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再结婚》 楔子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但不爱一个人,却能找到千百种理由。」 呃,这句话挺经典的,但不足以形容她的现况。 「因相爱而结合,却因了解而分手。」 哇,太棒了,说这句话的人应该获颁诺贝尔最了解爱情奖。 梁若榆脸上挂着微笑,发现自己心情满不错的,欸,对了,不是也有人说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还有「释怀就是放过自己。」吗?说得真好、真有道理啊! 她现在在户政事务所,不是来办印鉴证明,不是来办结婚登记,也不是来申报宝宝的户口,而是—— 离婚。 别看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其实内心宛如刀割,疼得不得了呢!是逞强吗?当然,她体内可是流着天蝎座倔强、无情的血液,比无情怎么可以输给别人? 梁若榆瞄了一眼身旁的高大男人——祁迈肯,律师准考生,以他对事业的狂热程度看来,未来必定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律师,而且还是个帅哥律师喔!老姊说他是那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男人,她应该死巴着他的大腿不放,而不是任性地要求离婚。 嗳,老姊不懂,他帅归帅,有前途归有前途,但当两人浓情转淡时,不分手,痛苦的可是自己;她是把爱情摆第一的天蝎座,面对只有工作最大、朋友最大,妻子永远放尾巴的笨狮子,她怎么受得了?所以离婚绝对是唯一的解脱方式。 「呃……祁太太,妳真的要离婚吗?妳看起来快生了耶……」户政事务所的承办小姐瞪着她的大肚子,忍不住劝说。 「妳好厉害喔,我真的快生了,预产期在下个月喔!」梁若榆摸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应道。 承办小姐皱着眉,又说:「那……」她用力瞪了冷漠的男主角一眼,果然愈帅的愈没良心,老婆都快临盆了,居然要离婚?!「还是有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我可以帮妳转到辅导单位……」 「张老师?还是生命线?」梁若榆挥挥纤纤小手,眨眨眼。「哎呀,不用了啦,我们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离婚协议书也在律师那边签好了,不用任何单位来辅导啦!」 语毕,她可以感受到身旁的男人正冒出熊熊怒火…… 熊熊怒火?why?这样不好吗?他可以闭关读书,好好考律师执照,可以和朋友去做一些她永远不懂也无法加入的活动,还可以开心地享受单身生活,多棒啊! 反正这一年多来,她一直都是一个人,自己吃晚饭、周休二日独自回娘家;发现怀孕时,也没看到他有多开心,小说上写第一次当爸爸的男人会很感动(像个傻瓜一样抱着老婆转圈圈……),实则不然,她没看到他的感动喜悦就算了,产检自己去、宝宝的东西自己采买,哼,说不定他这个当爸的还搞不清楚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呢! 算了,二十四岁的金色年华不是用来生气浪费的,要求离婚等于放过他,他却不知感恩,还摆个大臭脸,活像是老婆偷汉子一样,她不懂他生气个屁啊——呃,要注意胎教。 她很想骂脏话,很想摇醒这个不知感恩的王八蛋,但为了胎教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话也不能骂! 「妳为什么不问我愿不愿意离婚?」 喔,不知感恩的王八蛋居然敢跟承办小姐冷声抗议,弄得像争宠一样?! 梁若榆翻了个白眼,挥挥手中的协议书,好心提醒道:「你签名了。」 这是个大地雷,祁迈肯瞇眼皱眉,生气的样子像只卷起的刺猬,随时会刺伤人。「妳以死威胁,我能不签吗?」 而且保证是全世界最帅的刺猬。 她耸耸肩,知道自己的方式有点「不入流」。 「如果你不签名、不同意离婚,我发誓会和孩子消失在这世界上,你想看我死吗?」 她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呼,没办法啊,谁教他让她这么生气呢?怀孕的女人情绪起伏本来就比较大,大年过节,这男人不留在家里好好陪老婆,居然和朋友跑去闭关读书,而且连通电话都没有,打去也不接,完全找不到人,她能不生气、不火大吗?如果她临时早产怎么办?如果独自在家发生意外怎么办? 明明嫁人了,年初二却只有自己回娘家,这叫她如何面对双亲、手足的询问?年初三好友聚餐,面对好友的关心与不谅解,要她如何自处? 所以,一切种种在他返家后一次爆发—— 当然,失控、崩溃的只有她,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漠然地看着她失控、看着她崩溃、看着她痛哭流泪。 他不爱她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很胆小,无法承受他的答案,所以选择逃避—— 「我们离婚吧。」 然后就是那句威胁,不离婚就死给他看!够狠,也够吓人,所以他同意了。 「你答应要离婚的。」她幽幽地说。 承办小姐默默地办着手续,几个动作后,当了两年的「祁太太」身分画上句点,变回「梁小姐」。 曾经,他们是校园里最让人称羡的才子佳人,就算两人已经毕业,还是有许多人在注意他们的动态。 只是,才子又怎样?佳人又怎样?当浓情转淡时就算是神仙眷侣还是只有分手一途。 看来—— 婚姻绝对是爱情的坟墓,没错,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第一章 花莲,美丽的净土,它变化多端、雄伟壮丽的景观让人叹为观止,然而,除了高山峡谷、青山绿水、风光明媚的东海岸外,宁谧安静的生活也是大家所向往的,这里空气悠然,山谷里潺潺溪流,处处美得像幅画,一片平宁而美丽。 正因如此,六年前梁若榆选择落脚在花莲。她是园艺设计师,这几年透过网络接到来自各县市的case,在业界享有不小的名声,这里的山景海景是她的缪思女神,带给她无限的创造力,工作累了,哪怕只是抬头做个深呼吸,也能立刻恢复精神,花莲的美景具有消除疲惫的功能喔! 「小宇今天会来花莲吗?」 梁若榆没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设计图。「会啊,元旦有三天连假,他当然会来喽!所以求求各位行行好,这三天先帮我顶着,我要休假陪儿子。」 向美华支着下巴,瞇着眼,悠悠地道:「若榆,我应该快点结婚生子对不对?而且要生个女儿,才能当小宇的妻子!」 向美华是梁若榆「院子园艺工作室」的员工,经过这些年来的打拚以及两人工作上的默契,对梁若榆来说,美华不仅是她的知己,也是最重要的工作伙伴。 梁若榆大笑。「我儿子才六岁而已,现在谈二十年后的事,会不会太早啊?亲家母!」 向美华叹了口气。「唉,小宇这么帅气,光笑容就能迷死我们这群熟女,就算摆在家里,我这个丈母娘看了也开心,所以喽,为了让晚年生活可以快乐精彩些,当然必须提前计划。」 一旁的助理点头如捣蒜,赶紧接话。「没错、没错,美华姊姊说得一点也没错,连我都想早点结婚呢!我现在二十二岁,计划二十五岁结婚,如果马上生个女儿,和小宇顶多差个十岁左右,若榆姊姊不觉得这样刚刚好吗?」 向美华冷冷瞪着助理,出声威胁道:「怎么?明珠妹妹,妳摆明想跟姊姊抢未来女婿是吗?」 「人家也想要个帅气女婿,摆在家里看了舒服嘛……」明珠瘪瘪嘴,就数此刻最有胆量。 「想抢女婿,妳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向美华壮烈地大吼道。 梁若榆大笑,儿子这么受欢迎,当娘的当然开心,就算是好玩的嬉闹也让人得意。「谢谢两位的欣赏,但我家一向很民主,完全尊重孩子的想法,现在绑桩完全没用。」 向美华耸耸肩。「要不然妳再生一个,我和明珠妹妹一人一个就不会吵架了。」 「可我要和谁生?」梁若榆无辜地噘着唇。 「和谁生?如果梁大美人想生还怕找不到男人吗?」美华理所当然地说。 梁若榆噗哧笑了出来。「哈,谢谢妳这么看得起我。」 明珠一听,赶紧抗议道:「哎哟,不行啦,那男人也要像小宇的爸一样帅气才行啊!要是若榆姊选了一个条件比较差的,也不可能生出像小宇一样毫无瑕疵的作品啊!」 向美华恍然大悟,立即附和:「对对对,没错没错,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当然一定要考量进去,好!反正不管如何,从今尔后,若榆的追求者都必须通过我们严格的筛选,不帅、不聪明、没事业,通通滚边站!」 「没错!不帅、不聪明、没事业,通通滚边站!」 两人达成协议后,开心地呼着口号,完全不管当事人梁若榆的感受。 梁若榆轻笑了声,只当这是玩笑话,才不会再找一个男人来生孩子咧……天啊,这问题她想都没想过,午夜时分还曾因作了再婚的恶梦而吓醒呢! 呵,笨蛋才会把美丽的人生投注在某一个男人身上,她离开笨蛋的日子六年了,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变回笨蛋? 女人有自己的事业、有寄情的生活,而且单身,这才是王道。 「我不会再交男朋友的。」 向美华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园艺之花,妳说这句话可就伤了咱们园艺圈里众男人的心喽~~」 「若榆姊千万别这么说,妳现在没男朋友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看对眼的,而且啊,若榆姊就算当妈了,身价依然不减啊,我相信妳一定可以从众多追求者里找到真命天子的!」明珠也觉得惋惜。 「记得要帅、要聪明、有事业啊!」向美华尽责地提醒道。 「没错!」明珠大声地附和。 美华和明珠说得开心,但梁若榆完全没听进耳里,她看看挂钟,该出门了—— 她放下笔,拿了皮包和车钥匙,脸上堆满笑容。「好喽,我要去机场接小宇了,妳们晚上都来我家吃饭,我婆婆带了一堆海鲜来呢!」 向美华/闻言,赶紧站起身,急乎乎地道:「我跟妳去,明珠妹妹,公司就让妳关门了。」 明珠哇哇抗议。「现在才下午两点就要关门喔?既然要提早下班,我也要去机场接小宇啦~~」 梁若榆笑道:「车子坐不下了,我婆婆每次来花莲都会带一卡车食物,妳们又不是不知道!」 没错,这的确是小宇阿妈的作风,食物代表她满满的热情,所以明珠也只好黯然地留在公司,等晚上到若榆姊家吃饭再看帅哥小宇了。 梁若榆笑着和明珠道别后,开着公司的休旅车,带美华前往花莲机场接人。 婆婆每个月都会带小宇来花莲两、三趟,和她的工作伙伴也都像好朋友一样,熟得不得了。 「小宇阿妈的腿好点了吗?」向美华一脸关心地问。 梁若榆边开着车边应道:「嗯,复健后好多了。」因为婆婆膝关节不舒服,这一个半月都在台北的医院做复健,直到最近状况好转才带小宇来花莲。 「她真的很辛苦,每个月都带小宇来回花莲好几次,就算搭飞机也真够累的了。」 「是啊,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感谢她。」 她响应美华,脑子里忽地想到过去的事—— 离婚那日,婆婆追到户政事务所时,两人已办妥手续,婆婆见木已成舟,直接转头回家收拾行李,不听任何人的劝说,毅然决然地和前媳妇一起搬到花莲。 婆婆说,她来不及阻止年轻人冲动离婚,但也不能放弃宝贝孙子,所以自有一套做法。 其实,自己一开始和婆婆的关系并不好,婆婆认为儿子未来是大律师,希望祁家的媳妇要和儿子一样是律师或法官,认为夫妻之间有共同点才能走得长久,但没想到儿子交往的对象竟然是念植物系的学妹,这让婆婆很不能接受。 再加上两人趁婆婆和亲戚出国游玩时跑到法院公证结婚,生米煮成熟饭,让长辈傻眼,也让婆婆对她的不满指数直接破表,连正眼都没看过她,婚后搬出祁家自组家庭,和婆婆的关系更为紧绷,直到离婚那天,她才见识到婆婆的酷—— 婆婆说她不是坏婆婆,不是不懂爱屋及乌,儿子喜欢的她都会予以接受,慢慢接受也叫接受,她只是不满他们不告而婚,更气他们随便结束婚姻,事情到了这番田地,她不会抢孩子,因为孩子需要母爱才能成长,但毕竟孩子身上流着祁家的血液,所以她不能袖手旁观,孩子在哪她就在哪。 不过,婆婆警告她这个前媳妇,说自己养尊处优惯了,绝对不可能替她们母子俩做牛做马—— 结果婆婆做得比任何人还多,坐月子时,不管是孩子还是她,都得到一百分的照顾,且婆婆来花莲后,别说是家事了,她连扫把都没碰过,每天下班迎接她回家的都是饭菜香,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婆婆一手打理,之前存在她们之间紧绷的气氛也在一天天分享小宇成长的喜悦中快速消失。 直到小宇四岁,在她的提议下,决定北上读幼儿园,这下婆婆和小宇成了台北、花莲两地跑的空中飞人了,她心疼婆婆如此奔波,曾建议由她上台北看小宇就可以了,但婆婆不赞成,说她的工作室才刚上轨道,哪有空回台北?说从台北搭飞机到花莲很快,更说,不只是小宇会想她这个当娘的,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会想念前媳妇…… 「我婆婆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大礼,没有她的照顾,我不可能拥有这一切……」梁若榆眼眶微湿,六年了,每每想到还是心存感激,很激动。 向美华叹了口气,倒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这样妳就没有理由回台北啦,回台北说不定还能见见那个没缘的前夫呢,六年了,妳都不好奇他变成什么样子喔?」 前夫,几年没见了,彷佛走出户政事务所后,她就和这个男人没了关系,所有和孩子有关的事都由婆婆转达,不说话、不见面,和陌生人差不多。 「我没必要见他吧!」 「妳真的不会好奇他变成怎样吗?是不是老了?头是不是秃了?还是满脸皱纹?」 梁若榆哈哈大笑道:「不会。」 向美华很好奇,若榆虽然不是绝美,但身上有股清新的气质,追求者如过江之鲫般前仆后继,她一直以为若榆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是因为还爱着前夫咧!「喂,妳真的都不会想他?」 梁若榆轻扯嘴角。「不会。」 向美华暧昧地眨着眼,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嘿,话说我家女婿长得跟他爸一个样,难道妳不会睹『宇』思人?」小宇的房间摆着自己和爸爸的生活照,她和明珠都嘛知道这个前夫有多帅。 梁若榆又笑了笑。「不、会。」 向美华直摇头。「真可惜!这么帅的人放在身边也赏心悦目嘛!」 梁若榆将休旅车开进花莲航站专用的车道。「帅哥到处都有啊!妳不是说我们园艺界有许多青年才俊吗?」 向美华叹息。「可惜没半个能融化妳冰冷的心啊~~」 航站出口就在前方,梁若榆笑而不答,一脸兴奋地将车子停在大门前,她快两个月没见到儿子,都快得相思病了! 她快快走下车,照理说应该还需要小等个十几分钟左右,没想到竟看到儿子朝她冲过来,快乐地喊着:「妈咪!」 梁若榆大吃一惊,笑容漾满整脸,她蹲下身,张开手臂用力抱住像小飞侠一样飞扑而来的儿子,激动地说:「嗨,宝贝!」 小宇开心地磨蹭着妈咪,喊道:「妈咪,我好想妳喔~~」他连作梦都会梦到妈咪耶! 「妈咪也想小宇啊,怎么这么快?飞机叔叔飙飞机吗?」 小宇眨眨圆圆的大眼,一脸天真地说:「对啊,飞机叔叔在飙飞机喔,而且还给我们好大好大的位子喔!」 大位子?「喔,小宇坐商务舱喔?」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坐商务舱,阿姨还给我冰淇淋吃喔,还有还有玩具……」小宇急着掏出口袋里的玩具要给妈咪看。「当当,汤玛士小火车!」 梁若榆看着儿子手上的绿色小火车,脸上堆满宠溺的笑。「哇,汤玛士小火车耶,阿姨对你好好喔~~」 「对啊,这是六号小火车,它的名字叫培西,阿姨说一号小火车汤玛士送完了,但是她答应我,会帮我找一个放在柜台,等我回台北就可以去拿了!」 小宇的魅力向来所向无敌,她工作室的网站在介绍作品时都会刻意让小宇入镜,他甜甜的微笑像颗发亮的小太阳,替她争取到许多女性客户的订单。 「真的喔,太棒了,小宇下次来花莲时记得拿给妈咪看喔~~」 小宇听到后,脸上的微笑瞬间敛去。「妈咪不跟我们回台北吗?」 梁若榆心一惊,儿子怎么会提这个问题?小宇年纪虽小,但一直都很明白妈咪在花莲上班,他在台北读书,放假时阿妈会带他回花莲和妈咪玩,还可以去最爱的花田挖蚯蚓…… 「小宇想妈咪去台北吗?」她认真看着小宇的小脸。 小宇用软软的声音说:「爸比说妈咪会回台北啊!爸比——」 他边说边脱离妈咪的怀抱,拉住身后爸比的大手,急着说:「爸比对不对?妈咪要跟我们一起回台北对不对啊?」 轰—— 打雷吗? 她怎么好像听到打雷的声音? 梁若榆站起身,呆若木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是你……」 离开户政事务所就断绝关系,不再联络、不再见面,那个六年来完全从她生命中消失的男人,那个曾经让她变笨蛋的男人,竟然就站在眼前—— 人没老,头没秃,梳理整齐的发型像成功的企业家,帅气依旧……有皱纹!但那几条皱纹却该死地让他更有男人味,六年前的阳光男孩,如今年过三十,事业有成,变得更加成熟帅气、风采迷人,绝对是许多少女、熟女的梦中情人…… 「好久不见。」祁迈肯轻声道好,暗中打量着前妻。 六年前,她清纯干净的脸上总是挂着柔柔的笑容,像平静无波的水面,给人如沐春风的感受,如果那时的她是「春天」,那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夏天」了,小麦色的肌肤展现活力,长长的头发染成巧克力色,身上是他所陌生的中性打扮,花格子衬衫、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干净的脸庞没半点彩妆,她不像近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反倒像是在阳光中追着风筝跑的大男孩。 「是啊,好久不见……」 梁若榆拉拉马尾,有些焦虑,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陌生人…… 小宇拉着爸比的手,他根本不懂父母在想什么,只想确定一件事—— 「爸比、爸比,妈咪是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台北啊?」 小宇阿妈赶紧走向前,年轻人久别重逢,心里一定有许多想法,小孩的问题可以晚点处理,先把「发呆」的时间留给他们比较重要。 「来,小宇,跟阿妈先上车好了,车子不能停太久,会有警察阿伯来哔哔喔~~妈咪要回台北的事我们晚一点再问、晚一点再问厚~~」 小宇听到后,一脸担心地问:「阿妈~~妈咪是不是不跟我们回台北了?」 「当然不是,妈咪最爱小宇了,小宇说什么,妈咪都会去做喽!」阿妈急着安抚道。 向美华当然也感受到好友内心的挣扎,前夫毫无预警的出现,任哪个前妻都没办法很快接受,加上小宇所提的问题,呼,看来若榆前夫突然跑来花莲找她绝对不是只有一句「好久不见」而已,铁定有场风暴…… 她打起精神,开心说道:「阿妈我来帮妳放东西,小宇妳陪阿姨坐好不好?哇,美华阿姨好想你喔~~」 向美华一把抱起小宇转圈圈,惹来他哈哈大笑,方才的忧心全都不见了。 美华边和小宇玩边帮阿妈放东西,表面上她和阿妈都很忙,但其实心不在焉,两人紧盯着眼前那对前任夫妻,他们尴尬对看,又急着撇开视线,气氛超诡异,直到另一个娇柔声音传来—— 「mikan。」 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孩迎面而来,正所谓青春无敌,她全身上下漾着年轻女孩的活力,笑得又柔又媚,葱白细嫩的手指勾住祁迈肯的手臂,向世人宣告两人的关系。 「花莲机场的化妆室还算干净呢,没等太久吧?想不想我?」 亲密的耳语令向美华转过身,无法置信地瞪大双眼,然后看到怀中的小宇像小大人似地无奈地耸耸肩,还叹了口气…… 阿妈反应很直接,马上站到前媳妇身旁,选边站的意味很浓厚。 「妈,妳膝盖还好吧?」祁迈肯关心道。 小宇阿妈挥挥手,不不不,现在不是讨论膝盖的时候,老母鸡该站出来捍卫家园了! 梁若榆的表情很平静,六年了,他身旁有别的女人她并不讶异,结束婚姻后,感情事当然各自发展。 「这位是梁小姐吗?」年轻女孩表现得落落大方。 梁小姐三个字听得小宇阿妈猛皱眉头。 梁若榆礼貌地伸出右手。「妳好,我是梁若榆。」 年轻女孩轻轻握住前妻的手,嘴角的笑很虚假,宣誓主权才重要。「妳好,我是夏琳,mikan的女朋友。」 梁若榆不动如山,脸上的微笑刚刚好,不多不少。「夏小姐,欢迎妳来到花莲。」 宣誓完主权后,夏琳二话不说,直接把前妻当空气,她转过身,娇柔地问着身旁的男友:「mikan,饭店派来接我们的车呢?我想叫司机先过来拿行李。」 闻言,小宇阿妈冷笑了下。「我叫迈肯的秘书取消你们的订房了。」 夏琳花容失色地道:「天啊,疯了吗?妳怎么可以——」但一想到对方是男友的母亲,她只能压下熊熊怒火。「那我们要住哪?连续假日,所有五星级饭店早就客满了!」 小宇阿妈早就有打算,她不疾不徐地道:「就住我媳妇家,她家很大,房间多得是,妳一间、我一间、我儿子一间、我媳妇和小孩一间——」 「我也要一间,小宇也要一间!」 小宇阿妈宠溺地揉揉孙子的头发。「好好好,小宇也一间,夏小姐,我媳妇家很大,就算一人一间也够住。」 向美华忍住想拍手叫好的冲动,她知道小宇阿妈很酷,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酷! 「但是我想……我想……」夏琳像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地道。 小宇阿妈耸耸肩。「想享受两人世界吗?在花莲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媳妇家没有双人床。」 向美华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梁若榆突然觉得头好痛,有预感这三天连假泡汤了,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不说,还想在她家享受两人世界?再加上婆婆存心破坏,她一脸无奈地望着天。 「各位请上车吧,警察会来赶人。」 事情发展至此,男友不说话,夏琳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挽着男友准备上车,却硬生生遭男友母亲制止—— 「等等,妳坐后面。」 夏琳跺脚,娇嗔抗议道:「伯母,我要和mikan一起坐啦!」 正所谓姜是老的辣,小宇阿妈双手一摊。「迈肯腿这么长,不坐副驾驶座还能坐哪?妳忍心把他塞在后座?况且他又不知道路,不能让他开车。」 小宇阿妈很高招,一句话堵死夏琳,让向美华心里不停鼓掌,觉得这比八点档还精彩,她抱着小宇直接躲到休旅车的第三排,眼睛睁得大大的,偷偷问小宇:「她是谁?」 「夏琳姊姊。」 姊姊?啧,青春无敌吗?骗她没年轻过喔。「我知道她叫夏琳,美华阿姨的意思是,她是爸比的女朋友吗?等等,小宇知道什么叫女朋友吗?」 小宇很神气地道:「当然知道,我也有女朋友啊!」 美华差点没昏倒。「这么小交什么女朋友?!你不要什么不学,去学你爸比交朋友——」夏琳「姊姊」上车了,向美华只好停止逼供。 夏琳不悦地坐在第二排,小宇阿妈就坐在她旁边,像个狱卒一样猛盯着她。 车外,祁迈肯好笑地看着前妻。「妳会开车?」 梁若榆拨拨刘海,不以为意地道:「开车很困难吗?」 「妳以前不会开车,从交往开始,我就是妳的专属司机。」 她耸耸肩,没打算和有情人的男人讨论过往回忆。「六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 她上车,他跟着上车,系上安全带,讥笑道:「或许妳可以告诉我地址,我自己搭出租车过去。」 呼,强摘的瓜不甜。「请便。」她拿了放在仪表板上的便条纸和笔,面无表情地道:「我写地址给你。」 后座的祁母见状,哇哇阻止道:「若榆,妳别听迈肯开玩笑啦,都上车了,哪还有下车的道理?况且,夏小姐的行李这么多,好不容易才把行李扛上车,搬上搬下多麻烦啊!」 夏琳把握机会,兴奋地说:「我可以自己拿!」哼,只要有钱,她不信找不到舒适有水准的饭店住。 祁母厉声喝止。「什么自己拿?!妳知不知道我一堆鱼虾不能离开冰箱太久吗?我急着回家,哪有空再让妳下车?还有那一堆行李是怎么回事?夏小姐,妳打算在花莲待上一个月吗?才三天而已行李就两大箱?」 夏琳被祁母念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后座的向美华极没有同情心地抱着小宇偷笑。 