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恶魔的小女巫》 楔子 开满红色野莓的藤蔓,沿着雕花铁铸的栏杆攀了一圈又一圈,窗户内,白得像雪的少女穿着一袭全黑的睡袍,更衬得浑身肤白若雪;她虔诚跪地,正对着窗外的夜空祈祷。 「亲爱的路西法,请你一定要保佑我成为真正的女巫,让我消除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人和蠢蛋。」细柔的嗓音回荡在房间内。 蓦地,门开了,一名老妇人匆忙跑进来,一把抓起少女,「我的小姐啊,已经十二点了,妳还不睡觉跪在地上做什么?」 白雪朝她露齿一笑,「葆拉,我在向撒旦行睡前祈祷。」 葆拉瞬间脸色铁青,将瘦小的少女抱上洁白的床铺,替她盖好被子。 「小雪,妳又在胡思乱想了,没有人会喜欢撒旦的。」 「可是我喜欢啊,我觉得撒旦是世界上最棒、最万能的人。」 「嘘,小声点。」葆拉突地捂上白雪苍白的唇,「今晚妳父亲有个很可怕的访客,绝对要放轻声音。」 白雪拉下奶妈的手,没有惊悸只是兴奋,悄声问:「可怕的访客,是谁?」 葆拉恐惧地拍拍胸脯,「那个人干了那么多坏事,他才是货真价实的撒旦,绝对是恶魔转世……」 奶妈像是怕得连魂都掉了大半,喃喃说完便失神地踱出少女的房间。 白雪耳力敏锐,当然没错过葆拉的这段精采「介绍」,她兴奋的掀开被子,赤裸着双足跳下床,一蹦一跳地冲向窗台,她趴在玻璃前,小脸紧贴窗,双眸直看着下方。 她的房间是在三楼,位置恰好面对大门口,可以清楚看到任何人进出她家。 来吧,来吧,管他恶魔还是撒旦,她都热烈欢迎。白雪笑弯眼眸,睁大双瞳就怕错过任何一抹身影。 墙上的钟摆晃过了一刻又一刻,少女敌不过瞌睡虫的捉弄,头儿不间断的下沉又惊醒地重复着动作。 拜托,都快天亮了,如果真是恶魔的话,早该躲回老窝去了吧。 倏地,玄关处一阵交谈声响起,白雪从窗边的摇椅上起身,一双黑亮眼珠直盯着窗口。 她看到身材魁梧高大的爹地,而他微侧脸正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接着才和对方握手道别。 可恶,野莓丛挡住了那位让奶妈视为恶魔的访客,明天她一定要吩咐园丁劳福将这野莓丛彻底清除! 白雪踮高脚尖,却怎么就是看不到那抹黑影的真面目。 好奇神经特发达的少女不肯死心,索性爬上窗台,像在特技表演似的攀住窗,却不小心右脚滑了下── 湛蓝如海的双眸在晨曦微光下朝她方向淡淡一瞥,及肩的金发彷佛阳光般温暖,而他肤色异常白皙,似乎隐约能见到脸上的微血管,尽管俊美如神祇,可他气质森冷邪恶,唇边噙的冷笑相当骇人,就像……恶魔! 砰!白雪怔愣地往后摔倒在房内的地毯上,方才仅只三秒的目光接触足以使她狠狠窒息三分钟! 摔得四脚朝天的少女仰躺在地毯上,双眼无神地瞪向天花板上的彩绘图腾。 恶魔!真是恶魔!这个世界上果然有恶魔的存在哪!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兴奋难耐的红晕,当女巫的梦想不再只是梦了,她真能追随路西法殿下,当上最厉害的女巫! 白雪本欲起身冲到窗台,却转念一想,爬到床边随手抓过夜灯下的拍立得相机奔回窗户旁。 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对焦就拍! 喀嚓两声,她飞快抽出仍微热的胶纸,甩了甩待它显影。 金发顺风飘扬,修长的身形裹在窄身黑皮衣里,怎么瞧就是怎么俊美迷人。可是这照片不过是张背影照,照片中人双手慵懒地插放裤袋,微弓起背脊,像极了一只优雅的俄罗斯蓝猫踏日离去…… 白雪怔怔地看着手中照片,恍然地眨眨眼,焦距凝注在背影上,心底忽然浮现养只猫的念头。 那是初次也是最后一次,她见到传说中的恶魔。 那背影就此长驻心头,久久不散。 第一章 「白雪,妳是不是看过『赌神』续集?」 瞎扯了一整个下午,夏雨潮终于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挑起埋首于咒语书中的人兴趣,缓缓抬头斜睨她。 「赌神是什么玩意儿?」白雪抿起没有血色的唇瓣,黑白分明的眼珠滚动了一圈,像是很认真地在思索。 夏雨潮双手环胸,一脸富饶兴味地说:「亏你们三怪咖老夸耀已经把录像带出租店里所有的片子看完,结果连『赌神』是什么也不知道。」 「小舅妈,请妳说重点好吗?」白雪横了她一眼。 「赌神啊,周润发的经典之作!」夏雨潮越说越兴奋,小脸不自觉涨红。「续集也是经典哪,赌神为了复仇还隐姓埋名……」 「重点!」白雪啪地一声重重合上书本,考虑要不要把书丢去砸夏雨潮的脸,可前提是,她得冒着被狄海涅暗杀的危险。 夏雨潮无奈地耸耸肩,「好吧,既然妳不想听前情提要,那我就切入重点。续集里,女主角吴倩莲很早就暗恋赌神,可是她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有一张赌神的背影照。」 周润发可是她小时候的偶像,还想过要找个赌神男友……呃,现在好像也差不多,毕竟她有个名列世界第一的杀手老公,这样说起来好像比赌神还呛。 白雪微愣,「这又关我什么事?如果是哈利波特我还比较有兴趣听。」赌神远比不上她的路西法,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上个月我到妳房间借蜡烛的时候,在妳的黑枕头旁边看到一张背影照……」 「那是我要拿去烧掉的诅咒照,妳这个超好拐的笨女人居然能联想到那边去,真不愧是『小舅妈』啊。」 白雪最爱拿这称谓揶揄夏雨潮,而且屡试不爽,看吧,她当下就脸色一片红,这招超好用。 夏雨潮说不过她,忿忿又羞赧地躲进厨房里改找梅杜莎抬杠去。 这是个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在蔷薇路六百六十六号的威廉古堡里,住着酷爱幻想的三个怪咖:一个是自恋到不行,总爱幻想自己是吸血鬼王子的威廉,还有肤白如雪,爱把自己当成女巫而过度崇拜撒旦的白雪,最后就是疯狂喜爱占卜,自诩为世纪末最后魔女的梅杜莎,这三人被夏雨潮封为三怪咖,真是实至名归,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欣然接受此称号。 自从一年多前加入个「死老百姓」夏雨潮后,原本平静的日子变得热闹滚滚,惊心动魄的画面时常上演,而他们三个竟然也就此习惯了。 「喵呜……」黑伯爵踩着优雅的步伐跃上沙发,缩进主人的黑纱裙上,蜷伏成一团毛茸茸的球。 白雪半掩双眸,粗粗的黑眼线在她眼下形成一片暗影,让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吓人,特别是她的笑容纯真中带有几分诡谲,真像极了女巫微笑。 看了这种笑容长达四年的威廉早习惯了,一进门就懒懒地瞥向她。 「白雪,车子准备好了,妳的行李呢?」 「这里啊。」白雪抓高怀里的黑伯爵,淘气地咧嘴一笑。 威廉没好气地瞪她,「真是没救了,整天只关心妳那只没用的笨猫咪,谁知道牠何年何月才会变***。」 「哼,等我从英国回来就行了。」白雪朝他扮了个鬼脸。 「妳哪一次不是这样说,到头来牠还不是只吃饱睡睡饱吃的胖猫。」 「死威廉,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当不成吸血鬼。」 针锋相对外加毒言毒语已经是三怪咖的相处模式,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他们彼此憎恨呢。 威廉不怒反笑,一把抓起黑伯爵往外走。白雪拍拍身上的毛,提起沙发旁的黑皮箱,跟着走向大门。 「咦?你们要上哪儿?」夏雨潮手上端着一盘法式布丁愣在厨房门口。 「威廉,你小舅妈问你话呢。」白雪嗤嗤低笑。 威廉僵硬地转回身瞪她一眼,才又看向夏雨潮。 「死白雪被她老爸夺命连环call,她必须回家一趟。」他边解释边勒住黑伯爵的颈子,以警告白雪别再这么白目。 「回家?」梅杜莎顶着她那颗无敌爆炸头从厨房窜出,一脸迷惑不解的模样。「妳老爸不是不爱妳回去吗?」 白雪叹了口气又对天翻了个白眼,「是啊,他是不喜欢。可是这次有桩棘手的生意,他不得不向我求救。」 梅杜莎喔了一声,旋即窝回厨房。近来她迷上做魔法餐点,威廉古堡被她搞得乌烟瘴气的。 「你们等等,我也去送行。」夏雨潮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听得一头雾水,连忙放下布丁跟着出门,可走到玄关后又转身冲回古堡内,拽过某样大型物体就挤上威廉那辆骨董跑车。 * 「妳们这些蠢女人当是要出外郊游吗?」威廉透过后视镜各瞪了三人一眼,超想油门直踩带她们几个撞电线杆,可前提是,他要先逃出这辆车,才不想陪这三个蠢女人送命。 「别瞪我,我是无辜的,是你小舅妈拉我上车的。」梅杜莎身上穿着绣有蝙蝠蜘蛛的黑色围裙,脸上还沾着面粉,十分狼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竟然不知道白雪老家在英国。」夏雨潮微噘嘴。 这一年来,海涅对罗兰家族的大小事什么都说,就是没说过白雪和梅杜莎的来历,让她老是在状况外。 闻言,三怪咖全愣住,几秒后车内传出一阵爆笑。 「妳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小舅一定是看妳太蠢了,所以懒得跟妳说。」威廉笑得差点握不住方向盘。 「雨潮,妳真的很好拐耶!」梅杜莎笑得喘不过气。 白雪则是笑得说不话来,只能抱着黑伯爵狂笑。 「喂!你们三个可以再嚣张点,等海涅特训回来,我就跟他说你们欺负我。」夏雨潮气恼地咬唇生闷气。 一听见狄海涅这个鬼见愁的名字,三怪咖连忙止住笑,只是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冒出几声短促的笑声。 「总之,等我上飞机后再让妳可爱的威廉外甥说给妳听吧。」白雪可不想让夏雨潮一路发问烦到机场去。 「死白雪,就会把这种无聊事赖给我,妳那种无趣的背景有什么好说的。」前方驾驶座上的男人白眼瞪向后视镜,车速有加快的趋势。 「我可是百般不愿回家,唉,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个夏天。」 「咦?这么严重……」夏雨潮听得很认真。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白雪叹息。 「妳应该说每个家族有本难念的经吧。」威廉冷冷补上一句。 「死威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话说回来,如果你是哑巴,吸血鬼要怎么发出淫笑和吸血?」 「死白雪!妳──」 笑声快掀翻车顶,车速一路狂飙到机场,中间几次还差点撞上高速公路的护栏。 * 英国 曲折蜿蜒、风景秀丽的康河,它的上游是拜伦潭,在那附近有个村子格兰骞斯德,民风十分淳朴。 一身黑长裙外套黑斗篷的苍白女子,黑色发顶上戴着罩有短黑纱的纯黑毛呢贝蕾帽,纤瘦的臂弯里蜷伏着一只黑色短毛猫,瞧来神秘诡异,路人无不侧目。 「黑伯爵,三年多没回来,我们都变成外来客了呢。」白雪忍不住朝臂中的猫儿嘀咕发牢骚。 人猫彷佛融为一片黑影的缓缓踱入村子,谁也猜不到,在如此偏僻的乡村里,隐藏着一个古老的外来移民家族。 天色昏黄,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她的臀部痛得像快和shen体分解。 「要是真能坐扫帚飞来该有多好……不过臀部应该也会炸开吧。」喃喃自语着,她抱着猫走到一扇巨大的镂空铁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刷过门上的精密电子锁。 黑长靴的鞋尖方踩进门里,多达三十支的乌兹冲锋枪瞬间对准她苍白的小脸,也没放过她怀里的黑伯爵。 白雪略瞇起双眸,一脸不耐,「很好,难得回家一趟就被如此热烈欢迎,真是让人感动得快掉下一缸巫婆泪。」她说的是中文,眼前这群彪形大汉根本听不懂,只是更提高警觉。 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的命令:「报上暗号和妳的专属代号。」 白雪漫不经心的挥开面前的枪,离她最近的男子还听见一声极轻的冷哼。 「再给妳三秒钟,再不报上来的话──」 「放下你们的枪,一群蠢蛋!」 魁梧高大,有一头白发的华裔中年男子朝门口的hunluan大声咆哮,这比吹哨子还有效率,那些人立刻将枪收回来。 白雪给了他们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提起皮箱踱向前方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物。 「爹地,三年不见,你倒是胖了不少。」 魁梧男子笑容灿烂,朝小女儿伸出宽厚的手掌,两人像平辈般交握双手。 「小雪,这次要不是情况特殊,爹地是不会把妳叫回来的,知道吧?」 「知道,你寄来的信上都有写了,我很清楚。」 白瑞许伸手拍拍她的发顶,表面上看来极为排斥她的出现,可是又隐约有抹不舍和关怀。 这些白雪都看在眼里,只能无声叹了口气,揽好怀里的胖猫,顺手将小皮箱塞进父亲的手里。 「我累了,先进房间休息,晚餐再叫我。」她淡淡地说,走进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豪华建筑里。 白瑞许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有掩不住的兴奋和满溢的父爱,欣喜若狂地亲自到厨房盯厨师做菜去。 * 爹地送她的独立小屋建好没多久,她就飞奔到tw找寻平凡的自由生活,最后阴错阳差跟磁场相近的威廉和梅杜莎成了室友,虽然他们在外人眼里是怪咖,可是日子过得比在这里快乐,威廉不想回家也是因为束缚感吧…… 倏地,白雪停在两旁种着白杨树的小径上,不敢置信的瞪着前方。 说到威廉,前方三公尺处那背对着她、一身黑衣和淡褐色半长的发丝的男人,不正是威廉那死小子的招牌吗?! 白雪愣了下,本想冲过去骂他干嘛跟踪她,随后又想还是吓吓他好了。 呵,威廉最怕有人无声无息从后方扑上去,她索性就跟黑伯爵一块儿跳上去,推倒这个老爱自诩瘦弱美男子的假吸血鬼。 她蹑手蹑脚地抱高黑伯爵快步靠近威廉,徐徐微风吹拂过黑色裙襬,奋力蹬起身扑向前── 伴随哇的一声,苍白得像雪的女人抱着猫咪扑上前方的高大身影,下一秒,她连人带猫一块儿被拽到男人面前,狠狠箝制住! 「喵呜!」黑伯爵动作灵敏的及时跳开,然后舍弃主人落跑消失在树丛间。 白雪则是被重重的摔到地上,痛得她白皙的脸蛋越发死白无血色。 「死威廉!你发什么疯──」她愤恨地抬眼往上瞪,却怔愣住。 一双冷漠又孤傲的眼正睨着她,瞳眸色彩黑得似蝙蝠,浅褐色的发丝随风飘扬,亦中亦西的脸孔明白表示了这男人是个混血儿,挺直的鼻梁甚至比威廉的还要尖──好吧,她承认好了,尽管威廉是搞「断背山」的,可她还是挺爱以他当评男标准,谁教他们「罗兰人」就是皮相好看。 这个男人甚至比一年多前大闹威廉古堡的拜伦还要美型,沉着的气态直逼狄海涅。啧啧,真是夸张,全天下的帅男几乎都让她看完了,不过,说到底还是她心目中的路西法帅。 「妳是谁?」很标准的中文,略微低沉的嗓音,比威廉还有魄力和男子气概。 白雪暗想着,似乎不觉被人摔到地上有什么糗的,索性屈膝而坐。 「你又是谁?」她平静反问。这个男人没事干嘛「假扮」威廉,害她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事件。 「白瑞许的客户。」男人面无表情,大大糟蹋了那张俊美的脸蛋。「妳呢?」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爹地特地要她回来的主因。 「白瑞许的小女儿,我是白雪,你呢?」呢来呢去的,真教人反胃,可她为表示「礼尚往来」,还是加重了「呢」这个语助词的音。 眼前俊男冷嗤一声,「我是凯尔。」简洁到不行的答复,跩到不行的神色,让白雪超想抬起鞋子踢向他的小腿骨。 算了,女巫可不会做这种没格调的事,她还是忍耐。 「凯尔先生,你不知道这栋小屋是只有主人能接近的吗?」她瞪视那张俊美得惹火的脸孔,也学他用着很冷淡的语调说话。 耍冷是吧,她也会呀,可别小看威廉古堡的怪咖群,哼! 蓦地,凯尔瞧来极为无情的薄唇微微上勾,低头看着那张苍白得吓人的脸蛋,「妳的外号该不会就是公主吧?」他嘲谑地说。 白雪瞪大眼,立即跳起身,乍看之下还真像只兔子般灵活。 「这位帅弟弟,你说话前最好先把罩子放亮点,看看是谁的地盘再胡说八道,敢再用这种无聊低级的称呼叫我,我就叫爹地把你轰出去!」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啥臭公主的称号,呸呸呸,恶心死了!要换成是威廉乱叫,她早就冲上前撕裂他老爱自称美唇的嘴巴。 凯尔微瞇双眸,有些shiwei性的盯住她,挑起的眉梢增添了一丝极淡的邪气。「弟弟?妳几岁了?」 「二十有六了,帅小弟。」她仰高颈子略扬眉头瞟他。 这小子连身高都跟威廉差不多,难怪她会认错人。 凯尔轻蔑地淡笑出声,「确实比我老,白大姊。」嘴上这样说着,可他狂妄眼神依旧,并未因此而收敛。 白雪哼了一声别开脸,懒得跟他计较,反正她只是来这里工作,可不想惹是生非。 「这间小木屋的主人是妳?」 「嗯。」她摆出不愿多谈的脸色,径自找寻起被某人吓得落荒而逃的黑伯爵。 「十年前妳也住在这里?」凯尔忽略她敷衍的语气,按捺着性子询问。 「十年前?」白雪一愣,寻思片刻。「别随便考验一个老女巫的记忆力,如此年代久远的事情我怎会记得。」 印象中,十年前这里是一座花园,小木屋根本还未搭建,不过她可不会笨到把这事告诉一位不知来历的陌生人。 「老女巫?」凯尔精锐的眼眸掠过一丝疑虑,又飞快地不见,甚至快得连白雪都未曾察觉。 白雪斜睨他,不打算回应这个疑问句。反正,他只是个上门交易的客人罢了,多说无益。 「白家该有合乎基本礼仪的待客之道吧,白小姐。」像是能读她的心思似的,凯尔扬起讥诮的笑容,冷冷睇视她。 闻言,白皙的双颊终于泛出点淡粉,但白雪的语气并不友善,「凯尔先生,你未经允许就擅闯白家禁地,似乎也不合乎礼仪。」 「有没有人说过妳发窘的时候像只兔子?」 「……你说兔子还是秃子?我听不清楚。」 凯尔眼底的嘲谑淡了些,唇上笑意浓了些,可那副唯我独尊样,让白雪觉得既自大又欠扁。 「没事的话,我要去把我可怜受惊吓的黑伯爵请回来──」她赌气地说。 「黑伯爵?」她的言行举止似乎很能挑起这个男人的兴趣。 「我的猫。」白雪已经转身掉头就走。 身后没有半点声息,她觉得有些纳闷,想返身回去看看不速之客是否离开时── 「dear snow white,十年前的妳要比现在可爱多了。」冷漠不带一丝温度的嗓音像极了从冷冻库里传出来似的,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下意识地直打哆嗦。 白雪怔在原地。听他语气,好似他从前认识她,可能吗?难道他也是罗兰人? 凯尔……不,不可能,罗兰家族爱以诗人之名来替子孙取名,就她所知,凯尔并不是诗人名。 她闪神地眨眨眼,连忙转过身,「你到底是……」 绿荫扶疏的小径上,只剩白雪一个人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她失神不过数秒时间,那个叫凯尔的小子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的? 「喵……」黑伯爵优美的身形缓步从树丛中走出,吓得白雪差点跌一跤。 如果黑伯爵不是她养的猫,在这种情形下,她喜欢天马行空的脑袋瓜很可能会以为那个凯尔在自己面前从人变成猫。 可恶,被那个奇怪的臭小子摆了一道! 白雪瞪着黑伯爵空无一物的颈项,上头还留有项圈的印痕,可镶有一颗蓝宝石的昂贵项圈早已不见踪影。 那条项圈是她特地请人打造的,配有极为精细复杂的锁,根本无人能解,竟然几秒钟的时间就被──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看来爹地这次接的生意相当棘手。 白雪蹙眉弯身抱起猫,若有所思地朝小木屋踱近,浑然不知在远方,有双熠熠眸子凝睇着她纤细的背影,而那双瞳眸同样若有所思。 第二章 从事暗杀行动或相关职业的人、组织都很清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买「标准配备」或是「生财工具」,绝对头一个想到英国伦敦的白氏家族。 白氏家族移民英国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代代皆是难得一见的机械鬼才,特别是枪械类,他们在业界名声十分响亮。 其实,说穿了,他们就是军火制造商,也就是世人俗称的军火贩子。 可白氏家族制枪技术一流,就连做生意也极有格调,或者可说是作风古怪,并非有钱就能与之交易,还得碰运气、牵关系,或是请分量够的人关说。 晚餐时刻,长餐桌上中西式餐点混杂摆放,有点中西合并的感觉。 白雪毫不淑女地抓着刀叉戳向盘中牛排,眼角余光瞥向斜对角的俊美男人,只见他一派高傲得像把所有人踩在脚下,让她超想把桌上的菜都往他身上倒。 「小雪,牛排冷了,快吃吧。」白瑞许不是傻子,当然将女儿的心不在焉看得很清楚,只是碍于客人在场他不便说破。 「爹地,我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用餐,介绍一下我们这次的客户吧。」白雪佯装漫不经心地瞟过长桌另一端,却和俊美男人的目光迎个正着。 看屁啊!她微瞇起眼,冷冷回瞪过去,对方却不以为忤,好像当她是个捣蛋的小鬼头在胡闹,一副要她自己羞愧咬舌自尽的冷样。 「你──」你个死猪猡! 「请容我自我介绍,白小姐。」凯尔抢先一步出声,抓得准准的时机让白雪想把刀叉当飞镖射过去。 「咳,也好。」白瑞许清清喉咙,「我女儿小雪这次也将参与制作,彼此有点了解有助于合作。」 事实上,白瑞许对这名年轻人的来历也是不甚了解,就他所能找到的资料来看,这位名唤凯尔的男人背景普通,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但是否真是如此?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凯尔对于白瑞许的臆测目光没有刻意回避,依旧面无表情,俊美的五官还是凝结成冰冷的线条。 「我是中英混血,职衔是爱尔兰游击队的分队长。」这两句话凯尔是改用爱尔兰腔英语说的,好证明自己并未扯谎。 白雪闻言,笑得特别灿烂,「先生,爱尔兰独立已经很久了,要说谎也请说得高明一点。」想骗谁呀,以为大家都与世隔绝没在看电视吗?真是个说谎超蹩脚的逊咖。 「没错,看来白小姐很有国际观。」凯尔不知是褒还贬,唇边的笑纹淡得几不可见。 「所以,你承认自己说谎啰?」她在心底暗暗冷笑。 「不过,妳的信息需要更新了。」他唇边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刺眼得差点让她翻脸。 「爱尔兰独立了,我们这些无用武之地的游击队当然就跟着失业,不过情况并非如此;手脚功夫拙劣的人有自知之明的离开,而优秀者则是继续留任,随同组织转型为国际特派佣兵。」 白雪得意的笑顿时僵住,脸色沉得更死白。亲爱的路西法,请帮她诅咒这小子因枪械走火自爆死亡,让他丢人丢到连当鬼都抬不起头。 「怎么了?妳不舒服吗?」凯尔故作诧异地看向脸色难看的白雪,故意扬高的语调显得相当挑衅。 「对,我还没调好时差,反胃想吐!」白雪扔下刀叉,推开椅子起身走人,临走之际不忘狠狠瞪了桌尾那张嚣张俊脸一记。 「小雪!」白瑞许显得相当失望。 