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福妻到 卷一》 第1章 【楔子】 陈燕燕这两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半个月来,去帝都探亲的刘旭东一直没跟她联系,给他打电话关机,发微信没回。 刘旭东是陈燕燕的男朋友,也是她所在公司的少东家,总公司是世界五百强,在帝都。刘旭东两年前才从国外分公司调回来,担任这家公司的老总。 刘旭东不光多金,还博学多才,英俊潇洒,成熟稳重,极有绅士风度。最最关键的是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未婚。 他一来,就把公司里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连成熟女陈燕燕都小心肝乱跳。 陈燕燕虽然已年过三十,但长相出众,身材高挑,气质优雅。事业上小有所成,有车有房,勉强算个白富美,还曾经拒绝了不少优秀男人的追求…… 在一群唧唧喳喳的小姑娘中,陈燕燕醒目又另类,刘旭东一下就注意到了她。同时,她又是这家公司的市场部经理,他们接触频繁,很快他便被她吸引,随即对她展开了追求。 陈燕燕拒绝了,她不自信,不敢高攀高高在上的他。刘旭东是高富帅中的钻石,是富二代,还有红色背景,不是她这种草根励志典范所能肖想的。何况,在她优雅自信好强的表皮中,有一颗脆弱又卑微的心。 她三岁时一家人去旅游,不仅包括她的父母,还包括她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乘坐的游轮却在大海中翻了,除了她,一家人都死了。她永远都记得爸爸一直用手把她托在冰冷的水面上,已经记不清有多久,天黑了又亮了,最后爸爸支持不住了,把她放在一个塑料盆子里。在她快被冻死时,终于撑到救援的人来。 她有一个姑姑,还有一个舅舅,但姑夫和舅妈都不愿意抚养她,最后她被送进孤儿院。开始几年,姑姑和舅舅还经常来孤儿院看她,可是后面就没来了。她上大学后去找他们,才知道他们早就相继去逝了。 她总觉得自己亲人缘浅。 她极度渴望有亲人,渴望被爱,被关怀,但她更怕拥有了,又再次失去。所以,她下意识地拒绝着所有亲近自己的人。 当然,这么大岁数不结婚也不排除她心高心傲。有肯定会对她好,不会变心的男人,她又看不上。她看上的,又怕自己驾驭不了。 刘旭东似乎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不会冒然行动,而是适实地出现在她身边,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如此循序渐进半年多,陈燕燕才敞开心扉接纳了他。 接着是频频约会,看电影,吃饭,逛街,购物,半年后便同居了。 想到这些,陈燕燕内心无比甜蜜。这个男人,不止会是她的丈夫,她的亲人,还会是她儿女的父亲。这一世,她又有家有亲人了。 之后,刘旭东要送她一套房子和一张七位数的储蓄卡。 她没要,她爱的是他的人,愿意为他付出。若接了那些东西,性质就变了。 刘旭东吻着她说,「燕燕,你是我的女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句话让陈燕燕感动不已。 他和她高调而热烈地爱着,但只有陈燕燕知道自己爱得多么卑微。 她报了形体气质培训班,甚至还学了弹古筝。她知道自己的气质不错,但她希望自己更美,更有文艺范儿。 她还知道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男人的胃。又学了厨艺,做菜做点心都非常好。所以刘旭东除了必要的应酬,都是回家吃她做的饭。 刘旭东暗示他这次回帝都就跟父母商量他们结婚的事。走之前,他把她的身份证要过来,让人把房子和储蓄卡都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她正在愣神中,手机响了。一看,是刘旭东发的信息,他说他已经回来了。 陈燕燕心花怒放,赶紧把电脑关掉,她要早些回去给他做饭。她起身出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来到手下员工的大办公室。 她来到汤婷婷桌前说道,「我今天有事,早些走。」 汤婷婷既是她的手下,也是她的好朋友。她看陈燕燕面带喜色,已猜到七八分,小声笑道,「是大少回来了?」 陈燕燕笑嗔了一句,「贫嘴,不理你了。」 汤婷婷笑道,「你不理我我还是要把你巴结好,你不仅是我的上司,还是我的老板娘,我还等着你给我升职加薪呢。」 话刚说完,便看到她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前方。 陈燕燕回头一看,竟然是刘旭东搂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办公室。他站在中间对大家说,「这是我的未婚妻徐紫微,我们前几天已经订婚了。这个周末,我请大家去旋转餐厅吃饭,在座的都去啊。」 办公室的人愣了三秒钟,三秒钟后便暴发出鼓掌声和恭贺声。 刘旭江笑着跟每个员工点头致意,也包括愣在那里的陈燕燕,然后搂着徐紫微去了另一间办公室,继而又传出鼓掌声和恭贺声。 陈燕燕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其他人都怜悯地看了她两眼,坐下来埋头工作。 汤婷婷问陈燕燕道,「陈姐,你,你没事吧?」 傻了的陈燕燕似乎才灵魂归位。她逼退眼中的泪水,强笑道,「没事,我先走了。」 她拎着包不急不缓地向外面走去。进了电梯,忽略掉别人眼中的同情,还礼貌地笑笑。 她即使输了,也要输得好看。 她来到地下车库,钻进汽车,把门关上,才爬在汽车方向盘上哭得天昏地暗。哭够了,才开着车出去。 她不想回到那个冷清的家。但又不知道下一刻该去哪里,迷迷糊糊地开着车。 她始终不明白,那个男人一个月前还对她信誓旦旦,会说服他的父母,会名正言顺地娶她,会给她名份。可是,今天却拥着别的女人,宣布他已经订婚。 原来,他一直是玩弄自己的,在他走之前送了那些东西,就是给她的补偿吧。可自己还傻傻地感动着,真是傻到家了…… 她不知道开了多久,好像到了一所小学的外面。那里拉起了警介线,许多小学生排着队走出来。她赶紧开车向左转去,却看到前面一辆大货车横冲直撞冲过来,好像还压倒了几个人,周围的行人都惊叫着四处逃蹿。她已经来不及躲让,与那辆车撞在一起…… 第2章 小汽车头部已经被大货车压在底下,她被挤压在安全气囊和车座之间,一个大轮子正悬在她头顶几厘米的地方。头上鲜血汩汩流了出来,还能感觉到血液的温度。 失去意识前,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只燕子,它着急地叫着,陈燕燕居然能听懂它的话。它在说,「别死呀,别死呀,跟了你这一世,我连天日还没见着呐……」 【正文开始】 陈燕燕觉得头部传来一阵阵疼痛,身体被人晃动着。 「娘亲,呜呜呜,娘醒醒啊,大宝不能没有娘……」一个糯糯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不能死啊……」一个大些男孩的声音。 陈燕燕睁开眼睛,她正躺在地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娃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正拉着她边晃边哭。两小孩穿着古装,一个梳冲天炮,一个梳总角,小脸哭得脏兮兮的。 她蒙了。 小男孩看到她睁开眼睛,破涕为笑,显得牙更白,眼更亮,欣喜道,「娘醒了,太好了。」 然后,他起身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个华服公子跪下,磕了个头说,「谢谢大爷救了我娘亲。您的大恩大德,小的一家永远记着。」口齿清晰,声音清脆。 陈燕燕才注意到,她周围不仅有一些站着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个坐在地上大声哎哟的人。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几个骑马的男人,无一例外都穿的古装。 难道自己是在拍电视连续剧? 而那几个骑马的男人中,其中一个骑白马的好像是主子,长得俊美无双,气宇轩昂。小男娃就是向他磕头。 这个男人比胡歌年青,比霍建华硬朗,比吴亦凡精致,比李易峰有气势。只是太冷,双眸似两块寒冰,扫到哪里哪里的温度就会骤降。 长得真好看,难道这个男人是才被某影视公司力捧的新人? 陈燕燕在小少年的帮助下,吃力地坐起身,呆呆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觉得嘴里溢满口水,想吞进去,可舌头发木,口水不听招呼,相反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想抬手擦,胳膊僵硬,不灵活。还没等她的手抬起来,一旁的小少年赶紧用袖子帮她擦干净,像是做惯了这种事。 那个公子先看了看给他磕头的小男娃,又看了一眼陈燕燕。见她呆呆的眼神和银线一般的口水,皱了皱眉。若不是发现她是傻子,他会一马鞭把她抽个半死。 他最恨女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收回目光,又扫向那几个鼻青脸肿的人。那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坐在地上惨叫着,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虽然衣衫华丽,但衣裳已经被扯破了,他被打得最重,叫声也最大。他一收到那两束寒光,就吓得浑身哆嗦。 华服公子用马鞭指了指这个人,冷声说道,「若是再敢随意欺压良民,就取了你的狗命。」又对自己的下人说,「拿着我的贴子去县尉府,对丁洪说我帮他教训了丁大少。若丁洪再不严加管束家人,以后我见一次,帮他管束一次。」 那几个人吓得使劲磕头,连声说,「大人饶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华服公子哼了一声,领着人骑马而去。 见华服公子走的没了踪影,那几个人才爬起来,相携着一瘸一拐地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说着,「老天有眼,终于有人把那个二世主收拾了。」 「解气,丁大少仗着是县尉大人的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做。」 「那位打人的公子是谁,连丁县尉都敢惹?」 「不知道,肯定不是咱们三青县的。看那气势,不是府城的官就是省城的官,也有可能是京城的官。」 又有好心人对小男娃说,「快回去吧。你娘脑子不清楚,以后尽量少带她出门。今天是运气好,碰到了敢收拾丁大少的贵人。不然,你娘可有的苦头吃了。」 小男娃向周围的人作了个揖,说道,「小子知道了,谢谢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婶子的帮忙。」 看热闹的人也就渐渐散了。 小男娃走过来用小手拍拍陈燕燕的后背表示安慰,糯糯说道,「娘亲,小舅舅,没事了,咱们去找我姥吧。」 陈燕燕这一刻才真正清醒过来,现在绝对不是在拍戏! 上一刻她好像出了严重的车祸,她开的小汽车头部被大货车压在车下,除了脑袋卡在窄小的空间,四肢躯体应该变了形,或是被挤在了一堆。 而这一刻她四肢完好,场景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古代街道,房子是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道上行人不断,挑担的,背筐的,驾牛车赶驴子的,还有少量的马车。两边有茶楼、酒馆、当铺,空地上也有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极目处,整条街都是这样,而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场景,也没有摄像机。 经常看穿越小说的陈燕燕已经肯定,她中奖了,穿越了。只是脑海一片模糊,没有一点这一世的记忆。 从这个小男娃叫她「娘亲」来看,她这一世不仅成了已婚妇女,还当了母亲。但有人说她脑子不清楚,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口水,原主八成真的是个傻子。 刚才应该是「英雄救美」,她是苦情女主。只不过,剧情并没有按照某些剧本那样发展下去,英雄美人一见钟情。而是,她是傻子是泥,英雄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是云。既使相遇,也是一刹那,以后再见无期。 她想说话,可嗓子发紧,舌头不利索,「呜呜」两声,又感觉口水流了出来。 小男娃用自己的小瘦瓜子帮她擦擦嘴角,然后又在自己衣裳上抹了抹。说道,「娘亲不怕,坏人被打跑了。」 大点的小少年也说道,「刚才几位大爷打了那几个坏人,救了姐姐呢。」 两个小男孩想把她拉起来,陈燕燕也想站起来,可三个人用了吃奶的劲都没能让她站起来。 第3章 这时,冲来了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她扑到陈燕燕的身边,抱着她急道,「阿福,咋娘一个错眼,你们三个就不见了?」 小男娃不好意思地说,「姥姥,我和小舅舅跟着我娘走啊走啊,咋就走到这里来了。还遇到几个恶人,还好有几位好心的大爷救了我们。」 中年妇人更害怕了,又问陈燕燕道,「阿福,告诉娘,你没事吧?」 陈燕燕,不,现在应该叫陈阿福了,她费劲地抬起胳膊摸摸头,说道,「头——痛。」声音像破锣。 原主不只脑袋不清楚,动作、说话都不利索,连转眼珠都有些费劲。 王氏摸了一下陈阿福的后脑勺,有个指头大的小包。