「若榆,开车了。」 梁若榆叹了口气,对身旁的男人很不满,自己母亲这样为难女朋友,他居然没半点表示?烂人!「你还有意见吗?」她冷冷看着他,真想给这头沙文猪一记左勾拳! 「没有,我只要盯着妳开车。」祁迈肯坐得舒舒服服地道。 她皱眉。「没人说我开车技术不好。」 「我没坐过哪知道,况且妳没告诉我妳会开车。」 「或许我考上驾照那天,应该寄张明信片通知你?」她冷嘲。 「这方法不错。」 「真没想到你这么会计较。」 「我儿子会坐妳的车,妳理当告诉我。」 她冷哼了声。「说我的同时,请想想自己,交了女朋友是不是该提早告诉我?这同样会影响我儿子!」 「妳真会计较。」他扯着笑。 「彼此彼此。」 他看着前妻,沈声道:「我会盯着妳开车。」 「你可以慢慢盯!」 梁若榆似乎想展现自己的技术,油门一踩,车子如箭矢般冲出去,稳稳地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 他没说话,却该死地直盯着她。 车窗外急掠而去的风景一向能抚平她工作上的焦虑,但现在却像失去所有魔力一样,眼前的美景不再让她感到平静,她挪挪臀部,明白自己的内心有多焦躁…… 他是大忙人,他是大律师,当然不会专程跑来花莲找她抬杠,那,他莫名其妙突然出现是为什么?小宇之前说她要回台北又是什么意思? 她很烦躁,整颗脑袋里想的都是这三天她该如何应付这一切?要怎么应付他?要怎么应付他青春无敌的小女友? 乱了乱了,好烦好烦。 梁若榆清楚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会因为这个六年前让她变笨蛋的男人再度出现而变得一团乱…… 第二章 “学妹,愿意和学长跳支舞吗?” 她仰起小脸,无措地看着他,嘴角扯着羞涩的微笑,将手放在他的大掌中,轻轻地说—— “我愿意。” 来到花莲的第一晚,祁迈肯站在透天厝的前院四处观看,这里是他前妻的王国、这些年来她努力的成绩,仿红砖墙的独栋透天厝,一楼是工作室,二、三楼是住家,屋外两旁的菜园种了许多蔬菜,还有一个小池塘,前院有棵大榕树,榕树下摆了几张桌椅,上头放着茶具,感觉很惬意。 这里全是她的梦想,一个悠闲自在且充满绿意的地方,空气很干净、菜园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甚至连蛙鸣声都是她蓝图里的一小块。 离开他的羽翼后,她漂亮地完成自己的梦想,学会开车,事业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几位法官在南部的老家,还是委由她设计庭园,在他还没拿到律师执照前两人就已经离婚,法界人士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外人的赞美和肯定,身为前夫的他理当觉得光荣,但每每听到总觉得有些沮丧…… 过去的她以他为中心画一个圆圈,在这个圆圈里接受他的保护,梦想归梦想,离实现还有一大段距离,但离开他之后,她带着孩子,不但实现梦想,还绽放得宛如在阳光下开朗歌唱的太阳花。 是沮丧没错,闷在胸口的不快感就是沮丧,自己曾经用生命呵护的珍宝在离开他之后变得如此灿烂,心里的感受不可能是得意。这是人性,非他小气。 这些年来,虽然和前妻像断了线的风筝,完全没联络,但他非常了解她的生活,大到出国旅游,小到伤风感冒,母亲一定仔细回报,却唯独漏了她学会开车的事,当他看到娇小的她坐在休旅车驾驶座上,像个主宰一切的国王时,那种心境上的冲击也够精彩的了。 莫非他想看到她穷愁潦倒的模样?当然不是,但,至少要表现得还需要他,至少不能比分手前更快乐、更有成就,至少,不要离那个圆圈那么远…… 他是小气的男人,他是沮丧的男人。 祁迈肯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抬头仰望星空,没有霓虹灯的光害,花莲的星星显得可亲多了,热热闹闹布满整个夜空。 这就是花莲,有她在的花莲,夺走母亲“娇贵之气”的花莲,这些年来母亲虽然带着小宇台北、花莲两地奔波,却从不曾抱怨过,反倒是这两个月留在台北复健,她嘴里念的、心里想的全是花莲。番茄成熟了吗?什么菜是不是可以采收了?每天和前媳妇通电话,关心花莲家里所有的事,更没忘告诉前媳妇自己有多么想回花莲…… 他所熟悉的母亲是个冷情且吝于表现关怀的人,但却在跟随前妻来到花莲生活后变得亲切热情,这一切的改变,他怎能不沮丧? 他是儿子,他是她前夫。 这两个女人世界的中心曾经是他。 祁迈肯沉着脸,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女人。 “没吃饱吗?”梁若榆问,他像踩到狗大便一样,脸超臭。 “吃很饱。”他冷冷应道。 “喔……那怎么一脸不开心?” 他需要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吗?祁迈肯面无表情,指了四周一圈,问道:“成绩不错?” 梁若榆扬着嘴角,焕发的表情有掩不住的得意,突然发现再多的赞美都比不上前夫这句“成绩不错”,呵,有种释然的快乐……“还不错吧,我有一群一起拚命的工作伙伴。” 他双臂环胸,眉头皱到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你很开心拥有这一切?” 火气干么这么大啊……“我不该开心吗?这是丰硕的果实呢!” 他冷哼了声。“很显然离开我之后,你过得挺不错的!” 哎呀,他在不开心什么?莫非要看她过得惨兮兮他才开心? 俗话说得对,男人都是饱暖思淫欲的家伙,既然吃饱了,会想做什么呢?年轻貌美的小女友被婆婆赶到三楼客房,他独自住在二楼客房,唉,可怜的男人,肥美的羔羊在眼前却吃不着。婆婆的做法太强势了,没人阻止得了,但,说真的,与其跟前夫尴尬地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宁愿帮这对爱侣想法子,将他们送进市区的饭店。 六年没见的人,管他内心的波澜是什么,管他是不是肯定她的成就,她宁可维持陌生的关系。 梁若榆平静地看着英挺迷人的前夫,沉声道:“市区有一家商务旅馆,去年年初才开幕,精致又干净,老板是我的老客人,我可以帮你和夏小姐‘乔’一间房间,至于婆婆那边我会搞定,婆婆一向早睡,等她上楼,你和夏小姐就可以走了。” 她的语气轻松,甚至有些绝情,好像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我不是来度假的。”他说,语气也很冷。 她耸耸肩,表情很讥诮。“那你来花莲做什么?打官司吗?” 他直直看着她,宣布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花莲的原因。“小宇的事。你必须知道,这才是我来花莲的重点。” “小宇怎么了?”梁若榆皱起眉头,脸上讥诮的表情不见了。 祁迈肯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成四方的纸,递给前妻。 梁若榆屏气将纸摊开,诡谲的气氛震得她揪心,抬头是台北市某家医院,那是一张医生证明书,证明对象她并不认识,病症上写着挫伤和一些医学名词,好像是验伤单,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前夫。 “小宇和同学打架,对方家长带孩子验了伤,准备提出告诉。” “告诉?!”梁若榆整个人无力地滑坐在地,手中的纸飞了,她傻愣愣地看着风将验伤单吹到庭院的另一边,却无力拾回—— “小宇才六岁……”她双唇颤抖地说。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证据确凿下,对方是可以提出告诉的。” 祁迈肯看着前妻,感受到她的震惊和心疼,六年的分离,两人的关系就算降到冰点,但对于小宇,他们的情绪是一样的,身为父母,孩子的喜怒哀乐,他们能最直接地感受到。 她摇着头,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小宇怎么会跟同学打架?老师跟我说他和同学的感情都很好的……” 他凝着脸继续说明:“前几天幼稚园举办圣诞晚会,每个小朋友都要上台表演,有个同学知道小宇的妈妈没来,便讥笑他,说他虽然是主角,但来看表演的只有爸爸和奶奶,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小宇很生气,所以在后台和同学打了起来,他饰演精灵王,手中的权杖成了武器,然后就是这张验伤单,小宇会和同学打架是因为我们这个不完整的家庭,他心里有委屈。” 这下,小宇下午和她说的话全都讲得通了…… “妈咪不跟我们回台北吗?”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成串滑落脸颊,抬头望着前夫,两人的眼里有着相同的忧心。“所以你和小宇说我会回台北?” “对。”祁迈肯望着四周,她的骄傲和成就,顿了几秒后说道:“如果你舍不得放弃目前的一切,我能够体谅,但,我会正式向法院提出监护权申请,我们离婚的事,小宇必须知道,同时,在拿到监护权后,小宇会离开台湾。” 梁若榆紧握双拳,恐惧地看着他。“祁迈肯,你说过不会跟我抢小孩的!” 当年,她挺着大肚子离婚,离婚协议书里明明白白写着孩子的监护权是她的,虽然在孩子出生后她接受婆婆的恳求让小宇姓祁,但并没有因此改变这个事实! 祁迈肯的脸上写满身为父亲的坚定。“我想给孩子正常的生活,避着不谈父母离异的事,对孩子并非是好的,坦承一切后,我会立即安排小宇离开台湾。” “我不会让小宇离开我的。”她仰头看他,脸上是母狮扞卫幼子的表情,和前夫同样坚持。 她想都没想到,六年后重逢,两人只是延续之前的战火,因为一件事再度争执。 “所以我给你选择,你可以回台北,或者继续留在花莲。” “我们离婚了。”她重述道:“不可能同居。” 他冷哼,台北污浊的空气,当然不是她心中的美乐地。“如果你不想让小宇知道父母离婚的事就必须回台北,我要我的儿子天天看得到他母亲。他的父母、家人都可以参与学校所有的事,我不要任何人说我儿子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我相信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现在就等你的答案,至于对方的做法,无论提不提告我都可以解决。” 她无语,低头看着随风飘扬的验伤单,小宇的爸比是大律师,若对方真要提出告诉,她相信以祁迈肯的实力绝对能搞定,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各大商业周刊都有专访过他,他是许多大老板的保命符。 她最伤心不舍的是小宇,小宇到底受了什么言语攻击才会这样反击?没有妈妈的孩子?妈妈不要的孩子?喔,老天…… “后天回台北,希望你到时可以给我答案。” 祁迈肯转过身,忽然说道:“不用联络你朋友,我会住在这里。”然后走人。 梁若榆伤心地望着灿烂的星空,泪始终没有停过—— 突然之间她不想要他走,她希望他能坐下来,和她分担心中的伤心和不舍,小宇的事,她相信他和自己一样痛,她知道他一年前原本有机会进入美国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但却为了小宇留下来,他爱小宇,她也爱小宇,他们是小宇的父母,小宇受到委屈,他们两个最痛…… 婆婆来到她身旁,拿了手帕轻轻拭去媳妇脸颊上的眼泪。“当下没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伤心,况且你人在花莲,那时大家忙着处理这件事情,根本没心情打电话通知你,后来迈肯说会跟我一起来花莲找你谈谈,我就没在电话里告诉你了。” 梁若榆激动地看着婆婆,哽咽道:“妈,你应该告诉我的,我可以马上搭飞机赶回台北……” 婆婆叹了口气。“来了也没用,伤害已经造成了,以你的个性应该会直接杀到对方家里痛骂他们一顿,找他们理论对吧?” “动手打人就是不对,我会让小宇——” 婆婆定定地看着媳妇,严肃地道:“你不会让小宇受委屈,你会去帮儿子争取公道,问题就像你说的,动手打人就是不对,这件事由迈肯出面会更妥当。” “我的小宇不是没妈的孩子……”梁若榆捂住脸痛哭失声。 婆婆轻轻将媳妇拥进怀里。“乖,别哭,若榆啊,我们回台北吧,如果真的想等孩子长大才公开你和迈肯离婚的事,那在公开之前就要让孩子感受到父母同在一间屋子的温暖,小宇还小,他需要爸爸也需要妈妈,你的母爱不是只有打打电话,或是每个月在花莲见两、三次面就能补足的,小宇真的需要你们。” 回台北? 放弃这一切? 她张眼看着自己的王国,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早上六点,她蹲在菜园采收蔬菜,美华在她左边,明珠妹妹在她右边,一起种菜、一起采收是三人每天最快乐的闲聊时光。 “想办法要到对方地址,我上台北一趟。”美华气愤地道。 “美华姊,我和你一起去!真是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连明珠也凑上一脚。 “上台北做什么?” “找对方算帐啊,难不成找他们喝咖啡聊是非?!” 有了好友的相挺,她一夜无眠的心痛总算是有点舒缓,明白想找对方算帐的不只她一个人!“你们想找对方吵架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很痛快。 “不该吵吗?发生这种事怎能不吵?对方就是怪兽家长嘛,自己的孩子嘴坏不管教,还想向我们提出告诉?!这种时候就是要吵,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欸,小宇的爸不知道在做什么,那张律师执照有屁用?居然让那些阿狗阿猫欺负我的小宇,喔,气死我了!地址给我,我今天就要上台北!” 美华很生气,说的全是她心里的想法,让她觉得很、痛、快。 “别了,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小宇错比较多。” 明珠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哇哇嚷着。“什么叫错比较多?那个嘴坏的小鬼就没有错吗?!这叫蓄意挑衅,被打活该啦!” “本来就是啊,被打活该!” “两位亲家母火气别这么大,番茄都快被你捏烂了。”梁若榆嘴角噙着笑。 美华和明珠赶紧放下手中无辜的番茄。 美华叹了口气。“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做?” 梁若榆抚着手中红通通的番茄,低声道:“我也想杀到对方家里跟他们吵架,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目前当务之急是弥补小宇心中的伤,不能让他再受到这种委屈。” “所以你要回台北?”美华问。 “是啊,我们在台北成立一间分公司如何?” 明珠闻言,不舍的眼泪马上一滴一滴掉进土里。 梁若榆见状,忍不住哇哇叫。“哇,明珠你哭什么啊?!是想把我们的番茄田咸死吗?” “我舍不得你啊……你要是回台北了我们怎么办?菜园的菜根本吃不完啊……我和美华姊都是肉食主义者,哪像你跟兔子一样,每天只要啃菜就好……”明珠以自己的方式述说着她的不舍。 “你就等着菜烂掉好了,吃不完,就放给它烂!我们很忙,可是没空帮你寄宅急便!”美华是刀子嘴豆腐心。 梁若榆张开双臂,搂住两个好友。“有你们在花莲我很放心,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一起打拚来的,我只是调到台北分公司去,花莲总公司继续营运,绝对没有问题!” “还是让小宇来花莲读书?市区有几家师资也不错的幼稚园,我去打听看看?”明珠擦掉眼泪提议道。 美华冷哼了声,接着说:“回花莲也好,花莲的小朋友绝对不会像台北的小朋友嘴巴那么坏!” 梁若榆摇摇头。“那小宇的爸呢?小宇会希望天天看到他的爸爸和妈妈。”她叹了口气。 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法,还是只有回台北。 这点大家都了然于心。 “什么时候回去?”美华明白好友的选择。 “明天。” “这么快?!”明珠瞪大眼。 梁若榆点点头。“元旦假期结束后。” “呵呵呵,事情精彩了,后天开工后,咱们花莲众多男人铁定会哭倒苏花公路,因为心目中的美丽女神不见了,痛心啊~~痛心啊~~”美华夸张地说道。 “唉~~”明珠唉声叹气。“你不在花莲,谁帮我们生第二个小宇?不是说好我一个、美华姊一个的吗?” 美华讪讪地说:“喂,台北也有男人好不好?明珠妹妹,还是你认为我们的小母猪到台北后就失去魅力了?” “当然不是啊,美华姊姊你挑拨离间喔?我只是担心台北那种污浊之地怎么能让若榆姊生出一个像小宇一样优秀的宝宝?” “对厚,我怎么没想到?就像种番茄一样,也要有好的阳光、充分的湿气才能孕育出优秀的品种啊,台北的确不是个适合小母猪生孩子的地方。”这下连美华也开始担心了。 “还是要找人生孩子的时候,若榆姊就回花莲?”明珠突发奇想。 美华哈哈大笑。“可以可以,我们在花莲先把要配种的种猪准备好!” “种猪?”梁若榆再也忍不住了,她笑倒在番茄田里,激动地道:“够了喔,你们太夸张啦……” 只是站在大树旁的祁迈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有晨跑的习惯,在还没开始运动前,他听到前妻和朋友们的闲话家常,她朋友对儿子的相挺让他很感动,前妻的选择他也早料想到了,唯独“生第二个小宇”这件事让他的脚像生根一样,想走也走不了—— 生小宇? 她要跟谁生? 为什么会有这种计划?! 他的眉头又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想听得更清楚,却见她们倒在菜田里笑成一团? “跑步啊?儿子。” 祁迈肯转身,瞪着背后的母亲,母亲一身下田的装扮,头上还戴着斗笠。 “对,我要去跑步。”他尴尬地道。 祁母一脸狡猾地笑着,她不是没看到儿子的震惊,刚才美华和明珠的玩笑话自己也听得一清二楚,知道这是她们惯说的玩笑话,但儿子可就不一样了,律师的死脑袋永远相信眼见为凭,也没什么幽默感,他绝对会信以为真的,哼哼,那又怎样?他都可以找个小女朋友来气妈妈了,难道前媳妇不能找个男人来生小孩吗? “那怎么还不跑?” “我正要跑。”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始终没有踏出第一步,心想如果现在跑了,会不会错过更劲爆的内容? 祁母凉凉地甩甩手。“你听到啦?” “听到什么?”他心虚了一秒,但立刻恢复冷静。 装蒜?“喔,就前媳妇找人生儿子的事啊!” 这下祁迈肯可冷静不下来了,他横眉竖眼,表情很可怕。“她真的要找人生孩子?!” 老母亲受惊了,拍拍胸口说道:“厚,你这么凶是想吓死我啊!”然后耸耸肩。“你都可以交女朋友了,前媳妇找新对象也没什么错啊!我是个开明的前婆婆,不会在乎小宇的弟弟还是妹妹是不是同一个爸生的。” “妈——” “什么事啊?儿子?” “我——” 他有话要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想到她要和别的男人生孩子,他整个人就烦躁到极点,怎么会呢?他以为他对她的在乎、对她的感情,在她拿死威胁他,毅然决然要求结束两人婚姻关系时已经焚烧殆尽…… “没事。”烦躁只是太意外,之后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她交男朋友的确不关他的事…… 儿子是自己生的,祁母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对前媳妇没感情?说给别人听吧!她这个当娘的可完全不信,年轻人有破镜重圆的机会,这个机会就由她这个小宇的奶奶来制造吧! 原本,他们的事她根本不想管,离婚就离婚,只能说缘分已尽,但在小宇发生这件事情后,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小宇需要父爱和母爱,她不想让宝贝孙子变成敏感的问题小孩,况且儿子和前媳妇并不是因为无法原谅的原因才结束婚姻,既然如此,就有挽回的可能,曾经爱过,当然有可能再爱。 破坏儿子和小女友的感情是第一步,接下来呢? 就等前媳妇回台北,多的是机会啊,哈! “没事就好,那我去帮她们收成喽,免得等下进进出出的人多了,根本没空采收蔬菜啊!喔对了,前媳妇很受欢迎喔,每天登门追求的人之多,你一定要亲眼见识见识啊!”语毕,母亲欢天喜地收成去。 他冷着一张脸,在跟自己发脾气,有什么好在乎的?管她和谁交往?管她和谁生小孩?他可以交女朋友,她当然可以交男朋友!结束婚姻之后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那他气什么? 气什么…… 气小宇那件事都还没解决,她就想跟别的男人生小孩总可以吧! 祁迈肯气呼呼地转身晨跑去。 祁母转头看到儿子僵硬的背影,开心地咧开了笑。 “这么开心喔,小宇阿妈?”美华问。 “还是花莲睡得舒服厚?”明珠附和。 她们合力抬着篮子,把采收下来的番茄移出田外。 祁母抚抚两位小姐的脸颊,兴奋地道:“笑你们可爱啊!你们真的是太可爱了!” “可爱?” 美华、明珠愣在那,对于阿妈的赞美,完全一头雾水。 第三章 “我愿意摘下天上的明月,只为了你娇俏的笑颜。” “哈,学长,这句话太八股了啦!” “你不觉得很罗曼蒂克吗?” 她摇摇头,清亮的眼里盈满笑意。“不觉得。” “太可惜了,为了今天的告白,这台词我想了一整夜。” “六法全书里没有提供任何idea?” “完全没有,六法全书里都是人性最丑恶的文字,可能比八股还糟糕,你一定不喜欢。” “那除了八股的天上明月,学长还想和我说什么吗?” 他凝望着她,嘴角噙着笑,眼里闪亮亮,仿佛当她是宇宙间最珍贵的珍宝。“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番茄采收完后,小宇和妈咪说想去七星潭捡石头。 这原本是母子俩的活动,但在菜园里忙碌的婆婆得知后,立刻放下手边工作嚷着也要参加,还顺便帮小宇的爸报了名,小宇知道阿妈和爸爸也要一起去时,兴奋得满屋跑,但梁若榆很为难,和前夫去海边踏浪?喔,她不敢想像。 而原本在赖床的夏琳也起床了,知道出游计划后,缠着她的mikan说也想要去,这让阿妈很生气,但因找不到理由拒绝她,只好妥协,而美华和明珠怎么会错过这场好戏,也嚷着要跟要跟,所以,一群人全挤上休旅车,准备前往七星潭。 司机虽然很无奈,但至少夏小姐起床了,小情侣腻在一起,最好能闪远远,经过昨晚的深谈,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前夫! 休旅车的座位当然还是一样,青春美丽的夏琳由小宇阿妈严格看守,明珠、美华和小宇则开开心心地挤在第三排。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七星潭怎么走,我来开车。” 怎么又有意见哪?他不是已经见识过她开车的技术了吗?这男人问题怎么这么多啊! 梁若榆垮着一张脸,冷冷地道:“你是外地人,跟花莲完全不熟,我不想指导一个没有方位感的人开车,另外,也请尊重本地驾驶,我的驾驶技术很熟练,往七星潭这条路至少开过上百次了,你不用太杞人忧天。” 祁迈肯挂着墨镜,没人看到他眼中潜藏的不满。“你是当地人?” “我在这里住了六年,当然是花莲人!” 离婚后,她已经把户籍迁到花莲了?看来他们不只没联络,她连台北的一切都想断绝,会不会切割得太彻底了? 他僵硬地反驳道:“我以为你的户籍地还在台北?” 她冷哼,耸耸肩。“是在台北,那又如何?” 知道她的生活还和台北有点联系,他顿时松了口气……喂喂喂,他在想什么啊?太莫名其妙了……“那很好,至少回台北前你不用浪费时间去户政事务所办理户籍迁出迁入。” 前夫挑剔的语气让梁若榆心中升起一把无名火,她睁大眼,故作大惊小怪地道:“什么?搬家还要迁户口?!我以为户政事务所只有办理结婚离婚登记呢!” “原来你还记得这么久的事?”他冷嗤了声。 她侧头赏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难道你忘了?” 他没再回话,闷着脸看着前方道路,六年前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忘?当他努力想让珍贵的人拥有最好的生活时,她不但不领情,还以死威胁,坚持要离去,那种被背叛的痛,他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忘! “阿妈~~爸比和妈咪在吵架吗?”小宇一脸疑惑,小声问道。 “没有,这不叫吵架,而是‘沟通’。”呵呵,他们这样才能宣泄心中的想法啊,很好很好~~ 夏琳始终皱着眉,mikan很冷静、很冷情,甚至很冷酷,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睁大眼、皱起眉,这样一个让人猜不透的男人,居然动了气?