「白先生,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父女团圆的家庭聚会。」可凯尔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愧意,只是好整以暇地交迭起修长的手,冷冷瞥着那抹逐渐远离的娇小身影。 「不,你别在意。」白瑞许笑笑的说,但眼底浮现浓浓的警戒。「凯尔,你和小雪谈过话?」 「是的,就在主屋后方两旁种满白杨树的小径上。」凯尔不隐瞒的据实以告,相当有胆量。 「你应该听过,在我的三个女儿里,天赋最高的就是白雪,她也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绝不容许有人伤害她。」白瑞许语气转硬,甚至带点威胁意味,就算是笨蛋也听得出他话里的警告。 「我只是单纯来订制枪,无意伤害谁或挑起什么祸端。」凯尔从容不迫的回答,重新执起刀叉切割瓷盘上半凉的牛排。 「很好,我也不希望在交易结束前,发生什么令双方遗憾的事。」 温暖的灯光照在那张冷峻的年轻脸孔上,半掩的双眸底下,隐隐约约闪过一丝浮动,若有似无。 伤害她?白瑞许把这位白家最后的天才藏得如此隐密,谁伤得了她。 十年……如此漫长的岁月,能有什么事是恒久不变的吗? * 她讨厌雾茫茫的英国,厌恶屋子内永远萦绕不散的金属气味。 白雪换上丝质黑色睡袍,今晚不睡小木屋,她选择窝在睡了将近二十年的小房间。 那扇木头窗户是她对这间房最怀念的地方,那年说要把野莓丛除掉,可最后还是作罢,现在是初夏,绿藤攀沿缠绕了窗架,还能听见虫鸣。 白雪就靠在窗台上,黑伯爵躺在她床上呼呼大睡。 「威廉说得对,你的确是只好吃懒做的大肥猫。」她不满的咕哝,这只没义气的猫在傍晚时分的背叛行为她可还记忆犹新呢。 对了,项圈还没讨回来…… 「妳是不是忘了什么?」冷不防地,一声微带嘲弄的问话在房内响起,就像是谁在施魔法般,让人心生惊恐。 「你──」白雪吓得缩了下肩,背向后撞上玻璃窗,目光怔愣地瞪向门口。 怎么可能?她明明就上了锁。 凯尔扬起一眉,「这间房的密码锁该换了,十年前的设计,早在九年前我就能破解。」 「臭屁的小鬼头。」她低声冷哼,难掩心底的震撼,只能强作镇定的朝他伸出手,「快把黑伯爵的项圈还来。」 俊挺的脸孔面无表情,静静凝视她苍白的脸蛋和一身黑的睡袍,唇边藏有抹淡笑,很浅。 「想要,就自己过来拿。」凯尔冷漠的出声,带点下令的霸气口吻。 「你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白家,是我的地盘,你不过是个──」 「外来客。」他莞尔一笑,神色跩得让人抓狂,却又俊得让人想放声尖叫。 白雪愤恼的拚命瞪着他,要不是她痛恨金属气味,还真想拿出床底下那把防身的狙击枪射他。 「凯尔先生,如果你还想如期拿到订制的枪,最好别再惹我。」她努力克制地用相当理性的语调说。 凯尔装扮同样一身黑,彷佛与暗夜完美融合,双臂轻环着胸,凝睇了她半晌,接着在白雪大眼瞪视下,以冷傲的高姿态登堂入室,笔直走向愣靠在窗前的人儿。 「我没有邀请你进来。」她错愕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充满压迫感的挺拔身躯朝自己靠近,那张俊美的脸蛋也越发清晰。 「不,妳有。」凯尔难得露出微笑,脚下靴子顶住白雪那双绣有小黑猫的绒毛拖鞋,那画面显得有些好笑。 白雪垂眸觑了眼,很想把脚往后缩,又怕被对方认为她在害怕。 可恶!这个臭小子到底想怎么样?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抬眼望着他,「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邀请你了?」 凯尔但笑不语,蓦地微弯腰,倾身凑近她的鼻尖,顿时,两双黑瞳「针锋相对」着。 距离近到白雪都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的金属气味,跟狄海涅那种若隐若现相差颇大,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更浓重,彷佛成日与枪械同枕共眠,可见他疑心有多么重……等等,他的眼珠为什么能黑得如此透彻? 白雪闪了下神,迷失在那双清澈俊目中──去他的!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这些做什么? 「你 ──」 「有的时候,邀请并非需要亲耳所闻才算数。」他靠在她白皙的耳旁喃喃细语,带有某种寻找些什么的氛围。 白雪狠狠倒抽口气,他冰凉的唇瓣竟然轻触过她耳骨!登时,她浑身上下寒毛直竖,让他暧昧的举止搞得方寸大乱。 「凯尔小弟,你说话就说话,需要这样……性骚扰吗?」她差点语无伦次。 要死了,这些年在tw混得太安稳,让她连最基本的警觉性都丧失了。 「妳在tw待久了,这点小儿科就足以让妳喊性骚扰,不过是和妳打个招呼罢了,有必要如此紧张吗?」 凯尔温热的气息吹拂过雪贝般的耳朵,她忍不住一阵战栗。 「够了!」白雪低喝,支起手肘顶开两人距离,恶狠狠地命令他:「快把黑伯爵的项圈还我!」 凯尔没挪移半步,只是稍稍调整重心,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稳如泰山,仗着身高的优势睥睨她。 「那条项圈制作手法繁复,看来应当是出自妳之手,让我花了点时间破解。」 白雪瞪大眼。浑帐小鬼头,这是什么嚣张口吻! 花了点时间?那条项圈花了她整整三个月的设计时间,而他竟然说得好像是在破解老奶奶的藏宝盒似的轻松! 「每个游击队员都像你这么欠扁臭屁吗?」他应该庆幸她脚上穿的是绒毛小黑猫,要换成是黑长靴铁定不迟疑朝他小腿踹去。 「不,他们既蠢又笨,简直比童子军还好耍。」凯尔漾笑,俊美得令人失神,可是白雪除外。 白雪乌黑的眼珠还在瞪他,「你对同伴也都这么臭屁吗?小心哪天被同伴暗算。」不然就是枪枝走火自爆啦,就算没死也会丢脸得跑去***。 「同伴?像我这种人是不需要同伴的。」凯尔收起笑容,眸底浮现一抹阴冷。 「随便你,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只要我的项圈!」白雪咬牙切齿地加重语气。 几绺浅褐发丝垂在凯尔的眼睛上方,更加衬托出他神秘的气质,看得白雪猛吞口水──不是因为他帅得惊人……好吧,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关联,不过更重要的是,他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让人感到莫名惊悚。 「妳要妳的项圈?」他略扬高音量,微仰起刚毅的下颚。 「没错。」白雪悻悻然反瞪回去。 凯尔神色诡谲地冲她露齿一笑,从身后的裤袋中掏出一条项圈,上头镶着一颗湛蓝得如大海的蓝宝石。 她被他突来的爽快弄得微愣,搞什么东西嘛,早点拿出来就好啦,尽找话题来惹她,这个男人真是有病!难搞程度直逼威廉小舅。 「拿来!」 她探出手欲抓过项圈,却被他轻松闪开,脚步顿时踉跄了下,整个人扑向凯尔的胸膛。 白雪错愕了下,正想稳住shen体重心,她的手臂让人高高抓起,凯尔像变魔术般动作利落地将她扭过身,白皙的双臂登时被反剪在身后,她被迫背向他,两人近得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人的胸膛起伏。 「该死的笨蛋──」 猛地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感觉到一头长发被人撩开,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能清楚感觉到一股平稳的温热呼吸就在她后方…… shen体深处涌现难以言喻的窘迫燥热,让白雪终年苍白得像女巫的肤色染上一层淡淡粉红,凯尔微瞇双眸,目光显得越加深幽。 倏地,颈上袭上一抹凉意,白雪目光往下移 ──方才凯尔手上那条项圈竟然套在她脖子上! 他x的!这个男人竟然把黑伯爵的项圈套在她颈上?! 等等,不对。黑伯爵的项圈尺寸不可能套得上她脖子,这么说来项圈是新的?他重新打造一模一样的项圈?这怎么可能?不到半天的时间,他是如何办到的? 白雪奋力挣脱他铁臂的箝制,伸手探上脖子那条项圈想一把扯下来,却有人抓住她双手把玩着,带有戏弄的意味。 「别费心了,这条项圈的锁我已经重新改制过,除了我以外无人能解;缎带方面我也动了点手脚,如果想强行扯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邃的眼眸邪魅地望着她,看出她的无助和深浓的疑惑。 凯尔漾起满意的微笑,摸摸她项圈上那颗璀璨蓝宝石,用低沉迷幻的嗓音道:「现在,妳是我专属的猫儿。」 靠!居然有人比罗兰家族还会耍贱,要不是这小子百般招惹她,她很可能会极力怂恿他去和罗兰人对干。 白雪一脸错愕,「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变态?我是白氏家族的人,不是你这个默默无闻的游击队长惹得起的对象。」 她口吻不是威吓也非炫耀,而是相当震惊的直述。 不是她在吹捧自己或是白氏家族,凡是从事地下行动这行的人都该清楚知道,没有人会蠢到得罪白氏家族──世界最大军火商,管你喜不喜欢,都要跟他们保持友好关系,否则,就等着向那些下等军火商购买「次级品」。 「我没惹妳,」凯尔略扬眉梢,带点慵懒的邪气。「刚才明明是妳向我索讨『妳的项圈』,不是吗?」他给了她一抹几乎可称爽朗的俊笑。 「你神经病!我才不是你的宠物,快解开项圈!」 「妳当然不是我的宠物,我根本还没开始宠妳。」 「你──」白雪竟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瞪着他那张俊脸生闷气;她一定是疯了! 凯尔松开她双掌,瞥了窗户一眼,又淡淡看向她显得无措的脸蛋上,却在苍白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羞涩的讯息。 那抹不知所措的羞涩意外地牵动他的唇角,且有越见上扬的趋势。 他扳过她僵硬的肩膀,倾身垂首,微侧俊脸,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落下一记凉吻──吻在她漾着淡淡粉红的右颊上。 「喂!」有没有搞错,性骚扰演变成性侵犯了,案发地点还是在她房间! 「晚安,我可爱的小猫。」 混着金属气味的男人气息在白雪为这句暧昧的晚安语怔忡时,充塞在她胸臆间,而凯尔脸上噙着笑,优雅的离开这间挂满女巫画像和蝙蝠黑猫装饰的房间。 白雪愣愣地看着他离去,一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后,才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请容她抄袭套用一句夏雨潮最爱喊的那句:「妈呀!这小子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身手利落不说,阴险狡诈的程度跟狄海涅可相匹敌,皮相美型得没话说,而且这小鬼头根本不畏惧白家的名声,竟敢对她……如果让爹地知道的话,他铁定会被痛宰一顿。 倏地,白雪僵愣住,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件事……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在tw? 可恶!又让他摆了一道!他对她似乎了如指掌,可她对他却是毫无头绪,像是被他耍着玩! 要是威廉和梅杜莎在就好了,他们两个怪咖应该会帮忙想主意对付这个目中无人的臭男人。 可惜,爹地讨厌罗兰人。 白雪腿软走不动索性改趴在窗台上,百般无趣地望着窗外夜景,忽尔想念起威廉古堡的那些古怪成员……唉,晚安了,威廉古堡的怪胎们。 * tw 位在蔷薇路六百六十六号,一座名为威廉古堡的建筑物里── 「哈啾!」 「威廉,看来你爱人在想你啰。」 「妳脑袋该清洗了,我哪来的爱人?这世上很难再找到比我帅的男人。」 梅杜莎懒懒地瞄过沙发另一端的超自恋美男,「哼,白雪不在,你这小子倒是挺生龙活虎的。」 「废话,这个死白雪成天只会损我威风,她难得不在,我当然爽得很。」 「有得你爽的,你小舅妈找你。」梅杜莎一脸幸灾乐祸,瞄到夏雨潮捧着厚厚一本书兴匆匆地冲下楼。 威廉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厚,别又来了。」 夏雨潮才不理会他的满脸怨容,一屁股坐到威廉身侧,一把拽住想落跑的他,冷冷警告道:「喂,别说我没给你留条活路,要知道你小舅可是要你听从我的命令,最好给我乖一点,否则我就打你的小报告。」 「妳有屁快放啦,不然我要回房间敷面膜。」威廉像躲避瘟疫似的,拚命想挤开夏雨潮,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小动作不断。 夏雨潮笑得既诡异又暧昧,「别急,这种事情要慢慢来才行。」 威廉有种不祥预兆,警戒地斜睨她,「什么事情要慢慢来?」 「挑对象啊。」她耸耸肩。 「怎么,小舅妈已经在物色梅开二度的对象了?」梅杜莎忍不住跟着凑热闹瞎起哄。 威廉瞪大眼,倒抽一口气,「妳最好给我安分点,别害我这个绝世美男英年早逝!」要命,他可是被赋予看好这个贪好美男色小舅妈的重任。 夏雨潮没好气地分别给了两人一记白眼。「拜托,不是帮我挑,是帮……」她灿烂一笑,举起手里的那本厚书,秀给两怪咖瞧个仔细。 威廉和梅杜莎上前一看,极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将书皮上的题字念出来:「威廉古堡编情史?!」 「靠!这是什么鬼东西?」威廉抓过那本莫名其妙的书,翻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罗兰人族谱,而且全是男性族人,分明就是有阴谋。 「一定没好事,我还是先闪人为妙。」梅杜莎抄起桌上尚未看过的dvd,飞快消失在楼梯间。 「哼哼,跑这么快,没关系,我先来安排白雪这咖。」夏雨潮甜甜微笑,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小舅妈,妳在搞什么鬼,没事干嘛复制罗兰族谱?」想也知道族谱铁定是小舅给的。 「我想让白雪和梅杜莎成为我们的姻亲嘛,这样不管将来会如何,大家就不会散掉啦。」 「妳打错算盘了,白雪的老爸讨厌罗兰人,绝对不可能同意让她和罗兰人在一起。」威廉一脸她白痴病又犯的表情,将书塞回她手中。 「可是这三年来,白雪明明就和你这个罗兰人住在一起啊。」 「那是她瞒着她老爸,加上我品行优良连点破绽都没漏过,所以她才能待在威廉古堡。」 「她老爸为什么不喜欢罗兰人?」 威廉做了个深呼吸,他最讨厌提这种陈年往事,麻烦死了。 「白家跟我们罗兰家族算是『关系企业』,可是听说很久以前,罗兰家族曾经误杀过他爷爷那辈的某个兄弟,从此白家人就对罗兰家族很感冒,尽管双方台面上始终有生意往来,但私底下白家跟罗兰人是相敬如『冰』。」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世仇问题,太夸张了吧。」夏雨潮不可思议的高声嚷嚷,还以为自己听的是中古世纪的故事呢。 「所以啦,妳别白费心机了。」威廉一脸没趣的起身,却让她一把拉回座位上,害他差点跌得四脚朝天。 夏雨潮笑得自信满满,「虽说是不相往来,可又没说不准联姻,管他呢,有问题我负责。」 「……妳根本是滥用小舅的名声在招摇撞骗,死小舅妈。」 「哎呀,不管了,我现在要过滤名单。」夏雨潮翻开手里的族谱,开始玩起乱点鸳鸯谱的游戏。「首先,先从你叔字辈的开始…… 嗯,我看看,你二叔好像不错……」 「他死会了,去年拐跑意大利黑手党的女儿。」威廉只手撑额,干脆闭目养神,却仍不忘泼某人冷水。 夏雨潮皱眉抿抿唇,煞有介事地拿起笔删掉没希望的人选。 「三叔呢?」 「这个倒是很符合白雪的要求,不过很可惜他在三年前就挂点了。」 「那四──」 「四叔?妳晚了一步,去年他心生倦怠说要退隐江湖,已经找不到人了。」 夏雨潮拿着笔越删越火大,搞到最后这看似庞大的罗兰家族根本没啥好对象,哼哼,幸好里头最优的极品已经让她缠住了。 她沾沾自喜之际,眼角余光瞥过族谱叔字辈最后一位希望人选。 「哇,你还有个最小的叔叔,这个怎么样?介绍来听听。」 威廉古怪地瞄了她一眼,干脆抢过族谱看个仔细。他微瞇起双眼,很狐疑又仔细地盯视着族谱上密密麻麻的字。 看了半晌,他突地大喊:「搞什么,妳拿到假族谱了!我只有四个叔叔、五个舅舅,这本分明是有人作假的嘛。」 「咦?怎么可能?」夏雨潮凑上前,一脸诧异。「这本明明是海涅给我的──」 这时,自二楼传来惊声尖叫,吓得两人立时跳起身,连带也摔掉那本厚重的族谱。 威廉和夏雨潮不约而同瞪着像个发疯的魔女奔下阶梯的梅杜莎,还得双手捂住耳朵避免耳膜破裂。 「喂!妳发什么疯,是不小心吃了蜥蜴还是喝了会下痢的龙须汤?」 梅杜莎颤抖着双手递过一张泛黄的照片,惊悸的嚷着:「威廉,你看这张照片!这是白雪成天在膜拜的路西法玉照,她竟然没带去英国!」 威廉抽过那张背影照,同样相当纳闷。「这个死女巫转性了不成,平常没这张照片就失眠喊着要下地狱的人,居然舍得不带去?」 夏雨潮不解,「哪是,白雪明明就说这张照片不过是普通的诅咒照……」 两怪咖齐瞪住她,「那是她对外的官方说词,这个女巫可是爱死了这个背影,爱到都快成了神经病。」 「那她怎么没带走?」 「是啊,真反常。」梅杜莎也苦恼地偏着头想不透。 看着手中背影照的威廉突地扬高眉头,眼角余光觑过烦死人不偿命的夏雨潮,又瞄瞄照片,再瞟瞟钟摆。 他俊俏的脸掠过一丝诡谲,唇角慢慢上扬漾开微笑。英国啊……天气总阴晴不定的,要记得带把黑伞去。 沙发旁的角落边,冷冰冰的瓷砖上,那本让人遗忘的假族谱始终摊开在尚未解谜的那一页,静候解谜。 第3章 暖洋洋的日光透过天窗照射进宽敞的玻璃屋里,这里是白雪专属的工作室,摆了一大堆机械、枪枝的组装零件,琳琅满目的设计图,乱中有序。 白雪今天同样一袭丝质黑缎洋装,高领长袖,除了手背和没有血色的脸蛋外,不露半寸肌肤,黑得相当彻底。 她正趴在桌沿,仔细研究某人给的设计图,纤长的睫毛让淡咖啡色眼影晕成一片迷蒙,这是她惯画的女巫妆。 一双黝黑不见底的眸子慵懒地扫描过她专注的脸蛋,颀长的身子斜倚在玻璃门旁,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在让人很火大。 白雪偷觑那尊“门神”一眼,下意识地抚上颈子,隐藏在高领下的项圈像第二层肌肤似地贴着她的脖子。今天她的黑眼圈可不是因为烟熏妆,而是昨夜想尽各种办法拆除项圈而熬夜熬出来的,全是托这个臭小子的福! 蓦地,她愠怒的眼色被某人锐眼捕捉到,吓得她赶紧移开目光,假装专注在手中那张繁复到夸张的设计图上。 凯尔逸出一抹淡笑,高深莫测的目光始终牢锁住白雪陷入深思的侧脸。 这张肤色过于苍白的脸蛋并没有特别美丽,甚至显得有些病态,可她那双迷蒙的大眼里却有着很是诱人的独特性——那种古怪又莫名吸引人的特质。 这只小白兔今天异常的安静,让他颇为讶异。还以为她会跑来向自己大吵大闹要求解开项圈,或是以白瑞许的名义来威胁他,结果一样也没发生。 她照样“上工”,摆明了恨不得能快点离开英国的模样。不过,他可没这么好打发。 凯尔徐步走近她,刻意停在她身后,却许久都不出声,搞得背对他的人心底惶惶,黑白分明的眼珠左右滚动,不知道该不该先开口。 这个小鬼头到底吃了什么千年补品,竟然胆子大成这样。 “我说你——”白雪受不住诡魅得快窒息的气氛,转过身瞪着他,“你这张设计图是从哪里弄来的?” 凯尔微弯身与她平视,炯亮双眸盯得人发慌。“从一位俄国佬那边。听说这是传说中的梦幻手枪设计图。” 白雪愣住,“梦幻手枪……难道是传说中的‘青鸟’?” 不可能呀,这把二战时期由希特勒研发的梦幻手枪只不过是个传说,根本没人见过。 “这并非我的专才,所以才需要你这位天才来替我解谜。”凯尔戏谑地朝她鼻尖吹了口气,痒得她直皱鼻头。 “我不是天才!这张设计图我只看得懂一半,你最好另请高明。”白雪怒瞪他,总觉得这小子似乎很懂得怎么戳她罩门……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叫她天才! 凯尔略扬俊眉,阴柔的五官散发森冷之气,眉间的淡折痕使他看来显得睿智与狡诈。 “你是白家最后的天才,如果连你也做不出这把枪,那我想,或许所谓的天才真的不存在这世上。” “你是在拐着弯讽刺我吗?”哼,激将法对她没用。 微眯带笑的深邃双眸定定地凝睇她,“不,我是赌,你是基于私人喜好而选择性地‘看不懂’这张设计图。” 白雪一怔,居然被他看穿,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 “就算我看得懂好了,这里头有三种以上的零件早已停产,根本没有其他零件可以代替——” 凯尔突然笑了,看得白雪猛闪神,他笑道:“你需要的零件都在爱尔兰。” 这是什么意思?都在爱尔兰?关她什么事啊! “那你把设计图带回爱尔兰,请别人替你组装吧。”她横了他俊脸一眼。 “我这次来伦敦,就是要邀请你到爱尔兰走一趟。”凯尔倾身靠近她,将她困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白雪没有脸红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静静与他对望,似乎想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上找出点蛛丝马迹。 “我连伦敦都不想来了,怎么可能和你去爱尔兰。”对看了好半晌,任凭她怎么看就是看不出个端倪来,索性别开脸看向外头的春光明媚。 凯尔仍一瞬也不瞬地瞧她,闻惯金属气味的鼻息间涌入一股浓郁芬芳,是白雪身上的香气……淡淡蔷薇香。 “在爱尔兰有种黑色蔷薇,香味极浓,若是让它的花梗刺到,不出三天绝对送命。” 这下可挑起白雪的兴致,她挪回目光,很努力地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兴奋,刻意用不感兴趣的口吻问:“喔,那又怎么样?” 凯尔笑得狡猾像只狐狸,“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欢迎晚上到我房间,我很乐意送你一朵。” 白雪差点就大声说好,可硬生生地在喉咙间压制下来,差点让口水呛死。“不、不用了,我才没兴趣。” 喔,要死了哩,黑色蔷薇耶,威廉和梅杜莎知道后,一定会兴奋到发疯飞来这里跟她抢。 她想要,想要,超想要!干脆找威廉他们一起飞到爱尔兰去算了。 “我只停留三天,如果三天后你还是做不出这把枪,我依然会照价格付费并准时离开。”凯尔缓缓走向门口。 可恶!这小子把她撩拨得心痒痒的,竟然就这样走开。 “你给我回来!臭小子!” “项圈又何必遮,我觉得很适合你。”门边丢来一句含笑的话。 “你——”她又词穷了。 白雪瞪着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嚣张背影,只能对空猛踢脚,忿忿想着下次真踢上他小腿,让他痛得哭爸叫妈的丑样。 说真的,白雪一点也不期待晚餐,尽管忙了一整天的她肚子快饿扁了,但一想到会在餐桌上见到某张跋扈高傲的俊脸,她就没了胃口。 反观那张俊脸,牵起的笑容颇愉悦,从头到尾只凝神注视着她,炽热的目光仿佛看不见白瑞许的存在似的。 白雪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又不甘示弱,旋即灵光一闪,笑得十分慧黠,佯装充满惊喜和兴奋地看向白瑞许。 “爹地,凯尔先生邀请我到爱尔兰去玩耶。”