见没流血,只有个小包,便也放了心。说道,「阿福乖啊,回家娘帮你揉揉就好了。」语气像是哄孩子。然后,把陈阿福扶起来。 王氏扶着陈阿福的右胳膊,「儿子」牵着她的左手,「弟弟」拉着王氏的另一只手,几人向前走去。陈阿福走路不利索,所以走得很慢,不时被后面的行人超过。 陈阿福注意到,弟弟原来是个小瘸子,走路一颠一跛的。 再看看王氏穿的衣裳也有许多补丁,自己衣裳的补丁少些,但也有几块。两个小男孩的衣裳不只有补丁,还小,像是捆在身上。 陈阿福暗道,这个新家的日子不好过。 听这几人的对话,陈阿福知道了儿子叫陈大宝,弟弟叫陈阿禄,还有一个爹。他们来县城就是卖王氏绣的绣品,以及给患肺病的爹抓药,和给患痴病的陈阿福看病及抓药。因为一个和尚说过陈阿福的痴病会被治好,家人就从来没放弃过给她治病,节衣缩食定期来县城给她看病吃药。 街道两旁不时传来香味,卖小食的人边煮边吆喝。有卖面的、卖馄饨的、卖包子馒头的、卖烧饼的…… 特别是在路过一个面馆时,香味特别浓郁。陈阿福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口水又管不住地流了下来。 王氏停下脚步,看看女儿嘴角的口水说道,「今天给你和你爹抓了药,又给你爹买了点精细吃食,一条猪肝,就把钱用得差不得了……」迟疑了一下,又说,「要不,就吃碗素面吧。只不过,这家面馆贵,素面都要十文钱一碗。城边有家面摊,便宜,七文钱就能买一碗。」 陈阿福红了脸,看看日头中天偏西,现在应该过了正午。 几人又走了两刻多钟,远远看到高高的城门。他们拐进了一个巷子,里面多是坐在地下卖东西的村人,村人们边卖东西,边啃着自家带的饼子。 他们来到一处面摊前停下。这个摊子只有夫妻两人,丈夫煮面舀臊子,妻子端碗收碗洗碗抹桌子。生意尚可,四张小桌子,坐了六七个人。 王氏道,「大妹子,煮一碗素面。」 老板娘问道,「大嫂,你们四个人,只要一碗?」 王氏笑笑,「诶」了一声。 几人在一张桌前坐下,四个人正好把小桌子占满。王氏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四块玉米饼子。她给了陈大宝和陈阿禄一人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把剩下的一块包好,放进背篓里。对陈阿福说道,「阿福等等,面条一会儿就好。」 陈阿福才弄明白,原来那碗面条只给她一个人吃,其他人都吃家里带的玉米饼。看看两个一脸满足啃着玉米饼的小正太,不觉红了老脸。 老板娘给他们端来三碗煮面水,说道,「饼子干,喝点水。」 陈大宝甜甜地说道,「谢谢婶子。」 老板娘笑笑,捏了捏他的小脏脸。 他们三人啃着饼子,陈阿福才仔细地观察了这一世的几个亲人。 王氏大概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纪,长相清秀,虽然衣裳补丁多,但干净整洁,人也利索。不像这里的农妇,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特别是那双手,细腻白晰,不像是干粗活的。 陈大宝和陈阿禄虽然小脸脏兮兮的,依然掩饰不住清俊的长相。 特别是陈大宝,五官精致,眉目如画,那双幽深的眼眸,像星辰一样明亮。有这种眸子的人,必定是极其睿智聪慧的。这个孩子的长相,太突出了。 陈阿禄长得也好看,只不过没有陈大宝亮眼,腿还瘸了,真可惜。 有陈大宝这样漂亮的儿子,母亲也不会丑了,看来自己也应该是个美人了。刚想到这里,陈阿福一个哆嗦,陈大宝,他跟母亲姓陈,原主又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不会是原主被人强了,然后生的儿子吧…… 一紧张,口水又顺着嘴角流下来。 陈大宝以为娘亲馋了,跳下凳子来到陈阿福身边,掂着脚尖用袖子给她把口水擦去,又掰了块玉米饼塞进她的嘴里。糯糯说道,「娘先吃一点饼子,面条马上就好。」 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懂事,让陈阿福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感动不已。 既来之,则安之。上一世她没有一个亲人,而这一世不仅有亲人,还对她这么好。情况再怎么糟糕,也比某些穿越文里女主一穿过去,就面临被卖或是饿死强多了。 这么一想,又释然了。 面条端了上来,一个大土碗里装了满满一碗,份量够足,上面还撒了几颗碎葱花。面香味和葱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陈阿福的口水又忍不住地流下来,还有几声吞口水的声音,是大宝和阿贵的。他们很为自己的馋相不好意思,都涨红了脸,眼睛看向别处。 陈阿福笑笑,吃力地把碗推到王氏碗边,用筷子给王氏夹面条。 王氏有些愣了,问道,「阿福,你,你干啥?」 陈阿福费劲地吐出两个字,「娘,吃。」 唉,脑子不清楚,身子不灵活,四肢不协调,嘴巴舌头不好用,这具身子的反应有些像前世的脑瘫儿。以后要勤加锻炼,尽快康复身体的各项机能。 第4章 然后,又把碗推到陈阿禄和陈大宝碗边,分别给他们夹了面条。尽管动作很慢,但都夹到了。 王氏、陈阿禄和陈大宝又吃惊又高兴,愣愣地看着她。陈大宝都快激动哭了,瘪着小嘴说,「我娘亲多聪明啊,我娘亲不傻的。」 陈阿禄也高兴地点头说道,「嗯,姐姐的病好了,姐姐不傻了。」 王氏已经流了泪,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阿福的痴病果真好多了。」 陈阿福又吃力地说,「娘,阿禄,大宝,你们——吃——面。」 「诶,我们吃。」三个人幸福地边吃面边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也开始吃面,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穿越过来后,只有吃饭的动作最熟练,手和嘴配合得比较好,至少没把面条塞进鼻子里。 陈大宝得意地说道,「娘亲好聪明啊,都没把面条送到鼻子里。」 陈阿福手一顿,原主真的把饭塞进过鼻子? 王氏又笑着把剩下的那块饼递给陈阿福,「面条给了我们这么多,你再把这块饼吃了。」 吃完饭,陈阿福感觉面汤顺着下巴往下流,胳膊还没抬起来,陈大宝就过来从她怀中掏出帕子,帮她把嘴擦干净。 陈阿福笑道,「儿子真——能干。」 陈大宝眉开眼笑,说道,「娘亲,你好聪明哟,都知道夸奖儿子了。」 旁边一个老妇惊诧道,「老天,这个小娘子好像只有十四五岁吧,梳的还是双丫髻呢,就有儿子了,还是个这么大的儿子?」 王氏忙解释道,「我闺女情况特殊,这是她的养子。」 原来大宝是自己的养子,原来自己还这么小。 陈大宝不喜欢听这话,红着眼圈扑进陈阿福的怀里说,「娘是大宝的亲娘,大宝是娘的亲儿子。」 陈阿福感觉陈大宝的小身子都有些发抖,便用力抱了抱他。 陈阿禄赶紧安慰陈大宝道,「我们都当大宝是姐姐的亲儿子,我的亲外甥,我爹娘的亲外孙。」 陈大宝又眨巴眨巴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王氏。 王氏也知道刚才帮女儿开脱而伤了大宝的心,忙说道,「是姥姥说错话了,大宝是你娘的亲儿子,姥的亲外孙。」 几人来到城门外,找到村里的牛车,车上已经坐了六个人。王氏把陈阿福扶上车,陈阿禄费力地把陈大宝抱上车,然后他们两人才坐上去,分别坐在陈阿福的两旁。大宝又爬到陈阿福的双腿上,倚在她的怀里。 陈阿福的幸福之感又油然而生,这几位亲人真不错,并没有因为自己痴傻而嫌弃她。 等了一刻多钟,车上又挤上来了两个人,车夫才赶着牛车走了。 王氏和陈阿禄都是内向的性子,除了刚上车时跟人打打招呼,几乎不说话。陈大宝却是个小话篓子,这个大娘那个大爷,这个姐姐那个大伯,小嘴甜蜜蜜。车上的人也都喜欢他,两个年老的妇人不时伸过手来捏捏他漂亮的小脏脸。 小家伙十分得意地介绍说娘亲的病好了,还知道给他夹面吃,夸他能干。但车上的人看看陈阿福依然呆滞的眼神,尽管有陈阿禄帮着附和,人家还是明显不信。这让小屁孩很受伤,后来情绪也低落下来,闭上了嘴。 也不是陈阿福不配合他,实在是她的身体协调能力还不好。原主最大的可能是脑瘫儿,从小躯体就没有利索过,也缺乏锻炼,所以才造成现在这种全身僵硬不灵活的状况。 她又使出吃奶的劲捏了捏大宝,用下巴磕了磕他的头顶。 陈大宝似乎感觉到娘亲在安慰他,抬起头翻着眼皮望了望陈阿福,低低叫了声「娘亲」。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一路草长莺飞,鸟语花香,麦田里一片碧绿,许多农人都在田里忙碌着。空气清新,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大好春光令人心旷神怡。 陈阿福欣赏着美丽的田园风光,抱着骨瘦如柴的小身子,心里软软的,柔柔的。暗暗发誓,为了亲人,她也要想办法把日子过好。不嫁人最好,守着家人和养子,当个名富其实的地主婆。若一定要嫁人,必须远离高富帅,找个门当户对的子弟。别再像前世一样,被高富帅耍了,不止丢了人,还丢了命。 同时,还注意听着车上人的聊天,尽可能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陈大宝指着前方的一片村落说,「娘亲,咱们快到家了。」 极目远望,麦田尽头,一片村落掩映在绿树翠竹之中。 近乡情怯,陈阿福竟然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牛车刚到村口,他们四人就下车了,他们家就在村东北口。他们往北走了一百多米,便看到一个破旧的小院。篱笆院墙,越过篱笆,院子里一览无余。院子不大,只有三间土墙茅草房,还有一颗枣树。 望望其它院子,他们家应该是特困户之一。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正坐在房檐下编草席,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这一世的爹了。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老爹得了富贵病肺病,不能累着,要吃好的,还经常吃药。 几人进了院子,陈大宝敞开嗓门宣布好消息,「姥爷,我娘病好了。」 陈名知道大宝虽然年龄小,却也不是胡乱说嘴的人。但这个消息太令他震惊了,所以不太相信地看着王氏和陈阿禄。 王氏笑道,「的确是好多了,知道叫娘和弟弟、大宝。不过,行动还是不利索,再多吃几副药看看。」 回了家,腼腆的阿禄也活泼了几分,拉着陈名的衣襟说,「姐姐还知道谦让,给我和娘、大宝夹面吃。」 陈名欣喜地看了两眼陈阿福,笑道,「这就好,总有希望了。」 王氏笑道,「当年的那个和尚真是高僧,他说阿福是有福的,痴病定能治好,果真应验了。」 第5章 陈阿福见这个男人虽然瘦弱,但慈眉善目,长相清秀,还干净,也不像真正的庄稼汉,对他很有好感。便冲他笑笑,张开嘴,发出一个单音,「爹。」 陈名更高兴了,赶紧答应,「诶,好孩子。」 几人高兴地进了屋。 一进屋便是厨房,两个灶台,不仅烧饭,冬天还能烧炕,墙裙和房顶都被烟熏黑了。还有案板,柜子,两口大缸。虽然破旧,但胜在干净。 王氏放下背篓,拿了一个盆子在缸里舀了半盆水,给陈阿福洗了脸和手。接着陈阿禄和大宝自己也洗了,最后王氏才自己洗了。 他们进了西屋,临窗一个大炕,炕尾一排旧炕柜,地下两口重着的旧箱子,还有一个破桌子,两把椅子,两个凳子。 陈名和王氏坐上炕,陈阿福和陈阿禄、大宝坐在炕沿上。 王氏从背篓里拿出几包药和几个油纸包,一条猪肝,说道,「这次的绣品共卖了三百一十文,给你抓药花了一百二十文,福儿的药八十文,还买了点银耳、百合、冰糖,一条猪肝,又吃了一碗面,只剩了一文钱。」报完帐,她心疼的脸都红了,啧啧两声说,「钱真不经花,忙活了半个多月,都没了。」 陈名歉意地说道,「都是我的病拖累了你和这个家。否则,凭着你一手好绣艺,家里的日子应该好过得紧。」 王氏嗔道,「看当家的说的,若是没有你,咱们这个家就跨了。正因为有了你,咱们才能好好过下去。特别是阿福,她最该孝顺的就是你……」 陈大宝忙说,「不仅我娘要孝顺姥爷,我也要孝顺姥爷。」 几人闲话一阵,王氏绣花,陈大宝便牵着陈阿福去了西屋歇息。陈名、王氏领着阿禄住西屋,陈阿福和陈大宝住东屋。 东屋靠窗也是一个大炕,炕尾两个炕橱,地上一个破桌子,两个凳子。 陈大宝脱了鞋子爬上炕,从炕橱里拿出一个褥子铺在炕上,褥子上一个圈套一个圈,应该是他的杰作,也不排除有原主的功劳。也没铺平,皱皱巴巴,还是斜的。 他站在炕上说道,「娘过来,大宝帮你脱衣裳。」 陈阿福老脸又一红,说道,「娘——自己来。」说是这么说,还是走到他身旁。 她身上穿的蓝色小袄是斜开,不是系带,而是盘扣。盘扣很小,又紧,不容易解开。陈阿福抬起胳膊费了半天劲,才解开两颗,其它都是大宝解开的。 系裙子的带子是活扣,好解。她一拉就开了,裙子一下子滑落在地上。她坐上炕,大宝又下来帮她把裙子捡起来。 「娘躺上炕歇歇,家里没柴伙了,我和小舅舅去捡点。」陈大宝边说,边帮陈阿福盖上被子。走的时候,还把脏衣裳拿出去,把门关好。 这是怎样的生活窘境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逼成这样!陈阿福心酸不已。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只有远处的狗吠声和偶尔传来孩童们的笑闹声。 陈阿福闭上眼睛,整理了一番穿越前和穿越后的事情。 前世,她名下有一套二居室,一辆车,十几万的存款……不对,还有刘旭东送的一套三居室,一百万的存款。这些加起来至少有几百万人民币,不知道是归政府所有还是归从来没跟她联系过的表弟表妹们。若是立下遗嘱就好了,把这些钱都捐给孤儿院。 只是,这些已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 今生,她穿越到一个痴女身上,今年十五岁,有父有母有弟弟有儿子。从她了解的情况看,她们家住的村叫响锣村,离三青县城十几里地,交通便利。