而且还和前妻讨论这么无聊的话题? mikan对他前妻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夏琳感到无比不安…… 美华和明珠面面相觑,两人都有相同感受,若榆像在逗弄一头还在沉睡的豹子,在它面前拚命戏弄、做鬼脸,非得逼豹子转头咬她一口不可。以她那和平、不爱争执的个性看来,这的确很奇怪…… 而当事人梁若榆什么都没想,她只是觉得很不满,这男人在她生活完全上轨道后突然冒出来,逼她放下一切回台北和他大眼瞪小眼?为了小宇,回台北当然ok,但一想到要长时间和他相处,她就觉得非常烦闷! 一车的人各怀鬼胎地来到七星潭,梁若榆将车停好,熄火后,挑衅地看着他。“我开车技术如何?” 他没有表情,只说了句:“回程由我来开。” 祁迈肯下车后,梁若榆坐在驾驶座生闷气。由他开?车子是她的为什么她要给他开?!王八蛋…… “耶耶耶!捡石头、捡石头!” 小宇开心地在车外大叫,那可爱的模样让当妈妈的噙开了笑,生什么闷气啊,她是来陪小宇玩的,那个过去的男人想怎样都随便啦! 至于小宇阿妈……她所安排的一切在下车后立刻破功,老人家哪有年轻人手脚快,才一下车,夏琳便拉着她的mikan看海去了,像怕男友被人抢走一样! 小宇阿妈一肚子火,忿忿地道:“抢什么抢,她不知道这叫family time吗?又不是我家的人,也不懂得闪远点,真是不懂事!” 她原本是计划让小宇一手牵爸爸、一手牵妈妈,一家人开心地在七星潭美丽的海边迎风踏浪,悠闲地捡石头,想想这画面多美多温馨啊!孩子是父母的润滑剂,她可不信在这么温馨的气氛中,两个闹脾气的父母没有一点点感动! 美华和明珠舍不得老人家生气,勾着小宇阿妈的手臂开始撒娇。“小宇阿妈你说我们是外人喔?厚,好伤心~~” 明珠跟着说:“对啊,小宇阿妈我们不是外人喔,一起熬夜看职棒大联盟,帮王建民加油的都可以叫做好朋友喔!” “你们才不是外人咧!能让我家小宇笑呵呵的人都不是外人,你们瞧瞧小宇哪时候给那个夏琳这么可爱的笑脸啊?”阿妈脸上挂着一抹宠溺的笑容。 小宇开心地哈哈大笑,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不懂到底什么是男朋友、女朋友,他只知道爸爸是爸爸,妈妈是妈妈,夏琳姊姊是爸爸的朋友。 “小宇,美华阿姨陪你捡石头好不好?” “好!” 梁若榆脸上挂着微笑,看着美华和明珠跟儿子在前方嬉笑捡石头,觉得很欣慰,她们是她在花莲认识的朋友,经过这些年的打拚,惺惺相惜的革命情感反倒让她们变得和亲人没两样,她们是开心果、她们是智囊团,离开她们,一定会很寂寞…… 她低着头,轻踢石头,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双臂环胸,觉得有点冷,出门前只顾着招呼老小记得多加件衣服,自己却忘了要多穿点,一月的七星潭,就算寒流刚过,气温回升,但冰冷的海风依旧刺骨。 不过,除了刺骨的海风外,还有刺眼的画面——哎呀,原来看前夫谈恋爱是这么碍眼的事啊! 祁迈肯和青春无敌的小女友在海边手牵着手,恩爱漫步,偶尔还会玩玩那种在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恶心游戏,像是你追我跑、泼泼小水等…… 奇怪,情侣到海边一定要玩这种小游戏吗?想当年,她和祁迈肯热恋时,也到过淡水沙仑海滩啊,哼,她真想拿麦克风好好访问前夫,和两个不同女人踏浪是什么感觉? “夏琳是迈肯的助理,刚考上律师执照,跟在迈肯身旁学习经验,和你们两个同校,也算是学妹喔!” 同校学妹? 同样迎风踏浪? 厚,这男人谈恋爱的对象和手法未免太没新意了吧!律师不是都很聪明吗?哼,说不定他脑袋瓜里只有装六法全书,死板得要命,所以交女友找学妹,谈恋爱就到海边,永远都一样,呼,她真想问问夏小姐,会不会觉得被男友冷落?会不会觉得他只顾工作不顾自己?会不会觉得猜不透这男人的心? “系出名门吗?呵,真是太速配了!怪就怪在怎么老是找学妹下手啊?”是心里不舒服?还是自己冷到失去理智?不管是什么原因,梁若榆吃味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说了出来。 如果现在有迎新舞会,他是不是会邀她共舞?然后在月圆下和她告白?用真心的笑容、坦诚的双眼告诉她——我喜欢你? 梁若榆瞪着前方没创意的男人,直想翻白眼。 小宇阿妈闻言,咧嘴大笑,谁说分手了就不会在乎?在她看来,不是只有儿子在乎,连前媳妇也很在乎呢! “哎哟,管她什么系出名门啊?家里有一个辩才无碍的律师就够了,我还是喜欢种花种菜的媳妇,这样比较有人情味,如果我那个种花种菜的前媳妇能够回到祁家,呵,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就算再来一百个学妹我都可以帮忙赶走!” 梁若榆看着前婆婆,瞪大眼,她说了什么吗?还是表现得很在乎那个早离开她生活的前夫?不然婆婆怎么会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急忙撇清道:“妈,你误会了啦,我的意思是说,小宇的爸很没新意,找的女朋友都是学妹,我没其他意思,完全没其他意思喔……”这说法连自己听来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在乎吗? 啧,她在乎一个离开她生活的男人做什么!又不是闲闲没事做的笨蛋! 小宇阿妈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在不在乎?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呵,那就别逼太紧吧,反正回台北后有的是机会!“前媳妇,别那么紧张,老人家就爱啐啐念,随便说说喽~~” 婆婆像只逗老鼠的坏大猫,随便一句话都可以让她吓出一身冷汗…… “妈,午餐想吃什么?番茄面吗?我们早上采收的那堆番茄光看就觉得很甜。”梁若榆赶紧转移话题。 “好啊,来煮面,再把我昨天拿来的虾烫一烫,冰箱那一堆海鲜可以叫美华和明珠带走,反正你明天就要跟我们回台北了。”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开心。 一想到要离开花莲,梁若榆的神情浮上淡淡的忧伤。 离开花莲前一堆事都还没处理,她目前只想兑现祁迈肯对儿子的承诺,跟他们一起回台北,小宇是最重要的,至于工作上的事,紧急的先口头交代,其他的等周休二日再飞回花莲处理吧。 六年没回祁家了,之前就算回台北,除了工作,也只是和兄姊吃吃饭,父母早逝,手足间感情很好,兄姊有时也会来花莲度假,老实说,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小宇阿妈不是不知道媳妇内心的煎熬,她投注了所有精力在经营花莲的事业,现在要她丢下一切回到台北,若榆当然会不舍。 “晚上妈妈帮你整理行李?”婆婆提议。 梁若榆扯着笑,离愁掩饰不掉。“不用了啦,才两、三件衣服,我衣服原本就不多。” 说到这个,小宇阿妈忍不住抱怨道:“什么不多,我看是根本没半件值得打包的好不好?穿来穿去不是牛仔裤就是休闲裤,不是衬衫就是t恤,女人还是要懂得打扮自己,花裙窄裙总得穿穿,老打扮得像个大男孩,真是……” 梁若榆大笑,这点婆婆很常抱怨,毕竟婆婆连到菜田播种或收成都要打扮得美美的,和她随兴简单的穿着风格完全不同。“我整天在外面跑,要做工程,还要去花田找花材,不适合花裙窄裙啦!喔,对了,里长伯前些天一直在问我,漂亮的婆婆什么时候要回花莲喔!”她又赶紧转移话题。 “哎呀,真是的,老孙找我做什么嘛……”小宇阿妈想笑不敢笑,一脸羞涩。 “泡茶喽!”梁若榆笑得好暧味。“你们不是最聊得来的茶友吗?” “哪有,我和谁都聊得来啊……” 公公在祁迈肯国中时就过世了,呵,婆婆的春天是不是会在花莲开花结果? “我们回台北,里长伯一定会觉得很失落……”梁若榆叹了口气。 “是啊……”小宇阿妈的表情有掩不住的落寞。 “没关系,短期之内周休二日我还是要回花莲,妈妈你再跟我一起回来吧,这样就可以找里长伯泡茶喽!” “好!” 婆婆开心应道,笑容灿烂到像个青春少女…… 果然,爱情是这世上最有魔力的药,它可以让任何年纪的女人变得好年轻、好美丽、好有活力,因为爱情,人生缤纷精彩! 而她的爱情…… 她望着前方没缘的前夫,他是她的初恋,而现在,那双厚实的大掌正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两人结婚时,他和她的誓言,梁若榆低头看着自己曾被他握着的手,空空的,老天,她甚至忘了十指相扣的温度了…… 呼,烦了烦了,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自己必须很清楚明白,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他是小宇的爸爸,如此而已。 同时,她必须要习惯这些事实,他有交往中的女朋友,当她回台北,和他或夏小姐相处时,她必须清楚明白记住,她是个体,他们是情侣,就这样。 “小榆!” 闻言,梁若榆回过头,看到身后的男子,脸上有了笑容。“嘿,山哥,你回来啦!怎么知道我在七星潭?” “我刚刚去找你,你隔壁邻居告诉我的。” “伯母你回来了!膝盖有没有好一点?”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小宇阿妈回答得冷冷的。 林民山,算是同行,他的园艺设计公司规模大,名气响叮当,是这行的翘楚,有时工程太多无法消化时便会请若榆协力帮忙,顺道帮她打打名气,他们之间也有并肩作战的革命情感! “什么时候回来的?”梁若榆开心笑道,山哥这回跟经贸参访团一起去荷兰考察二十一天,她超羡慕的! “昨天晚上,原本一回到花莲就要去找你,但时间晚了,所以现在才出现,我离开半个多月,你有想我吗?”林民山戏谑地眨着眼。 梁若榆哈哈大笑。“有,我家的番茄收成了,你帮我扛一篓回去吃吧,我家人丁单薄绝对吃不完。” 林民山听到后皱起眉头。“是你想我?还是你家的番茄想我?” 梁若榆拍拍好友结实的手臂。“你说呢?当然是我家番茄。” “你最会伤我的心了。”林民山故作受伤状。 梁若榆笑道:“我才没有呢!对了,这次去荷兰考察得如何?” 林民山露出阳光般的笑容,长年在花田工作的黝黑皮肤,在太阳底下黑得发亮。“棒透了,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带你去荷兰瞧瞧,他们的花卉拍卖市场真的太精彩了!” “早有耳闻啊,但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她嘟起唇,一脸惋惜。 “啊,我年底还会再去一趟,你就跟着来吧,机票不用买,饭店不用订,我看连外币也不用换了,只要包袱款一款跟我走就对了,一切由我安排!” “天啊,这么诱人,那我得好好计划计划。” “好好计划一下啊!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我林某人可是只对你才这么大方的喔!” “知道、知道了啦~~”梁若榆笑着挥挥手。 两人相谈甚欢,可在一旁看戏的小宇阿妈可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小宇阿妈和谁都好,媳妇的工作伙伴、花农、卖花材的批发商或园艺工程的木工老板,她和谁都聊得来,大家都知道“院子园艺工作室”的梁小姐有一个超健谈、超可亲的婆婆,但她就是跟这位林先生不对盘,因为他不管是事业或个性都太优秀了,追求媳妇的行动也很具体,他把小宇当成自己的小孩,小宇喜欢他,媳妇也不讨厌他…… “小宇呢?看到阿妈在,小宇一定有回来吧?” “那是当然的,小宇在前面。” 才刚说完,还在捡石头的小宇就发现妈咪身旁的阿山叔叔,他站起身,激动地边跑边叫:“阿山叔叔!” 林民山一把抱住冲向自己的小宇,将他高高举起,原地转了四个大圈圈。“小老虎!好久不见啦!有没有想阿山叔叔?” “哇!”小宇敞开双臂,觉得自己像旋转的小飞机!“有,小老虎好想阿山叔叔喔!” “那是想阿山叔叔多一点,还是想番茄多一点呢?”林民山对着小宇的妈戏谑地眨着眼。 小宇听不懂叔叔的玩笑话,只能很明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会想番茄,我喜欢吃我妈咪种的番茄,但是小宇最想阿山叔叔了!” “哇,小老虎真的太聪明了!妈咪要是能像你一样这么贴心那该有多好啊!” 小宇大笑,林民山也大笑,连媳妇也在一旁跟着笑,当阿妈的只能拚命摇头,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是什么危险的游戏啊…… 幸好不是只有小宇阿妈笑不出来,祁迈肯听到儿子的大笑声后回过头,竟看到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画面! 夏琳见状,很开心地说:“那位先生是小宇妈妈的男朋友吗?”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祁迈肯的眉头悄悄拢起一座小山。 夏琳笑呵呵,勾着男友的手臂,娇声道:“你不觉得那个画面很和谐吗?况且你有我了,梁小姐再交男朋友也很正常啊!” 是啊,离婚六年了,她会交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但他心里那诡异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他走向前,自我解释这种感觉应该与她无关,重点在小宇,他不喜欢别的男人抱他儿子,而且还让儿子呵呵笑,嗯,这种不喜欢绝对合情又合理。 祁迈肯面无表情,带着夏琳走向儿子。 林民山见状,停止转动小宇,寒意依旧的一月他只穿着短袖t恤,手臂肌肉贲张,嘴角勾着自信的笑。 美华见两人站在一起,忍不住发出赞叹,若榆前夫和林民山两人身高相仿、年龄相仿,虽然都长得很帅,但是是不同类型的,若榆前夫有着健身房锻炼出来的结实体格,不过林民山壮硕的肌肉像运动健将,他黝黑的皮肤将整个人衬得更阳光开朗,不同于祁迈肯的阴沉冷漠。 林民山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的大帅哥就是小宇的爸爸,虽然不曾见过面,但小宇的模样就像是他爸爸的缩小版,两人的关系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抱着小宇伸出右手。“祁律师,欢迎来花莲玩。” 祁迈肯看着眼前这位自信满满的男人,两人的气势在伯仲之间,谁也不让谁,这个男人抱着他的孩子,身旁站着他的前妻,这画面讽刺地像是一家人?他这个正牌的爸爸,过去的丈夫倒成了路人甲?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在法庭里遇到任何事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唯独现在,他发现自己自豪自傲的冷静竟开始崩盘了! “谢谢。”他礼貌地握住他的手。 两人放手,林民山亮着招牌的开朗笑容。“我来自我介绍,我姓林,叫我阿山就行了。”他亲匿地搭着小榆的肩膀。 小宇阿妈见状,整个人快发火了!阿山这是什么举动?要不得、要不得啊! 梁若榆很不自在,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心里十分忐忑,觉得气氛诡异到快破表…… 美华和明珠愣愣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全场最开心的只有夏琳,她的想法很简单,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男友的前妻有情人最好,这样mikan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重要了! 她走向前,开心地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你一定是若榆姊姊的男朋友了,我是夏琳,是mikan的女朋友。” 林民山没有否认,如果小榆愿意接受他的追求,那她当然是他的女朋友。 梁若榆一个头两个大,要她否认吗?在前夫和小女友面前?喔,不不不,她有强烈的自尊心,在前夫面前这不外乎是个有面子的误会。 所以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他们现在都有新对象,小孩的事情也有圆满的解决方式,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理由,世界太平,万岁万岁…… “我不认为你是我前妻的男朋友。” 就当夏琳放了一百万颗心,梁若榆欣慰这个有面子的误会时,那位让她六年前变成笨蛋的男人居然说了这句话。 现在是怎样…… 第四章 “我想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生。” “怎么说?” 她凝视着他深情的眼,嘴角漾起美丽的笑。“因为我有你啊,我想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他扬起笑,俯下身,像羽翼一般的吻轻轻落在她红唇上,温柔地说:“没错,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月光下,初吻的感觉像甜蜜的糖,直接甜进心里。 她羞涩地闭上双眼,颤抖的长睫毛像羽化的黑蝶—— 祁迈肯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全愣住了,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不断蔓延。 林民山的阳光笑脸不见了,他疑惑地道:“我不明白祁律师的意思?” 祁迈肯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就是你所听到的意思。” 林民山瘪瘪嘴,小榆不是他女友没错,但听到这说法的感觉还真糟,他得想个办法反驳这位大律师。 梁若榆听到后,怒火瞬间飙到最高点,这个混帐男人、这个乱乱说话的男人、这个自信嚣张的男人、这个该死的男人凭什么这样说!什么叫不认为山哥是她男朋友?他能交个青春无敌的小女友,难道她就不能交男朋友吗?是她条件很差,人老珠黄,是一个孩子的妈了,所以没有男人会爱上她?! “你——” “我说若榆啊!”小宇阿妈察觉前媳妇盛燃的怒火,立刻快狠准地打断她的发言,这两人要是吵起来,最开心的只有夏琳和那个讨厌的林先生啊!“好喽好喽,不说这个了,今天天气真好,很适合在海边散步捡石头,大家就各自看海玩耍去吧,中午回家后,阿妈会准备丰富的番茄大餐给各位享用喔!” 小宇阿妈想要全体解散,但林民山才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他继续问道:“我听得懂祁律师的意思,只是不懂祁律师为何会这样说?” 小宇阿妈气得牙痒痒,怎样啦,这个林先生存心想看他们夫妻俩吵架吗?“我说林先生,您不是昨晚才从荷兰回来吗?应该还有时差吧?没关系,您可以先回去休息,我们无所谓的~~” 林民山知道现在是表态的重要时刻,他转过头,对小宇阿妈说:“伯母,我出差的这半个多月,日夜想的人都是她,好不容易见了面,时差的不适感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的表白让人动容,美华和明珠忍住拍手叫好的冲动,小宇阿妈则心中警铃大响,林先生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甜言蜜语都很危险啊!算她私心好了,迈肯交新女友她不担心,但前媳妇要是真的有对象,会不会就这么一去不回头了? 祁迈肯望着前妻,她全身肌肉僵硬,咬牙切齿,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但在听到男友甜蜜告白后,樱花般的粉红色立刻跃上双颊,那羞涩的模样像初尝爱情滋味的少女一般,当年,他和她告白时,在月光下,他看过这样甜蜜的笑容…… 他眯着眼,告诉自己识相点,现在不该在火里洒油,也没必要管她和她男朋友!脑子里虽然这样想,但他就是无法收手,就是要让她知道,在孩子面前介绍男朋友给孩子的爸认识是多么不智之举! “若榆是我妻子,就算是过去式,她的想法、她的一举一动,我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现在的感觉不像在谈恋爱。”他说。 梁若榆瞪大眼,直接回呛:“你以为我谈恋爱会是怎样?!你跟我几百年没联络了,哪知道我恋爱时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绝对不是现在的模样。”祁迈肯嘲讽地撇着嘴角。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气到想拿大石头海k他。 “很凶,不会有人相信你是坠入爱河的女主角。” “你、你、你——”梁若榆气到最高点,她一根食指在半空中挥啊挥,半句骂人的话都吐不出,早知道念法律可以变成吵架高手,她绝对不会去念植物系! “或许祁律师认识的是过去的小榆,现在的她在花莲美景的滋润下已有改变?”林民山笑了笑,挺身而出。 小榆?一个多么呵护在手心上的称呼啊! 当年交往时,他对她的称呼是若榆,结婚后是老婆,吵架则是梁若榆,他从没叫过她小榆。 “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改变。”祁迈肯的黑眸像北极冰冻的冰,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或许是祁律师没仔细观察?” “六年后的第一眼应该具有指标意义,林先生。” 够了…… 够啦! 梁若榆双手插腰,愤怒的火焰在眼里燃烧。“我管你有没有看到,管你有没有指标意义!这六年来,我们没见过面、没说过一句话,和陌生人没两样,你少装出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我祝福你的新恋情,但我的生活、我的朋友,只要是我的事都不劳您费心,懂了吗?”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股脑地倾泄而出,气呼呼地瞪着前夫,然后看到捂住小宇耳朵的婆婆,看到小宇睁大眼,好奇地看着生气的妈妈—— 喔,不…… 再怎么被气到脑充血,她都不可以在孩子面前大小声啊!她一直教育小宇说吵架发脾气是没用的,也无法解决问题,结果呢?自己居然做了最坏的示范? 这六年来,虽然她和祁迈肯离婚了,但却没有让小宇知道,第一小宇还小,不懂什么叫离婚;第二她希望当小宇知道这件事时,已经够成熟到可以接受,况且这些年来,她在花莲工作,前夫在台北工作,小宇从小看到的就是这样,很自然地接受父母没有同住的状况,阿妈也和小宇说,爸比、妈咪的工作很忙,爸比没空去花莲,妈咪没空上台北,所以小宇只能和阿妈当台北、花莲两地跑的空中飞人。 她已经亏欠小宇很多了,现在竟然连教导方式都出问题,真是个失败的妈妈…… 梁若榆快哭了,沮丧感排山倒海地涌来,林民山拍拍她的肩膀,她抬头泪眼和他对望,唇角提着笑,很感谢阿山的安慰。 但这“深情的凝视”显然惹毛了孩子的爸—— 他故作震惊地道:“你是在提醒我等你回台北后,要习惯你怒骂的说话方式?” 闻言,林民山一愣。“小榆你要回台北?” “对,阿山叔叔,我妈咪明天就要跟我们一起回台北喔!”怀中的小宇开心地报告好消息。 “山哥,事情是这样的……”梁若榆想要解释清楚,可小心眼的男人此时却没礼貌地打断她的话—— “孩子的妈,你居然没跟你男朋友说要回台北的事?” 这男人存心兴风作浪!梁若榆无力极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六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男人变得如此幼稚?! “我不是不说,只是还来不及说好吗?” 她揉着太阳穴,分不清到底是海风吹得她头痛,还是被莫名其妙的前夫气到头痛? “小榆你真的要回台北?” 她放下手,浅浅一笑。“嗯,小宇学校有点事,我必须回台北。” 林民山看着在怀中笑开怀的小男孩,不舍地说:“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我上台北接你?” “不——” “她不会回花莲!” 这男人抱着他的孩子,温柔地和他前妻说话,怎么看都不顺眼,祁迈肯承认自己是小气的男人,若榆说会祝福他的新恋情,但他做不到,连一丁点祝福都挤不出来,一直都是这样,两人相恋时,他就知道自己付出的真心比她多,所以她才会这么无情地提分手…… “短时间内若榆不会再来花莲。”