气得咬牙,这么晚了他才要洗澡,不是折腾人吗?但他也不敢不做,谁叫功夫不如人呢?他怀着一腔怨恨进厨房忙和。 这期间,高照又去萧福星睡觉的房间外晃了一圈,没进去,怕自己一身的泥水惊扰了她。 “水烧好了。”不多时,阴阳童子打着哈欠来说。 “嗯!”高照又留恋地看了房门一眼,才转身离去。“对了,你去告诉村长一声,你们想堵水道,给我找麻烦、对我下毒,让我难受……这些我都不在意,可小福星在这里,你们做的事若牵连到她,别怪我翻脸无情。” 高照自己爱玩,所以也不太在乎别人玩他,但他不想萧福星担心受怕,因此,恶人村人想对他下手,最好选萧福星不在的时候,否则,他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死两难。 阴阳童子看着他离开,心想,他真的很在乎萧福星,如果有一天萧福星出意外了,高照恐怕会发疯。 花花太岁之所以恐怖,就因为他对什么都不在意,他连自己的小命都能拿来玩,谁能撼动得了他? 可如今,高照有了弱点,他不再完美,也并非不可击败。 倘若有人能捉住萧福星,是不是也就能掌控高照? 这是一个美妙的想法,而且可行性很大,只除了……有本事避过高照,把萧福星捉到手。 问题是谁有本事从高照手里捉人?难啊,太难了。 想到这里,阴阳童子不禁泄气,他还是慢慢等着高照游兴淡去,放他自由吧! 大雨持续,转眼十日过去,半座恶人村都泡在泥水中了,而雨势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万幸高照和萧福星住的院落地势较高,暂时未受影响,但大雨继续下去,最多十日,这里也会变成水乡泽国一片。 高照已经不想在恶人村待下去了,他来这里是为了玩,以及和萧福星培养感情,但如今不好玩了,还留着干么? 可萧福星心肠好,做不到见死不救,她求高照伸出援手,救救那些遭灾的村民。 高照不想理,恶人村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本事大着呢!哪用得着他多管闲事? 但萧福星用她楚楚可怜、满怀祈求的眼神望他,他不知不觉地答应了。 唉,自己最近越来越拒绝不了她的要求。 一见高照点头,萧福星便兴奋地叫来阴阳童子,让他将那些落了难、暂时无家可归的村民都请过来。 阴阳童子在心里骂她白痴,这院里的食物也不多,她还要分给其它人,等真正缺粮的时候,看她怎么办? 高照则在打算,要去哪里弄粮食呢?他可不要萧福星难受。 阴阳童子就聪明了,去叫人前先扛了半袋米,藏在自己房间里。他才不管别人饿不饿,他自己饱就好。 萧福星等阴阳童子离开后,便去煮粥、熬姜汤、准备干净的衣服,要让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不受饥寒之苦。 她忙得要命,高照却紧黏着她不放,弄得她有些头大。 她赶了他几次,他不听,她不禁有些恼怒。 “高照,你不帮忙就算了,也别挡路啊!”一提到行善积德,她就精神亢奋,像个正指点江山的大将军,压根儿把高照是个大魔头的事给忘了。 “小福星!”高照的眉头抽了抽。“高爷肯暂时松开你的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本来就不该拉着我不放。”男女授受不亲,他的作法已经把她的闺誉破坏殆尽了好吗? “我做事从来只问想不想,管它该不该。你再啰嗦,高爷就绑了你走人。”反正要培养感情天南地北都可以,不必局限在恶人村。 “你——”她有些生气,却知道他说真的,不敢再与他硬杠,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满。“你究竟还要禁锢我多久?” 他皱眉,他禁锢她了吗?这叫陪伴吧?算了,她就是个书呆子,虽然书读得不比他少,但脑子差他甚远,他也不与她计较说法错误。 “等你爱上我吧!”那时候她自然会眷恋他,他不必如此辛苦了。 萧福星后悔了,不该问这问题的,这人根本不明是非、不讲道理。 不多时,阴阳童子带了五个人进来。其实村中遭灾的人更多,但他们不想与高照同居一室,便不理会阴阳童子的邀请。 萧福星看到有人来,立刻送上热粥、毛毯,再去烧水,准备让他们沐浴更衣。 高照有些讶异,来的居然有村长、恶人村的护法、巡卫……反正都是些年轻气盛、身体一流的货色,老弱妇孺倒是一个也没到。 尤其那群满面黑灰、一身狼狈,还不停往地上滴泥水的落魄汉中,居然有一个是萧福星的表哥穆然,不过他弄得太肮脏了,萧福星一时竟没认出他来。 “你们来这里不是避难,是别有目的吧?”高照抱胸,好整以暇地睨着他们。 “太岁爷多虑了。”村长打着哈哈。“您肯收留我们,大伙儿感激不尽,岂敢有二心?只是……大家害怕太岁爷的手段,所以公推我等过来看看情况,若真有吃有喝,村里百十号人定一个不落,全数来投。” “我要那么多人干么?”他们又不是猪,养了可以宰肉吃。这些恶人,高照只喜欢跟他们玩,却一点也没兴趣和他们太过亲密。 高照不再理会村长,走向穆然。 “你呢?在这里待上瘾啦?到现在还不走?” “你把表妹还我,我立刻就走。” “那你死心吧!小福星无论如何是不会跟你走的。” “卑鄙!”穆然愤怒。“我要去官府告你诱拐良家妇女!” “随便。”高照根本不怕上官府,谁敢判他有罪?“不过,你弄成这样意欲何为?” 穆然撇开头,不再与他说话。 “你该不会想使苦肉计,诓骗小福星,让她心软,自愿跟你回家吧?”那穆然打错主意了,没有高照允许,萧福星哪里也去不了。 “你怎么知道?”穆然一脸尴尬。 “哈哈哈——”高照仰头大笑。像穆然这样愚蠢的人能想出什么好主意?除非他跟恶人村的人合谋,或许能让他难受一下,但要抢走萧福星,依然是幻梦一场。 穆然趁他大笑之际,突然豁身扑向他。 高照愣了下,看见他伸出来的指甲泛蓝,显然抹了剧毒,他立刻明白了,穆然和村人确实合作,由村人提供主意和毒药,穆然出手,一起谋害他。 恶人村这些人倒聪明,他们对抗不了他,便哄骗外人动手,他若有万一,威武王爷大怒,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最后顶罪的只是穆然。 至于穆然,他就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那种。 高照深刻地体验到人笨没关系,最怕的是又笨、又呆、又刚愎自用,那真是死了也活该。 他一指就可以捻死穆然,但见他指甲间的蓝光中透着金银色泽,他见过天下毒药千万,却没见过这种的,不禁有些好奇。 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他一辈子没中过毒,偶尔来上一次,似乎也不错。更重要的是,他若遭穆然毒手,萧福星必定愤怒,便不会再一天到晚“表哥、表哥”叫着,反而会将心思集中在他身上,那他要赢取她的芳心也更容易了。 这样一举三得的好事,他若还错过,就不是花花太岁,而是笨蛋太岁了。 他决定不躲,让穆然的指甲划破他的肌肤,一股冰冷瞬间从伤口冻进骨髓里。妈的,这不仅是毒,还是一种蛊,名“七仙”,也就是说,中蛊之人七日后便成神仙,荣登西方极乐。这姓穆的小子果然阴狠! 高照发出一记闷哼,仰头倒在地上。 萧福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高照面色青黑,伤重垂危。 “高照?!”她扔了手上干净的衣服,奔到他身边。“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高照说不出话。这蛊很厉害,冻住了他全身,包括嘴巴。但幸好他老爹早有先见之明,打熬他一身好筋骨,这蛊害得了他、却杀不死他,只要给他几天运功逼毒,待他痊愈,哼哼,现场这些人都要轮流尝尝他的好手段。 不过重伤也不是全无好处,他感觉得到萧福星抱住他时,浑身紧张。她的身子很软,他的头枕在她胸脯上,天哪,太舒服了…… 早知道中毒能有这样好机遇,他早八百年就弄一堆毒来吃了。 “表妹,他不能再禁锢你了,你快跟我回家吧!”穆然开口。 “表哥!”萧福星这才认出那披头散发、满身泥灰的人原来是穆然。听表哥的说法,难道…… “是你对他下的手?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她发现高照的身体越来越冰,害怕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的泪滴在高照脸上。他身体泛冷,却觉得她的泪很热,简直比烙铁还要烫,他的心揪起来了,而且越来越疼,为什么会这样? 他很想起身,帮她擦擦眼泪,可惜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高照本来因为新鲜游戏而起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早知道就不玩了,也不会累得萧福星伤心流泪! 他这辈子从未后悔过一件事,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可现在,他非常懊恼。 为什么他没有考虑萧福星的心情?他说过要让她开心的,结果他总是让她为他忧虑难过。 他紧闭的眼角溢出一点水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懊悔。 从今而后,他再不是那逍遥自在、我行我素的花花太岁了,他的心系在她身上了。 “我也是为了救你啊!”穆然辩解。“我是你表哥,他捉了你、欺负你,我难道能够视而不见?”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害他性命!”萧福星真不敢相信,表哥明明是个温和的人,竟会对高照痛下杀手,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她看着穆然眼里的疯狂,几乎不认识他了。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动手,免得夜长梦多。”村长催促道。他们是不敢杀高照的,正好利用穆然这傻小子做替罪羔羊。 “谁敢?”萧福星护在高照身前。“你们这些人都没良心吗?我们是看大雨为害村子,怕你们受难,才好意请大家过来暂避风雨,你们就如此回报我们的善意?” “我们又没要你救。”他们是不信人性的恶人村人,他们只有一种生存方式——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性本善、互助合作那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就像放屁一样,噗一声就没有了。 “你们……”萧福星这才想起,高照一直叮嘱她,这里是恶人村,要她别太天真,省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但萧福星认为人性本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生性本恶之人,可现在,这些人颠覆了她过往的人生观。 “表妹……”穆然苦口婆心劝她。“那个高照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跟我回家吧!你爹娘还在家里等你。” 萧福星摇头,她知道高照为人绝称不上良善,但至少,她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她没见过他手上沾惹血腥。 高照爱玩、混蛋、不讲道理,但他至少有一点是好的,他待她非常地温柔体贴。 她不能在危急关头弃高照不顾。她伸手,把高照拉到背上。 “表妹,你真这么执迷不悟?”穆然有些火了,看萧福星对高照难舍难分的样子,该不会他俩已经有暧昧了吧?该死!他有够倒霉,今生必娶的妻子竟已非完璧,他气得想活剐了高照。 “萧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村长也劝她,并且不停推着穆然。“你倒是快点啊!真想等他逼出蛊毒,一刀把我们都了结了?” 萧福星不再理会他们,背起高照冲出大门。 后头的穆然和恶人村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她一个弱女子,还背了一个重伤男子,竟想逃出恶人村,脑子一定被马踢过。 “追!”村长拉着穆然跑。杀高照的人绝不能是恶人村民,否则恶人村危矣。他们需要穆然动最后一刀,可惜他性子拖拉、武功又差,追人也追得狼狈万分。 这白痴!若非他还有用处,村长早扔下他自生自灭了。 这时,全恶人村都动员起来了,有机会借别人的刀铲除高照,他们谁不高兴?自然人人踊跃。 萧福星后悔万分,若非她坚持救人,他们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怪只怪她看错了人。 他有情,她就不能无义,今天若不能带他脱出险境,她便陪他一块儿死,奈何桥上,他必然还会牵紧她的手…… 呜……她的眼泪忍不住滑下来,想起他的痴缠、他的温柔、他的笑容,原来这个男人的感情如此深浓。 可叹她愚昧,居然到如今才品味出来。 “高照,对不起……”她好后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牵累了他。 现下,他无力再牵她的手了,但她却好怀念他紧贴她不放的日子。 再有下回、再有下回……她一定告诉他,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或许不是爱情那么浓烈,但她的心也始终记挂着他。 她,有一点点喜欢他吧! 发现他险些从她背后滑下,她便将他背好,抱得更紧。他冰凉的身体贴在她背上,令她心如刀绞。 她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喜欢绝对不止一点,她应该是很喜欢他的,所以这一刻,她无论如何也松不开这双背他的手。 