看到路上大片长势良好的农田,这里算得上鱼米之乡,比较富余。 家里虽然有三亩旱地,但父亲身体不好,母亲要做绣活挣钱,弟弟才十岁,大宝才四岁,田地就佃给大伯陈业种,每年给他家交六成租子。 母亲王氏的绣活非常好,没日没夜的绣,一个月能挣六、七百文大钱,比有些人家全家人的收入都高。所以才能养活一家人,还有钱给重病的陈名和痴傻的陈阿福治病抓药。 但王氏的眼睛不太好,近视,还怕光。这应该是用眼过渡所致,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会瞎。 陈名身子骨好些时,能编些草筐草帽草鞋,也挣不了几文钱。家里还有五只母鸡,下的蛋主要给陈名和陈阿福补身子,有时两个孩子也能吃一个。 有个亲奶,跟着大伯住。大伯家有三个孩子,大儿子陈阿贵二十二岁,娶妻高氏。二闺女叫陈阿兰,十五岁,好像今年底就嫁人。三闺女叫陈阿菊,十二岁。陈阿贵又有一儿一女,儿子陈大虎五岁,女儿陈大丫三岁。 还有个三叔陈实,在府城做小生意,一家人都在府城,每年过年时才会回来住半个多月。 到目前为止,陈阿福就掌握了这么多信息。 对了,还有那只燕子,就是前世死前在她脑海出现的燕子,还跟她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奇怪,前世她做梦偶尔也会梦到它。只不过,梦中听不懂它说的鸟语,只看到它时而飞来飞去,时而唧唧喳喳地乱叫,非常暴躁。燕子的叫声应该是非常温柔的呢喃声,而这只燕子却愣是叫出了麻雀语。 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又梦到了那只燕子。蓝黑色的羽毛,还发着莹光,胸部和腹部的毛是金色的,尖尖的嘴巴也是金色的。它正用比绿豆粒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珠子甩着眼刀子,小嘴一张一合地骂道,「我喳!笨,笨死了,还短命。白跟了你一世,连天日都没见过,也没捞到哪怕一小块金子,天天住旧屋。还害得我没看到传说中的迪拜明珠,没看到悉尼歌剧院,还有鸟巢,真是气死我了。我喳喳喳喳喳……」 忽略掉不友好的内容,音质像奶娃娃,糯糯的,好听极了。 只是那绿莹莹的眼珠子太可怕了,满含恨意,目光就像一把把寒光四射的绿色激光刀,在陈阿福眼前乱飞。 第6章 陈阿福一下子被吓醒了。睁开眼睛,还有片刻的恍忽。望望破烂的房子,闻闻有尿臭味的被褥,她已经穿越了。 正要再想想那只奇怪的小燕子,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声和王氏同陈名隐约的说话声。 王氏说,「……原来,想着阿福痴痴呆呆的,行动又不利索,嫁出去遭罪。便想让她一辈子不嫁人,由娘家养活。虽说阿禄好,却又怕他将来娶的媳妇不好,给阿福气受……正好我在林子里捡了大宝,就想着让阿福认大宝当儿子,将来再给她立个女户,带着儿子一起过。等我们死了,阿福不至于受苦,有人供养她,孝顺她,死后还能享受后人的祭拜。可现在,阿福的病居然好些了,若好彻底了,那还是嫁人的好。拖了个大宝,她怎么找得到好人家呢?」 陈名考虑了一下,说道,「若是那样,咱们就认大宝当儿子,这样大宝就不是阿福的拖累了,以后或许还会是阿福和阿禄的帮衬。那孩子聪明,长大肯定会有出息。」 王氏一想也对,笑道,「还是当家的有办法,这样再好不过。大宝虽然是捡来的,但咱们养了他四年,也有感情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外孙子。那孩子不止聪慧,还懂事,把阿福当成亲娘一样孝顺。」 陈名「嗯」了一声,又说,「只不过,那孩子心眼子多,心思又重,生怕咱们听大嫂和……的话,不要他。」他没好意思说他娘,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刚才的话先不要透出去,不然他又该多心了。还有,告诉那两个孩子,暂时别把阿福痴病有所好转的话说出去。若阿福的病真的好彻底了还好说,若没好,反倒横生枝节。」 「诶。」王氏答应道。 陈阿福感动不已,这世的爹和娘真好。不说古代,就是现代,有些父母对残疾孩子也不会这么好。更有那狠心的父母,还会狠心地丢掉,或是溺死。而他们,不仅一心一意为女儿谋划,还一直花钱为女儿治病。 还有,这个世界对女子好像并不太苛刻,不嫁的女人还能立女户。 陈阿福费力地翻了个身,想着该起来做做康复训练,尽快把身子调理好,好回报这家人对原主的关爱。而且,她即使病好了,也想让小宝继续当自己的儿子。那孩子,太可人疼了。她前世已经年过三十,虽然没结婚没当母亲,但母爱早已泛滥,见着可爱的孩子就爱不够。 不过,想让小宝继续当她的儿子,就必须要有话语权,把那个讨嫌的大伯娘压制住。 陈阿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坐起来,又蹭到炕橱前,打开柜门,里面放了几套她的衣裳和小宝的衣裳,还有几张帕子。 她拿出一套杏色小袄和蓝色裙子,小袄和裙子都是夹层,外面是细布里面是粗布。虽然退色了,还缝了补丁,但明显比另外几人的衣裳好多了。 把袄子和裙子穿上,至少用了两刻钟。想着这具身子兜不住口水,拿了一条帕子塞进怀里。又觉得这具身子从怀里取帕子也不太容易,便把帕子挂在盘扣上。虽然幼稚,但总比让别人帮她擦口水强。 下了炕,费劲地穿上鞋子。看到桌子上有个巴掌大的铜镜,她拿起铜镜照了照,竟是吓一跳。小脸长得真漂亮,小小的瓜子脸,雪白的肌肤,大大的杏眼,小而挺的鼻子,红润润的小嘴。天呐,比她前世还好看得多,她心中一阵狂喜。 只是,目光呆滞,一看就是傻美人。还有就是头发乱蓬蓬的,像鸡窝。她现在的情况,梳头,还是梳古代的头,这个高难度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放下镜子,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阿福,加油,快点把身体锻炼好。 她在屋里走了几圈,扭扭脖子,扭扭屁股,作作伸展运动。觉得出了点微汗,便开门走出东屋。 王氏在煮饭,陈名在帮着烧火。看到陈阿福一身整齐地走出来,都吃惊不已。 「阿福自己穿的衣裳?」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陈阿福点点头,磕巴道,「是,是——我自己穿的。以后,我都自己——穿衣。」这破锣一样的声音同美人长相实在不相符。 王氏高兴地放下手中的刀,又双手合什念起了佛。 陈名捏着稀疏的胡子,不住笑道,「好,好,好闺女,越来越能干了。」 陈阿福笑笑,目光转到菜板上已经切了一半的猪肝上,爆炒猪肝、麻辣肝都不错,能把那股腥味压住。不知不觉,口水又兜不住地流下来。 王氏见了,在抹布上擦擦手,掏出帕子想帮女儿擦嘴。还没等她走过去,看到女儿已经抬手拿着帕子把口水擦干净了。 王氏欣慰地说,「阿福真聪明,知道把帕子挂在纽扣上方便取用。」 陈阿福红了老脸,抬脚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王氏过来说道,「阿福是要出去吗?」见陈阿福点头,又说,「那就在外面站一下下,阿福长得俊,别被坏人瞧了去……」顿了一下,又说道,「门槛有些高,娘扶你。」 陈阿福摇摇头说,「自己来。」然后,把着门柱抬起腿迈过门槛,又小心翼翼地走下两层石台阶站定。 此时已是黄昏,家家房顶都冒出炊烟。夕阳西下,彩霞染红了半边天际,也把西边隐隐的连绵山峰染成玫红。 陈阿福指着那些山峰说,「那里……」 屋里的陈名说道,「那里是红林山,距咱们这里二十来里路。山上风景如画,还有座灵隐寺。等你病好了,让你娘带着你、大宝、阿禄去山上玩。」 王氏又说道,「那个说阿福有福的和尚就是灵隐寺的。等阿福病好了,咱们就去寺里拜菩萨,谢谢菩萨保佑,谢谢高僧算的命灵验了。」 正说着,大宝和阿禄赶着几只鸡进了院门,阿禄背了一小捆柴伙,大宝拎了个装野菜的小蓝子。 两人先喊了人,阿禄就把鸡赶到后院鸡圈里,又自觉地把野菜剁了拌上糠喂鸡。 第7章 大宝则是跑进厨房,先在灶下摸了一把,又跑出来让陈阿福弯腰,伸手在她脸上抹了几把。 「干——啥?」陈阿福惊道。 小正太无奈地说,「娘不记得了?娘出去或是在院子里走动,都要把脸抹花的。」又叹着气摇头说,「唉,怎么办呢?实在是娘亲长得太俊俏了。」 也是,这具身子的确是个少见的美人。在乡下,这样的人材,又是个傻子,那些坏男人肯定会起坏心思。 不过,这孩子的心眼也太多了吧。 把陈阿福的脸抹花了,陈大宝又去把陈名拉起来,自己坐在灶前烧火。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孩子教得都不错。 晚饭是在西屋炕桌上吃的。糙米红薯饭,一盆猪肝白菜汤,白菜多猪肝少,一碟咸萝卜。 看到那一盆黑乎乎的汤和白菜叶,陈阿福心里直哀嚎,她的胃前世已经跟着陈旭东一起变刁了。说道,「娘,可以炒——爆炒猪肝啊,放点——咸菜,蒜苗,最好再放点——辣椒,那样——才好吃。实在要做汤——也行,要少放菜,多放姜。」 嘴馋,也能激发人的潜力。舌头不利索的她竟然说了这么长的句子,还没流口水。 屋里一下子静下来,几人看着她愣了几秒钟。 陈大宝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说,「我的娘亲真能干,比大宝还能干,能说这么长的话。」说到后面,居然带了点哭声,看陈阿福的小眼神带着崇拜。 陈阿禄又说,「姐姐,你说了这么多话,都没流口水。」 真是个实诚孩子。 王氏又放下筷子直念佛,王名也咧着嘴嘿嘿直乐。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虽然猪肝卖相不好,但吃起来不错,或许是生态猪的关系。王氏给陈名夹得最多,其次是陈阿福,再次是两个小的,她吃的最少。 饭后,王氏洗了碗。就坐上炕把小油灯挑亮,又开始做绣活。阿禄带着大宝舀了些水在锅里,再把炉子里的火压小。 之后,阿禄和大宝也坐上炕,拿出一本旧书放在油灯下认字,陈名教着他们。只有无所事事的陈阿福离油灯最远,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人在工作和学习。 本来陈阿福想去院子里面活动活动筋骨,可王氏和陈大宝都不愿意,怕她摔着。 他们念的书是《千字文》,很明显陈阿禄没有陈大宝念得顺。有些大宝似乎已经会背了,但为了等阿禄,他还是很有耐心地跟着阿禄一起反复背。也不是陈阿禄笨,而是陈大宝太聪明。他才刚刚四岁,真是个小天才。 怪不得陈名不像个地道的庄稼汉,原来还识字。 看到王氏微眯的眼睛,陈阿福想着要赶紧把身体锻炼好,把她从晚上做绣活中解脱出来。再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会成瞎子。 王氏绣活做得很好,但她接的都是些精巧的手帕、荷包等小件,最大的不过是团扇扇面。或许,这种物件绣得快,来钱快吧。 还有阿源的瘸腿,若是后天摔的,要想办法花钱找好大夫治治。 陈阿福神游之际,窗外的燕子又闹了起来。房檐下有一个燕子窝,里面有两只燕子。她又想到梦中的那只燕子,联想到空间文,她突然有了丝窃喜,她不会是带着空间来种田的吧?灵物小燕子在空间里出不来,可不就暴躁埋怨她吗。 只有等到这具身子恢复后才好找答案。 想到空间和灵物,陈阿福的精神为之一振,得赶快把身子锻炼好,去寻求未知的答案。 她站起身走到炕桌旁,挨着陈大宝坐着,也跟着陈大宝和陈阿禄大声念起来。这样,不止为以后自己会认字找到了出处,也锻炼了喉部肌肉和口腔、舌头。只不过,她破锣一样的声音夹杂在两个清脆悦耳的小男生声音中,显得异常突兀。 全家人不仅没嫌弃她,又是欣喜异常。 大概亥时,除了要赶工的王氏,其他人都要歇息了。 陈阿福厚着脸皮让两个孩子给她倒好洗脸水和洗脚水,自己洗了脸和脚,自己脱的衣裳。还把陈大宝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夸奖她,「娘亲好能干哦,都不用大宝和小舅舅帮忙了。」 不过,脚还是小正太帮着擦的。因为她一抬脚,身子就不听话地倒在了炕上,还差点把大宝踢个跟头。 大宝把被子给她盖上,自己出去洗完脸和脚,才上炕钻进被窝。陈阿福就势把他搂进怀里,像前世搂着抱枕。只不过,这个小抱枕太瘦,一点都不柔软,还有些硌人。 大宝的小细胳膊也把陈阿福抱着,说道,「娘亲,儿子不是耍把戏的,儿子要一直做娘的儿子,儿子会好好孝顺娘亲,还会给娘亲养老。」 饭桌上,陈名和王氏嘱咐他们暂时不要把陈阿福病情好转的事情说出去。虽然没说原因,但敏感的小家伙还是多心了。他希望娘亲病好,但他又怕娘亲的病好了,太姥和大姥姥、阿菊姑姑会把他赶走,不让他当娘亲的儿子。她们,还有村里的一些人,都说他是陈家捡来的给傻子养老的野孩子。 陈阿福安慰他道,「嗯,大宝是——娘的儿子,谁也——不能改变。」虽然语速慢,还算掷地有声。 小家伙听了,感动地把小脑袋埋进了陈阿福的怀里。 陈阿福又问,「姥爷——还认识字?」 陈大宝说道,「是呢。太姥常念叨,姥爷早年的时候中了童生,若不是得了肺病,肯定要当举人老爷……」又得意地说,「娘,其实《千字文》我会背一半了,《三字经》和《百家姓》已经全部会背了,只是里面的字认不全,也不会写字。」 「儿子——能干,非常棒。」陈阿福夸道。孩子就是要夸,何况这个孩子本就聪慧得人神共愤。又道,「以后——娘的病好了,就买——笔墨纸砚,让大宝——上学。」 第8章 陈大宝高兴得把小脑袋从她怀里钻出来,睁大眼睛看着她,问,「真的吗?」那透过窗棂的月光落入他眼底,显得眼睛更加明亮璀璨。 他对这个傻娘亲是全然信任。 「嗯。」陈阿福答应道。 大宝抿嘴乐了一阵,又说,「若娘亲挣钱了,还是先把小舅舅的腿治好。太姥一直说,就是因为养着咱们两个吃闲饭的,才没有多余的钱给小舅舅看病……」 话音越来越低,很快传来鼾声。 陈阿福还想问问阿源的腿是怎么瘸的,他已经睡着了。阿福很晚才睡着,她闭着眼睛想心事,还作着口腔运动,张嘴,闭嘴,伸舌头…… 一夜好梦,第二天,陈阿福被一阵鸡鸣鸟叫声吵醒。天光微亮,晨曦透过小窗射进来。 陈阿福侧过身,大宝还没醒。