祁迈肯握紧双拳,冷冷地说。 林民山又是一愣。 “你还真多事……”梁若榆无奈地叹了口气。 祁迈肯挑衅地扬起嘴角。“我说过你也可以留在花莲。” 梁若榆瞪着他,要自己把儿子的监护权拱手让给幼稚的前夫,眼睁睁看着他把小宇带到国外? 不,她做不到! “山哥,短时间内,我不会回花莲了。”梁若榆惆怅地重复前夫刚说的话。 林民山茫然地看着心仪的人儿,轻声说:“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回台北?” 山哥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在花莲的工作室也是因为有他的帮忙才有今天的成绩,所以她不打算隐瞒。“详情我再和你说。”她顾忌地望着儿子。 “那你的工作室怎么办?”林民山明白她的暗示,贴心地转移话题。 “美华和明珠会帮忙。” 林民山突然灵光一闪,像想到什么似的,有点激动地说:“啊!其实你回台北也好,我出国前接了台北市政府市容绿化的案子,你要不要一起来帮忙?最近北部的工作真的让我忙到焦头烂额。” 梁若榆瞠大眼,有点不可置信地道:“真的吗?太好了!” 回台北后,她的事业当然会继续经营下去,只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在东南部,要在台北拚出一点成绩当然需要更多努力,不过,山哥就像是海边的灯塔,每当她有麻烦时,总是照亮她,给她希望。 “谢谢你。” “哎呀,不要客气。” 一听到媳妇要去工作,小宇阿妈之前的不高兴通通不见了,她兴奋地凑过来,小小声问:“我也可以去吗?”在花莲种菜种花惯了,觉得台北的生活真的很无趣说。 梁若榆大笑,开心地勾着婆婆的手臂。“当然啊,妈,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呢!” “太好了!种种花、晒晒太阳才是最舒服的享受啊!”这是小宇阿妈的心里话。 祁迈肯瘪瘪嘴,她人都还没回台北,林先生却已经布好局了,摆明就算若榆离开花莲,他还是会待在她身旁!重点是,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前妻,婆媳俩居然欢天喜地接受外人的安排? 祁迈肯的不悦完全被一旁安静无声的夏琳看进眼里。 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生气的,如果真的不在乎,情绪就不会有任何波动,她在mikan身旁工作了两年,虽然最近才开始交往,但他的个性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原以为这次来花莲是要果决地拿回小孩的监护权,但没想到竟变成前妻一起回台北? 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顺应儿子的请求? 为什么向来自信的她此刻会那么不安? “mikan,我们去前面走走好吗?” 祁迈肯听见夏琳语气里的请求,突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完全忘了身旁的情人,这……梁若榆居然这么轻易就打乱了他的步调?! 没再犹豫,祁迈肯牵着夏琳的手转身离开。 喔耶~~警报解除! 梁若榆看着前夫和小女友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竟浮上一抹淡淡的忧伤…… 林民山将小宇放下,美华和明珠带着小宇和阿妈一起去旁边捡石头。 察觉到小榆的沉默,他温柔地问:“怎么了?” 梁若榆摇摇头。“没事。” 两人肩并着肩,在海边漫步。 “六年没见面了?”小榆和前夫的事他多少有听美华和明珠提过。 “嗯。”她点头。 “原本就约好他要来花莲?” “当然不是,他突然跟着阿妈和小宇一块来的。” “你一定吓了一跳。”他嘴角勾着温暖的笑容。 她点点头,笑得很不自然。“是啊,在机场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真以为自己眼花了。” 林民山往前一步,贴心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刺骨海风,就是怕她感冒。 梁若榆眨眨眼,轻叹了口气,他的体贴她不是没看到、不是没感受到,山哥很好,真的很好,是自己的心脏有问题吗?在离开祁迈肯后,她居然没有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怦然心动…… 她真以为男女感情的事在她生命里已经变成一滩死水,直到他带着小女友出现,自己的心才泛着微微的酸,才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呵,原来她的心是没问题的……什么鬼啊!没想到居然是六年前那个让她变笨蛋的家伙印证了这件事! “再见到他,有开心的感觉吗?” 开心?梁若榆很泄气。“老实说,我还在厘清自己对他的想法。” 林民山仰天大笑。“这么说我有情敌喽?” 梁若榆惊恐地看着他。“山哥,他不是啦!我对他不是那种感觉,只是他突然出现,让我……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林民山轻搭着她的肩,柔声说道:“你对他有没有感觉我不在乎,反正我喜欢你,想一直对你好,这才是重点。” 在山哥的怀中,她感到温暖和呵护,但就仅仅如此,六年前,自己在祁迈肯怀中是什么感觉呢?除了温暖和呵护外,似乎还能沉醉其中…… “谢谢你,山哥。” “不客气,明天我去机场送机。” “嗯。” “我们台北见。” “好。”梁若榆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祁迈肯用眼角余光看见这浓情密意的一幕,前妻和她的男友正紧紧相拥,甜蜜低语…… 他转过头,黑眸中冷凛的幽光清楚可见。 再来就是回台北了,哇,真是一团乱啊,老天。 行李大部分都请宅急便送到台北,这部分还算简单,复杂的是她回台北的消息传出去后,要离开花莲那天,家里来了一堆人,朋友、邻居、工作伙伴等,前院顿时像个菜市场…… 她忙着打包随身行李,忙着和美华、明珠交代事情,忙着和所有人话离别,回台北照顾孩子的理由说了一遍又一遍,热情的朋友提供各种教导方式、介绍最优的幼稚园,只想把她劝留在花莲。 下午的飞机,眼看出发时间要到了,她还和所有热情的朋友继续闲聊…… 一个空档,祁迈肯捉到他忙碌得像颗陀螺的前妻,问道:“你很忙?” 梁若榆仰起头,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前夫,有点忿忿地道:“这还不明显吗?!” “或许你该开个惜别会。”他闲闲地建议道。 “你有给我时间吗?!”她不屑极了。 “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她赏给他一个大白眼。 她想绕过他,可这不识相的男人却伸出手臂挡住去路。“要真舍不得,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祁迈肯望着她红通通的双眼,一整个早上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为她的朋友、她的邻居、她的厂商,让他不禁想到,当年离婚,她离开台北时是不是有为他掉过眼泪?突然,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抬头瞪他。“我已经做了选择,我会回台北,你是担心我随口说说,明天就自己跑回花莲吗?” “有可能。” 她怒视着眼前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很清楚地表态:“事业和小孩,我会选择小孩,况且就算在台北我还是能继续工作。” “因为你的男朋友会帮你?”他的语气里有浓浓的酸意。 天哪!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但她很明白前夫的酸意并非吃醋,而是自尊心作崇。“你很计较我交男朋友吗?” “不该吗?你是小宇的母亲,交男朋友是不是该让我知道?你的情人同样会影响我的孩子。” 她紧握双拳,冷笑道:“你交女朋友也没通知过我啊!” “所以算扯平?” “对!”她大声说:“如果祁大律师没其他事,我要去忙了!”她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忙着聊天?” “对!” 他环视四周,她男友像男主人一样周旋其中,和谁都好,但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对他这个前夫视若无睹,当然,他绝对没有吃味也没有嫉妒,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会生气,这是礼貌的问题。“我看你和所有人都离情依依。” “不应该吗?他们都是我认识六年的好朋友。” 他凝视着若榆,想到六年前她坚决离婚的模样——那时她没掉泪,整个人冷冰冰的。“那我呢?当年你离开时,有为我掉过泪吗?” 她瞪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表情很严肃,完全没有半点调侃玩笑的意味,他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她低下头。“过去的事……” “你忘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她无措地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他,只是重复同一句话。 “所以你忘了?”他坚决要得到答案。 梁若榆被逼得有些急躁,她不耐地说:“我不是你的当事人,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况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有流泪又怎样?没流泪又怎样?你只要照顾好你的小女友就好了,不要来管我可以吗?” 她推开他,坚持离去。 祁迈肯望着前妻离开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年你有没有为我流过泪……” 梁若榆扯着笑,和周围的朋友打招呼。 美华注意到刚才好友和前夫有短暂交锋,也看到若榆脸上的委屈。“怎么了?” 梁若榆做了个鬼脸。“被大律师质问。” “质问什么啦?都要和他一起回台北了,还有什么好问的?”美华很生气,就算小宇的爸爸长得比电影明星还帅,但是他硬把若榆带回台北,所以她讨厌他! “他问我当年离婚后来花莲,有没有为他流过泪?” “什么?!”美华的表情很夸张。 梁若榆耸耸肩。“怪吧?” “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我忘了。” 美华大笑。“你是存心气死他吗?” “他是不太高兴……”梁若榆暗叹了口气,两人在花莲见面后针锋相对的戏码天天上演,难道回台北也要一直吵吗?那和离婚前有什么不同?那时就是因为天天吵又没交集,所以才离婚的啊! “你有流眼泪吗?” 梁若榆瞪她。“吼!” “有吗?”美华欺近看着好友,错过若榆的男人真是个大笨蛋,她长得美、个性赞、气质典雅、身材好得没话说、事业有成,还煮了一手好菜,这样的女人,小宇的爸就这么放弃了? “那么多年的事了……”梁若榆有点抗拒,不愿正面回应。 “好奇咩!” 她挣扎着,任何分离,不论原因,都是个伤口,况且,那还是个难以愈合的大伤口!“流泪代表不舍对不对……”梁若榆轻轻地道,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祁迈肯就站在身后—— “就因为舍不得,因为留恋,这些年来我才无法接受别人……别说有没有流泪了,我当年哭了整整一个星期,眼睛都快瞎了,最后还被我哥哥姊姊们架到眼科看医生呢!” 祁迈肯停住脚步,看着若榆和她朋友离去的背影,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她当年能狠心谈离婚、潇洒谈离婚、果断谈离婚,是因为她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 六年前他们是有问题,但他始终不晓得若榆坚持离婚的原因,所以一直不肯点头,直到她以死相逼,他才答应离婚,同时对她很不谅解。 可刚刚听到她那番话,他心有点乱,觉得事情没有他想的单纯。 “mikan,时间差不多了。”夏琳走到他身旁提醒道,今天来的人她都不认识,所以一直躲在房间里,等时间到了才下楼。 “怎么了吗?”她看着男友脸上的震惊。 祁迈肯回过神,沉声说道:“没事。” 他看着前妻,她仰着头和林民山说话,亲密地勾着他的手臂,头有点倾斜,脸上的表情像在撒娇。 他深吸了口气。“我去提醒小宇的母亲时间到了。” 他还不确定前妻到底在想什么、不确定自己要用什么方式和她相处,争吵?冷漠相对? 唯一能确定的是,回到台北后,他安静规律的生活一定会变得很精彩。 第五章 “学长的梦想是什么?” 他想都没想,直接答道:“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并且将我现在牵着的女孩娶回家。” 她低下头,看着他的大手包覆着自己的小手,觉得好幸福,原来牵手真的可以把人的心牵走,学长的手好像有魔力一样,让她觉得心头好暖。 “那你呢?”他凝视着身旁的她,黑眸里盈满深情。 她仰头看着蓝天,赤裸的脚踏着海边细沙。“我想成为一名园艺设计师,拥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有一幢红瓦的透天厝,门口要有一棵大榕树、一个可爱的小池塘,然后吃着自己亲手种的蔬果,呼吸着干净的空气……” “像个农夫?” 她大笑,银铃般的笑声飘扬在海风中。“我们植物系每个人的梦想都是当农夫,就好比你们法律系每个人都想当律师或法官一样。” “嘿,那你的梦想能不能再多一个?” “什么?”她仰头看他,嘴角尽是甜甜的笑意。 他掬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抵达台北后,一名年约四十岁,笑容可掬,眼里充满智慧的女人来接机,据婆婆说这是祁迈肯的秘书,看起来很不好惹,和一些大老板身旁的长腿美人秘书完全不同。 “祁太太您好,敝姓周,叫我周秘书就可以了。” 周秘书一见到她立刻趋向前有礼招呼,并叫陪同接机的司机将行李推走,这样的礼遇让梁若榆吓到了,她以为周秘书在和前夫、婆婆打过招呼后应该先款待夏琳才对? 祁太太?天啊,这个称呼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梁若榆摇摇头,忙着撇清。“我不是祁太太,我姓梁。” 周秘书不认为这样的称呼有何不对。“曾经是祁太太就是祁太太喽,没什么不同。”老板的母亲常和她提到前媳妇,所以她对若榆并不陌生,也很清楚老板母亲希望前媳妇能再变回现任媳妇的事。 梁若榆一脸尴尬,而夏琳的反应却很直接,她要司机将自己的行李拿上车,然后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她是mikan的现任女友,也有可能是下一任祁太太,可周秘书完全不顾她的面子,男友也不吭一声,真教人生气! 梁若榆看着夏琳愤怒地走到车子旁,瞪着和司机在上行李的祁迈肯,这男人是怎么回事?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被冷落,居然一句话都没吭? 她深吸口气,拉住周秘书的胳臂,说道:“周秘书,不要叫我祁太太啦,不太方便,我姓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若榆吧!” 周秘书耸耸肩。“这个称呼是很ok的,就像你还是会叫祁律师的母亲妈妈,不会因为离婚了,就变伯母吧?” 正准备上车的小宇阿妈在一旁大笑附和:“是啊,要是我媳妇叫我伯母,我可能会伤心到哭出来喔!” 梁若榆一整个傻眼,看着周秘书前去帮忙整理行李,那模样真够理直气壮的,天啊,当律师的不仅会吵架,连身旁的秘书都这么厉害,唉,当年她真不该去念植物系! 小宇蹦蹦跳跳地跑到母亲身旁,兴奋地说:“妈咪,我要跟你一起坐!” 梁若榆牵着小宇的小手,温柔回道:“好哇,妈咪和小宇一起坐。” 小宇听到后开心地转圈圈。“耶耶耶!我妈咪回台北了,我好开心喔!” 她看着儿子天真地在身旁手舞足蹈,实在无法想像,他动手打人时,小小的心灵有多受伤! 发现梁若榆不舍的眼泪蓄满眼眶,祁迈肯揶揄道:“这六年来你什么都变了,唯一没变的就是很爱哭。” 她抬头瞟了他一眼,孩子在身旁,她不想和他争吵,只好匆匆把眼泪抹掉。“怎样?你又有意见了?” 祁迈肯勾着笑,台北的天空虽然没有花莲来得湛蓝,但他觉得很自在,心情格外的好,和前妻斗起嘴来也分外有趣。 昨天听到她的坦诚后,知道当年她离开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心情就不明所以地感到轻松,甚至还想探测她真正的想法,她对他的感觉、对他的想法,是否还在乎他?“不敢。” “不敢最好。”梁若榆转过头,摆明不想理他。“小宇,我们上车了。” 她牵着儿子的手,抬起头,眼前的状况让她一愣,司机和周秘书各开一台车,她该上哪台才好? 此时夏琳坐上黑色bmw745,周秘书也将bmw的车钥匙交给老板。“祁律师,你的车。” 喔喔,那就对了,既然他的车是黑色bmw,那她只要选择司机开的车不就好了。 “呵,小宇,我们上车了。”她紧绷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 小宇年纪还小,自然不懂得母亲的挣扎和回避,他牵着妈妈的手,撒娇地晃着。“妈咪~~我要坐爸比的车啦!不要去叔叔那里!” 不会吧!梁若榆瞪大眼,支支吾吾地道:“啊,小宇,我、我们坐叔叔的车就好啦,爸比的车要载阿妈和周阿姨……” “没关系,我们坐小李的车就可以了!”阿妈和周阿姨听到后立刻表达立场,同时火速坐上小李的公司车。 梁若榆傻眼,瞪着黑色bmw,车内还坐着夏琳,她冷冷地坐在副驾驶座,不发一语。 祁迈肯先发制人,弯腰抱起儿子。“上车了,儿子。” 小宇伸出手,哇哇叫着:“妈咪,你答应要跟我一起坐的!” 梁若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是啊是啊,她是有答应啦,但是不想跟孩子的爸同车啊! 突然,她好想念花莲的蓝天白云和干净的空气…… “请上车,孩子的妈。” 祁迈肯的表情似笑非笑,像在看好戏一样,让梁若榆为之气结,她忿忿地上了车,用力关上车门,看着小宇开心地投入自己的怀抱。“妈咪!” 梁若榆一口闷气都还没吐出来,车内的夏琳已经先开口说:“欢迎回到台北,梁小姐。” 夏琳不友善的语气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喔~~梁若榆沮丧地捂住脸,才刚踏上台北的土地,战火就展开了,老天啊,她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每分每秒?! “妈咪,你怎么了?”小宇仰头问道。 梁若榆将手放下,硬扯着笑。“妈咪没事,来,妈咪抱。” “梁小姐,我在欢迎你呢!”夏琳不喜欢被冷落,就算是敌人也一样。 梁若榆暗叹了口气。“谢谢你的欢迎,夏小姐。”呼~~ 小宇爬上母亲的大腿,双手环住妈咪的颈子,撒娇地蹭着,一脸满足。 梁若榆亲吻儿子的额头,是啊,小宇是她最重要的宝贝,为了儿子,就算要她每天和前夫吵架,被前夫的女朋友赏白眼,她都会撑下去!反正等小宇长大点,心智比较成熟后,她就能公布真相,回花莲去了。 祁迈肯上了车,夏琳立刻偎了过去。“mikan……” 他发动车子,看着她问道:“先送你回家吗?” 夏琳深吸口气,她不是那种任性又白目的女人,况且和这群人一起回祁家也不能代表什么。“嗯,先送我回家好了,不过你要答应我,明天晚上一起去吃饭。” 祁迈肯点点头,黑色bmw流畅地开上车道。 梁若榆嗅着儿子淡淡的发香,怀中的小宇有些晕机现象,一上车坐定位就开始打瞌睡,她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台北依然热闹,大楼林立、车水马龙,放眼望去都是冷冷的灰,这是个绿意有限的城市…… 她轻轻叹了口气。 “想家了吗?”祁迈肯问。 “我不是正在回家的路上吗?”她痛快地反将他一军。 “你真的把我家当成你家?” 他看着后视镜中的前妻,她绑了束马尾,清丽的脸孔干干净净,没有上妆,衬衫休闲裤的打扮如同在花莲一样,她身上有田野的绿意,和都市的钢筋水泥味完全不同。 梁若榆知道他在观察她,她避着,很不自在地看着窗外,有点后悔自己今天把长发扎起来,长发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当屏风,不想看到的人,头一低,头发一垂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耸耸肩。“有小宇在地方就是我家。” 胡桃钳音乐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展开笑颜,接起手机。“喂,山哥,我到台北了。” “一切都好?” “嗯嗯。” “你前夫没有欺负你吧?”林民山开着玩笑。 她抬头瞥了后视镜中的前夫一眼。“他说他不敢。” 林民山大笑道:“撑下去,我明天就能上台北找你了!” “明天你要来台北?” “下午会到,我要去谈绿化市容的案子,你要跟吗?” “好啊,我要去!”一谈到工作,梁若榆浑身是劲。 “那我要去哪里接你?” “我还不知道耶,确切地址我晚上再告诉你。”还没离婚前,祁家住在士林,听婆婆说在小宇回台北念幼稚园时祁迈肯在天母买了间房子,所以她不知道地址。 “要不要我送你一百朵玫瑰花庆贺移居?” 她笑了,山哥总爱逗她开心。“别了吧,最近玫瑰花很贵呢,送我太浪费了。” “哪会!送给喜欢的人很值得啊!” “不用啦,真的要送,我宁愿你送我一个大案子。” “那明天喽,我一定把大案子带上台北送给你。”只要小榆开心,要他做什么都行。 “开玩笑的啦,你还当真,你的大案子我可吃不起,我不喜欢工作到没日没夜。” “哈,我会陪你一起没日没夜啊,这样多好,二十四小时都能把你绑在身旁~~” 前妻和她的情人开心交谈着,祁迈肯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在他带着夏琳出发前往花莲时,他猜测过前妻的想法,想她看到他会不会有点惆怅?会不会气他来“示威”?结果什么都没有,她平心静气地祝福他和夏琳,且身边还冒出一个林民山! 离婚后,她事业、感情都很顺利,不同于六年前那个凡事依赖他的小女人,她蜕变得自信又迷人!他不是大方的男人,承认自己挺不是滋味的,但这和嫉妒、吃醋无关—— “你在想什么?”夏琳观察到男友森冷的表情和冒着火花的黑眸,忍不住问。 “没什么。”祁迈肯冷冷地回了句。 夏琳挺身坐好,她侧身看着车窗,委屈的泪盈满眼眶,或许,她应该大声质问男友的想法,她真的想知道他心中在乎的人到底是谁?! 恩爱的热线终于结束,小宇和阿山叔叔聊了几句后才结束通话。 梁若榆唇角挂着笑,将手机收回包包里,不经意抬起头,却对上前夫森冷的黑眸。 祁迈肯冷哼道:“真舍不得,你可以不用回台北。” “你很无聊。”同一个话题,她不想一直吵。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祁迈肯有些烦躁地摇下车窗,他必须认清她已是过去的事了,会北上、两人会再度同居,都是为了孩子,除了孩子外,他们可以说是陌生人,他没必要管陌生人的事。 夏琳看着身旁的男友,他对前妻有什么想法,她不知道,只能任由不安的感觉不断扩大…… 车子先抵达夏琳位于南港的家,再返回天母。 “如果你要和夏小姐两人世界,我可以和小宇搭计程车回去。”看着夏琳在家门口难分难舍的模样,待前夫上车后,梁若榆好心建议。 “我们时常在两人世界,不差这一天,你忘了吗?热恋中的情人都希望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啊,你有两次经验应该很清楚才对,还是你不只两次经验?”显然前夫完全不领情,还刺她一刀。 事实上她只有一次经验,她梁若榆的人生只有他一个男人!老天,这太让人气馁了,说不定不只夏琳,他早交过很多女朋友了!唉,她为什么要拒绝其他追求者,为什么不试着交往看看,这样至少还可以在前夫面前炫耀! “你干脆说我是驯男高手好了!”她气炸了! 一旁的小宇哪听得懂父母刀光剑影的谈话,朦朦胧胧中听到关键字,开心地说:“爸比、妈咪,我要看驯龙高手,我们幼稚园小朋友好多人都看过了!我也想去看,拜托~~” 驯男高手?