后头的追捕声响越来越近,萧福星一步都不敢停,她慌不择路地跑出村庄,跑向暗无光明的深山野地。 雨后土石泥泞,几回她站不住脚,摔倒在地,但她就算摔,也要护住高照。 她的手掌、手肘和膝盖都被磨破了,也没放弃,紧背着他拚命地跑。 她不知道生机在哪,也许这样跑下去,就到地狱了…… 她又累又倦,眼泪更是没停过。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苦,但不管多痛,她都没有松开高照。 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不论要去何方,他们都不分离—— 萧福星背着高照跑到山上,这里的路更难走,四处横生的枝丫和湿滑的地面,让她摔个鼻青脸肿。 当然,被她背在背上的高照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都撞得快面目全非了。 “对不起,高照。”她手忙脚乱地把他从泥塘里拉出来,见他一身狼狈、几无完肤,愧疚得泪流满面。 没事,我又没死,你不必道歉。高照心里想。 他虽中蛊,动弹不得但神智仍在,被这么摔摔跌跌,比死更难受了。 早知道就不一时兴起搞中毒了,他后悔万分。 尤其……萧福星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更让他心疼,比他被摔得头昏脑胀还痛苦干百倍。 原来,心里受伤比身体不适更难受。 他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再让萧福星流泪了。 萧福星不会轻功、不懂武艺,甚至不明白内力是什么,她就是一个学了几年养生拳的普通人,她不知怎么在山里生存,好几回脚步踏空,差点连累他跌落山谷,摔成枯骨两具。 幸好她反应还不差,总能及时避开危险,总能…… “啊!”庆幸不到几个眨眼的时间,她又摔了个五体投地,本在她背上的高照也因此飞出去。“高照!”她拚命地扑腾身子,在他跌落山崖前,拉住他的手。 但他好重,拖着她一路滑行了几公尺,直到她看见路边一棵横生的大树,一只手紧紧攀住树干,这才止住下滑的趋势。 她瞄一眼谷地,脸色煞白。这要滚下去,肯定像摔碎的瓜一样难看。 她一只手用力攀住树干,另一只手则捉住高照,死也不放。 她只觉两边剧烈的拉扯让她的身体好似要被活生生撕成两半,她的肩膀疼如火烧,好痛! 可是她咬紧牙,一声也不吭,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拉上来。 “高照,你撑着点……”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咔咔,她听见手臂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是脱臼了吧? 也许这双手臂会在这里废掉,但没关系,只要能救他,她觉得付出一切都算值得。 “你们在干什么?耍猴戏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萧福星头顶响起。 萧福星撇头望去,面如死灰。 “阴阳童子?!”他也是来杀他们的吗?一思及此,她悲伤盈胸,明明她一心想导引恶人村民向善,他们不领情就算了,为何还视她如寇仇? “你真的很笨,要逃命不往村外走,居然上山来?你不知道暴雨过后的山林最是危险吗?”只要这山垮下一角,保证高照和萧福星被掩得连尸体都找不着。 阴阳童子一步步走向他们。萧福星全身警戒。 “你想干什么?” “报仇。这个主意你觉得怎么样?”阴阳童子说着,却伸手将高照拉了起来。 “高照。”萧福星冲过去,就要去检查高照有无受伤。 但阴阳童子抱起高照,径往山林深处行去。他貌似七、八岁孩童,站起来也只比萧福星的腰高上一点点,力气却比她大了几倍不止。 萧福星这才想起他不是普通的孩子,是鼎鼎有名的小偷,阴阳童子。 “你要带他去哪里?”她紧追不舍。 阴阳童子也没理她,抱着高照来到半山腰的一座山洞中,这里居然有石桌、石床、石椅,俨然一处小小避风港。 阴阳童子把高照放在床上,还替他盖了被子。 这时,萧福星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她没料到阴阳童子不仅力气大,轻功也好,追得她累死了。 她冲进山洞,见高照被安置得妥妥贴贴,一点灵光浮上心头。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她以为在恶人村里没人会伸出援手。 “我高兴。”阴阳童子做好一切,便准备离去。“这里是我静修的地方,你们若不想死,就在这里住下,别去外头惹是生非,兴许能逃过一劫。” “谢谢。”萧福星对他深深一鞠躬,这时,她已经很信任他了。想想,在她与高照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他还肯伸出援手,如此人品不值得敬畏吗?“萧福星永记大德,来日必还大恩。” 阴阳童子打了个寒颤。那话听起来实在太恶心了,他走得更快。 “等一下。”萧福星喊道:“请问,你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该如何施救?” “不晓得。” 闻言,萧福星整个人垮了。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高照步入黄泉? “但我知道两种方法可以延续他的性命。” “什么方法?” “第一,交合;第二,换血。” “那是什么意思……” “交合就是你亲吻他或与他行房,让他体内的蛊毒藉此传到你身上,他体内的毒素自然减少,人便会清醒过来。”阴阳童子解释道:“反正他懂医术,兴许他清醒后,能知道怎么救自己,那就没事了。不过他的蛊毒传到你身上,你也会中毒,万一他解不了此毒,你们就一起死吧!” “那换血呢?”这太没有保障,萧福星想听听另一种方法。 “把你全身的血液和他交换,将那些毒都引到你身上,他自然痊愈。” 听到这里,高照恨不能把阴阳童子揍扁。 这蛊毒哪有如此严重?只要给他一日夜的时间,凭他的内力和好身体,一定能把蛊毒逼出,事后再喝几碗药,调养三、五月,他又是好汉一个了。 白痴阴阳童子!敢乱教萧福星,等他清醒,哼哼哼……要他每天抄一百遍佛经。 想到高照能康复,萧福星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那换血要怎么换?”她问。 “不知道。”阴阳童子不负责任地耸耸肩。“我又不是大夫,别问我那么深的问题。” 萧福星失望地低下眼眸,看着石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高照。她是不能看着他死的,所以……只有与他交合了。 她不怕自己中毒,因为她相信,只要他清醒,一定可以救她性命。 “反正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好自为之吧!”阴阳童子走出山洞,一直跑了半里路,才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他早说过要让萧福星好看!敢逼他抄经,哼,他就要她清白扫地、中毒垂危,到时他再引穆然来寻,嘿嘿嘿,萧福星这辈子也别想再清清白白做人了——这可是一石好几鸟的妙策,他阴阳童子果然是世上第一聪明人。 第七章 阴阳童子离开了,山洞里只剩高照和萧福星两个人。 她看着高照,昏迷不醒,脸庞泛着异常的青,他体肤凉冷,若不是他的胸口还有微微起伏,她还以为他已经死去。 她握着他的手,眼泪落个不停。 “高照,你千万别丢下我……”她揉着他的手,但不管怎么揉搓,他的手还是冰的。 高照很想告诉她:我没事,顶多十二个时辰,我一定会好,你别再哭了。 但萧福星不知道,她的泪滴在他身上,好像烙铁印在他胸膛似的,教他的心好痛。 他后悔自己玩过头,早知如此,他绝不贸然尝试穆然手中的毒药。 光阴缓慢地过去,不知不觉,天色亮了,但浓厚的乌云依然笼罩天空,大地一片阴沉沉的颜色。 萧福星在高照身旁守着。他还是那模样,一点复原迹象也没有。 难道要救他,只能用阴阳童子提议的方法?交合或者换血? 不,她根本不懂得怎么换血,所以想救他的命,她只能和他亲吻或行房。 她抚过他冰凉的唇,心里很挣扎。这一亲下去,她的声名就扫地了,可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死……不,她宁可死的是自己! “高照……”她抚摸他冰凉的脸,真的是没有其它办法了。 萧福星鼓起全身勇气,压低了头,稍微碰触他的唇一下,好凉,吓了她一跳。 他以前偷亲过她好几回,都像火一样地炽烈啊,可现下……他虚弱得再也不能抱着她了。 “高照……”她一边吻着他的唇、一边哭。 她豁出去了,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她知道今天过后,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可她不在乎,她只想要他活回来,再笑得像从前那样灿烂。 以前他总问她:你喜欢我吗? 她从来没有回答过他,但此刻她有一点明白了,她不要他死,他若离去,将带走她的一切。 这种深切的眷恋不只是喜欢,她根本是爱上他了。 “高照,不要离开我,回到我身边吧……”她更深地亲吻他,可他没有半点响应,他紧闭的双目甚至眨也没眨。 “为什么会这样?”她做错了什么?他竟然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她不信邪,反复地吻着,一会儿吸吮他的下唇,然后又舔吻他的上唇,非把他亲得清醒过来不可。 高照在心里大吼:你别再亲了!阴阳童子骗你的,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但她听不到他的心声,只是吻得更专注。 高照愤怒、激动得要落泪了。这傻姑娘,怎么真连命都不要了? “是不是非得要……行房?”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好小声,羞得想钻地洞。 浑身僵如木棍的高照受的打击更大,想他花花太岁风流天下,多少女人排队等他青睐,结果有一天,他居然要被压在身下。 有没有搞错?他拒绝这种离谱之事,他不要屈居人下,他一定要清醒过来,不让萧福星上阴阳童子的恶当!他努力运功。 萧福星拉着他冰凉的手,好久好久,久到连她的心都快冻结成冰了,终于下定决心,一件一件解开他的衣衫,露出他削瘦但结实的胸膛。 她没有见过男人的身子,这时羞得双颊都要烧出火了。 高照的心却冰凉至极,尤其当一阵饱含湿气的冷风拂过他胸膛时,他简直要哭了。 停手!小福星,这样你会死的,快住手——他在心里不停呐喊。 可萧福星哪里听得见他的心声?她的手搁在他的腰间,她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他他他……他就要赤身露体了…… 她很害怕,可他泛青的脸色却让她更心疼。 她完全没有细想这一次过后,自己的闺誉将会如何,她就知道只要能救他,不管什么事她都愿意做。 “对不起,高照。”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抽出他的腰带。 高照的眼眶真的热了。他不怪萧福星,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但他后悔没有好好教育她,怎么别人说啥儿她都信呢? 她这种滥好人个性啊,早晚被卖掉,还帮人数钱。 他更努力运功,再四个时辰,他一定能够醒过来,到时候,别人欺负她一分,他要十倍奉还! “高照,我……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你忍忍吧……”她闭上眼,终于把他的裤子也脱下来了。 高照能够察觉她心里的挣扎和痛苦,因此他的心更疼了。 萧福星开始思考行房的事,那事娘亲教过她,可惜当时她没太用功听,所以记不得什么。 但她依稀还明白,行房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 可要怎么结合呢?她两手捂眼,目光透过指缝偷瞧他的身体。 “高照,你这样……我该怎么办?”她好苦恼,第一回救人救得如此尴尬又辛劳。 高照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可惜现在,他就是无能为力。 萧福星很害羞,真想跑去躲起来,永远都不出门了。但高照在这里,牵住了她的心,她离不开,就要想办法救他。 她该怎么做呢?喊他?她喊过了,他没有反应。碰他?这念头让她别开头,闭上眼,好半晌动也不敢动。 但似乎除了这么做,也没其它办法可行了。 她低垂着头不看他,伸手抚摸他的身体。 他的胸膛又宽又厚,肌肉结实,却出人意料地好摸,似有一种吸引住她手指的感受。 她的心跳得更快,连身子也热了。 她的手沿着他的胸膛摸到他腰间,恍惚间,她似乎摸到他皮肤起了鸡皮疙瘩,这是好现象吗? 代表他正在康复吗?她的心被一股狂喜击中,随即加快了抚摸他的动作。 她的手指在他的肚脐间打转,然后慢慢往下,轻轻地揉按。 住手、住手!高照在心里大喊,他只觉自己的身体快爆炸了。 可萧福星只知道随着她的抚摸,他的身体渐渐有反应了,并且正在回温。 阴阳童子果然没骗她,行房确实可以救他一命。至于把他身上的毒过到她体内后,会有什么后果?她并不担心,只要他清醒过来,他一定有办法救治他们两人的。 不知何时开始,萧福星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萧福星握住了他的分身,本来软弱无力的家伙在她的温柔抚慰下,很快地昂然起来,她被那热度吓一跳,赶紧放开他,缩到山洞边发抖。 高照心想,这样也好,至少不必牵累她。当然,他现在的情况是有些辛苦,但没关系,为了萧福星的性命安全,他可以忍耐。 