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白晰的皮肤,浓眉斜飞,闭着的眼线长长的微微向上挑起,眼睫毛又卷又长的,直而挺的小鼻子,薄唇棱角分明,小下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小沟。这个下巴在现代被为美人沟下巴。 真是一千年才出一个的小美男子。她前世看了许多电影电视,还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童星。从现代到古代,这么算下来,可不就是一千年嘛。 美中不足就是太瘦了。 他时不时地嘟一嘟嘴,还能呢喃出声。这时候的他才像个真正的小孩子,白天的他太成熟了,成熟得让人心痛。 还好这男娃白天穿的破衣烂衫,小脸也脏,才没有那么突出。 大宝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皱了起来,又嘟囔了一句,「娘,娘,别不要我……」 陈阿福微微叹了一口气。想想也是,这么小就知道自己是捡来的,还是给一个傻子当儿子。就是这么卑微的身份,还怕弄丢了,怕被扫地出门,从此无家可归。所以,他要讨好每一个人,特别是这个傻娘亲,他要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尽管有陈名和王氏的呵护,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活得小心冀冀。 陈阿福一阵心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脸。陈大宝被摸醒了,他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娘亲醒了。」然后,又伸出小瘦爪子,帮陈阿福擦去嘴角的口水。 刚才看的太投入,连流口水都没注意,陈阿福又后知后觉地伸手擦了擦嘴角。 陈阿福说道,「大宝,以后,擦口水——这些事,就让娘——自己做吧。」 大宝先还咧着小嘴说「好」,可后一下就瘪起了嘴,眼里也涌上一层水雾,问道,「是娘的病要好了,就不要大宝了吗?」 果真是个心思重的孩子。 这孩子啥啥都好,就是有些过于小心冀冀。以后,得把他的自信心培养起来才行。 陈阿福赶紧说,「不,大宝永远——是娘的儿子。可娘亲的病好了,这些事就该娘——自己做了。不然,人家还会说娘是傻子。大宝想要个傻子——当娘吗?」一紧张,说话都利索不少。 大宝想想也对,又咧嘴笑起来,说道,「不管娘傻不傻,大宝都要娘。」 陈阿福心里柔柔的,凑上去亲了他的小俊脸一口。 大宝先愣了一下,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谁亲过他呢。他又是害羞又是高兴,红着脸,笑得眉眼弯弯。 陈阿福见了,又亲了他一口。说,「儿子喜欢,娘以后每天都亲亲……在你七岁以前。」古人七岁以后,男女就有大防了。 大宝也鼓足勇气凑过来亲了陈阿福一口,糯糯说道,「儿子喜欢跟娘亲亲。」说完又斜躺在枕头上看娘亲,脸更红了。红红的耳朵在渐亮的晨光中,像粉红色的小元宝。 陈阿福看了爱不够,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只是这次她没把握好力度,脑袋「砸」在了他的脸上,听到他闷哼一声。 「哦,对不起。」陈阿福抬起头,揉着发酸的鼻子。 母子两个又腻了一阵,听见厨房有动静,是王氏出来做饭了。 他们家因为不需要下地干活,王氏的活计又做得晚,所以不像其他农家那样天没大亮就起床。 陈阿福自己穿上衣裙,没用小正太帮忙。穿好后,见小正太拿着梳子站在桌前。 陈阿福吃惊道,「不会,儿子还能帮娘梳头吧?」太吃惊了,说话没停顿,也没流口水。 陈大宝不好意思地说,「儿子只会帮娘把头发梳顺,挽头发要姥姥来。」他又指了指凳子说,「娘快坐下。」 好吧,自己目前还不能把胳膊抬高,又不愿意继续顶着鸡窝,也不好意思再多麻烦王氏娘。 她听话地坐在凳子上,让四岁小正太帮着梳头。 小正太再聪慧,也才四岁,手下没轻重,不时把她的脑袋扯得向后仰,疼得陈阿福直吸气。 陈阿福又道,「大宝,你教娘背——《百家姓》吧。娘想——锻炼嘴巴,嘴巴灵活了,娘说话——才不像破锣,才不会结巴。」 陈大宝说好,便大声背了起来。他背一句,陈阿福跟着大声背一句。 头发刚梳顺,王氏就进来了。眉开眼笑道,「一大早上就背书,阿福也想当女秀才了?」 她给陈阿福梳了个双丫髻,又把陈大宝头顶的那撮头发扎好。 出了东屋,洗脸,用柳树枝和牙粉濑口。除了会把陈阿福的脸故意弄脏,这个家里的人都很爱干净,这点陈阿福非常满意。她昨天坐在牛车上,看到有几个人虽然脸上没有灰,却更脏,一笑就是一口大黄牙,身上还有一股味道。而这家人,一笑,牙齿都是白白的,身上也是清清爽爽的味道。若忽略掉陈名的病弱,陈阿禄的瘸腿,王氏经常眯眼睛,这一家的颜值都高得很呢。 早饭是玉米糊,咸菜疙瘩,在厨房吃的。因为陈名还在歇息。 之后,王氏和陈阿禄去外面浇菜地,陈大宝剁鸡食喂鸡,然后又把鸡撵出院子自己找食吃,还捡了两个鸡蛋。 第9章 王氏走之前,还嘱咐陈阿福说,「阿福乖啊,就呆在屋里玩。」 陈阿福不喜欢呆在屋里,屋里又小又暗,还有股尿臭味。 她扶着门柱跨过门槛,来到院子里转圈圈,作伸展运动和口腔运动。当然,嘴部动作不能太大,怕把人吓着,这个篱笆墙挡不住隐私。 古代乡村空气真好,深吸一口气,清爽无比,还夹杂着草香、叶香、花香。这个季节又不冷不热,沐浴着明媚的朝阳,别提多惬意了。 举目四望,四周的房子属他们家最小,最破旧。有一家是青砖瓦房,还有一家也是瓦房,只不过墙群是泥砖,旁边那家是草房,但比他们家大些,还有厢房。 他们家在村里的东北口,东面和北面没有人家,透过竹林和一些乔木,便能看到菜地和远处大片的良田。家里的菜地就在东面,隐约还能看到王氏和阿禄的身影。 陈阿福往外看着,时而也有路过的男人往里瞧。陈大宝进厨房把捡的鸡蛋放好后,又在灶台底下摸了一把。 陈阿福很自觉地弯下腰,让他的小黑手在脸上抹了几下。 顶着大花脸的陈阿福继续转圈。经过活动,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骨比昨天灵活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僵硬。 王氏和阿禄回来后,王氏进屋服侍陈名起床吃饭。陈阿禄和陈大宝出去捡柴,顺便挖点野菜。 走之前,陈阿禄还嘱咐陈阿福道,「姐姐在院子里好好呆着,别出门,有人让你出去也别去。」 陈大宝也说,「若是有人给娘饴糖、果子什么的,娘千万别要,那些人心思坏。」 陈阿福红了老脸,还说不出话来,傻笑着应是。 看着两个小男孩往西走去,村里往西有一大片山坡,长有许多乔木和灌木,村里人家大多在那里捡柴。 看到两个小男孩消失在那片围墙后面,站在篱笆墙边的陈阿福刚想转过身,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邋遢男人走过来。 他黏糊糊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陈阿福一眼,低声说道,「阿福妹子越长越水灵了,身材也好,胸大,屁股大,哥哥喜欢。」 陈阿福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奶奶的,这男人也太坏了。若是她手有劲,肯定会拿铁锹把他的狗头敲个窟窿。反正她现在是傻子,傻子打坏了人,是不需要负责任的。 但她的手没劲,铁锹都举不起来,别说打人了。她现在练习得最好的就是嘴,她调动着嘴里的各种器官。 又见那个男人从怀里掏出几块黑乎乎的糖,挑着眉毛低声说道,「这糖甜得紧,阿福想吃吗?想吃就跟大哥出去玩玩……」 陈阿福把积攒了一嘴的口水猛地向那个男人吐去,使足了力气。 紧接着骂道,「呸,你娘——才胸大——屁股大,这糖——拿去给你娘吃,你跟你娘好好玩。」她虽然还有些结巴,但胜在声音大,再加上声音像破锣,听起来实在恐怖。 那男人先被吐了一脸口水,又被骂了几句,吓一跳。他没想到,这个傻子不仅会吐人,还会骂人,声音又大又难听,跟她清秀的长相完全不相符。再看她的眼睛,直愣愣地像要喷出火来。 他抹了一把脸,捏着拳头骂道,「你这个傻子,还敢吐我,看我不打死你。」 王氏在屋里听到了动静,急忙拿着扫帚跑出来,边跑边骂,「你个不要脸的二癞子,看我不打死你。」 二癞子看着王氏手里拿着扫帚,还有几个路人向这边张望,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王氏丢下扫帚,拉着陈阿福低声问,「那坏人没摸着你吧?」 「没。」为了宽慰王氏,陈阿福又说,「我吐了他口水,还骂了他。」 王氏叹着气说,「阿福还是回屋里呆着吧。」 陈阿福不想回小屋,院子里不仅空气清新,有利于活动,还有阳光补钙,对她康复十分重要。摇头说道,「我不回去。娘——放心,我不傻了,不会——被别人骗出去。」 王氏又高兴了,笑道,「是呢,我家阿福病好了。」 陈名已经吃完了饭,走出来说道,「娟娘,阿福想在院子里透气就让她呆着吧,我在这里陪她。」 说完,便坐在檐下编草鞋。王氏拿着脏衣裳去溪边洗,洗完后又要赶紧回来绣花。 陈名编一阵,就要歇歇,咳嗽几声。昨天夜里,他的咳嗽声不时传来,有时一咳就停不下来,足足要咳一刻钟才缓下来。 这应该是肺结核,在前世不算大病,西医就能断根。可在古代,这种病就算大病,治不断根,还要休息好,吃得好,锻炼好。一个不好,就死翘翘。 这个老爹实在不错,陈阿福可不愿意让他早死。她记得,林黛玉得的就是这种病,好像经常吃燕窝对这种病有好处。 她还曾经在网上看到一个传说,李时珍诊断一个妇人得了肺痨,束手无策,说不能治愈。若干年后,那个妇人又出现在李时诊面前。原来在她跳海自杀的时候被一个渔夫救起,天天给她吃鳗鱼,最后她的病居然好了,还以身相许,生儿育女。 这个传说虽然有些夸张,可现代医学也证明,鳗鱼能提高免疫,改善阴虚,对辅助治疗肺痨的确有很高的疗效。 可是,这个家这么穷,怎么买得起燕窝、鳗鱼和其它营养品呢? 还有阿源,听大宝说,阿源是三年前上树捣鸟蛋摔下来把腿摔瘸的。当时家里没想到那么严重,正好那段时间陈名的病又厉害,陈大宝的岁数也小,就没有过多注意他,想着养养也就好了。哪想到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小阿源也就瘸了。为这事,王氏没少哭过,陈老太骂王氏也骂得厉害,也就更加不待见陈阿福和陈大宝。 那个懂事的弟弟,陈阿福想到他也是一阵心疼。 还是得赶紧把身子锻炼好,多赚钱。有了钱,这个家才有希望。 第10章 陈阿福边想着赚钱的法子,边不停地走路,再踢踢腿,伸伸胳膊。她走到后院,后院比前院还小,只有一个鸡圈和茅房。 这个家面积太小,得把院子再扩扩,多盖几间房子。她又转到前院,听到院门口有鸡在不停地叫着。 陈名道,「那是咱家的母鸡,怕是要下蛋了。把门打开,让它进来。」 陈阿福把门打开,果真一只鸡疯跑进来,又向后院疯跑去。不大的功夫,后院便传来「咯咯哒」的叫声,陈阿福在鸡圈里摸到一个鸡蛋。 她笑得眉眼弯弯,对陈名说,「爹,鸡——好聪明呢。」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白痴了,又暗自呸呸两声。 陈名呵呵笑道,「牲畜也有灵性。」 陈阿禄和陈大宝中午才背着柴伙回家。 饭后,除了王氏继续忙碌,另几人都上炕午歇。 陈阿福醒过来的时候,陈大宝已经不在了。她躺在炕上作着口腔运动,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是陈名的声音,「娘来了。」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老二,看看你,才好一点就劳累。你媳妇挣的钱不少,你还那么辛苦干啥?」 陈名笑道,「儿子干坐着也难受。这活不累,还能换几文钱使。」 陈太太不高兴地说,「养了个拖油瓶,还要养个野……」 「娘,」陈名赶紧打断了陈老太的话,不高兴地低声说,「娘莫乱说,娟娘是好女人,阿……也是可怜孩子,娘不要再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儿子不爱听。」 陈老太道,「娘是看见你媳妇和阿禄、大宝都出去了,那个傻的又听不懂,娘才说的。娘也不是狠心的,实在是心疼你和阿禄,若不养着这些闲人,你能多吃些好的,阿禄的腿也不会耽搁……」 然后是一阵耳语,陈阿福只听清楚了一两句,什么你媳妇向着前一个什么的,陈名制止都没制止住,气得咳嗽起来,老太太才住了嘴。还加了一句,「老二放心,这事我和老大谁都没说过。养了十几年,老婆子对那傻丫头还是有几分情儿。可看到阿源瘸了,心痛……」 陈阿福彻底清醒过来,原来这个身子还有个惊天大秘密!若这是真的,老太太不待见她和陈大宝,也说得过去。毕竟家里穷,自己人都难养活,何况是养外人。 她尽管刚穿过来一天也看得出,王氏对她非常好,在这个家里她的待遇排在第二位,仅次于陈名。而且,还花钱养了个陈阿福后半生的保障陈大宝。 陈名不仅不生气,还视他们两人为亲人。 这个男人不仅良善,还胸怀宽广。 老太太不敢再惹儿子生气,又唠叨了大房的一些事,说了大儿媳妇胡氏不少坏话。还说让二房一家三天后去大房吃晚饭,那天是三月十七,她五十六岁生辰。 「散生,也不请外人,老三家都不让他们回来,就老大家和你家聚在一起吃顿饭。」老太太说。 陈名笑道,「娘过寿的钱不好让大哥一家出,到时候我给娘拿五十文过去。娟娘还给娘做了一件长衣,领子上绣了许多福字。娘穿着那件衣裳,肯定比高老太太还气派。」 高老太太是高里正的老娘,高里正不仅是里正,还是响锣村最富余的地主。 陈老太听了喜笑颜开,笑道,「那感情好,娘知道老二媳妇是个能干的,我没白疼她。」又道,「那五十文钱你就别拿了,留着买些好吃食补补身子。你三弟给娘的零花钱也不少,娘花不完。喏,这是五十文大钱,你那天当着你大嫂的面交给你大哥。胡氏那个臭娘们,眼皮子浅。」 陈名忙道,「这怎么行。」 老太太说,「怎么不行?你媳妇做的衣裳可是值些钱,哪里像你大嫂那个棒槌,难得给娘做件衣裳,啥花啊朵啊的都不知道绣一枝。」然后,又是一阵陈名推拒,陈老太硬给的声音。 好像老太太生气了,陈名才接着。 