哼哼,这小子死定了。 果然,白瑞许顿住,缓慢地别过脸,神情阴沉地看着凯尔,“是真的吗?你邀请小雪到爱尔兰?”他右手紧握住的那把牛排刀异常锋利。 凯尔举止优雅高贵,拿起餐巾轻拭唇角,弯起俊美的浅笑。 “没错,我是建议她到爱尔兰一趟。” “我跟你说过,不许你太接近她。”白瑞许脸色铁青。 “我从没想过要接近她,是她想接近我。”凯尔薄唇噙着冷笑。 白雪双眼冒出火花,气得破口大骂:“你少臭美!谁想接近你了,浑蛋!” “小雪,安静。”白瑞许安抚着小女儿的情绪,不忘暗中观察凯尔的表情。 只见他神色自若,笑容未曾消减过,双目熠熠如星,黝黑的瞳眸几乎倒映不出任何影像,这种丝毫无法捉摸的眼神,白瑞许几乎不曾碰过。 “要不是有法恩斯的介绍函,我是不可能接下你这笔生意,你应该很清楚。”白瑞许冷声警告他。 当初这个小伙子就是拿着那张英国地下首领亲笔所写的介绍函而能安然踏进白家大门,否则凭他这个无名小卒,是绝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和自己平起平坐在这长餐桌上。 “法恩斯曾在我面前称赞白氏家族,想必白先生是个文明人,不会对客人做出任何不敬的事情。” 凯尔端起散发香气的葡萄酒杯,轻佻地朝白雪致意,挑衅意味百分百,唇边漾开的笑容迷魅邪气。 “爹地,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白雪再度气得离席,不过这次她是走向大门口。 她握住金铜色门把,复古造型的门一开启,猛然一道黑影直朝她扑来,让她措手不及。 “喂,你——”白雪的鬼叫还没完,肩膀上突然靠了一颗再熟悉不过的头颅。 “我晕机啦……你家也太难找了吧。”威廉惨白着脸,一副全身虚脱的模样,瘫在瘦小的白雪身上,差点压垮她。 “威——阿威?”白雪连忙改口,就怕父亲起疑,却遗漏了某双瞬间变得阴霾的黑眸。 威廉赖在白雪身上不起,像个垂死老人似的猛喘气,也没注意到屋内丕变的气氛。“白雪,我不行了,晕机又疲劳过度,皱纹一定冒出好几条来。” “喂,你是怎么进来的?”白雪压低音量,覆在威廉耳边问,从后方看来却显得暧昧极了。 “报出你的大名就走进来啦,你白痴啊。”威廉白了她一眼。 “死威廉,干嘛一声不响就跑来,想害死我啊。” “我好心给你送东西来耶,你这个臭女巫真是欠扁。”女人都是些没天良的东西。 “小雪,你的朋友?”白瑞许收起肃杀之气,走向正在斗嘴的两人。 白雪飞快拉起威廉,用手肘顶顶他的腰,暗地里斜睨了一眼。 威廉连忙摆出最拿手的谄媚笑容,“伯父你好,我是……”眼角余光瞄过长桌上一张阴郁俊脸,他心底闪过一丝诧异。 白瑞许轻皱眉头,还在等威廉的下文。 白雪瞪了过去,不知道威廉这死吸血鬼杵着像根木头做什么,还用唇语暗骂他。 威廉诡异地瞄了她一眼,一副算计的模样,终于灿笑说:“我是阿威,白雪的男朋友。” “什么?!”鬼叫的人是白雪。 白瑞许倒是不太讶异,似乎早有所料。“你就是阿威,常听小雪提到你,果然很符合她的理想标准。” “他符合个鬼——”她的嘴巴被威廉手掌一把捂住。 “我和小雪就像是老夫老妻了,她就是喜欢损我,伯父你应该也知道她的个性,老是嘴硬不肯说实话。”威廉将她搂在怀里。 白瑞许竟然没发怒,还笑得很开怀,对威廉似乎真没戒心。 “欢迎,欢迎。” “谢谢伯父,那我就能安心住下。” “安心住下——”好不容易张开的小嘴又被人用掌心堵上,她差点岔气。 “小雪,才两天不见怎么瘦成这样,我带了很多你喜欢的饼干,去你房间吃吧。” “你——” 就这样,白雪被威廉边推边拖的离开。 “白先生,看来你的心头肉身旁已经有护卫者了。”凯尔下颚轻放在交叠起的双掌上,冷冷看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刺目身影。 “没错,而且他是个很正常的年轻人。”白瑞许敛起笑容,转身看向那张充满危险气息的俊容。“现在,也到了该坦诚相对的时候了……凯尔?或者该说……樊洛斯?”他平静地迎上那双恶魔之瞳。 凯尔微挑眉,并不讶异,唇角噙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终于,他敛眸,低笑道:“是啊,我也开始觉得有点腻了呢,是该好好厘清了。”那双眼瞳缓缓迸现奇异光彩,笑容暗藏鬼魅的森冷气息,阴邪慑人。 “臭威廉!你到底来干嘛的?”白雪伸手戳着死躺不起的家伙惨白的脸。 威廉瘫在白雪柔软的床铺上,还把黑伯爵丢下床,一脸终于得到救赎的舒服神情。 “你以为我爱来啊,要不是我小舅妈又在‘起肖’,我才懒得坐那么久的飞机,瞧,原本细皮嫩肉的肌肤干燥成这样,能看吗?” 威廉推开她的手,怜惜地抚上自己脸颊,“娘”得让白雪直翻白眼。 “够了,快说重点。”否则她考虑要抓只老鼠丢进他嘴里。 “没人性的女人,真是的。”威廉伸伸懒腰,坐起身抓过印有蝙蝠图案的随身黑皮箱,翻了一阵才抽出一张纸塞给她。 白雪漫不经心地垂眸一看,顿时怔愣住。 竟然是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背影照……天啊!自己连做梦都在思念的照片! 都怪她不知道哪条神经错乱,居然兴起想戒掉对这张照片的盲目迷恋,可现在照片一握在手里,那种疯狂的悸动又再度涌现,甚至有益发猛烈的趋势。 “怎么,开始感谢我了吧。”瞧,他果然来对了,看她感动得眼泪快喷出来,真是个死花痴女巫。 白雪倔强得不肯道谢,只是瞥他一眼,闷不吭声,目光直盯着手中的照片。 喔,她的路西法,这才是真正的恶魔嘛!某个臭小子干嘛动不动就想冒充,根本连这张背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女人就是这么不知感恩,所以我才讨厌。”威廉发完牢骚又躺回床上,突然忆起什么似地说:“对了,你这次被召回来的原因该不会是那个小子吧?” 白雪点点头,“没错,就是因为他。怎么了,你认识他?” 威廉若有所思,“不认识,也没见过,可我总觉得有点熟悉……” “只要是帅哥你都这样说,想搞‘断背山’别在我家搞。”她用手肘踹向威廉腰侧,厚,这种话听得够腻了。 “不是那种熟悉……” “对啦,对啦,也许他就是你命定的那个男人,这样说你爽了没?” “死白雪,你真的很白目耶!”威廉气得抢过她小心呵护的照片。 “还我啦!”白雪紧张地又抢回来,还跑得远远的,不让他有机会接近照片。 威廉看得啼笑皆非,“你真把那张照片奉为路西法了,真那么爱呀?” 白雪斜瞪他,冷哼一声,“这张照片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要是敢对他有任何遐想的话,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若是你有机会见到照片中的男人,你会怎么做?跪倒在他脚边吗?还是恶狼扑羊般的缠住他?”威廉笑着揶揄她。 白雪圆滚滚的眼珠转了几圈,煞有介事地仔细研究起来。 “嗯,要是我真能见到他的话……要怎么做呢?”虽然梅杜莎总爱说这张背影照一定会在某一天为她带来不幸,不过,前提是她得先找到照片里的人才行。 威廉见她陷入思索,忍不住猛翻白眼,“没救了,威廉古堡又出了一个死花痴。” 夜阑人静,窗外虫鸣阵阵,一股说不上来的心慌让白雪不安地醒过来,睁开眼眸,十分习惯黑暗的目光在房内梭巡着,寻找被她踹到地毯上打地铺的威廉踪影。 “威廉?” “……” “睡着了吗?”她爬到床沿偷觑地上的人。 “除非有人死了再叫我……不,就算有人死了也千万别叫醒我,不然我保证会死更多人。”威廉转过身狠瞪她一眼,拉高棉被蒙住自己,来个不理不睬不回应。 白雪爬回原位,学他把自己埋入被中,可是总觉得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在房外徘徊……她猝然起身,套上小黑猫绒毛拖鞋,为了壮胆还抱起睡眼惺忪的黑伯爵,蹑手蹑脚地跨过睡死的威廉走出房间。 长廊昏暗,仅有几道自气窗流泻而下的月光照着,她纳闷地左顾右盼,循着踱步声走去,一路来到大厅。 她沿着墙壁摸索到灯光开关,正想按下开关时—— “别开!”有人压低声音惶恐地命令,吓得她急忙缩手。 白雪一听这嗓音旋即愣住了,“爹地?” “小雪,你过来。”白瑞许惊恐地朝她挥手。 白雪快步走向他,从小到大没见过爹地这种六神无主的模样,除了两个姊姊要嫁给糟糕对象时。 即使隐匿在黑暗中,仍然掩不住白瑞许脸色的铁青沉重,他双掌搭在白雪纤瘦的肩上,脸上有藏不住的慌乱。 “爹地,你怎么了?难不成有人要杀你?”她狐疑地揣测。 如果真是这样,他还不至于如此担忧。白瑞许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小雪,你还记得爹地在你去台湾之前说过什么话?” 她被问得微愣,却还是记忆犹新地回答:“你说,不管怎么样,都不准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或发生感情,只能和正常人在一起。” 所谓不三不四者,就是指那些从事暗杀行动或泛指罗兰家族的人。自从白雪两个姊姊相继嫁给杀手并魂断他乡后,白瑞许就千方百计想让她脱离这个黑暗的圈子。 “没错,我要你谨记在心,最好永远别承认自己是白氏家族的人。”白瑞许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 “爹地!”白雪捏了他手臂一把,对父亲的失常十分诧异。“你冷静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雪,你现在就走,马上叫醒那个阿威,跟他一起回台湾躲起来。”白瑞许情绪几近失控,可音量仍压得低低的,像怕惊醒谁似的。 “爹地?”爹地现在的模样就像是死神上门讨人,而他害怕失去谁一样。 死神?太可笑了!虽然她极度崇拜恶魔和巫婆等邪恶象征,可是也很清楚这世上没有死神的存在……有没有恶魔就很难说了。 白雪猛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已让白瑞许推着步上阶梯。 “快去叫醒他!你们两个从后门走。” “我……” “快!别发出任何声音。”白瑞许神色凝重的瞪着她,白雪错愕之余只能无奈地走回房间。 蓦地,蜷伏在她怀中的黑伯爵睁开碧绿双眸,喵呜一声纵身跳下,步伐轻盈的迅速朝长廊尽头的光源处,从半敞的门缝钻入。 白雪手忙脚乱想抓回猫,只差几公分就抓住黑伯爵滑溜的毛尾巴。 “可恶!”她抚额低咒。威廉说得对,早晚要把这只傲慢的猫训练得听话点,老在重要时刻坏她的事,真是吃里扒外。 走廊尽头是客房!白雪左右观望了下,她等着某个讨人厌的小子把黑伯爵丢出来,可等了许久就是盼不到。那小子有可能去吃消夜,也有可能在洗澎澎,哎呀,反正她神不知鬼不觉把猫抓回来才要紧。 白雪飞快爬起身,趿拉着小黑猫拖鞋咽了下口水,静悄悄地走向长廊底端。 推开门,夜灯亮着,她抬起手臂挡住光线,才朝房内迈出一小步,却让某样异物绊倒。 “搞什么东西?”她跌得眼冒金星,朝脚边一瞥,是一只塞得鼓鼓的黑色袋子和好几张半卷起来的纸。 白雪怔然地张望了四下,床铺是平整的,显示今夜尚未有人在上面躺过,整间房除了地板紊乱了些,其余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那家伙怪怪的,像要犯案似的,这么小心翼翼。”她狐疑地查看房间,发现就连浴室也干净得像没人使用过。 这些搞游击队恐怖行动的都这么爱干净吗?真让她大开眼界。 “喵呜……” 白雪找了半天,终于在门口处的袋子里找到黑伯爵,她翻开袋口捞出那只老被威廉嘲笑胖得像狗的猫。 “坏伯爵!先是弃我于不顾,现在又投奔敌营,会不会太嚣张了点?”白雪抱高黑伯爵与它对瞪了下,正想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堆白纸上的—— 她飞快抓起袋旁几卷白纸摊开,随即浑身僵震住。 白家从里到外的方位,甚至连花园都清清楚楚地画在纸上,连那些菁英的守护位置和人手分布,就连交班时刻也写在上头,分明是做过详细的调查,而且分毫不差。 倏地,她嗅到一股淡淡蔷薇香气,沾染上自己的指尖,猛地一闻,才发现气味来自于脚边的黑袋。 方才只顾着抱猫,压根没把袋里的东西瞧仔细,白雪微诧地弯身探向袋里……一翻,几朵鲜红欲滴的蔷薇花静躺在整捆的炸药上,炸药下是数不清的长枪与狙击枪。 她急促喘息,脑中闪过白瑞许方才的惊悸——凯尔这小子难道是来暗杀爹地的?! 白雪倒抽口气,脚步踉跄了下,丢开手上的纸,飞也似的奔回自己房间,颤抖双手将门锁上。 “威廉!威廉!”她死命摇晃着睡到翻过去的家伙,“那家伙是疯子!他的房里有一整袋炸药,足以把我家炸个精光。还有那些枪,简直跟你小舅有得比!” “我知道。”蒙在被中的人语音含糊不清。 “你这个睡死的死吸血鬼知道个鬼啦,快起来帮我想办法解决那个——” 白雪边骂边气急败坏的伸出手粗鲁地扯开被子,却先一步被威廉拉进怀里,她浑身一震,夹杂着蔷薇香与金属味的气息涌入她鼻间。 她下意识抬眼瞥去,双眸倏地瞪大,这个人……根本不是威廉! “收到我送你的花了?”凯尔散发邪恶的英俊笑容微微漾开,在黑暗中,熠亮的双眸却是冷如冰地瞅住她。 “你——” “嘘,the game is over。”他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精巧细致的下巴,在她怔忡之下,狠狠攫住她苍白颤抖的唇。 毫无温度的吻,就像是……被恶魔烙下专属印记! 黑白分明的眼珠倒映他俊美的面孔,黑眸里有着让人猜不透看不穿的晦涩,像是永远无人能触及的幽暗。 白雪被他的吻弄得头昏眼花,这个男人根本不懂得怎么吻人!完全是用啃的方式在折磨她的唇,痛死她了! 她想推开他,双臂却被他反剪在身后,而他邪恶的手掌游走在隐于睡袍下的曼妙曲线,像个裁缝师一寸寸地摸透她的尺寸。 “初吻?”凯尔终于离开她的唇,挑眉笑问。 白雪气炸了,胸口因恼怒而狂烈地上下起伏,气得浑身发抖,被肆虐得红艳如蔷薇花的唇瓣紧抿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初吻?!去他妈该死的被这个臭男人说中!她想奉献给路西法的神圣之吻就这样被他毁了! “你这个混帐!到底想怎么样?我爹地惹你了吗?你干嘛想杀他?”她气愤的质问。 凯尔微诧,旋即失笑道:“你以为我是来杀白瑞许的?” “不然呢?别跟我说你房里的那堆炸药是用来炸地鼠的,鬼才相信!”她气得低吼,突然又司:“威廉呢?你把他怎么了?” 凯尔眉心轻蹙,连笑容也微敛,俊脸显得有些紧绷僵硬。 “你和他关系很密切?”声音听来略嫌沙哑,语气则是带点怒意。 白雪浑然不觉,只是瞪着他,“你也听见了,他是我男朋——” “你的男人应该不会是个假性同性恋。” “你认识威廉?”莫非这男人是罗兰人的仇家? 对她的愕然,他只是但笑不语,拇指抚上她难得嫣红的唇瓣,暖味地揉压着,白雪见机不可失,张唇咬住他指头泄恨。 以为他会叫疼或是缩手,更夸张点或许会给她一巴掌才对,可他一件也没干,唇边浅笑依旧,那根手指就像不是长在他身上似的,满脸不痛不痒,像个笑看宠物玩耍的主人,有些莫名的溺爱荡漾在他幽眸深处。 妈呀!白雪傻了,不用等他动手就松开口。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不禁怀疑,要是有人拿把刀捅他,他很可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简直是魔鬼终结者上身。 “你不痛?”她瞪着那截让自己咬得沁出血丝的手指头,嗓音发抖的问道。 凯尔收回手,黑眸瞥了渗出几滴血珠的拇指,唇边兀自噙笑,在白雪惊讶的目光下,缓缓舔去指上血迹,阴鸷的视线与她心悸的目光纠缠着,直看得她心底发毛。 他举手投足间散发一股优雅,彷若皇族后裔一般,可眉宇间却有抹邪气,让人只能选择臣服……或者沉沦。 “痛只是个过程,结果才是我要的。”凯尔冷嗤道,大掌捞起她的腰,将她扛上硬实如铁的肩头。 “喂!你想做什么?你的目标是我爹地才对,不是我——” “我的目标一直是你,我可爱的白雪小女巫。” 白雪傻愣住,竟忘了挣扎,而凯尔抱起她全然不费吹灰之力,两人一身黑装仿佛融为一体般隐匿在门口处。 白雪猛然想起方才嗅到的蔷薇香……铁定被动了手脚……她头晕得像酒醉,再也无法思考。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凭什么说“我”可爱的白雪小女巫,她才不是他的!她早就心有所属……情定他人了! 就知道不该回来,身为白氏家族的成员已经够倒楣了,现在她肯定连这条女巫命都要赔上…… 第4章 满十六岁的翌晨,那道孤傲绝尘的背影从此占据了她的心扉,再也无人能取代……好吧,她承认,其实在记忆深处,对方的长相早随岁月的摧残而模糊,只凭一张照片就宣誓自己对他忠贞不渝也很肤浅。不过,喜欢就是喜欢,谁也改变不了她对那个背影的愚蠢执着。 这种喜欢接近盲目,她自己也很清楚。 哗啦啦!耳边响起冲澡的水花声,白雪痛苦地直皱眉,脑子还很沉重,意识却率先清醒,驱使双眼睁开。 瞳孔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光线,她微眯着双眼梭巡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仿造教堂的玻璃彩绘,但有些朽旧,这幢房屋应该有十年以上的历史。 白雪以手肘撑起身,却因方才侧身微弯的姿势过久,一时手麻支撑不住重心倒回床铺,苍白的脸蛋埋入枕头里,霎时,烟味、男人味和着一股花香全扑进她鼻腔内,呛得她呼吸岔气。 一只手臂扳过她的肩,一张漾开邪肆微笑的俊脸迎上白雪微怔的面容。 “你——”她瞪眼错愕。 眼前的男人,一袭墨黑色短版皮夹克,露出一截刚硬结实的胸膛,一双长腿裹着黑皮裤,修长有劲;浅褐色发丝高高抓起,只剩几绺垂在眼前,他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英国庞克。 他是凯尔?不是吧?!那个凯尔总是穿着一身黑装,不然就是黑色迷彩裤外加黑衬衫,反正就是一副乏善可陈的打扮,跟眼前的男人差太远了,简直判若两人! 没搞错吧?!干游击队有可能长这么迷人吗?! 男人勾起唇角,轻佻地撩起她的发尾,嘲弄地盯着发愣的她。 “怎么,不认得我了?” “你、你真的是凯尔?还是他的邪恶双胞胎?”她可不是在搞笑,业界时闻有些杀手或暗杀者便是利用双胞胎身分在混淆众人,让人永远猜不透谁是谁。 “我确实不是凯尔,不过也没有双胞胎。”他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她这样的反应是环境所致,还不足以让他出声赞赏。 “不是凯尔……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们?”白雪气得伸手想揍他,却被抓个正着,让他暗使劲拽进怀里。 “我是不是凯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望我是谁?”他贴在她耳畔低语,惹得白雪浑身瘫软使不出力。 他有病啊!难不成她希望他是猫王,这个男人就真能变成猫王给她看? 她白了他一眼,“听你口气倒是挺跩的,是不是我希望你是谁,你就能当谁给我看?” “你说得出口,我就做得到。”他不安分的大掌滑过她黑色丝质睡袍,惹得白雪直打哆嗦,尽拿那双幽深邃亮的眸子瞅她,有意无意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像在暗示些什么。 好吧,虽然在这种不应该又极度荒唐的情势下,她还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的两种样貌各有特色,前者严峻冷僻,后者浪荡不羁,性感指数简直是破表——她疯了吗?居然对一个绑架自己的歹徒兴起异样好感,莫非是斯德哥尔摩症作崇? 为防他继续性骚扰,她还是随便敷衍几声,免得坏了这个男人的兴致,一气之下掐死她。 “好吧,我希望你是只猫,不过你那么大只又肥,我可能抱不动,所以你还是当狗好了……” 倏地,她感觉腰间的大掌猛然缩起,警告的意味浓厚。 白雪很无奈地换了说法:“好吧,既然你不想当狗,那我希望你是个好心人,赶快带我这个迷路的可怜虫回家。” “可怜虫?你这个小女巫哪里可怜了,我看不出来。”他托起她后脑,与她额贴额近距离相望。 白雪愣住,被迫凝视他的双眸,惨白的双颊漾出淡淡晕色,而这次他终于能窥见,那双邪恶的瞳眸里笑意更浓。 “够了!凯尔先生,你最好在我爹地把你射成蜂窝前放我走!”为了掩饰窘态,她选择大声咆哮。 “那你可能得在我吻你之前,赶紧闭上小嘴。” 他话刚说完,只见白雪倏地抿紧唇瓣,警戒地瞪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恶的臭小子,竟然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来威胁她,真是卑鄙又带种。 俊美的脸庞笑得更灿烂,迥异之前的穿着打扮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且神采飞扬,不变的是,眉宇间的狂傲与自负始终盘据着,眼眸深处蛰伏极深的情绪。 白雪火大地瞪着他跋扈的笑脸,无奈人在屋檐下,否则她早一脚把他踹飞。 “凯——” “我不是凯尔。”他慵懒地敛起笑,嗓音低沉的说。 “随便你想当谁就当谁,我懒得管。”她不明白他何必一再强调这点,根本不重要嘛。“你不放我走,绝对会后悔。” “我做事从来不后悔。”他玩弄着她睡袍前襟的黑色蝴蝶结,抽开之后又用着极缓慢的速度把它打好,重复了好些遍,搞得白雪心脏快停止跳动。 “你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她拚了命弓背缩胸,怕死了他的手会“不小心”碰到她女性最柔美的隆起弧度,要是她被玷污了,以后哪来的脸见她心爱的路西法。 “那袋炸药和枪把那群训练有素的菁英一个一个解掉……放心,我没对你的小木屋下手。” 似乎看破了她的不安,那双邪恶布有粗茧的手掌越来越刻意,每绑一次结就越靠前,几乎快碰上她的前胸。 白雪倒抽口气,终于找回涣散的气力,伸手拍开他的手,抓回缎带紧揪在手中。“你玩够了没?到底想要什么?” “昨晚我和白瑞许谈过,我要借用一个月。” “借用什么?”有人借东西比他还嚣张的吗?根本是土匪来着。 “你。”他微笑公布答案。 白雪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人不是东西,不能借用,你这个疯子。” “白瑞许答应我,只要我有办法把你带出白家,这整整一个月你就归我。” “你骗人,爹地不可能答应你……”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漾开森冷邪气的笑说:“我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把你杀了。” 白雪停止挣扎,诧异地仰眸望着他,真的在那双黝黑的眼睛里瞥见一抹杀意。 去他的!亏她方才还在心底称赞他帅,简直是好心被狗咬! “杀我?”出乎他意料之外,白雪非但不害怕,还很不屑的冷哼了声,又倔又傲地板起脸孔,“你要是杀了我,不只是跟白家结仇,罗兰家族也会替我报仇。” “罗兰家族?” “对,我、我的未婚夫是罗兰人,你绝对惹不起的对象。”幸好,她这谎说得还不算太蹩脚,罗兰人少说她也认识好几个,拿来应付他绰绰有余。 他垂眸半掩锐光,教人瞧不清眼色,忽尔一笑,“这么巧,我最近跟罗兰家族有笔交易,你倒是说说看,是哪个幸运儿能当白家最后天才的守护者。” “威——”她下意识想抬出威廉来当挡箭牌,旋即想起这个男人似乎早探透了威廉的底细,想想不妥,及时改口:“是威廉的叔叔!” 他挑眉微睨她,“哪一个?”