可萧福星恍然回过神,自己是要救他啊!怎么能因为害羞而弃他不顾? 她鼓起勇气,重又接近他,一遍又一遍地爱抚他全身。 高照的身体既火热,心里又担心她的安危,哀怨得直想撞墙。倘若他现在可以动的话,他一定会去撞墙,因为……萧福星摸没两下,又停了。 任意挑逗别人性欲是不道德的!高照在心里大吼。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来,在我自动清醒前,你都不准再碰我! 当然,她是听不到的,因此没多久,他便感觉一具赤裸裸、柔嫩的躯体偎入了他怀中。 萧福星……她她她……她真的想与他行房,为他解毒? 他脑子一团混乱。她怎么敢这样做?她不怕中毒吗?她不担心闺誉受损,再也嫁不出去?她……这个傻女人!她是真的在乎他,才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吧? 真傻、真傻、真傻……她傻到他的心好痛,好想伸出手,紧紧地拥住她,再也不放开。 我的小福星…… 这一生,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 一个时辰后,高照醒了,萧福星却倒了。 因为他体内的蛊毒被她引过去一半,所以他比预计的更早清醒过来。 但她的状况很糟,脸色乌青,手脚冷得像被冻住似的。 也是,她没有他的好身体,也没有一身好内力,如何抵得住七仙的威力? 她陷入昏迷,痛得牙齿打颤,显然蛊毒正在她体内造乱。 他心疼得不得了,扶她坐起,双手抵住她背心,内力不停地往她体内输去。 “你怎么这样傻?如此吃亏的事你也做?”他把她体内的蛊毒都逼到小腿以下,然后封住穴脉,至少半年内蛊毒不会侵入她心脉,害她性命。可惜蛊毒未清完前,她的双腿也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当她的腿,不管她要去哪里,他都会背着她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福星身体的痛苦终于淡去,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见他,眼泪便落了下来。 “嗳嗳嗳……”高照有些手忙脚乱。“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呢?”他以前喜欢把人整到哭,可现在见她掉泪,他居然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他变了,却没有觉得不习惯或讨厌,相反地,能拉着手和她说些漫无边际的闲话,他心里很温暖。 “我以为……”她抽噎着。“高照,我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傻瓜,我是什么人?我花花太岁高照是百毒不侵,怎会被一点小玩意儿放倒?”他不敢说是自己去招惹蛊毒的,否则她又哭了,他怎么办? “可你整张脸都变成黑色了,一动也不动……”她哭得太厉害,咳了起来。 他赶紧把她扶起来,轻拍她的背。 “因为那毒有些厉害,我吃了点亏。”他不知道穆然能弄到七仙这么厉害的东西,才会一倒不起,但现在没事了,他已经把蛊逼出身体,至于残毒,喝几帖药、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如今麻烦的是她。萧福星的身子并未强壮到可接受蛮力逼蛊,只能想办法找解药,为她解毒。 但七仙的解药稀少,不知道能不能找着,万一……他咬牙。无妨,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他去盗皇宫,相信太医局一定有存货。 “高照,阴阳童子说,我们……”她羞红着脸,“行房”二字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反正,你体内的毒只清了一半,还有一半,得另想办法。” 不说阴阳童子他还不生气,提到那混帐,高照就心里冒火。 “那个王八蛋!再让我见到他,我把他送进少林寺藏经阁,让他永远别想再见天日!” “阴阳童子救了我们,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他哪有这么好心?”高照气死了,把交合和换血的好坏跟她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萧福星本来粉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就算我不帮你……你也不会有事?” “你忘了吗?我百毒不侵。” “你也给我吃了解毒丹,说能抵百毒,但我现在还是很难受。” “那是因为你身体太差、内力不行,否则你也能自行逼毒的。” 结果……她被阴阳童子骗了。为什么?她不敢说自己对他有情有义,至少她每天教他习文练字,若有空闲,她也会帮他做些杂务,他竟恩将仇报,诱哄她做出…… 她想不下去了,把身子缩在石床上的棉被里,无颜见他。 若知阴阳童子不安好心,她怎么会……萧福星委屈地哭了起来。 高照听她哭泣,心就发慌,隔着棉被拥住她。 “小福星,你放心好了,我会负责任的。”而且他还要帮她报仇,绝对让阴阳童子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她不说话,继续哭。谁要他负责任?她是气自己傻,还有……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豪放,就不再那么喜欢她、珍视她了? “小福星,我喜欢你。”他隔着棉被亲吻她。“这话我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你一直没给我答复,我真的很丧气了。” 她听他放软语气,泪水渐渐停了。 “你救我的时候,我虽然无法动弹,但仍有神智,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我不会说……但是小福星,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好开心。”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哭泣了。 她只觉害羞和喜悦。这世上能有什么事比两情相悦更教人欢喜? “小福星……”他说尽好话哄她。“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不让你伤心,所以,别难过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也有丧气的时候……”她躲在棉被里,闷闷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 “我确实很厉害。”这一点他很有自信,不过……他搂着她,轻轻地摇。“我也是人,也会有喜怒哀乐,尤其是你给我的情绪……小福星,我是真心喜爱你,所以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在乎。” 她嘤咛一声,心里说不出的甜意。其实她也喜欢他,尤其他中毒不起时,她心如刀绞,那时才明白,她的心已刻入他的身影,再也分不开了。 “小福星,谢谢你。”他突然说。 “什么?” “为了救我,你吃尽了苦头。” “但你根本不必我救……”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但是……”他掀开棉被,见她酡红娇颜像盛开的山樱一样,艳丽无双。“我感激你的关怀,还有……”他倾身,在她颊上落下一吻。“你的深情厚意,我一世不忘。” “高照……”她扭捏着被他搂进怀里。他的身体好暖,胸膛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完全不同于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情不自禁伸手搂住他的腰。真开心,他平安无事…… 她觉得这是今生,她遇过最快乐的事了。 至于她毫无知觉的小腿和胸口微微的疼,根本无关紧要了。 她只要他好,只要他继续笑得这样放肆灿烂,她便了无遗憾。 高照和萧福星又开始逃亡了。 这次是高照背着萧福星,以一敌百,对抗恶人村民的追捕。 不同于她上次的狼狈和紧张,他跑得畅快飞扬。 他在山林里埋设陷阱,毒草、毒花、毒虫更是数不胜数,但不必怕,中毒也死不了,顶多疼上十天半个月或变成猪头三日,再不然上吐下泻一个月,全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恶作剧。 萧福星趴在他身上,看他玩得高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觉得高照这个人真的……不能说他坏,他就是爱玩,只求自己过得快活。 他总是嚣张霸道地说:我乃花花太岁高照,我不做坏事,难道还要去念阿弥陀佛? 连欺负人,他都是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不像……她想起了恶人村那些人。她好心好意救助他们,为什么他们反而以怨相报? “哈哈哈——”高照抱着萧福星躲在树上,见到熟人——就是把穆然骗得团团转的小怜姑娘,她走得很小心,但还是敌不过高照的卑鄙,被他一记掌风打进一个泥水塘里。恶臭泥水并不可怕,但若里头放满水蛭……小怜吓得大叫,那声音尖锐得快把半座山林震垮了。 “好玩吧!”高照一边抱着萧福星转移阵地,一边笑道。 不多时,小怜终于被村民们救走了,这次换村长亲自带队捉捕两人。 高照削了几根竹子,磨得尖利,绑成一排,用树藤吊起来。只要有人踩到,嘿嘿嘿…… “高照,这样会不会太过分?”萧福星皱眉。就算恶人村民对她不义,她也不想失去仁德。 “放心,顶多吓他一跳,死不了人的。”高照拉着她躲到大树后。 “可是……”那竹尖如此锋利,刺到人即便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吧? “啊!” 萧福星还没想完,已经有人落难了。那老人闭上眼,脸像雪一样地白,以为自己死定了。 忽地,竹尖砸在他身上,一阵砰砰砰地连环撞击。 原来高照削竹尖时,用内力把尖头震碎了,只要一经撞击,竹子立刻粉碎。它只吓人,却是不伤人的。 老人吓得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真逊!”高照斥了声,背起萧福星继续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论作怪,高照称了第二,大概也没人敢坐第一的宝座吧? 两人在山林里玩了一天,高照开心得要命,好久没玩得这么过瘾了。 萧福星体内余毒未清,但她不想破坏高照的玩兴,便一直忍着,六个时辰过去,她再也禁不住,软软地依着他,一道黑色的血液顺着她嘴角染了他的衣衫。 “小福星?!”见她虚弱成这样,他哪里还有心情玩,抱着她飞快地找了一株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借着郁郁葱葱的枝叶,将两人身形隐藏起来。 他再度运功帮她逼毒,却发现本来被他的内力封锁在她小腿处的蛊毒竟有扩散的迹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小的七仙居然能突破他的控制,实在不可思议。 他让内力流转她全身一遍,才发现她外表看来正常,骨子里其实虚空。 “小福星,你幼年时身子很差喔!”他说。 她颌首,淡淡地笑,充满温情。她到现在还想安抚他,不要让他担心。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女人傻透了,不舒服就要讲,干么忍耐? 偏偏,她这样的温婉却让他好生心疼。 “其实我现在好很多了,大夫也说,我——” “你看的那些大夫都是庸医。”高照打断她的话。“他们就知道给你吃补药,补得你外强中干。其实这是在透支你的性命,继续下去,哼,顶多二十年,你的身子就要整个垮了。” 但她出生的时候,便被断定活不过三岁,那些大夫拚命救人,才有今日活蹦乱跳的她,就算她寿命只有四十,她也满足了。 “走吧!”他背起她,跳下大树。“我带你去找解药,顺便调理一下你那烂透的身子。” “我们要离开恶人村了?” “怎么?你舍不得?”他口气有些酸。她不可能对这处地方生出留恋吧?那就是心挂她那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表哥喽? 他没告诉她,他身上的毒是穆然下的,省得他们兄妹反目,她又要难过。穆然的仇,他自己会报,但她休想再见穆小人一面。 对他来说,她的安危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事。 “哪会?”但她的声音却有些沉闷。“我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如此恨我们,尽倾全村之力捉捕你我。” “拜托!”他失笑。“他们是恶人村民,他们不使坏还叫恶人吗?再说,他们只捉人,没动刀枪,已经算很客气了。” “可是……”她一心为他们好,他们却如此回报她,她真的很难过。 “小福星,你得明白一个道理。你帮助人,那是因为你喜欢那么做,它可以给你带来满足和快乐,这便是最好的回报了。你不要指望别人以相等的情义对待你,否则你一辈子都会痛苦。” 他难得认真地说话。 她却如遭电击。一直以来,她始终相信善有善报,若行善不能得到应有之报偿,那为何要行善? 