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爱你好吗?》 楔子 「我们,可不可以不谈爱情、不谈喜欢,就当永远的好朋友?」 「永远的好朋友?」 「对……」他顿了顿,然后坚定的点头。「永远的好朋友。」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望着他,眼中有着什么一闪而逝。 「先约定好,这样就不必担心未来会有所变化。」 「比如?」 「比如哪天我们进展成了男女朋友。」 闻言,她清澈的双眸瞬间闪亮,却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就顺其自然……不好吗?」 「我不希望这样。」他很直断的否定。「成为男女朋友后,如果我们吵架了,那会很伤感情的。」 她发亮的眸子,因他的话而顿时失去光芒。「男女朋友吵吵闹闹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啊,有的时候反倒还会因此而增进感情。」 「那如果我们发现彼此的个性不合而分手呢?」 「拜托~我们都已经当了五年的朋友了,应该不会有那种问题吧?」 的确,从国中他以响亮的名气转学到她学校的音乐班,在「因缘际会」之下,他们认识、成为朋友,一直到高中,又到现在上大学,他们几乎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可纵使如此,他还是认为── 「世事难料。」伸手揉揉她的发顶,他勾起唇角。「我不想和妳分手后,从此成为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们不会变成陌生人的。」她略带保证地道:「真的发现不适合交往而分手的话,我们还是可以作回朋友。」 但他却笃定的摇头,「一旦分手,我们的关系就会出现隔阂,很难再像没交往过前那么要好了。」 「那我们可以不要分手。」 他扬起一道眉,认真的想了想,还是觉得行不通。「如果我们后来都各自找到喜欢的人呢?」 「那就祝福对方喽。」 「如果到时候没办法好聚好散呢?」他越讲越严肃,「如果我们都恨起对方呢?」 她轻勾了勾嘴角,看起来似乎是在笑,却带点淡淡的……苦涩。 「哪儿来这么多『如果』啊?」 「就是不想让那些『如果』影响到我们的友谊,所以我才这么说。」他抬手轻敲了她的额头一记。 抿抿唇,她低声重复:「那就……当永远的好朋友?」 「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希望,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能永远都这么要好,永远在彼此身旁支持对方,永远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因为,友情比爱情长久,所以陈日恒和黄瀚仪说好了──这辈子,他们要当彼此永远的好朋友。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他们看似达成共识后的未来十年,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而那年的他们,才十八岁…… 第一章 陈日恒的人生,毫无疑问的,是从二十岁代表学校远赴英国出赛,拿下第一座世界钢琴首奖展开,继那之后── 二十三岁,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首奖得主。 二十七岁,柴可夫斯基国际钢琴大赛的首奖得主。 而今年二十八岁的他,除了荣获莫扎特国际钢琴大赛首奖之外── 纽约五星级高级饭店内,豪华的国际大厅,从中午起就陆陆续续涌进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其数量十分可观,让将近一百二十坪的广大空间,从最前头摆着六个座位的舞台向前望去,各色人种宛如小型的地球村,已达到了最大的饱和度,再无任何可容纳的空位。 这些各国记者远道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采访昨晚在世界音乐殿堂卡内基音乐厅,和美国辛辛那提大众交响乐团成功合作演出,引起纽约音乐界轰动的男人。 下午两点,记者招待会开始。 陈日恒夹在闻名全球的演奏指挥家和交响乐团团长中间鱼贯登台,与他们一同坐在靠右侧的第三个位置。 台下闪个不停的镁光灯,他早已经习惯了,那张俊帅性格的脸庞,带着一贯闲适的淡笑,第n度掳获所有在场女记者们的芳心。 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笑容是为了他再次的成功,殊不知他的笑,只不过是一张完美的面具,他早已对自身的光环感到麻木。 「陈日恒先生,请问你对于昨晚首次登上卡内基音乐厅演奏,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后排,一位男记者手中拿着用来记录的纸笔,抓好时机提问。 站在男记者身旁的同行摄影师,见陈日恒的眼神投向他们这方,赶紧猛按快门,想多拍几张好照片。 陈日恒看似正望着他们,其实他的眼神根本没有对焦,思绪也没在转动,只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被问了大同小异的问题。 已经有太多人说过,用精彩万分来形容他的成就,根本就不足以为道,更何况,他今年才刚满二十八岁,人生都还没过半,未来肯定更加的无可限量……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成功是理所当然,也不认为他的未来铁定能够继续的发光发热,他,不过是有个紧锁于心的目标,需要很努力的去完成,至于之前的所有顺利,也只能说:截至目前为止,他是比一般人还要幸运没错,但也不过如此而已。 问题是,就算是为了想达成的目标,就算他是真的还能再幸运个二、三十年,现在才过八年吶,这样光鲜亮丽、受人赞叹的生活他就已经觉得很累了,要怎么逼自己再过好几十年? 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撑不撑得下去? 缓缓收回思绪,陈日恒瞇了瞇慵懒的眸,仔细看着发问人,黑发、黑眼、东方脸孔,突然,他用英文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请问,你是tw人吗?」 男记者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徐徐的点头回应:「呃……对,我是来自tw没错。」 陈日恒脸上的笑容,直到此刻才真正的亮了起来,看得全场女记者们目不转睛,对他又更加地崇拜迷恋,而那位被他直视的tw男记者,则是难挡魅力的红了脸颊。 他的笑容,其实不是对他,而是他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ii每当他又得首奖、演出成功,获得众人道喜称赞都未必会开心,但只要是出自于她口中说出的话,就算只有短短的三个字:恭喜喔,都能让他开心一整天,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女人。 思及此,陈日恒突然兴起了一股不明所以的冲动,他好想现在、马上就听到她的声音! 他向身后的经纪人借了手机,没有任何解释的就拨出了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完全不在乎众人被他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被接通。 那头,传来一道女人慵懒的嗓音,不清不楚的咕哝:「喂?」 「瀚仪。」陈日恒愉快的唤她的名,笑弯的双眸更添电力,令女人们不禁嫉妒起那头接起电话的某人。 「日恒?」她打了个呵欠,不确定的又唤:「日恒吗?」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此刻迷迷糊糊讲电话的模样,低沉浑厚的笑声流泄间,他应声:「对。」 黄瀚仪瞟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忍不住抱怨:「拜托,你知道tw现在几点吗?」 「大概凌晨两点吧。」他快速地瞄了眼腕表。 「那你还打来?!」她抗议。 自动忽略她的抗议声,陈日恒喜孜孜的道:「瀚仪,我昨晚在卡内基音乐厅和辛辛那提大众交响乐团的演出很成功。」 又打了一个大呵欠,她边点头边嘀咕:「我知道你和辛辛那提合作演出,你有跟我报备过了。」用「报备」二字形容,真的十分贴切,因为他每年排满满的行程表,她总会在年初时也收到一份。 「你会成功,已经是预料中的事了……」 「不用跟我说恭喜。」他这次打给她,不是为了听那两个字。 「那你打电话来干嘛?」好心叫她起来上厕所吗? 「妳想我吗?」陈日恒自顾自地问,只关心他现在心里想知道的,完全忽略现场所有的媒体记者,也不在乎他此刻和瀚仪的对话,有可能会在明天被以各国语言巨细靡遗的报导于各大报章杂志,甚至是电视新闻中。 「你打电话来把我吵醒,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妳不回答我吗?」他的语气马上充满失望。 闻言,黄瀚仪忍不住轻叹。「你玩这个游戏都玩不腻吗?上个月、上上个月,跟上上上个月你都问过相同的问题。」 对,他承认他的确是问过很多次,但绝对不是抱持着玩票性质问的,他只是……对于一件事情很犹豫不决,必须再多找个能压倒他心里挣扎的因素,好让他能冲动地抛下后续原先计划要进行的一切。 陈日恒沉默了,众人不自觉地也跟着他一同屏息。 黄瀚仪闭了闭眸,在吐气的同时开口:「我当然想你,这你不知道吗?」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那回他们难得有时间约见面,却也只交谈了短暂的十分钟,他就被粉丝认出来,餐叙被迫中止,他的经纪人如火箭般快速出现,把他从层层包围的人群中救走,闪电消失,留下被几位疯狂粉丝推到角落的她。 那十分钟他们究竟聊了什么,事后她根本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的感觉很扫兴、很糟糕、很失落,但这些,他都不会知道。 陈日恒的眸子因她的回答而射出灿光,他很快的又问:「有多想?」 「你别得寸进尺!」他老是这样,老是问这种旁人听起来暧昧不明的话,但偏偏她已经太了解他问的这些话,根本就无关情爱,只是很单纯的友谊。 清润好听的笑声低沉悠扬,不知道为什么,在与她短短的几句对话间,他的心情竟比赢得任何首奖都还要来得开心。 虽然,她只是他的朋友,但为一个认识十五年的知己回国暂居,应该不为过吧? 更何况,他是真的很想念她。 「瀚仪,我想回tw定居一段时间,妳说好不好?」 因为他停顿很久都没接话,而又再度呈现半睡眠状态的黄瀚仪没抓到他刚刚说的重点。「你说什么?」 他只是一味的低笑。「妳睡吧,不打扰妳了。」没听到就算了,那就当作是惊喜吧,等他回国找她时,希望她的表情够让他值回票价。 忽视自家经纪人脸上错愕的表情,他将手机归还,然后,彷佛刚刚那段插曲没发生过似的,展露出十万伏特的笑容面对媒体记者。 记者招待会继续进行。 左前排,一位来自英国的记者以流利浓厚的英国腔提问:「陈日恒先生,请问你接下来的半年,预计还会有哪些重要的行程呢?」 如果他听得懂中文,就不会再问他这个问题了,但没关系,他不介意用英文宣布这个消息,「我想暂别钢琴一阵子。」顿了顿,他微笑续道:「而且,我打算回 tw定居一段时间。」 全场先是一片鸦雀无声,而后爆出惊声哗然,众记者们无不对他突然投下的这颗震撼弹议论纷纷。 于是,原本预计举行一个小时的记者招待会,就在陈日恒宣布这则消息后草草落幕了。而造成话题的当事者,在同样被吓得不轻的经纪人的保护之下,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会场。 ***************** 就在黄瀚仪裹着暖暖的棉被,陷入酣甜的美梦时,陈日恒──一个年纪轻轻便闻名国际的天才型钢琴家,虏获世界千万少女心的新生代钢琴王子,在一个礼拜前震惊乐坛引发热切关注的男人,正抵达tw桃园国际机场,准备要出关了。 ***在机场大厅的粉丝群和tw各大报、电视台的新闻媒体记者们的喧哗声几乎快掀了机场的天顶,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当从纽约飞抵tw的班机降落,旅客们陆续通过海关,走进入境大厅时,现场登时一片安静,摄影师和摄影机都就定位,拍照小组也不遑多让的卡到最好的位置,手指搁在快门上,准备一看到陈日恒的人影就来个迅速的十连拍。 然而,当路人甲乙丙丁等闲杂等级的旅客都已出关完毕,他们还是没等到人,直到一双擦得油亮的黑皮鞋踏出出关口,众人眼睛为之一亮,视线聚焦在那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仍难掩其性格的脸庞上,期待着他把墨镜摘下,露出那张无可匹敌的── 「咦──?」众人默契十足的发出疑问声。 空欢喜一场,出来的人是陈日恒的经纪人kelvin。 摘下墨镜,kelvin在心底叹出哀怨的长气,连声道歉:「真对不起喔,我不是陈日恒。」 那个家伙其实在早上六点就抵达tw了,但为了甩开这等排场能顺利的去找某人,所以才会放出假消息。 「那陈日恒现在到底在哪里?」抱怨、抗议声四起,没见到他们心目中的王子,心里实在是不平衡! 「这个嘛……」kelvin尴尬地笑了笑,「无可奉告。」 就算不念在当他经纪人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好歹也念在他是他的拜把兄弟,陪着他闯荡乐界那么多年,竟然这样害他,搞出这种烂摊子给他收场,真是他妈的太狠了,呜呜…… ***************** 布咕、布咕,十一点,布谷鸟闹钟响了。 今天是周休假日,黄瀚仪放任自己睡晚点,将轰轰烈烈的异国恋曲梦境画下完美的happyending后,她才伸手准备要按掉布榖鸟闹钟,然而,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温暖厚实大掌拂过她手臂,压在她白嫩的小手背上,与她一同解除闹铃。 黄瀚仪皱了下秀致的眉,两排纤长的睫毛轻颤,她闭着的眸先是左右转动了一下,接着猛然张开。 眼前所见是床边小矮柜和布谷鸟闹钟,颈后却感觉到有股温暖平顺的鼻息喷吐,她僵直脊背,怔忡忐忑地缓缓转过身去,一张帅气带有卓绝气息的放大脸庞近在咫尺。 「日恒?」黄瀚仪惊觉自己的嗓音略哑,她吞吞口水润了润喉,再唤:「日恒……」 「嗯哼。」没睁开迷人双眼的男人咕哝一声后,习惯性的自动往她白嫩圆润的肩头靠去。 她慢慢将小手举起,深吸口气后,毫不客气地啪地一拍。「你怎么进来的?」 人醒了,如黑钻般神秘魅人的眸子惺忪中带点埋怨。 「妳家门外的鞋柜下有备份钥匙。」陈日恒偎着她温暖馨香的身子,沉沉地回道。 黄瀚仪有些小迷糊,在生活领域上和白痴是好朋友,那些没有手机般大小的小东西常常会弄不见,可偏偏家门钥匙这种超重要的东西,体积永远只有一丁点大,所以在弄丢了她家门的第五把钥匙后,他给了她这样的建议,要她养成习惯。 而这个秘密,在她所有的挚亲好友当中,只有他知道。 「对喔,我都忘了你知道。」 「妳不记得的事何止这一件。」他抹了抹脸,略长的浏海散乱在他的额前,增添的性感指数飙高到破表。 她坐起身,背靠床头,垂眸睨向还赖在床上的他。「你怎么回国了?几点到的?」 「我不是跟妳说过我要回tw?」他顽皮的手爬上她的腰侧,被她拍开。「今天早上六点到的。」 「你有说过吗?」她想了想,没有印象。「为什么不跟我说时间,我可以去接机。」 「妳每逢假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我哪敢奢望妳来接机?」要她六点去接机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笑了笑,「其实也不用我去接机,因为想接你机的人应该很多啊。」上回他回来,人多到挤爆了机场。「哈,这次选择清晨抵达的飞机,是因为想『避难』吗?」 陈日恒翻翻白眼,想到之前那等阵仗就头痛,所以这次他学乖了,「我把这件事丢给 kelvin处理了。」把麻烦丢给经纪人去收拾就对了。 他坐起身,与她一同并肩靠坐床头,侧首望向她。「不过,话说回来,看见我回来,妳的反应好像没有很惊喜。」他哀怨的捧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好失望喔!」 看着他幼稚孩子气的模样,黄瀚仪的粉唇勾出美丽的弧度。他说,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这么的自在、无所顾虑,因为他们是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 「你这次能停留几天呢?」她问。 「妳都不看新闻的吗?」他不满地开口。 「什么?」他停留的时间和她看不看新闻有何关系?「这个礼拜为了赶稿,我每天都忙到天昏地暗,根本没时间看新闻。」更何况她平常就不太爱看。 身为罗曼史小说名家作者之一的她,老是要混混混到截稿日期前才在赶稿,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知道她忙起来一定是这副德性,别说看电视了,可能连吃睡都不规律,有的时候连想怪她都舍不得。「我要回tw定居。」 第二章 「长期吗?」黄瀚仪终于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至少暂时是这样。」 「但……你下半年度不是已经有了既定的演出行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要到维也纳去参与交响乐团的演奏啊。「kelvin没发飙吗?」 当然有── 「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kelvin不断地在休息室内来来回回踱步。「而且还没和我讨论过,就直接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 「kelvin,冷静点,ok?」他晃得他头都昏了。 「nook!」他扬声,整个人很激动。 「不然你要怎么样?重新召开一场记者会,告诉全球的媒体记者们,我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这么做!」他已经呈现歇斯底里的状态。「你是打算把我逼进绝路吗?」 「我怎么了?」他不以为然,神情依旧悠哉。「我只不过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那也得等今年忙完啊!」他在他面前定下脚步。「你忘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吗?」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嘛。」 「拜托~是维也纳耶!」 「那又怎么样?」他兴致缺缺。 世界著名的音乐之都耶!他瞪大眼反问:「难道不怎么样吗?」 陈日恒模仿kelvin那时说话的表情,把黄瀚仪逗得捧腹大笑。 「kelvin一定气死了,再加上回国机场这一笔,他可能会跟你绝交。」 「绝交是不会,但我可以肯定,他近期内不会想看到我。」把多年的经纪人兼好友给气得半死,他得意的勾笑。「而且……我跟他说我想回国是因为妳,因为我太想念妳了,也怕妳太想念我,所以我要回来住一段日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无法会意的挑眉。 「我回来定居,妳开心吗?」他的表情,像个邀功讨夸奖的孩子。 她摇头,吐槽:「你放得下那些吗?搞不好过几天你又会说你要飞去哪国受邀表演。」 「喂~我好不容易不顾一切回来了,妳非得要这样泼我冷水吗?」 「你拿我当借口耶!」她抗议地轻推了推他。「kelvin一定很气我。」她被他陷害变成了罪魁祸首。 「没差,反正妳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他高的这件事,他已经看很开了。」 事实上,他和kelvin说的理由中,她只是其中之一── 「kelvin,八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知道我背负着很多人的期待,但再这样下去,我快喘不过气了。」 「如果你想休息,我可以安排你去旅游个几天,何必直接宣布说你要回tw定居一段时间,你知道这样会引起外界多少揣测吗?大家会以为你要就此退出音乐界!」 「要揣测就让他们去揣测,我不在乎,就算真的因此传出我要引退,那又如何?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我身为经纪人,不能如此洒脱呀!」光是应付媒体的询问,就够让他忙到晕头转向。 「我不是明星,了不起只是在音乐界小有名气。」 「凭你的外表和与生俱来的才艺天分,就算你没明着当明星,也很难掩盖住光环,况且你确定你只是『小有名气』吗?」 「所以我才觉得累!」 「日恒……」 「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平静的、低调的过过轻松生活,而且需要瀚仪陪在我身边。」他想重温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分享彼此的心情、彼此的喜悦,开心的玩闹谈心,顺便充充电。「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因为太过惬意而有想就此退出音乐界的念头,我……还不行……」 他有他的理想要完成,有他的承诺要实践,他答应过已逝的父亲要站在世界顶端,成为一个无可匹敌的钢琴家,这点,这八年来,他一直谨记在心,他会达成的。 「他没有骂你重色轻友?」 黄瀚仪的问话,拉回了陈日恒的思绪,他大剌剌的笑开,「妳也是我的朋友啊,哪来的重『色』轻友?」 霎时,她敛下的眸光有些不明的情绪瞬间闪过,旋即淡笑。「呵……也对喔。」 未觉的他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怎么样?妳还没告诉我,知道我要回国定居一段时间,妳开不开心?