讥诮的薄唇笑得很冷,像是等着拆穿她的谎言。 她偷瞪他一眼,威廉跟母系亲戚关系较密切,父系方面相对就生疏了点,她只认识他三个舅舅,叔叔一个都不认得。 “白雪,我还在等你回忆自己的未婚夫姓名。”有人语气嘲讽的“好意”提醒她。 贱耶,稍等一下会死人吗?白雪脸色涨红,困窘地咬唇不语。 她干嘛自己挖陷阱跳,根本是自己找罪受!不管了,反正这小子不可能认识所有罗兰家族的成员,她胡诌一个也无所谓吧。 她愤恼地说:“我、我的未婚夫是……是威廉最小的叔叔,叫、叫……希金!你应该知道吧,罗兰家族喜好用诗人之名来起名字,就是普希金的‘希金’。” 嘿,没试过还不知道自己瞎唬烂的功夫如此厉害,连名字她都能掰得这么真,这还多亏了古堡里的那位恋诗少女夏雨潮,有事没事老爱拿诗集出来晃,让她灵机一动就瞎掰得如此真实。 “希金……”俊美的脸庞掠过一丝微诧。“你认识他?” “当然!”哇,真有这号人物,她真是绝顶聪明,运气好到不行。 “你见过他?” 白雪猛点头,“当然啦,我们常腻在一起……都吻过不下数百次了。”说谎真爽快!想编造什么就编,创意无限嘛。 “你能形容他的模样?”他慵懒地咧开坏意的笑,有种看好戏的感觉。 白雪一怔,却反应灵敏地立即回答:“希金有一头及肩的金色头发,就像阳光一样明亮温暖;宝蓝色的眼珠比深海的颜色还要漂亮透彻……” 哎呀,她残存的记忆就只剩这么一丁点了,再掰也掰不出东西来了。 “听起来,你对他似乎很崇拜?” “今生今世我跟定他了。”白雪神色异常坚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凝望着他。反正,她描述的对象是心目中的路西法,又不是真的有希金这个人,她这样说也不算骗人嘛。 “你认真的?” 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加重语气,“至死不渝!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吗?” “很好。”他骤然扬笑,笑得诡谲又狡诈。 白雪迷蒙大眼斜瞪他,好个头啊,笑得那么阴,真不知道这个小子又在盘算些什么。 她真被带来爱尔兰! 白雪趴在车窗前,瞅着窗外的陌生景色。四处是高楼大厦,独立后的爱尔兰早已成为经济起飞不容小觑的国家,更被欧盟称为“凯特之虎”,就连当初小觑他们实力的英国也不得不佩服。 “你带我来爱尔兰是为了那把枪?”她别过脸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不,那不过是个诱因,让白瑞许召你回来的幌子。”事已至此,也毋须隐瞒,他索性全盘托出。 “凯——” “我不是凯尔。” 相处的这几天里,他不断重复这句话,她都快被烦死了。 “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字,随便都好,想要我叫你麦可杰克森也可以。”白雪翻了个白眼。 “……樊洛斯。”沉默了半晌,他瞄过她气恼的脸蛋低语。 “樊洛斯?”怪了,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算了,他不过是个游击队佣兵,怎么可能会在业界有名气。 “‘烦’洛斯,你要带我去哪里?”白雪狐疑地望着专心开车的他。 “去交换一个信任。”他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残忍没有感情。 “信任?我能换什么信任?你把我带去卖掉还比较值钱。” 樊洛斯低嗤,“以白家在军火界的声誉,你这个白家最后天才的身价可高了,单凭你设计军火的能力就不会有人舍得卖掉你。” 白雪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子的消息如此灵通,这年头当佣兵的还兼作情报搜集吗? 老旧的福斯汽车驶过几条暗巷,在一处招牌简陋的酒吧前停下,几名年轻人守在门口,警戒地张望车上的人。 “凯尔?”其中一名年轻人挨近樊洛斯摇下的车窗,仔细地盯着他。 “叫麦文出来,我带了他要的东西。”樊洛斯面无表情看向盘查的年轻人,眼底有极深的轻蔑不屑,口吻也很森冷。 那年轻人似乎不敢得罪他,只是瞄了驾驶座旁的白雪一眼,旋即转身进入酒吧。 樊洛斯别过脸,以放肆的目光打量起白雪。他让她换上一袭黑裙装,是离开白家前他自她衣柜带走的——是他喜欢的款式。 黑色没有太多赘饰,高领长袖正巧能遮住她颈上醒目的项圈,更衬得透皙若雪的脸蛋益发苍白……楚楚可怜,需要有人保护。 “你干嘛拿那种眼神瞧我,好像我是什么小动物。”白雪察觉他眼底的情绪,瞬间又火气高张。 樊洛斯探出手,长年握枪而长着茧的指头抚过她无瑕白净的脸,吓得白雪全身倏僵。 “等会儿别挣扎也别反抗。”他拉过她,覆在她纤美若瓷的耳畔悄声呢喃,害她被他呼出的气呵痒得直缩双肩。 “你要一个看不到明天的人质别挣扎也别反抗?除非我是圣母玛利亚才办得到。”她愤怒地举拳抡向他。 樊洛斯轻松抓住她小巧的拳头,从口袋里抽出条绳子捆住她的双腕,动作俐落一气呵成,好似他已重复过这动作不下数万次般熟稔。 白雪错愕,这个上一秒还对她暧昧低语的男人,竟在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无情地把她绑起来……他绝对是恶魔!一点感情也没有! 樊洛斯瞥见她略带受伤的眼神,一颗心狠狠纠结了下,就连他自己也诧异而微怔。 “你真是浑蛋!”白雪扭动着被绳子绑得又紧又痛的双手,气得整张脸泛红。 她发誓,如果能脱困的话,一定要把毕生积蓄都掏出来,然后聘请狄海涅把这个臭男人碎尸万段! “很可惜,这个浑蛋是主宰你生命的主人。”樊洛斯毫不介怀她的气愤,迳自咧嘴微笑。 白雪愠怒地死瞪他,“你——” 蓦地,有人出声。“凯尔,你真的把人带来了?” 一名蓄着满脸胡须的微胖男子倚靠车窗,目光打量着白雪,而她不安分的小嘴已经被胶带黏起来。 “她就是白瑞许的女儿,是白家最后的天才。”樊洛斯冷漠地揪过白雪后领,让麦文将她面貌瞧得仔细。 麦文大笑,“很好!看来我没挑错人,你真是个带种的家伙。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的把你推荐给查理。” 樊洛斯轻轻牵动嘴角,淡淡地回答:“我还有更大的惊喜要给他,你告诉他,我不只带了白瑞许的女儿回来,罗兰家族的继任者我也带来了。” 最后一句话,不仅让麦文瞪大细长的眼睛,白雪也难以置信地傻了眼。 他绑架她就算了,还连同威廉一起当赠品绑来爱尔兰!好你个樊洛斯,不仅不将白氏家族放在眼底,连声名威赫的罗兰家族都敢与之为敌。 “好,很好!”麦文眼中的戒备锐减,对樊洛斯的信任度增添不少。“你把那个罗兰人藏在哪里?” 樊洛斯轻瞥向后照镜,“他在后车厢。” 麦文脸上笑容更大,不怀疑他的说词,显而易见,他已经完全信任樊洛斯。 “太好了,一次弄到两个重量级人物,查理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就等你引见了,麦文。”樊洛斯冰冷的俊脸扬起一道没有温度的笑纹。 麦文低首瞄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再过两小时,查理要到国际会议大楼和那些没脑的官员见面,我们可以先到饭店等他。” “饭店?我以为查理应该有一座个人的乐园。”樊洛斯语带嘲弄。 麦文对他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你应该清楚,近来国际风声很紧,查理只好不停更换住所,好逃避那些特务追缉。” “你带路?”樊洛斯慵懒地睨着他。 麦文让他冷峻的目光瞧得一愣,觉得这个年纪过轻的游击队队长眉宇间散发一股慑人的魄力……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麦文耸耸肩,对那两位守门的年轻人做了个手势,随即有人将一辆灰黑色的宾士车从暗巷的另一头驶来。 他朝樊洛斯使了个暗示眼色,示意他紧跟着这台宾士车,而他自己随后也坐上后车座。 樊洛斯敛下双眸转动方向盘,低踩油门,轻松自若地跟上前方车速将近一百的宾士车。 “好奇吗?”他趁等红灯时噙笑问她。 “……”白雪只能拿晶亮有神的大眼睛瞪他,贴住胶带的嘴呜呜地低吟。 “你应该对查理不陌生才是。” 他浅笑迎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可显然她毫无任何反应。 查理?她还史努比咧!一堆人叫这个菜市场名,她哪知道他们说的查理是谁? “让我换个说法吧。”樊洛斯趁着变换车道的空档又笑睨她,“他就是被同行戏称‘英伦屠夫’的那个查理,这样说,你应该会更清楚。” 白雪倏地瞠目,猛然喘息,僵硬的身子靠上椅垫。 她当然知道“英伦屠夫”是谁。这个英国著名的恐怖分子,因为反美而成功地炸掉美国大使馆。他不仅杀人相当没原则,也不被同行尊敬与接纳,可是跟随者众多,党羽逐年壮大,就连英国当局也缉捕不到,只因为他行踪不定,常使用化名,愿意替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又多,根本捉拿不到他。 这个光头查理十分狡猾阴险,曾经透过多层关系向她爹地接触,希望白氏能成为他专属的军火供应商。可是她爹地很不欣赏查理的毒辣作风,所以强硬地拒绝了他,而这或许就是埋下今日一切的种子源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恶名昭彰的查理居然就躲在爱尔兰,那些国际特务全是一堆饭桶! “现在你总算回忆起查理和白氏的渊源了?”樊洛斯笑得云淡风清,却教人不寒而栗。 白雪根本无法回答他,只能用燃着怒火的双眼瞪他。本来她还以为这男人只是出于好奇而绑架她,原来一切早有预谋,他就是爹地口中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只不过是个为讨光头查理欢心的小瘪三! 除非她疯了才会承认自己曾经对他兴起过一丝丝的好感! 原本对这个男人的期待更高的,这世上果然找不到符合她心目中理想的路西法。 白雪冷瞪他一眼,旋即别开脸看向窗外,心底对樊洛斯的种种莫名企盼与那些悸动完全消失。 一双黝黑瞳眸只是平静地冷睨她倔傲的侧脸,冷冷地,定定地,一直凝视着她。 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车,额头抵在窗旁的苍白脸蛋,眼眶下有淡淡的暗影,显示了脸蛋主人的精神与身体状态都十分差,而她正沉沉昏睡着。 焦虑和不安皆会增加人的疲惫,她会睡着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车速减缓停靠在街旁,樊洛斯伸出手撩开她半覆面的乌亮长发,捞过白雪瘫软的身子,让她趴在自己强建有力的大腿上。 白雪却被惊动而睁眸,恍惚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樊洛斯低首凑近她鼻尖,低语:“如果你这小女巫同意充当一天的美人鱼,那么我可以将胶带撕下让你减轻痛苦。” 慧黠如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美人鱼?哼!还不就是要她当哑巴的意思。 白雪犹豫了下,心底不愿示弱,可她好想大口呼吸,也好想动动僵硬的嘴,出于无奈下,她百般不情愿地点头允诺。 樊洛斯漾开俊美迷人的笑,修长的指头轻柔地摸上她滑嫩的脸部肌肤,顿时,一股刺刺麻麻的触感席卷而来,白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拒绝脑袋瓜又胡思乱想。 冰凉的指尖还在摸索她细致的小脸,一路从眉间滑过挺直小巧的鼻梁,用着极缓慢的速度,一寸寸撕开肤色胶带。 嘶!他猛地撕开胶带,疼得白雪紧闭双眸眼角溢出泪珠,张嘴就想大声喊痛—— 电光石火间,一双冰冷没有温度的嘴唇封住了她来不及喊出声的那句疼,他灵活的舌尖吞噬了她的粉色小舌,他用折磨人的方式在吻她,完全是强迫性的掠夺,不带半丝柔情蜜意,酷戾得像是在用唇舌对她施行某种古老的刑罚。 白雪僵硬地睁圆眼,眸里是他冷峻无情却英挺的五官,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点戏谑的意味啃吻她的唇瓣,而她抵死不从地咬紧牙关不让滑溜邪恶的舌头有机会再次探入她芳唇内…… 蓦地,一记敲打车窗的声响惊醒了两人,樊洛斯略眯精锐目光,就着黑夜的掩护,飞快将腿上的僵直馨躯翻起,还能抛给她一记邪气的浅笑。 可恶的大色狼!白雪愤恨地咬住嫣红的唇,胸口激烈起伏,却不敢看向目光促狭的樊洛斯。 樊洛斯神色一派自然地降下车窗,懒懒地瞥向敲窗的麦文,而麦文似乎不曾察觉方才车内发生的暖昧异状。 “带她下车吧,顺便把后车厢的罗兰家伙一同带进饭店。”麦文低声命令。 樊洛斯微挑眉当作回应,拉过白雪被绑紧的双手,神色悚然一变,严峻又无情,他压低音量冷冷道:“别忘了你答应我乖乖当个美人鱼。” 白雪咬牙切齿瞪他,双颊晕红,唇瓣微肿,发丝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该死的臭家伙,虽说千金难买早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抱怨,这次真的不该回来英国找罪受! “不吭声是表示会乖乖遵守,还是在想怎么反驳我?”他嘲弄地微睨她,安静听话似乎不符合她的风格。 白雪气呼呼的低吼:“你要我当哑巴不是吗?那就别再跟我说话!”要她闭嘴别说话,却又一再拿话挑衅她,这个男人真的很懂得怎么让她抓狂。 樊洛斯淡笑迎上她的怒颜,手指抚蹭她略泛粉色的脸颊,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安抚?这个没血没泪的男人会懂得安抚人才有鬼!她的脑袋瓜又在胡思乱想了,尽想些没营养又没帮助的…… 就在白雪失神之际,娇小的身子已经让樊洛斯扛上肩头,骤升的高度让疲累的她晕眩了下,耳边传来熟悉的鬼叫声—— “放开我!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丑男!”有点娘的吼叫声。 是威廉!这个男人没说谎,他真的把威廉也一块儿绑来爱尔兰了! 第5章 “威——”白雪陡然噤声,因为靠在她颈旁的那张俊脸绷得很紧,甚至阴冷地横见她,眼底蛰伏着一抹严酷的警告。 樊洛斯微挑眉,用眼色和嘲谑的目光提醒她刚才的承诺。 白雪愤恨咬唇,去他的!她为什么要对一个想害死她的人守诺! 几名年轻人架住挣扎不停的威廉,他那张白皙阴柔的俊脸臭得要命,猛然瞥过樊洛斯和他肩上的那团人球,不禁愣住了。 “我就知道,早晚会让你们这些花痴害死。”威廉恨恨地咕哝着。 原以为是自己的身分曝光,不过他们连白雪都绑来,可见内情非比寻常。 麦文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丢了个眼色给那些年轻人,他们随即手脚俐落地把威廉的嘴贴起来,并飞快的将他拖入饭店。 这是一间位置偏僻的小饭店,确实很符合充当国际通缉犯的藏身之所,白雪微眯眼估量起附近的地形与建筑,暗暗盘算起脱逃的计画。 “五公里内都布有埋伏,查理刚和中美洲的军火商买了一批足以轰炸掉半座岛的火力,你最多只能跑过五百公尺,下场不是曝尸荒野就是被分尸寄回伦敦。” 硬实肩头上的苍白脸蛋怔住,他居然猜得出她的想法?还如此清楚光头查理的底细,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有哪个不怕死的人来救你。”樊洛斯冷嘲低笑,笑声顺风呼啸在她耳旁,活似恶魔的笑声。 白雪不服气地继续看着周遭,可是随着扛着她的家伙迈步往前走,饭店外的景色消失在她气恼的视线内。 规模不大的饭店自然也无法期待太多,勉强过得去的陈设,有陈旧的气味,更重要的是,错身而过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罪犯或名列国际通缉要犯名单的恐怖分子。 这下没戏唱了,真的就像这个臭男人说的一样,除非有个不怕死的人杀进来救她,否则以她和威廉不怎么样的拳脚功夫来看,要逃出这里根本是天方夜谭。 麦文停在电梯口,不打算上楼,只是吩咐樊洛斯:“凯尔,查理已经在顶楼等你,把白瑞许的女儿一并带过去,让他看看你的能力。”他猥琐的眼神瞄了白雪一眼。 白雪差点就奉送台湾特有的那声国骂过去,让这些自大的白种人知道中文的“特殊魅力”。可惜,她只能张嘴咬住某人的肩头,狠狠地咬下去——噢,去他的,她忘了这个男人穿的是皮夹克,嘴巴都是皮革的气味,臭死了! 进了电梯,里头只有他们两人,樊洛斯瞟过她一脸苦涩的模样,旋即很不客气的笑出声,“小白兔也学会咬人了?” “我不是小白兔!而你是披着猪皮的狼!”说羊皮真是太抬举他了。白雪咬牙瞪他,乌黑的眼珠子都快暴睁滚出来。 “拿你交换信任确实浪费了点,光头查理不会动你,他还想借助你的力量完成那把梦幻手枪。”樊洛斯丝毫不介意她的冷眼相向。 “去死啦,我爹地都不齿的烂人休想我帮他做什么。”她愤然挪动身子,想翻身跳下,蓦地,她浑身僵硬,颈子扭向后,看着那只邪恶大掌。 她雪白的肌肤漾出粉红,惊慌尖叫:“你、你的手在碰哪里?” 樊洛斯扬高眉梢,一脸不觉有什么奇怪的微笑,手掌滑过她大腿后侧,似乎有逐渐往上的趋势……再往上就是她翘挺的臀部,这个该死的色狼! “嘘,你喊这么大声可是会让别人听见的。”他露齿一笑,眉宇间尽是邪气。 白雪又涨红粉颊,搞什么,他说这种话活像是a片里的对话,肉麻又恶心。 当!老旧的电梯总算把他们送上饭店顶楼。霎时,樊洛斯脸色又恢复冷然,黑眸不见温度,只是炯亮地直视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得教人措手不及。 白雪看傻了,每次都是这样,她甚至怀疑起这个男人是不是戴了面具,还是很懂得怎么变脸,为什么几秒之间就能把方才流露的情绪完全抛开,这实在太诡异了,究竟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样彻底干脆? 没有太多时间让白雪深思,樊洛斯已经抱着她步出电梯。 这间套房简直像个军事重地,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人人佩枪,看得出来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彪形大汉。 光头查理就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穿得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爹地说过,要观察一个男人性格如何、脑袋灵不灵光,光从穿着打扮和品味就能略知一二,这句话果然不假。 “你要的人。”樊洛斯气度不卑不亢,只是揽着白雪让她站着,好让查理看个仔细。 白雪也打量起眼前这位教英美两国政府都头痛不已的国际要犯。查理脸庞方正,鼻子又尖又长,配上一张阔嘴,样貌还挺有喜剧演员的潜力。 对方也正估量着这位传闻中的枪械天才,但看来,查理的眼神是相当的轻蔑不屑。“这个发育不全的小女生就是白瑞许的女儿?那个最后的天才?” “没错。”樊洛斯微掀唇角。 “现在,白瑞许一定很后悔当初拒绝了我。”查理一口鼻音浓重的英国腔听得白雪直觉反感,听来听去还是中文好,悦耳动听,又不做作。 查理站起身,走向白雪,对她的外貌和身材似乎显得相当失望,“啧啧,这么普通的小女生,难怪白瑞许能把你藏得那么好。” “这么搞笑的长相,难怪那些特务都抓不到你,他们一定都以为你是演肥皂剧的二流演员吧。”白雪倔傲地仰高下巴反唇相稽。 查理冷笑,“不愧是白瑞许的女儿,胆量不小,连在我面前也敢这样说话。” “像你这种只会搞恐怖攻击的货色,我还不屑跟你打交道,要杀还是要分尸都随你便。”白雪瞄了查理身高一眼,小声地改用中文嘀咕:“每次都听人家取笑矮子矮,一肚子拐,还真准耶。” 她身旁的男人脸上掠过一抹极浅的笑意,快得无法捉摸,谁也没机会窥见。 查理听不懂中文,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继而看向樊洛斯,“凯尔,你令我刮目相看,那些饭桶办不到的事情,你居然成功了,连罗兰家的继任人都敢绑回来,确实很带种。” 即使被赞许,樊洛斯面色依旧冷淡,看不出喜怒。 “罗兰家族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娃娃兵团,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查理兴奋的大笑,“好!想不到我也能拥有这么英勇的人才,连罗兰家族都不怕的人,除了你跟我之外,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几个了。” 闻言,白雪愣了下,脑中闪过威廉之前说过的话……他说,有个叔叔在三年前遭人暗算挂点,莫非就是这个光头查理干的? “先把这个有用处的女人关起来,等解决完罗兰小子,我再和她私下谈谈。”查理的目光倏地变得冷冽,看向从电梯口被架出来的人低喝。 白雪随他目光瞥去,果然看到脸上青紫交错的威廉。 “威廉!”她按捺不住喊出声,正想奔过去时,陡然让一只铁臂拦截住,抱住她的腰让她双脚腾空。 “死白雪!这次被你害死了,等我真死了变成吸血鬼,第一个就咬你。” 威廉气愤骂着自身难保的白雪,冷不防肚子又挨了一拳,而这一拳竟然是来自樊洛斯。 他痛得低呜了一声,反射动作地抱腹缩身,却不忘恼怒地瞪了对方一眼,却蓦然大愣。这个男人的表情为什么让他有股熟悉感?跟……对了,就是跟小舅有点神似,不可能吧,不过是个三流角色,怎么跟小舅比。 “你……”威廉看着他,竟有些恍神。 樊洛斯大掌紧捂住白雪不安分的嘴巴,神情阴郁的瞪着威廉,深邃的眸底燃着两簇火焰,薄唇轻掀,“臭小子,在我面前别大吼大叫。” 威廉瞪眼,“你——”靠!这个年纪看来比他轻的小子说话跩得要命,连那种命令人的口吻都跟小舅那么像,搞什么鬼? 砰!来不及细想的威廉莫名其妙又挨了一拳,只见他自称宇宙无敌霹雳帅的俊脸缩成一团还痛趴倒地,就连腰杆都挺不直。 “威……”白雪的嘴又被一只掌心捂住,随后她被抱离套房,只能眼睁睁看着威廉被留下。 完了,完了,这下全玩完了,如果光头查理真是干掉威廉叔叔的凶手,那岂不是代表他压根不畏惧罗兰家族,更加不会对威廉手下留情,这次,她该不会真的要害死威廉了吧? 樊洛斯绷着脸庞,浑身散发森冷迫人的气息,不曾瞄过揽在自己胸怀间的小人球,电梯门在阴暗的饭店地下储藏室停下开启门,他将白雪拖出电梯,直拖进幽暗湿气重的地下室里。 “你不应该在查理面前和威廉交谈!”他粗鲁地将白雪推进储藏室深处的小房间里,她重心不稳地跌在地上。 原以为她会反抗摆臭脸给他,或是拿那双大眼猛瞪他,可是等了半晌,白雪屈起双膝,小脸始终低垂,双肩微抖。 樊洛斯一怔,微诧地弯下身子,伸手拨开她覆面的紊乱发丝,霎时,一双泪眸撞进他冷硬的心底,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如此无瑕纯真,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更显出她的彷徨无助。 莫名地,那双冷眸软了些,伸出指头揩去她悬在眼眶欲滴未落的珠泪,白雪错愕,下意识抬眸望他,可是泪水模糊了焦距,只能看到雾茫茫的一片。 “你的目标明明是我,为什么要连累威廉?你这个可恶的卑鄙小人!” 白雪抡拳捶他,害怕失去挚友的惶恐和焦虑已经让她失去了所有冷静。 见她扑来,樊洛斯展臂抱住她,白雪攻击不成反而被他紧锁在怀里。 “放开我!