驯龙高手?她的口齿有这么不清吗?唉,梁若榆被他们父子俩气到头痛,还得笑笑地和儿子说:“好啊,小宇喜欢,妈咪就带你去看驯龙高手。” 小宇仰着头,眼睛笑成一条线。“那爸比也要去喔~~” “爸比很忙——”当妈的赶紧拒绝。 “小宇,周阿姨会帮爸比挪出时间,我可以跟你和妈咪一起去看电影。”当爸的很故意。 和前夫一起看电影?饶了她吧! 梁若榆抬头瞪人。“我以为你很忙,是个大律师,还要和夏琳两人世界,没时间跟我们去看电影。” “你的语气有酸味。”他嘴角噙着笑。 酸味?有吗?就算有,她打死都不会承认。“我没有,祁律师想太多了!” 小宇又有意见了。“妈咪,你怎么叫爸比祁律师啊?阿妈说只有工作上的人才会叫爸比祁律师耶~~” 啊?当娘的瞪大了眼。 “那妈咪要叫爸比什么?”祁迈肯问道。 他是巴不得世界大乱吗?还是希望她气到脑中风? 小宇歪着头想了想,缓缓说道:“可以像阿妈一样啊,叫爸比迈肯,或像同学妈妈一样……叫老公!” 说完小宇整个人笑趴在母亲怀里,当娘的真的超无力,表情好苦。 她那滑稽的神情让当爹的朗声大笑,祁迈肯是个笑点很高的人,很少事能让他这样开怀大笑。 “孩子的妈,我不介意你这么称呼我。”他抛给她一个恶心的媚眼,揶揄道。 孩子的妈又开始瞪人了,眼里有气急败坏,也有娇羞。“你说什么啊,我们都什么关系了——” 是啊,迈肯、老公这些称呼离她好远了,虽然有些人可以和前夫或前男友变好友,但她做不到,就是怕自己的心再度沉沦…… 梁若榆深吸口气,她必须承认,就算不能和这个男人白头到老,但祁迈肯对她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小宇,叫爸比祁律师是一种尊敬喔,所以妈咪叫爸比祁律师是ok的。” “妈咪很尊敬爸比吗?” “当然啊,因为爸比很认真工作,对任何人都很有礼貌,小宇也要和爸比一样喔!” 她和前夫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对到,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激动,或许是因为她的尊重?或许是因为她肯定他的成就,同时要孩子和他一样?无论如何,他眼中的光芒让她突然一阵鼻酸…… 六年了,不只她有所成长,他也更有成就了。 “那如果别人对我不礼貌呢?”小宇很严肃地问。 她看着小宇,知道自己以牙还牙的个性根本没办法教导孩子“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梁若榆抱紧孩子,轻轻地说:“小宇听妈咪说喔,如果别人的不礼貌让你很不舒服,那就把这事情记下来,然后再告诉老师、告诉爸比和妈咪,由大人帮你处理喔,不过,等小宇长大一点就可以自己处理喽!” “可是小宇已经长大啦,小宇要上一年级了!” “小宇是长大了,但小宇要知道,长大了就要更加懂事,别人就算对你很不礼貌,你也不能马上生气,解决事情有好多种方式喔,要想清楚。”梁若榆认真地看着他。 小宇哇哇抗议道:“长大好麻烦喔!” 她亲吻着儿子细嫩的小脸。“是啊,所以小宇就一直当我和爸比的小baby就好了,咕叽怪物可以吃小宇的小肚肚吗?哇,咕叽怪物最喜欢吃小baby的小肚肚了!” 她掀开儿子的上衣,化身为爱吃小孩肚子的咕叽怪兽,轻轻啃咬小宇圆圆的肚子,惹来他哈哈大笑,拚命闪躲,开车的爸比咧着嘴,也感染到母子间嬉笑的快乐。 bmw平稳地停在一栋位于半山腰的独幢花园洋房。“妈咪,我们到喽~~” 到了?也太豪华了吧……梁若榆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小宇一马当先冲下车,看着站在门口的阿妈喊道:“阿妈!”小宇冲进阿妈怀里。 “爸比带你和妈咪去散步吗?阿妈等好久喔!” “爸比先送夏琳姊姊回家啊~~” 小宇阿妈满意地笑了,算她聪明,知道这个时候跑来瞎搅和对她完全没有好处。 媳妇下了车,小宇阿妈微笑看着受惊吓的梁若榆,她勾住媳妇的手臂,轻轻地说:“迈肯真的很努力,他竭力让家人拥有最好的生活。” 梁若榆当然明白前夫拚命三郎的个性,想当年他为了考取律师执照,几乎把所有时间全给了学校的图书馆,不过,事情本来就是一体两面,他努力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却把她给冷落,老实说,她宁愿得到丈夫更多的关怀和陪伴,她讨厌孤独的感觉,所以,当她承受不了如此煎熬时,只能选择分手…… “妈咪,我带你去你房间!”妈妈能搬回来真的太棒喽!小宇一脸兴奋地说道。 “小宇等妈咪拿行李——” “上楼吧,你随身行李迈肯会帮你拿,对了,宅急便的行李刚刚送到了喔!”阿妈脸上挂着微笑。 梁若榆回过头,对到他的视线,她气一窒,低头回避,转身跑开。 小宇开心地拉着妈咪经过一楼,一楼是挑高设计,米色的色调装潢得现代感十足,温馨又舒适,经过柚木楼梯后来到二楼,小宇用力开启一道蓝色的门—— “妈咪,这是我的房间!” 小宇开心地跳来跳去,房间除了壁纸是汤玛士小火车外,床单、玩具、玩偶全都是汤玛士,一房间各式各样的小火车。 “哇,小宇的房间变成汤玛士王国了。” “对啊,妈咪的房间在隔壁喔!” 小宇拉着妈咪跑到隔壁,开启和柚木地板同色的木门,用可爱的声音大声介绍道:“登登登!这是爸比和妈咪的房间!” 这个主卧室以铁灰色为基调,男人味十足,加宽加大的大床全是为了祁迈肯的身高而设计,天哪……她真的快昏倒了…… “这是妈咪的房间?” “对啊!”小宇用力点点头。 老天爷啊……和前夫同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同床?!不,她真的做不到! 梁若榆抚着抽痛的太阳穴,无力地看着身后跟来的男人。“我不能,你懂吗……” “妈咪,如果你喜欢粉红色床单,阿妈可以请江阿姨帮你换!” 她知道婆婆家里有请一个阿姨在帮忙家务。 只是,当爸的不但不解决问题,还展开手臂撑着门框,搞得好像娇小的前妻偎在他怀里一样。“嘿,我不喜欢粉红色喔,粉红色的床单爸比会睡不着。” “可是妈咪最~~喜欢粉红色耶!”小宇很疼他妈咪的。 “小宇不能只疼妈咪喔,那一半灰色一半粉红色可以吗?爸比喜欢灰色。” “不行啦,这样丑丑的!”小宇抗议。 梁若榆捂着前额,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我不想——”她转过身,想和前夫说个清楚,却意外撞进他怀里。 这感觉好熟悉,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偎着那厚实坚硬的胸膛…… 过了五秒后,梁若榆像被雷打到一样,快速往后一弹。“你一定要站在我后面吗?一定要站这么近吗?!”她羞怒地嚷道。 “这是我的房间啊,况且我又没有抱你。”祁迈肯一脸无辜。 是啦是啦~~这是他的房间!是她“投怀送抱”总行了吧! 梁若榆一肚子闷气没地方发泄,只能无奈地瘪瘪嘴。 好心的婆婆看出媳妇的焦躁,知道该让小俩口好好聊聊了。“小宇,跟阿妈下楼吃点心好不好?江阿姨有准备你最喜欢的烤布丁喔!” “耶,烤布丁,阿妈,我要吃烤布丁!”小宇一听到烤布丁,什么床单啊颜色的事全抛远远的。 “好~~那我们下楼吃烤布丁。”阿妈牵着小小丘比特的手一起下楼。 小小丘比特的爱神之箭会不会把那两个爱吵架的大人搞得天翻地覆?呵呵呵,小宇阿妈好期待。 小宇一走,梁若榆整个火全冲了上来,她双臂环胸,开始在房里走来走去。“我们不能住在同一间房间!我们怎么可以住同一间呢?这个床——”她指着大床,突然想到两人过去亲密的画面,离婚后,她的身体偶尔还会因为那一切而辗转难眠…… 她梗着声,抚着滚烫的双颊。“天啊,我不介意在小宇睡着后到客厅打地铺,况且家里这么大,应该有客房吧……” 祁迈肯将她的焦虑全收进眼里,却坏心眼地靠近。“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如呢喃般的低语在她耳边呼气,梁若榆像屁股着了火般赶紧跳开,揉着耳朵抗议道:“你到底想怎样啊?你有毛病啊?!耍我很好玩吗?!” 祁迈肯看着前妻像只愤怒弓背竖毛的小猫,在心中宣告游戏时间结束,再闹下去若榆也许真的会去客厅打地铺也说不定。 只是……她脸红的模样一如当年。 祁迈肯来到和房间相连的小门,推开后竟然是另一间房间,坪数虽小但采光同样良好。“当年重新装潢时,我选择保留前屋主这样的设计,你可以睡这里。” 梁若榆差点腿软。 “如果你要瞒着小宇不让他知道我们离婚的事,那就不能在客厅打地铺,也不能选择睡客房。” 她挥挥手。“这样就好,我很满意,真的。” 她像游魂般飘进小房间,觉得自己好像打了一场硬仗,累得要命,唉,怎么才第一天就这么累?小宇要应付,前夫要应付,前夫的小女友也要应付,她停住脚步,突然想到—— 梁若榆转过身,惊恐地瞪着倚着门边的前夫,伸出食指指着他那张碍眼的大床。“你、你、你……”她皱着眉想着到底该怎么开口。 “我?”祁迈肯伸手指指自己,坏坏地勾起嘴角。“喔,你想和我睡也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 梁若榆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嚷道:“我才不要跟你睡!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带女朋友回家过夜?我每周末是不是该外宿回避?既然我们要共用一个房间,我当然必须尊重你的行程!” 祁迈肯眯着眼看她。“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她大声打断他的话。 他扯着笑,耸耸肩。“我从不曾带夏琳来这个房间。” “你在谈柏拉图之恋吗?”她讪讪地看着他。 他大笑,眼神好暖昧。“你认为呢?” 她认为?热恋时当然是如胶似膝、难分难舍,她能认为什么?!这个话题太暖味了,不便多谈。“随便你啦,我的意思是我会尊重你和夏小姐的独处空间,就这样。” 胡桃钳音乐再度响起,她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瞬间漾起了笑。“喂,山哥,我到家了。” 她转身说话,同样的巧笑、同样的开心,这通电话就像及时雨,她当然会笑。 她说她可以尊重他和夏琳的独处空间,那他呢?是不是也能和前妻一样尊重她和林民山? 祁迈肯皱着眉,森冷的寒气再度占据整张脸,方才的轻松和好心情全部消失,他愤然转身—— 他确定自己完全做不到! 然后离开。 第六章 “我愿意用生命保证会永远呵护你、照顾你,不看别的妹,一辈子只对你好。” 他以俏皮的语气念出新郎的誓词。 “我愿意用生命保证会永远爱你,一辈子也只对你好,但偶尔看看别家的帅哥没关系……” 这是新娘的誓词,她巧笑倩兮,仰头看着她的新郎。“嘿,我可以看别家的帅哥喔!” “你敢!”他龇牙咧嘴,装出恶狠状。 她缩着身体,学小狗呜呜叫。“好凶好凶,我家男主人好凶喔~~” 他潇洒地拨了拨头发。“你家男主人又高又帅又聪明,除非你脑子坏掉才会想偷看别人。” 她抿着唇,一脸不敢置信地道:“喔,对不起,天啊,我现在才知道我家男主人居然这么自恋~~” “知道就好!”他手插着腰,狂傲的模样就像攻城掠地的土匪。 台上的公证人对爱说话的新郎有意见了,忍不住道:“喂喂喂,最后面身高最高的那位新郎,请不要太骄傲喔,娶到这么漂亮的太太是祖先三世积德,绝对不是因为你长得帅,很会把妹。” 全场大笑,她一脸娇羞地往他怀里钻。 他帅帅的脸得意到不行,觉得好幸福、好满足……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一起念出最后的誓言,公证人确认新人关系,礼成。 从这一刻起,她就是祁太太了,祁迈肯的太太。 一夜辗转难眠,前夫就睡在自己隔壁,房门又没办法上锁,先说不管是他冲进来或是她冲出去,这种情况下,哪个失婚妇女会睡得好? 她睡得晕晕沉沉的,就算太阳出来了,还是在半睡半醒之间,直到小宇的嚷嚷声传进耳里。“爸比!妈咪!爸比!妈咪!” 然后前夫开门冲了进来—— 然后她本能地蒙着棉被开始尖叫—— 然后前夫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来,她拚命挣扎,但效果有限,没办法,自己可是弱女子啊! 祁迈肯将前妻抛向他的大床,她像只张牙舞爪的坏小猫,他揉揉被拍到痛的手臂,开了房门,再冲回大床,搂住半坐的前妻,同时替两人盖上薄被。 “祁迈肯,你到底想怎样啊!”梁若榆又惊又气,直想跳下床。 “妈咪!” 小宇像汤玛士小火车般冲了进来。 她停住动作,看到前夫示意地瞄了她一眼。“儿子来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可以用说的,不用像扛面粉袋一样把我丢来丢去。” 祁迈肯搭着前妻的肩,为自己辩解道:“这算很轻了。” “难道我每天都要被你这样丢来丢去吗?”她用手指顺顺头发,无奈地摇摇头。 他帅气地扯着笑,拍拍床。“你可以主动一点爬上我的床。” 梁若榆不想一早就和前夫斗嘴,她抱住爬上床的儿子,轻轻说道:“嗨,宝贝小宇,早安,现在几点了?” 小宇搂着母亲的肩膀。“已经七点了,我以为是作梦耶,梦见妈咪回来了!原来是真的,妈咪真的回来了!耶~~” 孩子的童言童语让她红了眼眶,低头亲吻孩子的头发。“小宇没作梦,妈咪真的回来了!” 小宇仰头看着妈咪,眼里闪闪发光。“那妈咪今天可以送我去上学吗?我同学都没看过妈咪耶~~” “当然没问题,妈咪今天会送小宇去学校。”原本她就计划今天要去小宇学校和老师聊聊。 小宇开心得不得了,匆匆跳下大床,手舞足蹈。“那我要去换衣服了,耶耶耶!今天妈咪要送我去上学!” 这孩子来匆匆去匆匆,才刚说完就咚咚咚地跑掉,留下母亲尴尬地偎在父亲怀里。 戏演完了…… 梁若榆慢动作地从前夫的怀里退出,双眼紧盯着前方,完全不敢乱瞄,这男人和过去一样习惯裸着上身睡觉,呜,羞死人了! 祁迈肯看着前妻慌张地拉着睡衣下摆,及膝的睡衣很普通,胸前印着好大一只小熊维尼,不太吸引人,但随着她的动作展露出白皙的大腿,精巧微翘的臀形,还有盈盈一握的纤腰。 这一切在在考验着一个正常男人的忍耐度,祁迈肯无奈地仰头深呼吸,眼睛却控制不了地往前妻身上瞄,幸好她没看到他跃上黑眸的灼热,否则一定会放声尖叫—— “爸比!”小宇又冲了进来。 梁若榆心一揪,赶紧转身往前夫怀里钻,祁迈肯抱住她,两人四肢交缠,姿势暖味得不得了。 小宇开心地说:“阿妈问爸比可不可以开车送我跟妈咪去学校?” 梁若榆快哭了,这门能不能上锁啊? “好,没问题。”祁迈肯嗅着前妻的头发,她的头发性感地披散着,还泛着甜甜的花香。 “爸比要开会吗?” “不用。” 小宇,快走……梁若榆用腰的力量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往前夫的裸胸栽,但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腰都麻了,小宇怎么还不离开啊!呜~~ “那要打电话给周阿姨吗?周阿姨会不会已经帮爸比安排工作了?” “不用,小宇,周阿姨很聪明,一定猜到爸比今天要送你和妈咪去上学,所以不会安排工作。” “那如果周阿姨猜不到呢?”小宇天真地歪着头说。 小宇,快走! “小宇放心,周阿姨一定猜得到。”祁迈肯悠哉玩味地看着前妻狼狈的模样。 好了,算了,梁若榆再也没有力气了,只能闷闷地往前夫怀里倒,这下不要说是四肢交缠了,她全身上下都毫无缝隙地和前夫“黏”在一起…… 她仰头对上前夫似笑非笑的黑眸,望着他淡淡的胡渣、深刻的轮廓和坏坏的笑容,觉得这人真的是女性公害,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为了他献上自己——但不包括她。 不管儿子怎么想了,她开始挣扎,但前夫却紧紧地抱住她,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顶着自己小腹的男性欲望,这、这、这……梁若榆面红耳赤,哇,她想尖叫啦! “放开我!”她咬牙切齿。 他故意很懊恼地道:“请原谅我,这是男人早上正常的生理现象。” “放开我!”她顾不得小孩在场,忿忿低吼。 小宇歪着头问:“爸比妈咪在吵架吗?” 闻言,梁若榆立刻双手一举,亲密地抱住前夫,硬扯着甜甜的笑容。“小宇,爸比、妈咪没有吵架喔!” 前夫环着她的腰,紧紧地搂她入怀。 她柔软的乳房贴着他厚实的胸口,她睡觉一向都不穿内衣的,这下、这下,呜~~梁若榆欲哭无泪…… “那我去换衣服了喔!爸比、妈咪不可以赖床喔!” “嗯,妈咪要起床了,小宇快去换衣服吧!”梁若榆赶紧赶人。 “好!”小宇大声说完后,转身走人,还不忘帮父母关上房门。 警报一解除,梁若榆立刻手挥脚踹,急着下床,但祁迈肯却不让她如愿,他一个翻身,将前妻压在身下,单手手肘撑着床,两人平视,他黑眸中的火焰像要吞了她一样…… “放开我!”她喘着气,十指贴着他精壮的裸胸。 “如果我吻你——” 她瞪大眼。“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他扯着嘴角。 “你有女朋友了!”梁若榆双手捂住口。 他耸耸肩,暖味地看着她。“那又如何?你吃味吗?” 这个花心大萝卜,这个王八蛋…… 梁若榆气炸了!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他,然后狼狈地爬下床,恶狠狠地瞪着他。“祁迈肯,我不是好欺负的女人!如果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就……我保证……我会——” 她气到不知要用什么词汇来表达心中的愤怒! 结果什么都没骂,梁若榆像只战败的母老虎黯然离开,她用力关上相连的小门,倚着门滑坐在地,捂住脸,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还全身颤抖…… 怎么办? 老天,该怎么办? 如果能不在乎那个人一点,她是不是就可以更冷静些?不会心跳到无法控制,不会因为他的触碰而脸红,她以为早该忘了这个男人,但一个意外状况,意外的肢体接触,却勾起六年前所有的记忆…… 喔,天啊,她该怎么办? 祁迈肯坐在大床中间,手掌似乎还留有她的温度,她柔软的身体、细致的肌肤、花一般的发香……他挫折地叹了口气,在法庭上,自己可以挑战任何一场答辩,他冷静自信,是敌手最恐惧的对手,但在面对前妻时,自制力和冷静居然全部崩盘,他回到六年前最真实的自己,只想碰触她,只想接近她…… “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他无法淡忘,每个字都像恶梦一样纠缠折磨着他,在他奋力追求更好的生活时,她毫不回头地选择离开,不要他的爱、不要他的情…… 祁迈肯下了床,走进浴室,用力关上门。 砰的一声响彻云霄,像是他积沉在心中已久的怒气。 听小宇说,他看到爸爸妈妈抱在一起? 小宇阿妈呵呵笑,就算是作戏好了,演久了,总有假戏真做的一天! 阿妈是这么期待着,只不过在看到脸上像结了冰的儿子和媳妇后,她的喜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忧愁…… 是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冷漠地吃着早餐,和小宇的欢天喜地有很大的差别。 “晚上回来吃饭吗?儿子?”小宇阿妈趁小宇吃完早餐,被江阿姨带去洗手擦脸的空档问道。 “不了,我和夏琳有约。” 小宇阿妈抗议道:“迈肯,这怎么行呢?才第二天,小宇正开心有爸爸妈妈陪他吃晚饭,再怎么样——” 不等婆婆说完,梁若榆也冷冷地开口道:“妈,不用了,我晚上说不定也不会回家吃饭,山哥下午来台北,我会跟他见面。” “你的山哥追得还真勤。”前夫评论。 “是啊,他一向如此,这样不是很好吗?庭院的视野很不错,你可以带女朋友回家喝个咖啡看夜景,不用急着送她回家,如果要我外宿记得提早通知,我会另外安排自己的住宿。” “和你的山哥两人世界?” 她暖味地瞟了他一眼,耸耸肩,学他说道:“那又如何?你吃味吗?” 他不再说话,闷着气用餐,如果他能够不在乎她一点,是不是就能痛快反击? 儿子有夏琳,媳妇有山哥,他们大剌剌地把第三者拿出来说,像在示威竞赛一样,这让阿妈怎么不担忧? 小宇兴奋地跑过来,开心地问:“爸比、妈咪,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学了吗?” 梁若榆起身,拿起碗筷准备去厨房清洗,江阿姨赶紧走向前。“太太,我来就好。” 太太?真是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称呼,碍于小宇在旁边,她不能立即纠正。“谢谢……” 今天要见老师,梁若榆特别打扮了一下,淡淡的彩妆,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俐落却不失秀气的衬衫加上合身的侧边开衩窄裙,腰上系着窄版的黑色皮带,脚上踩着细跟鱼口鞋,手里拿着黑亮小巧的手提包,看起来很专业。 她记得刚下楼时,祁迈肯那目不转睛的模样……哼,至少这身装扮还算ok,能吸引人,让许久没做这样打扮的她稍稍安心了些。 “小宇,出门了。”祁迈肯站起身。 小宇阿妈急忙接着说:“我一起去,顺道去学校附近的菜市场逛逛,到时再搭计程车回家就行了!” 就因为婆婆临时加入,拉着小宇一块坐在后座,无奈的梁若榆只能坐在前座,这个属于夏琳的座位。 上车后,她发现前夫直盯着自己的裙子瞧,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才发现开衩窄裙因为坐姿的关系露出大腿,她怒瞪身旁大色狼一眼,拿包包遮住大腿,啧,是没看过腿吗?她可不信自己的大腿好看过拥有青春肉体的夏琳! “我是个三十岁的女人,没什么好看的。” 他冷笑,黑色bmw开出车库。“我也这么认为。” “你一定要这样气我吗?!”她气愤地瞪他。 他痞痞地耸耸肩。“没有,我只是顺着你的话。”其实他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前妻只是露个腿就能让他忘了呼吸…… 梁若榆转过身不理他,看着窗外盛开的山樱花,才一月,部分早开的樱花已满山飞舞,她喜欢樱花,明天她可以早起爬山看樱花,也可以躲过那场不必要的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樱花。”他回忆道。 她不想回头,逞强地反抗道:“任何花我都喜欢,不单单只有樱花。” 其实所有的花里她最钟爱樱花,以前每年樱花盛开时,他总带着她趴趴走,阿里山、武陵农场、阳明山都有他们的足迹,那是最美的季节,樱花同时也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或许你们可以带小宇一起去阿里山看樱花?”阿妈提议。 “妈,不用了,我们已经答应要陪小宇看电影了。”她不想制造更多和前夫相处的机会。 小宇一听,开心地看着阿妈。“对啊,爸比、妈咪说要带我去看驯龙高手喔!” “那可以看完电影赏樱花呀!”阿妈不愿放弃。 此时祁迈肯的手机响起,他戴起耳机接听电话。“喂?” “mikan,早,你要到公司了吗?” “我先送小宇去上课。”他瞄了眼身旁冷漠的前妻,淡淡地说:“昨天睡得好吗?夏琳?” 夏琳一愣,mikan从不曾问过这样的问题。“呃,睡得很好……” “想我吗?”他问,盯着前妻的反应。 “我想你,mikan你想我吗?”夏琳开心极了,mikan今天好热情喔! “当然,晚上想去哪吃饭?” 前妻手摸着耳朵,像是要捂住一样,这些动作是无意识?还是代表她不想听? “我们吃法国菜好不好?东区开了家——” 祁迈肯的注意力不在女友身上,夏琳说了什么,他根本不在意,只想观察前妻的反应,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在他和女友通话的同时,前妻的手机也响了—— “山哥,十点多的火车怎么这么早就到车站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又是去找林妹妹聊天了~~”车站的售票员林小姐是山哥的邻居,她爱慕山哥的事全村的人都知道。 “乱乱说,你一离开花莲,我马上立起贞节牌坊,不和其他女人聊天,心里想的永远只有你!” 梁若榆捂着唇笑,她很有礼貌地压低音量,不去打扰前夫和情人谈情说爱,看到没,这才叫前妻的气度,她理当获颁最有礼貌奖或最佳前妻奖。 “我们约两点半在台北车站东三门见面好了,我送小宇去上课后,会去我姊姊公司走一走,她还不知道我回台北的事,搞不好会吓到喔!” 林民山大笑,梁大姊是个容易受惊的人,妹妹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会冲来花莲表达关心。“你姊姊很胆小的,你自己小心被骂!” “东区法国餐厅,随便哪都可以。”这一头的祁迈肯说。 两点半?东三门? 祁迈肯眯起眼,如果前妻的约会被打断,她会怎样? “夏琳,我再打电话给你。” 