可高照却说,行善是因为自己高兴、乐意了,就多做几件,可千万别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跟她读的佛经有很大的差别,她应该驳斥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深深地、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 或许这个人称花花太岁的高照才是真正明白人生真谛的人。 他享受生活、生活享受、敢爱敢恨、他……她瞧着瞧着,心又怦怦乱跳起来。 他背起她,说要带她去找解药。 她靠着他宽广的背,整个人都醉了。 也许,她对他的感情已经从喜欢进展到爱,直至如今,深深地迷恋了。 第八章 在萧福星的要求下,高照背着她回到萧家,见她爹娘。 高照觉得麻烦,像他就算离家十年,他爹娘也不会担心,哪像她,几天不见爹娘,就掉眼泪给他看。 女人啊,果然是水做的! 萧福星也不想跟他辩解,反正她从来也没说赢过他,不如省些力气。 她已经有半年多没见爹娘了,重新相见,三个人抱着哭成一团,尤其萧福星好好的出去,却半身瘫痪回来,若非高照保证一定医好她,萧家二老都想去上吊了。 “福星啊!穆然说你被坏人捉走了,我们还以为……”萧母哭得快喘不过气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父心疼地拉着女儿的手。 “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萧福星挪动身子,就想跪下去给爹娘磕头。 搞那么麻烦干什么?高照一脸不耐烦,却还是温柔地扶着萧福星跪下,自己也伴在她身边,一步不稍离。 “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对于这个体贴又孝顺的女儿,萧母真是爱入骨子里,看她这么辛苦,忍不住哭得更大声。 “爹娘放心,我只是中了毒,只待毒解,很快便能恢复行走。”萧福星说。 高照正在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他从来没有服侍过谁,对她是第一回,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可动作还是很温柔,看她的眼神也充满柔情。 萧父见状,不禁疑惑。“这位是……” “高照。”他说。 萧父、萧母同时吓一大跳。 “你不是那个绑走我女儿的人吗?!”高照的事,萧母听穆然提过,所以对他的印象很不好,她伸出手,就想把女儿抢回来。 但高照哪里肯放?直把萧福星拉得唉唉叫,他一听萧福星呼痛,立刻便放了手。 “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一脸忧心。 这倒让萧母对他改变了印象。一个会如此在意她女儿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没事。”萧福星说,顺便将高照救她性命的事也讲了一遍。 萧父见高照确实疼爱女儿,对她也是呵护备至,不禁疑惑。 “但穆然回家后,明明说高照害你性命,这是怎么一回事?”穆然也是萧父、萧母一手养大,他斯文有礼、行止端正,应当不会说谎才是。 “表哥大概误会了吧!”萧福星不知穆然对高照下毒的事,只以为他想保护她,才费尽心思想带她回家。他只是太关心她而盲目了,不算坏事,因此她也不追究穆然阻止她救助高照,且追捕她和高照的事。 “既然是误会,讲开就好。”萧父还给高照赔礼。“穆然失礼,请高公子勿怪。” “没事。”高照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在这里发作。他一向崇信冤有头、债有主,是穆然对他下的毒,他也只会找穆然算帐,绝不牵累无辜。 “多谢高公子大人大量。”萧母说,眉间却难隐忧愁。她本来是想让穆然和萧福星亲上加亲的,但现在看女儿与高照亲亲密密,显然关系非常,那原先的亲事还继续得下去吗? 她这边正苦恼着,下人来报,表少爷回来了。 萧福星皱眉。自从穆然阻止她救高照后,她对他便产生了点疙瘩。 可高照却很高兴。债主来了,他又有得玩,岂能不开心? 穆然进来,看见高照和萧福星,一脸见到鬼的模样。 “表哥。”还是萧福星先打了招呼。 “啊!”穆然回过神,但还是紧张得结结巴巴。“表……表妹,你……高照……你们怎么在这里?”他和恶人村民在山里搜寻了十日,不见她和高照的身影,还以为他们死了,作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瞧见他们。 “这是小福星的家,她不在这里要上哪儿去?”高照故意讽刺他。 穆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萧父见三个年轻人似乎不太和睦,心里暗猜,该不会是两个男人都喜欢上他女儿,才会情海起波涛吧? 但平心而论,他比较想让穆然做萧家女婿,毕竟是自家养大的孩子,知根知底,又肯在家帮忙,怎么也比让萧福星跟着高照强。 可是萧福星……唉,看她对高照笑得温情款款,萧父也知道,女儿的心里有了人,这是爹娘改变不了的。 况且,萧父也不想女儿不开心。这孩子能活到这么大简直是奇迹,只要她高兴,做爹的愿意满足她任何愿望。 “好了。”萧父出面打圆场。“高公子,你远道而来也累了,先休息吧!晚上老夫准备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好啊!”高照并不在乎那些世俗礼节,他是陪萧福星来尽孝的,只要她觉得好,就算喝西北风他也无所谓。 他弯腰抱起萧福星。“你房间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一时,萧父、萧母全看呆了。高照就这样抱着萧福星东晃西荡,她还有闺誉可言吗? 再则,萧福星似乎也被抱习惯了,浑然不觉高照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直接给他指路,让他进入她的绣阁。 穆然的脸色变得比炭还黑。萧福星的闺房,连他都没进去过啊!结果……他这样算什么未婚夫? “穆然。”萧父突然唤了声。 “萧伯伯。”穆然赶紧躬身行礼。 萧父看这孩子,真是不错,有才、有貌、人也和善,怎么女儿却不喜欢他,反而恋上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高照? 萧家人都不是江湖人,他们是没听过花花太岁名号的。 萧父很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穆然,先前许诺的婚约恐怕不能作数了,因为萧福星另有心上人。 但他也有一丝庆幸,那许婚一事只是口头说说,尚未完礼,否则现在麻烦就大了。 “你……我……”萧父迟疑了好久,才想到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穆然,你在外头那么久,可有心仪的姑娘?” “萧伯伯。”穆然有些紧张了,萧父难道想悔婚,那他这二十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小侄一心只有福星,这辈子绝不另娶。” 萧父头痛了。穆然这样执着,女儿又对他无意,如此纠缠下去,岂有好结果?他看一眼老妻,萧母也觉得很烦恼。 “穆然,你也看见了,现在福星行动不便,她配不上你,你不如另娶他人吧!” “小侄愿意照顾福星一辈子。” 得了,这是块茅坑里的石头,说不动的。萧父和萧母放弃再劝。 “穆然,你对福星一片真心,我们很感动,但福星她……她跟高照的事,你应该看出来了,倘若你能使她改变心意,我们也不反对你们的婚事,否则,我和你伯母都希望福星快乐,你明白吗?”萧家爹娘对萧福星非常纵容,她一出生就被断言活不到三岁,家人费尽千辛万苦养她到十岁,又被说十二是极限,好难得她长到十八,能跑能跳,跟一般的姑娘也没两样,甚至还活泼了点,但寺里的老主持却道她的一切都是菩萨恩赐的,什么时候到顶,没有人知道。 萧父、萧母简直要疯了,提心吊胆照护着女儿,就怕哪一日她突然走了。 他们不敢告诉她那些事,只是不停教她行善积德、广读佛经,希望菩萨慈悲,让她多活些时日。 两老都以为,只要是女儿喜欢的,他们一定想办法满足她,所以她若要嫁高照,哪怕高照是个小偷、骗子,萧父萧母也愿意接受他,但求他能陪萧福星走完最后的人生路。 只是萧父萧母作梦也想不到,高照的出身不只不差,他还是威武王爷的妻弟、开平年庚寅科探花、高氏船行老板、江湖上恶名昭彰的花花太岁……要说他的名号,十根手指也数不完,他的家底比起萧家,高出岂止十倍。 “小侄知道。”穆然咬紧牙。为了不负自己多年努力,他一定要夺回萧福星的心,哪怕是不择手段,他都要赢—— 自从萧父、萧母告诉穆然,无论萧福星喜欢什么样的人,只要她高兴,双亲都会同意。 穆然愤怒且茫然,他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学做萧家的女婿,难道最后就是什么也得不到,人财两失? 他不甘心,而且失去了萧家的地位,他还剩下些什么? 他一定要把萧福星追回来,哪怕她不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也绝不将她拱手让给高照。 萧福星现在有伤在身,无法行动,他便每天探望她,伺候她吃食、买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逗她开心。 可该死的高照总在她身边,穆然送点心过去,九成以上都进了高照的胃,剩下的,高照吃不完,就拿去喂流浪猫狗。 至于玩具,高照这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九连环,他一眨眼就拆得干干净净,末了还损了穆然几句。 “你难道想不出其它好玩的东西吗?就这些……唉,你的脑袋实在太僵化了。”高照骂人不带脏字。 萧福星看表哥被气得额头青筋暴跳,觉得他有些可怜,便想替他说几句话,高照却抢先开口。 “小福星,听说玉环轩来了个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在梅花桩上跳胡旋舞,想不想去看看?” “那是妓院耶!”穆然大怒。“你居然想带表妹上……那种肮脏的地方?!” “别告诉我你没去过。”高照睨他一眼,又转向萧福星。“所谓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指的便是那些红尘奇女子,你只要端正心态,别抱持异样眼光看她们,你会发现,能从她们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 穆然无言反驳,因为他确实上过青楼,虽然是去谈生意,但是……软玉温香在怀的时候,只要是男人,谁能忍得住? “可……”萧福星被高照说得有几分心动。“我一个姑娘家进得了玉环轩吗?会不会被老鸨赶出去?” “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百两银子砸下去包它一晚,保证你玩得尽兴。”高照哄着她。 自从她承认喜欢他后,他已经不会不分场合紧拉她不放了,但他仍然在她身边,不管何时,只要她一回头,总能见着他温柔的双眼。 她的脸颊微微发红,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也越来越抗拒不了他,只要他哄哄她,她就心软了。 “好啦,走嘛,就去一晚,不会出事的,小福星……” “我知道了。”她举双手投降。“我们吃过晚饭就去。” “小福星,你对我真是太好了。”高照陶醉地喃着。“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过我一定比你爱我更爱你,你若喜欢我十分,我肯定眷恋你一百分……”他甜言蜜语像不要钱似地倒出来。 穆然再也听不下去了,愤怒地甩门离去。 她本来沉醉在高照的温情里,却被门板砰撞声吓一大跳。 “表哥怎么了?”他们应该没得罪他吧? 高照故作恍然大悟。“是不是我们要去玉环轩没有邀他,所以他生气了?” “表哥不会这么小气的。” “那你说,他好端端的甩门干么?”在高家住了三天后,高照已摸清这家人的底。萧福星是所有人的心肝宝贝,他们将她供起来,不让她接触各种丑的、坏的、恶的事情,难怪这家伙对人毫无戒心、不懂世事,心肠又软得乱七八糟。 而穆然对萧福星有意……可他觉得,穆然更喜欢的是萧家产业,萧父、萧母对这对年轻男女的感情也是乐见其成。 但他出现了,而且威胁到穆然,穆然便不高兴了。 其实他的火气更旺好吗?穆然敢跟他抢人,还对他下毒,真是不知死活。 他是绝不会承认,中毒是他故意的,因此,所有的罪名都要归在穆然身上。 如今身在萧家,看萧福星的面子,他不好让穆然太难堪,等过些日子离了萧家,穆然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他……”萧福星听着高照的话,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她与穆然青梅竹马,对他还是有些了解。 “我想……也许表哥不太舒服,才不小心把门关太大力了。” 天真!高照心想,但也不跟她反驳,为了一个小瘪三跟她吵架,不划算。 “既然他不舒服,就让他回去休息吧!我们快点准备,晚些便去玉环轩听曲、看舞。” “嗯。”她一辈子循规蹈矩,还没试过如此刺激的游戏,不免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高照立刻吩咐下人给萧福星梳妆打扮,他一命令,萧家的下人听了都要哭。洗澡就洗澡吧,又要鲜花、还要香油,普通的井水不要,得去提后山涌出的清泉……乱七八糟一堆,把所有人都整得晕头转向。 高照最厉害的本领不是武功,也非医术,而是总将一件很小的事,玩成天大的游戏。 他每天都能找出新的名堂,只除了和萧福星一起,他才不自觉地收敛,顺着她的意、哄得她开心。 但这样的平淡也没令他觉得无聊,相反地,还挺甜蜜的。 