我要去找威——”她的唇被狠咬了一口,然后趁她惊愣之际,那双虎视眈眈的薄唇已经趁乱进攻。 樊洛斯扣住她拚命想甩开自己双唇的小脑袋瓜,疯狂吮吻她唇里的芳香,把她的害怕与怒气都吻进自己唇内细细品味。 “如果你再为了威廉那小子掉眼泪,我保证他绝对活不到明天。”他微喘息,贴在她脸侧低语。 白雪星眸迷蒙,想发怒又使不出力气,眼泪也还没收起来,眨眨眼,又滚出一堆晶莹泪珠。 “你、你凭什么?我爱为谁掉眼泪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关?”奇怪,她为什么老是被他的吻搞得迷迷糊糊,还有些沉迷,他是想害死她的人耶! 他微挑如墨般深浓好看的眉,刚挺的鼻梁在暗影下更高耸,而黑眸还是一迳的幽邃不见底。 樊洛斯勾起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这些眼泪,你应该留给未婚夫的,不应该随便为别人流,不是吗?” 白雪怔了下,随即忆起自己胡扯的那个谎言,脸颊上的晕红漾得更浓。 “是、是啊,要是我的未婚夫知道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不道德的事情,你这条小命绝对不保。” 樊洛斯漫不经心地轻抚上她的红唇,“是吗?你让我很期待了,还真想见见你的未婚夫。” 她嘴硬地继续瞎掰:“只要让我逃出这里,你就等着被我未婚夫砍吧。”反正她可以拜托夏雨潮先把老公借她充装一下。 “好,我期待着。”他倾身又吻了她一记,深深地,几乎不给她喘息换气的机会,直到彼此心跳声呈现几乎一样杂乱的同步频率后才抽身。 樊洛斯俊美的脸庞定定地凝视她,看得白雪心焦意乱,差点就别开脸,可是她的下巴让他牢牢扣住,逼她不得不迎视他的目光。 “你别动任何歪脑筋,就乖乖待在这里。”他冷冷命令。 白雪扭动让绳子绑得发红的双腕,很想反驳他,最后还是隐忍下来。她不应该再把力气浪费在对脱逃无助的事上。 樊洛斯注视满脸倔色的她一会儿,才起身踱出昏暗的小房间,当然不忘扣上门锁。 他前脚一走,白雪连忙起身奔向门口,尝试着将门撞开,却搞得自己眼冒金星、肩膀发软。 “去你的!”她气得朝门发飙,明知道生气没用,可她还是忍不住对自己生起闷气。 死定了,真像这个臭小子说的一样,除非有个不怕死的家伙愿意拯救她,否则这个劫难她恐怕是逃不过了…… 不怕死的人?除了罗兰家族那些变态杀手外,还有谁比他们更不怕死?偏偏她只认识两个罗兰人:一个是娘到爆炸的威廉,一个是很会装温柔、喜欢扮猪吃老虎的狄海涅。威廉就不用说了,没用的软脚虾,而狄海涅只会为他老婆上刀山下油锅,不可能为别人随便卖命,看来,她真是劫数难逃…… 潮湿阴暗的空间内,只有一盏电灯发出微弱的光线,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似的,躺在冰凉地板上蜷伏昏睡的人儿不安地翻动身子,忽而开门声让她睁开眼—— 兵荒马乱的噼啪声传来,有人咒骂有人开枪,光用耳力研判也能大概知道饭店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用英语开骂:“这些狗娘养的!他们竟然找得到这里,不过来五个人就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像话吗?快叫那些饭桶多搬点火力出来!” 白雪俐落坐起身,手上打了无数死结的绳子已经让她解了大半,就差一点…… “先把白瑞许的女儿带走!”麦文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白雪咬唇加快手上的动作,忽闻外头一阵骚动,枪声四起,她下意识停住动作,才想挪动身子撞开半敞的门—— “白雪,这次辛苦你和威廉了。”一声温醇好听的嗓音自门外响起,吓得她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小舅?!”她和梅杜莎都习惯随威廉喊狄海涅小舅。 那张熟悉的俊脸,差点让白雪痛哭流涕爬到他脚边大喊万岁。狄海涅脸上挂着淡淡浅笑,不过明眼人也看得出来,那种太过云淡风清的微笑就是他大开杀戒的招牌表情。 罗兰人就是皮相超美,连开枪杀人时都帅得让人无法招架。 白雪扯掉半松开的绳索,开心得想站起身冲向狄海涅。 “小舅,你来救威廉顺便救我的吗?再怎么说我们白家跟罗兰家族也是有合作关系……” 她倏地瞪大双眸,发现狄海涅只是淡笑扫了她一眼,连声再见也没说转身就走。 “小舅!你这么狠,就这样丢下我?”白雪紧张兮兮地冲出小房间想跟上狄海涅的步伐,却让地上晕死的败兵们绊倒,狠狠跌了一跤。 狄海涅进了电梯,只是噙笑望着一脸错愕的白雪,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轻道:“放心,有人会来带你走。” “别走——”白雪眼睁睁看着狄海涅抛弃自己,整个人瘫平在地上,动都不想动了。 谁会来带她?她家是搞军火的,又不像罗兰家族在干杀手,家里那堆聘来的狗屁菁英随便几下就让个来路不明的游击队撂倒,又有谁会来拯救她? 台湾人爱说的那句“别人家的小孩死不完”,就是眼前这种情形啦! 她最讨厌没良心的罗兰人了,只顾自身利益,连亲朋好友都不管死活,这些罗兰人真可以荣登世界无情之最! 好,算了,等别人救不如自救。 白雪气呼呼地爬起身,顾不得摔了好几次的伤痕累累、浑身狼狈,终于挣脱那团绳子,她拍拍身上灰尘拨好微乱的发,才走了两步,脚踝却猛然让人攫住。 低首一瞥,赫然发现是麦文。他左腹中了两枪,血流满地,竟然还有力气抓她脚,而且抓得又重又痛,看来是想做垂死前的挣扎。 白雪想缩脚,却让麦文紧抓不放,“放开!不然我踹死你。” “你——”下一秒,麦文双眼瞪大,看着她身后不住发抖。“想不到真的是你……恶魔樊洛斯,你这个该下地狱的……” 话未说完,一道红点钉上麦文额心,砰的一声,抓着她腿的手滑落,宣告一个生命的结束。 白雪傻住,转身对上樊洛斯笑得莫名爽朗的俊脸,明明早该看习惯了,心底却无端发寒直打哆嗦。 “你……你不是他们的同伙?”她不自觉地往后退。 “我说过,我不是凯尔。”他收好掌中的精密狙击枪,笑笑地再一次提醒她。 白雪恍然想起,对,这些人始终称呼他凯尔,所以“樊洛斯”才是他的真实名字,那么他的真实身分是…… “你……你到底是谁?”柔细的嗓音微微发颤。 挺拔伟岸、浑身散发冷酷气息的身躯缓慢地朝她前进,他慵懒的眉宇轻敛,冷漠的薄唇咧开微笑,“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白雪怔愣,他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之前,他曾问过自己希望他是谁,这到底有什么含意? 樊洛斯……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白雪,过来我这边。”前方漫不经心却强硬得不容人拒绝的嗓音在催促她。 白雪惊悸地抬眸望他,心底好像有了些头绪,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本已够苍白的脸蛋变得更死白,她难以置信地咬住下唇看向他,惧怕的神色爬满整张脸。 “你……你是……” 蓦地,电梯当的一声打开,危险的氛围顿起,樊洛斯半眯双眸,迈开长腿靠向毫无遮掩物可挡的白雪—— 还是晚了一步!从电梯内传来一阵乱枪扫射,显然对方是打算滥杀一通,不分自己人或外人。 樊洛斯皱起眉,双瞳猛地缩起——白雪左肩中弹,倒进他怀里。那张总是倔强顽固的小脸痛得紧闭双眼无法言语,可怜兮兮得像只小兔子偎近他汲取温暖,可惜,他的胸膛也是冷得像冰,无法提供什么暖意。 他心底陡升一股躁怒之气,随手抄起地上一把贝瑞塔手枪,精锐的双眸随意瞥了个方位,手臂微抬,仅一发子弹就解决了那个枪法烂得不像话的佣兵。 樊洛斯小心翼翼地抱起白雪,让她躺在自己臂膀里,苍白的脸蛋上布满冷汗,她意识不清痛到晕过去,嘴里喃喃呓语着。 “白雪,白雪!”略微沙哑的嗓音低喊她的名,担心她纤细瘦小的身子会挺不住。 终于,怀里的人困难地轻掀眼皮,没有血色的唇瓣颤抖地说:“你……你真的是恶魔……那个传说中的恶魔樊洛斯……” 听见她仍有意识的回覆,樊洛斯纠结的心倏地松懈,低首吻住她冰凉的唇,漾开一抹俊美却邪魅的微笑。 白雪在完全失去意识前,耳边传来一句模糊含笑戏谑的嗓音:“很可惜,你只说中了一点。” 第6章 她早该联想到的,都怪这些年躲在威廉古堡过着舒适的生活,让她把这个黑暗世界的相关讯息都抛得一干二净。 樊洛斯,不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魔间谍的名字吗?听说这个男人出手狠毒无情,上一秒还是你并肩作战的同伴,下半秒却能拿枪抵着你脑袋,开枪从不犹豫,杀错人也无所谓;他只在乎间谍行动,从不管别人死活,他索价高昂,甚至业界谣传他喜欢以人命来当作报酬…… 如果说,罗兰家族代表杀手界的巅峰顶尖象征,那么,樊洛斯这个名字的背后就代表着无止境的背叛与毁灭,因为他的间谍行动而垮台的组织数也数不清。 在这个黑暗世界里,每个人都很清楚,间谍最是自私无情、甚至比杀手更让人害怕,没有人会欢迎间谍,因为你永远弄不清楚他说的每句话究竟是出于真心抑或是作戏。 这可不是00七电影,也非詹姆斯庞德随便抛个飞吻就能迷倒所有庞德女郎那般简单有趣,就她所知,大家都害怕憎恨间谍。 间谍是最善于“戴面具”的人,微笑、生气、高兴,喜怒哀乐全都可能是演出来的,就连打个喷嚏你都得怀疑他们的居心。 间谍最擅长的一件事情——背叛。 樊洛斯这个男人真的很诡谲难测,她总算见识到恶魔间谍的厉害和可怕了,这个男人堪称是没血没泪的无情代表人物,死一个人对他而言恐怕就像死一只蚂蚁般微不足道。 同类?像我这种人是不需要同类的…… 是不是我希望你是谁,你就能当谁给我看? ……你说得出口,我就做得到。 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 蓦地,来自左肩一股灼热的疼痛逼得白雪不得不清醒过来,她徐徐睁眼,朝左肩看去,只见那里一片血红,鲜血正从伤口缓缓流出。 枪伤……这真是太愚蠢了,想她堂堂一个枪械天才,居然反被自己熟稔的金属扳倒,说出去一定会笑掉别人大牙…… “别动。”有人出声制止她想挪动肩膀的动作,而且是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莫名地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她神智恍惚地看向身侧,朦胧的眼里飘入一张紧绷的俊脸,是他?怎么会是他?这个男人不是从不理会他人死活的吗? 哇!他手里那把刀的刀锋锐利,银光闪闪的,是想捅死她吗? 白雪痛苦又狐疑地瞅住樊洛斯,就怕他老大一个不爽,真的拿刀砍向她。 半晌,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鬼喊:“你、你做什么!” 白雪痛得哇哇叫,因为樊洛斯抓起一瓶酒精浓度极高的酒就往她伤口倒下去,顿时,肩上的伤像被火烧似的,又麻又辣的痛感涌上……去他的!被硫酸泼到也没这么痛吧! 樊洛斯撩开她汗湿的刘海,掌心轻放在她的额心,像在安抚她的情绪,可是白雪才不领情,咬牙别开脸甩掉那只大掌。 “被你害成这样,你可好了,什么都没损失。”她频频深呼吸,痛得连知觉都快丧失。 “别说话,你应该保持体力。”看着她不肯轻易喊痛的倔强,樊洛斯只是淡笑,像在看一个爱逞强的小孩子一样。 他力道轻柔地扳正苍白脸蛋,凑近她鼻尖,两双眼眸相对,白雪很想瞪他却苦无多余的气力,只能任他瞧个够。 “你——”她微讶,因为他倾身吻了她,霸道放肆的舌头纠缠她的舌尖。 深深一吻后,樊洛斯丢下一句话:“挺住,我手边没有麻醉药。” 没有麻醉药……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 白雪睁圆双瞳,惊悸不定地瞥向身侧,赫见樊洛斯一脸稀松平常地挑起那把瑞士刀,锋刃闪烁银光,她眼角余光又瞄过丢在桌上的那只打火机,心底闪过一种很坏的预感。 “喂,你——” 利刃刺入伤口,迅速钻入血红的肉里,目标当然是那枚银弹。白雪看傻了眼,眼前这一幕只有在警匪动作片里才看得到。 他凝神盯着她血肉模糊的伤口,连眉头都没皱,眼睛更没眨过几次,比那种冷血神医还要面无表情。天啊!要怎么样才能练到他这种境界,外界对他的种种臆测和封号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噢……”白雪张口狠狠咬住自己手背,呼吸猛烈急促,刀刃深入肉里正挑着那颗银弹。 倏地,一滴透明水珠自那张冷漠的俊脸额上滑落,溅在她颈间处,白雪倏地呆愣住,他竟然在紧张? 紧张什么?是她疼又不是他痛,他想把她搞死也没人管,有什么好紧张的,这家伙有病不成。 片刻后,子弹总算取出来,铿地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樊洛斯那张微僵俊颜总算有点表情,不再冰冷冷得像个僵尸。 白雪咬住嫩白的手背,他正拿消毒水擦拭伤口,虽然是自己的肩膀,可那血淋淋又皮绽肉开的模样,连她看了都感觉反胃恶心……他的任务不是达成了?又何必帮她?她可没什么好处可以给他,如果是要钱,他应该比她还有钱;要色嘛,他有钱还怕买不到美女吗?如果是…… 蓦地,缠纱布的动作顿了下,有人低笑揶揄道:“你的表情活像是在苦恼自己到底该怎么报答我。” 白雪睁开眸子睨视他,松开咬得紧紧的手背,上头一排整齐牙印子泛着血丝,这还比不上左肩疼痛的千分之一。 “你做梦,我才不会报答你,这伤都是你害的,如果我年纪轻轻就患风湿,你要赔我一个肩膀……”痛死她了,没昏过去真是奇迹。 他扬起一抹微笑,“好啊,我赔你一个肩膀。”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说真的,搞得白雪想不出话来反驳回去。 气死人!她老被威廉嫌嘴巴毒辣,可是每次对上眼前这家伙就没辙。 樊洛斯低笑垂眸继续包扎的动作,技法熟稔又迅速,三两下就缠得漂亮又专业。 倏地,白雪全身僵硬,原本闭眼假寐的眸子急速睁开,略抬起头瞥见自己白皙的肌肤——她的衣服呢? 樊洛斯让她双眼暴睁的动作逗出低沉笑声,很高兴终于有人意识到自己的赤裸……也不尽然,她身上还穿着白色蕾丝内衣;保守的款式令他挑眉微讶。 说实话,此刻的白雪在他眼里,纯真无助得像个天使。 “你、你……我、我的衣服呢?”她慌乱得语无伦次,右手拍打着身下的长桌,摸索着能遮掩的物品。 她身上那件连身洋装腰部以下还算完好,但上半身让人蛮横撕裂开,丰盈迷人的胸部——全让他看光了! 白雪深叹了口气,索性又躺了回去,莹亮的目光迎上那双充满戏谑的黑瞳,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暗爽什么。 “看啊,看啊,反正我这种不起眼的身材,大名鼎鼎的樊洛斯才看不上眼。” 有人双臂抱胸脸上笑容渐深,这刁钻的小女人开始使激将法了,挺懂得变换手法的。 樊洛斯张开双臂分放她身子两侧,弯下身靠近她微诧的小脸,一瞬间,鼻息呼吸全是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淡淡烟草和着血腥气味,有点呛鼻却又莫名地让人想一闻再闻……完了,她是变态吗?居然会喜欢他的气味! 他突地漾出邪气的微笑,英挺的脸庞靠近她,撞击着她猝不及防的心。 “那你说说看,要什么样的身材才能让大名鼎鼎的樊洛斯看得上眼?” “波霸,大波霸,无敌大波霸,世界霹雳大波霸。” “我不喜欢波霸。”有人忍俊不住笑出声。 嗯,那好,换别的。“翘臀,翘屁股,大屁股,翘臀珍。”男人爱的不外乎这两个部位。 “关于这部分我也不会特别在意。” “那……丰唇,嘴巴像叼三斤猪肉,安洁莉娜裘莉。”这个再不行的话,她就不得不怀疑起他的性向了。 “这样吧,由我来亲自说明。”樊洛斯笑弯俊目,太过灿烂的笑容害白雪差点咬断自己舌头,心脏卜通卜通乱跳。 一只大掌从腹部而上,在白如玉的雪肤上挪移着,邪恶又缓慢地攀爬上她可爱小巧的胸部,白雪陡然屏息,他、他的手掌正罩住她柔软的胸! “你——” “胸部嘛,这种尺寸刚好符合我的需求……”他笑容更大,手掌溜到她的背脊,顺着柔滑的肌肤往下来到紧实的臀部,霎时,白雪整个人冻僵成冰雕。 樊洛斯半掩俊眸,轻啄她秀气的鼻梁,“臀部的话,像这样的大小就够了。”他不忘补充说明。 “我这种身材不及格吧,你要不要做视力检查?”她微微发着抖问。 要命哪,他这种摸法活像色情按摩,只差没整个人贴上来。 “小雪……”折磨人的薄唇停在粉唇前,欲吻未吻,只是轻抵触碰蹭着。 “什么?”讨厌耶,要亲就快亲嘛,这样暖暖昧昧的,搞得她绷紧的神经都快断裂。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恶名昭彰的樊洛斯嘛。”拜托,这还需要问吗? “他们说我是恶魔,是没有感情的野兽,你觉得呢?” 白雪一怔,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光线昏暗无法如愿。 “爹地说过,间谍是最不能接触相处的家伙,他们专门搞背叛,说谎说得比抽烟还凶,他们甚至连什么是感情、什么是信任都不清楚,只懂得博取别人信赖,然后再狠狠反叛……” “所以,你也是这样看我?”他微张慵懒的眸,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白雪无惧的仰望他,诚实地回道:“或许,毕竟我也算是被你牺牲背叛的棋子之一。” 樊洛斯心头一窒,有股说不出来的躁郁狂扫过心底,特别是在看见她那双干净无垢的亮眸后。 蓦地,他神色一凛,漫不经心地吻上她的唇,很浅的一吻,眸光骤暗,嗓音冷硬,“你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只要我喜欢,甚至可以把你带去任何地方。” “不,你不会。”白雪认真地摇摇头。 樊洛斯微挑眉梢,“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这样做?” “既然你问了我在不在意对你的看法,而我的答案也不符合你所要的;问了,就代表你在意,如果在意就不会带一个对你充满猜疑、不信任的人走……我这样说对吗?” “你这是尝试在读我的心?” “一个心防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的冷血间谍,我怎么可能读得出你的心。” 好半晌,两人陷入沉默里。 樊洛斯冰封一般的俊脸看不出半点讯息,让人无从猜起他此时想法,白雪只是怔怔地看他缓缓抽身,眸底突来涌现郁闷。 “你……生气了?”她难得语气柔顺的问。 他微扬眉头,“生气?我不可能对你生气。”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樊洛斯回答得简洁俐落,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 “喜欢我的才能还是喜欢我?”有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才好。 “或许都有。”这语气很熟悉,刚从某人嘴里说出,现在不过是角色对换。 白雪抿紧唇别开目光,一脸自讨没趣。“算了,就像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间谍一样,你当然也不可能只喜欢我这个人。” 樊洛斯深邃的目光幽暗了些,只是静静凝视她,不再开口说话。 “说穿了,你只是因为我的身分而喜欢我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得这么自艾自怜,可是嘴巴就是停不住,而身侧的男人只听不应声。 白雪干脆闭起双眼,说得更起劲。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啊,没有人会喜欢间谍嘛。爹地曾跟大姊说过,会喜欢上间谍的人都是蠢蛋,他们成天都在骗人,骗来骗去,连自己都骗,搞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背叛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更严重的,都变成有双重人格的神经病……” 奇怪,身边的男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是怎样?太习惯被别人贬低,神经系统都麻痹了?还是已经懒得跟她吵? 白雪忍不住好奇,偷偷半掀眼皮瞟向身体左斜方—— 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背影,双手环在胸前,她只看得到他英挺的侧脸,高耸的鼻梁形成的暗影使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白雪倏地瞪大圆瞳。 樊洛斯察觉聒噪声音骤停,淡淡斜瞄后方一眼,挑高的眉无声地询问她错愕的目光是在质疑些什么。 白雪猛眨眼,眉心紧蹙。不可能呀,这怎么可能…… 见她久久不出声,樊洛斯转过身离开,显得有点阴郁的背影烙印在她怔忡的眸底,那削瘦刚毅、优美却又带些颓废气息的背脊,逐渐远离的背影……恒久不灭地深烙心底。 莫名地,白雪眼眶逐渐发烫,轻合上酸涩的双眼,泪珠一串串的落下。 搞什么嘛,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自己疯狂迷恋的那个背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爹地说:间谍尤其擅长伪装自己,眼见不一定为凭……去他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他只字未提?明明十年前就和白家有过接触,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十年前的你似乎要比现在可爱多了…… 过分!他这个狡猾的男人,只会布一堆暗桩和难解的线索,什么都不说清楚。刚才她说的那些难听话,一定惹恼他了吧?再怎么没脾气的人听了也会气死,更何况是高傲又目中无人的他。 算了算了,会喜欢上间谍的人都是蠢蛋,她是白雪,是最聪明慧黠的女巫,就算没有恶魔的加持照样能过得很好。 她才不需要那个假面恶魔!况且,他也并非真心喜欢她,不过是想耍耍她这个白家最后天才而已,只把她当成无聊时逗弄的小猫…… 眼泪抹了又流,白雪放任自己哭得凄惨兮兮,可是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慢慢吞噬她的意识,她吸了吸鼻头,挨不住肉体承受疲累已达临界点的倦意,再度陷入昏睡。 不一会儿她便睡得很沉,受了枪伤还能忍耐成这样已经相当不简单,更何况她身材如此娇小纤细,像只随时都会受惊害怕的小白兔。 一双黑眸流连在白雪苍白脸蛋,恍惚间,她感觉到自己方才狠咬的手背让人轻柔地执起,白如雪的手背上还有血红的牙印子,血丝沁渗,令人不忍卒睹。 有人拿来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还轻轻印上一个像极了怜惜的吻,痒痒的,却让她感觉心底暖暖的,很想睁眼看清楚是谁,可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 恶魔樊洛斯会这么温柔对待人吗?是她的错觉吧…… 一道温热的气息倚在她耳畔低语:“知道吗?对我而言,背叛只是习惯问题,爱情却是绝对宿命。” 背叛?爱情?白雪疑惑的心绪不断飘荡过这两个关键词,可终究没能睁眼回应那道孤傲又有些落寞的嗓音。 