老太太走了一会儿,陈阿福才走出房门。下晌的阳光灿烂得多,刺得陈阿福眯了眯眼睛。 陈名抬头笑道,「阿福起来了?」 「嗯。」陈阿福点点头,坐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 陈名又问,「刚才你奶来了,你听到了吗?」 「没——听到。」陈阿福摇头。 陈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娘去古桥村买猪肺了,阿福想怎么吃?」附近两村,只有古桥村有猪肉摊。镇上的猪肉每斤要贵一文钱,乡人大多在村里买肉。 陈阿福前世没吃过猪肺,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陈名又笑道,「那就让你娘炖猪肺汤,少加菜,香。」 笑容干净,温暖,如天上的暖阳。 就算他是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面对这样一个残疾女儿,这个笑容都难能可贵。更何况,他养的是一个没有任何血源关系的女儿。 陈阿福对他的敬仰之心油然而生。 陈阿福拉着他的袖子喊了一声,「爹,以后,我——会孝敬你,挣钱——给你治病。」鼻子有些发酸,口水又流了出来。 陈名笑着拿起她胸前的帕子帮她擦了口水,说道,「好,爹等着那一天。」 正说着,王氏领着陈阿禄和陈大宝回来,手里还拎着半副猪肺。 陈大宝跑过来,抱着陈阿福兴奋地说,「娘亲,姥姥买猪肺了,咱们晚上吃猪肺汤。」 陈名手上的活没停,抬头笑道,「嗯,让姥姥少放些菜,香。」 王氏笑道,「好,再放点枸杞,不止香,吃了对当家的又有好处。」 饭桌上,陈名说了陈老太十七日过生,让二房全家去吃饭的事。 陈阿禄倒是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可陈大宝却皱起了眉头翘起了嘴。他犹豫了一下,征求着陈名的意见,「姥爷,我和我娘能不去吗?我们宁可在家吃剩饭。」 第11章 陈阿禄见了,也说道,「姐姐和大宝不去算了,大伯娘和阿菊姐,还有奶,总要骂他们,说的话又难听。大不了,我带点好吃的回来给他们吃。」 陈大宝虽然懂事,到底还小,也想吃好吃的。听说小舅舅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笑开了怀,头点得像鸡啄米。 王氏叹了口气,对陈名说,「要不,就不带他们两个去?省得碍别人的眼。」 陈名不赞成地说道,「平时不去就算了,可十七是我娘的寿辰,不去不好。」又摸着陈大宝的头说,「太姥姥只是嘴碎,还是心疼你们的。大姥姥和阿菊姑姑虽说不……不太喜欢你们,但你大姥爷、大堂舅对你们还是不错的。以后你们娘两个要在村里立足,总要有人帮衬,光有你小舅舅,还是太单薄了些。你聪慧明事理,要想法子跟他们把关系维系好。至于阿菊姑姑她们,说话不好听,就离她们远着些。」 「她们不止说话不好听,阿菊姑姑还会揪我的耳朵,还让大虎哥哥打我,有一次还偷偷掐了我娘呢。」陈大宝嘟囔道。 王氏红了眼圈,陈名叹了口气,对陈阿禄说道,「去了你大伯家,要不错眼地看着你姐姐和大宝。」然后,又念叨了些大伯陈业小小年纪就跟着守寡的陈老太下地干活,又咬牙卖了几亩田地,供陈名和陈实读书的事情。 从这些话里听出来,陈名对陈业很有感情。 陈阿禄和陈大宝都点头应是。 陈阿福倒是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多认认这里的人,特别是亲戚。不仅不觉得为难,还非常想去。便点头道,「好,我们——去。」又安慰他们道,「我已经——不傻了,不会被——欺负。」 饭后,认了一个多时辰的书后,除了王氏,其他人都歇息去了。 躺在床上,陈大宝的眉头还是皱着的。陈阿福伸手抹着他的眉头问,「去大姥姥家——很为难吗?」 小正太嘟嘴说,「嗯,她们骂我揪我也就算了。可她们还要骂娘掐娘,儿子心里就特别不舒坦。」 「为什么?她们,大伯娘、阿菊——为什么恨咱们?」听陈老太话里的意思,只有陈老太和陈业知道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生女儿,其他人都不知道。 小正太点着两根瘦指头说道,「一个是大姥姥觉得大姥爷小时候跟太姥一起供养了姥爷和三姥爷,姥爷读书和看病的钱用的比三姥爷还多。三姥爷都知道知恩图报,给他们家修了大房子,还偶尔会带钱回来孝敬。而咱家不仅不能多给大房孝敬钱,太姥还会偷偷帮补咱们家。」 又把小脑袋凑过来,用小瘦瓜子捂着嘴八卦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哦,听村里的人说,阿菊姑姑想嫁给长生叔叔,可长生叔叔不愿意。阿菊姑姑又看上了邻村的一个叔叔,那个叔叔也不愿意。大姥姥和阿菊姑姑就觉得定是娘亲收了大宝当儿子,坏了陈家的家风,好后生才不愿意娶阿菊姑姑。」 小正太真聪明,这事情表述的淋漓尽致。 又听小正太说了他知道的陈名三兄弟的情况,联想到陈名晚上说的,再加上自己的脑补,陈阿福知道了陈家过去的一些旧事。 陈名三兄弟的爹嫌在土里刨食挣不到钱,就跟着一个远亲去跑商。十年间还是挣了些钱,先后给家里添置了二十几亩田地。想着跑最后一次商就收手,谁知那次却在途中掉下悬崖摔死了。那时老大陈业九岁,老二陈名七岁,老三陈实五岁。 家里只剩妇人和孩子,陈名的二叔及二婶便起了霸占他们家产的心思,把家搬去了陈业家,还想接手他家的田地帮着管,并逼迫寡嫂再嫁。 在人们看来,二叔借口侄子小,寡嫂或许会再嫁,他想帮着管家没有错。但寡嫂立志不再嫁,孩子聪慧不愿意亲戚帮着管,也没错。 不过,陈家二叔两口子年富力强,陈业家却孤儿寡母,绝大多数村人都认为最后获胜的会是陈家二叔。 陈业小小年纪很有想法,陈老太也不是懦弱的妇人,他们当然不会让自家的产业被人谋夺去。两人经过商议,偷偷卖了四亩地,用所得的二十两银子分别给高里正家和族亲中比较得高望重的人家送了大礼,求他们帮帮孤儿寡母。 这几家本就看不上陈家二叔不齿的行为,又收了大礼,便帮着陈家母子把那个想谋夺寡嫂侄子家产的二叔赶跑了,保住了家业。 通过这个教训,陈业小小年纪便知道自家必须强大起来,才不会受欺负。他觉得光在地里刨食没有发展,但像他爹一样跑商又太危险。觉得两个弟弟聪明,是读书的苗子。便说服陈老太又卖了几亩地,供两个弟弟读书,原本在私塾读书的他却辍了学。他没有条件继续读,也读不进去。 陈老太属于那种夫在从夫,夫死从子的妇人,听从了儿子的安排。 又卖了四亩地,家里还剩十八亩。陈业从此便同陈老太一起早出晚归下地干活,而没有再像原来那样请长工种地了。只在农忙母子俩实在忙不过来时,才会请几天短工。 陈名和陈实都懂事,见母亲和哥哥如此辛苦,读书也用功。陈名十三岁就中了童生,先生说他来年定能中秀才。只不过第二年得了一场风寒,后转成肺痨,差点没死了,也就没有继续进学。 陈实没有陈名会读书,但为人精明活络,嘴巴极甜,知道自己读不出个明堂,学的这些已经足够用了。在他十二岁时,停了学业,去县城铺子当伙计,后又做了帐房。再后来娶了那个东家的闺女,又去府城自己开了个铺子。 在陈名十八岁的时候,陈家正式分家。因为那时陈名病得快死了,看病的钱花得如流水,陈实又要去府城创业,也需要大笔银钱。 手心手背都是肉,陈老太心疼老二陈名,但也不想他一个人把另两个儿子拖累了,便提出分家。分家了,属于陈名的田地给他治病,能治好是造化,治不好也不会连累另两个儿子。 第12章 家里有一个院子,还剩十六亩地。院子分给了大房,还给大房多分了一亩地,不仅因为陈老太要大房养老,也因为陈业劳苦功高。剩下的十五亩地三个兄弟一家五亩。 陈业先帮陈名卖了一亩地,陈业和陈实又私下各添了一两银子,买了现在陈名一家住的这个小院子。 刚分了家,陈老太和陈业就听说邻村那个被卖去邻镇陈举人家当童养媳的王家女被婆婆撵了回来了。他们知道,王家女是个福星,当初就是进了陈举人家,才把陈举人快病死的爹冲好的。而且,她还跟陈举人的娘学了一手好绣活,娶进门也能负担起陈名的治疗。 虽然王氏嫁过一次,但愿不愿意嫁给陈名这样的病秧子也不一定。陈老太和陈业还是亲自上门去说了。没成想,还真说成了。 这又是陈老太和陈业两人最聪明的一个决定。 王氏进了陈家,不仅「冲」好了陈名,努力挣钱给他治病,七个月后因意外早产生下一个闺女,几年后又生下一个儿子。虽然闺女是个傻子,但儿子却乖巧懂事,只可惜的是最后又瘸了。 以上是陈阿福听说带脑补的,她还有不知道的更隐秘的事。 王氏的娘是继母,说只要陈家出得起十两银子的聘礼,就马上把王氏嫁过去。陈名已经病成那样,哪里去找十两银子?还剩下四亩地是他救命和过下去的本钱,根本不敢卖了当聘礼。 当陈家母子垂头丧气走出村口的时候,王氏却追上了他们。说她有陈举人家给她的十两银子,她愿意把银子给他们作聘礼嫁去陈家,但是…… 几人悄声商量了好久,终于达成一致,王氏从衣裳袖子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交给陈老太。陈家第二天就请媒人让门提亲,因陈名快病死了,三日后王氏便被一顶花轿抬去陈名的院子。 陈阿福想着,陈老太还算个好母亲,真心为三个儿子打算。三个儿子如今的日子各不相同,但都算在各自能力范围内过得最好的了。若换上其他的村妇,家里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像她家一样好。 陈业和陈实也算是不错的兄弟,特别是陈业,有眼光,有魄力,知道适当的关爱兄弟,但也不会让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 陈业母子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至少真心为陈名和陈阿源打算。虽然不待见自己和大宝,但还是容忍王氏养着他们。 那个大伯娘胡氏却是太极品了,陈名都病得快死了,这一家子除了王氏都是弱病残,哪里有多的钱孝敬她?而且,孝敬陈老太和感恩陈业还说得过去,还孝敬她?她算老几? 那有——那个陈举人,呃,也姓陈!那人很可能就是这具身子的亲爹吧?听小正太的意思,王氏给陈举人当过童养媳并不是什么秘密。 又问道,「大宝知道——陈举人吗?」 小正太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悄声说道,「这话娘只能问儿子,千万不要去问姥爷和姥姥。」 真当老娘是傻子?陈阿福笑着点点头说,「娘知道。」 陈大宝先一脸得意地说道,「村里人都觉得儿子小,听不懂,所以议论姥姥的时候也不避着儿子,儿子就偷偷听了许多。儿子知道的事情,比小舅舅还多得多呢。」 然后,小脸又纠结起来,「好像陈举人的家住在邻镇,他爹得了重病快死了,他娘就买了姥姥进门当童养媳冲喜,再帮着他家干活。姥姥进陈家时才十岁,陈举人五岁,是姥姥一手把他带大的呐。后来陈举人中了举,他娘就不要姥姥了。听说,那人后来又中了进士,娶了大官家的女儿,一直在一个啥叫江南的地方当大官呐,从来没有回来过。还有哦,他们都说陈举人长得甚是俊俏……」 陈阿福又是一阵吃惊,原来不仅王氏是童养媳,那个或许是自己亲爹的人还是王氏一手带大的小女婿。算算年龄,王氏今年三十六岁,比陈名还大了两岁。这具身子十五岁,王氏就是二十一岁生的孩子。在古代,女子十五、六岁生孩子非常普遍,二十一岁生头胎的确大了些。 想到这些,陈阿福又心痛起王氏来。小小年纪被卖去当童养媳,侍候小女婿长大,在小女婿中了举后却被撵回了娘家。或许因为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不得已又急急忙忙嫁给一个快死了的病秧子,从此负担着这一家子病弱。还好陈名活了下来,人又良善,对王氏和自己这个拖油瓶非常不错。 她在心里骂了那个陈举人几百遍。倒真是个陈世美,一中了举就把患难与共的老婆休了。 可是,这难道不算他的污点吗?古代官员也要讲德行的。这里离京城比较近,只有二百多里的距离。若是有心人把这事捅出去,很可能被被言官弹劾的。难道,这里面还有其它什么事?等自己病好以后,再搞搞清楚。 又一想,搞那么清楚干什么?反正这辈子只当陈名是亲爹,以后好好孝敬他。至于那个陈世美老爹,不想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对陈举人也没有了兴趣。 她又想起小正太说的大伯娘母女不待见自己的第二个原因。说道,「陈家早就分家了,怎么可能——因为咱们两个——就没有男人肯娶阿菊?定是她——自己不怎么样,没男人要,却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陈大宝低声说,「儿子也这么认为,阿菊小姨脾气不好,还又懒又馋。若是我长大了,也不会娶这样的败家娘们。」 这话跟小正太的可爱形像可不相符。 陈阿福皱眉道,「儿子,你怎么——能骂人呢?」 小正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嘿嘿笑道,「我听太姥就是这么骂大姥姥的。」 「骂人——不好,大宝是个——好孩子,以后——不许骂人。」陈阿福说道。 「好,儿子以后不骂人了。」小正太赶紧保证。 第二天,小正太帮陈阿福梳顺了头发。陈阿福又把小正太的脑袋当试验田,忙碌半天。不止她鼻尖上冒了汗,小正太的脸上也出了汗,才终于把冲天炮扎好了。 第13章 望着那棵松松跨跨的小树,陈阿福颇有成就感,情况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嘛。 小正太呼扇着崇拜的大眼睛表扬着娘亲,「娘好棒哦,都会帮儿子梳头了。」 陈阿福又画着大饼,「以后,娘不止——要给儿子梳头,还要给儿子——做新衣裳,还要赚钱——让儿子,你小舅舅去——念书,还给小舅舅和姥爷——治病。」 「好啊。」陈大宝高兴地跳了一下,他对自己娘的信任度是超强的。 王氏还要给陈大宝重新梳头,小正太摇头道,「不要,娘梳的头很好看。」 几人出了东屋,陈大宝又不停地跟陈阿禄显摆自己娘亲会给他梳头了,样子臭屁得不行。还说,「娘说她病好以后,就要挣钱给咱们两个读书,还要给小舅舅治腿。」 陈阿禄对这话明显不相信,但还是笑眯眯地说,「让大宝一个人去读书。小舅舅长大了,以后去府城跟三叔学做生意,供大宝读书。」 