这真是奇怪。可爱情本来就很奇怪,不是吗? 用完晚膳,高照就要带萧福星上玉环轩玩,却让萧父拦住脚步。 “高照啊,能不能和你谈几句?”萧父问,并让萧母带着家丁将萧福星抬回绣阁。 萧福星有些担心,爹爹不会是不喜欢高照,想为难他吧? 她知道高照很嚣张,一般刚认识的人是很难喜欢他的,但他本性不坏,对她尤其好,她不希望他俩起冲突。 “没事的。”萧母安抚她,急让家丁将人抬出去。 饭厅里只剩萧父和高照,高照看一眼月色,再过半个时辰,玉环轩的表演就要开始了,他可不想让萧福星错过最精采的部分。 “只有半盏茶的时间,想说什么快说。”即便面对未来岳父,高照依然张扬。 “我该怎么称呼阁下?探花郎、太岁爷、高老板——”萧父查到他的来历后,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叫什么还不都一样。”高照打断他。“你不用对我的身世顾虑太多,无论我有多强大的背景,也只是个人,一个喜欢上你女儿的男人。” “但阁下喜欢的东西似乎从不长久。”萧父不希望女儿有成为下堂妇的一天。 “是啊!”这一点,高照也很迷惘。“我本来只打算跟小福星玩几天的,结果不小心就玩了几个月,一直玩到现在……照我以往的个性,早该腻了,偏偏我觉得很开心,很想一直玩下去,我这样说你懂吗?” 萧父懂了,这是一个可怜的、无知的、不小心坠入情海的男人。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等哪一天你腻了就抛弃她?” “我要抛得掉,还需要背着她到处走吗?”他喜欢玩,却非常讨厌麻烦。萧福星因为中毒,现下行动不便,高照又不喜欢把她交给别人照顾,因此她的生活起居都由他一手包办。 他本来也想过,这些琐事做起来会不会烦?可结果他却乐在其中。 “我无法跟你保证一生一世永远不变。”事实上,高照认为动不动就发誓此生不渝的人,要嘛是大骗子,要嘛脑子进水了。人连自己的下一刻都无法保证,还永远呢,白痴! “不过现在我很喜欢她,我要照顾她,并跟她成亲。”高照连求亲都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你——”萧父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可知福星外表健康,身体其实亏损严重,谁也不知道她……”他的宝贝女儿啊!想到她朝不保夕,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知道啊!”高照说:“我可是个大夫。我得说,你们以前为她请的大夫都是废物,治了这么多年,不仅没治好,还让她落下病根,若换成我,哼,最多五年,我保她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不过得等他把她体内的毒清理完毕,再来寻思保养之道。 “你有办法救我女儿?”萧父兴奋地扑过去抱住他。 “不要随便碰我。”高照一指弹在他手背的麻筋上,疼得萧父额头冒汗。他爱玩,但并不是那么喜欢接近他人,只有萧福星例外。“反正我说救她,就一定会救她,你放心好了。没有别的事了吧?”他没空在这里穷蘑菇。 萧父想了想,摇头,高照便飞快地跑了,他要赶紧带萧福星上玉环轩听曲看舞。 “好好照顾我女儿啊!”萧父冲着他的背影喊。这代表他已经接受高照和萧福星的关系了。 这时,穆然从内堂转出来。他刚才一直躲在那里听萧父和高照的对话,萧父会找高照摊牌也是他唆使的,他以为这样就能拆散高照和萧福星,想不到…… “萧伯伯,你怎么不把高照赶出去,反而让他和表妹在一起?” “穆然,你到现在还看不清高照那个人吗?他的性子是决定了便不会更改的,哪怕我驱他出大门,他拐个弯也会把福星掳走。以他的武功,我们谁挡得了他?再则,他有办法救福星性命。我只要我的女儿长命百岁,其它的我都可以接受。” “即便他带着福星四处闯祸、为非作歹,甚至……他都要带福星去逛青楼了!” 萧父脸黑了一下,说实话,高照那种嚣张的个性,还真是……唉,伤脑筋。 “我相信福星,她天生善良、仁慈又有主见。”他说。“如果高照是真心喜爱她,她必然能制住高照,不做出天怒人怨的恶事。至于逛青楼……小孩子爱玩嘛,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玩腻的。” “可是——”穆然还想再说,但萧父打断他。 “我知道你喜欢福星,但缘分这种事是勉强不了的,穆然,你死心吧!要不伯伯找媒人替你说亲,不管你中意谁,哪怕是官家千金,我也想办法替你说来,如此可好?”萧父知道自己对不起穆然,所以极力想要弥补。 穆然如丧考妣。即便让他娶了公主,那又怎样?公主能解决他现在的麻烦吗? 他努力二十多年,就为了做一个称职的萧家女婿,现在萧福星要嫁高照,岂不是说他过去做的一切都是笑话,而且离开了萧家,他将来怎么办? 还有,他资助救小怜,亏空了大笔银两,之后向村长买七仙毒害高照,又欠下庞大债务,林林总总加起来……他根本不敢算。 倘使他娶不到萧福星,他这辈子就完蛋了—— 第九章 萧母一听高照要带萧福星去玉环轩玩,差点晕倒。 那是青楼啊!一个好女孩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但高照就是爱玩,还把萧福星照顾成一个整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傻姑娘。 这让萧母很为难。她希望女儿快乐,女儿也不知还能活多久,不笑着过日子,难道要每天以泪洗面? 问题是,如此肆无忌惮真的好吗? 可她也抗拒不了女儿的笑容,只得叮咛再叮咛,方才放他们出门。 萧母看着他们的背影,高照背着萧福星,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不停同她说话,当然,偶尔也会嘴贱,气她两下。 这时,萧福星就会咬他的肩膀。天哪……萧母很不好意思,女儿几时变得如此泼辣了? 可高照总是大笑,说她牙口没力,要多多训练,还问她,要不要换另一边肩膀咬? 萧母实在佩服高照的无赖和猖狂,但怎么说,高照对萧福星总也是温柔细心的。 萧母很感动,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耐性照顾一个双腿不便的女子。 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就是这样吧? 高照背着萧福星进入玉环轩,老鸨见到花花太岁本人,差点仰天怒吼。玉皇大帝啊!我没得罪祢吧?为何要派这煞星坏我生意? “给爷准备一间最好的包厢。”高照掏出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 “太岁爷……”老鸨哭丧着脸。“院里的包厢三日前就被预订光了,所以……” “五十两。”高照不喜欢麻烦,直接把价钱翻了五倍。 老鸨双眼放光,心里挣扎,她真想赚这个钱,但确实没有包厢啊!怎么办?她好烦恼。 “高照,是我们来得太突然,你别为难人家了。”萧福星最见不得人难受,便出言相劝。 “那好吧!”高照把元宝收回来,改送上一两茶资。“我们站着看,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老鸨的心在滴血,高照是何等大的肥羊,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她会后悔一辈子。 “太岁爷,要不你先委屈到后园喝茶,等娇娇在大堂表演完,我让她上后园,专门给你们舞上一段。”老鸨实在舍不下那五十两黄金,便道:“而且,您今晚的酒水全部免费,如果你有相好的姑娘,我也让她们——”老鸨忽然不敢再说,因为萧福星正掐住高照腰间一块软肉扭转。 高照表面镇定,其实恶狠狠的目光差不多把老鸨砍成碎片了。 “我在这里有跟任何女人相好过吗?”天可怜见,他只是爱玩,并不好色。 “不是、不是……太岁爷没有相好的姑娘……我的意思是,太岁爷若有喜欢的酒菜,尽管吩咐,敝轩一定尽量满足。”老鸨转得生硬。 但萧福星也不是太爱吃醋的人,掐他一把也就算了。 “也好。”他说。“后园清静,没有太多的吵杂,正适合听曲看舞。”他背起萧福星,跟老鸨一路往里头走。 “咦,这不是太岁爷吗?怎么沦落成脚夫了?”说话的是威武王爷的谪子,堂堂小王爷,但在王府里,他一点地位也没有,无论他做什么事,王爷总是骂,若他有高照一半机灵,便是祖宗保佑了,也因此他对高照有很大的成见。 “咦,这不是威武小王爷吗?又来寻花问柳啊?难怪王爷一门心思想废嫡子,另立庶子继承王位。”高照把小王爷的口吻学得维妙维肖。有意思的是,威武王爷中意的庶子正是高照姊姊所出,将来那小子若继承王位,高照便不是太岁爷了,人人都得尊称他一声——太岁爷爷。 但高照对那些事并不感兴趣,地位越高、责任越重,要做的事也越多,那他还有空闲游戏人间吗? 他宁可天天逗鸡撵狗,也不愿去干什么大事业的。 “王八蛋——”小王爷闻言大怒,随手抄起一张茶几砸过去。 高照一脚踢碎茶几,顺道也踹中小王爷的下体,对方蹲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身。 “早说过你惹不起我了,活该。”高照不理他,径往后园行去。 老鸨就可怜了,这两边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主儿,现在一个倒在这里,一个嚣张离去,教她如何处理才好? 她赶紧叫人把小王爷扛回去,再去安抚那性情多变的太岁爷。 高照背着萧福星来到后园,这里虽然没有五光十彩,也没有人声鼎沸,但胜在清幽,夜风徐徐,银月照得满地生辉,别有一番韵致。 高照给她倒茶、布置酒菜,还怕她冷,特意取了条毛毯盖在她身上,待她真的是无微不至。不过…… “高照,你好像很熟悉这里?”连要去哪里找毛毯都知道。哼,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以前来谈过几回生意。”高照也不隐瞒,径自招认。“前年他们选花魁的时候,我还替当时的候选……她叫什么名字……文文?还是雨雯?我忘了,反正我替她写了首词,帮她赢得了花魁的封号。现在跳胡旋舞那个娇娇也是我的学生,不过她资质不好,只学了我八成功夫,另一个叫……傅什么的,她才是真正的高手,可惜去年病死了。” 萧福星本来是有点嫉妒,但听完高照的话,别说吃醋,反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不到你不只会武功、医术,还能填词、跳舞……天哪,你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 “生孩子啊!”这种事凡是男人都做不了吧?但幸好他也不是太喜欢小孩,就算了。 萧福星啐他一口,这人根本没个正经。 “对了,你还要在家里住多久?”他不习惯在一个地方长居,很闷的。 “从展城到首阳山,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你说我的毒可以压制六个月,所以我想再陪爹娘两个月。” “啥?”高照郁闷死了。展城又不是什么大城市,美食少、游戏差,这六十天让他怎么熬啊?“打个商量,我们三天后就走,如何?” “为什么要这样快走?” “首阳山我也没去过。”当然是骗人的。“我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晓得七仙的解药长在哪里,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去寻找吧?”通篇都是谎言,其实他就是闷不住了。 “这样啊……”她垂下头,真的很舍不得爹娘。 高照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也是一抽一抽地疼。 “不然再住五天。”这是他的极限了。 “也只能如此了。”萧福星知他所言有理,唯有叹气顺从。 高照开心得要命,又可以跟萧福星四处游历了,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精采?他忍不住哼起歌来。 萧福星先是一愣,随即听得入迷。 她没想到高照唱歌这么好听,温柔清亮的声音,每一字句都像敲在她的心头上。 她情不自禁地牵起他的手。那宽厚的大掌曾经令她头疼万分,可现下,他却用它照顾她所有起居。 他会倒茶、端水,还会帮她梳头发,萧福星从不知道这双手有这么厉害。 不,他本身就像一口挖不尽的井,每当她以为自己够了解他了,他又有更多的本事冒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完全看透他,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吧! 她却为这念头无比开心,永远看不清,就让她花一生的时间来了解吧…… 高照唱到一半,对她一笑,倾过身去,在她颊上偷得一吻。 她脸红地轻吟一声,却没有闪躲。既然她对他也有意,又何必闪呢? 她的身子软软地偎进他怀里,银月照着她的脸,教她美得像仙子一样。 他俯下身,啄吻着那粉樱似的唇,甜蜜的滋味让他的心跳得好快。 说真的,他对任何事物的耐性都不大,只有她,不知为何,他多跟她在一起一天,就多爱她一点。 真不知道有没有哪一天,这份爱会将他的心给挤得爆炸了。 “小福星、小福星……”他的吻移到她耳畔,轻轻地吮吻她的耳珠。 她浑身一颤,呼吸愈发急促。 他立刻明白,这里是她的敏感处,便将那白玉般的耳珠含入口中。 “啊……”她发出一记甜蜜的惊呼,他只觉身体一热。 “小福星,我——”他忍耐不住了,好想要她。 “太岁爷!”但那不识相的老鸨居然来了。 “唉哟!”萧福星害羞地一把推开他,高照跌在地上,心情坏得像七月的暴风雨。“你们……很好很好,高爷等着欣赏胡旋舞等很久了,就先跳上一个时辰吧!高爷若是满意,再跳一个时辰。” 老鸨和娇娇的脸彻底黑了。胡旋舞是一种费力的舞蹈,他们平常表演,半个时辰就是极限了,现在要跳一个时辰……天哪、地啊!