爹地,你好像没说过,如果有人爱上间谍的话,那该怎么办?万一,只是说万一……她就是这个蠢蛋的话,又该怎么办? “小雪,醒醒。” 白雪缓缓睁开眸子,模糊的视线过了好几秒才能对焦看清面前的人;神智算是清醒,但脑中却是空白一片。 “你的烧退了,肩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上药包扎过……” “爹地?”白雪讶异地看向白瑞许,目光飞快掠过身处之地,是她有小木窗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摆饰,彩绘蝙蝠黑猫的床罩…… “他——樊洛斯呢?”她激动地想坐起身,却牵动了左肩伤口,痛得又倒回床上。 白瑞许坐在床沿,脸上满是担心,又有一种莫名的松懈与安心,像是终于解除了什么警戒。 “他走了,昨天把你送回来后就离开,什么话也没说。” 白雪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在听到这话后,愕然地顿住了,接着而来的是浓浓的怅然若失……但不过片刻,她狐疑地望着父亲。 “爹地,他究竟说了什么?”当了他二十多年的女儿,她怎么可能看不出他面带心虚,分明是有事瞒她。 白瑞许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再装也是白费力气,索性说个明白。 “小雪,你何必在意他说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分,间谍是——” “绝对不能信任的恶魔,他们没血没泪,甚至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拜托,从小被迫听到大的警告,她早能倒背如流。 白瑞许忧心忡忡,他是老江湖,当然看得出男女之间那种奇妙化学作用,而这恰恰是他最害怕的。 “樊洛斯向我摊牌的那天,明白的告诉我,他要借你一用。”这话让白雪怔愣住,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告诉他,除非你出于自愿和他走,否则我不可能答应。” 白雪闷闷地说:“可是,你到最后还是让他把我绑走了。” “没错,因为他像是开玩笑的对我说,如果不肯就要把你杀了。”白瑞许微笑,但笑得有点牵强,似乎心有余悸。 毕竟,对方是冷漠无情的家伙,就连他这个看惯腥风血雨大场面的人也不免为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担忧。 白雪不应声,只是听着,心绪紊乱,脑海不时浮现一抹挺拔的身影。 “可是我会答应他,并非这个威胁;虽然,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反悔要你偷偷飞回台湾。”他语气有些感慨。 “到底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不像爹地的作风。”她当然清楚白瑞许对自己的疼爱和期许,白家就剩她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万般呵护宝贝,她做梦也想不到爹地会答应。 白瑞许无奈地凝视小女儿好半晌,重叹了口气,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看清楚那是什么后,白雪的目光霎时变得迷蒙。 “你以为爹地不清楚吗?你这丫头从十六岁起就在暗恋这个浑小子。”白瑞许苦笑,“十年前,这个化名多到数不清的狡猾小子,不过十四岁就敢单枪匹马来拜访我,托我搞定一批军火;那时候,也是他刚在业界声名大噪的时候。” 白雪惊诧瞪眼,“十四岁……”不过十四岁就成了恶名昭彰的间谍,那家伙会不会太早熟“优秀”了点? “没错,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白瑞许目光瞥向她手中的照片,脸上有一抹佩服赞赏之色。 那小子年纪轻轻,却有杀手级水准,头脑精明,心思复杂缜密,确实让人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偏偏他是个间谍,没有人会傻到去喜欢一个间谍。 “爹地,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死心吧?”她垂眸凝视照片,不用猜也能知道爹地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小雪,你一直很聪明。”白瑞许间接承认。“樊洛斯绝对是最差劲的对象,就算你要和罗兰人在一起也强过跟他。” “……他确实很差劲。”老是笑得又阴又邪,动作蛮横又粗鲁,从来不会对她手下留情,连吻技也很拙劣,活像要把人吞掉似的…… “小雪?” “可是我真的喜欢他,不仅仅是因这张背影照……他对我还是算得上诚实,在爱尔兰的时候主动透露他的真名——” “‘樊洛斯’同样是他的一个化名,傻瓜。”白瑞许不忍心戳破她的美丽幻想,但他也不能忍受女儿被那个家伙骗得失魂落魄。 白雪一愣,“不……爹地,你骗我,樊洛斯是他的真名才对……”不会的,他没理由又骗她。 “是真的,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是不可能轻易透露自己的底,你别让他的假面具哄了。” 你……你真的是恶魔……那个传说中的恶魔樊洛斯…… ……很可惜,你只说中了一点。 苍白的脸蛋变得更死白,捏住照片的手指微微颤动,白雪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去他的!把她耍了一次又一次,说什么喜欢她,一定也是假话。难怪大家都讨厌间谍,根本没半句话可以相信,什么都是假的,就连他那些吻都很可能是假的…… 白雪把手中的照片揉成一团,愤怒地掷出,纸团划出一道漂亮弧度,滚进书桌底下不见踪影。 她抓起被子蒙住自己,“爹地,你放心好了,我死也不会再喜欢这种不三不四的人!”略带哭意的嗓音从被里传来。 “小雪,别钻牛角尖,他真的不适合你。” 白雪拉下被子,倔强地拚命忍泪瞅着父亲,“告诉我,他离开前到底说了什么?” 白瑞许犹豫了下,挨不过她哭红的双眸,只好据实以告:“樊洛斯说,他对白家最后的天才已经没兴趣了,借了就还,他说到做到。” “就这样?”她难以置信,要不是肩上有伤她早就跳起来,如果能知道他的行踪,绝对天涯海角都要追杀他,至死方休! 白瑞许点点头,略带疑惑地又补充:“他希望你和未婚夫往后能建立彼此互信的长久关系。 白雪气得眼泪狂飙,这个臭小子,招惹了她整整十年,又把她的心搅得天翻地覆,现在拍拍屁股就走人,她算什么?一个在任务里供他打发时间的傻瓜?简直恶劣至极! “小雪,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这个问题才是白瑞许最关心的。 白雪抹抹眼泪,有点恼地顿了下,才说:“就是上次来我们家的阿威,那天晚上我让他先回台湾了。” 对,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英国一点也不好玩,她应该回威廉古堡继续过她的优闲日子。 一双泪眼瞥向攀满绿藤蔓的木窗,恨恨地瞪了几眼。什么路西法嘛,根本就是爱情骗子! 十年耶!把她整整十年的迷恋还来!还有那些对他意乱情迷的心思,和那些被他夺走的吻…… 半晌,白雪总算止住泪水,情绪平静地看着满脸担忧的白瑞许,“爹地……我要回台湾,以后不回伦敦了,下次就算再有什么难搞的生意也别找我了……” 第7章 “白雪!白雪!” 沙发上的人儿懒懒翻身看向发声处,一脸不耐地瞪向来人,“招魂啊,我又还没死。” “你想杀猫也别在威廉古堡杀,到时候害大家都被猫的怨灵诅咒,你就真的该招魂了。”威廉没好气地出手解救她怀中快被勒得窒息的黑伯爵。 白雪横了他一眼,又瞟过满脸无奈的黑伯爵,都是刚才做了那个怪梦,害她把黑伯爵当成某人猛抱不放。 “威廉,你过来。”白雪突地朝他勾勾手指。 威廉狐疑地微眯眼,有些防备的慢慢靠近。“喂,你可别因为我太帅就随便偷袭。” “转过去。”她没心情听他废话,直接命令。 威廉放下黑伯爵,百般不情愿的照做,否则这个近来失恋的女人又要成天关在房间搞自闭,让人担心将来威廉古堡会出现一个孤僻老怪婆。 “你是想帮我捶背还是按摩?”威廉微弯下身,肩膀靠向白雪。 她愣愣地望着,就好像看到某人一般,借物睹人。 “你到底——”蓦地,威廉瞪大双眼。靠,他真的因为太帅被盯上了,这个白雪竟然从后面扑上来。 “白雪!你发疯了?”他吓得赶紧转身拉开她,却看见她满脸虚弱,脸色苍白得吓人,有气无力地任他抓住双手。 “威廉,我完了……我真的疯了,每天都在想那个臭小子……” “你别再沉迷了,那小子的丰功伟业连我小舅都皱眉头,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他那种人是少碰为妙。” 白雪软趴趴地瘫在他身上,气若游丝的说:“连你小舅都这么排斥他,我看这下是真的没希望了。”连罗兰人都会皱眉的人,想必是让人头痛到不行的狠角色。 威廉不客气地拉开她,推她躺回沙发上。“我看,你干脆去相亲算了,免得弄成失心疯——” 白雪又扑上甫转过身的他,哇哇大叫:“威廉,你以后都用背跟我说话好了,我好喜欢你的背影,卖给我吧。” 威廉僵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死白雪,你真是花痴病一发作就不可收拾,我去租些猛男片给你望梅止渴好了。” “……不要,你借‘赌神’好了,记得要借续集。” “续集?哪一集啊?” “猪头啊,就是有吴倩莲的那一集啦!” “白雪,想不到你失恋后口味变得这么台耶。” 啪!一记铁沙掌拍上威廉后脑勺,痛得他直跳脚。 “臭白雪,你真有够机车!” “比你这个白目吸血鬼好。”她总算露出微笑。 威廉古怪地觑她两眼,才若有所思的起身出门。他还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跟白雪说实话……算了,反正连小舅都要他别多管闲事了,他还是少趟这淌浑水好了,省得自己又倒楣。 夜半时分,威廉睁开困意浓重的眼皮,想起身下楼喝杯水,早习惯黑暗的他也懒得开灯,只凭着熟悉的路径一路探下阶梯。 刚踩下最后一阶抵达客厅时,一双臂膀狠狠被拽住,他错愕得瞪大眼,想大叫却被人捂住嘴巴,那片黑影抓过他就扬拳痛扁,先是腹部再来是瞄准他后背,出手毫不留情。 “喂,别打我的脸,今天才刚敷过面膜——” 陡然传出闷哼一声,出手者像是刻意的,一记铁拳擂上威廉的俊脸,痛得他抱头哀叫。 要死了!有没有这么狠的!他招谁惹谁了,怎么老是要被这些人拖累。 “你、你别打了,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侄子,你们怎么全都一个样……” 黑暗中,有道冷嗓窜出,“我不会因为谁而手下留情,你最好自己小心点。” 威廉被打瘫在地板上,背上还让一只高傲跋扈的脚狠踩住,只差没踹死他而已。 “小叔,你刚回来不久,我们叔侄俩也才刚相认,没必要搞成这种难看的局面吧?”所以说,他讨厌女人嘛!机车又爱牵拖别人。 有人冷嗤,“如果你不是我侄子,现在抵在你背上的不是我的脚,而是枪。” “喂喂,我可是什么也没做,你别乱来。”威廉连忙澄清。 “我知道,否则不会这么便宜你。” 便宜?他都被打得只剩半条命,可怜了他这张细皮嫩肉、绝代风华的俊脸…… 威廉倏地被人提高后领,对上一双炯亮的瞳眸,在黑暗之中熠熠如星光,但眸色却冰冷得像锋刃,毫无情绪与温度。 “我要回去接受为期一个月的考验,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开导她了,你暗恋她不会自己去告白啊!”威廉刚吼完,旋即腹部又挨了一拳,痛得他差点眼角飙出泪光。 妈的!他为什么老是无端遭受这些烂亲戚的威胁和暴力,这些没人性的男人根本是情场不顺就找人开刀,偏偏他就是最直接受害的关系人。 冰冷的气息偎近威廉脸旁,在幽暗中冷笑,“你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长一段时间,应该十分了解她的个性,如果你敢给我搞出趁虚而入的事情……” “拜托!我对她这种怪咖才没兴趣,你少担这种无谓的心。”威廉连忙澄清,还不忘拉开彼此距离,免得等下无辜的他又遭殃受暴。 “我不信任你这个假性同性恋。” 威廉火大回应:“我讨厌女人!这点你不用怀疑——” “威廉?你在楼下?”一道爱困轻柔的嗓音在楼梯口响起。 威廉正纳闷该怎么答覆,一只手臂率先捞起他,酷戾的声音冷冷警告,“回答她,装作若无其事。” 威廉无奈照做,“我在楼下喝水,你要不要喝……”语末的一声暗哼,硬生生被他忍下来,这次改换腰侧被袭击。 “你怎么了?不舒服?”白雪的嗓音越来越近,隐隐约约也听得出大厅的异状。 威廉咬牙切齿回答:“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她再不走,自己就要被某人一脚踹死了! “我也想喝水,你帮我倒一杯来好不好?”楼梯间传来呵欠声,还有白雪那双小黑猫绒毛拖鞋挪动的轻盈足音。 “你这个懒女人很烦耶,不会自己倒啊。”这次,换他右眼被一拳击中,顿时眼冒金星。 楼梯那里没有回应,显然白雪已经回房。威廉被那道暗影强硬架起,押到厨房里。 威廉满是错愕,“小叔,你、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煮泡面给你吃吧?”把人痛打一顿之后再要人煮消夜,有没有这么夸张的? “倒一杯水。”散发森冷气息的暗影不容人抗辩地下达命令。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就是下来喝水的……” “拿去给她。” 威廉愣了下,随后才会过意来。看吧,这就是自私的罗兰人,成天只关心爱人,自己亲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倒了杯温开水,充满威胁感的黑影始终尾随在后,跟着他的脚步一起上了阶梯,朝白雪的房间迈近。 威廉敲敲漆有艳红色蔷薇图腾的黑底桧木门板,发觉门竟然没上锁,在他身后的人嘲弄低语:“看来她很信任你。” 他尴尬地咳了几声,“我们是物以类聚的怪咖嘛,互相帮忙惯了,她当然信任我……”不说了啦,他听到有人在拔枪的声响了。 威廉甩甩头,为了自保,赶紧推开门走入黑漆漆的房内。 白雪的房间很宽敞,杂物极少,只有少部分的宠物用品堆放在门口处,其余的不外乎那些搞气氛的蜡烛台或是女巫装饰,不然就是蝙蝠、黑猫一类的图画或书籍。 此刻整间房都暗茫茫的,纵使有再精锐的视力恐怕也无法看得仔细,能不被东西绊倒就很万幸了。 不过,这却难不倒他们这些曾受过特殊训练的罗兰人。 威廉戒慎地端着水,正想挨近床边时,猝然让人推了一把,手中的水杯也被凶狠的力道抢走,而他俊脸扑地,跌个难看的狗吃屎不说,背脊又让人踩住。 他趴在地毯上,仰头看向罪魁祸首,赫然发现一把精巧的掌上型手枪抵住他前额,而那张背光的脸庞正用无声的唇语命令他:给我说话,不然就开枪。 他气得七窍生烟,碍于额前的那把枪也只能乖乖听话,帮某人演起像腹语术的戏码。“白雪,你不是要喝水?” 蜷缩在床畔的人儿似乎累得睁不开眼,抑或是因为太信任威廉了,双眸未睁,只是懒懒伸出右手胡乱摸索着。 “你拿近一点,我构不到。”她悄声咕哝。奇怪,总觉得威廉的声音有点距离,应该是她睡迷糊耳力不清的缘故吧。 半晌,装着温开水的杯子塞入她手里,白雪懒得起身,直接以杯就口,而躺着喝水的下场就是差点被呛死。 她狂咳得差点呛岔气,幸好有人及时出手拉她起身,让她靠上一副胸膛,还轻柔地探手拍拍她后背,咳声才止住。 “威廉,你几时人这么好了,真难得。”白雪完全睡傻了,咳完就挂瘫在对方肩膀上不肯离开。 趴在地上忍打呵欠的威廉懒懒应声:“我是怕你呛死,这样我还得帮你收尸,太麻烦了。” 白雪双眼依旧紧闭,只是抬起拳头捶了身前的胸膛一下,“死威廉,你的嘴巴还真不是普通的贱。”奇怪,威廉瘦得要命,跟纸片男模没两样,胸膛怎么硬邦邦的,原来也是有在偷练。 “你到底要不要睡觉,我要回房间了。”威廉恨恨地抬眼偷觑床铺,搞什么鬼,利用他的名义吃别人豆腐。 白雪像躺上瘾了似的,死赖着身前那副坚硬肩膀不肯离开,只稍微挪动方位,改换右肩侧躺。 “哎哟,伤口好痒,你帮我擦点药膏啦,今天熬夜把赌神系列的电影都看完,好累喔。” 她紧蹙秀气的眉,微噘起苍白的小嘴,因为疲累而有点撒娇又有点像是命令的口吻,让向来倔强的她难得显露了小女人的爱娇和无邪。 她始终没察觉,有双灼热的恶魔之瞳正紧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微蹙起的傲气双眉泄漏了他的怒意,深邃的眸光锁住她白皙容颜上的每寸肌肤、每个细微表情。 “威廉,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久候不到回音,她忍不住出手捏向“威廉”的手臂。 被迫趴在地上的正牌威廉猝不及防又让人拿枪“指挥一番”,他没好气地开口:“听到了啦,你这女人真的很糟糕耶,比我小舅妈还烦人。” 白雪脸上漾开一抹顽皮淘气的微笑,有点像是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嗯哼,她最爱整威廉了,让这个老爱自称吸血鬼王子的小子替她做东做西的,感觉超爽。 “快点啊,伤口快痒死了,药膏就放在台灯旁。”她闭眸笑着催促。 “好啦,你真的很烦耶。”正牌威廉索性枕着双臂闭眼假寐。哼,要是他不识相点闭上眼睛,等会儿很可能被人戳瞎。 白雪等着威廉替她的肩伤上药,反正他这个娘到爆的小子最厌恶女人了,老说世上最恶心的东西就是女人身体,她的肩让他看一下也无所谓啦。 凉凉的手掌探上她肩膀,轻柔地扯下睡衣,顿时一截滑嫩散发馨香的纤细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一缕月光斜映而上更显白皙若雪,她确实人如其名,浑身上下每寸肌肤都柔白得不可思议。 把透明的药膏抹上,粗糙的指腹缓慢地抚过已经结痂呈现淡淡粉红的伤口,在碰触到伤口中心时放轻力道,极其温柔地碰触着。 白雪睡得迷迷糊糊,仍不免感到疑惑,威廉的动作有这么温柔吗?真是奇怪。 “威廉,你生病了?”她揉揉爱困的眼,正想睁眼看他,肩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她被轻压回床上。 “你再不睡觉,我就真的要生病了。”地板上的威廉咬牙切齿低语。 白雪调整了下睡姿,侧身而卧,听见威廉的机车口吻也不再多心,又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威廉,其实你也不赖嘛,而且我爱死你的背影,干脆你别当同性恋,把身体卖给我好了。” 当下,威廉全身僵硬,耳边仿佛传来轻微却不容错认拉开保险栓的手枪声,吓得他赶紧低吼:“你、你别白痴了,我只爱帅哥不爱美女,况且你也不是美女。” 白雪打了个呵欠,“小舅都说过你是假性同性恋了,之前雨潮住在威廉古堡时,小舅还不是担心得要死,老是吃你的醋,你想骗谁呀。” 半晌,有人被当踩脚垫狠踏,还只能咬牙苦撑,“你到底睡不睡觉?我真的会被你害死!” “上次我还骗爹地说,你就是我的未婚夫,他也挺高兴的,干脆我们两个怪咖凑一对也不错啊。”白雪开玩笑似的继续闹他。 “你……”威廉已经痛到说不出话来,气得全身抽搐。 没察觉他的异状,白雪忽然叹了口气,“说真的,每次看到你的背影,我就好想扑过去,连睡觉都想着你的背影。” “你说清楚点!是想我的背影还是想某个小子的?”他被揍得只剩半条命,这个白雪是存心想害死他就对了。 偏偏白雪嘴硬,微皱眉心回答:“反正那么像,想谁的有什么分别。” 看来,有人俊脸不保…… “……我干脆把身体割下来送你好了。” 白雪听了轻笑,“好啊,我跟你买。”哼,她就不信找不到别人来代替某人。 倏地,黑暗中传来一声虚弱的闷哼,“在卖你之前,我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威廉,明天我去买蓝色隐形眼镜和金色染发剂给你,怎么样?”白雪突发奇想地微笑,笑声回荡在房间内,勾动了那道犹如鬼魅身影的唇角。 “你白目喔,我为什么要扮成别人?” “有什么关系,你假扮他几天,让我过过干瘾。” 威廉火大回应:“那如果我真的抱你、亲你,你要不要?”他的用意就是要让某人搞清楚,现在是这个女人在“起肖”,不是他在勾引某人的猎物。 “好啊,反正我已经无所谓了——”白雪未完的话语被人用唇封住,凶猛地啃吻那微张的唇。 温凉的唇瓣相贴合,但对方并未深入这个吻,只是浅尝……隐隐约约,有人摸了摸她颈上的项圈,白雪能感觉到颈上的那颗蓝宝石让人按压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主人在确认宠物的存在与安危似的。 主人?宠物? 白雪惊愣住,下意识想张眼,却发现眼睛被一只大掌覆住,她拚命挣扎着想抓下那只大掌却无法如愿。 “威廉?你真的亲我?”虽然过程才不过五秒,却足以把白雪的瞌睡虫吓跑,诡异的是,她竟然不排斥这个吻! 威廉就着一丝月光,当然也窥见了刚才的画面,双手猛揪发丝,俊脸扭曲狰狞。 靠!某人这样乱搞,叫他怎么办?要他和白雪保持距离,又打着他的名义对她随便乱来,要玩双面手法也不这样的玩法啊。 冷不防地,枪柄横飞打上威廉肩头,他连忙回神,“你自己说的啊,我只是试试看嘛。”说到最后,他咬牙闪泪光,不仅被打成猪头,现在连名声都被弄坏,他超可怜。 突然感觉覆住眼睛的大掌移开,白雪怔怔地张眼,忍不住伸手抚上残留他人温度的唇瓣,黑暗中似乎看到一翦魅影,很像威廉又不大像,她未加思索便弹起身,摸索着墙上的电灯开关。 下一刻,满室灯火通明,她迅速梭巡房内,只见威廉趴跌在床畔,黑伯爵根本就睡到腹部朝天,房里只有自己和威廉。 白雪紧绷的双肩顿时一松,幽幽地叹了口气,旋即狐疑地瞥向仍趴在地上的威廉,“咦,你趴在地上做什么?抓老鼠啊?” 威廉抬起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怒瞪着她,嘴里嘀咕:“我真的会被你害死,你们这些女人没半个好的。” 白雪噗哧一声,“你被鬼打啦?脸肿得像猪头。” 威廉浑身酸痛,像个老头子似的缓慢爬起身,没好气地斜睨她,“我刚刚在楼下跌倒,先撞到桌角后又撞到冰箱。” 白雪掀被下床,笑着说:“要不要我帮你贴ok绷?” 威廉一看她靠近,连忙赶紧跳开,差一点就跌个四脚朝天,猛挥双手拒绝她的“好心”。 “你、你走开啦,不要再害我。”真要他英年早逝就对了。 “喂,我是好心耶,是谁刚刚还真亲我。” “……刚刚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 “亲就亲了要怎么当没发生,反正之前假扮你的女朋友都让你亲过啦,也都抱过了,还差这个吻吗。”白雪偏着头,忽然忆起之前的事情,也就对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释怀了。 威廉眼角余光觑过阳台,脸色铁青得比鬼还难看,浑身直打哆嗦,想也没多想就扑上前一把捂住白雪口无遮拦的小嘴。 “闭嘴啦,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拜托你别翻出来说好不好!”他真的要哭了,他想买张机票离开台湾啦。 白雪纳闷地瞟他几眼,搞不懂威廉这么激动做什么,抓下他捂着她嘴巴的手,无趣地抿抿唇,转身窝回柔软温暖的被窝,朝他随意挥挥手充作送客。 “谢谢你帮我擦药,现在可以滚回去你的棺材了,顺便帮我关灯。”困懒的眼睛再度合上。 