不是说想念我吗?」 「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她点头,「而且很惊喜。」 他扳过她的上身,仔仔细细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妳看起来明明就不是很惊喜的样子。」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她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 「高兴得跳起来,然后兴奋地扑向我,来点热情的表示啊。」他侧过脸,准备等待她送上几个响亮亮的香吻。 她轻柔地拍拍眼前这个幼稚鬼的俊俏侧脸,笑说:「同样的话,你只要对任何一个女人说,她们绝对都会照办的。」 「任何一个女人?」他不满的怪叫,「妳不是女人吗?那妳怎么不照办?」 「对你而言,我不是女人……」她没有望向他,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在动身下床之际道:「而是朋友。」 他也下床,跟在她身后,活像只跟屁虫。「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我不介意啊!特许妳靠近我。」 「是~你高兴就好。」 「那妳还不赶快动作?」他在她要躲进浴室之前横臂挡下她。 「我还没刷牙。」 「香吻可以欠着,那先来个抱抱吧!」他强势地将她塞入怀中,舒服地叹息,抱过那么多女人,还是瀚仪的最刚好,难怪他这么喜欢她这个朋友。「对了,我要住在妳这里,目前还没决定要留在tw多久,我不想买房子。」 闻言,黄瀚仪质疑道:「那你可以用租的啊。」 「不要。」堂堂国际级钢琴师,难道买不起房子吗?还要用租的。 抬眸睨他,她思索了下,斟酌语气地开口:「既然你这趟回来只是要暂居,那……有没有打算要找你妈妈一起住?」 陈日恒的母亲,在他父亲车祸过世后,因伤心欲绝,心郁成疾,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依然无法稳定病情,而陈日恒又常常需要出国比赛、巡回演奏无法照顾她,因此精神科的主治医师建议他让母亲住进精神疗养院会比较好,精神上不稳定时,有护士和医生可以照料,也比较让人放心。 这是个秘密,随着陈日恒登上世界舞台,baoguang率逐渐增高后,他对这件事情保护得更是越来越严密,不仅将他的母亲移往郊区偏僻安静的疗养院,也很少去探望,因为他不希望他的母亲被外界干扰,能过平静的生活。 淡去皮皮的笑容,他抿抿唇,有些干涩地道:「可能不会……,妳有去探望过她吗?」 「嗯,前阵子去过一趟,我去的那次,伯母的精神状况还不错,医生还说伯母的情况越来越稳定了。」 「我知道。」背靠上一旁的墙面,陈日恒点点头道:「我有暗中托人去询问。」 这些她都知道,虽然他没能陪在母亲身边,但他一直都很关心、心疼自己的母亲。 「你这次回来的时间比较久,可以的话,就拨空去探望她吧,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他轻应一声,低垂的浓密长睫,掩去他眼底的情绪与心中的思虑。 「日恒……」她握了握他的手,朝他展露笑容,「……欢迎你回来。」 陈日恒回握住她的手,看见她的笑容,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又恢复原本的轻松态度。「真的?」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不欢迎?这还需要怀疑吗?」 「那就让我住妳这里嘛!」他耍赖。 「不行。」她摇头拒绝。 「妳很奇怪,收留我有那么困难吗?我们又不是没一起住过!」前几年他回国,偶尔不想住饭店,偷偷跑来借住时,她也不曾反对过。 「不行啦!」她还是拒绝,「那是因为你之前都只住一两天啊!」 「那妳就先让我住几天嘛!先让我住几天,我再叫kelvin去帮我找房子。」打定主意就是要赖她一阵子才甘心。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耶!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同居?」 「男朋友?」他蓦地瞠大了眼,瞪向她再次确认,「妳有男朋友?」 「对……」 「什么时候交的?」陈日恒没察觉自己询问的语气略为激动了些。「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被他的语气吓到,黄瀚仪顿时有种劈腿遭受质问的错觉,垂下颈,不太敢看他。「我……呃……」该怎么说?因为他也没问过她啊…… 而且,她认为这件事情也没有很重要,她是有想过要告诉他,但是不久前才交的嘛,再加上这几次和他通电话,他都东拉西扯的,害得她忘记要和他提及这件事。 陈日恒扬眉,没好气地催促:「快说!」胸口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窒闷感给堵住,让他无法平心静气。 她怯怯地抬头,「你在生气吗?」 「哪有!」他否认的极快。 「那你干嘛那么大声说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只是……」胸口虽然依旧闷闷的,但他缓了下说话的态度,试着以正常的语气说话。「没想到妳会交男朋友。」 「我之前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之前也有交过几个男朋友啊,只不过交往的时间都不长就是了。 「是没错,但妳这次……」陈日恒试图平缓心情,「为什么没跟我讲?」但音调又不自觉地上扬,听在黄瀚仪耳里,真的跟生气没两样。 她鼓鼓颊,闷声道:「你之前交的几个女朋友,有的也没特别跟我讲啊!还不是我看八卦版报纸才知道的。」 「她们又不重要!」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连陈日恒自己都有些讶异,再怎么说都是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但现在想想,分手后他似乎就不曾将她们放在心上了。 「你说她们不重要?」她瞇了瞇眼,觉得他说完话后,表情就变得怪怪的。 为了掩饰心中的疑虑,他再度扬高音量,「总之,妳没跟我说,就是没把我当好朋友!」 「好端端的,干嘛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没有生气。」陈日恒尴尬的否认。 这种小事似乎不值得他生气,但是堵在胸口的窒闷,却升华成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看了她许久,都没再出声,而后就甩头离去。 留下一头雾水,心情被波及到跟着变差的黄瀚仪,独自瞪着他离去关上的门扉而怔忡。 ***************** 惹出一堆烂摊子给他收拾,完全没顾及到他的心情会如何的不爽,想到他的时候就照样来找他,二话不说闯进他下榻饭店的房间占地为王,倒在他kingsize的床上整整三十分钟都不吭一声的恶霸,天底下会这样嚣张对待他的,恐怕就只有陈日恒这个家伙了。 瞧瞧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十足十的任性鬼! 「你怎么了你?」kelvin双手抱胸,站在床尾睇他。 陈日恒瞪着天花板,不发一语。 「如果你不说话,那我可以对你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吗?」 他依旧不应不答。 既然如此,那就当作他同意了,kelvin微微掀唇,正准备发难抗议:「我说你啊……」 彷佛早就算准时机一般,陈日恒同时开口打断他,「kelvin,瀚仪她交男朋友了。」 kelvin顿了顿,「所以呢?」神情古怪地瞅他。「那又怎样?」 陈日恒倏地坐起,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难道不怎么样吗?」 「你……在生气?」 「没有!」怎么?他看起来真的有不开心吗?竟然连他都这么说!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都认识几年了,他有没有在生气还瞒得过他吗? 他瞪他一眼,「就算有好了,那也是因为她有男人了却没跟我说!」 「这件事情值得你生气吗?」他不以为然。「呵,你究竟是在气瀚仪没告诉你她交男朋友,还是在气她已经有男人了?」 「这两者之间有差别吗?」他烦躁的扯扯衬衫领口,「她竟然说我是『别的男人』!也不想想我们都当朋友几年了,竟然这样归类!」想到就火大!别的男人?别的男人耶!他什么时候交了女友就把她当「别的女人」看待过,还不是照样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 「差别可大了。」尤其他还这般异常的激动,他真怀疑他都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了,竟然对于感觉这码事还这么白目。「如果是第一项的话,是有不被重视的感觉,毕竟你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她交男朋友没跟你说,的确是感觉不太好,但你又不是女人,没必要这么敏感吧?但如果是第二项的话,那你有可能比较倾向是失恋了,所以觉得很失落、生气。」 「笑死人了,我才不是失恋!」他想都没细想就直接否决掉这个可能性。「之前瀚仪也有交过几个男朋友啊,我那时知道了也没怎么样。」他想了想,试图找出一套合理说词:「只是……她已经空窗好长的一段时间了,突然又听到她交男朋友,感觉怪怪的。」闷闷的,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怎么了? 「心里不舒服吗?」 「应该说是担心吧。?」他凝眸,认真地道:「毕竟她之前的每段恋情都是以失败收场,被伤害了那么多次,我本来想说下次她再有对象,要帮她鉴定的。」 「可是你人在国外啊,还是个大忙人,等你忙完有空鉴定,瀚仪搞不好就错过一段好恋情了。」 没将kelvin的话听进去,他仍自顾自的低喃:「她真的有必要那么急着交男朋友吗?」 kelvin好笑的勾唇,凉凉地开口:「劝你别再继续钻牛角尖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就真的当你失恋了。」 「你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若要说到这个,他合理的怀疑可多着了。「这不是不可能啊!」 基本上,男女之间是没有所谓的纯友谊的。 像那种知道对方的喜好,拥有相同的默契,熟悉且包容对方的小缺点,愿意聆听对方的心事并且保守秘密,在有需要的时候为对方两肋插刀,通常能以这样定义的,多半都是用在两个同性别的好麻吉,但他和黄瀚仪可是一男一女,认识了十几年,关系亲密到还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这叫人不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真的很难。 「我跟瀚仪说好了要当永远的好朋友。」 「噗哧!」 kelvin差点大笑出声,但遭他冷眸一扫,赶紧识相的敛住。「拜托,还永远的『好朋友』咧!又不是玩扮家家酒。」 「随便你怎么想。」他翻翻白眼,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倒头躺回床上。 「日恒,你真的认为,你和瀚仪当得成『永远』的好朋友吗?」 他先是沉默,而后含糊低应:「因为只有当『好朋友』,才不需要担心会分开。」 kelvin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难道,你就这么害怕会失去瀚仪这个好朋友吗?」 听问,望向天花板的陈日恒又再度陷入了另一波沉默当中。 第三章 「应该没问题。」大致看过黄瀚仪打印出来厚厚一迭的稿子,身为责任编辑兼好友的余育敏总算松了一口气,上个礼拜致电给她,听闻她的新稿才写了五页,本来还紧张得以为这次肯定要开天窗了,没想到她还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作品在截稿前两天完成了。 咖啡厅的窗外,正下着蒙蒙的午后细雨,路上的行人大多低着头行色匆匆,不过还是有人防范未然,自若地拿出随身折迭伞撑开,一朵朵的伞花,登时充斥在街上穿梭。 黄瀚仪睨着这样的雨天街景出神,恍然未闻余育敏的话。 收妥稿件,余育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唤回她的神智。「妳在想什么?」 「嗯?」拉回视线,她望向好友,轻摇头,「没什么。」笑了笑问:「稿子ok了吗?」 「大致上都还不错。」 「那就好,辛苦了,周休假日还让妳来拿稿子。」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家的计算机坏了,妳就可以直接e-mail给我,也不用麻烦妳特地把稿子给印出来了。」 「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幸好没有害妳开天窗。」 余育敏望她,皱了皱眉,「不过妳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非得要到截稿日期前才要赶稿,那不是很累吗?」 黄瀚仪耸耸肩,眨眨眸,「刺激啊!」给了她一记似笑非笑的表情。 观察她的表情,余育敏直言:「妳好像有心事。」 「哪有?」她否认。 「跟男朋友吵架了?」 她摇头,「怎么会?」 「说到妳那个男朋友啊……」余育敏啜了口咖啡,续道:「妳确定你们的交往是现在进行式吗?」 「当然。」黄瀚仪理所当然的颔首。 「是吗?还真感觉不出来。」她耸耸肩,不以为然,「妳自己说,这一个礼拜你们出去约会过几次?」 「一次。」偏头凝思,她又不太确定的问:「吃午餐算吗?」 「他到妳家接妳?」 「约好地点赴约。」 「那打电话呢?」 「我打给他吗?」 「他打给妳。」 她伸出纤纤手指数了数,「三次。」 「讲多久电话?」 「每次大概……十分钟吧?」她也不太记得了。 「小姐,你们这样算什么啊?」余育敏翻个白眼,「就算真的忙到没空见面,难道都不会想念吗?一个礼拜他只主动打给妳三次,每次讲电话还都不超过十分钟?」两人才交往一个月,热恋期只有头一个礼拜吗? 黄瀚仪认真的想了想,还是秉持正面点的看法。「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谈恋爱本来就比较不会像年轻时那般轰轰烈烈,成熟的感情,是不用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 「他倒是对妳满放心的,那妳呢?也很放心他?」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至于那么快就变心吧? 「傻妹,妳是真的爱妳的男朋友吗?」 她爱他吗?「应该说比有好感再多一点点的喜欢吧……」 「这样还交什么交啊?」 「谁说一定要很喜欢才能交往?」 「这样你们的感情最好是能长久啦!」余育敏毫不客气的大泼冷水。 黄瀚仪不满的噘唇,「妳是存心唱衰吗?」 「我是担心妳又受伤害。」每段感情,到头来她总是被甩的一方,明明没什么不好,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啦,我已经是铜墙铁壁了。」她心脏所能承受的负荷非比寻常,已经被磨练得很坚强了。 「我还百毒不侵咧!」余育敏双手环胸,笑叹:「所以会让妳失神的,果然还是只有陈日恒喔?」 「怎么突然提到他?」 「那家伙不是回来了吗?」倚向前,余育敏拉近与她的距离,八卦地问道:「他一回国,马上就去找妳了,对吧?」才一回国就摆了所有媒体和粉丝一道,真不愧是陈日恒! 黄瀚仪往后坐,与她拉开距离,端起咖啡假啜着装傻。 「快回答!」 「唔……嗯……」 「他真的要回tw定居一段时间?」 「说是很想休息,所以没跟kelvin讨论,就率先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想也知道一定引起轩然大波。 「是为了妳才有的念头吧?因为太想念妳了?」 「妳也太八卦了吧。」她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谁说不可能!」 「育敏!」她低喝,阻止她再乱说下去。 犹如万丈光环加身的陈日恒一直都很忙,他是tw人在音乐界的骄傲,就和在棒球领域的王建民一样,很多人都对他抱持着很大的期待,但为了响应这些期待,他必须放弃许多自由、轻松、闲暇时间。 他有一长串促使他想回国休息的理由,但想念她,绝对不会是其中的主因,顶多是附加原因,或者,只是一个方便的借口,这点她很清楚,不会想太多。 「干嘛不在一起啦!」余育敏闷闷地背往后倚,「妳明明就对他还……」接收到好友警告性的一瞪,赶紧住嘴改口:「唉唷,身为你们的朋友,看你们的互动、你们的关系,明明就暧昧的不得了,都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各自交男女朋友,问题是……我也不见你们对你们的『情人』有特别在乎过,这不是很奇怪吗?」 「谁说我不在乎我的男朋友?」她很没说服力的低声反驳。 「陈日恒和那个叫什么薛凯杰的,妳在乎谁多一点?」余育敏马上就给她一个二选一的难题。 「不能这样比较的啦!」 「那妳今天心情不好,是为了谁?」 「……」 「妳跟陈日恒吵架了?」哼哼,以为不回答她就不知道了吗? 黄瀚仪微敛眸,不言不答。 「被我说中了?」见她的反应,余育敏忍不住叹口气,「妳还真是不老实,男朋友一整个礼拜只打三次电话给妳,妳不生气,但和陈日恒吵架了,就耿耿于怀,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说她已经整理好感情了谁相信啊! 「我哪有死气沉沉?妳说的太离谱了。」她小小声反驳。 「你们为了什么事情吵架?」这两个人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吗?会吵架还真是罕事。 「我觉得他很奇怪……」深吸了口气,黄瀚仪将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她的陈述,余育敏受不了的猛翻白眼,下了结论。「说来说去,他就是在气妳交男朋友,吃醋了。」 「吃醋?」黄瀚仪摆摆手,否定余育敏的论点。「绝对不可能,我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他之前就都没吃醋过。」 「也许是他突然想通了,凡事都很难说的。」 望着好友许久,明眸亮了又黯,最终,瀚仪仍是叹道:「育敏,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我和日恒只是好朋友,以前是,以后也会一直是。」 「我真不懂你们。」说破了嘴也没用。「适合当情人的两个人,为什么坚持要界定在朋友的角色?」 「不是坚持,而是我们已经说好了。」在十年前,就说好了的。 这么多年来,看着陈日恒远赴各国比赛、得奖,当他的成就越高,她就会有离他越来越远的恐惧,但她没有能力阻止他,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他为她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他有他既定要达成的理想,也因为她只是他的知己;朋友和情人间地位的差异是,情人可以对他有所要求,但朋友,却只能成为支持的那一方。 既然如此,能待在好朋友排名里的第一顺位,她也该满足了…… ***************** 陈日恒回到黄瀚仪的家,屋里没人,她出去了。 手中拿着她家的备份钥匙,他将自己抛入沙发椅内,这一坐,就是整天。 看着冷清空荡的客厅,陈日恒在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忍不住自问:「害怕会失去她,有什么不对?」 黄瀚仪对他有多重要,他一直都知道,始终都放在心上,从没有怀疑过,从没有衡量过,那份重视依凭着岁月累积着,即使他们天涯两端,聚少离多,但朋友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不像情人不在身边,感情就淡了、薄了,可能受到其它吸引,可能被身旁的事物影响,他们是朋友,所以不会有这些问题,他把她以朋友的地位放在心上,就放在女朋友身分的旁边,为她保留了这样一个特别的位置,他很满意,因为她值得。 至于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对他而言有多特别,他并不在意,反正不管她知道与否,她一直都会在,不曾离开过,即便她交了男友,他交了女友,他们的关系,不曾改变过,不曾受影响过。 这样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他们──不可以越过界。 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的声音,在安静里格外清晰,回家的人,发现门没锁,迟疑了一阵后,才拉开家门,探头进来,出声:「日恒?」 他在沙发椅内回头。「妳回来啦。」 黄瀚仪走进客厅,看着他,轻轻扯了扯嘴角。 没有火药味,愣了几秒,早上的争执话题,看来是不会延续了,她吁气,笑容真实了许多。 「对不起。」他开口道歉,未显尴尬。「早上不是故意要凶妳,我只是……感到意外,妳交男朋友,不是什么大事情,其实也不需要跟我报备。」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只是找不到时机说。」 他点点头,「没关系。」 「不生气了?」她在他身旁坐下。 「我本来就不该生气。」他纠正。 知道他不气了,她如释重负,「那我们和好喽!」 「嗯,和好。」 「找个时间,介绍我男朋友给你认识。」 陈日恒看她飞扬的眉眼,轻颔首,没有什么表情。 「那你要住哪里决定了吗?」 「我会和kelvin暂时先住在饭店。」 黄瀚仪沉默了一会儿,沉吟道:「我是很想收留你,但是……,我怕男友会介意。」 「没关系,我不想为难妳。」 