又不是她们推高照下地,为什么要受迁怒?这不公平! 但在高照冷冽的目光下,她们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跳,直跳过三更。 萧福星打个哈欠。这舞是很好看,但看了半夜,也是很累的。 “别跳了。”高照最是心疼她,见她面露疲色,随手丢了张银票,背起萧福星走人。 老鸨和娇娇终于获得解脱,两人瘫在地上,连银票都没力气去收,实在是太累了。 穆然在萧家得不到帮助,思前想后,又找上了恶人村。 但他没找到小怜。姑娘拿到钱便快乐地逍遥去了,不把钱花光,她是不会回来的。 穆然没办法,只好去找村长。 “高照没死。”他劈头第一句话就这么说,语气里的怨怪很明显。 村长不开心了,他们本来就没把握,也没打算害死高照,只要能弄走那位太岁爷,大家便心满意足。 “我们也想不到太岁爷连七仙都能解,这是意外,请恕我们无能为力。” “你们收了我五千两,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 “那你去官府告我们啊!”村长根本不理他。穆然是个白痴,连恶人村的人都信,不骗他骗谁? “你以为我不敢?”穆然说着就要动手。 但恶人村民哪个手底下没几招硬把式?穆然一脚还没踢出,就被村长扁成猪头。 “笨蛋,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敢在这里撒野?”村长叫了人,把他远远地丢了出去。 穆然这才发现自己上了恶当。他现在没钱了,也找不到小怜,萧福星不要他,他还亏空了大笔银两……这么多的麻烦,怎么办? 他越想越伤心,忍不住便缩在暗巷里放声大哭。 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偶尔几个经过的恶人村民也没理他。 这种事,村里几乎天天发生,要遇事就管,还不烦死人? 穆然哭到最后,恶向胆边生。 “你们等着!就算我要死,也要去官府告发……呜呜呜——”忽然,有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嘴,却是阴阳童子。 “你傻了啊!”阴阳童子拖着他出了恶人村,找间破庙窝进去。“你在那里乱说话,我保证你别想直着走出恶人村。” 穆然想不到还有人关心他,眼泪流得更急了。 “那我该怎么办?”他走投无路了! “你知不知道七仙的解药是什么?” 穆然摇头,他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连七仙的名号都没听过,又哪里晓得它的解药为何物? “七仙是一种毒,也是一种蛊。凡人只要沾上一点,七日内必见阎王。高照能不死,是因为萧福星把他身上的毒过了一半到自己身体里去,所以她的腿才会突然废了。”阴阳童子解释。“要彻底解除七仙的毒性,只有上首阳山,寻得琉璃果服下,则七仙立解。” “然后呢?”穆然听了半天,也没听懂阴阳童子解释一大篇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猪吗?!”阴阳童子气死了。“你不会早一步跑到首阳山,先毁了琉璃果,那高照一样得死!” 他们不知道高照根本不怕七仙,真正受毒害的只有萧福星。 “我若毁了解药,表妹怎么办?”穆然对萧福星还是有情意的。 “她死了,萧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还怕什么?” 阴阳童子就是要萧福星死。她每天告诉他,百善孝为先,人之初、性本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放屁! 他因为身体畸形,从小不知道受过爹娘多少凌虐,他们还说他是妖怪,要活生生烧死他,这样的爹娘也要他孝顺? 他逃离家门后,到处乞讨为生,刚开始,人家以为他是落难孩童,对他还不错,但一年、两年……五年过去,他的身形从未改变,于是,大家知道他是个怪胎,开始排斥他,连那些受过他照顾的老人幼童也把他当鬼怪,一起拿石头砸他,这样的人,还是善良的吗? 二十岁那年,他在青楼里帮忙洗碗,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偷偷地爱上楼里一个小茶壶,可他心知自己条件不好,也不敢告白,只敢远远地瞧着,偶尔见他微笑,心里便欢喜半天。 可这份感情还是泄漏出去了,那一夜,小茶壶带着一伙狐群狗党闯进他房里,他们笑他不自量力,还说想尝尝怪胎的滋味。 他外表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抵得住六、七名大汉的欺侮?他们脱下他的衣服,发现他雌雄同体,更兴奋了。 就从那一夜起,阴阳童子再也不相信人性。 后来他拜师学艺,下山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年欺负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杀掉。 萧福星还叫他救人,屁啦!他再多救几个人,小命都没有啦! 她说的那些向善之道,根本是在讽刺他。他恨死她了,摆一副慈悲面容,却总害他生不如死! 这仇,他一定要报。 “但是……”穆然还是不忍。“她毕竟是我表妹,难道没有其它办法?”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惦着表妹?你自己想想,你那些事倘若曝光,萧福星是否还会原谅你?” 穆然沉默,不发一语。 “我只劝你两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填尸骸。”阴阳童子大笑,这便是他饱经艰辛后,悟出来的宝贵道理。“至于想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走啦!”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填尸骸……”穆然呢喃念着两句话,一抹狰狞浮上眉眼。 高照终于背着萧福星离开展城了,他欣喜得要命。 说实话,长到近三十岁,他除了对萧福星还有些耐心外,至于其它的人事物……抱歉,他只爱玩,开心过了,就没兴趣啦! 在萧家的那些日子,他只高兴了三天,其余时间,尤其是萧福星被她爹娘叫去谈话,放他一个人在她的绣阁里发霉,他真是忍了好久,才没去拆房子打发时间。 现在可好了,萧父、萧母……不管是萧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再来打扰他和萧福星相处,他情不自禁吹起口哨。 萧福星坐在他背后的椅子上,椅子铺了软垫,还拉出一块锦布遮阳,椅边挂了几只小壶,有龙井、蜜茶、葡萄酒,和一大盒点心,应有尽有,那要说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但是……她捂着胸口喘气,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吐喔! 她忍耐着,不想破坏高照的好兴致,他好难得这么开心。 但她忍得实在很难过,强撑了半个时辰,再也受不了了。 “高照,停一下,我很不舒服。”她等不及他停下脚步,便撑着从椅子上翻下来,跌在地上,吐了个乱七八糟。 “小福星?!”他赶紧将她扶起来,也不顾她满身秽物,着急地拍着她的背。“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怎么吐得这样厉害?” “我也不知道……”她话都没说完,又继续吐了,呕得连酸水都出来了。 高照担心不已,先替她运了会儿气,让她舒服一点,紧接着拉起她的手,替她把脉。 如果是吃坏肚子,喝两帖药就好了,他想,以自己的医术,要治好她还不易如反掌?但…… 脉象出来后,他如遭电击。 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他……她她她……她居然有喜了! 他们只有一次啊!还是她为他解毒那回,居然就中标了? “高照。”萧福星摇了摇他。“我到底是怎么了?很严重吗?你说话啊!” “你……”他像哭,也像在笑,迟疑了好久,才咬牙说道:“你怀孕了。” “什么?”她大惊过后,却欣喜得像得到了全天下的珍宝。“我有小孩、我们的小孩……喔,老天,我一定要为你生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想,那宝宝的眉眼要如他这般俊秀,头脑要和他一样聪明,身体要跟他一般健康……佛祖啊,他们的孩子,一个小高照,那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存在。 “嗯嗯嗯……”她每说一句话,他就点头,完全不敢告诉她,她现在有毒在身,又怀了孩子,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万一……不,不会有万一,他发誓,他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妻儿! 第十章 因为萧福星怀孕了,高照不敢耽误,这一路便没再四处玩耍,背着她直接赶向首阳山。 但……这是怎么回事?整座山光秃秃的,还冒着淡淡白烟……首阳山居然被烧光了。 环顾灰蒙蒙、焦黑一片的山林,高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急如焚。 山都没了,解药还能剩下吗? 高照的脑海里乱糟糟,但为免萧福星担心,表面还是装出一副笑嘻嘻、天塌不惊的样子。 “大概是天干物燥,才会发生山林大火吧!”他故意把事情说得轻松。“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琉璃果。” “高照……”她拉住他的手,他好冷,微微地抖着。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不禁心疼。“若有万一……”她想劝他,人生总有一死,不要太强求,求来求去便成愁了。她不希望哪一天他再也不笑了,每天苦着脸,让悲伤缠满心头。 “你说什么?”他假装没听见。这辈子他不会让任何万一发生在她身上。“喔,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有孕在身,那个酒浅尝几口就好,别喝太多,倘使把孩子养成一个酒鬼就麻烦了。”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会喝酒,哪里会把宝宝养成酒鬼?”她天性单纯,心思很容易被他转移。 “那你多吃些甜点吧!每次买零食,都只有我一个人吃,你也不陪我,我多可怜?你最好跟我一样每天都拿糕饼、糖果当正餐养孩子,那我就太幸福了。” 萧福星根本不理他,她才不要养个只爱甜食的小孩呢! 高照一边念着,一边四处寻找琉璃果,还得想办法跟萧福星调笑,总是逗得她啼笑皆非又小鹿乱跳,可其实他心里像沉了块大石头,沉得他双脚也微微发软。 该死,这座山是被人放火烧掉的,他闻到了淡淡的火油味。 他翻找着灰烬,到处都是焦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至于花草树木,除了那些耐烧的大树外,全都烧遍了。 他找不到琉璃果,甚至连一株小草苗都没找到。他的心像冰一样地冷。 如果让他找到烧山的人,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高照。”突然,萧福星喊他。 “怎么了?”他赶紧回到她身边。 “你看那边。”她指着一个树洞,那里有一具完全焦黑的兔子尸体。 “你饿了吗?”他疑惑。“但那只兔子烤得太焦了,恐怕不好吃。” “谁跟你说这个?”她握拳,轻捶他一下。“我听见树洞里好像有声音,你帮我看一下好不好?” 他想说不好,琉璃果又不会发出声音,可见树洞里的东西不是珍贵的解药。现在救她的小命要紧,还管别的麻烦干什么? 但她用那种崇拜又充满祈求的目光看他,他实在拒绝不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掘树洞。 高照移开母兔的尸体后,在树洞里掏了片刻,捧出一只小小的、才巴掌大的小兔子。 “原来这就是发出声音的东西。”高照撇嘴,脏兮兮、瘦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玩。 “好可爱喔!”萧福星发出惊呼,想去抱兔子,不小心从椅子上跌下来,鼻尖沾了一层泥灰。 “怎么这样不小心?”高照赶紧把她扶起来,再将兔子送到她怀里。 “大火起时,母兔一定是用身体护住它,小兔才能安全活下来。”她抱着小兔,眼睛泛红。这世上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她情不自禁抚向自己尚未凸起的小腹。尽管她还感受不到孩子的动静,但她已经有了为人母的心境。 她爱这个孩子,不仅因为孩子是她身体里的一块血肉,更重要的是,那是她与高照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希望孩子能平安无事地生下来,哪怕要她变成母兔那样焦黑成炭,她也不在乎。 “高照,我们真能找到琉璃果吗?”其实,她看到这座荒山时,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见他意气昂扬的样子,她不想打击他,便一直忍着没说。 “一定可以的。”他说。“就算没有琉璃果,我们也能去找师傅,他绝对有办法救你和孩子。” “你有师傅?我——”话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他若没师傅,一身本领是打哪儿来的? “我当然有师傅。”他语气含怨带怒。