威廉气得很想抓起她狠巴一顿,却顾忌隐身在阳台上的那抹身影而作罢,只能带着一身伤关灯。 在灯暗的那一刹那,魅影重现房里,但白雪已睡沉了,压根没机会发现,而拖着疼痛身躯要回自己房间的威廉让人拽住颈子,强硬地拖出房间。 “喂,不关我的事——” “假扮女友的事情,你能解释清楚吗?”清冷的嗓子阴鸷的回荡在长廊上。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况且那时候我只有亲过她的脸颊——” 漆黑的夜里,某位无辜的俊俏年轻人被散发冷峻气息的魅影拖入长廊深处,当下,哀号声响彻整栋欧式别墅。 亲爱的路西法,请保佑今晚别让他这位美男魂断威廉古堡…… 重金诚征男友,主挑背影,正面容貌身材皆不挑样,唯限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以上,金发蓝眼者优先考量,意者请亲洽蔷薇路六百六十六号,一律背向排队。 黑纸白字广告张贴在大街小巷的臭水沟旁,有男性路人好奇撕下一看,先是笑了笑,忍不住好奇开始找起蔷薇路六百六十六号。 折腾了老半天后,男性路人总算找到威廉古堡,赫然发现已经有十来个男人全正面朝外背影朝大门内排队。 哇靠,居然是来真的! “来来来,大家排好队,只要能通过挑选,奖金绝对从优,附赠白抛抛美女一名,还能让你少奋斗三十年……只不过性命可能要缩短五十年。”最后那句话低得让人听不清楚。 男性路人顺着声音寻去,一名发型夸张又蓬又卷,脸上化烟熏妆的女孩正拿着名单在吆喝排队的人。 倏地,一名身着黑衣的美男子气急败坏奔出黑色大门,隐约可以窥见俊脸上带着像是和人打架受的伤,他气炸地抓过那女孩到一旁说话。 “梅杜莎,你到底在做什么?”威廉差点忍不住出手扁死她。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白雪的忙,让她早日走出情伤。”显然这场选男活动主办人便是梅杜莎。 威廉气得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不住跳动,恨不得掐往梅杜莎的细颈,呼吸急促得像快暴毙一样。 再三做了深呼吸,他才能勉为其难地开口:“我拜托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梅杜莎不解的睨他,“安排?安排什么?” “安排她跟我叔叔相亲啦,这件事是我小舅妈千交代万交代的。” “厚!她老爸讨厌罗兰人,你还安排相亲做什么?神经病!”梅杜莎一脸他头壳坏掉的不屑。 “比起间谍,罗兰人要好多了吧,你那是什么态度啊?”罗兰家族又不是全都坏人,像他,就是帅到完美无缺的最佳证明。 “自恋的吸血鬼王子,反正我都征人了,就让她挑嘛,整天看她失魂落魄,瘦得可以当女鬼,我实在受不了了。” 梅杜莎看腻威廉的自恋神色,翻了个白眼,推开他这株“青仔丛”走向前门,逐一审视来应征的人。嗯,还不赖,这些清秀高大的小伙子里头总会有一个符合白雪的要求吧。 “梅杜莎!”威廉在后头黑着一张脸咆哮。 梅杜莎转身不在意地朝他扮了个鬼脸,旋即对这些年轻人说:“帅弟弟们,稍待片刻,我们史上最美的白雪公主就要出来挑选王子了。” 话刚说完,她从裙子的暗袋里掏出一张放大的照片,让众人传阅。 威廉先是愣了下,随即冲上前一把抢过照片,低首一看,脸又绿了大半。 晕黄灯光下,照片里的女孩手托着像凝着一层白霜的香腮,秀气俏挺的鼻,弯弯细细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半垂注视前方;而她素净未着妆的脸衬出那股纯真无邪的气质,可惜小巧的唇瓣稍嫌苍白,却更显楚楚可怜柔弱,随时能激起男性的强烈保护欲。 搞什么东西,这张照片把白雪拍得太梦幻唯美了吧!这女人平时哪有这么乖顺的神情,明明就是刁钻又性格古怪的女巫,在这张照片里却摇身一变成了白雪公主,这根本就是诈欺嘛! 威廉越看越火大,冲向梅杜莎,瞪着这个始作俑者。“这张照片你是从哪边搞出来的?” 梅杜莎笑得很机车,“怎么样,美到让你吓一跳吧。这张照片是我前两天帮白雪偷拍的。瞧瞧,她居然一脸陶醉地在欣赏各国猫咪图鉴,真的是快得失心疯了。” “这不是重点!”威廉气得俊脸扭曲直跳脚。“你们这些臭女人是真的打算让我早死早超生就对了!” “她要找男朋友关你什么事啊,该不会根本就是你在暗恋白雪吧?假性同性恋。”梅杜莎挑眉质疑起从方才情绪就异常激动的威廉。 威廉懒得再跟她瞎搅和,“你快叫这些人回去,否则明天威廉古堡绝对会被夷为平地。” 梅杜莎瞟他一眼,耸耸肩,“我听你在唱歌咧。帮白雪找男朋友碍着谁了,现在重点是快点让她振作起来,好恢复怪咖本色,你这个碍手碍脚的没路用吸血鬼闪边啦!”她像捅戳戳乐似的戳着威廉的肩膀。 威廉登时痛得哇哇大叫,旧伤都还没好又让她这样一戳,淤青铁定更严重了。“梅杜莎,你很贱耶!” 梅杜莎不理会他的鬼哭神号,迳自走入大厅。没意外的话,近来有一尊女鬼非常“敬业”的横躺在沙发上,不是看着黑伯爵发呆,就是瞪着猫咪图片发愣。 走近一瞧,果然,白雪又埋首在“世界美猫图片大汇集百科”里,而且永远停留在俄罗斯蓝猫那一页,那只猫被她看得都会起鸡皮疙瘩想跳出书里来吧。 唉,有人就是无法彻底死心。 “白雪,你也该清醒了,那个家伙根本就在耍你,你别再想他了。” 苍白脸蛋懒懒从图片里探出,不感兴趣地瞄了梅杜莎一眼。 “别管我,反正我决定找只猫来当男朋友算了。” “你会养黑伯爵还不是因为那个樊洛斯,成天只看猫的图片,我看哪天醒来你真的会变成一只猫。” 白雪抿抿嘴,终于合上那本猫咪百科。“杜莎,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世上又不是只有樊洛斯一个人背影帅,你现在就去外头挑一个,我就不信挑不到一个你满意的。” 梅杜莎拉起她,半拖半拉的将她带到门边,指了指那排因为某张照片踊跃传阅而人数瞬间暴增的背影队伍。 白雪傻住了,一排高大的背影就排在前方,个个身高平均少说都有一八五以上吧,超像男模选秀会……先不论长相样貌的话。 “怎么样,够你挑了吧,绝对有一个能让你满意的。” 白雪没精打彩地叹了口气,“唉,既然如此,那我就挑挑看好了。”反正她也闲着无聊,威廉又不肯充当她的“某人”,干脆来挑个替代品算了。 威廉急忙跑过来,挡在她面前,紧张得连脸都绿了。“你不会真的要从这些人里找一个来滥竽充数吧?” 白雪皮笑肉不笑的斜睨他,“不然你把你的背卖给我。”说着,她作势就想从扑上前抱住,却让他吓得赶紧闪开。 拜托,这一抱还得了,他年轻美丽的肉体已经无法再承受一丝丝的暴力! 威廉抓过梅杜莎挡在身前,手指着排队人潮,很干脆的说:“随便你挑,就是别靠近我。” 白雪横他一眼,随即像女皇阅兵似的,开始挑选了起来。 第一个肩膀太宽了,不符合她心目中美型男该有的瘦长体态,淘汰。第二个太瘦了,根本显现不出俐落冷僻的气息,不做考虑。第三个嘛…… 白雪偏着脑袋瓜,食指轻点唇瓣,煞有介事的逐一审视,看了老半天就是没有符合的背影,越看越失望。 她无奈叹气摇摇头,水准也是要用好坏比较而订出来的,既然普遍都不合格,那也只能降低水准了。 等在门边的威廉和梅杜莎忍不住问:“白雪,到底有没有你中意的?” 白雪被问得不耐烦,索性随手指了一个勉强在及格边缘的身影。 “喏,就这个吧。”她只淡淡瞄了一眼。 梅杜莎开心的说:“看吧,我就说嘛,这世界上又不是非那小子不可。” 威廉脸色很臭,嘴里又咕哝:“看吧,我们待会儿都会死得很惨。” 白雪盯着千挑万选的身影,也不是很满意,不过凑合着用也无所谓啦。她抿抿小嘴靠近那名年轻人,想说来测试一下借靠看看—— 蓦地,一脸无辜只不过是贪图广告纸上所写的“重金”征求的年轻人让一只力道强劲的臂膀拽起,紧接着像一个大型垃圾似的被扔到三公尺外,年轻人甚至连惊呼声都还不及发出,就被硬生生卡位。 众人全惊愣住,梅杜莎和威廉瞪大眼睛,就只有那个身在暴风圈内的女主角浑然不觉,她神思恍惚心不在焉,迷蒙双眼微垂望地,纤瘦的身子毫无防备地朝前方靠过去—— 第8章 唔,感觉还……挺好的耶。 这人瘦归瘦,可是肩头和背膀还挺结实的,身上又有一股淡淡烟草香……和某人的气味超像!体温也和他一样偏凉,靠起来一点不觉燥热。更难得的是,这人身上隐约流露一股阴鸷孤僻的气息,像是摆出了生人勿近的讯息似的。 白雪兴奋得漾开甜甜笑容,双手紧揪着脸颊贴靠的身影那袭黑衣衫,忍不住又靠得更紧密些,让自己多汲取一点熟悉的气味。 “威廉,梅杜莎,我决定好了,就选这一个。”她开心得双颊微泛粉红,像只无尾熊牢牢攀在这副深得她心的背上。 “……你确定?”威廉脸上带有惧色、嗓音干涩的高声问。 “确定!”谁都不能把她跟这副背分开! “恭喜你,那是我小叔叔,目前还是孤家寡人黄金单身汉一个,年轻可口,正合你这个老巫婆专挑幼齿下手的胃口,今日大放送无条件送你。” “小叔叔?”白雪讶然一愣,怔怔地抬眸睇向来者。 坚硬冷峻的线条,将近一百九的高度让人必须仰长颈子观望,纵使站姿看来漫不经心又带点慵懒,可还是散发着无比的过人魅力。 秋风吹起他半长的淡褐色发丝,顶上暖阳照射下呈现金黄,让人想探出手抚摸…… 白雪连退了好几步,苍白的脸蛋乍现窘涩,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威廉的小叔叔?又来一个罗兰人?这家伙该不会也跟狄海涅一样随便就抄出手枪来,见谁不爽就乱射吧? 思及此,纵使对方背对自己,为防万一,她还是笑得满脸谄媚。“你、你好,威廉小叔叔,我刚刚一时头晕乱抱,你可别在意——” “说好的,我还你一个肩膀,现在是履行诺言的时候。” 清冷却微隐戏谑笑意的嗓音一响,白雪顿时紧蹙眉心,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力。 “你——”不可能呀,这个人是威廉的小叔,怎么可能会是他? 蓦地,挺拔的身躯缓慢偏转方位,一张毫无预警杀得白雪脑海一片空白的俊美脸庞,噙着似笑非笑回眸望她。 白雪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倏地瞪圆。 淡色发丝飘扬,飞扬有型的双眉,刚挺高耸的鼻梁使他双眼更显深邃,而那双镶烙的眼睛,炯亮精锐的眼瞳…… 是碧海湛蓝! 在光线折射下犹如蓝水晶般剔透澄明,微微上勾的眼尾让这双蓝眼睛像只狡狯的猫儿,粼粼波光,如同两面蓝玻璃,而眼瞳此际完完整整地倒映出她怔然的脸蛋,他深邃的目光正紧锁住她脸部的每个细微动作。 对望了好半晌,直到身旁那堆看到傻住的人让威廉和梅杜莎打发驱赶后,仍然无人愿意开口出声打破仿佛凝结住的场面。 终于,俊俏的脸庞微挑眉瞅她,“这次你不会再认错人。”他露出耐人寻味的英俊笑容,带点得意说:“我的名字是希金,你传说中的未婚夫。” 白雪眨眨纤长双睫,“希金……?”骗人,这怎么可能,那是她一时情急瞎掰出来的人物,不可能真的出现呀! 他微倾上身,凑近她小巧的鼻尖前,令人望之迷失的蓝眸笑得微弯。 “原来,这就是我可爱的未婚妻,挺让我期待的。”他口吻不改常有的嘲弄意味。 白雪皱起眉心,气得胸口急速起伏,双手握成拳,她咬唇愠怒问:“你到底是谁?游击队队长凯尔?恶魔间谍樊洛斯?现在又成了威廉的叔叔,你简直就跟地痞无赖没两样!” 希金轻松接收了她气得捶过来的小拳头,握在大掌内暖昧揉搓。“抱歉,这次我无法如你所愿,要我当谁就当谁。” 她一怔,下意识反问:“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石阶上满脸看好戏的威廉忍不住鸡婆出声:“我小叔金盆洗手不干间谍——”猛然让人用一双恶魔之瞳轻轻瞥过,鸡婆的小子连忙缩起颈子,什么都不敢再多说。 靠,帮忙说话也有罪吗?有这种没天良的亲戚算他倒楣啦! “不做间谍?像你这种说谎成性的男人不做间谍岂不是浪费人才?”白雪挖苦他。 希金淡笑,“玩了这么些年我也腻了,浪子回头总是不嫌晚。” 白雪冷着俏脸,“你是不是又接了什么任务,潜入罗兰家假扮威廉的叔叔?”当她傻子吗?如果他真的是威廉叔叔,那何以之前在伦敦的时候威廉半句话也没说?想耍人也不是这么个耍法吧。 希金探手轻抚过她无瑕的脸颊,眼底有浅淡的笑意……和宠溺? 白雪让这个念头愣住,连忙拍开他手掌。 他语气低柔的开口:“我一直是罗兰家族的成员,希金本来就是我终生抛不开的名字,你不用怀疑。”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威廉?你和威廉一直联手欺骗我?”她怒瞪眼前的叔侄俩。 威廉抢先澄清,“你别乱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我的叔叔……年纪还比我幼齿。”语末不忘抱怨一下,要他喊一个年轻小子叔叔,根本是在整他,气死人了。 “威廉。”冷然的嗓音微扬。 “嗯?”没事叫得这么亲热,铁定有鬼。 果然,希金冷漠的眸子横扫而过,斜睨爱乱插话的不识相家伙,薄唇轻启:“闭嘴。” 冷峻的脸庞又挪回正瞪住自己的脸蛋,他才再度扬笑,“我十三岁脱离罗兰家族,在这之前,威廉并不知道有我这号人物的存在。” 白雪瞪了半晌,突然举高双掌扣住那张俊美脸庞,狠狠地拉近自己眼前看个仔细。 “所以,连这双眼睛也是假的?”她恼怒地微眯双眼,望着眼前这双浅色眼珠。 希金沉默了几秒钟,不答反问:“你喜欢蓝色还是黑色?” 白雪火冒三丈,“蓝色和黑色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真正的眼瞳颜色?” 他让她难得生气勃勃的模样逗出低笑,“如果你喜欢黑色,我不介意为你天天戴黑色隐形眼镜。” 所以,他正确的眼珠颜色是淡海蓝?这双邪恶狡猾的恶魔之瞳才是他该有的“真实”?之前那双幽黑的瞳眸只是伪装,眼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倏地,火气不断上涌,白雪气愤的推开那具坚硬的胸膛。“你真的很可恶!我才不要你的烂肩膀!” “我的承诺向来是言出必行,这点你也不用怀疑。”希金微笑扯过想转身离开的白雪,将柔软娇小的馨躯抱满怀。 湿热的唇倚在她耳畔,凉凉吻上她的耳朵,霎时,如初雪般白皙的肌肤漾出一抹粉红。 “够了!我已经不是你的人质,不准再对我乱来!”她使出浑身解数挣扎扭动,想摆脱腰间那双铁臂。 冰凉的手掌自后方探上她颈间,抚上那只项圈,太过熟稔的游移,实在教人不得不好奇起这人对白雪身躯的熟悉度。 “对,你不再是我的人质,而是我的宠物。”俊脸邪气一笑,只可惜白雪无法瞧见。 白雪浑身瘫软,根本使不出力气,胸臆间充塞着他独有的男性气味,像毒素一般缓缓蔓延她全身,甚至逐渐上了瘾不想戒除。 她眼角余光觑过一旁的两怪咖不知几时手捧爆米花,像在看真人实境秀似的一脸津津有味,吓得她连忙抽回涣散的神思。 “你这个该死的罗兰小子,快点放开我!”白雪举起手肘使劲往后一顶,毫不留情顶向后方人的腹部。 没有闷哼,更没有痛呼,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跟魔鬼终结者没两样,根本什么都不怕。 尽管不痛不痒,但希金还是松开手臂,让白雪被迷得差点神魂颠倒的身子重获自由。 白雪闹哄哄的脑袋瓜尚来不及正常运作,耳边就听见:“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多多指教。” 希金揽起被遗忘在脚旁的黑色行李袋,十分刻意地朝满脸错愕的白雪漾笑,俊美的脸庞让人想扑上前狼吻一番。 白雪怔怔地凝睇他,魂牵梦萦的背影就在自己眼前,为什么她反而有种恐惧和退缩?这是为什么? 有人敲门,可是她不想理会,死赖在被窝里不肯出声。 门外的人敲了半天,随后无奈的朝房内高喊:“白雪,你是想当史上第一个被活活饿死的女巫吗?” 是梅杜莎。白雪总算有点反应,从被中探出一双湿润通红的眼睛,略带鼻音的回应:“休想让我跟那个小子同桌吃饭,我宁愿饿死,或是把黑伯爵烤来吃算了。” “已经是二十六岁的老巫婆了,别这么幼稚好吗?” “别管我!”恨恨回吼完,小黑猫的薄毛毯又蒙住那张苍白的脸蛋。 生病了吗?她明明很想再见那个坏小子一面,可见到面后,反而有种强烈的排斥感……难道自己真是个变态不成? 胸口闷闷的,想到那张俊脸时特别严重,内心深处好像有道伤口还没复原,现在又渗出血丝的感觉。 “白雪,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梅杜莎走后改换威廉上场,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万般严肃,和平时爱搞笑的他一点也不像。 “你有话就进来说。” 威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了门踏进她房间。甫进门就看见白雪怀里抱着近来又有发胖趋势的黑伯爵侧卧在床,一脸忧郁。 “你便秘啊,脸臭成这样。” “你才得痔疮。”白雪给了他一记白眼。 威廉挑了个安全距离,站得远远地看她,毕竟他可不想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干嘛躲着我小叔?明明爱他爱得要死不是吗?” 白雪别开倔强的目光,宁愿看怀里的胖猫也不肯对上威廉质疑的眼神。 “我讨厌他,谁会爱那种一天到晚当骗子的小子。” “幼齿的最补,这句话不是你常说的吗?” “你少拿这种鬼话来堵我的嘴,朋友不是这样当的。”白雪不屑地瞪他一眼。 威廉不以为意地抿抿嘴,“听说,小叔叔是罗兰家族史上最反骨叛逆的家伙,明知道连罗兰人都唾弃厌恶间谍,他偏偏脱离家族去干起间谍,所以族谱才会呈现两个版本,搞得我也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小叔的存在。”他想起那本小舅妈的族谱抄本,现在总算真相大白。 “你跟我说这些‘家务事’做什么?” “小舅跟我说,小叔原本是被寄予接下整个家族重担的继承人,但他竟然打算脱离罗兰家族——” 白雪不耐烦的低吼:“死威廉,你是打算替他写自传吗?还是他的宣传广播车?” “好啦,我说重点。”威廉也被她吼得很不爽,又不是他爱说,还不是小舅妈要他极力撮合这对“怨偶”,他才懒得管。 “可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小叔竟然决定抛弃那些‘丰功伟业’回归罗兰家族。他丢弃希金这个本名有十年之久了,现在又决定以这个名字从头来过,你为什么不能热泪盈眶的接受他?” 白雪眸子里同样有着迷惑。搞什么,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弄不懂啊,况且,谁又能真正清楚知道那小子是为了什么才重回罗兰。 “白雪,你说话啊。” “要说什么?”她淡淡瞟了急躁的威廉一眼,“我看到他一点也不高兴,只有愤怒和厌恶,你要我说什么?” “喂!是谁天天为了我小叔在茶饭不思,瘦得像女鬼,还老是想对我的背影性骚扰,就算是发春也没有这么久的吧。” “你出去!我真是受够你们这堆罗兰的败类了,一天到晚把别人当傻子耍,别以为我像夏雨潮那么好拐,你们这些罗兰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 白雪气炸的跳下床,将错愕的威廉推出房门,正要火大关上门时,一只横挡闯入的手臂硬是卡在门缝中,不让房主把门关上。 她仰眸迎上一双阴鸷难测的蓝眸,深深重击内心底处的层层防备。 白雪倔强咬唇,加重门上的压力,那只打死不退的胳臂都被夹得红通通,很让人心惊胆跳。 “放手!还是你有兴趣当现代版的杨过。”她愤怒的朝门外的那张俊脸尖叫。 脸色沉郁的俊脸只是淡淡瞅她,面无表情,好像那只被紧压的手臂是钢铁打造的。 “既然你可以让威廉进去,为何我不行?”终于,希金半眯起蓝眼,深邃幽蒙的眸光带点怒意,口吻也异常低沉。 “我认识你吗?‘希金’先生。”她刻意加重那句陌生的名字语气。 他垂眸低望,稍稍使劲,门板被重重地弹开,门另一端的白雪也让这股力道推得退了好几步,重心不稳仰跌在地,可怜了躲避不及的黑伯爵当了现成的“猫肉垫”。 白雪躺在柔软地毯上,震惊地看着那个举止异常优雅的男人脸上噙笑登堂入室,缓缓踱近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 “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他蹲下身,凑近她面前。 “那我就喜欢你用这种好像对待所有物的口气说话了吗?”年纪比她轻,说话却比她还臭屁嚣张,这家伙真是高傲得让人抓狂。 “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没必要这样否决我的一切。”他深拧起的眉心泄漏了内心的愁虑。 她的排斥不是好现象,怕是一种很深重的后遗症……他时常在那些让自己利用过的人脸上惯见的那种神情——害怕再度被背叛的恐惧不安。 眼眶酸涩,可是白雪猛眨眼,就是不让晶莹的泪珠滴落。他懂什么?自己有个这么不平凡的家庭背景就够烦了,不小心招惹了一个间谍,现在他又摇身一变成了罗兰人,什么跟什么啊…… “别哭。”低沉的嗓音微地软化,拇指轻柔地揩去她眼底凝结的泪。 白雪却挥开他温柔的掌,极力克制自己在他面前软弱败阵。 “你……你回去当你的间谍,我还是那个白家最后的天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是希金,罗兰家族第三十三代成员。”有人不得不重申强调。 “你这个人很番耶。”她索性别开脸不看他。 希金却强硬地扳回她脸蛋,逼她目光相对,手劲稍嫌过大,但那双蓝眸却闪动着温柔。 他嗓音放柔,眸光柔软,粗糙的指腹抚上她柔嫩的脸蛋。 “小雪,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这次,向来自负的口吻掺了点紧绷感。 很讽刺,以往他总是极力博取他人信任,然后再冷血无情的狠狠背叛,但这次,他要倾尽一切力量只为赢回这个小女巫的信赖,并誓言守护这份信任。 白雪一怔,傻气地眨眨眼,“什么机会?” 他扬开迷人笑容,“重新爱上我的机会。” 霎时,她双脸涨红,神情慌乱无措。“什么叫重新?我之前爱过你了吗?” “迷恋我的背影整整十年,如果这么不寻常的感情还不算爱的话,那你对爱的定义是什么?”他邪气微挑眉反问。 她瞪大瞳眸,倒抽了口气,“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死威廉跟你说的?”如果是的话,她一定要让威廉成为史上最短命的吸血鬼! 希金淡笑,“不是他,是某人告诉我的。” “某人?是谁?”白雪烦躁地揪起发丝,脸红得像白雪公主咬下的那颗艳红毒苹果,教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这不重要。”他微笑,伸手缠上她腰间,轻轻使力就把她搂进怀里。 “喂,你——”白雪来不及反抗,蓦地浑身僵直,身上的黑洋装被一双灵活手掌解开前扣,硬生生斜扯开。 霸王硬上弓啊?搞清楚,这里可是她的地盘耶! 俊脸上的笑容半敛,目光专注凝睇着她半露的左肩,继而瞥向满脸错愕的白雪,希金用那种柔情似水,几乎快让她疯狂飙泪的嗓音问:“伤口还疼?” 她不想被这种便宜的招数打败,又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不情不愿地摇摇头,“不痛——才怪!”她可不是那种吃了苦还会默默含泪承受的阿信。 既然罪魁祸首都起了头,她索性开骂:“你还有脸问!害我伤那么重,随便包扎就趁我昏睡之际丢回家,什么责任都不用负,你——” 希金低首吻上浅粉色的伤疤,深邃的眼眸静静望她。 “这个伤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很抱歉。” “……浑蛋,你这样也算是道歉吗?你们这些罗兰人都是些自大到不行的臭男人!”有人眼眶又泛红。 