「不然,我打电话征询他的同意好了!」她边说边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却被他给阻止。 「想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同意。」 「我只要跟他说,我们是很久很久的好朋友,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她相信男友不会那么没风度。 「妳太天真了!」世界上有哪个当男朋友的,能容许自己的女朋友和男性友人同住? 「暂时的而已,应该还好吧?」 陈日恒凝视她半晌后才开口道:「妳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 「那就别问了,免得因为我害你们吵架。」 她轻轻地抽开被他捉握的手,将手机搁在桌上。「我知道你不喜欢住饭店,因为没有家的感觉。」 「饭店不会住很久,我会托人找房子。」 「既然这样,那你早上为什么耍赖想住我这儿?」 陈日恒没有马上回答她,敛眸半刻后才解释道:「这么多年,到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女人,但还是觉得跟妳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最轻松愉快,最平静。」对他来说,她就是有这样无可取代的魔力。 这不是告白,只是再单纯不过的心里感觉,她很清楚,不会误会。「那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对的人,所以才会依赖我。」 他侧首,「妳找到了吗?」 「每个交往的对象,我都希望他们会是,现在的这个,我也会保持着高度的期待。」 「妳希望我祝福妳吗?」他神情泰然的笑问,但心中某个角落,却隐隐牵动。 「你是我的好朋友耶!」她拍他一记,「不祝福我吗?」 眸光温淡,他低问:「妳很喜欢他吗?」 「不喜欢怎么会交往?」 「说的也是……,找个时间,带给我鉴定看看吧!我看男人的眼光很准的。」 「哈,你应该是要有看女人的眼光比较有用吧!」她恶意的把他的头发揉乱,「哇~这样还是很帅呢!」 他拨拨凌乱的短发,那潇洒的动作,看得黄瀚仪有些目眩神迷。 「对朋友流口水象话吗?」他淡笑嘲讽,没有恶意的。 「什么?」她下意识地擦擦嘴。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弹她的额头。「色女!」那笑弯的黑眸,藏着其它女人无法享有的宠溺。 「很痛耶!」其实一点都不痛,但她仍鼓颊噘唇娇嗔。 被她的表情逗笑,陈日恒伸长手臂正想将她捞进怀里大闹一番,门铃突然煞风景的响了。 他们四目相对,眼中皆有着问号。 黄瀚仪跳下沙发,前去开门。 「嗨,宝贝!」 嗨?宝贝?陈日恒微拧眉,将目光挪往大门。 「凯杰,你怎么会来!?」她是有疑惑,但看到男友无预警的出现在自家门口,这份惊喜还是满开心的。 「哪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想妳啊!」他自动自发的脱去鞋子,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登堂入室,完全不知道要客气。 哪里来的油腔滑调的家伙? 客厅内,陈日恒眉宇间的折痕更甚,他起身,面向大门口,与薛凯杰照面。 第四章 薛凯杰看到屋里多了一个男人,很奇怪,回头问黄瀚仪:“他是谁?怎么在这里?”仔细看了看陈日恒,疑惑的问了句:“咦,他看起来有点面熟啊……在哪里见过呢……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一个人?” 黄瀚仪插话,笑说:“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啦!” 他真的是那个享誉国际的钢琴王子? 薛凯杰瞪目,看着黄瀚仪,再看陈日恒望着黄瀚仪时的眼神,还有他有意无意与他眼神交会时的……挑衅,顿时感到矮了一截,火气蓦地被挑燃。 “黄瀚仪,你当我是什么?你是故意的吗?” “我怎么了?”黄瀚仪对于男友突如其来的怒气只感到一头雾水。 “你们只是十几年的朋友,骗鬼啊!” “我没有骗你啊!”她不懂是哪里出问题了。“日恒和我真的只是朋友。” “你是不是存心想利用我气他?引他吃醋?”有谁会相信,她身边都已经有了条件这么好的对象,还四处观望!她不是太蠢,就是太有心机了。 难怪他们交往这一个月来,她都不怎么黏他,他故意没打电话给她想吊她胃口,也不见她生气,原来,他也是个备胎! “你怎么会这么想?”黄瀚仪蹙眉,完全想不透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为什么要利用你气他?” 陈日恒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嘴角勾扬着可疑的笑痕,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本身的好条件,就已经挫了眼前这男人的锐气。 黄瀚仪是一个毫无心机,甚至单纯到被人卖了,还会替人数钞票的女孩,根本不会耍手段引起男友的醋意,这个男人会对她有所误会,把事情想偏,就足已证明他不够了解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喜欢她而追求她、跟她交往。 他不打算帮黄瀚仪说话,因为他巴不得他们能分手,这个男人对她绝对不是真心的。 “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甩开她握住的手。“我要回去了!”反正他也只是玩玩而已,要找女人过夜,还怕没有吗? “凯杰!”她原想追出去,却被陈日恒给拉住。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生气了?”印象中,薛凯杰的脾气没有那么差的啊。 “你看吧,还说要征求他同意让我跟你住一起。” “不是啊,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因为想念她才来的吗?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般的上班族,在一间中型企业的公关部担任活动企划人员。” “难怪会那么自卑。” “自卑?”黄瀚仪看了看陈日恒,恍然大悟。“看到你,的确是让人很难不自卑,但我又不是因为他的成就才跟他交往的。” “笨瀚仪。”他拍拍她的头。“谁会相信你放着我这么好条件的对象不要,而选择跟他这样默默无名的普通小职员交往?”很现实没错,但这也是事实。 “这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啊!我这么优秀,你却只跟我当朋友。” “你别闹了。”竟然说这种话,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划地自限他们不能有朋友以外的发展性的。 黄瀚仪垂下肩,步履蹒跚地走回客厅没人沙发。“谁说交往对象一定要看条件?我是真的想好好的跟他交往。” 那个男人不适合你。 陈日恒想老实的跟她说,但见她暗淡的眼色,到嘴边的话偏偏就是说不出口,他走到她身旁,缓缓坐下,挣扎了很久,终于逼迫自己说出昧着良心的话:“他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等过一阵子你再找他好好谈谈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陈日恒还是忍不住询问:“你确定这个男人适合你吗?” “他满健谈的,个性也挺随和的。” “他的外在条件不差,在女人堆里,应该满吃得开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我常去的咖啡厅里,他跟我搭讪。” 陈日恒一气,抬手敲她的头。“笨蛋,搭讪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拿来当对象!” “我哪有随随便便,我也是有花时间认识跟考虑的。” “那你花的时间肯定不够。”真是的,她看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令人不放心。 “日恒,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陈日恒的心窝一震,就算他什么都没说,她还是了解他。 “我只是不喜欢他对你说话的态度。” “他平常不是这样的,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吧?”她试着帮男友说话。 “嗯,我知道。”他表面上接受她的解释,但其实心里压根不信。 一个真正有风度的男人,就算条件再怎么不如人,也不会轻易的动怒,更何况,瀚仪都已经解释过他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 那个男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极可能是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对瀚仪不怀好心,这趟来找她,也是别有所图,但却失算的发现多出了他这个不容小觑的程咬金,才会一时恼羞成怒吧? 虽然在这个年代,交往一两个礼拜就发生关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是真心的还另当别论,但他看起来根本就只是个想玩爱情游戏的玩咖! 好险他回来了,否则瀚仪一定会被伤害的…… 想着想着,陈日恒竟不自觉地紧握住黄瀚仪的手。 黄瀚仪盯着有些被握疼的手,疑惑地开口:“日恒,你怎么了?” 他因为她的问话而回神,放松手的力道,久久后才道:“你真的很让人放心不下。” “你怎么这样说?”她皱皱鼻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可爱。”她脸上俏皮的懊恼表情,让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嫩颊。 “陈、日、恒!”她很不像生气的生气了。 那一刻,在陈日恒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天,他真爱听她在这一半佯装气恼模样时喊他的名字! 五星级饭店内,媲美总统套房的顶级客房,宽敞的格局,隔出了客厅、饮酒吧台、两间卫浴设备和两间睡房,时尚的质感除了优雅奢华之外,还多了欧式的古典风情。 原本kelvin订的高级套房,仅供个人享受之用,但在陈日恒面色不善的宣布要暂时和他同住后,为了避免行踪曝光,受到媒体或粉丝的骚扰,两个男人就以陈日恒临时起意取的匿名——摩登原始人,搬进了这间连跳好几级的豪华双人顶级客房,过着人人称羡的奢华住宿生活。 kelvin难免心虚,因为所有住宿费用将由陈日恒买单。 半个小时前,kelvin从饭店健身俱乐部特设的私人游泳池游完泳回来,就看见陈日恒坐在客厅窗边,用来办公用的皮革木质典雅方桌前,眼睛紧盯着放在桌上的最新型小笔电,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拿着白浴巾擦拭着未干还在滴水的即肩长发,却发现陈日恒依旧紧盯着电脑,而且脸色变得铁青! 带着满腹的疑问,晃到好友身旁,kelvin挑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找人去调查了一下那个家伙。”他没头没脑的回答,目光仍是死盯着笔电萤幕,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电脑给砸了。 “哪个家伙?” “瀚仪交往的对象。” “你变态啊?”kelvin怪叫了声,“你没事去调查瀚仪交往的对象做什么?”吃饱太闲吗? “我觉得那家伙不可靠,但瀚仪似乎没有想和他分手的意思。” “日恒,你不是瀚仪的爸耶,为什么比伯父还关心瀚仪的交往对象啊?”搞调查这一套会不会太离谱啊?“就算瀚仪交往的对象真的不理想好了,那也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间的问题啊!” “我是她的好朋友,当然有责任保护她。”他说得再自然不过。 “你的‘责任’会不会太重了?”他瞪大眼,像在看怪物。 “我不希望看到她受伤。”陈日恒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对于陈日恒的过度关心,kelvin不得不提醒道:“日恒,你这趟回来对瀚仪的态度越来越没界限了。” 从以前他就觉得他们的互动过分暧昧,但他们还真的能维持这样的关系当朋友十几年,所以他除了偶尔说个几句,也没有特别关心,可是这次他…… “你是不是喜欢上瀚仪了?”因为发觉自己的心意,所以改变了吗? “我是很喜欢她。”陈日恒大方承认,但随即严肃的补充,“是朋友的喜欢。” “不对,是情人的喜欢。”他纠正他。 “朋友。”他依旧不改口,“kelvin,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我和瀚仪只是朋友,我们说好了要当朋友。” “可是你对她的态度根本不像朋友。”虽然这么多年,他也看过他对其他女人动心,交过几任女友,但那些女人的重要性,在他看来,似乎都不及黄瀚仪。 有些人是很迟钝的,误把爱情当友谊,陈日恒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陈日恒站起身,合上笔电,从一旁衣架上拿起外套,俐落地套上。 “你要去哪里?”kelvin跟在他身后,“我们还没谈完……” “不用谈了。”他猛然回头,“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谈这件事了,而我也不是第一次给你这样的回答,我不会改变心意。” “但你……”他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算了,他改口:“你要去哪里?” “找瀚仪。” “找瀚仪做什么?” “那个男人不行。” “你是她老爸啊!”kelvin失笑叹气,“她为什么要听你的?” 陈日恒不打算再多搭理他,拉开房门,岂料说人人到,瀚仪就站在门口,似乎正犹豫着该不该按门铃,手指还扬在半空中。 “瀚仪?”陈日恒将她带入内,发觉她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跑来?” 她仰首望他,笑得有些勉强。“‘摩登原始人’真是个很另类的名字,当我向柜台服务员报上这个名字时,他们只询问了我的名字就让我上来了。” “这么容易?”kelvin拧眉,质疑起饭店对房客的保密性。 “我跟饭店经理交代过了。”陈日恒简单解释,“知道这个匿名的只有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黄瀚仪,如果她来,直接让她上来。” “原来你给瀚仪申请了特权啊?”kelvin恍然大悟。 “kelvin。”警告性的目光扫去。 “知道了,我闭嘴。”他比了个拉上嘴部拉链的动作。 陈日恒将瀚仪往内带,领进客厅。“怎么了?没先打电话跟我说你要来,就突然来拜访,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我们可以聊聊吗?”她望着他,眸中有着求助。 “当然可以。”陈日恒想也不想,马上支开闲杂人等。“kelvin,你到楼下去喝杯咖啡。” “我就知道……”哀怨的瞠他们一眼,识相的进房间换外出服。 黄瀚仪一脸歉色的朝紧闭的房门道:“kelvin,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换好衣服的kelvin笑笑的出门,留给两人单独谈话的空间。 清场完,陈日恒拉着她到沙发椅坐下。“怎么了?” “我去找凯杰谈过了。” 他眸光一敛,“其实,我也正想跟你谈这件事。” “我们分手了。” 陈日恒原本要说的话,随着这则消息暂缓。 “中午我去他公司找他的时候,碰巧遇到他搂着别的女人从办公大楼出来,准备要去吃午餐。”她本来想找他吃午餐,边吃边好好谈的。 “他给你难堪了吗?” “我们找了间咖啡厅坐。”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续道:“三个人一起。” “这是你跟他之间的事,为什么让那个女人介入?” “他说他喜欢她。” “他让你很难堪吗?” “他说,我不是个好女朋友,不是个好情人,不够在乎他,也不够爱他,会分手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我的错。” “他安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给你,你就默默接受了?” “他还说,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说不想发展太快,所以不让他来我家,却跟你单独相处,让你这个男性朋友进我家。” “连我也一起指控?”很好,简直是做贼的喊捉贼! “他还说……我根本就是想利用他让你吃醋,让你在乎我,他说我只是把他当备胎。” “那他呢?”陈日恒脸上的表情,比南极还冰冷。“带着其他女人和你谈分手就不混蛋了吗?” 黄瀚仪怯怯的抬头,“日恒,你在生气吗?” “你为什么不生气?”他是为她抱不平,真想将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抓起来狠狠揍一顿,竟然这样糟蹋她的感情! 不料她却说:“其实,我真的没有生气的感觉。” 或许是被甩习惯了,对于被伤害一事她已经麻木无感,甚至连一点点想哭的悲伤都没有。 “果然,我的心已经是铜墙铁壁。”她苦笑自嘲。 “瀚仪……”他摸摸她的头,“不是你的错,你只是遇到了不对的对象,他不懂得珍惜你,他不适合你。” 每个分手被甩的女孩子,都希望听见这样的安慰话,她低下头,像只想讨得怜爱的小狗,需要他的抚摸,让心情好转。 “他有可能只是玩玩的,这我不是没想过,以搭讪的方式认识,本来就不该抱持着太多的期待。”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接受?为什么要让他伤害你?”他的语调中听得出对她满满的心疼。 “因为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结果呢?”她突然望向他,话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含意。 她和他是不一样的,他凡事都以“如果”假设,步步为营,绝对不让自己去触碰没把握的事,减低挫折与失败,自我保护意识重;但她,讨厌拿“如果”去预设事情,她对于未知的未来抱有期待,不害怕挫折与失败,这让她总是跌跌撞撞,满身是伤,却从没后悔过。 陈日恒曾说她像杂草,很强韧的杂草,他佩服她的勇敢,却不认同她的观点。对任何事都很有共识的他们,唯独对这件事情意见相左,而也是因为这点,让他们只能是朋友。 “你已经试了很多次了,结果不是都一样吗?”他实在无法理解,既然结果都一样,她为什么还要一试再试? “或许问题真的出在我。” “你没什么不好。” “我不是个好女朋友,不是个好情人。” “谁说的?” “不黏他,不够在乎他,不常打电话给他,忙着赶稿的时候,甚至抽不出时间和他约会。” 有谁会相信她一个当红的罗曼史作家,感情竟然谈得乱七八糟? “那是他不够贴心。” “日恒,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不,我是真心觉得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和我交往?不爱我?黄瀚仪惊觉自己又萌生这样的想法,赶紧敛下眸住口。不行,她不能让自己再度陷入泥沼中! 咕噜。 这声闷响来得很突然,黄瀚仪的脸上有着错愕的尴尬。 但陈日恒没有介意,反倒还温柔的笑睨她,“你肚子饿了?” 她压住肚子坦言:“从中午到现在,我都没有吃东西。” “因为失恋所以故意不吃的吗?”他有些愠怒。 “我只是……坐在咖啡厅发呆了一整个下午。”脑袋一片空白,一晃眼,天就暗了。 “笨蛋!”他拉起她,往房门口走去。 “去哪?”黄瀚仪被动地跟在他的后头,仍然有些恍然,但看着他的背影,她好安心,因失恋而受伤的痕迹,像被擦上了特效药,正以神速痊愈。 陈日恒带着她一路离开饭店,来到夜市,去她最爱的摊子,买她最爱吃的臭豆腐。 搜刮完一堆吃的,回她家的路程中,看着她饿到盯着大大小小外带的塑胶袋差点要流口水,脸上除了贪吃的嘴脸完全没有悲伤或难过,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她已经和想看见就分手,那就没有必要告诉她那个男人的恶名到底有多昭彰,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他暗自做过调查的事。 薛凯杰的的确确是个混蛋,把伤女人的心当做家常便饭,私生活淫乱又爱泡夜店,但在跟黄瀚仪交往的期间,似乎都掩饰的不错,会挑上黄瀚仪,八成是重口味吃多腻了,想换碟清粥小菜吧? 但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因为他的瀚仪已经安全了。 第五章 钢琴王子吃臭豆腐的模样,全世界只有黄瀚仪一个人有荣幸看到。 两个人窝在客厅吃一包臭豆腐,津津有味的表情,仿佛入口的是顶级美食;卤味、香鸡排、烧烤也在一旁散发出阵阵令人垂涎的美味香气,让人迫不及待的大口品尝。 睨着陈日恒张大嘴巴吃下最后一块臭豆腐,黄瀚仪忍不住调侃道:“真是没形象啊,钢琴王子!” “别这样叫我。”他敬谢不敏,鸡皮疙瘩掉满地。 “你吃臭豆腐耶!” “那又怎样?”他放下筷子,将垃圾顺手包一包。“我不是人吗?” “我可以拍下来以高价卖给狗仔吗?”她笑问。 “你敢!” 她大笑,“哈哈——” “你这样像是刚失恋的人吗?”他嘴上损她,脸上的笑容却带着隐敛的温柔。 “你很过分。”她嘟嘴,“没事干嘛又提?” “谁叫你笑得那么嚣张?” 与陈日恒对望,黄瀚仪咧大的笑容稍稍淡化。“日恒……” “嗯?” 摇摇头,她继续解决食物。“没什么。” 他轻敲她额头,“叫好玩的吗?” “嗯啊,唔行吗?”