陈阿宝看看这个清瘦的小兄弟,真是不错的孩子,跟陈名老爹一样良善。 陈阿福努力地锻炼身体,忙忙碌碌中,到了三月十七日。下晌,陈名领着一家人去大房家。出门前,陈大宝又在灶台底下摸了一把,把陈阿福的脸抹花了。 边抹还边皱眉说道「长得太俊俏就要小心些。」 对于陈大宝这个举动,那几个人都见惯不惊,陈阿福也默认。听了他的话,便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大宝比娘——还俊俏。」 陈大宝嘟嘴说道,「那咋能一样,大宝是男人。」 他们走在小路上,举头四望,这个村子不算小,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 村子绿树环绕,溪水潺潺,远处大片良田,还有连绵的群山,真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 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当然前提是不缺吃少衣,不被人欺负。 响锣村的位置很好,离三青县城和定州府城都不远。 三青县城是南方人进京的要道,定州府更是战略要地兼交通枢纽,都非常繁华。再加上这里是大片平原,庄稼长势好,算得上鱼米之乡。所以,只要人勤快些,在这里是都能过得下去的。若人的头脑再灵活些,日子就更好过了。 陈名、王氏、陈阿禄都是内向性子,见人顶多笑笑。陈阿福就更不用说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会随意开口。这一家子,话多热情的就是陈大宝。 他笑容可掬地招呼着每一个人,绝大多数农人还是质朴的,也抱以微笑,跟他打着招呼,再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可还是有几个人,似乎觉得跟陈大宝说话就是掉了自己的身价,皱着眉用鼻子「嗯」一声。 大宝也不以为意,又继续跟下一个人说着话。 但陈阿福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暗了暗,只是转瞬即失。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吧? 沿着小路往南走了一百多米,又往西走了几十米,便到了一处大院子门口。院子围墙大概有一人高,土砖砌成。进了结实的木门,上房三间带两间耳房,还有东厢房和西厢房,青砖黛瓦,气派极了。这个院子,在整个村里都当得上几大豪宅之一。 院子也挺大,里面有一颗枣树,一颗柳树,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拴在树上的一条大土狗冲他们狂吠着。 这个大院子就是在府城做小生意的三叔陈实出钱修的,上年才修好,崭新。 石桌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领着两个孩子在玩。小姑娘穿着豆绿色的比甲,白色中衣中裤。比甲虽然褪色了,中衣中裤也洗得有些泛黄,但好歹没有补丁。人勉强算清秀,丹凤眼,掉眼梢,白皮肤,只是眼里的刁蛮和恨意减了不少分。 她见了这家人,「哼」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脏死了,脸都没洗干净就上门做客。」然后头一昂,进了东厢。 这应该就是大名顶顶的陈阿菊了。 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看着陈阿福说道,「脏脏,让你娘帮你洗白白。」 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也跟陈阿菊一样拽,「哼」了一声,跟着她进了东厢。 这两个小不点应该是大堂兄陈阿贵的儿子陈大虎和女儿陈大丫。虽然他们的态度不算友好,但孩子无罪。若不是有大人挑唆,他们也不会如此。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二叔,二婶儿,阿福,别生气,我妹子被家里惯坏了。快,屋里坐,我奶和我爹正等着你们呢。」她应该是大堂姐陈阿兰。长得跟陈阿菊有几分相乎,但眼神平和得多。 陈名气的直摇头。 王氏似乎早就习惯了陈阿菊的无礼,强笑道,「二婶知道,阿菊是孩子禀性。」 进了上房,进门就是厅屋。正前方一个大八仙桌,桌旁边两把椅子,两旁还要几把椅子。屋里没人。 他们又往左去了西屋,临窗一个大炕,炕桌旁坐着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地下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人。这三个应该是奶奶陈老太和大伯父陈业、大堂兄陈阿贵了。 陈老太穿着一套灰色衣裙,清瘦,头上戴了一根银簪子,典型的农村精明老太太形像。陈业和陈阿贵都是典型的乡下农民打扮,蓝色短褐,但没有补丁,又长得红光满面,一看日子就好过。 陈业笑着下炕招呼着陈名等人。还道,「人来齐了,走,去厅屋给娘拜寿。」 陈业同陈老太一样,对陈阿源的笑容真诚得多,目光只在陈阿福和陈大宝身上停了一下下。 对于陈老太和陈业的态度,陈阿福也能理解,人都是自私的。从王氏这几天的话外之音听出,自从阿禄腿瘸后,他们母子就没给过陈阿福和大宝好脸色。 只是陈大宝颇有些失望,他喊「太姥」、「大姥爷」的嗓门比谁的都高,可也没有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第14章 还好有大堂兄陈阿贵的补救,笑着叫了「阿福、大宝」,还来牵陈大宝的手。 到了厅屋,陈业又扯开嗓门叫道,「孩子他娘,快把人都叫过来,要给娘拜寿啦。」 陈老太笑眯眯地刚在八仙桌旁坐定,就看到大伯娘胡氏、大堂嫂高氏、大堂姐阿兰从厨房走过来,陈阿菊领着陈大虎和陈大丫从东厢走出来。 胡氏和陈业、王氏都是三十六岁,却显得年青的多。很利索,白净,长得跟陈阿菊很象。穿着一件棕色绣花细布褙子,系着一条围裙,头上带了一支银簪子,耳朵上戴了一对金丁香。这个打扮在乡下属于引领时尚那种,有些地主婆也不见得这么奢华。 陈业和陈名站在最前头,陈阿福、陈阿禄和陈大宝站在最后,一家人跪下给老太太磕头祝寿。陈阿福跪下和磕头都有些费力,要阿禄和大宝帮忙。 磕完头,王氏把她做的衣裳捧给陈老太。陈老太笑眯了眼,直说,「哎哟,还是细布做的呢,这福字绣得真好看,就像在县城绣坊里买的成衣。」 胡氏撇了一下嘴,笑道,「婆婆,我的针脚虽然没有弟妹的好,但我可是天天在婆婆面前敬孝,早晚侍奉床前。一件好事容易做,天天做好事就难了。」 陈老太今天也不想跟人生闲气,便笑道,「是,我知道大儿媳孝顺。」 陈业皱眉道,「你这娘们废话就是多。」 陈名又掏出五十文大钱给陈业,说道,「娘祝寿,不好让大哥一家花钱的。」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 陈业推托道,「二弟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和三弟每年都要给娘交口粮钱,咋还能另外给钱呢?」 陈老太赶紧道,「大儿把钱收了吧,你兄弟说得对,娘祝寿不好让你一家花钱的。」 胡氏还怕陈业不收,说道,「当家的,想当初你小小年纪就供着二叔和三叔读书,我一进门就当奴才一样服侍他们。他们都成家立业了,给娘祝寿也是该出一份力,咋好意思让咱们一房出。」 陈业沉脸骂道,「偏你这个娘们讨嫌,事事都要多嘴多舌。」 胡氏见自己男人收了钱,才放下心,对高氏和阿兰说,「走,去干活。哎哟,咱可没有那么好的命,坐着饭就能端到眼前来。」 高氏和阿兰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王氏也赶紧跟了出去,说道,「还有什么活,大嫂分派我就是。」 陈业、陈名、陈阿贵回西屋陪着老太太聊天。陈阿菊领着两个小的出去,厅屋转眼就剩下陈阿福三人。 过了一会儿,陈老太才后知后觉地说,「不行,我得去看看,王氏的手是老二一家吃饭的家伙,可别被那个败家娘儿戳着去干啥粗活,把手伤着了。」急忙下了炕,往厨房走去。 陈业还接了一句,「胡氏不长记性,娘就敲打几句。那娘们糊涂,从来就不知道长个心。」 王氏特别爱惜手,做拎水浇地这些粗活的时候,她都会用帕子垫在手上做。 上房的厨房是西屋旁边的耳房。老太太一进厨房,就听见她骂人的声音传出来,还有胡氏解释的声音,好像胡氏让王氏烧火。 对于一般人来说,烧火是厨房最轻省的活,但对惜手如命的王氏来说,就不是个好差事了。 他们这些农家,一般捡的都是一些干柴棍,要边烧火边把长的或是多的枝杈掰断。这样容易伤手,也容易让手粗糙。在自己家,他们是从来不会让王氏烧火的。 王老太骂了胡氏又骂王氏,「你这个傻x娘们,就是个棒槌。她让你烧火就烧火,伤着手了,你那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巴拉巴拉。 陈阿禄一听,便起身去了厨房。姐姐有病,大宝还小,只有他去帮娘干活了。 走前,还对陈阿福低声说,「姐姐和大宝就在厅屋里呆着,哪儿都不要去。」 陈阿福点头,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一瘸一拐的小身影,心里一阵心痛。她现在只有继续坐着发呆,陈大宝倚在她身上。期间,陈阿贵还抓了一把花生出来让他们吃。 老太太回西屋不久,陈阿贵的儿子陈大虎便跑进了厅屋。他来到陈阿福面前,伸出一只手,手心有一块黑乎乎的饴糖。诱惑道,「阿福姑姑,想吃吗?」 这孩子长得圆头圆脑,白白胖胖,蛮可爱的样子。 陈阿福摇摇头。 陈大虎撇嘴道,「不想吃干嘛还流憨口水?」 陈阿福僵硬的嘴角一抽。这孩子,长得一副笑面虎的长相,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讨喜。 陈大虎眨巴着眼睛,又继续引诱道,「我小姑姑房里还有好几块松子糖,比这饴糖好吃多了,她请你去吃糖呢,我和妹妹管她要她都不给。」顿了顿,还聪明地推卸责任,「记住哦,是我小姑姑让你去的,不是我让你去的。」 陈大宝忙说,「我娘不想吃糖。」 陈大虎瞪了一眼陈大宝,低声吼道,「在我家,没有你个野孩子说话的地儿。」 陈大宝固执地说道,「我是我娘的儿子,我不是野孩子,我的户籍都上在了我娘名下。」 这话是陈名两口子安慰陈大宝的,陈阿福还没有正式立女户,陈大宝的户籍自然不可能在她名下。 由于声音大,西屋里的人都听见了,陈阿贵提高声音说道,「大虎,大宝是你弟弟,要同弟弟好好玩。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捶你。」 大宝是三月初二捡回家的,这一天就算他的生辰。而大虎是二月初十出生的,所以大虎算是表哥。 陈大虎忙应了一声,「我是在跟大宝弟弟闹着玩呢。」又面瘫地大声打了几个哈哈。 陈阿福倒是想知道陈阿菊到底能干出点什么明堂,起身道,「走,去——吃糖。」 陈大虎见陈阿福上当了,咧嘴乐了一下,又鄙视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又傻又馋,怪不得还没嫁人就有了儿子。」 第15章 陈大宝不想让陈阿福去,站着没动。陈阿福轻轻捏了捏陈大宝的小细胳膊,小家伙已经知道娘跟原来大不一样了,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东厢北屋,屋里的摆设跟大多乡下人家一样,炕,炕橱,桌子。只不过,桌子上一个铜镜、两个胭脂盒子、一个装针线的篮子说明了这是间闺房。而且,桌上还有几个青花白瓷的盖碗茶杯,一个小坛子插着几枝鲜花,更加说明了房间主人还是有一定品味。 这里就是陈阿兰和陈阿菊的卧房。 从房屋的分配来看,陈业家的日子过得委实不错。许多乡下人家,父母、儿子、闺女都睡在一个大炕上。 陈名家能分开睡,那是因为人少。而陈业家里,老少三代加起来九口人。老太太住上房,三儿子陈实一家回来也住上房。陈业夫妇带着两个闺女住东厢,陈大贵夫妇两着两个小的住西厢。 陈阿福和陈大宝一进屋,陈阿菊就推了一把陈大宝,骂道,「你个小野种,谁让你跟来的?」 陈大宝有些怕陈阿菊,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又怕娘亲吃亏,虎着胆子挺了挺小胸脯,说道,「我姥爷让我一直陪着娘。」 陈阿菊撇嘴道,「娘,娘,娘,叫得好听,她是你棒子娘啊。亲都没成的黄花大闺女,哪儿来的儿子。」 陈阿菊这样对大宝,陈阿福真的生气了,真是个坏心眼的阴损丫头。暗道,等自己病好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陈阿菊或许觉得不能因小失大,没有再去理陈大宝,而是回头倒了一碗水。端过来递给陈阿福道,「这是糖水,比饴糖还甜,阿福姐先喝了解解渴。」 水直冒热气,连陈阿菊自己都不敢捏着茶碗,而是用手托着茶碗底部。陈大宝也看出了明堂,使劲拉了拉陈阿福的手。陈阿福又捏了捏他的小手,让他放心。 她摇摇头表示不喝,然后坐去炕上。 陈阿菊尖叫道,「那是我的炕,你这个傻子脏死了,快起来。」 她把茶碗放在桌上,想去拉陈阿菊,又嫌她脏不愿意摸她,便对陈大虎说,「去,踢她,把她踢起来。」 陈大虎摇头说,「我不敢再打她了。上次听小姑姑的话打了她和大宝,我爹把我好一顿揍。还说,若我再打他们,他就不给我吃饭。今天有好多肉,若吃不上多可惜。」 陈阿菊听了,刚想亲自伸手来掐陈阿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换了一张笑脸,从另一个茶碗里拿出一块松子糖说,「这是我爹在县城买的松子糖,甜得紧。大虎和大丫闹着要,我都没舍得给呢。」 松子糖底部红红的,一看就是醮了辣椒面。 真把她当傻子啊,想害人,道行还这么浅。陈阿福心里无比鄙视这个被惯坏了的坏丫头。 她忽略陈大宝「不要」的叫声,伸手接过松子糖,却没有往自己嘴里塞,而是塞进了一旁馋得直流口水的陈大虎的嘴里,动作从来没有过的麻利。 陈大虎正馋松子糖,也顾不得嫌弃陈阿福脏了。他张嘴把糖含进嘴里,只是马上就把糖吐了出来,接着就大声嚎叫起来,口水鼻涕一起下。 