前一刻的热呼呼,后一刻的冷冰冰,夏琳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男友已经挂上电话。 当然梁若榆是不能玩“想不想我?”这恶心的游戏来示威,毕竟山哥真的不是她男朋友,她只能是和山哥聊得很开心,哼,至少要让前夫知道,就算她没有夏琳的青春肉体,仍然行情不减。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山哥?”她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前夫听到,小宇却听不到。 祁迈肯紧握方向盘的手骨泛白。 “山哥,我听说东区有家法国餐厅好像不错,我等等用手机上网查查,看怎样再告诉你!”没错,她就是存心气死前夫。 大男人沙文猪主义作祟,没有一个男人见得了前妻和别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谈情说爱! 小宇阿妈忧心忡忡,不懂状况的小宇问:“爸比、妈咪怎么了?他们怎么一直在讲电话啊?” “爸爸妈妈在忙啊,他们有好多公事要处理……”阿妈抚着孙子的头发说道。 梁若榆听到婆婆的安抚声后回过神,她刚气昏了,早忘了该在小宇面前回避任何与他爸爸分手的话题,小宇长大了,渐渐懂事,她不想让孩子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应该更加注意。 “学校要到了,山哥,我再打给你。” 找了个理由,她匆匆结束通话。 “舍得?”祁迈肯冷冷地瞟着她。 梁若榆不想在孩子面前引爆争执,决定沉默不回应。 对手不吵了,祁迈肯自然收起战火,学校到了,校门口附近停放许多车子,他看到有台车要走,便顺利地找到车位停好车。 “你不先去公司?”她把“夏琳还在等你”这句话硬吞进肚子里。 “我怕你会直接找对方吵架。” 两人下了车,梁若榆没好气地应道:“我是这么冲动派的人吗?!” 祁迈肯挑挑眉。“你是。” “你是。”阿妈也赞成。“儿子你最好顾好小宇他妈。” “我知道。” “嗯,那我先走了。”阿妈和一家三口道别后便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小宇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高大英挺的祁律师很受其他妈妈欢迎,招呼声纷至沓来—— “祁律师早安!” “祁律师好幸运喔,有停到停车位呢!” 然后她们发现站在小宇另一边的美女…… “这位是?” “各位早,我是小宇的妈妈。”梁若榆正式宣布自己的“存在”。 这个劲爆的消息立刻在校园里传开,祁立宇原来是有妈妈爱的,他不是没妈妈的小孩,而且他妈妈好漂亮,像个成功的女强人…… 他们来到小宇的班级,小宇牵着妈咪的手,神气地向所有人说:“这是我妈咪,之前因为工作的关系都住在花莲,不过现在回台北了,每天都会送我上学!” 这对小宇而言是最骄傲的一刻,梁若榆眼角噙着泪,前夫搂住她的肩,她没有拒绝,这一刻对身为小宇父母的他们而言同样重要,她内心的不舍只有小宇的爸才懂…… “谢谢你愿意回来帮小宇博回面子。”祁迈肯真心地说。 他们俩真心对望,眼里许多情绪是一样的。 小宇的班导师此时走了过来,当然知道小宇母亲出现在此的目的—— “小宇妈妈初次见面,您好,我是小宇的老师,我姓田。” 该是谈话的时候了,另一名助理老师走了过来,将小宇接去上课,导师找来院长,带着他俩来到学校的会客室。 梁若榆全身紧绷,有点小紧张,她不像律师前夫,遇到这种答辩的事反而如鱼得水,自在得不得了。 另一名老师送来茶水后,关系人全就定位,当然对方的家长没有来,今天只是让老师和小宇的母亲解释殴人事件的经过,过程当然和前夫陈述的一模一样,在律师面前,老师们不敢乱说,院长甚至还将当时学校监视器拍到的画面播给她看。 电脑萤幕中,她看到带头学生伙同其他人在问小宇事情,接到看到同学指着小宇哈哈大笑,同学百般戏弄小宇,直到最后小宇受不了了,大声哭泣,同时拿起手上的权杖,攻击殴打同学,其他同学开始尖叫,老师跑了过来,画面一团混乱…… 梁若榆早已泣不成声,她掩面哭倒在前夫怀里…… “小宇妈妈,对方家长——” “我很清楚对方家长的想法,我太太也很清楚。”祁迈肯打断了老师的话。 他紧抱着怀中的人儿,这时他们不再是离异的夫妻,而是为了孩子心疼不舍的父母,他们拥抱着彼此,无形中倾诉着心里的伤,全天下只有对方知道自己有多痛,这是种扶持的力量。 “迈肯,有没有什么言语羞辱罪可以提告?”梁若榆抬头,泪眼汪汪地瞅着前夫。 “有。”祁迈肯支持前妻所有的决定。 她好生气,撑起身体,替儿子打抱不平。“你们只看到拿棍子打人的是凶手,你们只觉得打人的就是不对,在来学校之前我原本也以为打人就是不对,但在看过影片后,我却有不同的想法,请问院长和老师,你们有看到那个孩子是怎么羞辱我孩子的吗?小宇才六岁,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如果孩子有其他想法,老师是不是该介入关心?而不是等事情发生时再来弥补!” 祁迈肯一手搂着前妻的肩膀,一手紧握着她的手,这些话都是他想说却不能说的,他是专业律师,只能就事论事,不能有半点情绪的言语。 “小宇妈妈,话不能这么说啊,动手打人的就是不对——”老师也急了。 为母则强,梁若榆抹去眼泪,决定替这件事做个了断。“法律上的事我不懂,我先生是专业律师,他会处理所有的事,需不需要提出言语羞辱的告诉,这是我们的自由,而我今天来学校的目的,就是帮祁立宇办理转学。” 她仰头,祁求地看着拥抱她的前夫,无言的询问道:“可以吗?” 祁迈肯点点头,心情是激动的,他搂着前妻的肩,决定要携手打赢这场仗。 院长哇哇叫,祁立宇的父亲是有名的大律师,儿子转学走人,其他在校的家长会怎么想?况且私立学校的学费本来就很贵,加上现在少子化,每个学生都是学校的珍宝,一个都不能少啊! “千万不可啊,小宇妈妈,祁立宇不是还要直升本校小学部、国中部甚至高中部吗?您突然让他转走真的太可惜了,要知道能进入本校就学的孩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梁若榆冷哼了声。“孩子的父母才是精英中的精英吧,要有很好的职业,才能供给这样的学费不是吗?” 院长笑得好慌张。“小宇妈妈!当然不是这样啊!要不先让小宇念完幼稚园再考虑是不是要直升小学部?否则去别的学校就读恐怕会有适应不良的问题,严重一点还会产生行为偏差,我们有许多家长——” “不用了,我们决定办理转学。”梁若榆打断院长的长篇大论。 夫妇俩站起身,不顾院长的劝阻,毅然离开会客室,可才一打开门,就看到小宇站在会客室门口,泪眼汪汪地等待着—— “妈咪,你会不会讨厌我?我不是打人的坏孩子……” 小宇大哭,梁若榆眼眶含着泪,赶紧将孩子抱起来。“小宇乖,小宇不哭,妈妈相信小宇,我的小宇绝对不是坏孩子。” “妈咪……” 祁迈肯抱住他的妻小,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任何事比怀中的人更真实,更需要守护了,他看着怀中的人儿,人家说小宇长得像他,但其实小宇睡着和哭泣时,跟他母亲一个样,他看着两张相似的脸孔,收藏在心里多年的感觉渐渐清朗。 他凝视着她,心中有了决定。 第七章 爱情的终点是什么? 如果在婚前,她会回答:“爱情没有终点,只会升华成和心爱的男人共组一个家庭。” 那现在呢?在经过婚姻洗礼后,她又会怎么回答? 原来,当爱情进阶至婚姻后,女人会愈来愈爱另一半,而男人只是把妻子当成生活里的一部分,或是摆饰…… 渐渐地,两人对爱情的看法与执行有了差距。 渐渐地,觉得对方是不是没有那么爱自己了? 渐渐地,对彼此有了怨怼。 热恋时甜蜜浪漫的幸福成了过去式。 爱似乎消失了…… 没有爱,只有痛,那,婚姻里还剩下什么? 果然,一如之前的想法,他平静规律的生活因前妻的加入而变得热闹精彩。 首先,前妻或许是不想再次上演一早和他在床上相拥的戏码,所以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去晨跑兼赏花。 “我就记得你喜欢樱花。”祁迈肯跑到她旁边,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若榆瞪大双眼,难道她一点自由都没有吗?这男人像麦芽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瞧她那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他真想提醒她,小心蚊子飞进去。 他原本就有晨跑的习惯,只是将路线修改成和前妻一样罢了。 “只是晨跑,别大惊小怪了,孩子的妈。”他的笑容耀眼到仿佛东升的太阳。 梁若榆瘪瘪嘴,是怎样啊他…… 昨天山哥来台北谈案子,他以寻访小宇新学校的理由硬缠着她,害她错过和山哥约定的时间,迟到就算了,他还主动提议要送她去,山哥看着她身旁的前夫,表情惊讶到像花田里的花全枯萎了一样。 “祁律师?你怎么会在这?” 这是山哥的疑问,同时也是她的疑问。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应该和小女友去享受两人世界吗?他不是轰动武林的大牌律师吗?怎么有空陪她趴趴走? “顺路,就送若榆过来了。” 当然,这只是理由,在决定自己下半辈子要和前妻耗上后,他必须铲除她身旁的情人。 他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况且,不管小宇心智够不够成熟,父母离异的事都会对小宇造成伤害,所以他决定了,要和前妻恢复婚姻关系。 他不想看到儿子知道真相后受伤的表情。 祁迈肯快速地下定决心后,便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强行闯进前妻的生活,首先,他可以当司机,载着前妻和她的男友跑案子—— “你们没车,去哪都不方便,况且我刚好有空。” 下定决心后,之前的闷气全没了,空气也变得清新澄净,感觉真好。 不管是男人的自尊心作崇还是怎样,亲自监督前妻的感情生活让他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有空? 一个大律师有空?!梁若榆瞠大眼,疑惑地说:“你怎么会有空?!” 祁迈肯双手一摊。“我当然有空,难道你以为律师要像便利超商一样全年无休?” 老天,她真搞不懂前夫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想怎样? 完美的监督当然不是只有开车接送而已,还包括林民山和“小榆”当晚的晚餐约会,他好客地将所有人找来家里吃饭,包括夏琳和周秘书,大伙热热闹闹坐了一整桌。 到法国餐厅享用烛光晚餐?“山哥”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那是一顿让人战战兢兢、食之无味的晚餐,夏琳的怒视、前夫莫名其妙的凝视、山哥的不解和无奈,害她完全没心情吃饭,可惜了婆婆的招牌红烧狮子头,唉~~ 梁若榆甩甩头,不想再想了,她恶狠狠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哼,他把大家搞得一头雾水,不管是她、山哥,还是被冷落的小可怜夏琳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到底想怎样?总是凝视着她,那深刻难懂的眼神让她觉得好烦躁…… “你到底想怎样?!”她加快速度。 祁迈肯耸耸肩,轻松地跟上前妻的步伐。“晨跑对身体很好。” 当然,这项复合计划必须低调,否则难保前妻不会受惊跑回花莲。 梁若榆看着盛开的樱花,心里觉得乱糟糟的。 “为什么你想跟我离婚?”他突然问。 梁若榆的心瞬间一揪,但很快便恢复镇定,沉声道:“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 “六年前我问过。” “那时的答案你不满意?” “对。” 她耸耸肩,这个答案她复习了六年,每每想起他,总说服自己离婚是最好的决定,她受不了他日渐疏远的爱情,不快乐的感觉无时无刻凌迟着她,所以她选择离去,就算自己对他依然有爱,仍决定将这份爱恋深藏心底…… “我觉得我们分手会比较好。” “哪里好?” “离开一个天天找你吵架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吵架像慢跑一样,可以消耗卡路里。” “哼,别告诉我说和我吵架是件快乐的事。” “我对吵架本身没意见,而且分手是你提的,应该是你不爱和我吵架才对。” 她瞪他。“我说不过你这个大律师,反正分手真的比较好!” 对若榆而言,分手真的比较好吗? 他是律师,向来实事求是,根据她的反应和之前的状况看来,他或许可以大胆猜测,前妻其实还是对他有感情的,否则不会在离婚后哭伤了眼,否则不会只要谈到离婚一事,眼里就布满伤痛,像个小刺猬一样直接回击…… 这个部分祁大律师会加以厘清。 现在还是先跑步吧! 小宇在最快的时间内转学到另一间社区型连锁幼稚园就读,一个星期过去,感觉他适应得还不错,老是兴奋地分享着在学校发生的大小事。 每天早餐过后,气氛怪异的两人会一起送孩子去上课,父母的关怀让小宇每天都很开心,而打人事件在祁大律师的周旋下也以和解结案,小宇的生活恢复了该有的快乐和平静。 梁若榆总算是放心了,果然,回台北是对的,就算她每天都睡不好,老瞪着天花板想着一门之隔的前夫在做什么?想着她和他的关系,然后轻轻叹息…… 回到台北,她还是必须工作,山哥顺利接到绿化的工程,将全案委托给她,她带着自己熟悉的工程班开始工作,所谓的绿化工程就是将市区里国有的畸零地整理并且美化,不让这些废弃的空地杂草丛生。 送小宇上学后,祁迈肯会送她到工地去。 “原来是因为帅哥老公才回台北喔!”工程班的师傅老爱糗她。 “我跟他离婚了啦!”而她每回总是辩解得很辛苦。 “离婚?看不出来耶,感觉你们和热恋的情侣没两样说~~” 或许是这样的风声传到林民山耳里,他当晚就带着行李开车北上,打算来个长期抗战,守护他还没开花恐怕就要结束的爱情。 林民山毫不介意和小榆的前夫杠上,接小榆上班就是第一步。 没错,第一天林民山的确顺利接走了小榆。 “小榆要巡视好几个工程,我开车上来比较方便,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case,当然要一起费心,不用劳烦祁律师。”林民山是这么说的,颇有划分地盘的味道。 但第二天,祁律师厉害的反击出现了。 祁家漂亮的花园洋房车库前停放着一辆崭新发亮的银色bmw小跑车,祁迈肯得意地说:“若榆可以自己开车,不用再麻烦林先生接送。” 就算若榆不坐他的车,也轮不到林民山接送,这就是小气男人的原则。 梁若榆大傻眼,开bmw上工地工作?人家会不会误以为种花的利润很好,只是一个小小园艺工作室的负责人就开着bmw满街跑…… “我能拒绝吗?”她恐惧地问着。 “不行。” “耶耶耶!妈咪开新车车耶,我想要妈咪开新车车带我去动物园玩!”没想到小小丘比特还跑来凑热闹。 在儿子的力挺下,梁若榆也只能收下车,而林民山的接送计划只维持了一天就宣告失败。 也因为这件事,山哥说她的前夫对她有企图。 企图?要图啥? 她没有青春肉体、没有曼妙身材,也不会嗲声嗲气地撒娇,他能觊觎她什么? 不过,他注视她的视线真的很诡异,就像、就像当年两人热恋时,他看她的眼神…… 老天,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星期天,大律师不和小女友过自己的两人世界,他一脸满足地带着前妻和儿子上电影院看电影。 梁若榆瘪瘪嘴,这是之前的约定,她没话好说,只是,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爱演?只要找到机会就牵她的手、搂她的腰、搭她的肩,像麦芽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一定要这样吗?”她瞪着腰上的大手,不解地问,况且他又不是她的谁,摸什么摸。 “喏。”祁迈肯指指儿子。 是啦,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他试图营造一种全家和乐融融的假象,没错,小宇是很开心,因为第一次和爸妈出来玩,且他们的确是受人瞩目的一家子,老爸帅、儿子可爱、当妈的也很美(这点很重要!)…… 所以梁若榆妥协了,儿子的快乐千金难买,只要他高兴,自己被前夫吃吃小豆腐又何妨? 不过她的妥协仅限于此,可不包括他帮她选购衣服—— “我不爱穿裙子。” 为了一套孩子的爸看上的春装,两个人在百货公司的专柜争吵不休。 “总有机会穿到。” “那等机会出现我再自己去买!”梁若榆搞不清楚这男人怎么突然帮她买起衣服来了。 祁迈肯皱起眉,挫折感好重,没有人喜欢被拒绝,这套春装真的很适合她,她应该欣然接受,而不是板起脸孔和他大眼瞪小眼! “妈咪~~这个裙子好漂亮喔,你穿起来一定很美!”一旁的小宇再度当起父母的润滑剂,他记得阿妈说过,妈咪偶尔要穿穿裙子。 梁若榆快昏倒了,她跺脚抗议道:“是你教儿子这么说的吗?” “绝对没有!”祁迈肯高举双手辩白。 最后衣服还是买了,而且还多加了两件衬衫、一件洋装,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她花钱,她只要把这些衣服收在衣柜里冰着就好了,根本无须争辩。 不过,这种被疼宠、被呵护的感觉好熟悉,她虽然摆了张臭脸表达抗议,但却无法忽视自己心里甜丝丝的喜悦…… 看了电影、逛了百货公司,一早出门,直到夜幕低垂他们才回家,她两手拎着战利品(当然大部分是小宇的玩具和衣物),小宇的爸抱着睡着的小宇,一家三口一起走进客厅—— “你是个购物狂。”这是她的评论。 “i am not,不过,我没想到逛街竟然比在法庭辩论还累,你看这小宇睡成这样。” 两人看着小宇睡着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样的气氛是很和谐的,直到他们发现在客厅等待的夏琳,那位完全被祁迈肯冷落的女友—— “mikan。” 梁若榆心里的甜蜜瞬间消失,她无措地望着夏琳,方才和祁迈肯的谈笑都被夏琳看到了吧…… 场面有些尴尬,江阿姨抱小宇回楼上房间,梁若榆也转身上楼,将客厅留给他们,此时缠绕在心头的滋味很苦很涩,和不久前的快乐满足相对照,还真讽刺啊! 她站在落地窗前,思绪是空的,却忍不住一直叹气——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只要单纯一点,事情就没那么难懂,她只是来陪儿子的,前夫和她的关系早就是过去式了,就算他的注视有多让她怦然心动,她都该漠视,她要记得她是过客,夏琳才是正牌女友…… 她望着天上的明月,又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祁迈肯回到主卧房,梁若榆转身想离开,但他的速度更快,直接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她闭上双眼,偎在他怀里,一整天幸福的感觉不真实到有点鼻酸,她环住他的腰,第一次放纵自己沉沦…… 屋内没有任何光线,只有隐隐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 “为什么你要离开?”他问,声音沙哑,有难掩的激动。 梁若榆知道他说的是当年的事,她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曾经以为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那现在呢?”他绷着声。 她抬头仰望他,小宇的眼睛就像他一样,一想到小宇将来会和爸爸一样是个让女人流口水的大帅哥,她就觉得很得意。 “我为你的成就鼓掌。”她执意避重就轻。 “这六年你没有想过我吗?”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缓缓流下。“学长,我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你有新的人要守护,我已经是过去式了。” 学长,那是一个甜蜜的称呼,当他们开始谈恋爱时,她总爱叫他学长,而且还拖着长长的尾音,那是情话,情人间才懂的甜蜜。 “如果我不愿意我们的关系变成过去式呢?如果我想挽回呢?” 挽回?她想到夏琳悲伤的表情,梁若榆轻轻推开他。“我去看看小宇。” 她退离他的怀抱,走出房间。 她的离开,让他感觉月色不再明亮,祁迈肯望着自己的双手,空空的,就像那空虚的心—— 真的只是因为孩子而想挽回这段婚姻? 真的只是因为孩子他才牵她的手、搂她的腰? 她甜美的笑容、她生气的模样、她的眼泪,如果真不在乎,根本不会有眼泪…… 真的只是因为孩子吗? 祁迈肯轻扯嘴角,收紧拳头,从今尔后他要守住和她牵手的感觉。 幼稚园的家长座谈会在过年前的某个星期六举行,主要目的是要告知家长下学期的教学重点,农历年快到了,学校到处贴满小朋友写的春联,红通通的充气财神爷也笑咪咪地端坐在庭院。 老实说,梁若榆对过年这两个字是五味杂陈的,这六年来,每年过年就算婆婆再怎么喜欢她、再怎么喜欢花莲,还是会带小宇北上和儿子团圆,所以过年期间,她总是留在花莲看电视,吃简单的年菜。 渐渐地她开始讨厌过年,每年这段时间她都会出国旅行,不想留在台湾想东想西,触景伤情。 但今年很不一样,因为她在台北,这是孩子出世后第一次全家团圆,所以婆婆情绪高昂,早就采买了一堆年货,还在门口挂了好大一串布做的鞭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梁若榆看着笑咪咪的财神爷,嘴角不觉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 一旁的祁迈肯看到了,戏谑地促狭道:“既然财神爷能让你这么开心,我买一个摆在家里好了。” 梁若榆回神,她转过身,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红。“什么啦,你不觉得这尊财神爷很可爱吗?” 祁迈肯凝视着眼前的前妻,她穿着那天一家三口去看电影时买的春装,俐落的国民领,柔柔的浅灰蓝,腰上系着宽版的亮皮黑色皮带,再配上淡淡的妆,显得精神奕奕,真正可爱的人是她,祁迈肯黑眸中有浓浓的激赏。 她的脸又热又红,避着他的视线,最近总是这样,他常常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她,而她永远都是急着躲避的那一方。 “你不是要回事务所一趟?”他前阵子接了个大案子,有说今天要回公司和合伙人开会。 祁迈肯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还是我先送你回家?” 梁若榆摇摇头。“难得小孩和孩子的爸没在身边盯着,我要好好出去透透气!”她可爱地眨着眼。 他竖眉瞪眼,作势变成大醋桶老公。“你不会是要趁我忙得不可开交时,偷跑回花莲和‘山哥’谈恋爱吧?!” 她瞪了他一眼。“山哥还不是被你气走的,你还敢说……” “你在乎吗?” 山哥说凭他男人的第六感,认为她的前夫肯定在计划什么,而这个计划绝对会危及到他的权益,他认为祁迈肯在追求她,想挽回这段婚姻。 她当然感受得到前夫或许有这个念头,但那又如何?目前情况胶着,她只能任由暖昧的感觉继续蔓延…… 所以山哥生气地回花莲了,他认为她默许前夫的追求,认为自己这场仗输得一塌糊涂。 “你在乎他吗?”祁迈肯重复道。 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没必要,就算他真的要追她,但夏琳还在啊,她和前夫是没有未来的。 梁若榆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深不可测,感觉会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你该去事务所了,我中午要跟姊姊吃饭,结束后会自己回家。” “要不要我晚一点去你姊姊家接你?还是你和姊姊约在餐厅,我去餐厅接你?”自从发动攻势后,祁迈肯就都这么积极,他执意找回他和若榆的婚姻。 梁若榆点点头。“嗯,我再打电话给你。” “那……要不要我先送你过去?”她释放的善意让他觉得很开心。 “不了,我想再和老师聊聊,等会再搭计程车去我姊家就可以了。” 只是没想到,祁迈肯的车才刚走没多久,老师就急乎乎地冲了出来。“小宇妈妈,这是小宇爸爸的公事包吗?” 什么?连公事包也会忘?里头一定都是重要的文件吧,看他今天早上出门时还再三检查资料有没有带错…… 梁若榆匆匆和老师告辞后,坐上计程车,决定把公事包送到事务所给他。 联合事务所的办公室位于敦化南路上的某栋大楼里,她跟警卫通报后,来到九楼,事务所玻璃门紧闭,她按了门铃,来应门的是一位和祁迈肯差不多年纪的男子,看那干练的样子,八成也是律师。 “小姐找哪位?”他看着眼前的美丽小姐,眼睛都亮了。 “我找祁律师——” “若榆?” 