她勾勾嘴角,吃得满嘴食物,话都说不清楚。 陈日恒笑看她,温柔无须言语,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问:“要不要看somewhereintime?” 手拿烤鸡翅,她指了指电视机旁的玻璃矮柜。“第二格的第三片。” 他循着她的指示去找,将片子播放,然后窝回她身边坐下。 《somewhereintime》一部描述一段跨越时空男女主角刻骨铭心爱恋的电影,这是她最爱看的片子,截至目前为止,已经看过不下十几遍了,但扣人心弦的情节,还是让她每次看,每次哭,尤其是在失恋的时候。 凝视陈日恒专注看电视的侧脸,黄瀚仪笑问:“你看不腻吗?”他也陪她看过三遍了,这是第四遍。 “不会,你喜欢看我就陪你看。” “里面的配乐,你会不会弹?” “会。”他回视她,“你想听吗?” “什么时候学的?” “在我陪你看第二遍的时候。” “为什么没跟我说?” “想当作你的生日礼物,但已经有好几年没能陪你一起过了。”差不多有五年了吧。“今年可以跟你一起过生日。” “离我的生日还有三个月。” “没问题的。” “不会临时又有变化吗?”每年接近年尾的时候,他的行程总是特别多。 “相信我。” “我会期待的。”她不再有疑问,只要他说相信他,她就相信他。 他们没再交谈,黄瀚仪表面上像是很认真的在看电影,但其实思绪远扬,她真正认真的,是在思考稍早前男友对她感情的指控。 薛凯杰不是第一个说她是失职的女朋友,就连之前的几任,有的也这么说过她。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她对爱情总是温吞又慢热,所以她只是需要一个有耐心,能慢慢等待她温热感情的对象,只可惜,这样的人,她似乎还没有碰到。 不过育敏却曾说,她是追寻感觉胜过理智的人,对于爱情的付出绝对不会是慢热。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是太久没有审视自己的爱情机能了,让她不禁怀疑,在感情方面,她是否已经当机生锈了。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热情,开不了大火? 真要说起来,好像是从十八岁那年失恋开始的,都过了十年,难怪她已经记不清楚,那时对感情的轰轰烈烈,对某个人的全心眷恋与专注…… 电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演完的,黄瀚仪在冗长的沉思过后睡着了。 陈日恒没有唤醒她,打横将她抱起送进卧房,虽然放她入床的动作很轻,很小心翼翼,仍是惊扰了她。 她睁着睡意朦胧的眸,看他在床缘坐下,细心地为她盖好棉被。 “日恒……” “嗯?” “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垂首凝望她,他轻柔低语:“我一回来就害你失恋,不怪我吗?” 她摇头,“不适合,迟早要分手的。”长痛不如短痛。 “傻瓜。”她老是让他心疼。 “日恒……” “嗯?” 看着他许久,她轻声问:“永远的好朋友,不会觉得太漫长了吗?” “不会。”他还嫌不够呢。“我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你当好朋友。” 她浅浅扬笑,看上去却不似开心。“就这么喜欢我啊?” “你现在才知道!” 她低低垂眸,咬了咬唇后细语:“这辈子当好朋友,但下辈子可不可以不要?”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她闭上眼,逃避他的追问。“我累了,晚安。” 拨拨她的刘海,“好,你睡吧。” 下辈子,若也只能当朋友,她的心……说不定会再度疼痛…… 陈日恒是在国一寒假过后的下学期转来她的学校的,那年,他们十三岁。 她还记得很清楚,他的父亲是闻名亚洲的知名钢琴家,母亲则是当红企业的掌上千金,年纪轻轻就获得全国无数大大小小音乐比赛第一名,顶着傲人身世和音乐天才的响亮名声转进他们国中部的陈日恒,在踏入校区报到的首日,就备受全校师生瞩目。 学校原本就秉持优良师资和勤学读书风气,成为全国着名的升学名校之一,那年又因为陈日恒的加入,而更加地声名大噪。 同学们对他的仰慕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不只是女同学,连男同学也都一面倒,对他只有赞赏没有忌妒,风云人物能当成这样,也真够不简单的了。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巴不得能与他认识的当下,她和他的相识,却是一场被陷害的大乌龙! 当年,她只是个很爱看书的书呆子,留着清汤挂面头,在女同学堆里毫不起眼,她不爱跟着女同学或朋友们一窝疯,帅哥明星不感兴趣,唯一崇拜过的偶像竟然是写武侠小说的金庸。 而她的好友们也是看准了这点,利用送书、送诗词的手段,诱哄她为她们跑腿到音乐班去送情书,因为她的外表没有杀伤力,那些成天挤在音乐班教室门口,迷恋陈日恒的花痴女同学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一定很好混进去接近陈日恒。 怎么可能接近得了?更何况,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送情书给男生,干脆叫她去死还比较快。 尽管她在心里拒绝过这件事情千百遍,但是,好友们唱着义气如千金、友情诚可贵的高歌,还是令她的坚持兵败如山倒。 于是,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项不可能成功的任务,知道陈日恒每天早上都会到学校的音乐教室练钢琴,决定一早就先到校,躲进音乐教室堵他。 早到是早到了,但她睡着了,窝在钢琴旁的角落,睡相很不雅,是陈日恒那声温润低沉的嗓音唤醒她的。 “同学。” “嗯……我还要再吃臭豆腐……” “同学?”他伸出食指推推她的额头。 “别吵……” 模糊的印象,只到他的两声叫唤,其实真正让她清醒的,是他那行云流水、优雅动人的钢琴乐章。 迷迷糊糊间,认清正在弹奏钢琴的人,她讶异地弹跳起身,又在瞬间因为脚麻而颠簸。 他没有停下演奏,仅调动了视线望向她,在间奏间拨空问:“你没事吧?”语气听不出关心,只是单纯的随口问问。 “没事。”她有点狼狈地强迫自己站立。 “为什么一大早来音乐教室打盹?” “我……”对于他的问话,她没有很专心,因为他演奏的音乐,比他的人更吸引她。 她愣愣的往前走,走到钢琴边,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上,搭配那余音绕梁的细致音符,像有致命的魔力,牢牢地攫住她的视线。 “同学?” 她置若罔闻。 “同学!”他停下了弹琴的双手。 她还傻傻的问他:“为什么停下来?” “什么?”他难得地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她看看钢琴,然后看看他。“你不弹了吗?” “你懂音乐?” “不懂。” “那你是……”他哭笑不得。 他们沉默了好半晌,没有音乐,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回他身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她不觉得自己很失礼,因为她知道他也正在这样做。 不同于同年龄十三岁的男孩子,可能是因为家教良好,或是学习音乐并参加过多场比赛的熏陶,他的气质很沉稳内敛,站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更显得优雅而高贵,拥有一股寻常人所没有的风范。 近距离一看,发现他不只长得俊帅,那飞扬的两道眉更添个性,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迷人的自信,嘴唇薄厚适中,让人看了会忍不住很想亲吻。 如此集优点于一身的男人,简直是个祸害。 陈日恒看着她,看不清她的眼中究竟是对他有着迷恋抑或者纯粹发呆,他放弃思考,直接用问的比较快。“同学,你是特别来音乐教室等我的吗?” 将思绪收得干净不剩,她点头如捣蒜。 他那黑钻般自信的瞳仁中飞掠过一抹失望。“你也爱慕我?” “你一定要问得这么直接吗?” 然而,他却像是突然失去与她对话的耐性,转身欲离。 东西都还没交给他,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君羊耳卯独家,她急急跟上,想也没想的就拉住他的制服衣角。 被她拖住步伐,陈日恒回过头的眼神更冷了。 她才没空管他开不开心,她也压根不在乎,赶快从书包内掏出一封信塞进他手里。 “拿去!” “这什么?” “反正不是我要给你的就对了。”话落,她拍拍屁股,潇洒的离去。 只不过,事情并未到此结束,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很快的,就在当天下午,得到了那封情书的回覆,而且还是陈日恒本人亲自到她班上公布的。 “黄瀚仪!” 当陈日恒手里捏着很眼熟的大红色信封,表情称不上温和有礼的一路从走廊进到她教室内时,观看的群众很迅速的往两旁排开,让他得以通行无阻,在他们的脸上,除了带着对陈日恒的崇拜,还有看热闹的兴致勃勃。 能近距离看见陈日恒,乐翻的,只有她那群罪魁祸首的好友们。 “什么叫反正不是你要给我的?”他将看过的信物归原主。 “就真的不是我……”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抽出信纸,快速扫阅到最后的署名,然后尖叫:“啊——” 她惊悚的表情,让他也对这封信起了疑心,但他还是把要讲的说完,“如果你的文笔那么差,就不要用写信的……” 但她根本没心情听他说教,马上转头将怨恨的目光瞟向好友们。“是谁写的?快点给我老实招来!” 一竿好友全缩成一团,谁也不敢自首。 “黄瀚仪!”陈日恒被她猛然狂飙的怒火给吓到了。 “别吵,不关你的事!”她回头吼他,在他面前把情书给撕成碎屑。 其中一位好友鼓起勇气,怯怯的解释:“瀚仪,对不起啦……我们只是想……” “没种送情书给陈日恒,没关系,我帮你们送了;没胆写自己的名字,没关系,我的名字可以借你们用,但是情书里面一堆错字就太过分了吧!” 身为书虫的她,爱看书是天性,文笔好歹也磨练得拿过几次作文比赛冠军,她绝对不能接受有自己署名的文章里有一堆错字! 好脾气的她,对这种事情特别介意,特别容易动怒,身为她的朋友,难道不知道吗? “你……”见事情变得难以收拾,陈日恒只好更换角色跳出来当和事佬。“算了,你不要太介意……” “怎么可以不介意?”她气怒怒的瞪他一眼,开始噼里啪啦的教起国文改错字。 ““倾慕”的“倾”是“倾倒”的“倾”不是“顷刻”的“顷”,“暗恋”的“恋”跟“变”差很多好吗?笑容“如沐春风”怎么会是“木头”的“木”!还有“偶像”的“像”有人字旁,不是“大象”的“象”。” 她气喘吁吁的纠正一长串,大家佩服的不是她的改错能力,而是她只看过情书的内容一遍,就能把写错字的部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拜托!错字这么多还敢给我写情书,这是谁写的?”她双手擦腰,活像母夜叉,将目光定在其中一位好友身上。“宣宣,你的国文造诣最差,一定是你对不对?” “我……”被点到名的宣宣都快被吓哭了。 陈日恒出言相劝,“黄瀚仪,你冷静一点……”俊容严重扭曲,某股压抑的情绪就快要被撑到极限。 “你一定笑话我很久对不对?”她自顾自的说:“看到这种情书不要说会有好感了,不吐血才怪!”怒颜再度冲向好友们,“你们想要让陈日恒留下深刻印象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啊!” “瀚仪,对不起啦!”见好友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大家赶紧脚底抹油,落跑得干干净净。 “给我站住!我要跟你们绝交啦——” 陈日恒的爆笑声,和黄瀚仪的怒咆声,形成了极大的对比,为这则校园话题增添轰动的尾声落幕。 那天,她红了。 不仅是因为让陈日恒亲自到班上回覆,还是因为她被陷害得很彻底,疯狂发飙后,却又意外的得到陈日恒的青睐,从此成了在校生中唯一一位得以亲近他的女性朋友。 因为那场意外,换得了陈日恒这样一个优秀的好朋友十五年,有的时候想想,或许她反倒还应该感谢那群国中朋友。 第六章 日光,透过手工精致的薄纱窗帘,温驯的抚照在黄瀚仪白皙的侧脸,吻醒她那紧闭的双眸。从回忆的梦境中抽离,她翻了翻身,平躺在双人床上,睁开眼看向白色天花板。 耳边,闹钟秒针读秒的滴答声不断,她抬手抹脸,调眸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半,肚子饿了,但她还想赖床,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还懒洋洋,她拥紧松软的棉被,赖在床上翻滚,不过,突如其来的一阵咖啡香,自未阖掩完全的门扉缝隙闯进她的鼻息间。 她愣了愣,赶紧跳下床,出卧室奔向小厨房,掀起厨房口的珠帘。 珠帘被拨开的清脆声响,打断陈日恒正忙于煎荷包蛋的专注。 站姿闲适的他右手正拿着锅铲,左手扶在瓦斯炉旁的流理台面,帅气的脸庞带笑,“早。”嗓音清润低沉。 黄瀚仪拢拢凌乱的头发,侧倚门沿。“你昨晚睡这里吗?” “嗯,睡你旁边。” “几点醒的?” 他将色泽饱满的金黄色荷包蛋置入盘中,边答:“八点半。” “这么早?” “想准备早餐给你吃,还好早起了,你家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所幸他够时间出门采买。“我去了一趟附近的生鲜超市。” “干嘛这么麻烦?”她咕哝,“你这样随意乱走动,不怕被认出来?” “就说认错了,大部分的人都会相信。”因为没人相信闻名全球的钢琴天才竟然需要亲自上生鲜超市买食材。 陈日恒关掉瓦斯,到一旁拿起先前烤好的四片吐司,分别夹入荷包蛋、培根、新鲜生菜,挤上美乃滋。 黄瀚仪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唇角轻扬,出声道:“蛋……” 她才起个头,他就悉知地帮她接下,“蛋黄没有全熟,你放心。” 眸弯笑,她满意的点头。“还是你最了解我。” 他含笑原眸瞟她一眼,手里忙着将自制三明治切半,插上牙签以防散开,接着又顺手在挂架上取出两只马克杯倒入刚煮好的黑咖啡。 黄瀚仪凝视他为她准备早餐从容的模样,突然心有所感地叹笑,“有你这个好朋友,我真是好福气。” “你现在才知道啊?”他挑眉,好似在责怪她领悟的太慢了。 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两杯咖啡,她问:“如果让你住下来的话,我除了有早餐可以吃之外,还有哪些福利?” “随时供你差遣。” “你这趟回国真的能这么悠哉?”她质疑。 “对啊。”将两盘早餐放上餐桌,他替她拉开一把餐桌椅,自己则绕到她对面入座。 “可是说到差遣……你上街实在是太招摇了,若要你跑腿的话也挺麻烦的。”她故作认真的思索,拿起三明治大口咬下。 “kelvin也可以供你差遣。” “怎么?”黄瀚仪失笑,“买一送一吗?” “你明明很喜欢有我的陪伴。”而他也一样。 眸光微敛,她低喃:“我是喜欢啊……”但如果连这也变成习惯,那就不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手机要传简讯通知kelvin,他不跟他一起窝在饭店了。 见他如此积极,她有些不知所措。“等等,你真的要抛弃kelvin跟我一起住吗?” 陈日恒边按发送讯息,边道:“跟他住又没跟你住来得开心。” 望着他,她勾唇淡问:“跟我住真的那么好吗?对你来说,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陈日恒蓦地抬头,看似玩笑却又认真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他的眼神中,有着令她无法自拔的诱惑。 “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啊!” 那温柔的神情,深深地撞进她的心窝,刺刺的、麻麻的、痒痒的,她抬手压住胸口,企图掩饰那股纷乱。 半晌过后,她低声开口:“日恒……” “嗯?” “为什么……选择我当你永远的好朋友?” 他望向她寻求答案的眼神回答:“因为你很特别。” “我很特别?”她缓声咀嚼,不解地摇头,“我不觉得我有哪里特别。” “你很单纯、很直率,跟你在一起很舒服。” “单纯?直率?呵,像我这样的女人,有一堆。”这不能算是理由。 陈日恒顿顿,发觉她对这个问题特别的认真。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你认为,只有我能做得到,才能当你永远的朋友。” “你怎么了?”他凝眸,“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看着他的眼,她有些退缩,“好奇。” “就这么想知道?”陈日恒扬笑,却不甚自然。 黄瀚仪沉默垂首,默默地端起马克杯啜饮咖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他如是说:“因为你不会爱上我。”一开始,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 僵了僵,她品尝咖啡的唇瓣用力一抿,陈日恒煮的黑咖啡好喝在于苦涩后的回甘,但她却因他的话而顿时像失去了味蕾,连一点点的甘甜都感觉不到,划算在她唇齿间的浓郁,只尝到深层的苦涩,而她怕极了这样的苦味,被呛出了泛红的双眼。 你不会爱上我!多么简单明了的一个理由。 他之所心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扮演着抹去他们之间可能性的幕后黑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告诉她,他们是最适合当朋友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不会有爱情的发展性。 而这样的他,就更不可能会知道,他们的友谊,是早在十年前,她以失恋彻底伤透的心,狼狈换来的。 为什么和前男友分手时,都能麻木无感的她,现在却只因为他的一句话,胸口便隐隐浮起熟悉的疼痛? 到头来,他们终究——只能是朋友。 咬紧牙根,黄瀚仪逼回眼眶的氤氲,微笑抬头。“是啊,我不会爱上你的。”所以他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爱过他…… 陈日恒无法确定心中空洞的感觉是怎么了?听见她说不会爱他,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反而…… 他匆匆抬眸,撞见她脸上深敛的浅笑,被她那闪烁的眼角给抓住思绪——曾几何时,在她的脸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受伤了,笑比哭还悲伤,群耳卯独家,他蠕动着嘴唇,却迟迟只吐出她的名:“瀚仪……” “留下来吧,和我一起住。”黄瀚仪淡淡的笑容,带着不言而喻的包容与接纳。 “不是说和我住的时候最轻松愉快吗?”她举起马克杯,与他的相碰。“祝我们同居愉快,好朋友。” 陈日恒握住杯身的手一震,思绪紊乱的随口应声:“嗯,好朋友。”他啜饮一口自己最拿手的咖啡,苦味占满唇腔,久久不散。 “我就知道!”余育敏气愤得拍桌,一声惊响,引来了餐厅内左邻右舍正在用餐的客人们侧目。 “育敏,别这样啦!”黄瀚仪尴尬地拉拉她的衣袖,企图缓和她的激动。 但这并无法消弥余育敏勃然而发的怒气,她甩开她轻柔的拉扯,放下手中的刀叉。 “薛凯杰对你根本就没有心,而你,竟然还对他那么信任?根本就是眼睛瞎了!” “你怎么这么说……”皱皱眉头,黄瀚仪觉得委屈,“我已经够难过的了。” 抄起桌上的水杯,余育敏喝了一大口,不解地问道:“你好歹也是个当红的罗曼史作家,怎么会看男人的眼光那么差?” 她小声反驳:“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实质上的关系。” “好,就算没有关系,你现在的表情叫难过吗?”她打量着她平淡的神情,完全不相信。“小姐,你这次洒了多少颗眼泪?” 鼓鼓颊,黄瀚仪抗议道:“余育敏!什么叫洒多少颗眼泪啊?说得好像我很冷血似的。” “你是啊!”余育敏双手抱胸,实话实说,“你自己说,和前男友、前前男友……总之,和之前的几任男友分手时,你有哭吗?有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哭?” “是喔?”余育敏不以为然的挑眉,摆出一副太了解她的模样。“那你告诉我,你哭了吗?” “没哭不代表不伤心啊。”她不满的塞了一大口的猪排。 “你有伤心?”余育敏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她的胸口。“你确定你有?” “育敏……”她再度一叹,有些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 “不是我爱念你,陈日恒看不出来所以不会这样跟你说,谁不知道你最听他的话了,但你好歹也挪出个位置把我的话给塞进心里去吧?” “我没有不听啊!” “那你明明不够喜欢那些男人,为什么还要一试再试?”见她开口,她马上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不要再说什么不试试看不会知道的那种鬼话了!” 黄瀚仪垂头,在她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会心痛的恋爱谈起来有什么意义?”她实在很不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你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只是……”黄瀚仪还想为自己辩驳什么,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反驳。 “你只是忘不了陈日恒。”余育敏一语道破。 “育敏,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和日恒只是好朋友!” “你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她认真的问。 她没有回答她,只道:“总之,这件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说好要当好朋友又怎么样?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早在那之前你就爱上他了。” 她望向她,“你从没和他说过,对吧?” “我……”她咬咬牙,轻声开口:“这件事他是不可能会知道的。”她不会让他知道。 “为什么?”她不懂,“是他擅自决定要划清你们之间的界线,现在出现问题了,为什么要你一个人承受?” “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出现了问题。”她摇头,“育敏,我只是单恋,既然是单恋,他就没有责任。” “谁说他没有责任?”讲到这个她就气。“你们关系暧昧的当朋友,把那些明显产生的情愫全都给框进友谊的圈圈里,让你这么痛苦,都是他造成的!说穿了,就是他太自私!他有顾虑过你吗?” “我不想让事情变得太复杂,当不成情人……至少是永远的好朋友,在朋友栏里,只要我是第一位,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觉得这样好吗?哪里好了?”这真的太离谱了,怎么会有她这种傻瓜。“只要你一天不能忘了他,你就没办法过你的人生!就算谈再多次的恋爱也一样会失败,你宁愿这样吗?你忘记那些男人说了什么吗?他们说你和他们谈恋爱根本就没有用心!” “我已经尽力了!”她置于桌下的手紧握成拳。“不然还要我怎么样?” “瀚仪,爱情不是尽力就可以的!” “我会忘了他!” 余育敏抿唇,望住她。 “我会忘了他,会找个值得我爱的人,用心支经营感情,我会找个能让我忘了他的人,或者……找个很爱我的人,愿意包容我一辈子的人……” 余育敏低叹,“你真的可以做到吗?真的愿意这样过?” “对,我可以,我可以过得很好的。” “算了……”摆摆手,余育敏眉头深锁的表情,黄瀚仪知道自己很不应该,老是让好友替她操心,她也很不愿意这样,只是…… 童话故事很美好,她笔下的男女主角也总是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爱情,因为故事是用来投射人们心灵的寄托、渴望幸福的缩影,然而现实,却往往不如人意,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自己一辈子最爱的人结婚,但能有个学期于心的挚爱,又何尝不该满足了? “育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让好友为她的事这么烦恼,她真的感到很抱歉。 “对不起。” “把那王八蛋的手机号码给我。”她突然向她伸手。 她愣了愣,“谁?” “当然是那个劈腿又甩了你的浑球。”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啊!”她瞪大眼,一脸气愤难当的模样。 她被她的表情给逗笑,忙摇手。“别闹了。” “谁在跟你闹?”她一脸严肃,“我是很认真,她欺负我姐妹,我要他身败名裂。” “不用了啦,我昨天已经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删掉了。” “真的?”她的手仍然伸着。“我不信,我要检查。” 黄瀚仪边笑边掏出手机,还当真要给她检查,拿到一半,铃声突然响了,她反手接起电话。“喂?婷婷啊……” 晚上十点,陈日恒频频望向客厅墙上的时钟,在电视机前走来走去,就连此时拨放的世界音乐公演会的画面也移转不了他内心的烦躁。 他像个等候女儿返家的父亲,眼看规定的门禁时间到了,却迟迟不见女儿回家的身影。 当家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日恒连忙迎向门口去,一颗心也没由来的因此而恢复宁静。“你回来了!”他望着她低垂的头问:“你去哪里?怎么这么晚?”挂心的口吻这回又变得像个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黄瀚仪什么也没说,站在家门玄关静默了一段时间后,才缓缓的抬头。 陈日恒马上就看见了她左脸颊上那道明显的红痕,紧张的追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撇撇唇,这才幽幽地道:“我帮以前的同学做媒,介绍男生给她认识,没想到那个男生竟然劈腿,甚至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所以……” 陈日恒不发一语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客厅坐下后便转身离开,不久,拿着包有冰块的毛巾回到她身边。 他在她身侧中蹲下,轻柔地将毛巾贴上她红肿的左颊。 黄瀚仪被动地让他处理着她颊上的伤,小心翼地轻唤:“日恒……” 陈日恒严肃的与她对望,半晌后才徐徐开口:“即使是这样,也不该反气出在你的身上。” “她只是……为爱失去理智了。” “那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以爱为名,恣意的伤害别人。 垂下眸,她语调轻淡地道:“那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为爱失去理智过。”所以才能说得这么容易。 爱一个人爱到痛苦的时候,爱到被掏空一切却徒留一场空时,再理智的人也会为爱而狂。 “不只有我,我想若听到这件事情的人,也会认为是建仓女人太过分,你是无辜的。” “我错在不该把那个男人介绍给她,是我太天真了,虽然是大学时期认识的学长,但我对他毕竟没有很了解,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应该鸡婆。” “对,你很鸡婆。” 他毫不客气的责备,让她心底一阵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个女人太傻了,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爱,她该彻底的忘了他。” 闻言,黄瀚仪的唇角扬起了似有若无的苦涩。“如果忘了深爱的人有那么容易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为爱伤神的傻子了。” 他听不出她话中的含意,轻笑问:“你是吗?” “那你是吗?”她反问。 “可能不是,但或许又只是因为我还没碰到。” 点点头,她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轻柔地为自己疗伤。 门铃在这时响了,他们对望的眼神中皆有疑惑,陈日恒压下她打算起身的肩头,旋身前去应门。 “eric!oh,i miss you so much!” 听见这句有深厚英式腔调的想念,黄瀚仪轻愣,她握着毛巾起身上前观看。 “日恒……”映入眼帘的影像,令她询问的话顿时梗在喉头。 一位穿着剪裁贴身火红洋装的金发美女紧紧的抱着陈日恒不放,娇艳欲滴的红唇亲昵地贴在他的耳畔,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长串肉麻兮兮的英文。 黄瀚仪不解地望着背对自己的陈日恒,她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推开她,双手更是很自然的环在那女人纤细的腰际。 等到那女人终于意识到她的存在,她放开了陈日恒,以俨然一副女朋友的口气质问她:“你是谁?” “我……”错愕地面对她的质问,黄瀚仪的思绪突然呈现空白,不仅是因为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更是因为在看见陈日恒和其他女人拥抱时,内心所引起的抽痛。 陈日恒回头,放开环抱在金发美女腰侧的双手,以低醇的英文解释道:“她是瀚仪,我的好朋友。” 金发美女并未因此而缓下敌视的神情,继续追问:“为什么她在你家?” “事实上,这是她的家。” 金发美女讶异的拔高音量,来回地望着他们。“你和她同居?” “对,要这么说也可以。” 陈日恒的坦承,令黄瀚仪微痛的心窝松了松,她听见他介绍:“打声招呼吧,她是贾丝汀。” “你好。”勾勾唇角扬笑,黄瀚仪颇有礼貌地打招呼。 但贾比汀压根没有理会她释出的善意,一迳地追问着陈日恒:“你怎么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想追求我的吗?” “贾丝汀,你冷静一点。” 对于眼前的一切,黄瀚仪选择沉默应对,她静静的望着陈日恒,看见他充满歉意的眼神,和对贾丝汀无理取闹的纵容。直到贾丝汀说出的一句话,彻底地挑起了他的怒气。“这个女人既没姿色又没物质,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跟她当好朋友,她根本连当你的朋友都不配!” “贾丝汀·邓肯,够了!” 这声怒喝,令贾丝汀美丽的脸上满是错愕。“eric?”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要来找我没关系,但如果你再继续用言语羞辱瀚仪,就给我滚出去!” 没被大吼过,也没看过陈日恒生气的贾丝汀,虽然很不满地他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东方女子对她发脾气,但也不敢再造次,收起剑拔弩张的态度,说话的语气变得柔软许多。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嘛……” 不只是贾丝汀,就连黄瀚仪也被他的怒气给吓到,她没想到,一向不对女人动怒的陈日恒竟然会为了她大声的责备一个外国女人。 缓缓怒色,陈日恒语调仍没好气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问kelvin的。” 那个家伙,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说出他的行踪! “我是特地来台湾找你的。” “你最近都没有演出吗?” “原订下个月的小提琴演奏会,我推辞了。” “那是一个大好的演出机会,你竟然不懂得把握。” “我担心你真的会在台湾长期定居,不回英国了。” “台湾才是我的国家。” “那我跟你留在台湾。” “你不需要为了我这么做。” 贾丝汀走上前轻轻牵起陈日恒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日恒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她想说些什么,但见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眼神受伤的瞅着他,而后知错的转而向黄瀚仪道歉。“对不起,刚刚不该这么说你。” 压下胸口鼓噪的疼痛,无声望向陈日恒侧脸的黄瀚仪朝她点了下头。 “我们出去谈吧。”回头看了看黄瀚仪,陈日恒嗓音温和的开口:“我出去一下,等等就回来。” “好。”她应声,目送他和贾丝汀一同离去。 第七章 你怎么可以和她同居?你不是说喜欢我,想追求我的吗? 想起贾丝汀刚刚说的话,黄瀚仪的心被紧拧成团。她困难地呼吸,呼出满腔酸意,泪水在同时进占了她的视线。 原来,她不是不再痛了,而是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就算知道他又交了女朋友,也因为没有亲眼看见他和其他女人亲密的互动,所以还能一笑置之。 这么多年,人、事、物都变了,只剩下她内心真正的感情,还被尘封在原地,等候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望,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是一个爱情的说谎高手,可以面不改色的隐藏着自己的内心,可以很坚强的寻找感情稀薄的寄托,可是超载的情感,早已溢出心湖许久,只是她始终不愿意去面对。 余育敏对她说的话,她何尝不懂呢?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固执地寻寻觅觅,就连受伤、被伤害了也不以为意,因为她早就知道——没有人能取代他,让她如此的深深爱着。 抹去眼眶的氤氲,黄瀚仪回到主卧室,拿出藏在化妆柜最底下抽屉内的照片。 “我该接受母亲安排的时候了吧?如果那个对象真的能够体谅我的话,或许,我就能够拥有表面的幸福,过一辈子……” 静谧的公园,只剩下入夜不成眠的零星过客走走停停。 陈日恒领着贾丝订在公园的角落落坐,并肩倚着长椅背,他久久都没说话,听着贾丝汀一味地报告自己的近况。 “你怎么了?”她会主动问,并不是因为发现陈日恒的不对劲,只是觉得唱独角戏很无趣。 勾了勾唇,他应答:“没什么,只是要想事情。” “在想什么?” 我猜,你又再为明年kelvin帮你安排的几场演出苦恼了吗? 我猜,你不是在苦恼着要怎么好好的表现,而是在想着要怎么减少加演的场次对吧? 陈日恒侧首看向贾丝汀,脑海里却浮现黄瀚仪的身影。 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他的思虑,有什么异样都逃不过她的眼,她从来不会问他发生什么事,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有很多事情无需多问,她总会说出他心中的疑惑,然后像个讨赏的孩子,期待听见他的肯定,最后再理所当然的挺起胸膛,大言不惭的说因为她是他的分身。 正因为她是如此的懂他、知他,所以他会有很多女朋友,但红颜知己只会有一个,在他的心中,没有人能够取代得了她。 但是…… “我在想……我的确是说过喜欢你……” 听见他说喜欢,贾丝汀欣喜若狂的连忙握住他的手。“eric,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但当初我不是不喜欢你才拒绝你的,我只是太害怕,怕你得到我后,就会失去对我的兴趣。” 她打听过,知道陈日恒之前交往过很多女朋友,但几乎每任都是交往没多久后,就因为不适合而分手了。她很清楚绑住他的心并不容易,而且心高气傲的她又担心自己会是被甩的那一方,所以当初才会摆出那样的高姿态,希望能显现出自己的可贵。 陈日恒淡淡地看着她极欲挽回他的心急模样,轻声说:“那都不重要了。” “eric,”她不解地望他,试探性地问:“你那……原谅我了吗?” “也没有什么好原谅的。” “那我们……” 凝视着她深邃的双眸,缓缓拉开她握住他的手。“贾丝汀,对不起,我想我是错了。” 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敢问,再度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我想你那时没有答应我是对的,我不值得。” “我那时拒绝你只是……”什么叫他不值得?他可是最炙手可热的天才钢琴家耶!不然她怎么会为了他特地追来台湾! “贾丝汀,难道你还不懂吗?”他低语,“错的是我。” 她疑惑的看着他,内心有股力量排斥去分析他话里的含意。 “我没有真正喜欢过你。”那时,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欣赏她,他已经不记得了,但现在他很清楚自己对她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你……”听到这样隐含拒绝的话,令向来骄傲的贾丝汀无法接受,滚滚的怒气顿时汹涌而至。“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喜欢的时候就来追,不喜欢的时候就赶快甩掉,怕我黏人吗?” “如果你想打我一巴掌,那也是我应得的。” 她怒瞪他,高高的扬手,真的巴不得狠狠的赏他一巴掌,但高举的手却在空中气愤地颤抖,迟迟未落下。 陈日恒静默地等待接受她的愤怒,不过那预期中的一巴掌,最后却没有出现。 贾丝订红了眼眶,别过头不肯再看他。 动手打人是不智的举动,她就是舍不得,打不下去! 在贾丝订转身起立的那霎时,陈日恒的眼神变了,他微仰首望着她倔强的背影,蓦地明白了一件事…… 她紧紧地握着拳,勉强地平稳语调。“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你说……瀚仪吗?” “对,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输给她,叫她怎么心甘? 他拧眉,“贾丝订。” “你爱她吗?” “你和她是朋友。” “这只是借口……”他为了她说坏话而生气,况且他的眼神已经泄漏了他的真心。 “贾丝订,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什么也无法为她做。 紧咬住下唇,她差点就要因为他的这句温柔道歉而落泪了,便她不愿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当初是她不要他的,她没有被甩! 背对着他,贾丝订趾高气昂的道:“算了!你等着,害我白跑这一趟,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话落,她头也不加地离开,尽管再怎么愤怒,踩着高跟鞋的脚步,依旧像尊贵的女王。 陈日恒在她离开公园后没多久跟着离开,回家的途中,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贾丝汀时的印象。 那时,她还是个默默无名的小提琴新秀,在公演彩排练习的时候,有几个音节一直拉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导骂得狗血淋头,但她却倔强的不肯掉下一滴眼泪,紧紧咬着下唇,即使眼眶红得像兔子,嘴唇都快咬破了,也不准自己哭出来,直到排练顺利结束,才一个人躲进休息室内嚎啕大哭。 贾丝订面对挫折指责时的倔强,像极了某个人,像极了那个他搁在心头总是放不下的家伙。 他那时之所以说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像极了瀚仪吗? 陷入深思的陈日恒,没有马上发现黄瀚仪在门内玄关等候的身影,脱去外出鞋后一抬头,才乍见她满布未知情绪的神情。 他收起思绪,轻笑。“怎么了?” “没有啊。”低低摇头,黄瀚仪走向前,什么话都没说就抱住了他。 她的拥抱,扎扎实实地撞进了他的心。他们不是没有拥抱过,但不知为何,这次的感觉,不似以往。 “瀚仪?”他担心地问:“脸颊还痛吗?还是……贾丝订的话伤了你的心?”无声叹息,他拍拍她的肩。“她是无心的,你不要介意。” “我没有介意。” “那是怎么了?” “我只是累了。”依靠在他的胸前,她内心的煎熬,他始终感觉不到。原本以为,自己是徘徊在爱与不爱之间,现在才发现,对他的感情,从来就只有忘与不忘的问题。 “你真的要去相亲?”电话那头,余育敏第三遍确认。 独自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黄瀚仪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潮,坚定的点头。 “对。” “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你又不是没人要,非得在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给推销出去吗?” “我没有想不开,我妈很早就跟我提这件事了,只是我一直拖延,现在很好呀,我决定要重新开始。”她说得胸有成竹。 “你确定这个对象一定适合你吗?” “我看过照片,他得斯斯文文的,是我会欣赏的类型,职业很优,听说是个医生。”不过是帮动物看病的兽医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么跟陈日恒说?你没告知他就突然去相亲,他知道了之后,八成又要生气了。”上次交男友没让他知道,两个从就吵架了。 “我会好好跟他说的,我想他应该会祝福我。” “会吗?”余育敏很怀疑。 “我相信他会的。”他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呢?身为我的好友,不给我祝福吗?” “就因为是你的好友,我才没办法祝福你,知道你的最爱是谁,怎么可能还鼓励你去找寻一个不属于你的幸福,你这样怎么可能会快乐呢?” “我会快乐的,我是说真的。” “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不打算跟陈日恒坦白吗?当永远的好朋友,真的没关系吗?” 沉默了片刻,黄瀚仪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轻声开口:“如果可以,我倚望日恒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我心里空间有多重要,那样拉扯着心脏,轻轻撩拨就会疼痛的重量,如果让他知道了,一定会感到负担的。” “那你呢?负担着这份重量的你呢?” “我没有关系,我会好好的。” 那头,余育敏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才刚起头,黄瀚仪就瞧见了相亲对象准时于约定时间走进咖啡厅。 她朝正东张西望找寻她的相亲对象招了招手,在切断电话前,匆忙地对余育敏道:“他来了,祝福我吧,等结束后我再打电话给你喔!” 长相斯文的齐文伟,拥有健康的肤色和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整齐俐落的黑短发,几缕留海掉在额头上,挺直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框眼镜,他的穿着干净优雅且不失沉稳。 黄瀚仪实在很想问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优质的相亲对象?欧巴桑八卦社的社长,除了挖八卦,竟然也有挖宝的能力。