陈阿福心里默默地对大虎说了一句「对不起」,这块糖也只是辣辣嘴巴,而不会像刚才那碗水能把人烫坏。 陈阿菊见自己没害成陈阿福,相反却害了陈大虎,气得推搡了陈阿福一把,尖声骂道,「你这个傻子,我是给你吃的,你干嘛给大虎?」 大虎的哭声把其他人都引了过来。胡氏第一个冲进来,一抓抱起陈大虎问道,「大孙子,告诉奶,是谁打了你?」 陈大虎的嘴被辣得说不出话来了,大哭着指着陈阿福。 胡氏见大虎哭着指着陈阿福,便认定是陈阿福欺负了大虎。气得踢了陈阿福几脚,骂道,「你这个大傻子,打我家大虎干啥?心眼忒坏了,想把大虎打得跟你一样傻呀?」 紧跟着陈业和陈名等人都跟了进来,正看到胡氏踢骂陈阿福的这一幕。 陈业骂胡氏道,「你这个臭娘们,骂阿福作甚?阿福脑子不清醒,你也不清醒?」 陈大宝见陈名来了,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大声哭道,「我娘没有打大虎哥哥。是阿菊姑姑给我娘吃松子糖,我娘看大虎哥哥想吃,就给了他,哪成想他一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还哭了。」 众人看到大虎嘴巴通红,边哭边不住地哈气,再看那颗吐在地上的糖还粘着些辣椒面也就都明白了。定是陈阿菊想戏弄傻子,没成想却害了大虎。 胡氏可不会那么想,还瞪着陈阿福骂,「傻子咋知道大虎想吃糖?哼,傻不可怕,就怕又傻又坏,那可是要害死人的。」 陈业红了脸,骂道,「我说你这个娘们,明明是阿菊不对,你骂阿福作甚?」 陈大宝又哭着说,「还有哦,阿菊姑姑先还给我娘一碗滚烫的热水,我娘没喝。」 胡氏又辩解道,「胡说什么呀,你又没喝过,咋知道那水是滚烫的?」 陈大宝便没吱声了,抱着陈名的腿轻声啜泣着。陈阿福心中暗乐,这个儿子是最佳搭档,该说的他都帮着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别人去想吧,她则一脸憨相地望着房梁发呆。 陈名和王氏听了气得不行,虽然阿福没有吃亏,也是运气好,她的脑子现在清楚多了。若是像以前一样傻,真的着了道,那可是要遭罪的。王氏眼圈都红了,过来把陈阿福搂进怀里,陈阿禄则过去拉着姐姐安慰。 陈名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说道,「孩子再咋样,都是爹娘心中的宝,怎么舍得让人家这么欺负。哎,是我家孩子碍了你们的眼,丑到你们了。反正头也磕了,礼也送了,我们就回家去吧。」 陈业赶紧劝道,「二弟,咱们兄弟的情份咋能被娘们和孩子搅和了,快别生气了。」然后,又骂着胡氏和陈阿菊。 陈阿贵也不停地赔礼道歉。 第16章 胡氏沉着脸不敢吱声了,但陈阿菊却委屈得不行,大哭起来,「那就是个傻子,因为她和那个野孩子,我们受了多少连累,可爹和大哥还帮着他们骂我……」 陈业听了气得要打她,被一旁的陈阿兰硬把陈阿菊拽走了。 陈老太虽然不喜欢陈阿福和陈大宝,但她也知道陈阿菊有错在先,老二又特别护犊。又想着王氏自从嫁到他们家,不仅老二奇迹般地活下来,竟然还生了个儿子,她从心底是感激王氏的。何况,阿菊被宠坏了,若真把人烫出个好歹,她的名声可就更糟糕了。 便当起了和事佬,劝道,「老二,是阿菊不对,她人小不懂事,你哥不是骂了她吗?还走什么走?不兴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不然娘可不高兴了。快别生气了,老娘的寿宴,大家都要高高兴兴的,才是老娘的福气。」 陈名也不是真的想回去,他始终觉得大哥和侄子不错,想把两家关系维系好。他这个身子哪天死了都不一定,他想让大房在自己死后能帮帮这一家孤儿寡母,在他们受欺负的时候伸把手。 又缓下口气对陈业和胡氏说道,「咱们已经分家了,我们阿福就算不聪明,也丑不到侄女们,人家只会说村东头的陈家闺女如何。还有,阿福认大宝当儿子,这事我也多次跟里正和村民们解释过了。那是因为阿福情况特殊,我们不想让她嫁人受委屈,想以后给她立女户,才做的这个决定。村民们大都理解,也都认可了,并不会影响侄女们的大事。」 胡氏一听这话就生气,叱道,「二叔说的轻巧,啥村民们都认可,哪个认可了?还不是笑话我们老陈家没规矩,黄花大闺女认儿子的事都能干出来,还有啥事干不出来。再说,你解释也只是跟村里的人解释,那些外村的人知道吗?」 陈名红着脸说,「若是哪家因为阿福和大宝的事误会侄女,我上门去解释。」 胡氏道,「二叔上门解释,解释得过来吗……」 陈业拦住了胡氏的话,骂道,「还在这里胡咧咧,娘的寿宴还做不做了?」说完,扶着老太太拉着陈名回了上房。 胡氏只得带着高氏去厨房,边走还边说,「口口声声说立女户,立了吗?别是哄人的。」 王氏跟在胡氏身后解释道,「我当家的想过几年再给阿福立女户,那时,大宝也大几岁了,他们娘两个才能自己过日子。」 胡氏冷哼着没理王氏。 吃饭的时候,陈阿菊生气没来上房吃。 老太太领着两个儿子和大孙子陈阿贵在炕桌上吃,其他人在地下大桌上吃。 炕上那桌很热闹,谈天说地。特别是说到老三陈实的生意越做越好,如今还有本钱在府城买了个带铺面的小院子,都与有荣焉,笑声也开怀得多。 陈实经常给陈老太和大房带钱带物的同时,也不会落下二房。全家人对他都十分有好感。 而地下这桌就不怎么友好。陈大虎和陈大丫很嫌弃地离陈阿福远远的,即使陈阿兰笑容满面,也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挨着自己。陈阿福倒是无所谓,左边坐着王氏,右边坐着大宝和阿福。 虽然都是农家小菜,还算丰富,五个素菜四个荤菜,取九九长寿的寓意。虽然有些荤菜不过是放了几片肉,那也有肉香不是。而且,好几个菜都是用油炒的,而不是家里吃的炖菜。闻着香味,陈阿福的口水又没忍住流了出来,她赶紧用胸口的帕子擦了。 陈大虎还是看到陈阿福流口水了,说道,「看,她又流口水了。」怕他爹听到揍他,还聪明放低了声音。 陈阿福气得翻了个白眼,生气还把她的眼皮锻炼灵活了。 陈大丫又道,「咦,她还会翻白眼呢。」 高氏忙呵护两个孩子道,「胡说什么,当心你们爹听到又要捶你们。」 胡氏瞪了高氏一眼道,「本来就是傻子,还不兴人说啊。」 高氏吓得不敢吱声了。当家的跟她说过,阿福和大宝都是可怜人,也时常教训两个孩子,不许欺负他们。可婆婆和小姑却时常当着孩子的面说他们的坏话,有时小姑还怂恿大虎打他们…… 王氏红了眼圈,还是没敢帮陈阿福说话。或许拖油瓶让她腰杆不硬吧。 陈大宝也没敢吱声,只是气得低头吃碗里的饭。 陈阿禄实在得多,也不去跟他们拌嘴,使劲往陈阿福和陈大宝碗里夹着菜。特别是不多的肉,夹得又准又快。急得陈大虎和陈大丫不行,大虎倒是能自己往碗里划拉,大丫就不行了。急得跟高氏说,「娘,快给我夹肉啊,别被禄叔叔抢光了。」 胡氏气得用筷子打了陈阿禄的筷子一下说,「饿死鬼投胎啊,肉都被你们吃光了,人家吃啥?」倒也聪明地压低了音量。 陈阿禄有些怕胡氏,便不敢再夹了。 陈阿兰又笑着给陈阿禄碗里夹了些菜,笑道,「阿禄最懂事了,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姐姐和侄子。」 一顿饭在气鼓鼓中吃完了。 把二房送走,陈业便沉下了脸,他走进陈阿菊的卧房,陈阿菊正躺在床上生气,胡氏在一旁好言劝慰着。 陈业脱掉一只鞋,一把推开胡氏,把陈阿菊从炕上拉起来就用鞋底抽了她两下。骂道,「我打死你个混帐东西,连那一招都使出来了。若是阿福真把那碗水喝下,烫坏了咋办?」 胡氏赶紧来拉陈业道,「当家的快别打了,阿菊也是气狠了……」 陈阿菊哭道,「又死不了人,顶多几天吃不下饭。咋了?我还不兴出出气吗?」 陈业又掀了胡氏一掌,骂道,「都是你把孩子惯坏了,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若真把人烫坏了,二弟一家日子不好过,你闺女的名声也毁了。」 陈老太也进屋说道,「老大教训得对。若再把阿菊这么宠下去,将来不定惹出什么祸端。用糖醮辣椒面还能说小孩子闹着玩,给傻子喂烫水就是害人了。人烫坏了,不止害了她,也害了你。这么大的姑娘,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还敢去害人,真是蠢到家了。还有,以后少去老胡家,那家里没几个好人……」 第17章 陈老太和陈业教训陈阿菊还是从为陈阿菊好出发,毕竟这么大的姑娘了,凡事要分个轻重。可胡氏却不这么认为,一个是觉得自己当家的白供了陈名,自家没得到二房的一点好处,欺负欺负他家傻子又怎样。二个就是陈阿福认儿子坏了陈家的门风,让自己闺女找不到好女婿。别说欺负他们应该,就是把人打坏了也活该,反正一个是傻子,一个是野种。现在听婆婆连自己娘家都编排上了,更是恨得咬牙。但她不敢忤逆老太太和自己男人,又把这个恨加在了陈阿福母子身上。 陈阿贵也觉得自己妹妹该受些教训,哪能这么害人,同时也不赞成母亲这样无原则地宠妹妹。他不仅自己没去拉架,把还想去劝架的高氏拉回了西厢房。两口子关上门,又把大虎教训一顿。 而二房一家回到家里,王氏还没想通。对陈阿福和大宝说,「没想到阿菊小小年纪心眼就那么坏。以后你们遇到她就绕道走,不知道她还会使什么坏。」 陈名也道,「你娘说得对,躲着些阿菊,那孩子被你大伯娘惯坏了。」 陈阿福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提前让自己立女户,把大宝过到自己名下。现在这个儿子还没落实,若是自己病好了,兴许这个儿子真的会没了。哪怕重新给她当弟弟,她也不愿意。 一个是她跟小正太相处这么几天,母子情分真的处出来了。再一个,小正太一直当她是母亲,若当不成她的儿子,肯定会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她郑重说道,「爹,娘,我喜欢大宝——给我当儿子。你们能不能趁我——病没好的时候,就给我立女户,把大宝上在我名下。我立了女户,大伯娘就不会——这么不高兴大宝给我当儿子了。不然,等我病好了,我不仅立不成女户,大宝真的就当不成我儿子了。」 陈阿福说话虽然还有些结巴,说得也很慢,但条理清晰,一听就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 陈名和王氏都是一阵欣喜。陈名满意地点头说道,「真好,咱们的阿福,病终于好了。」又道,「我跟你娘已经商量过了,若你的病彻底好了,还是要嫁人。必竟一个女子的正常生活,是嫁人生子。至于大宝,我们不会亏待他,就给我们当儿子。」 陈阿福还没说话,陈大宝就嚎上了。他大哭道,「原来姥爷还没有把大宝上在我娘的名下呀,我白欢喜那么多年了。姥爷,姥姥,求你们让我给我娘当儿子吧,我当惯了我娘的儿子,不习惯给她弟弟的。姥爷和姥姥都已经有阿禄舅舅这个儿子了,可娘就我一个儿子,没有我她会难过的。再说,太姥和大姥爷原本就怕我和娘分薄舅舅的家产,肯定更不愿意让我再当你们儿子,说不准哪天就会让人把我给卖了。我之前听胡五爷爷跟大姥姥说,说大宝俊俏又讨喜,至少能卖十两银子,顶得上两亩上等田地……」 陈大宝一嚎,大家也商量不下去了,况且小屁孩最后的两句话把几人都吓着了。陈阿福只得哄他道,「大宝放心,让娘再跟——姥爷和姥姥谈谈,会让你永远给娘当儿子的。」又让阿禄把他领去了西屋。 陈阿福说道,「爹,娘,我跟大宝这么多年,已经培养出了母子情分。若是让他给我当弟弟,不仅大宝不愿意,我也不习惯。」一着急,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王氏急道,「阿福,若立了女户,就是立志不嫁或是招婿。你的病好了,一辈子不嫁人怎么行。若是招婿,凡是想当上门女婿的男人,都是想吃软饭的男人,是没出息的。我的阿福这么俊,怎么能找那样的男人。再拖个大宝,就更找不到好男人了。爹和娘实在不愿意耽误阿福的幸福,才想的这个法子。」 陈名也连连点头。 古代的正常女人,就没有不嫁人的。这个理由陈阿福驳斥不了。便说了这几天她一直想的理由,「爹,娘,大宝必须要给我当儿子才行。我觉得,我的病之所以突然好了,都是大宝给我冲喜冲的。咱们村里还是有其他傻子,他们的病好了吗?」见陈名和王氏摇头,又继续说道,「那就是了,大宝给我当了儿子,我的病就好了,他是我这辈子的贵人。灵隐寺的大师说我有福,或许就是算到我能遇到贵人。若是大宝不给我当儿子了,我再犯病了咋办?」 尽管陈阿福说得很慢,还有些结巴,但有理有据,陈名和王氏都听进去了。他们本来就非常相信「冲喜」这一说,因为,王氏就是在陈名要病死的时候嫁进陈家的。当时,大夫都说让陈家办丧事了,可王氏一进门,不仅陈名的病被冲好些了,几年后还添了个儿子。 阿福说大宝是她的贵人,冲好了她的痴病,还真有可能呢。 而且,王氏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阿福不是陈名的骨血,但因为自己嫁进陈家前跟婆婆和大伯言明在先,他们当时认可了,对阿福还尚可。但自从把大宝抱回家后,他们就不高兴了。特别是阿禄的腿瘸了以后,他们连一点面子情都不给了。若再让丈夫收大宝当儿子,他们肯定更不高兴,会认为陈家的家产不仅给了阿福,还要给大宝,阿禄会更吃亏。 若婆婆和大伯不待见大宝了,胡氏一直不高兴二房,更恨阿福和大宝。若真的让她兄弟胡老五偷偷把大宝卖了,那可咋办。 王氏知道,肯花十两银子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不是楚馆就是戏班。若是大宝被卖进那样的火坑,自己咋忍心。 陈阿福见王氏若有所思,又再接再励地说道,「也不是每个想当上门女婿的男人,都是不堪的男人,还是有好的。再说,阿福长得俊,痴病又好了,定会有好男人真心跟阿福过日子的。若那个男人真的对我好,也不会嫌弃大宝。若那个男人本身品行不端,即使我不带儿子,他也会嫌弃我曾经痴傻过。再说,大宝担心的也有道理,爹不缺儿子,我奶或许还觉得大宝给爹当儿子了,势必要瓜分弟弟的家产,更不会喜他。」 陈阿福的话正好戳中了王氏的心事,她又说了自己的担心。 第18章 胡氏娘家的小弟弟胡老五是近一带有名的混不吝,坏事做尽,老实些的村民都怕招惹到他。他既然当着大宝的面说过那样的话,或许还真有那个想法。只不过胡氏怕陈老太和陈业,不敢让胡老五做。