祁迈肯正想返回幼稚园拿公事包,就看到若榆站在事务所门口。 “你忘了。”她抬高手中的公事包。 他走向前,接过公事包,整张脸充满喜悦,不是高兴她将重要的公事包送来,而是因为来的人是她。“谢谢。” 一旁的律师很好奇,难得看到合伙人笑,他满肚子疑问。 “迈肯,这位美女是谁啊?” 迈肯的私人生活是很神秘的,大家都知道他有过一段婚姻,也知道他和他的助理走得很近,但知道的事都很片面,且周秘书嘴巴也很紧,要从她那套出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祁迈肯无奈地摇摇头,若榆像朵花,任谁都会闻香而来。“她是小宇的母亲。” 律师哇哇嚷道:“她是你前妻喔?!” 祁迈肯皱起眉,不爱听到“前”这个字。“你该去会议室了,我等下就过去。” “厚,迈肯,你前妻很漂亮喔!我们终于知道迈肯为什么要将你藏在花莲了,你们真的离婚了吗?所以前妻小姐可以开放让人追求了?那我要第一个报名,敝姓程,工程的程,前妻小姐贵姓?可以跟你要手机号码吗?”这位律师显然听不进任何逐客令。 祁迈肯整个火气全升了上来,他不爱别的男人用有色的眼光看她! 他把程律师的抗议当作耳边风,迳自牵着若榆的手往门口走去。 “原来当律师的并不像我想像中那么严肃。”梁若榆觉得很有趣。 “我们是专业律师,是专业人士,原本就不该玩笑嬉戏,不过也有疯子当律师,你不要理他。”祁迈肯也不爱若榆赞美别人。 她仰头看他。“欸,干么这么生气?” 她仰着头,嘴角轻扬,圆圆的双眼像在说话,让他看到入迷,冲动地俯下身,在粉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他抵着她的唇瓣说:“还不都因为你。” 老天…… 梁若榆捂着唇,整个人傻在那,他吻她?虽然只是轻轻碰触,但他吻她? 突然,胡桃钳音乐响起,她接起手机,茫然地道:“你好,我是梁若榆……” 打电话来的是中部的花农,说地主不顾他们的生计,在花田还没收成之前,拿着合约硬要将农地收回盖厂房,花农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打给她,看她能不能帮上忙。 花农说得又快又急,嗓门大到连站一旁的祁迈肯也听得一清二楚。 “好,我今天会去看你们,你们先不要急,大家再一起想想办法。” 他们都是长期配合的花农,有着相互扶持的革命情感,“院子园艺工作室”初期更是因为这些花农的支持,以最优惠的价格给她品质最好的树苗和花卉才有今天的成绩。 梁若榆结束通话后,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的他。“我今天必须下彰化一趟,去看看可以帮上什么忙。” “你可以帮忙。”祁迈肯咧着笑,那模样气势凌人。“或许你会需要我。” “啊?”梁若榆一头雾水。 “我是个律师,目前你的花农朋友最需要的就是一名律师。” 前一秒的忧心忡忡,下一秒立即豁然开朗,是啊,有律师在她还担心什么?有迈肯出马,她还怕什么? 她扬开了笑,对前夫有满满的信心。 第八章 在等待祁迈肯开完会的同时,她先通知姊姊说聚餐延期,并且打给婆婆,要婆婆帮忙照顾一下小宇,她和迈肯下彰化处理花农的事情,晚上就会回来。 婆婆一听,开心得不得了,直说多玩几天没关系,她会照顾好小宇,还请江阿姨把前媳妇和祁迈肯两天的换洗衣服送来事务所…… 婆婆在想什么?他们不会留宿啊! 梁若榆快昏倒了,而站在一旁的祁迈肯则勾起嘴角,不发一语。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到彰化,一路上祁迈肯电话不断,和律师合伙人讨论案情状况,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还是我们改天再下来?”趁他收线的空档,她赶紧问道。 “不用,明天刚好是星期天,我们可以先处理你朋友的事。” “那你会不会很累,连星期天都要想怎么跟人家打官司?” “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累。”祁迈肯促狭地眨着眼。 她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也是见过世面的熟女,男人随便一句恶心的话怎么可能感动她?她赏给他一个大白眼,转头不理他,但嘴角微勾的浅笑却泄漏了一切…… 花农朋友张先生家是古味十足的三合院,他年近六十,发已斑白,是个没心机的老实人,地主的强势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一听到和梁小姐前来的朋友是名律师,他开心地大叫,祖先保佑、妈祖娘娘送福星到他家了! “梁小姐,谢谢你啦!你帮了我们好大的忙啊!” 张先生和家人热情款待他们,同时也向祁律师说明了整个状况,原来地主以强霸的态度表示宁愿支付解约金也要收回土地,完全没顾及即将收成的花卉,也没想到花农的心血和所花费的成本不是区区付个解约金就能解决的。 祁迈肯听完后,以自己的专业给了建议,并提出解决之道。 梁若榆坐在一旁旁听,他有条理地分析,以简单易懂的方式告诉张先生该如何处理,他的口条、他的专业、他的自信,所有的一切都让梁若榆觉得好骄傲。 成为一个厉害的律师一直是他的梦想,他很努力并且用心在他的工作上,累积的实力让敌手惧怕,更能让委托者安心。 “祁律师是梁小姐的男朋友吗?”张太太把若榆拉到一旁,暧昧地问。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他们都知道她离过婚,但以老人家保守的想法看来,如果知道离婚的两个人还走这么近一定不敢置信,并提出一百个问题,嗯,她还是回避这个问题比较好。“呃,只是朋友……” 张太太歪着头,一脸不解。“不对啊,我横看竖看都觉得你们两个就是有夫妻相,怎么可能只是朋友?梁小姐,不要不好意思啦,他是你男朋友厚?” 张太太以为梁若榆找到爱情的第二春。 “不是啦,真的只是朋友啦……”梁若榆笑得很尴尬。 张太太一脸惋惜地道:“喔,那多可惜,这个祁律师很优秀耶,人长得好看,头脑又很清楚,是个律师呢!机会实在难得,梁小姐你可要好好把握喔!” “呃,真的只是朋友啦……”梁若榆一身冷汗。 张先生等男丁全在讨论田地的事,而张家女性家眷则忙着向梁若榆探问祁律师和她的关系,她们很热情,觉得遇到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人时,这是妈祖的恩赐,她要懂得珍惜。 “如果你不要,我介绍我侄女给祁律师认识好了!” 介绍?呃……她能说什么? “呃,我没意见……”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她婆婆了,她居然可以未卜先知地知道他们会留宿彰化? 没错,由于地主人在香港明天才会回国,为了帮张先生和地主协商,祁迈肯表示明天会再来彰化一趟,张先生顾及到他们北中奔波的辛苦,说什么都要他们住下来,但问题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是要一间客房?还是两间客房? “朋友关系。” “夫妻关系。” 两人同声不同调,梁若榆杏眼圆瞪,红着脸瞪他。“祁迈肯,谁跟你是夫妻啊……” 祁迈肯向来自信,不管是他的事业或感情,和若榆的第一次婚姻虽然惨遭滑铁卢,但谁说不能重来一次?“如果按照我的计划,我们会再结婚。” 张先生和家人一听,马上明白祁律师是若榆的前夫!这好比连续剧一样精彩的对话让他们纷纷鼓掌叫好,甚至劝梁若榆别再犹豫,缘分来了躲都躲不掉,还说要帮他们去祈求妈祖娘娘保佑第二次婚姻能够幸福快乐。 他的想法让她怦然心跳,她想到两人最近的互动,那种心贴着心的感觉就好像刚结婚时那样充满希望…… 那时真的好幸福,就算有婆婆刻意刁难,但婚后的每一天她还是觉得很快乐。 张先生一家都是热情的人,张太太更直接认为他们真的是夫妻关系,任梁若榆再怎么澄清也没用,他们准备了一间客房,还将枕头棉被换上新的布套,粉红色缎面,布套的中央还绣着一对戏水鸳鸯,还有一个双喜字…… 梁若榆傻在那,依台湾人的习俗,为了讨吉利,新婚时才会把枕头棉被弄成这样,但她和祁迈肯根本就不是…… “这是新买的,本来要给我儿子结婚用的,先给你们用也没关系!” “张太太,普通被套就可以了……” “哎呀,没关系,这样多喜气啊,讨个吉利、讨个吉利嘛!” 能拒绝吗?梁若榆吓坏了,却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 所以,两个就这样被“送入洞房”。 天啊,哪个女人可以和前夫睡同床,而且还保持镇定? 梁若榆在浴室待了好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走出来,她的前夫正坐在床上,倚靠着床头柜看着手中的资料,他穿着背心式内衣,展露出结实有力、会让女人流口水的胳臂……呼,至少没有裸着上半身,她这样安慰自己。 “要睡了?”他问。 “嗯,有点累了。”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背对着他躺下,这时候睡觉是最安全的事…… 祁迈肯放下手上的资料,微笑看着若榆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和秀气的侧脸。“不聊聊?” 她赶紧摇头,开什么玩笑…… “不了,我好累。” “那就睡觉吧。” 祁迈肯噙着笑,将文件收好,下床关灯,只留一盏夜灯。 然后他回到床上,顺手一捞,硬是将若榆揽进怀里。 她背对着他,全身僵硬得像石头一样,愣了几秒后开始挣扎。“放开我……” “不放。” “你想做什么?” 梁若榆的挣扎很没力,语气也不够坚定,其实她可以一脚把他踹下床的,但却怎么也做不到…… “我们聊聊。” 他很惊讶自己的控制力,但此时此刻他真的只想和孩子的妈好好聊聊,亲密事就留待回到他们的家、他们的大床再开始。 “聊什么?”她语气很虚弱。 祁迈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觉得抱她的感觉真好!他轻轻地说:“聊我们怎么会错失彼此六年,谈我怎么会笨到同意和你离婚?如果你要以死威胁,我可以二十四小时将你绑在身边,而不是答应你的要求。” 她心一紧,六年了,但那时的状况,两人的争吵依然历历在目,每一次争吵都在伤害他们共同经营的爱情。 “都过去的事了,你一直提有什么意义?” 他笑了笑,收紧臂弯。“很有意义啊,我想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像过去那样爱我? 如果爱的感觉变少了,我就要更加努力让你二度爱上我。” 祁迈肯看着怀中的珍宝,对她的感觉一如第一次在迎新舞会看到她时那般强烈,若榆有双会说话的眼睛,生气时像要喷火,开心时里头仿佛有星星在闪烁,她是喜怒哀乐形于色的女孩,不同于他习惯隐藏情绪的个性,若榆的出现对他而言是神奇且重要的。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她了解他,让他感到安心,觉得两人会幸福一辈子,直到那些争执,直到后来结束婚姻,他以为这些年来对她的怨怼已盖过了爱,实则不然,若榆对他笑、对他发怒,在在都唤醒他过去对她的情…… 她无法回答,闻言泛起的泪意让她鼻酸。 她的心里有没有他、有没有爱上他这早就无庸置疑了,当年离婚是她不想面对他渐行渐远的爱情,而不是对他没感觉,气馁的是,过了六年,她居然没有遗忘这个男人半分。 “以前我都是这样抱着你睡觉。” 她苦笑。“然后等我变大肚婆后,你只要一上床马上入睡,什么拥抱通通没有。” 那时他白天几乎都待在学校图书馆,回家洗好澡后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又赶着出门读书,日复一日,小夫妻根本说不到什么话,刚开始她当然能体谅,知道他这么拚命念书也是想顺利考取律师执照,给她和肚子里的宝宝最好的生活,她嫁给一个负责任、有肩膀的男人,当其他毕业班的学长学姊还在漫无目的地过生活时,祁迈肯未来的蓝图早已架构完成。 只不过久而久之,孤独的感觉却击垮了她。 结婚半年后,她怀孕了,例行性的产检他只陪她去过一次,之后都是她自己独自前往,义工妈妈甚至怀疑她是未婚妈妈,看着别的孕妇身旁都有丈夫的守护陪伴,她的灰心和失望与日俱增,直到最后无法承受,如火山一样爆发…… “我知道你在生气,是我的错,我不该冷落你。” 当年,他觉得自己的方式是对的,他有妻小,所以要给他们最稳定的生活,但却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 她耸耸肩。“怎么会呢?你想一次就拿到律师执照,给我和孩子安定的生活,你是个好丈夫,错不在你。”她故意讽刺地刺他几刀。 祁迈肯很开心,至少若榆不再逃避这个问题,就算是话中带刺也能让他知道她的想法。“错当然在我,你才是我生活的重心,考试算什么,我应该关心你,更应该时时刻刻守护着你。” 她刀子又射了出去。“然后名落孙山,当不成律师,只能去律师事务所找个实习助理的工作,等明年从头再来?你没听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吗?” 他大笑,嗅着她充满花香的头发。“但你会陪我吃苦啊,我们绝对不会离婚,不像现在,蹉跎了六年的时光。” 如果能回到六年前,他还是会用功读书,律师执照一定要拿,只是在读书之余,他会更留意妻子的感受,不会让她如此孤独。 梁若榆愣了愣,谁会晓得他们绕来绕去又回到彼此身边? 只是在她决定要不要从头来过之前,她必须知道他会如何解决另一个问题? “你总是冷落你身旁的人。”她淡淡地说。 他握着她的手,坚定地道:“相信我,我不会再冷落你,你会发现我的黏性和强力黏胶一样强!” 没错,她安稳、满足地偎在他怀里,那另一个人呢?是不是独自在台北哭泣? “我说的不是我,是夏琳。” 然后他沉默了。 是啊,就算他想复合,那夏琳怎么办?这又是一个让梁若榆灰心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厌烦这么错综复杂的情感。“我要睡了,晚安。” 她想推开他,他却执意抱着她,她抗拒着,藉此抗议这男人的自私,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她累了,终于在他怀中入睡。 祁迈肯吻着她的发—— “我爱你。”他轻轻地说。 第二天地主从香港回来了,他带着律师,自信满满地准备来解约,没想到对方律师一看到张先生的代表律师时,整个脸都绿了—— 祁迈肯?! 地主那边的律师当然知道祁迈肯在司法界响叮当的名声,协商还没开始,官司还没开打,地主律师直接举白旗提议和解,否则地主只会损失更多。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地主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让这一期的地上物如期收成,原本想趁这波土地价格飙涨时将土地卖给大公司盖厂房,怎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叫什么祁迈肯的,啧! 告别了热情的张家,两人启程回台北,星期日下午北上车辆一向很多,bmw在北上的高速公路上走走停停,车速缓慢。 “谢谢你的帮忙。”她为张家的事再次致谢。 “你可以亲我一下表达你的感谢。”祁迈肯指着自己的右脸颊。 梁若榆赏给他一记大白眼,昨晚的闷气还没消,对他仍未释怀,心中也有好多疑问。 突然手机响了,蓝芽因为有杂音,他昨天晚上就将它收到行李里了,而现在因为在开车,安全起见,他将手机转为扩音。 “hello,mikan~~” 夏琳甜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嘿,我听程律师说你临时有案子到彰化去了?怎么会突然跑去处理彰化的案子啊?”她是他的助理,熟悉他所有的工作行程。 祁迈肯看着身旁的若榆,她整个人侧向车门,看都不看他一眼,紧抿的唇,表情严肃。 “夏琳,我正在开车,等我回去再谈。” 夏琳并不知道他身旁还有别人,程律师只说了彰化的案子,至于案子是怎么来的,或者有没有同行的人,程律师通通没说。 “我才不要呢,你只要回台北就把我给忘了,心里想的永远是你那个没有我的家。” 夏琳怨怼的语气好熟悉—— “你根本没把家当成家,心里想的永远都是那张律师执照!” 那语气、那埋怨一如六年前的自己,梁若榆打了个冷颤,双臂抱住自己。 若榆的反应让祁迈肯皱起眉。“等我回去再说,我在开车,夏琳。” “mikan,你还喜欢我吗?你可以喜欢小宇,可以因为小宇的关系让你前妻来台北,但你不能在乎她啊!我发现你在乎前妻的程度早就超越过我了,mikan,求求你,不要让第三者来影响我们的感情……”夏琳想要问个清楚。 第三者?! 这是一个多么让梁若榆难堪的指控啊! 从正宫娘娘变成第三者?! 是啊,她倒是忘了,夏琳是祁迈肯的女朋友,那她当然是第三者。 梁若榆抹掉懦弱的眼泪,这种情况任谁都会掉眼泪,第三者一词她承受不起,如果可以反悔,昨天他抱她的那一秒,她就应该把他踹下床。 祁迈肯看到若榆的眼泪,他心一急,想按掉通话键,但梁若榆却出手阻止。 她要听清楚夏琳说的话,这样才能死心、才能认清事实! “若榆——”祁迈肯握住妻子的手。 夏琳在电话那头听到男友的呼唤,她无法置信地瞪大眼。 “mikan,你前妻怎么会在你车上?!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夏琳高分贝的抗议声中,就在两人在车内争夺手机的同时,后边的厢型车突然超车,眼看bmw就要撞上厢型车—— “啊!”梁若榆抱头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祁迈肯踩了煞车同时转动方向盘,车子避开直接冲撞,却冲向高速公路的护栏,他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撑着她胸口,替她分担高速冲击的力道,终于,车子在撞到护栏后停了下来。 “若榆,你没事吧?!”祁迈肯急忙问道。 梁若榆面色惨白,和死亡只差一线之隔的惊恐让她全身颤抖。 “别怕,没事了,别怕……”祁迈肯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拥入怀里。 梁若榆高举手臂,搂住他的颈项。“我吓死了……” “不怕,没事了。” “天啊,迈肯,真的太可怕了!”她哭得惨兮兮。 bmw的车头凹了一大块,看起来惨不忍睹…… “没事了。” 他们的对话、他们依附对方的感觉,全透过手机传达给夏琳。 夏琳握紧拳头,结束通话。 警车在接到通报后火速赶到车祸现场,bmw让道路救援吊车拖去原厂修理,为了保险起见,警察还是将他们送到医院检查,或许是她多了一只手的保护,冲击力减缓了许多,只有一点点擦伤,反倒是祁迈肯有胸痛的现象,医生安排他照x光确定伤势。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们话说得少,紧紧交握的手却不曾离开,当生命面临最危急的关卡时,她想到了什么? 六年前的争吵? 分手的理由? 和他渐行渐远的感觉? 通通不是,她想到的是,如果再也见不到他,她要怎么办? 她轻轻靠着他的胳臂,千言万语都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 活着,真好。 为了不惊动家人,他们决定先不要告诉婆婆这件事。 在迈肯去照x光的同时,却来了个让梁若榆吓一跳的人——夏琳。 她怎么会知道她和迈肯在这家医院? 夏琳像是看穿她的疑问似的,冷冷地道:“mikan撞车是大事,警方自然会传出风声,现在整个律师界应该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我要找到你们并非难事。” 她在梁若榆一旁的位子坐了下来。 “mikan没事吧?” “照完x光后,医生会判断。” 夏琳冷哼了声。“我是进行式,你是过去式,我这个进行式还要问过去式自己男友的情况,你会不会觉得很讽刺?” 梁若榆不予置评,她抿抿唇,没有回应。 “请你不要动摇mikan的决心,不管我和他未来会如何,至少在你出现前,我和他是快乐的。” 她不说话。 夏琳接着说:“沉默就是你的回答?” 她还是沉默。 夏琳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求你将他还给我。” 还? 梁若榆握紧拳头,忍住眼眶中的泪,她起身,没说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 夏琳抹去眼角的泪水,爱情伤了她,同时也伤了他前妻,如果mikan的前妻真不在乎他,那么她的表情不会那么悲伤…… 祁迈肯照完x光后,走回等待区,他看到夏琳,却没看到他前妻。 “若榆呢?” 夏琳落魄地撇着嘴角。“你没看到我在你面前吗?你一开口就找前妻,不怕伤到我吗?” 祁迈肯大掌扒过头发。“夏琳,我——” 夏琳摇摇头,不想听他说话,那一天在他家她已经听过他的拒绝了。 “我不要听你说,反正小宇的母亲已经决定退出,我会努力修补我们之间的关系。” “退出?”祁迈肯一愣。 夏琳问:“她不该退出吗?你们已经离婚了!” 祁迈肯二话不说,直接走到急诊护理站。“护士小姐,我有急事必须先离开,报告我回医院复诊再看,请先帮我结帐。” 办理完手续后,祁迈肯抛下夏琳迅速离开医院。 夏琳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两人那天在mikan家的谈话—— “我很抱歉让你觉得不舒服。” “你是什么意思?” “我正在修补和小宇母亲的关系。” “你不要我了?” “夏琳——” “我问你,如果梁若榆没有回台北,你是不是只想我一个、爱我一个?” 那天,她的问题他并没有回答,这些天,她总是在想,或许从开始到结束她从未得到他的心,他们的互动向来都是由她主动,主动约吃饭、主动制造她要的浪漫,他从没为她做过任何事,任何热恋情侣应该做的…… 如果他离开,在她的回忆里有没有属于两人亲密的纪录? 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九章 离开医院,她能去哪? 回家吗?如果婆婆问她为什么哭了,她要怎么回答?如果婆婆问起小宇的爸爸呢?她又该怎么回答? 不行,她不能回家,那……能去的地方好像只剩工地…… 去工作也好,她必须找件事来转移注意力—— “求你将他还给我。” “我想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像过去那样爱我?如果爱的感觉变少了,我就要更加努力让你再次爱上我。” 夏琳和迈肯说的话浮现脑中,梁若榆心好乱,她转过身,看着医院急诊室大门,如果对他没感觉,如果不被他的誓言感动,如果不这样、如果不那样,那她绝对会还,绝对会继续避着他。第一个六年不见面、第二个六年不见面、无数个六年不见面,这样她的心应该就不会因他而跳、因他而痛了吧? 她坐上计程车来到工地,虽说是假日,但因为工程有完工时间表,师父们不敢松懈,依旧卖力工作,况且他们都是配合很久的木工班,就算她有事请假,也都能独立作业。 只是没想到来工地,居然会看到山哥,让她吓了一跳。 山哥在认为祁迈肯对她心怀不轨而她又没拒绝时就收起追求的行动,他是个明理的人,知道她的想法,同时选择尊重她。 “山哥?你怎么会来台北?” “还是要来看一下工程进度啊,对了,老张的事我听说了。”张先生的花田也有供应他花卉和树苗。 “喔。” 几秒的沉默后,林民山忍不住问:“你们的事确定了吗?” “确定什么事?” 林民山不自在地抓抓头。“老张说你要结婚了。” 她一愣、心一揪,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心痛的感觉好难受,是啊,她原本也以为自己也许会结婚,但现在却…… “我没有要结婚。” “怎么了?”林民山察觉到好友眼中的伤。 “你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她笑得好勉强。 “夏小姐的事他还没解决?”林民山吓好大! 梁若榆摇头,眼眶噙着薄薄的泪。 “那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喽?”林民山不忍看她这么悲伤,故意说了句玩笑话想缓和气氛。 她破涕为笑。“山哥,你真是的……” 林民山敞开双臂。“会笑就好,如果你感激我这个开心果,应该给我抱一下当作感谢!咱们情侣当不成,做兄妹总可以吧!” 梁若榆想到山哥这些年来对她的点点滴滴,忍不住红了眼眶,工作方面要不是因为山哥的支持和帮忙,她绝对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而且他真的是最棒的开心果、最棒的朋友! 她大方投入山哥怀抱,紧紧抱着,用力拍他的背。“山哥,谢谢你!” 