骂归骂,她还是很没用的任人抱进怀里,骂到欲罢不能的小嘴被一张微凉的薄唇吻上,狂烈又缠绵的吻法几乎一扫之前的“不良纪录”。 这小子的吻技前后也相差太多了吧…… 他的唇比那双邪恶的手掌还要灵活,细细吻过她唇瓣,逼她不得不芳唇微张,用一种相当折磨人的意乱情迷迫使她乖乖就范。 总算能感受到他的掌热,轻轻贴熨在自己颈肩处,温柔爱抚,像在对待一只无比珍贵、极其溺爱的宠物似的,触摸她柔滑细致泛着珍珠光泽的白皙肌肤。 不行,不行,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沦陷呢? 白雪微喘地推开他,唇瓣被吻得又肿又红,可见这个“暴徒”有多么饥渴。 “你想诱拐我吗?”白雪瞪着他。 “诱拐?如果可以,我也想诱拐你,可惜没有机会。”希金唇角噙着狡诈微笑。 “我爹地讨厌罗兰人,你应该知道吧。” 他不置可否地扬扬眉头,“来台湾之前,我已经拜访过他。” 白雪瞪眼,“你去找过我爹地?”敢情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耍她一个就对了。 “除去那十个挂彩的新聘菁英外,他倒是挺欢迎我的。” “你还笑,我家因为你上次乱炸弄得整个大翻修。”她怒视他笑得令人怦然心动的俊脸,心跳有逐渐加快的趋势。 “放心,我刻意避开你有小木窗的房间……”他隐含浓浓笑意地刻意拉长尾音,眸色促狭。 果然,白雪脸上浮现淡红,神色慌乱急着扯开话题。 “反正我长年住在台湾,你炸掉也无所谓。”这小子应该不知道她的秘密才对,可是他为什么要笑得一脸暖味? 希金戏谑地回她:“万一你无法再从那扇窗见到心目中的路西法,该怎么办?” 白雪恍然一怔,脑海下意识闪过不久前的那段对话—— 我没有邀请你进来。 不,你有。 你哪只眼睛还耳朵听到或看到我邀请你了? 有的时候,邀请并非需要亲耳所闻才算数。 真让铁口直断的梅杜莎说中了,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这张照片而惹火上身! 顿时,房内传出一声尖叫:“是谁跟你说照片的事?”她要杀了那个家伙! 被质问者只是微耸肩,“某人。” “你不跟我老实说的话,休想我给你机会!”白雪气得暴跳如雷,愤恨地爬出他的怀抱。 希金大掌一捞,刹那又轻松的软玉温香在抱,虽然俊脸漾笑,但眉头仍是紧锁。 “小雪,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对我的信任?”终于,他问出心底深处最担心问题。 回覆他的是——房内一片沉默。 第9章 新同居生活。 一团混乱,威廉小舅又带老婆回来威廉古堡度假瞎搅和,这次连上回大闹古堡的拜伦都一同住进来,原本气氛堪称鬼魅人烟稀少的威廉古堡现在像是菜市场似的,被一堆罗兰人进驻。 威廉、白雪和梅杜莎这三怪咖不免有种地盘被人剥夺的感觉。 “你快点和希金结婚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回法国的罗兰本部。”近来受封堪称史上最烦人的少女夏雨潮又在极力鼓吹白雪。 白雪翻了个白眼,打开后院的铁栏门,迳自步入花园内,只要被这个碎嘴的女人缠住,铁定会被烦死。 看吧,马上就黏过来了。 夏雨潮笑得一脸灿烂,亦步亦趋跟着她。“白雪,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白雪在院子中央的桌子落坐,懒懒地回应:“听到了。抱歉,近期内我没有和你结为姻亲的打算。” “为什么?”夏雨潮不解追问。 白雪神情有些无奈,“我不像你,可以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狄海涅,毕竟他没有像某人有过那样夸张的‘丰功伟业’。” “你不相信他?”夏雨潮吓了一跳,“难道你不清楚希金为了要回罗兰,被操得有多惨吗?” 白雪蹙眉,“多惨?”说实话,她是真的不知道。 “听海涅说,希金那一个月几乎过着不像人的生活,天天枪林弹雨。那些家族长辈天天出任务给他,又搞出一堆不近人情的考验,我每次都很怀疑这些罗兰人是不是私下有结仇,连对自己的族人都这么狠。” “不狠怎么在杀手界称霸。”白雪反应不大,只是托腮发呆。 “哇,你还真是冷漠。”夏雨潮实在很难苟同她这种冷淡的情绪表现,哪像自己,每次看到海涅伤痕累累的回家,她就心痛得要命。 “拜托,要是你经历过我被他狠心对待的那些遭遇,一定比我更冷漠。”说到底,她还是很气。 “被欺骗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夏雨潮忍不住附和。 “所以啦,拜托你别再像大拍卖似的向我推销那个坏小子。” “可是……希金他真的很在乎你。” “在乎不是嘴巴说说就算数,我才没那么好拐。”白雪意有所指地睨向夏雨潮,后者果然脸色迅速涨红,气嘟嘟地拍桌起身走人。 激将法果然百试不爽,呼,总算能松口气。 白雪伸了个懒腰,才想趴在桌上小憩,倏地,另一边花丛间传来窸窣声,交杂着几道低沉的嗓音,引起耳力不错的白雪注意。 初步研判,交谈者有三人,但仅有一人特别聒噪,其余两个似乎没啥存在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虽说偷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行为,不过,她居心本来就不正,听听也无妨。 白雪晶亮有神的大眼灵活地转了一圈,苍白的唇瓣牵起微笑,蹑手蹑脚地靠近发声处,就地趴下靠着花丛当起掩护。 话题似乎已经进行了一半—— “把两个曾经反叛家族的人凑在一起,是不是太冒险了点?”嘲弄到不行的冷淡嗓音,白雪光听一个字就能知道这人是谁。 她下意识赌气微噘嘴,不过偷听的小人行为仍是继续。 “希金,从你回来罗兰的那天起,他们就不曾怀疑过你。”是狄海涅,某位无知少女奉为神坁的诗人杀手。 “拜伦的资质不错,但要是由我来操练,我怕他活不到明年。”希金慵懒地背倚着龙柏树干,漫不经心的眺向远方,带有某种轻郁。 狄海涅身旁被迫开家族小型会议的家伙很不识相的打起盹来,似乎对这些话题很不感兴趣,不用猜也知道这家伙就是威廉。 白雪从花丛间窥看,对罗兰的家务事也没兴趣,想寻原路蹑手蹑脚回去—— “操不操练无所谓,我决定让他接替我的位置。”狄海涅的口吻似乎和希金颇为熟识,他顿了下又说:“你的伤已经复原了吗?” 伤?什么伤?某道趴在草地上的黑影瞬间一怔,连忙拉长耳朵听着。 “三颗子弹我还挺得住。”希金淡淡回应。 “你是故意的吧?”狄海涅笑得一脸了然。 希金好半晌都不吭声,只是脸色沉了些,轻扫了狄海涅一眼。 威廉被勾起莫大的兴趣,兴匆匆地追问:“小叔是为了惩罚自己害白雪受伤,所以才在接受考验时故意中弹?” “狄威廉。”希金似乎也从狄海涅身上学了几招压制这小子的招数,冷冷喊出威廉的全名。 “问问而已嘛,要是让白雪知道,铁定会痛哭流涕。”威廉不悦的咕哝着。 狄海涅踱近希金,探手翻开他身上的黑蓝条纹衬衫,结实的胸膛上缠裹着层层纱布,靠近腹部位置的纱布微泛红,显示那伤口不久前曾经遭受二度创伤过。 白雪觑见,旋即忆起前几天希金刚回来的那日情景,她以手肘猛顶向他腰腹。 那时他连一声也没吭过,身体坚硬得像铁铸的一样。 霎时,她咬起下唇,双手紧紧交握。该死的坏小子,根本是阿诺上身嘛。 狄海涅看了没皱眉头反而淡笑,“怎么样,这个挑战比以往的都还要棘手吧?” 希金微挑眉,“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说实话,你对她有把握吗?” 那方沉默了半晌,白雪听见一声极浅的低叹—— “……我不清楚。” “如果没有把握就收手,罗兰人不能再和白家产生任何不快。” 白雪心底期待着某人能快点回应,等了老半天就是一阵缄默,气得她差点爬起身破口大骂。 才没几天,他就想松手了?她对他而言就那么无所谓?这些罗兰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你忘了什么在我房间?” 黑伯爵被人高高举起,胖滚滚的身体遮住了说话者的脸孔。 白雪穿着睡袍、屈起双膝缩在床沿,素净的脸定定看着伫立在房口的挺拔身躯,神情隐约闪动着一丝哀怨愠恼。 “我不想养猫了,黑伯爵送给你。”她说得很赌气。 那人听了微挑眉梢,将手中的肥猫咪放到地上,一张俊美的脸庞凝睇着满脸郁卒的雪白女孩。 “黑伯爵是你的最爱,你确定要送给我?”根据他的了解,猫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和“某人”相似,如果她决定不养猫,那是不是…… “那你的最爱又是什么?”白雪一双大眼直望入那双蓝眸深处。 希金挑眉,好整以暇地说:“你这在质问我,还是单纯的想知道答案?” “质问你又如何?你不是希望我信任你吗?”她摆明了要挑衅他,口气又急又冲。 颀长的身影走进房间,双手放在腰间,希金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她娇小的身子。 “你不开心?为什么?”印象中,好像每回两人说话总是气氛紧绷。 “你先回答我。”她仰颈望着他,眼眶里隐约凝着一层雾气。 希金双眉微微蹙起,发现今夜的她一改这几天的态度闪烁,神情异常坚定,像在向他索取什么似的。 他冷峻的脸部线条放柔,唇角扬开笑,长年握枪而布满厚茧的手掌抚上她透白的脸蛋,轻轻揉抚着。 “我的最爱……”他刻意拖长语气,蓝眸倒映出白雪紧张期待的神色,不禁引出他最真的笑声。 大掌滑至她颈后,轻轻弯下腰,吻上她的眉心,这是一记有着神圣涵义的宣誓之吻。 “为你抛弃间谍樊洛斯的身分,这举动不正是最好的回答?” 白雪微泛粉色的脸蛋仍旧一脸倔色,深深凝视他那张俊颜,她轻咬唇,双手忍不住拽住他衬衫前襟,趁他不注意之际,一把将他拉过来。 希金微眯蓝眸,长年训练下来的敏锐度当然不可能让人偷袭成功,可他似乎早有所料,刻意压抑住身体想反击的下意识动作,任白雪把他拖上床。 有人乐当布偶任人摆布,白雪自然毫不客气地全权掌控,拖他上床还不够,干脆一把扯开他身上蓝黑相间的衬衫。 希金微诧,随后明白她的用意,脸上笑容越发明显,蛰伏在眸底的情感与温柔益发显着。 白雪瞪着他胸前缠绕的纱布,眼眶倏地灼热,抬眸怒看向一脸挂着慵懒笑意的俊脸。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肩膀上的伤不会自动消失,你对我而言也一样是不能信任的危险人物!” 她执起手背胡乱抹泪,脑中闪过下午夏雨潮说的那些话,按捺不住心底被挑起的疑惑。“你在那个变态到不行的罗兰家族里,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考验?” 希金捞起哭得很惨的小家伙,与她四目相接,笑得俊目微弯,心底的沉郁消失无踪。 “你在乎吗?在乎我为你重回罗兰?在乎我为你自愿挨这三颗子弹?” 她泪眼模糊的斜睨他,“你这个爱说谎的小子真是死性不改。铲除光头查理的事情是你和狄海涅两人合谋的吧?这样说来,你应该早就有意回到罗兰家。” 希金不吝给予她赞赏的眼色,伸手拭去她落下的泪珠。 “小雪,你的反应很快。光头查理的事情确实是海涅找上我共同策画,虽然我本来就没意思要过问罗兰的事,可是让查理暗算的毕竟是我的兄长,再加上某些私人因素,所以我接下了这个没有报酬的任务。” “所以绑架我也在你的计画之中?包括……那些吻和拥抱?”她止住啜泣,含怨睨向笑得很狡猾的小子。 希金倾身吻住她,温凉的唇在她嘴边的喁喁低语:“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不是吗?” 白雪轻闭微颤的眼睫,冷不防地眨落一串泪珠,却让他以唇吻去,陌生又汹涌的情潮袭来,她招架不住只能欣然接受。 现在,她总算能明白当初夏雨潮的思恋心情,原来是这么的令人神迷目眩,累积十年的疯狂迷恋和那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深爱着这个面貌多变的男人。 嗯哼,假面恶魔……挺符合她心目中的路西法形象。 信任,她应该可以学着慢慢找回吧。 逐渐温热的唇寻至略嫌苍白的小巧唇瓣细细探索着,这次带点邪恶意图,似乎有意挑起她隐藏在身体深处的所有热情。 白雪被吻得天旋地转,差点换不过气而发出细微的呻吟,却让脸色骤变的希金伸掌捂住,她略睁迷蒙星眸不解地望他。 邪魅的蓝眸半敛,神情凛然地一手揽起她的纤腰,另一手俐落关掉电灯,仅留一盏晕黄夜灯,而微开一条小缝的房门外传来窸窣声—— “咦?里面怎么突然没声音了?”是威廉欠扁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可是早听腻他嗓音的白雪当然认得出来。 “该不会是开始了吧?”这声音是爱凑热闹的梅杜莎。 “开始什么?”连闲到没事做的夏雨潮也来参一脚。 当下,两怪咖笑得异常暖味,“00七电影你没看过啊,庞德和庞德女郎关在房间里还能‘开始’什么?” “……你们两怪咖真是三八耶。” “安静啦,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难不成是草草结束?” 三人颇有默契地透过门缝窥视房里,赫然发现满室昏暗,连人影都看不见。 他们眼神诡异地对望了几秒,商量该不该进去一探虚实。 最后,威廉让梅杜莎和夏雨潮联手推进房间,他脚步踉跄了下,整个人扑倒在毛毯上。 “你们两个臭女人,想搞死我!”语末叫嚣成了痛哼,因为那两个臭女人很不客气地踩过他冲进空无一人的房内。 “庞德和庞德女郎咧?”梅杜莎指向空荡荡的黑色床铺,一脸错愕。 “躲起来了?”夏雨潮梭巡着四周,找寻可疑的藏匿点。 威廉扶着腰爬起身,愤恨地瞪着两个没良心的女人,“别白痴了,以我那个高傲到不行的小叔个性看来,他才不屑干这种躲躲藏藏的事情。” “不然,他们两个人凭空消失吗?” 威廉估量了下,微眯起双眼瞄向凉风阵阵袭来的阳台,没错,间谍电影里不老是这样演的吗?男主角帅气地带着女主角从阳台开溜。 “没戏唱了,他们铁定跑了。”他耸耸肩。 “哼!不愧是白雪,很懂得怎么反制我们这些伙伴。”梅杜莎撇嘴,一脸没过足瘾的样子。 “走啦,回客厅看‘赌神’算了。”威廉自讨没趣的吆喝着。 “赌神?看那个刺激吗?” “租都租了,干嘛不看?最可恶的是,白雪还没给我租片的钱。”威廉恨恨地瞪了房间一眼。 “去,小气吸血鬼上身。”夏雨潮忍不住呛他。 威廉哼了一声,梅杜莎抱走黑伯爵泄恨,夏雨潮决定回房找她亲爱的“小舅”去,三个人“抓奸失败”,悻悻然地败兴而离。 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甩上。 房内,夜灯蒙蒙,自窗户流泻而下的月光照着欧式铁架床下,微亮了那窄小狭隘的空间,局促的地方更显煽情暖味。 有人深深喘息,但才呼吸不到五秒的新鲜空气,旋即又让一双灵活的唇突袭,两双唇紧紧纠缠不休。 白雪忍不住拍拍他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强壮胸膛,总算稍稍抽身,中场休息。 昏暗的光线中,那双水蓝如海的含笑眸子,凝睇她艳红的脸蛋,直盯得她想出拳打瞎那对太过嚣张跋扈的眼睛。 “中英混血不应该出现蓝眼睛吧?”窘归窘,她终究忍不住疑问。 “基因异常,才让我蒙到这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希金拉近她小脸,索性让她看得更彻底。“他们称这双眼睛为‘恶魔之瞳’,你喜欢还是害怕?” 正常人听见这说法确实该感到排斥害怕,但她是谁?白雪耶!那个成天想当女巫、思考模式异于常人的女人,她当然爱死了! 这个男人很阴险喔,明知道她疯狂热爱这对活似两面蓝玻璃的眼珠,还故意这样问她,分明是引她上钩。 白雪掩不住兴奋,却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干脆别开脸不回答,尽管她脸上已经是红扑扑像颗苹果。 希金轻轻扳回她的脸,噙着笑继续方才中止的吻,却被她轻笑躲开,他逮住机会轻松地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侵略者在上,无辜的小猎物被紧紧攫住无法动弹。 “吻我。”侵略者偶尔而也想尝试一下猎物自投罗网的滋味。 白雪脸蛋更红,嘲谑地问:“是要公主式的祝福之吻,还是女巫式的毒辣诅咒?” 他微挑俊眉,幽邃的眼眸直望进她心底最深处。 “你不是公主,是恶魔的女巫。”他的口吻坚毅,不容人抗辩。 白雪失笑,抿抿温热的唇,猛然凑上前吻住那张凉凉的薄唇—— 狡诈邪恶的恶魔早垂涎已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不断加深这个吻,大掌在那散发淡淡花香的馨躯游移。 半晌,有人气息不稳地说:“威廉说、说你的格调没这么差,我们不应该躲在床下……” “间谍是不讲究格调的。”忙得很的薄唇迟了许久才慵懒回覆。 可恶!明明说过早放弃间谍的身分,结果还不是老拿间谍的原则在继续…… 但没时间让她气愤了,有人加重攻势,她快招架不住啦! 又过了半晌,有人气若游丝的问:“这里都是灰尘和蜘蛛网,你确定?”虽然不是很严重啦,不过这有违情调吧? “这应该是恶魔和女巫幽会的最佳场所。”有人忍俊不住,发出俊朗笑声。 这个男人根本是来克死她的吧? 再半晌,有人气急败坏却又意乱情迷的低喝:“我要回床上!” “再给我一个女巫之吻就回床上。” 这人根本不是恶魔,是土匪吧?吻就吻,谁怕谁! 小手拉下那张俊脸,随兴乱吻一通,正中某人下怀,情火燎原…… 呜,她要回床上啦…… 点点红莓缀满绿色藤蔓,很奇怪,这种植物就只在寒冬开花结果,将近二十年来,白雪还是没搞清楚它的名称和属性。 眉目娇俏慧黠,双掌轻托白皙如雪的香腮,倚靠着窗棂,桧木仍散发着淡淡木头香气,她凑近低嗅,苍白的唇瓣扬起笑靥。 蓦地,窗外人影晃动,她神色难掩一丝兴奋,粗鲁地拉起袖子抹去玻璃窗上的雾气,清楚看见楼下玄关处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她爹地,另外一个……再说欸,她还没想到称呼。 白雪忍不住微笑,俯瞰那两个气势各有千秋的男人交谈,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那道孤傲不群的背影上,几乎移不开来。 她知道,爹地一定是在警告那个恶劣小子很多事情,因为希金今天一进门就挑明了是来踢馆,顺便宣布要带她回罗兰家族。 罗兰家族向来是以女为尊,一旦认定终生伴侣,女方便掌控男方的所有,可说是具有女王般的地位,哼哼,她很期待。 恶魔的小女巫……应该是女巫的恶魔才对。 终于,底下的人似乎结束交谈,白瑞许转身进屋,脸色臭得像吃坏了什么似的,白雪忍不住轻笑出声,推开窗户光明正大地打量起站在原地的挺拔身影。 希金一改平日的随兴穿着,今日一袭窄身西装,衬得他身材更加修长,白衬衫黑领带让他显得成熟稳重,慵懒的眉宇间充满自信与睿智,让人无法轻易忽视。 他只手叉腰,另一手拈着烟正吞云吐雾,显然方才白瑞许给了他许多难题,霸气双眉轻拧,微偏的角度让刚毅挺直的鼻梁与五官更显深邃。 可惜啊,他的金发是染出来的,也可惜了那双蓝眼珠。 白雪傻傻地凝望着,整个人差点滑落窗户摔下去,她赶紧稳住重心,可触动了窗边的绿藤,吸引了底下人的注意。 希金含笑目光仰瞥二楼窗口那张倏忽晕红的脸蛋。 “重温旧梦?”他不改嘲弄口吻笑问。 “你臭美!”白雪冷哼,要看她不会趁晚会看个够啊。 “我不介意你偷拍,随时欢迎。”他戏谑地提醒某人是谁当年狂爱自己的背影。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雪没有微怒娇嗔,反而绽放一记诡异灿笑。 希金微挑眉,等着她出奇招。每当这个小女巫突发奇想时就会笑得灿烂,他早摸得一清二楚。 只见窗口的脸蛋缩进房内,过了半晌又兴匆匆地探出,手中不知抓着什么,笑容益发灿烂。 “你说的喔,欢迎我偷拍。” “任凭差遣。” 白雪笑不可抑,亮出手里紧抓的东西,竟然不是相机…… 在看清那样东西后,希金唇边噙笑,蓝眸微眯,脸上掠过一丝危险又充满威胁的情绪。 看来,他的小女巫已经等不及想挑战他的权威极限了。 “按照罗兰族规,我就是你的女王,你总该听我的命令吧。”白雪笑翻了,手臂使劲往前一掷,那顶金色假发不偏不倚的飞进底下人举起的手中。 希金笑得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那顶假发,仰眸睇着一脸得意自满的女人。 “小雪,今晚你想在床上还是床下?” 白雪笑容倏僵,脸颊浮现红晕,开始后悔自己的挑衅行为。 “算了,其实那顶假发是要送给黑伯爵的,你别当真。” “这样啊,所以你选择床下?” “我说——” “那就决定在床下吧。” “希金!” 矗立的身形转过身把玩起金发,白雪瞪着自己又爱又恨的背影许久许久,始终移不开眼。 这一年冬天,白雪又养了一只猫——高傲又优雅得不可思议,拥有一双湛蓝色“恶魔之瞳”的俄罗斯蓝猫。 橙黄的光线射入木窗,照亮了床头上一只雕着铁蔷薇的相框,框中的照片是一张微皱的背影照。 落日余晖照在那孤傲不羁的背影上,久久不散。 番外篇 【番外——缘起篇】 整间房间仅靠烛台上的火光照亮,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想营造出浪漫氛围。 一张俊脸扬起宠溺的微笑,尽管身上带有浓重的金属和血腥气味,他仍是不假思索的走入房内。 一名年轻女孩背对他,坐在床畔低头沉思,浑身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显然是为了诱惑或犒赏某人而特意准备。 蓦地,有人从后方搂住女孩,吓得她急忙收起手中的物品。 狄海涅敏锐的眼当然不可能忽略这个突兀又不寻常的举止,笑容未收,只是温柔地注视女孩。 “雨潮,拿出来。”如果方才那一瞥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张男人的照片。 夏雨潮怕死了他这种温柔底下隐藏浓重威胁的笑容,未免等会儿被“惩罚”得很惨,她只好乖乖递出藏在身后的照片。 “这是我刚才向白雪借蜡烛的时候找到的,绝对不是我私藏的。” 狄海涅垂眸望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微诧,但旋即不见,只是给了她一记安抚的柔笑,将照片还给她。 “这张照片很有意思,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夏雨潮微愣,“真的?这么说来,白雪也认识照片里的人?”不对啊,如果白雪认识,何必只看背影照,干脆拍张正片照不是更好? 狄海涅笑得高深莫测,“我想,不久后他们应该就会认识彼此。” 夏雨潮听得一头雾水,才想拿起照片再次端详个仔细时,却让某双瞬间释放危险光芒的俊目看得头皮发麻,赶紧将照片丢开。 “不,不看了,反正那背影又没海涅好看。”她还是谄媚点,免得等会儿“吃苦头”。 狄海涅已经倾近满脸无辜的女孩身前,展开猛烈攻势,或者改成他惯说的“惩罚”也许来得更恰当。 边“施虐”的同时,狄海涅脑海里已浮现一个计画——照片里是某人十四岁叛逆形象的收影,如果让那人知悉自己的背影照让人珍藏了十年,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心意接受他的提议? 一双俊目瞥过遗落在地面的照片,恰好忆起雨潮老嚷着要帮白雪、梅杜莎介绍罗兰人,忍不住轻笑。 这下应该能如她的意了,希望白雪能挺得住才好,毕竟那个天生反骨的小子,他的性情可不是普通的冷僻乖戾。 【全书完】 ※关于夏雨潮和狄海涅的故事,请看珍爱3319《古堡里的恋诗少女》。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