那家伙是他这辈子最不想再见的人,可是为了萧福星,再辛苦的事也得去做。“走吧!我带你去见师傅,他一定有办法让你母子均安。” “我可以带着兔子一起走吗?”这才出生的小兔子,若没人顾着,恐怕也活不成。“你喜欢它,就带着吧!”他先扶她坐好,再小心地将她背起来。“好了吗?走了。” “走吧!”她说,一手抱着小兔子,一手拿着他的玉骨扇帮他扇风。虽然才四月,但这气候实在也太热了,一点风都没有,她看他额头都冒汗了,很是心疼。他享受着凉风,心头说不出的暖意。 “小福星,谢谢你。”他第一次如此爱一个人,这么这么地想将她拥在怀里,永远不放。 “你背我走这么远的路,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怎么反而变成你道谢了?”她转头,本想亲他一下,可惜离得太远,嘴唇碰不着他脸颊,她便伸手在他耳畔摸了几下。 他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小福星,你……怨不怨我?若非我,你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他也许很强悍,强悍到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他曾说过,他不需要朋友,因为那种东西既没用,还会拖累他。可萧福星帮他过毒后,他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原来,有人关怀、有人把自己放在心里珍视着,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他现在想一想,这种幸福压根儿比他玩遍天下还要过瘾。 “如果没救着你,我才会后悔一生。”他不知道,他那飞扬的笑容有多么迷人,她从第一眼见到他,便对他有好感。 他拐她出书院,又死拉着她不放,非要她承认自己喜欢他,他才肯松手。 他霸道得不可思议,但是,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温柔,只要是她说的话,他十之八九都会听从,他无时无刻都在想法子哄她开心,他的这份深情,已经在她心里扎根萌芽。 她爱他,再也离不开他了。 如今,若有人问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一定说:我要高照永远飞扬跋扈、嚣张霸道、幸福快乐。 因为,这就表示他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高照带着萧福星来槐树村,找到“赛医圣”。其实赛医圣就是失踪多年的“医圣”卓不凡,不过他不想说,高照也没兴趣探人隐私,总是“老头子、老头子”地叫他。 这时萧福星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因为孩子,让她的毒性扩散得很快,时昏时醒,令高照万分担心。 他们见到卓不凡,看他一脸冷厉,高照就知道这趟求医之旅不会太顺利。 他干脆点了萧福星的穴道,让她睡着,既可以少受点罪,还能免去尴尬。 他把萧福星扶到长榻上躺好,然后转向卓不凡,他却抢先开口。 “如果你是要我救她,你可以死心了,我这里没有琉璃果,你想帮她,就去首阳山。” “首阳山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了,不要说琉璃果,连一株琉璃苗都找不到。” “那一定是因为你的关系。”卓不凡蔑笑,他所有的徒弟中,只有高照最变态,结交仇人无数,会被人整成这样,也是正常。“别人想找你报复却无能为力,只好从她下手,是你连累了她。” 高照无法反驳,因为卓不凡说的都是事实。他不去整恶人村的人。他们怎么会设计穆然对他下毒,萧福星又岂会为了救他,实施过毒之术,以致命在旦夕。 “不过……”卓不凡疑惑。“琉璃果也不是什么太稀奇的草药,你首阳山找不到,难道不会去皇宫偷?” “她怀孕了,随着孩子的成长,蛊毒会迅速扩散到她全身,琉璃果已经救不了她。”解毒也是需要体力,而怀孕的她撑不住那种痛苦,却可能在解毒时一命呜呼,这才是萧福星现在最大的问题。 “所以你想要我救她?”卓不凡觉得好笑。“你真当我是神啊!可以与阎王爷抢人。” “我知你有万年石钟乳,可以帮她固本培源,只要每月一滴,让她撑到将孩子生下来,我再去皇宫偷琉璃果为她解毒,她就没事了。” “那你何不干脆把孩子打掉,一了百了?” 卓不凡以为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但萧福星那么善良,她连捡到一只小兔子都当心肝宝贝似地疼着,要她舍去自己的小孩,她还不难受死了? 高照愿意做任何事,只求萧福星开心。 “她不会同意拿掉孩子的,我只能请你帮忙。” “你以为她这种身体,生得出正常的孩子吗?”婴儿在母体内受到毒害,容易生下畸形儿的。 “哪怕孩子有缺陷,‘他’仍然是我们的孩子,我和小福星都会一辈子疼‘他’、爱‘他’。” “说得真好听,问题是……”卓不凡冷哼一声。“万年石钟乳可是我的活命基础,我凭什么牺牲自己去救她?”当然啦,每个月给一滴是要不了他的命,可会让他痛得生不如死啊! “只要你肯救他,我愿意答应你任何事。” “那你跪着吧!”想到高照在他门下学医时干的坏事,卓不凡就恨得牙痒痒。“没有我的允许,你就算睡觉也给我跪着睡,直到我满意为止。”以为自己很行吗?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邪恶! “我必须照顾她。”跪不是问题,但高照不能丢下她不管。 “我特许你每天有两个时辰可以起来,为她打理一些生活琐事,至于其它时间……太岁爷,你若有一点偷懒,就别怪我心狠了。”卓不凡转身离去,赶快去把他那些丹药、医书、古董等等全部收起来,省得这位花花太岁又使坏心眼,把他家砸成废墟,那他就太倒霉了。 至于高照会不会跪?如果天上下刀子,那就有可能吧? 卓不凡早就看清了他——自私、无聊、霸道、变态、疯狂……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才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牺牲至此。 等到卓不凡离开后,高照便解开了萧福星的穴道,对她露出一抹像吃了黄连的苦笑。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想听哪个?” “好消息。”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不想听坏消息。 “师父有办法救你,但你身子亏损太大,所以直到生产时,你都得躺在床上养胎。”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让她待在房间里,她看不见他跪着求救的狼狈形象,也不会心疼了。“我可怜的小福星,再来你真的要当猪养上八个月了。” 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有句好话。她瞪他一眼,但想到养胎的辛苦,不禁又垮了脸。 “真的一步都不能下床?” “可以。”高照说。“但胎儿流掉了,可就塞不回去了。” “我知道了。”她想到那只为了保护小兔的母兔,畜牲都有如此的慈爱心,难道她做为一个母亲,还不如一只兔子?“我会好好养胎的,绝对一步都不下床,不过高照,哼哼……”他这样吓她,她也要小小整他一下。“我养胎的时候,你都要陪着我,不许再到处乱跑、四方游历。” “当然。”他抱着她小巧的肩膀,真瘦,瘦得他心都疼了。“小福星,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若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的幸福。”她伸手掩住他的唇。“高照,我要告诉你,我并不难受,相反地,我有你、有孩子,我非常开心。” “但是你的身体……” “我打出生身体就不好,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迹。”很多事,她其实早有预感,却不想深究,何必呢?若是悲剧,岂非大家都难受?人生啊,难得胡涂也好。 “小福星。”他伸手抱紧她。“我一定会救你和孩子的,我一定会。”无论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实现这个承诺。 “我相信你。”她笑着,像初春的桃花那样甜。 他心里又爱又怜,只把她亲了又亲。 “小福星,我去给你准备热水,让你洗澡。”他放开她,正想出去。“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来。” “只要不是糖糕、甜饼,什么都好。”她实在是怕死他那些甜食了。 他大笑地走出去,玉骨扇在他指间转着,一阵风吹起他银色袍袖,说不出的风流潇洒。谁也想不到,他这一出门,不是去享受,是去罚跪,一天跪十个时辰,萧福星就能得救。这是卓不凡开出的条件。 高照完全没有跟他讲价,他到了卓不凡的房间,屈膝便跪。他没有不开心,也没有生气,只要想到萧福星能平安全事,他心里都是甜的。 倒是卓不凡有些惊讶,这个嚣张自我的太岁爷居然也有乖乖听话的一天。但他不信他能坚持多久,最多一个月,高照就会受不了沉闷,又去为祸天下了。 不过只要高照下跪一天,他就会遵守诺言,想办法为萧福星续命。 高照每日除了去卓不凡房间下跪之外,就是去照顾萧福星,随着产期的接近,不只她辛苦,连他都累得面黄肌瘦。 这天,他端了一碗安胎药来给她。 萧福星看到药汁,都快哭了。 “不能不喝吗?我每天至少要喝四碗这种像泥浆那么黑,又比黄连更苦的东西。”她已经快受不了了。 “药是一定要喝的,不然下回我煎药的时候帮你加些蜂蜜,就不会这么苦了。”他边说,边喂她喝药。 “这样可行吗?”她喝着药,见他青筋浮现的手,这些日子,他也辛苦了。“高照,你有没有好好休息?你这几个月憔悴很多。” “这跟休息没关系啦!”他摸摸她的头。“你只要别逼我吃饭,让我每天吃上几十笼甜糕、糖饼,我保证三天内就能恢复原状。” 这个嗜吃甜食的变态,萧福星别开头,不想理他了。 高照给她喂完药,又替她擦拭身体,整理好一切后,卓不凡来了,要为她做每日例行的检查。 “师傅。”萧福星是个有礼貌的乖小孩,所以她跟高照一起称呼卓不凡师傅。经历数月的相处,卓不凡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便不再纠正她——高照只是他的记名弟子,不算真正的徒弟。 “嗯,情况不错。”卓不凡帮她把完脉后,说道。 “那我可以下床吗?”她已经在床上躺到快发霉了。 卓不凡瞥了高照一眼,他实在讶异,这鼎鼎有名的花花太岁,竟能为了一个要容貌也没容貌、要才情也没才情的女人做到这种程度。 也许爱情真的是一种离奇的东西,能让人彻底改变自己。高照便是最好的例子。 看高照这几个月辛苦成这样,还要在萧福星面前装腔作势,卓不凡对他的观感也有些改变。他虽不喜欢高照的嚣张跋扈,但也不想让他太难堪。 “不行,孩子还没出生前,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闻言,萧福星眼里的期待黯淡了。长达数月的卧床休养,已经不是“辛苦”二字能形容,简直叫折磨。但为了孩子……她想到这是她和高照的爱情结晶,再难受,也要忍耐下去。 “我知道了。”她不会随便离开床铺半步,也因此,她根本没发现高照为了救她,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帮萧福星料理完所有生活琐事后,高照又随着卓不凡回到他房间。 没有第二句话,他撩袍跪在那数月如一日的地板上。 这日复一日的动作,已经在那青石地砖上凿出两个浅浅的凹痕。 时至今日,卓不凡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你不后悔吗?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他是堂堂的探花郎、威武王爷妻弟、人见人怕的花花太岁啊! “我为什么要后悔?这辈子我从来没有活得如此充实过。” “就为了萧福星?” “我喜欢她,使了多少手段才让她爱上我。”想起那一段你追我逃的日子,哪怕辛苦,依然甜蜜。“我本来也以为自己对这件事不会有多少耐性,顶多一月、两月……反正,很快我就会厌烦了。可我从来没有对某件事这么执着过,除了她。既然我的心告诉我,我非要她不可,我为何要违背自己的心意?我就要把她捉到手,不择一切手段,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卓不凡听完他的话,只有一个感想——高照根本没变,他还是那个嚣张狂傲、唯我独尊的家伙。不过…… “你知道吗?萧福星的底子本来就差,加上七仙的毒害,即使能生下孩子,也不可能健全,而且……”他几度欲言又止,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将一切都说出来。“让她生子也很危险,若有不幸……你想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这不是废话吗?”高照翻个白眼。“我是什么人,花花太岁耶!我会落得鱼与熊掌只能择其一的地步?”他就算跪着,矮人一等,神情依然高高在上,仿佛天底下再没什么能难倒他。“告诉你,小福星我要、孩子我也要,休想叫我做选择!” 卓不凡气得额头都爆青筋了。他怎会如此蠢,竟跟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讲道理? “我要出去,你就慢慢跪着吧!”也从这一刻起,卓不凡立誓,不管他再怎么穷,再也不收徒弟了!