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齐齐文伟朝她颔首并在对面的座位坐下。 “你好,我是……” 金框眼镜下的好看双眸迷人地弯着笑,齐文伟接话:“我知道,你是黄伯母的女儿。” “黄伯母?” “对,你母亲常常会带你们家的红贵宾coco来我的诊所。” “coco很常生病吗?”自从迈入二八大关后,因为怕母亲会催促她赶快找对象,所以很少回家,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到coco了。 他扬起好看的笑容,解释:“没有,它很健康,只是黄伯母有的时候带它散步,会顺路带到我的诊所让coco和其他狗狗玩。” “顺路?”哪里顺路了,他的诊所跟他们家根本就差好几条街,妈的心机还真重啊! “嗯,我听黄伯母是这么说的。” 黄瀚仪尴尬的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要这么说……”他也真是单纯,竟然完全不觉得奇怪。 “我听伯母说你是个写罗曼史的作家,而且很有名气。” “我的确是写爱情小说的,不过有没有名气那就见仁见智了。” “你的笔名是什么?” “咦?我妈没告诉你吗?”八卦社的社长居然懂得有所保留? 他摇头,“伯母要我等我们见面时再亲自问你。” “这样啊……”妈也真是的,还真是会帮忙制造机会!“我的笔名叫弦月。” “弦月?真的吗?”齐文伟讶异的向她确认,见她点头,喜出望外地说:“我妹是你的超级粉丝,你的每一本书她都有买。” “真的啊,哇,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吗?或者是我可以帮她拿书来给你签名吗?” “可以啊!我很乐意。”她笑着点点头。 “虽然我没有看过你的书,但常常听她说你的书有多好看多好看,有的时候还真会觉得有点烦呢?”刚刚在应对上还有些紧张的大男人,现在似乎放松多了。 “呵呵……” 两人的话匣子就这样打开了,他们从工作聊到家庭,聊到兴趣和休闲活动,甚至是爱情观:黄瀚仪意外的发现,他们竟是如此的投机,一点都不像初次见面,很快的就如同朋友般无话不谈。 时间转眼过了四个小时,他们却越聊越起劲。 “我真的不相信像你这样的条件会没有女朋友。”身材高、收入高、eq高,外加爱小动物、很有耐心,好歹也是医生头衔,这样的男人竟然单身? “老实话,我每任女友都抱怨我爱动物胜过于爱她们,但小动物们真的的很可爱,不像人心那么复杂,它们单纯简单,只要对它们好,它们就会无条件的回报依赖。”齐文伟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笑言:“我想我这辈子是注定是“一心二用”了,所以也不期望会有哪个女人受得了我。” 他的话,正中黄瀚仪的思绪,望着他的眼神微愣,她细细呢喃:“一心二用吗?” “其实我也不相信,瀚仪小姐你没有对象。” 她轻勾笑,毫不隐瞒地直说:“我有啊,但已经是过去式了。” “过去式吗?”齐文伟心思细腻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刚,过去吗?” 黄瀚仪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为什么不和自己真正爱的人一起,而是选择和我相亲?” “因为我是单恋啊,单恋是没有结果的。他不要我的爱情,所以我们……”她抬手比了一个大叉叉。 齐文伟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不再追问。 怕气氛尴尬,黄瀚仪主动问:“你之前有相过亲吗?” “没有,本来想单身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 “可是?” “可是黄伯母一直跟我说你是个好女孩,而且还常常会跟我说一些你以前的事,又拿了你的照片给你看,所以我就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愿意和你见面。” “她当然会说我是个好女孩,因为她是我妈啊!”这是当妈妈的天性。 “不是的,你真的很好。” “被你这样称赞我会不好意思耶!”她害羞的拢了拢头发。“不过,你说我妈和你说了一些我以前的事,是什么啊?” “也没有什么,就是你以前拿过很多作文比赛,写作之路的过程等等,都是好事。” “真的吗?”她狐疑的眯了眯笑眸。 “嗯……伯母琮说你是个音痴,不过那个没什么的,我对音乐也是没概念,还有就是……她说你的情路很坎坷,她很替你担心,大概就是这样了。” “对呀,我妈说的都是事实。”她很快忘了以前的她,是个连基本的五线谱doremifaso都分不清楚的音乐白痴,但因为和陈日恒在一起久了,常常听他说有关音乐的事,希望身为他朋友的自己可以多懂一些,她认真的偷偷学习过。 见她眼神黯淡了几分,齐文伟问:“瀚仪小姐,你怎么了吗?” 抬眸,她故作没事,依旧开朗。“没什么。” “不知道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我说这种话会不会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高兴我来了,能认识你,我很开心。” “我也是。”她回以灿烂的一笑。 仿佛像是得到鼓励般,齐文伟鼓起勇气,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约:“瀚仪小姐,请问你还愿不愿意再和我见面?” 回望他诚挚的眼神,她很快应声,“当然愿意啊!” 听见她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笑得像个腼腆的大男孩。 看着这样的齐文伟,黄瀚仪默默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好好把握这个——难得又不错的男人。 然而,他们都没发觉,远处有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们,那有深意的眼瞳内藏阒复杂却又极欲隐忍的翻腾情绪。 第八章 “妈,你搞什么啊?竟然泄我的底!” 电话那头,黄妈妈不满地怪叫:“什么叫泄底?我没跟文伟说什么。” “文伟?叫得那么亲热,我真受不了你耶!什么顺路?最好是啦!你根本就是特地去的!” “唉呀!你这个不知感恩的丫头!如果我不这么做,能帮你看紧这么优秀的对象吗?你妈我啊,自从听见蔡太太说那个动物医生有多好多好之后,coco第一次生病就带去给他看病耶!” “你确定coco有生病吗?”不会是故意带去的吧? 不理会女儿的质疑,黄妈妈继续说:“经过几次的相处,我发现齐医生的人品真的不错耶!个性很好又温柔!唉呀,喜欢小动物的男人最有爱心了啦!而且长得也不错,满帅的!你也知道啊,我和那些婆婆妈妈们平时就最爱聊八卦,总不好让你嫁个丑八怪,这样我多没面子啊!” “厚!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啊?” “唉唷,本来是希望你跟日恒那小子会开花结果,可惜呀,你说你们只是朋友,也对啦,都十五年了,要有什么早就有什么了,不会等到现在。算了,妹妹啊,我们就退而求其次啦!” “什么叫退而求其次?这是我的婚姻大事耶!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啊?” “齐医生不错呀!反正你要好好把握就对了啦!你快二十九了耶,再过一年就三十了!优生学啦;优生学!三十岁以前要找个对象把自己给嫁掉,听到没?” “妈,拜托,结婚又不是论斤两在卖,要有适合的对象嘛!” “你的意思是说齐医生也不适合你唷?” “我没有这么说啊!” “反正你就听我的,好好的跟人家交往,齐医生有的时候是比较害羞,如果进度太慢,你就主动跟他求婚,妈是不会介意的啦!女孩子不用太矜持,知道吗?这个年头喔,女生倒追很平常的啦。” “妈,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 “什么胡说?我可是很认真的!我们家族里跟你同辈的几乎都已经嫁娶了,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之前隔壁王太太还说什么要介绍她儿子给你,可是我看他儿子真的长得不怎么样,所以就拒绝了。”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现实啦!” “这怎么可以说是现实呢?哪个做妈的不希望女儿嫁得好呀?” “我不想跟你说啦!”简直就是想把她给嫁掉想疯了。 “妹妹啊,妈妈拜托你,你就忘了日恒,好好把握齐医生吧!” “妈!” “你虽然没说,但我都知道啦,你喜欢日恒很久了,当初我也是乐见其成,所以也没说什么,但是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啊!你已经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在等一个始终不会回应你的人,难道未来的十五年你还要这样过吗?” “我也是有很努力的在交男朋友啊!” “你的心里若没清空,怎么容纳的下其他人?你不要以为我只会聊八卦喔!爱情这种东西啊,我看得多了,所以别再执着了,忘掉吧!” 她还以为谈爱情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但如今知道身边这么多亲友都为她担心,再怎么放不下,她也不应该这样…… “好啦,我知道了,我会试着跟齐医生好好交往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她总算能稍稍宽心了。“对了,日恒最近还好吗?” “日恒?他怎么了吗?” “他最近有去找你吗?” “嗯……没有。” 虽然整理出了几乎变成储藏室的客房给日恒,但有时候早上醒来,还是会发现日恒睡在她旁边,如果这件事让妈知道的话,铁定会闹得没完没了,所以还是别说了。 “今天妈妈看报纸啊,那个在拉小提琴叫贾什么的……反正就是看起来很高傲、很漂亮的一个外国女人啦,她甩了日恒耶!” “什么?” “有记者问她和日恒的绯闻啊,她说她和日恒交往过一阵子,但后来发现他不是个好情人,花心又不负责任,所以就把他给甩了。” 不是个好情人?花心又不负责任? “她怎么可以这么说?日恒根本不是这种人!前几天她明明还来找日恒,说什么是为了他特地飞来台湾的,两人还出去谈过的不是吗?” “唉呀,报纸比我还八卦,你听听就好了啦!” 母亲后来又说了什么,黄瀚仪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都在担心陈日恒,挂上电话后,她本来想拨通电话给他,适巧,家门口传来开门声,他刚好回来了。 “日恒。” “我回来了。”听闻轻唤声,他温柔的勾笑,朝她走来。 “你……那个……贾丝汀……” 他淡笑,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你也看到今天的新闻了?” “没有,我是听我妈妈说的。”她望着他,眼神充满担忧。“她为什么要说那样伤害你的话?那明明不是事实!” “瀚仪,没事的。”他出言安抚她的情绪。 但她没办法冷静,“她前几天还来找你,为了你才追来台湾的不是吗?” “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抓住他的手,不容他敷衍的继续追问,想知道事实。“那天你们出去谈了什么?你真的被甩了吗?” “没有。”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抬手压压她的肩头。“我没事的,真的。” “什么叫你没事?你怎么会没事?你是个公众人物,这样的绯闻会有负面影响的!” “这是我应得的,贾丝汀才是受伤的那个人,承受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我不喜欢她!伤害你的人我都不喜欢!”她甩开他的轻握,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你要这么保护她?你就那么喜欢她吗?喜欢到就算被她伤害也无所谓?” “不是的。” “那是什么?告诉我真相!” “瀚仪,是我伤害了她,我的确玩弄了她的感情。” “你说什么?” “一开始对她坦言说喜欢她的人是我,但后来发觉那只是个错误的人也是我,那天去公园,我跟她道歉,说我对她没有感情。” “你真的只是想跟她玩玩吗?对她不是真心的?” “一开始我是真的以为喜欢她……”他低叹,淡然地道:“她很美丽,很有才华,虽然骄纵任性,可是也有可爱的一面,在喜欢的人面前,她是个小女人很温柔,但这些都不是我当初误以为自己喜欢她的原因……” “那是什么?” “我以为自己喜欢她,其实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 “某个人?” “某个……我一直放在心里的人。”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别开视线。“老实说,我很害怕。” “怕什么?”她的嗓音微微发抖,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但刚刚她似乎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一点什么。 “怕改变。” 黄瀚仪望着他,在瞬间红了眼眶。 “瀚仪,我……”他回眸,看见她脆弱的神情,胸口隐隐抽动了一下。 “你不用说了。”她强颜欢笑,“我们有绝佳的默契你忘了吗?所以你不用说出来,我已经知道了。” 无法再看着她布满雾气的双眸、酸红的鼻头,他转开视线,低问:“你今天去了哪里?” 黄瀚仪揉揉眼眶,坦白的回答:“我去相亲。” “相亲?”他笑不达心地勾唇。“为什么要相亲?” 她试图以活泼的口吻打破沉闷的气氛。“当然是为了展开新的恋情啊!” “你才刚结束上一段不是吗?”他看着她,淡淡的眼神,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你真的那么渴望爱情吗?” “就算不是非常渴望,也得为担心我的人着想,我妈真的很希望我在感情上有好的归宿。” “适合的对象是要靠缘分的。” “我已经等了好多年了……”等你,也等对的感情。“可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会失望那是因为……” “我眼光太差吗?”她苦涩的笑。“那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相亲对象是名兽医,长得不错,个子又高,人品也很好,跟我很有话聊,喜欢小动物的男人应该坏不到哪去。” 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他的胸臆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闷烧着。“你凭条件再找对象吗?只凭条件好就能结婚吗?” 她抬眸,幽幽地望着他。“那你要我凭什么?凭感觉?凭真心?你又要说这个男人不适合我吗?你有没看过他,怎么会知道不适合?” 对!这个男人也不行!谁说我没看过,今天下午在咖啡厅,你和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聊了一整个下午,我在对街站了很久,我的心莫名的……莫名的…… 陈日恒多想这样告诉她,但话到了嘴边,要说出口,却好困难、好困难。他不能说出口,他们只是好朋友,是好朋友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对!就是凭感觉、凭你的心!” 他不想打破他们的关系,他害怕改变,害怕未来种种不确定的因素会让他失去她,他对爱情没有信心。 “那种东西我没有!已经没有了!现在对我来说,男人只有适不适合的问题罢了!” 她几乎是用激动的口吻这么对他说,其中还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埋怨与哀伤。 “已经?”他愣了愣,“为什么?” “……” “为什么不回答?” 退了几步,她没有抬头,沉默了很久,这才开口:“日恒,我们当了十五年的朋友。”那嗓音极轻极淡,不仔细听,恐怕听不清楚。“前五年,我可以很容易的就观察出你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十年,我可以大略的猜出你对某些事情的感受;十五年,不用你开口,我也能很清楚的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瀚仪……”他上前一步,挣扎着想伸出手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僵在原地,他的心好慌、好慌,好怕她会远离,好怕现在不抓紧她,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但尽管那么害怕,他还是无法动弹。 “那你呢?你觉得你了解我吗?”她仰眸,轻轻凝视他。“当我皱眉头,当我心里很难过时,你都看得出来吗?当我……爱一个人爱到觉得自己好像快死掉了……你能感受得到吗?” 他能吗? 陈日恒在心里呢喃自问,他能吗?他懂她如同她懂他吗? 这十五年,他究竟了解了她多少? 口口声声说两人是分不开的好朋友,他一定很懂她,一定可以感觉得到,但现在他问自己,竟然连一项都没有把握! “你不能。”没等他开口,她迳自宣判了结果。 十五年啊!黄瀚仪在心底叹息,叹出了眼眶的泪水。 妈妈叫她要放弃他,放弃了他,未来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做不到;育敏叫她要勇敢,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心,勇敢的告诉他,她究竟有多爱他,爱得多深、多重,可是,她一样也做不到。 不能放弃,是因为太爱他了,爱到不知道该怎么放弃;不能告诉他,是应为太怕失去他,她宁愿不要幸福,宁愿退而求其次的找别人陪伴,也不愿意失去在他心中仅存的朋友地位。 女人很傻啊,她笔下的每个女人,有哪个不为爱情痴傻? 从古至今,傻的多半是女人,傻女人不难得,傻男人却是得来不易要好好把握。她也是个傻女人,所以她不难得,也不值得他为了她放下当初说好要一辈子只当好朋友的约定。 所以,就这样吧,她从很早以前就不强求了不是吗? “……我会幸福的。” 她要他相信她,相信她是对的,相信这次她会幸福,不会难过,不会哭。 可是此刻她脸上的泪水又代表什么?那悲伤的神情,要他如何相信? 黄瀚仪走出公寓大门时,约她出去的齐文伟已经等候在休旅车的驾驶座门前,背微微后倚着车门,身穿休闲装扮的他,一见到她,马上露出了阳光却又不失斯文气息的笑容。 黄瀚仪朝他回以微笑,在走近他停车处的途中,忍不住回首往上看三楼的地方,阳台窗后,陈日恒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他没有拉开窗户,隔着透明玻璃与她相望。 三层楼的距离,让黄瀚仪无法看清此刻在他脸上的表情,但想必……不会是笑容。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以前多半会对于她要展开的新恋情给予祝福的,这趟回国却处处反对,过去十五年几乎从没吵过架的他们,甚至还因此多次意见不合。 她知道他想保护她不受伤害,但他的保护只会让她对他的感情沉沦的更深,她必须要找个人分散心思,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你真的要和他交往吗? 这样的爱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为什么?就算没有爱情,你还有我可以和你作伴啊! 你可以和我作伴多久? 一辈子吗? 出门前,她以这两句话堵住他的反对,他没有出声回应,而是让她离开了,现在站在窗边的他,又在想什么? 齐文伟帮她开副驾驶座的门,见她好像是在想事情出了神,温柔低唤:“瀚仪?” “嗯?”她回神,朝他扬笑,坐进车内。 休旅车驶离公寓外的街口后,齐文伟担心气氛太沉闷,拨空伸手转音乐电台。 “你还好吗?”瞟见她有丝愁容的脸色,他关心的问。 “我没事。”她摇首,掩去心头的烦忧。“你要带我去哪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带你去哪比较特别,不过河堤公园有露天咖啡座,那里风景蛮美的。” “听起来很不错。”她展笑,表示很有兴趣,接着问了一些有关他动物医院里阿猫阿狗的健康状况。 两人抵达河堤公园时,傍晚的夕阳西下,斜光的余晖打在露天咖啡座写着“jet`aime”的立式招牌上,特殊的纹路设计,让那字看起来像在轻扬飞舞般隐隐跳动。 他们找了视野绝佳的一处落座,点了两杯摩卡和两块黑磨岩蛋糕当下午茶点心,当朝日隐没在西方地平线那端时,咖啡座的中央广场来了一组乐团,四男一女,贝斯手、吉他手、键盘手、鼓手,唯一的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很轻,大概才二十岁出头,测试麦克风的声音既清透又温柔,她是主唱,乐团的灵魂人物。 在等待乐团做表演准备工作时,齐文伟问:“你有来过这里吗?” 黄瀚仪摇头,“没有,这个河堤公园好像是今年才刚新建设的。”她本来想找陈日恒一起来的,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很多年前,他们曾经来过这片空地,曾经天真的,为这片地命名,她曾经梦想过要在这里开一间咖啡厅,卖陈日恒煮的咖啡,而店名就是以她最爱的西洋经典电影命名“somewhere in time”。 她还记得,当时在听完她说的梦想后,他问:“为什么要卖我煮的咖啡?” “因为好喝啊!” “只有你才觉得好喝吧?我只会煮黑咖啡。” “我不在乎,我就是想卖嘛!” “那你等我吧,等我站上这世界的顶端之后,我就放下一切买下这块地陪你开咖啡店。” “说得好像你永远会陪着我似的……” 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梦想过,但她不曾奢望会实现,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和生命中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个人,走上彼此不同的人生。 “你最喜欢喝什么咖啡?”齐文伟又问。 “黑咖啡,不加奶精、不加糖。” “那不是很苦吗?” “苦过后,会回甘。” “你知道jet`aime 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jet`aime的意思是法文的“我爱你”,来,你跟着我念念看……jet`aime、jet`aime。” “别一直对着我念,会让我很心动的。” 闻言,齐文伟脸一红,对她突如其来的话感到害羞。 “呵呵,你好单纯,以为我在跟你告白吗?”黄瀚仪轻笑出声。“jet`aime是法文“我爱你”的意思。”以前陈日恒教过她,她还记得。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齐文伟的脸因为不好意思而更红了,搔搔后脑勺说:“我还特地去查过,以为可以卖弄一下,看来是没办法了。” “谢谢你。”他真的是个很细心的男人。 悠扬的旋律,轻轻的扬起,乐团女主唱细腻的声音,伴随着歌词牢牢的抓住了黄淑仪的心,让她的胸口慢慢的、慢慢的缩紧。 送你一首曲子,我自己写的。 她还记得,陈日恒第一次登上世界音乐厅演奏的那一年,他为她做了一首曲子,低缓的旋律时而清脆、时而优雅,不断的冲击着她的心湖,无法言语的感动,像汹涌的潮水,堵在她的喉头,听他为她弹了五遍、十遍都不嫌腻;在最后的最后,他牵起她的手,与他并肩坐在钢琴前的座椅,教她弹出一小段旋律,那时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忍着不让感动的泪水流下。 他说,那首曲子是他在演奏会结束的那晚完成的,为了两天后回国要送给她;他说,他想谢谢她,谢谢她的陪伴,谢谢有她能分享他所有的成就。 情人都未必能做到如此,更何况是单纯的朋友,但他却说:“要当永远的朋友是多漫长的岁月,不对你好一点我怕你会跑掉呀!” 说来好笑,在听到他说这句话后,她竟然哭得更大声了,除了先前因为感动而掉的泪水,多半是哀怨他不懂她的心,满腹的委屈,让她名为“感动”实则“心痛”的大哭把他给吓得不知所措,只得一直抱着她,哄到她恢复平静。 她的单恋日记,写了十五年,直到如今,她回头翻阅,发现尽管再怎么辛酸,那些回忆里,仍然因为有他而美丽。她宁愿学会默默的放下他,也不愿去争取,就怕会因此而失去他…… 当黄瀚仪跳脱自己的思绪和过去的种种记忆时,乐团的表演已经到了尾声,齐文伟用担心的眼神静静的凝望着她,不知已多久。 这次他不是用询问的,而是很肯定地道:“你有心事。”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笑了笑,耸耸肩。 她的笑映入他的眼,他的表情倏然认真了起来。“瀚仪小姐……” “不是说叫我瀚仪就好了吗?”她纠正。 “我知道我们才见过几次面,我也记得你在第一次见面时说过,你之所以会和我相亲,是因为你的单恋没有结果。但我还是想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 她知道他是花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这些话说出口的,在说的时候应该都没有呼吸吧? 藏在桌下的手应该也紧紧握着拳头,脸红气喘的表情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少年。 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坏吧?可以陪她过一辈子吧? 或许,和他一起,感受他的真诚,感受到他的温柔对待,她就能将心逐渐清空,让他进入…… “你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是个好女人。”这个回答背后的含意是:还不到喜欢,但很有好感,因为是个好女人,所以他会试着去喜欢。 “不是因为我妈妈跟你说太多,把你洗脑了?”她以轻松的口吻问,缓和他的紧张。 他果真笑出声回答:“不是。” 看着他爽朗的笑容许久,她颔首。“谢谢你这么对我说,群聊制作,我会认真考虑的。” 第九章 儿子,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站上世界的巅峰,站在那音乐界最高荣誉的位置,代替我站上去…… 我一定要听见你亲口答应我,这样就算我死了,也才能甘心…… 爸,我答应你,世界的顶端,我一定会为你站上去…… 浅眠的陈日恒自过往的记忆片段中惊醒,那是他最沉痛的回忆,和最无法放下的责任。 那年,父亲接下了卡内基音乐厅的演奏邀约,在搭车前往机场赴美的途中,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尽管在送医急救后一度被被抢救成功,仍然敌不过两天的危险期,在第二天凌晨过世。 那起致命的意外,夺走了父亲登上卡内基音乐厅演奏,一生的梦想,更夺走了他极欲登上音乐界颠峰的野心;那始终无法放弃,对音乐的固执,让他即使是面临生死关头,仍不忘要他开口允诺,会尽一切所能地完成他想追求的最高成就。 如今,事隔八年,他代替了父亲登上卡内基音乐厅演奏,却仍然未能完成当初他做出的承诺——世界首席钢琴师这个目标的重担,让他无法停下脚步,无法顾及其他,唯有不断的往前迈步,同时舍弃他向往的生活,远离他想待的地方、想待的人身边,只为了一圆父亲的梦。 他光鲜亮丽、万众瞩目,他得到了几乎无人所及的成就,但却不知何时才能停下脚步,何时才能放下,他踩着世界的舞台,却迷失了方向…… 由门缝窜入的微弱光亮,成为漆黑客户中的唯一光源,陈日恒起身下床,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快十二点了。 瀚仪现在才回来吗? 好男人不该让一个还不算女朋友的好女人那么晚回家,这点,齐文伟不知道吗? 齐文伟或许是真的不知道,黄瀚仪晚上几点回家,会让另一个男人担心着。 走出客房,陈日恒看见黄瀚仪独自坐在沙发内,低敛双眸,不知正在思索什么。 “和他出去开心吗?”他忍不住问。 听问,黄瀚仪抬眸,漾开了一记浅浅的笑容。“开心,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 比和我在一起还开心吗? 他想这么问,但又不愿再把气氛搞僵。 “所以,聊到忘了时间吗?” “我们吃完晚餐后,去海边看海。” “听起来行程很满。”他面无表情的说。 “文伟很用心,约会要吃什么、要去哪里,他都会事先做功课。”她淡淡的说。 “是吗?”他望向她,看着她脸上的淡笑,低问:“所以,现在的你,觉得很幸福吗?” “幸福……”她低喃。 幸福吗?对她而言,在别人身上找寻的幸福,都是模糊的,快乐与不快乐,也都只是不鲜明的情绪。 “日恒……” “嗯?” “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陈日恒的眸光一敛,压抑的情绪,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凝肃。 “日恒?” 良久,他问:“那你的回答呢?” 轻咬唇,黄瀚仪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想……我和他可以……” 害怕听见她说愿意,他有些急躁的出声打断她。“别答应他。”见她不解的眼色,他说:“你想做的事,我都能陪你做。” “比如说什么?”她睨着他,片刻不移,眼神叫人读不出心事。 “情侣能做的事,我们不是也都能做?” “我们只是朋友。” “我们可以拥抱,可以牵手,可以约会,可以一起去想去的,一起看想看的。我不觉得有什么差别,如果你只是想要有人陪伴,我……” “那不一样,日恒,那不一样,你始终……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尽管他说得再多,仍是打动不了她。 “那你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到。”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愿意做那么多,只为了拘留我这个“朋友”?” “因为你很重要!”他反射性的回答,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激动。 “那不是理由,不要再这样对我说了!你不能!你不能!不要再对我说你可以!” 胸口狠狠作痛,她越说越激动,“拥抱、牵手、约会就算做再多次,那又如何?我们只不过是彼此的朋友罢了!那条界线对我来说太清楚、太明显了!” “瀚仪……”她的眼中,充满着哀伤,她感到的痛苦,是他带给她的吗? “你总说我们可以,那可以亲吻吗?可以做爱吗?你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吗?你可以……和我结婚吗?这些你可以陪我吗?可以吗?”如果都可以,那为什么他们仍然只能是朋友! “我……”他想为她抹去心中的悲伤,想为她收纳痛苦,但尽管那么想,却仍是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每当他发现她的难过来自于他,他就什么也无法为她做! “日恒,以朋友身份的你,根本就给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她起身,越过他想回卧房,却在擦身而过的刹那,听见他低哑的质问—— “为什么我给不了?为什么我不能抹去你眼底的伤痛?” “我想要爱情,我想要因为爱而拥抱,因为爱而依偎,可是,你却从来都不懂……” “你喜欢他吗?” 凝聚于眼眶的泪雾,缓缓的自眼角跌落,她紧紧咬着唇,不愿哭出声。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这样问他! 他回首,看向她倔强的背影。“喜欢吗?” 横下心,她说:“喜欢,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那爱呢?” “……” “如果你不爱他,就不要结婚。”他在她身后,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瀚仪,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去哪里?” “维也纳,年底我在那里接了一场演奏会。” “你不是说要休息一阵子吗?” 垂首,陈日恒挣扎的开口:“我……还是没有办法停下脚步,我还没有做到……” “你始终无法停留,对吧?”为谁都无法停留。 “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她回眸,脸上泪水滑落,仿佛也在她心上划出一条条伤口。“我只是不懂,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到底要怎么样,你才算是完成你父亲的梦想?你不是万能的!为什么你要一直勉强你自己?” “我答应过他,我答应了他,就要做到。” “对,就因为你答应过你父亲,所以注定一辈子都无法为谁停留吗?那你答应过你母亲的呢?你答应她要和她一起过的生日呢?你答应过你母亲的就不重要了吗?八年,八年呐!日恒!我可以等,因为我只是你的朋友,没有办法要求你为我停下脚步,但你母亲呢?你要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瀚仪……” 抹抹泪水,她绝然的别过眼。“你没办法给我想要的,我也没办法一辈子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原地等你,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你可以和我走!和我一起……” “你怎么能要求一个朋友为你舍弃一切?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我有我要过的生活啊!我的家人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她知道这样说对他很残忍,但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因为太痛了。“我不想过四处漂流的生活,你为了履行与你父亲之间的约定可以牺牲那么多,但我不行!我没办法为了你,放弃我的人生!”她已经蹉跎了十五年,她没有自信再这样过下去。 放开了她的手,他问:“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你伤透了我的心……” 她的眼泪,像控诉,一滴滴、一颗颗,都在折磨他,倔强不爱哭的瀚仪,为了他,像要把眼泪流光。 “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清,我的心每次、每次都在为你疼痛,可是你却一点都不了解我,分隔两地,连心也不能感同身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的朋友!” 陈日恒的胸口,仿佛被一只无情的手紧紧的掐着,他的呼吸不顺,起伏变得疼痛,因为她的话、因为真相,让这么多年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那些快乐、那些笑闹、那些无忧,他自以为得到的那些,原来都是用她满腹的伤心,残忍地换来的…… “我爱你啊!太爱你、太怕失去你,所以一直不能说出口,一直害怕被你发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这种方式逼我说出口?” 每当他说出“朋友”二字,她的心就被狠狠揪疼,一次又一次。 他怎么会这么的愚蠢?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黄瀚仪旋身欲离,她无法再待下去,剖白的情感,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然而,在打开家门的那霎时,她看见了齐文伟;站在门外的他迎面与她对望,表情有丝不知所措的错愕。 “文伟……你怎么会?” “公寓楼下的门是开的,你的手机掉在我的车里忘了拿,我担心你需要用,所以调头回来,虽然你跟我说过详细地址,但一时忘了是几号,找了几层楼,好不容易才……” 齐文伟知道他应该还了手机就走,也知道不该说这么多,但她的悲伤,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个角落,他无法坐视不管。 “我们出去吧。”看向那站在黄瀚仪身后不远处的男人,轻颔首,牵起她的手离去。 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漫步,黄瀚仪没有说话,齐文伟也陪着她静默。 绕了很多圈,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黄瀚仪住家的公寓楼下。 “走来走去,又回到了原点,原来不管选择什么样的岔路,终究还是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黄瀚仪抬眸,虽然他像是随口说说,蛤她知道他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含意。 “你看起来很爱他,他就是你所谓的“没有结果的单恋”,对吧?” “今天是真的结束了。”把爱说出口后,他们即使仍继续当朋友,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然了。 “你爱他很久了吗?” “十五年,听起来很久,但一晃眼就过了。”爱情,为什么没办法也轻易的遗忘呢? “你花了你众生的大半岁月在爱他,到对来却选择放弃?”他摇头,没办法认同她。“在我看来,你太懦弱了。” “我不怕受伤,因为受伤可以擦药,可是我很怕痛,因为有些疼痛,就算打了麻药,也不能马上止痛,每分每秒,都像在忍受凌迟,即使大叫、无理取闹,也没办法因为这样而得到解脱。” “我想,我要收回对你说,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要求。” “为什么?因为我的心不完整吗?” “因为我不希望你放弃。”齐文伟直望着她,好似想逼她面对她的脆弱。“放弃了,现在可能会好过一点,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就算后悔了,也没有别条路可以走。” “路是人走出来的,感情也一样。” “可是我不想……不想再痛。” “就是因为觉得非他不可,才会爱他这么久,不是吗?因为不是他就不行,所以绕了那么远的路,你还是爱他,不是吗?”他抬手握住她的肩头,“你从来没有争取过,就要放弃,就说不可能,那你不也在为你们之间预设立场吗?” 她没想过,竟然会从他口中,听见如此赤裸裸的实话,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藏在心里那么久,一直不敢面对,就怕面对了,必须承认自己的懦弱。 现在被他一口道穿了,让她无所适从,莫名的火窜了上来。“你懂什么!你知道爱一个人有多辛苦吗?你知道爱一个人,爱到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却仍然不敢让对方知道的心,是什么感觉吗?凭什么叫我面对?凭什么这样对我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因为被我说穿了,所以你感到很生气,很愤怒吗?” “我……”她根本无法反驳,紧握的拳头,满满的都是不甘心。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的就看穿?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齐文伟才缓缓开口:“我曾经,错过一生最挚爱的女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和你一样不勇敢,在默默守了我六年后,选择离开我,只留下一封信,和整整七年的心酸;我遗憾自己发现的太晚,错过了她,而她则是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了台湾。 一年前,我偶然遇到回国过节的她,她说她过得很好,交了男朋友,就快要结婚了,她看起来很好,我原来以为,她的选择或许并没有错,我后悔没有把握她,那是我的责任,留给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我真心的祝福她,可要在咖啡店门口分手前,她却回头告诉我。 只要放得下,要找寻快乐和幸福比想像中的还要容易,但曾经深爱一个人,无法和那个人在一起的遗憾,却怎么样也无法从心底抹去,像疤痕一样烙在心里,不管十年、二十年,都还会存在。我想,她说的那道伤痕,就是我吧,会跟着她过一辈子。” 见黄瀚仪认真倾听,齐文伟递给她一记鼓励的眼神,然后续道:“我知道,没有牢牢把握深情守候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错,一味的要你勇敢面对,也是太自私了,但我认为……他没有不爱你,或许他对你的爱,甚至超过你对他的,只是一直太迟钝所以才没有发现。既然两个人都相爱,为什么要让错过来折磨彼此?” “可是我没有信心……” “只要不是一个人,信心这种东西,可以慢慢找回来的。” 她回视他,有些领悟。“你的分心,不是来自于小动物吧?其实,正是因为那样的分心,所以才会在听到我说我单恋失败后,还愿意跟我提出交往?” 他展笑,没有回答她,只道:“如果那个男人不爱你,我倒是有信心可以和你成为一对心灵契合的夫妻。” kelvin刚打开饭店住房的门,就看见陈日恒狼狈的站在门口,全身湿透了,一双向来炯炯有神的眸,失去光采。 他紧张得赶紧四处张望,同时将落魄的人给拉进房,就怕会被别人看见陈日恒这副德性,刚好和最近贾丝汀宣布甩了他的不实八卦消息来个不谋而合。 确定没问题后关上房门,kelvin一回身就质问:“日恒,你到底在搞什么?” “kelvin……你知道,瀚仪爱我吗?” kelvin双手环胸,完全不讶异。“这早就不是新闻了啊。” “你知道?” “虽然没听她亲口说过,但她对你的感情真的很明显。” “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让他伤她那么深。 他现在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她哭泣的眼神,看见她眼里,满是他新手为她染上的伤痛。 “因为你一直否认啊!那我还能说什么?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不想插手管太多,免得最后惹人嫌。” 倒入大床,陈日恒抬手压住双眼,压下那被心痛逼出的眼泪。 “你们怎么了?”kelvin走到床边,“瀚仪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爱我……她爱我,但我却一直不知道……不,或许我是知道的,只是我……” 不愿意承认在她眼里看见的爱意。 kelvind床缘坐下。“你害怕改变,对吧?怕一旦从朋友变成了情人,感觉就会不一样了,你害怕责任,当两个人决定相爱,就会变成一种责任,说穿了,你只是——害怕负担她的爱。” “我是不是很自私?” 他毫不客气的回答:“对,你是混蛋,装傻了这么多年,如果瀚仪恨你,也是你应得的。” “因为不想谈爱,所以,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爱她,总是对她说:你很重要;因为知道我划定了朋友的关系,所以她也从来不敢多想……只因为,不想负担她的爱,所以丢给她一个人承受……” “逃避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被迫要面对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日恒,你爱她吗?