跟着若榆而来的祁迈肯正巧看到这一幕,他在急诊室外看到她拦车离开,立刻招了一部计程车尾随追上,他想问她,夏琳说:“反正小宇的母亲已经决定退出。”是什么意思?可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么痛心的画面…… “先生,要下车吗?”计程车司机问道。 “不用,麻烦请到另一个地方——” 祁迈肯捂着闷痛的胸,报出事务所的地址。 他需要冷静想想若榆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而办公室绝对是个比家里更适合的地方。 讽刺的是,他虽然冷静、虽然聪明,可以猜透、可以设想所有人的心思,但却猜不透自己最在乎的人的心绪。 她爱他吗? 她在乎他吗? 否则她怎可以断然结束两人的关系?否则她怎可以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梁若榆虽然情绪形于色,但有时又像风筝一样捉摸不定,扰乱他的冷静,让他变得不聪明,莫非爱得多的人就是输家? 祁迈肯握紧拳头,前所未有的挫折感如暴风雨般袭击而来…… 梁若榆待情绪稳定点后回到家,却没看到祁迈肯的身影。 “我以为迈肯会和你一起回家?”婆婆问,她还不知道车祸的事。 不祥的预感猛然袭来,梁若榆冲到电话旁,问了查号台医院的电话,立刻拨打到急诊室—— “他有事先离开了?” 和医院结束通话后,她打了迈肯的手机,但手机关机,她打去事务所,事务所没有人接电话。 迈肯人呢?他跑去哪了? 梁若榆急了,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 “妈,你有夏琳的电话吗?” 婆婆一愣。“夏琳的电话?若榆啊,你为什么要打去医院?” 梁若榆没有心思安抚婆婆,她只想知道车祸后的迈肯去哪了?他是不是平安? “妈,等下我会解释,你有夏琳的电话吗?” 小宇阿妈努力想着。“我有程律师的电话,或许程律师会知道夏琳的电话,你等一下,我打去问——” 小宇阿妈问到电话后,梁若榆赶紧拨打过去—— “你问我迈肯在哪?” 现在是怎样?怎么每个找情人的都找到她头上来了? 夏琳正在回家的路上,她刚失恋,她很沮丧,她付出那么多心思,为什么迈肯都感受不到? 所以她下意识反击,故意扯了谎。“真好笑,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迈肯去哪?迈肯是我男朋友,你要有自知之明,也要懂分寸好吗?他在我旁边,我们正在计程车上,mikan要去我家,你要和他讲电话吗?” 梁若榆愣了愣,揪着的心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不用了——” 她茫然地挂上电话,无力地跌坐在一旁沙发—— “如果爱的感觉变少了,我就需要更加努力让你再次爱上我。” 骗人…… 老天,她为什么要相信他?她捂住脸,激动伤心的泪水从指缝中渗了出来,六年了,她真以为他会紧守爱她的心吗?当然没有,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要几百个、几千个梁若榆都没问题,更何况要是有的话,就不会有夏琳的存在了,夏琳就不会跟她要人、更不会说她是第三者。 “别哭、别哭,哎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若榆你吓到妈妈了——”小宇阿妈看到前媳妇突然流下眼泪,整个人快吓坏了。 梁若榆松开手,抹掉眼泪。“妈,迈肯和夏琳在一起,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她起身回到楼上,听到小宇的童言童语—— “阿妈,我妈咪怎么了啊?她怎么在哭?肚子痛吗?”小宇记得自己上次肠胃炎肚子痛的时候也哭得好伤心。 没事?这样还叫没事?她真不懂儿子到底在想什么?不是对小宇的妈很好吗?怎么又跑去和夏琳搅和在一起?小宇阿妈轻抚孙子可爱粉嫩的脸颊说道:“妈咪不是肚子痛,妈咪只是心情不好,小宇不要去吵妈咪喔!” 小宇阿妈是行动派的,她要立刻召回儿子,迈肯必须好好跟她解释解释,他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她打了儿子手机,没回应,打了夏琳的手机,关机—— 小宇阿妈瞪着电话。“是家里电话坏掉了吗?怎么可能都打不通?” 阿妈心烦地叹了口气…… 梁若榆回到二楼房间,她走到落地窗前,天黑了,今天真是热闹的一天,早上的攻防战、下午的车祸、晚上…… 她吸吸鼻子,晚上的伤心。 或许这样才对,一切回到原点,她刚从花莲回台北那时候,他有女朋友,她有豁达的心情,当然,如果不是因为祁迈肯那些虚情假意的动作和甜言蜜语,她绝对可以更豁达…… 如果没有那些事,她绝对可以做得很好。 只是,现在呢? 爱着的心要如何放下?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做? 她有勇气若无其事地和他和平相处吗? 祁迈肯回家了,一身酒气,手上拿着文件,他没理会等门的母亲,直接走上二楼,森冷的气息,让小宇阿妈更加忧心忡忡,只好跟着一起上楼,小宇从房间走出来,看到爸爸走进房间—— “小宇怎么还没睡?”阿妈问。 “爸爸回来了,他一定可以安慰妈咪的!” 祖孙俩站在主卧室前,打开一点房门偷看,想关心两人的状况。 祁迈肯走进房间,看到她站在落地窗前——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他冷冷地说。 梁若榆不懂他的意思,但选择直接回击。“我才以为你今天不会回家。” 她虽然哭红了眼,但气势绝对不输他! 祁迈肯冷嘲道:“怎么?你以为我会病晕在医院回不了家吗?” 吵架归吵架,但她不会拿这种事吵嘴。“我没这个意思,况且我问过医院,你早就离开了。” 祁迈肯冷哼了声,没半点感动,在看到那一幕后,他所有感动和爱人的细胞全死光了,他现在是法庭上冷酷、让人惧怕的祁律师。 “怎么?你关心我?” 梁若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表达她的关心,吵架不就是那样,非得争到刺破对方的心才甘愿! “我不必关心你。”有夏琳关心你就够了,后半句她心痛到说不出口,只能逞强地仰起下颚。“是妈问我你在哪。” 祁迈肯自嘲道:“是啊,你是不必关心我,反正关心我的人不差你一个。”他有母亲、有儿子、有许多亲朋好友,根本不差一个不爱他的人。 梁若榆忍住夺眶的泪,她根本斗不过他,根本赢不了残酷的事实——他一点也不在乎她。 她转过身,想走—— “等等,先签了它。”他将合约递给她。 “这是什么?”梁若榆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小宇的‘监护权转移同意书’。你先签了它,我会去户政事务所完成所有转移的手续。” 她大惊。“我不可能放弃小宇的监护权!为什么你要我签这个?!” 他冷哼了声。“签了不是很好吗?你可以追求更好的生活,不用再偷偷摸摸。”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不可能放弃小宇的监护权,我不会签这份文件!”梁若榆完全听不懂祁迈肯在说什么。 祁迈肯看着情绪激动的她,几个小时前他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她,她展露甜美的笑容投进林民山怀里,那模样快乐又恩爱。 “如果不签,我会安排你和小宇离开台湾到别的国家,我不要你留在这里。”应该说,他宁愿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那么她就不能对其他男人笑,不会跟其他男人拥抱。 “为什么?这里有我的事业、有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离开台湾?!”梁若榆急哭了,他完全不像在说玩笑话,为什么突然变这样? “朋友?” 祁迈肯阴寒的黑眸蓄满强烈的怒火。“要是指林民山的话,就把合约签了,从今尔后,我不会再插手管你的事,小宇也不会再束缚住你,你自由了!” 她的泪水在脸上奔流。“这干山哥什么事?!你不想要我留在台湾,只是不想让我破坏你和夏琳的好事!我不会走,就算要走,我也不会去其他国家,我要回花莲,我会带着小宇回花莲!” “说来说去都是花莲,是因为山哥是不是?你回台北很辛苦是不是?我们的关系、这个家庭阻挠了你和山哥的好事是不是?!”他怒不可遏,伤心愤怒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也火了,要在争吵中抢到胜局,唯一的方法就是口不择言。“没错,这个家不是我选择的,我们早就离婚了,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很清楚我会回台北只是因为小宇,要不是因为小宇我根本不会回台北,不会跟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所骗!我可以走!”她愤然转身—— 祁迈肯捉住她的手,他很愤怒,但胸口传来的剧痛却让他皱眉。“你可以走,可以回到你心爱的花莲,可以回到山哥身旁,但是,别说我没警告你,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门,我马上会抢走小宇的监护权,让你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以我的实力绝对做得到!” 梁若榆又悲又怒地道:“你不可以这样!” 他怒吼:“试问,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祁迈肯——” “小宇!” 婆婆的惊呼声中断了两人的争吵,他们不约而同往声源处望去,看到小宇阿妈气急败坏地站在房门口。“再吵啊!小孩都被你们给吓跑了!” 吓跑了?!小宇?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冲了出去,小宇跑得好快,他不是回他的房间,而是打开大门,冲出户外—— 梁若榆大惊,大声嚷着:“小宇你不要跑,小宇——” 祁迈肯跑在前头,却怎么也追不上儿子的脚步,他胸口一揪,如电击般的疼痛感越发强烈—— 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这样,他以为是心痛才胸闷,但照这样子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小宇——” 他听到若榆的声音。 “小宇啊——” 他听到母亲的声音。 他捂住胸口,停住脚步。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思绪腾空,眼前看到的是若榆奔进林民山怀里的画面,像定格一样,清清楚楚,不想看都不行,祁迈肯闭上双眼,晕了过去—— 梁若榆吓坏了,她冲回他身旁,双膝落地,抱住了祁迈肯,怎么会这样?“迈肯!迈肯!你不要吓我……” 小宇阿妈冲了过来。“儿子啊,怎么会这样啊?!” “妈,叫救护车!”梁若榆哭到无法自制。 小宇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到昏迷倒地的父亲,惊恐地愣在原地—— 救护车在十分钟内抵达现场,急救人员紧急将患者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梁若榆跟着上车,哇哇哭泣的小宇和阿妈手牵着手,救护车在他们担忧的注目下火速驶离。 救护人员初步帮祁迈肯做了诊断后,放下听诊器,皱眉说道:“患者这几天有受到什么高速撞击吗?” 梁若榆抹去眼泪,想到下午的车祸。“下午有,为了闪躲超车的车辆,我们的车冲撞到高速公路的护栏……医生,他怎么了?” “患者有内出血的现象,高速公路的车速原本就快,高速撞击会造成内脏撕裂伤,车祸后你们没有到医院做详细检查吗?” 她点点头。“有照x光,但我不知道检查结果……”她只顾着和他吵架、只顾着生气,压根儿忘了问他身体状况,梁若榆突然觉得好愧疚。 救护人员替患者戴上呼吸罩,同时联络医院说明状况。 梁若榆的泪没停过,她握住迈肯的手,亲吻他的手背、他的手指,心急地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迈肯,不准吓我,你不能有事,听到没,你不能有事!老天爷,求求祢,他真的不能有事,我不能没有他……” 她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一串串的泪珠早已滴湿他的衬衫…… 像是感应到她的呼唤,祁迈肯微微睁开双眼—— “迈肯!”梁若榆破涕为笑。 “这是哪里……”他感觉到车辆的颠簸,只要震动大一点,都会让他痛到皱起眉头。 “我们在救护车里,你刚刚晕倒了。” 他虚弱地抬起手拨开呼吸罩。“我晕倒了?那小宇呢?” 她帮他挂回呼吸罩。“小宇没事,你不要说话,医生说你有内出血的情形,下午医生没告诉你吗?怎么会让你离开医院?” “我没时间听,我急着去追你……”他又拨开呼吸罩,看着泪流满面的她,想到那个比内出血还更痛的画面—— “回答我,你爱我?还是爱你的山哥?” 梁若榆又帮他挂回呼吸罩。“你怎么会这么问?不要说话了。” 他凝视着她,很清楚自己终其一生只爱这个女人,他又拨开呼吸罩。“我搭车跟在你车后,看到你抱他……” 梁若榆想到工地的那个拥抱,对于迈肯的指控,她又气又好笑,然后再帮他挂上呼吸罩。“别再拨掉了,那只是友情的拥抱,根本没有任何暖昧,倒是你,你不是和夏琳在一起,要去她家过两人世界吗?” 祁迈肯冷哼了声,却又痛得皱眉。“我回事务所打合约和你吵架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有空跟她在一起?” 她踌躇地问道:“你和夏琳的关系——” 他马上澄清道:“天地良心,我们已经结束了,事实上我和夏琳并没有真正谈恋爱,也许走得近,但绝对不像我们当年那样谈恋爱……” “真的?”她问,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 “我全身痛得半死,编不出谎言,还有,我倒要问清楚,夏琳说,你放弃我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讲清楚……” 就算他身受内出血之苦,还是不忘翻帐出来审问,梁若榆直摇头,这个男人律师当久了,是不是开始有职业病啊? 但,她心情是平静的,只要他清醒、只要他对她笑,哪怕是拌嘴也无所谓,只要他有呼吸、只要他看着她—— “别说话了,没见过话这么多的男人。” “你放弃我了?” 他执意得到答案,又不听话地拨开呼吸罩。“如果你放弃我,我宁愿跳车,我宁愿痛到死掉,你不会了解,那种心痛的感觉比现在还要痛上千倍!” 梁若榆笑了笑,甜滋滋的感觉涌上心头,不久前的争吵、之前的针锋相对都不再是重点了,她俯身亲吻他的额头,再挂上呼吸罩。“我不会放弃你,不要说话了好吗?”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再说话了。” 祁迈肯深情款款地凝视她,每次呼吸都让他胸口很痛,但心情却因她的承诺而变得轻松。“再一句话。” “不要说了,你要休息……内出血的人都像你这么多话吗?”她轻声在他耳旁抱怨。 祁迈肯反手握住她的手,锁住她的眼。“孩子的妈,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怔着,下一秒热泪再度盈满眼眶,这回没有悲伤,而是满满的感动,脸上挂着娇羞的笑。“喂,叫你不要说话的……” “你愿意吗?” “嗯。” 她微笑抹掉眼泪,认真地说:“我愿意,不过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他困难地点点头,痛疼的感觉不断加剧,内出血算什么、疼痛算什么,她答应嫁给他,这才是最重要、最开心的事,他闭上双眼,再度深陷黑暗的世界,耳边传来老婆急切的呼唤声—— 一声接着一声,清清楚楚。 终曲 蓝天白云,耀眼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室内,病房内阳光充足,还有百合花的花香。 “什么时候要嫁人啊?”祁迈肯嚷着。 没人理他,任由他在病床上哇哇叫。 不理他?这样好吗?他可是第一个内出血还可以趴趴走、写协议书、和妻子大动肝火吵架的男人耶,喔,忘了说,还拿小宇威胁她、还想抢监护权、还可以跑步追小孩……呵,他这么优秀、这么棒,连医生都佩服的男人,梁若榆不想理他很正常。 婆婆瘪瘪嘴,也不想理自己的笨儿子,他看了医生、照了x光竟然不听报告?非得闹到严重内出血再昏倒吓人?这么急着追老婆,他是二十出头情窦初开的小毛头吗? “媳妇啊,这个苹果很新鲜喔!” “喔,那是张先生送来的,张先生特地借了两台厢型车,一家大小全部北上亲自送来,真不好意思。” “喂喂喂,他们是来探病的,不是来送苹果的。”祁迈肯插嘴。 闲聊的婆媳俩理都不理他,继续闲话家常。“下次我们去彰化玩,一定要去张家走一趟,人家这么客气送苹果来,我们是不是要回送些什么?” “玩具好了,张先生很多孙子,玩具最实用。” “那我也要去,我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小宇从故事书后探出头来。 梁若榆笑道:“ok啊,那有什么问题。” “嫁给我啦!我要结婚啦!”病床上的人又在哇哇叫了。 梁若榆低着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她就是故意这样,谁叫他把她吓个半死,眼泪都不知流了多少缸! “呵,何时办喜事啊?别玩太久,你也该嫁进门了,这回我要风风光光娶媳妇,听好喔,绝对不准再偷偷跑去公证结婚!”婆婆很开心,所有事都上轨道,长辈最开心。 “好嘛,让我再玩一下下就好~~”这些年,婆婆就像她自己的妈妈,她撒娇撒得很自然。 梁若榆拿着削好的苹果,走到病床旁。“喏,吃苹果,话别这么多。” “嫁给我。”他接过苹果,咬了口。 “不要。” “你在救护车里答应过我的。” 她冷哼了声。“我又不是笨蛋,笨蛋才会把自己的未来放在男人手上,我已经当过一次笨蛋了,没理由再当第二次笨蛋。” “我很聪明啊,不会让你变笨蛋。”他欠扁地挑挑眉。 褒中带贬吗?律师真是争辩的高手啊!“我不嫁。” 他捂住胸口。“哇,好痛好痛。” 还是没人理他。 “演技很差。” “我爱你。” “我知道。”她耸耸肩,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大不了。 “那你爱我吗?” “爱啊。” “吼,爱我还不嫁给我?!”祁迈肯身体乱动乱扭,像要不到糖,正在闹脾气的小孩。 “哼,谁说爱了就要嫁?”她不以为意地道。 一旁的小宇听不下去了,那天他突然跑出去是因为被爸爸妈妈的大声争吵给吓到,同时也以为爸爸不要他和妈咪,才要将他们送去国外,他很伤心,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往外跑。 小宇走到妈妈身边,很有男子气概地说:“要不然妈咪等我长大后嫁给我好了,小宇比爸比乖,生病不会一直说话。” 梁若榆大笑,阿妈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有孩子的爹苦着一张脸,完全笑不出来。 “才走了一个‘山哥’,又来了一个小宇,儿子啊,你怎么忍心跟爸比抢妈咪啊!” 小宇耸耸肩膀。“因为爸比好吵喔,我都不能认真看故事书了!”说完,他抱着自己的故事书坐回原来的位子。 “怎么办?儿子嫌我太吵了。”祁迈肯握住妻子的手。 梁若榆点头如捣蒜。“没错,你真的好吵。” 所以该来些安静无声的事喽? 祁迈肯伸出手臂,揽住妻子的纤纤小蛮腰,将她带进怀里。 梁若榆惊呼,却不敢有太大的挣扎,就怕伤到他。 “这么乖?”男人很得意,坏坏地笑。 “放开我。”她瞪他。 他挑衅道:“永远都不放。” 她看着他灼热的眼,呼吸慢慢加速。“你想怎样?” 祁迈肯抚着妻子柔嫩的唇瓣,炙热的黑眸凝视着她。“老婆,千万别问男人这个问题,因为我会想——” 他封吻住她,缱绻地吮着她的舌。“嫁给我。” 她喘着气,沉寂六年的欲火一瞬间被唤醒。“好。” 她搂着他的颈,迎向他令人窒息的吻—— 没错,六年后,她将以最快的速度,再度成为祁太太。 《本书完》 伍薇碎碎念之四十岁的陈老爷 某个星期六陈老爷带彤去大润发采购民生必需品,当爸爸的帮女儿买了一双可怕的休闲鞋,款式如下:pvc皮+至少六公分高的厚底+气垫+两条黏扣带+老气10颗星+猪肝色…… 请相信薇小妈的审美观,那颜色真的超恶心的!但依老爷的说法这颜色正好,不易脏,要不然依彤的活动力,每双白色运动鞋在一个星期后都会变成灰色,只是…… “啊,彤你怎么选了一双阿妈鞋啦?!” 没跟去大润发的薇小妈,在看到鞋子后差点没窒息晕倒,哇哇嚷嚷地,连婆婆和大姑也跟着大笑,其实我们以为是彤选的才会笑成这样,小孩子不懂事咩,鞋子当然有可能乱乱选,没想到老爷听到后整个大变脸,没得到老婆的赞同已经相当不满了,没想到连妈妈和姊姊竟然也跟着起哄? 老爷板起脸孔,开始唠叨:“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好不容易小孩要穿了,如果这么一说,她不穿了怎么办?!她能永远都穿白色运动鞋吗?你们不知道白色很容易脏吗?巴拉巴拉、咕叽咕叽……” 天啊,原来这双猪肝色的阿妈休闲鞋是老爷买的啊? 老爷念了一大串,薇小妈禁不起男人念,立刻潜逃回书房,让耳根清净些。 事后,找了机会问彤:“你真的喜欢那双鞋喔?” 陈老爷的眼光和审美观有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十年前,他喜欢帮我挑选过于成熟的衣服说很适合;十年后,他喜欢帮我挑选年轻幼齿的衣服说很可爱,反正整个大颠倒就对了!要是女儿的审美观像爸爸怎么办?喔~~ 彤说:“不喜欢,但爸爸不接受拒绝。” 幸好。 当爸的,尤其是四十岁的爸爸的确有些莫名其妙,有种凡人无法懂的坚持。 喔,好吧,看来情势已定,四十岁的男人“番”起来是很固执的,我这个当妈的这时候还是少说点话,女儿啊,你就辛苦一点穿这双阿妈鞋吧,反正小孩的脚大得快,你就努力一点,每节下课都去操场追赶跑跳碰,把它穿到坏,就可以和阿妈鞋说bye bye了—— 啊,薇小妈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却忽略了一个江湖传说—— 四十岁的男人真的很爱耍脾气。 今天老爷下班回家,由于待在书房的薇小妈实在太沉迷于新电脑了(好大的液晶萤幕说~~),一时疏忽没去迎接辛苦工作一天的老爷回家,没像个小女人一样去帮老爷提包包(啧,我也很辛苦好不好,下班要接小孩,迎接我的只有一室的黑暗!包包也得自己提!)。 …… 反正老爷很不开心,自己吃完晚餐后居然主动喂小弟吃晚饭?怪怪的说,他主张小孩要独立,小弟上幼稚园前就该自己吃饭了,咦?难道这是无言的抗议? 啧,有啥米了不起,小弟我可是喂饭喂了很多年了! 只是薇小妈也感受到苗头不对,夫妻嘛,有理智、聪明又有智慧的这一方总是要先低头缓和气氛的,于是大人有大量的薇小妈跑去餐厅,不怕死(加装可爱)地问:“爸比,电脑萤幕字太小了,我想重新设定。” 只见老爷冷冷地说:“一定要现在设定吗?” 言下之意就是指责我只顾玩电脑,没有尽到妻子(迎接老爷下班)和母亲(喂孩子吃饭)的重责大任就对了! 好吧。 就当认错好了,小弟吃完饭后,老爷回到卧房窝在被窝里看电视,把自己搞得活像个孤单老人时,青春美丽的薇小妈再度示好:“爸比,你想睡觉吗?” “对,我很累。”冷冷的。 哼哼哼,言下之意就是他打算生闷气生到天荒地老都不想理我就对了! 很好,我正好要写稿,不要吵我最好,否则还要陪他看电视,还要陪他去散步,这样真的很累说~~有时候人家也想好好地、安静地看自己喜欢的泰剧说~~ 正当薇小妈暗自窃喜时,老爷用力走出房间、用力穿外套、用力告诉我和小孩说他要去大润发把那双鞋子退掉。 哇! 男人好幼稚喔,他到底在不爽啥? “你们都这么说了,要是我也不会穿这双鞋子!”他是这么说的。 呵,我什么都没说,随他生气,转身回书房继续玩我的新电脑,字的大小自己设定,哼,薇小妈只是找话和他聊。这种小事我不会?喔,别太天真了,女人没那么傻好吗? 要冷战是吗?也不想想我是什么星座的,天蝎耶,和天蝎冷战?呵呵呵,陈老爷咱们走着瞧! 至于,我真的生气了吗? 当然不会喽,老夫老妻了,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什么争执没吵过?而且我还是个大人有大量的老婆,所以当然不会随便乱发脾气喽—— 那干么一鼓作气写了这篇文章? 那,你说我有没有生气?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女人绝对不会这么幼稚好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