就算是如高照一般的记名弟子也不要! 收徒弟要来干么呢?存心气死他嘛! 卓不凡离开后,高照继续跪在地上。他并未因无人监督就偷懒耍赖。 他这个人浑身缺点,可至少有一点是好的——言出必行。 所以他要救萧福星,就一定要救到。哪怕要他不停地跪着,跪到膝盖都青肿了、跪到身体都快发僵了、跪到他整个人削瘦三分……他也不在乎,因为萧福星到现在还活着,再过数月,她还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想到这些事便非常快乐,再怎么跪也不辛苦了。 尾声 萧福星生了个女儿,取名小草,有着白皙的肌肤、乌木般的头发、樱桃似的小嘴,可惜,只有半边脸漂亮。 孩子的另一边脸上长着巴掌大的黑色胎记,眼睛还看不见,卓不凡说,这是七仙的后遗症。 萧福星抱着孩子哭了三天。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生行善、抄经念佛、每年还捐献大笔金银给寺庙,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老天为何如此惩罚她? 善有善报,这到底是事实,还是人们的自我安慰? 萧福星打出生就与药罐子为伍,她能成长就是个奇迹,但不管那些药多么恶心,生病发烧时有多么不舒服,她也没有抱怨过。 她总想,只要努力,她身子一定会变好的。人定胜天嘛! 但此时此刻,她再也不相信那些东西了,她的宝贝女儿、她的心肝长成这样,等她长大,将来……她还有将来吗? 倒是高照很开心。红颜薄命,女孩子就是不该长得太漂亮,否则会很麻烦。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们见小草这样,便不会对她起色心,也没有人会娶她,她不就可以一辈子陪着我们夫妻俩了?” “难道你要小草孤单一生?” “总比我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小草送到别的男人手中好吧?”高照最讨厌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白痴,女儿永远是女儿,她就算长到七老八十还是他的心肝,谁想跟他抢,他就跟谁拚命。 萧福星想起自己的爹娘。她跟高照离开时,他们不也依依难舍吗? “小福星,有时候事情可以分成好几个方向来想,你想它好,它就好;想它坏,它就坏,端看一颗心。”他安慰她。“不过我不喜欢你把什么事都归于天意,只要祭拜那些泥塑木偶,就能升官发财,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其它的,我们想快乐,就自己找乐子,何苦为一些小事闷闷不乐?” 这好像也有道理,神明只是人们一点心灵寄托,并不能有求必应,自己的人生还是应该自己掌握。 “高照,等我坐完月子,我们就回家吧!”她想爹娘了。 “啊?”他是不喜欢在槐树村住下来啦,卓不凡老是欺负他。“可是……小福星,等你坐完月子,我上皇宫盗来琉璃果,彻底解除你身上的毒,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去皇宫盗药啊……会不会很危险?” “放心,那里我熟得要命,最多三月,一定帮你把解药拿回来。”他非常有信心。 “你一定要非常小心,知道吗?” 他亲一口她红嫩的唇,搂住她柔软的身体,像拥着天下第一宝藏。 “为了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高照。”她探起身子,深深地吻住他。她吻着,便不想放开了。 他的情绪却比她更激动。从她怀孕开始,为了怕伤害宝宝,他每天都咬牙忍着情欲,现在好不容易孩子出世,虽然才几天……但应该没关系吧? 只要他小心一点,世上还有什么事难得倒他? “小福星。”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浓烈的情欲像火一样灼烧着她。 她羞红着脸,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她伸出手,环住了他结实的腰杆。谁说只有他渴望她?她对他的爱也是炽烈如火啊 番外之一 (幸福就是只要我高兴,什么都无所谓) 时光飞逝,小草已经五岁了。 她喜欢娘亲、喜欢外公、外婆,更喜欢卓大哥。她坚持不喊卓伯伯,他虽银丝如雪,却容颜如玉,小草迷恋他迷恋得要死,她从三岁就开始嚷着长大一定要嫁卓大哥为妻。 这让高照异常讨厌卓不凡。居然连他女儿都敢拐,真是死不知路了。 高照不喜欢卓不凡,连带着小草也跟爹爹不亲,常常跟娘亲抱怨,爹爹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人。 高照耶!鼎鼎有名的花花太岁居然也会有被嫌弃无趣的一日,萧福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高照在槐树村一待五年,就是因为他找不到琉璃果,他连皇宫的太医局都翻过一遍,依然寻不到七仙的解药,没办法,只好自己培育。 琉璃果并不是什么太珍贵的药草,除了能解七仙之毒,其余一点用处也没有,因此一般的药铺也不会进它。 药铺不屑卖,采药人不屑摘,再加上首阳山被一把火烧成废墟一片,不知不觉间,琉璃果竟成了一种稀罕之物,高照花费三年才找到琉璃果的幼苗,但要培育它长大、结果,至少还要三年。 所以他这段时间就在槐树村住了下来,再也不到处游历、四处找乐子了。 高照沉稳了,每天就看着那片琉璃果的园地,施肥、拔草,将它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他心里,这就是萧福星性命的保障,只要能够让她痊愈,他什么都愿意做。 还有一件事,卓不凡和高照都没有告诉别人。小草脸上的疤也是七仙遗下的后果,虽不知琉璃果能否治好她,也总要试试。 至于小草的眼睛,她三岁时,卓不凡就帮她医好了,她睁开眼见到第一个人便是卓不凡,因此……造成惨烈的大悲剧。 反正不管小草怎么说,他都不会同意女儿嫁给卓不凡的,至于出去游历就更别想了,万一他离开的时候这些琉璃果又出意外,那可怎么办? 他受过两次教训,绝不愿再犯第三次。 小草气得要命,天天跟高照闹脾气。有时,萧福星真觉得他们父女太像了,都那么爱玩。 今天,小草又被爹爹气哭了,跑来找娘亲告状。 “娘,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爹爹这样无趣的人?” “没办法,当年我可是被你爹拐去,不小心就……在一起了。” “爹会拐你?”小草太讶异了,爹爹那么无趣的人怎么会拐骗娘亲? 萧福星把两人在书院相识,共历劫难、两情相许的事大约说了一遍。 “你不知道,你爹以前有个绰号叫花花太岁,江湖上的人都尊他一声太岁爷呢!”那时的高照真的像金阳一般,光灿耀眼,可如今,他沉稳了,不再那么刺眼,却依然明亮,就像十五的月圆,银辉遍洒、光照大地。 小草傻了,她真没想到,爹爹有如此伟大。 “可他现在为什么像个无趣的老头子?” “谁说我无趣了?”高照正好端着汤药进来,一边吹凉、一边喂萧福星。这东西虽然清不了她的毒,却能压制毒性。 小草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开。她每次看见爹娘如此恩爱,都觉得害羞。如果她跟卓大哥也能……啊,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事。 “告诉你,我现在快乐极了。”高照一边给萧福星喂药,一边说着:“我每天看着琉璃果慢慢长大,那满足要比大海还深还广。” “可你每天除了看顾药草园,哪里也不能去了,还不无聊?” “你怎么知道外头就有意思?” “槐树村里的年轻人只要有一点能力,谁不往外跑?大家都不想老死在这穷乡僻壤中。” “但不管他们跑多远,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落叶归根。” “那是因为他们跑不动了,才想回来。” “那是因为他们发现,无论外头再好,也不如故乡的美丽,所以才坚持回来。”他给萧福星喂完药,拍拍小草的头。“丫头,人不管在哪里,是穷困还是富裕,总有快乐和不快乐的事,你需要学习的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出让你开心的事,如此,你的人生才会充满幸福。” 小草不是很懂,但见娘亲眷恋地看着爹爹离去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甜蜜。这就是爹爹说的幸福吧? 她还不懂,可起码她知道,不管爹爹再闷,娘和他在一起,都是快乐的。 她有点羡慕,如果她有一天也能跟卓大哥这样相亲相爱,那该有多好? 番外之二 (天堂、地狱) 所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阴阳童子干了无数坏事后,终于被捉,判了秋决,和他一起挨刀的还有穆然。 他们一把火烧了首阳山,不仅焚灭动植物无数,无辜受累的人更高达上百,这回是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念在相识一场,高照和萧福星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穆然哭得全身发软。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努力半生、兢兢业业,为何竟落得如此下场? 倒是阴阳童子一派淡然。事实上,打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便觉得活着是一种折磨,能早点结束,反而是解脱。 萧福星给他们念往生咒,愿来世他们能投个好胎,重新做人。 阴阳童子只是冷冷地瞪着她。做人?他这辈子为人所受的苦还不够吗? 萧福星心里对他的感受很复杂,她知道他受过很多苦,也明白他满心怨恨,但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难道不能把心放开、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她劝他。 “我为什么要成佛?西方极乐就比东方天庭好吗?”阴阳童子故意跟她作对。 萧福星一时窒住,这种东西还真不好比较。 “那你去地狱好啦!整整十八层,够你玩个彻底。”高照的心情可是很差,为了给他们送行,他背着萧福星走了三日,期间,她几回毒发,累得他半死,他恨不能把这些人都整得哭爹喊娘。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喊道。 萧福星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似的,流个不停。 刽子手将大刀高高地举起,这时,穆然已经昏过去了,阴阳童子却瞪大了眼,空虚而怨怒的目光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天地,大刀落下的同时,仿佛还能听见他轻飘飘、阴森森的声音。 “我不信神、不信佛、不信人,我什么也不信,我这辈子若还能有一个愿望,那便是——魂飞魄散,永不存于天地间。”彻底地消失,这是他一生磨难后,唯一的要求。 萧福星放声大哭。为什么一个人会遭遇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没有人救他?为什么…… 高照只是紧紧抱着她。人生本来就有很多痛苦,所以他更珍惜身边难得的幸福。 为了不在死前后悔,他会待她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本书完》 后记 董妮 这是个挺有趣的故事,尤其是高照,我真的很喜欢他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个性。 他总喜欢玩,好事、坏事、悲伤、快乐……不管是什么,他都能玩得开心。 当然,他的玩法在不了解他的人眼中是很可恶的,所以他们叫他“花花太岁”。 萧福星一开始也不懂他,气得恨不能咬他一口。 但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她终于发现这个人的好,渐渐喜欢他。 而高照,他是个定不下心的人,如果一天不四处玩闹,他就不是高照了。 但为了萧福星,他在槐树村一待数年,守着体弱的妻子、有缺陷的女儿,他没有怨,反而从别的地方寻找生命的快乐。 我钦佩这样的人。 至于,萧福星是个善良到没药救的女人,哪怕人家要害她,只要她没事,她也不会怪别人。 她每天只想着一件事:怎么帮助大家,让他们都过得好? 当然,因为她落难的地方是恶人村,所以她那些慈悲并未获得任何人的感激,甚至阴阳童子还恨她入骨。 阴阳童子其实是个可怜人。 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一个人喜欢他(萧福星只是同情他)。 他的爹娘恨他,他的心上人找人强暴他,他帮助人,却只得到恶劣的回报,一个人若遇到这么多痛苦,真的不能怪他怨天恨地。 也许有人会说,今生果、前世因,可能他前世没做好事,所以才会遇到这么多不平的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入因果了,就让自己彻底消失吧! 对别人来说,魂飞魄散是最可怕的,但对阴阳童子而言,却是绝佳的解脱。 这次的番外,其实应该先看第二篇(它的时间发生在前),再看第一篇的,但……阴阳童子那一段实在太沉重了,所以我决定把它放在后头。如果有人不喜欢这么沉重的东西,就跳过它吧! 最后,祝大家看书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