要不要问问看你自己的内心,究竟爱不爱她?如果不爱她也就算了,但如果你爱她呢?为什么不敢接受这段感情?十五年,就连夫妻都未必能一起过这么久,更何况是当一对只能单恋却得不到回应的朋友?” 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诉说的对象,是谁? 快乐得感觉像拥有了全世界的时候,第一个渴望能分享的对象,又是谁? 不管是悲伤痛苦的时候、寂寞无助的时候、喜悦满足的时候、苦闷烦躁的时候,记忆里回首过去,都有瀚仪在身边。 不管发生任何事,他第一个想到,希望能陪在自己身旁的人,也只有她。 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能感到放松、安心;只有在她的面前,他可以懦弱一点、胆小一点、放肆一点,理直气壮的认为她会包容他的所有。甚至,当他因为父亲车祸过世,整整七天守在灵柩旁的时候,她也无条件地接纳了他所有的泪水。 这些,都是以她伤痕累累的心换来的,他无条件的向她索取想要的,却也因此失去了——她勇敢对他说爱的勇气。 但事实上呢? 如果对她不曾心动过,如果不喜欢她,当初又何必定下永远当朋友的约定?何必害怕会失去她? 如果不爱她,为何在与她聚少离多的八年后,对她越来越想念,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就算看着,也只是在她们身上找寻她的影子,回国后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一口气就堵在胸口闷得化不开,甚至最近,嫉妒那个名叫齐文伟的,嫉妒到快失去理智。 原来,当以不同的角度与观点去看,就会发现种种事实早已证明,爱她多年的自己竟是那么的自欺欺人…… 可是,他还是害怕接受了这段爱情,到最后也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泪水,浸湿了陈日恒掩眸的衣袖,他讽刺地问:“要一个没办法时时陪在她身边的情人做什么?” “你可以带她和你一起走,你们不一定得分开。” “那是不可能的。”想起稍早前他们的争吵,他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这里是她想待的地方,这里有她的家人、有她的生活,在带给她那么多痛苦后,我不能再逼她和我一起走。” “这是瀚仪说的吗?说她不愿意离开?” “是啊……” 我有我要过的生活啊!我的家人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 我不想过四处漂流的生活,你为了履行与你父亲之间的约定可以牺牲那么多,但我不行!我没办法为了你,放弃我的人生! 他是得到了报应,逃避那么久,自我保护那么久,他才是那个最懦弱,最害怕受伤害的人,所以现在,在认清了自己心中的感情后,才会落得全盘皆输的下场…… 第十章 郊区外偏僻安静的“育宁疗养院”,打破了一般人的刻板印象,以为它会是幢简陋黑暗、了无生气的鬼屋,但实际上,它不仅有着最完善的医疗设备和最顶级的居住环境,还拥有最佳的自然条件,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非常适合心理上有疾病的患者居住。 距离上次他亲自来,已经隔六年了。 疗养院周区的大树,随着季节的变化,都染上了浓浓的秋意,地面上满是飘落的枯叶,铺成一条黄金步道。 将车子停在一处空地,他下了车,看见不远处推着轮椅的年轻护士,不时地弯身与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聊天。 陈日恒走了过去,微笑向她询问:“你好,请问方医生在吗?” 可能是看病患与老人多了,很少有机会看到超级养眼的大帅哥,君羊聊独家制作,年轻护士一下子愣住了,没能马上反应回话。 “护士小姐?”他有耐性的唤了声,唤回她的心神。 “喔……”自知失态的年轻护士连忙点头。“方医生应该在他的办公室,你从这里进去,进门后上楼梯,三楼左边走廊的最后一间就是他的办公室。” “谢谢你。”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朝她颔首,然后依照她的指示往疗养院内前进。 沿途吸引了不少好奇、欣赏和惊叹的目光,陈日恒已经习以为常,但为避免骚动打扰疗养院的安宁,他加快他的脚步。 站在挂着“方育贤”名牌的办公室门外,他礼貌的先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走进去。 “方医生,好久不见。”对于一直代替他照顾母亲的方育贤,他的态度是十分尊敬的。 正忙于整理病历资料的方育贤抬头,年过五十的他,看起来依旧俊朗阳光。“唷,瞧瞧这是谁啊?日恒,你怎么会有空来?” 陈日恒仅笑而不答。 离开办公椅,他朝他走近,搓搓下巴打趣道:“八卦说你为情而伤,打算要隐退的消息有可能是真的喽?” “八卦听听就好。” 方育贤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后左探右探,“咦,奇怪了……” “怎么了?” “瀚仪没跟你一起来啊?” “嗯,我自己来的。” “那真是稀奇了,我还以为她会跟着你一起来呢!”见陈日恒陷入沉默,他问:“你们吵架啦?”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 “你的表情太明显了,还想否认。”他眯了眯眼,警告地说:“你可别欺负瀚仪喔!如果被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和你妈可是不会饶了你的。” “我们真的没事。” “是吗?”他才不信。“我说啊,像瀚仪那样的好女人没得找了,你不要傻傻的等失去了才后悔。” 她的好,他一直都很清楚。 “你不能来看你妈的这几年,所有的孝心,瀚仪都代替你做了,三不五时就跑来陪你妈聊天、散步,问你妈有没有缺什么,逢年过节还会来陪你妈吃饭,总之,所有媳妇该做的事,她全都做了。那个傻女人的心思啊,恐怕这里没人不知道吧?” 听闻她的付出,陈日恒悄悄地红了眼眶。“我欠她的太多了……” “爱情啊,哪有什么不欠的,因为爱你,做得再多也心甘情愿啊。瀚仪她是真心爱你,也真心喜爱你的母亲。” “我知道。” 见他越来越沉重的脸色,让方育贤不忍再说下去,转移话题道:“来吧,我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方育贤领着陈日恒穿过长长的走廊上楼,靠楼梯口的右边第二间,就是他母亲沈晴雯的病房。 “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和你母亲聊聊吧,毕竟也六年没见了。”话落,方育贤转身离开。 站在病房外,陈日恒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得到,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在颤抖,胸口激动的情绪,有些难以压抑,他开门而入,看见了久违的母亲。 伫立在窗户旁,周身笼罩着暖暖的阳光,年岁在沈晴雯光滑的额头上,刻着浅浅的细痕,但她的侧脸是那么的宁静祥和,雍容华贵的气质,不需要衣着衬托,而她那回眸浅浅注目他的眼光,充满着慈爱的温柔。 轻轻的,她说:“你来啦。” 他原本以为,听见的会是埋怨,责备他六年都不曾来探望,但在母亲的眼里,他没有看见半点的责怪。 “妈……”梗在喉间的激动,瞬间汹涌了起来。 “到我身边来吧。”她朝他伸手。 陈日恒走向前,握住了母亲纤瘦的手掌,轻声哽咽的开口:“对不起。” “傻儿子,道什么歉?”她柔柔的扬笑,拍拍他的肩。“你又没做错事。” “对不起,没能待在你的身边,对不起,说好要接你一起生活,至今却仍未做到。” 摇摇头,沈晴雯定定的望着他,“能不能一起生活,对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看着让她骄傲的儿子,眼里有着欣慰,却又有更多的歉疚。“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在你父亲死后我就……” “妈,那不是你的错。”挚爱的人离开了,那种伤痛岂是短时间能平复的。 “你为我费心了,为了不让人打扰我的生活,你不能来看我,却仍时时挂心我的状况,这些我都知道。” “方医生跟你说的吗?” “不是。”想起了那个孩子,沈晴雯的眸中充满疼爱。“是瀚仪那孩子,怕我责怪你这么多年都不曾来探望,所以才跟我说的。” 陈日恒点点头:“妈,让你等了那么久,就算你会责怪,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是我的儿子,即使要等上一辈子才能见你一面,我也愿意啊。” “为什么?”他不懂。“漫长的等待是种煎熬,会很痛苦……” “因为我们是家人,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我,就像我很爱你一样,凭那份爱,而无怨无悔的等待。” “那很傻……” “那不是傻,为了所爱的人而等待,那是勇敢。”看着他深锁的眉,她道:“只有深深爱着你的人,才会具备那样的勇敢,无条件的等着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不相信她的儿子会笨到连她在暗喻什么都不知道。 陈日恒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母亲想传达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母亲,他现在懂了,但懂得太晚的他,也失去了。 “你的成就,我相信你父亲都知道,已经够了。”有些话,从她的精神状况慢慢康复后,就想亲口跟他说了,希望现在还不会太晚。“八年了,在我眼里的你,像是赎罪一般在完成你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为什么要赎罪?你并没有错,也没责任。” “我答应过父亲,我答应过他……” “如果他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不相信他会开心。”长声叹息,沈晴雯在病床缘坐下。“我从来不想看见他站上世界的巅峰。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他能够放弃那一切,和我单纯地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可是我们的家庭背景却让我们别无选择。你父亲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只为了向你爷爷证明自己的能力,想告诉你爷爷,当初他放弃继承家族企业选择成为一位钢琴家是正确的;但到头来呢?他什么都没有得到,留下的也只有对我的伤害。为什么不能平凡就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走自己想走的路?” “当初学钢琴,也是我的选择。” “但如今的成就,却不是你真心想要的,你只是无法停下步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完成了对他承诺,不是吗?”他是她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执着从何而来。 “……拥有人人羡慕的成就,没有什么不好,站上世界顶端的那种感觉,的确很棒,但心灵的不完美,却让我得到了一切后仍感到茫然,手上捧着满满的东西,却没有人能分享。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当一个人得到一切的同时,也会失去一切……” “既然不开心,我能不能放下……”他真的可以吗?真的已经够了吗? “这是你的人生,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觉得为自己而活是种罪过吗?”沈晴雯凝望他逐渐释怀的神情。“我不想看见你重蹈的覆辙,我不要你不快乐,什么样的生活都好,最重要的是你想怎么过,想和谁过一辈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陈日恒望着母亲鼓励的眼神,内心的旁徨渐渐消失了,他再感到茫然,他突然很确定自己所渴望的—— 和陈日恒有关的习惯,她总是很容易就养成,很难改掉。 短短的同居生活,让她不再习惯回到家得自己打开客厅的灯;不习惯早上,没有他泡好的黑咖啡;荷包蛋,自己煎的五分熟,总是不对味。 那天发生争执后,陈日恒就离开了,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天,她还是不能适应。一个人生活了三百二十一天所养成的习惯,才短短四十四天就被改掉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应证了:两个人过日子,会比一个人过还要来的深刻。 看着黑暗的客厅,黄瀚仪举起双手投降,大声的说:“好吧,我认输了!”她认输了,连带对不愿再掉泪的坚持投降。 打开客厅的灯,眼前一片雾蒙蒙,氤氲占满她的视线,下起豆大的泪雨。 你从来没有争取过,就要放弃,就说不可能,那你不也在为你们之间预设立场吗? 这几天,她仔细想过齐文伟所说的话,反覆地确定过自己的感情,做好豁出去的打算。本来想找陈日恒好好谈谈的,可是当她下定决心打给他时,他的手机转入了语音信箱,她甚至还找到饭店去,但他和kelvin都已经办理退房了。 在饭店门口痛哭很丢脸,最糟糕的是,她还打电话找来齐文伟,拖他一起下水,那天晚上,她拉着他去买醉,十罐台湾啤酒下肚的结果是睡到隔天清晨,在爸妈家那间以前自己的房里醒来,然后面对父亲口头教训的疲劳轰炸,还要安抚知道她和齐文伟之间只有当朋友的缘分,而哭得哭天抢地的母亲。 当了十五年的朋友,成为情人真的有那么难吗? 现在想想,当朋友也好,当情人也罢,她只希望……不要失去他。 客厅内的电话答录机闪着薄弱的灯光,瘫坐在地的黄瀚仪瞪着泪眸愣愣地看着它一明一灭,找不到力气去拨放留言,直到许久,某道莫名的念头驱使她上前,她绷紧呼吸,手指在按键上徘徊,闭上眼睛一股作气地按下。 瀚仪…… 留言内熟悉的低唤声,让她哭累的眼再度凝聚泪水。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始终不也去证实“爱你”两个字。 我以为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好朋友。 我以为只要是朋友,天涯两端,我们的关系就足以支撑一切。 我以为……你会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但这些,原来真的都只是:我以为。 我还记得你问我:永远的好朋友,不会觉得太漫长了吗?这辈子当好朋友,可不可以下辈子不要? 那时的我不知道,你的心,有多痛。就算是到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你都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这句话,有多残忍。 现在我知道了,当我看见你的泪水因为我而流下,当我害怕你会因此而恨我,我才发现,自己究竟伤你多深,也才发现……我有多怕你不再爱我。 我常常这样对你说:你很重要。可是你知道有多重要吗? 最重要的朋友,最重要的女人……现在我知道了,站上世界的舞台却迷失方向的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是多么的幸运,这辈子能拥有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情人:是你,让我找到了最想待的地方,最想过的生活。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疑问,我相信你的爱,我相信我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所以……请你等我,等我结束这最后一场旅程,等我回到你的身边。 瀚仪,jet''aime……jet''aime……“jet''aime”黄瀚仪跟着重复念着,眼泪掉得更凶了,但这次,却不是因为伤心。 你还记得,jet''aime是什么意思吗? “我爱你……” 我爱你。 直到眼泪,堆叠出唇角那灿烂的弧度,黄瀚仪想起了某位记者曾来信问过的问题——痛过、哭过之后是什么?你知道吗? 现在,她知道了——是幸福。 尾声 冬去,春来。 春晨的凉意透过窗缝溜了进来,半梦半醒间,窝在被褥里的黄瀚仪感觉到背后有道暖暖的热源,下意识地钻去。 温暖的依靠,规律的起伏,轻细的鼻息,熟悉的古龙水香,无须睁开双眼便能确认的她,悄悄地笑了。 “是谁说要在我生日的时候弹奏《someweere in time》的配乐的?我好失望喔。” 结果去年的生日,她只收到限时挂号寄来的cd片。 偎靠的胸膛隐隐震动,低醇的笑声在她耳边响彻。 半晌后,笑声停歇,回答她的是另一句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问话:“你知道河堤公园里露天咖啡座的名字叫“jet''aime”吗?” 仍闭着双眸的黄瀚仪皱了一下眉。“那早就不是新闻了。” “那你知道,那里的黑咖啡没有我泡的好喝吗?” “你喝过?” 他依旧没有回答她。“下次带你去,卖给你我泡的黑咖啡。”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 “那里在征会泡好喝咖啡的人才。” “你要去应征?”世界知名的年轻钢琴家决定要洗手泡咖啡?这会引起轰动吧? “嗯……”沉吟声,像是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啊!我可以先当店员,一步一点的做到最后,成为店老板。” “成为店老板干嘛?” “在那里开咖啡店,是你的梦想啊,等到当上店老板,才能把店名改成“someweher in time”嘛。” “你还记得啊!”溢出的嗓音有些哽咽。 “当然。”一双手,紧紧的环抱住她。“未来,我要一点一滴的实现你的梦想,让你的梦想,变成我们的梦想。”他有这个能力为她实践。 “那……不要改店名好不好?”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我喜欢这个店名。” “好啊,我答应你,“jet''aime”一辈子都不会变。”这一语双关,他说得好自然。 黄瀚仪幸福地扬笑,终于睁开了双眼,眷恋地望着拥抱自己的男人。 “你的旅程结束了吗?” 深深地望着她,陈日恒轻轻勾唇。“结束了。” “没有留恋吗?” “没有。” “会不会后悔?” “你再问我就真的要后悔了。” 她又气又好笑,“日恒!”抬手捶他一记。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地锁在掌心。“如果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年少无知,不确定那样青涩的情感,是不是爱?等到长大了,寻寻觅觅;总以为下一个会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但,不管他再怎么寻找,也只是徒劳无功,因为最好的伴侣,早就在那里了,一直默默的守候着,等他回头。 如果他们错过彼此,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最想要的生活,不是应该怎么过,而是怎么过都好,只要——在身旁的人是她。 “瀚仪,我很感谢当年把情书署名为你名字的那几位女同学。” “我也是。”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们就不会成为十五年的好朋友;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们今生也许就不会是彼此的唯一。 所以,庆幸有那场意外,让他们能互相守护,相知相惜。 而此刻,在他的怀里,她的心感到好丰盈、好满足。 后记 席小雪 好、久没有跟读者们见面了! 大家好啊!哈哈哈哈!(依旧开朗的席小雪) 好啦,不要理我! 太久没有写后记了,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出书了,读者们应该都忘记我了吧?是说,部落格也荒废很久了…… 不过呢,既然这么久没写后记了,那这次当然要好好的来说说这本书的内容啦! 这本故事是我突发奇想出来的,其实也不能说突发其想啦,可能就多了一点点的其实,多了一点点的感触,跟多了一点点的个人情感在里头,附带跟各位读者说,书里头的男女主角的名字,我很不费功夫的都用了我朋友的名字,女的就用女生朋友,男的就用男生朋友。 我想,在这本书出版之前,他们就会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在看完后,他们的反应如何就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里面了。 现在,我们来聊聊故事内容吧! 这次的故事主题,就是“单恋”。 席小雪写了很多单恋的书,这样的主题对我而言应该没有挑战性了才。那为什么又写单恋呢? 因为这次设定的女主角个性,很像席小雪本人啊! 虽然情节和故事内容都是虚构的,但是常常写着写着就很像自己在讲话,所以有的时候有些剧情会很生活化,这本故事走朴实路线,摆脱了高级奢华的场景,我尽量写得贴近现实,也就因为这个原因,感觉在感情上的发挥,会很容易就触动自己的心。 不知道各位读者看了之后感觉如何?有任何感想,批评与指教,都请上席小雪的部落格留言喔!“席雪阁”http:/e-backktome.pi/blog 最后,我要为等待我小说很久的读者们说声抱歉,也谢谢你们的等候,目前席小雪正以龟速朝套书的目标前进当中。是的,虽然距离套书会出版的时间可能还很长,但是如果都顺利过稿的话,很长的等待时间过后,就可以看到席小雪连着出书喽! 我们一起为那一天充满期待吧。 哈哈哈哈,掰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