若是讨了他们的嫌,胡老五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毕竟陈家二房势弱,大宝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 陈名听了也担心不已。陈阿福更是吓到了,却原来胡氏娘家的人还是那样的恶人。 王氏看着陈名道,「要不,就按阿福说的办吧?阿福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咱们也不知道,就让她住在村里招婿,离咱们近看着也放心。」 陈阿福又搂着陈名撒娇道,「爹,你就答应娘吧。你也不希望我和大宝离开村里,对吧?」她的嗓子已经不像刚穿来的那几天,好听了不少。虽然还算不上清脆悦耳,但低沉软糯,还算动听。 陈名还从来没有被闺女这样撒娇求过,被她连摇带软语相求,极是受用,眼里溢满了笑意。 见父女两人如此,王氏高兴极了。在她心灵深处,更希望女儿能跟丈夫多亲近。 陈名笑道,「哎哟哟,爹的头都被阿福晃昏了。」又犹豫地说道,「阿福,立女户跟父母同儿子分家还不完全一样,儿子分家了,若没钱修房子,还可以同父母一起住。但若立女户了,跟父母家就要彻底分开。爹娘原来打算,等大宝大些能干活的时候,就卖一亩田地,把咱家旁边那一小块地买下来,正好能修三间茅草房子,也够你们住了。虽然两家中间隔了道墙,但门挨门,也方便我们照顾。」 原来立女户还这么麻烦。 陈阿福原来计划是,先这样住在一起,等有钱了买块大点的地方,修个大四合院,大家一起住。却原来立女户要另住。 不过,暂时这样也行,算是个过度。等以后有钱了,修两个门挨门的大院子,一边自己和大宝住,一边爹娘弟弟住。 自己前世是职业女性,还算能干。大学里学的虽然是广告学,但还另外选修了设计专业。工作后不仅做过广告设计,更做到了市场部经理,与人打交道有一套。虽然当不了服装或是饰品设计师,但小打小闹应该还行。再不济,卖菜谱卖小食也行啊,自己的厨艺可是相当不错呢。更何况,她貌似还有个未开启的空间和灵物。 她对自己在这个世界当个小地主很是有信心。 便说道,「爹,娘,那就这么办吧。」 陈名思考片刻说道,「女户也不光是一张纸,还要立在产业上,比如说必须要有房子或是地来立户。家里现在只有这个小院和四亩地,房子不太好过户给你们,地里的小麦快收了,总要等到收完了再卖地。我先去跟我大哥借一贯钱把咱家旁边的地儿买下来,用来给你立户。」 又把陈大宝和陈阿源叫过来一起商量下一步的事。 他对阿禄说道,「阿禄,你姐姐是女孩子,身子又不好,大宝又小,爹想给他们分一亩地修房子立户,怎么样?」他本来想分两亩地给阿福,一亩卖了建房子,一亩给他们过活。但想到老娘和大哥,还是只能分一亩。想着他们以后的日子,自家偷偷接济就是了。 阿禄痛快地说道,「爹,给姐姐三亩地吧。阿禄是男子汉,长大了可以自己挣家产。」 王氏忙道,「不行,一亩地够了。」 王氏知道婆婆和大伯的心思,可不敢让阿福和大宝多要。 陈阿福心里极感动。陈名和阿禄真不错,田地是农人过日子的根本,他们竟然能这么大方。在古代,亲闺女都不一定舍得给田地,何况她还是个拖油瓶。 忙道,「谢谢爹,谢谢二弟,我和大宝不要陈家的产业。修房子要卖的一亩田地,也算是我们借的。」 「那怎么行?」陈名、阿禄、王氏异口同声。陈名又说,「阿福见外了,你也是我闺女,要立女户另过,当爹娘的本该给你起房子。你奶和大伯也不是那狠心不讲理的人,总得让你们活下去。」 一家人一直谈到夜深才定下来。 还是按陈名的意思办,分一亩地给陈阿福和大宝。暂时先管陈业借一贯钱,把旁边的宅基地买下来立户。等收了冬小麦,就把地卖了,开始修房子。 他家的地是一等田地,一亩能卖五贯钱。陈阿福只有母子两人,宅基地买小点,一贯钱就够了,剩下四贯钱正好能修房子,再买些简单的家具。 第二天,陈名去陈家跟陈老太和陈业商量,又让人去请了族中长辈五老祖和三爷爷,以及高里正。没叫陈名的二叔,自从争产风波后,他们已经断了来往。 听了陈名的话,陈老太和陈业都同意。一亩地就能把两个外人分开,也值了。虽然说阿福和大宝现在一个傻,一个小,吃喝肯定还是会让老二家负担,但总不能不给人家活路吧?再说,也不能把王氏得罪死了。那样,吃亏的还是陈名。或许,陈阿福正式立了女户,她认个儿子也不算丑事了,阿菊真的更容易说亲。 本来,陈阿福还让陈名说,他们母子两个真正独立前这段时期的生活费,算陈大宝借的。至于需要多少钱,她也不知道,让陈名看着说。陈阿福是怕自己立女户有波折,能妥协的地方尽量妥协。但陈名没说,他不愿意让阿福太吃亏。 果真陈业和三爷爷就提出来了,女子立户就应该自立门户,自己单过。很明显,阿福和大宝现在不可能养得起自己,势必得继续让二房养着。暂时养着他们没问题,但以后陈大宝能自立了,必须要还上这几年陈名养育他们的钱。也不多要,一年一贯钱。 在这些人的眼里,闺女不比儿子,咋可能白养着,何况大宝本身就不是陈家人。能分一亩立给他们立户,已经是仁慈了。 陈名力争了几句,但陈业和三爷爷比较坚持,陈老太也认为应该留给瘸腿的阿禄更多的好处。万一他一直这么瘸下去,以后不仅不好找媳妇,连干体力活都成问题。 第19章 无奈,陈名只得答应。他回家看到喜滋滋的大宝,极内疚,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已经背上了巨额债务。 又对王氏和陈阿福说了许多「对不起」之类的话。 王氏也觉得闺女外孙可怜,红了眼圈。想着以后再多接些活,给他们偷偷存些钱。 陈阿福倒无所谓,现在立女户是第一,何况她有办法养活一家人。 之后,陈名又让王氏去割了两斤肉,送去高里正家,请他划地皮,再去县里帮着办户籍和地契。 不大的功夫,高里正就来了,在陈家篱笆墙外的东面划了不到三分地的地方出来。这块地又窄又长,前后跟陈家前后齐平,左右刚刚够修三间草房,两家之间的篱笆墙都可以共用一堵,面积比现在住的小院子还小得多。没办法,一贯钱只够买这么大的地方。 两天后,盖着大红印章的户籍和地契交到了陈阿福的手里。陈阿福看了直乐,终于放心了。 一旁的大宝急得直扯陈阿福的衣襟,「娘亲,快给大宝看看,快给大宝看看。」 陈大宝捧着那张户籍看了又看,逐字逐句念出声,不认识的字请教陈名。念完后,知道自己正式成了娘亲的儿子,没有谁再能改变了,自己和娘还有了宅基地,开心不已。 他又郑重地把户籍还给陈阿福,说道,「极好。娘把它收起来,藏好,万莫弄丢了。」 然后,娘俩手牵手来到院子里,看着东面的那块地傻乐。那块地上,长满了杂草,还有几丛竹子,一棵桉树。 陈阿福比划着说,「修房子的时候,把那棵桉树留着,夏天可档荫。后院再修个鸡圈,咱们也养几只鸡。」 陈大宝激动得眼里直冒小星星,拉着陈阿福的衣襟嘟着嘴说,「娘啊,娘啊,抱抱,儿子要抱抱。」语气比之前娇糯了好多,舌头都有些拉不直了。 这小子,撒娇的功力真不弱。 逗得一旁的阿禄笑出了声。 陈阿福也有些好笑,还是吃力地把他抱起来,看到他充满希冀的眼睛和得意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柔软。娘亲的痴病还没全好,能遮风挡雨的茅草房子还没开始修建,他就已经激动成这样了。她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几下,先左右,后鼻尖。 陈大宝咯咯笑了几声,也在娘亲的脸上亲了三下,先左右,后鼻尖。亲完了又说,「娘,大宝是你的亲儿子,以后不要再说大宝是你们捡来的话了。」 「嗯。」陈阿福点点头。 他们的母子缘分终于彻底定下来了。两人现在还没意识到成为母子的他们,这一世相互扶持着将经历怎样的喜怒哀乐。 乐呵完,陈阿福知道,家里借了债,自己又开了那么多空头支票,下一步就是该如何赚钱了。只是自己的手腿还不算很灵活,先让陈名和王氏做些。 她拿了根棍子在地上划了两个筐的形状,一个是稍大稍浅的小方筐,一个是稍小稍深的小圆筐,又讲了具体特点。说这是针线筐,让陈名照这个样子编,大中小号都编些。她想等到六月十九,也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寿辰去红林山灵隐寺卖。 她听王氏说过,那天,灵隐寺会来许多女香客上香,很多还是省城、府城来的。 陈名看着地上的图形还有些怀疑,说道,「针线篓爹编过,不是这个样子啊。」 陈阿福笑道,「针线筐跟之前咱们用的针线篓不太一样,编好后,还会用布和络子修饰一番,好看得多。」 陈阿福看了古代的针线篓,又问了王氏,都是清一色的草编或是竹编圆筐,千篇一律,又太过古朴。哪怕是有钱人家女人用的最奢侈的针线篓,也顶多是用木头做个盖子,盖子上再雕上花,刷上漆。还有针线包的样式也非常简单,有些像荷包,只不过多用了几层布缝在一起,好在包上别针,里面再装些线。 针线筐和针线包,是古代女人必不可少的东西,几乎要陪伴女人一辈子。若做好看了,可是能大赚一钱。 看到千篇一律的针线篓,陈阿福想到了前世样式繁多的收纳箱。若把收纳箱改改当针线筐,可比这个时代的针线篓好看一百倍不止。 那些收纳箱虽然塑料的居多,但也有布艺的,或是用布装饰草编或是竹编小筐的。塑料的肯定别想了,纯布艺的装不了多少东西,家里又有陈名这样的人才,她就选择了布艺和草编小筐相结合的样式。 她想先只做两种样式出来,这东西简单,别人模仿得快。分批推出新产品,能多赚点。这种东西,赚大钱不可能,但靠着新奇搏眼球,小钱肯定会赚些。 她讲了怎么用布装饰针线筐,还讲了跟这个时代不一样的针线包,也只有两个样式。就是仿前世的针线包套装,里面既设计了别针、装线和顶针的地方,也设计了装小剪刀或是鞋锥子的地方。合上是一个扣着盘扣的漂亮的包,打开后平展的布上又多了几个小包或是布带,能装或是固定许多做针线活的小东西,既整洁又美观别致。两个样式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长方形,一个是圆形。 做针线包的料子要好些的料子,做针线筐的布不要太好,颜色鲜艳些就成。上面再缝点碎布剪成的花和叶,或是小动物。这样既别致,又省了绣花的麻烦,省时间。 王氏是绣娘,对美好的东西领悟得快,听了陈阿福的话新奇不已,眼睛都亮了。虽说还没看到实物,但想着就别致,好看。 她惊喜地对陈名说,「当家的,这种针线篓和针线包的确比我们现在用的好看得多,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名听王氏这么说,也高兴了,说道,「那咱们就多做些,十九那天都拿去卖。这东西人家学得快,若学去了,咱们就卖不起价了。」 陈阿福点头称是,又对王氏说道,「娘,你过几天去交绣活的时候,多买些好看的布头或是碎布回来。你再少接些绣活,我的指头现在不太灵活,许多活还要娘帮着做。」 第20章 买布头和碎布王氏答应得痛快,绣坊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可她不愿意少接活,想每天夜里再做晚一些。 陈名劝道,「你现在已经做得很晚了,再做晚,怕是身子熬不住。听阿福的,少接点绣活。六月十九不止灵隐寺会来许多女香客,离它不远的影雪庵香客也不会不少了。你也说那种别致的针钱筐和针线包肯定好卖,只怕比你的绣活挣得还多。」 陈阿福在心中给陈名点了个赞,到底是童生,心思够活络。 她见王氏还有些犹豫,就摸着阿禄的总角笑道,「这次争取多挣些钱,赶紧把弟弟领去府城看腿。阿禄这么俊,又聪明,将来是要考秀才的,可不能一直瘸下去。」 阿禄的腿瘸了是王氏心中最深的痛,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一家人想到美好前景,都是乐不可支,两个孩子更笑得见牙不见眼。 之后,一家人便忙碌起来。陈阿福天天忙着做各种康复运动,兼给陈名和王氏做着艺术指导。陈名在自己身子骨允许的情况下,不停地编着小筐。王氏白天做绣活,晚上就做针线包和用布修饰针线筐。阿禄和大宝天天忙着到处找质量好的蒲草和细柳枝,还有就是检查陈名编出的小筐,把冒出来的细草或是结弄到筐的里面去,到时候用布一挡就看不到了。这次他们走的是高端路线,必须要精益求精。 还有就是,陈大宝比之前更黏陈阿福了,每天睡觉都要挂在娘亲怀里睡。现在天已经比较热了,被抱出汗的陈阿福只有等他睡着后把他抱远点。可等到第二天醒来,他又挂在了她怀里。 陈阿禄也更加贴姐姐了,没事就往东屋钻。 忙忙碌碌加快快乐乐中,日子一晃到了五月。 陈阿福的身体已经好多了。首先是说话顺溜了,咬字清晰,也不结巴,只是声音比较低沉,属于女中音。若在前世,西方人就喜欢听这种声音,说是有磁性。但这个时代的人不欣赏,觉得粗,像男人的声音。 她的身子也灵活多了,能自如地弯腰、蹲下、起身,还能帮着做烧火、跺鸡食、晒衣裳、打扫卫生这些简单的活计。还让王氏教她打络子,这既能为针线筐和针线包作装饰,也是在锻炼她的手指关节。她现在的手指还不太灵活,不敢动针。 还有就是她的眼睛更灵动了,脸上的肌肉或者说表情也更自然了,就显得她较之前更加美丽。 对于她一点一滴的进步,一家人都欢喜异常。但是看到她精致的长相,轻盈的身姿,别样的韵味,陈名夫妇又有些发愁。这么好看的闺女,被坏人惦记该咋办。 特别是王氏,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天,自己先咋没注意到,这个闺女咋长得那么像他。以后,会不会被人看出端倪?若是当家的也看出来了,会不会不再喜欢这个闺女? 她知道,陈名早年求学的时候,是见过陈世英的。 陈名看出了王氏的担心,私下安慰她说,「不管阿福长得像谁,都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亲闺女。我之前心疼她,以后还是心疼她。」 王氏感动得流了泪,说道,「当家的,谢谢你。」 陈名说道,「要谢的是我,你为了这个家,天天没日没夜地做活,辛苦你了。还有阿福,病一好就抢着干活,还想着法的挣钱。只不过,阿福长得太俊了些,以后他们另过,一定要养只狗帮着看家……哎,说来说去,还是我没本事,护不住这个家,护不住闺女。」 王氏抹着眼泪说,「当家的说这些,不是戳我的心窝子吗?你对我好,对阿福好,我都知道。阿福若是没有当家的护着,咋能长这么大,现在连痴病都好了。阿福最该谢的,就是你这个爹。」 不管陈家人是高兴还是担心,陈阿福的痴病渐渐好了起来,人也越加水灵了。 因为王氏忙,陈名有肺病,陈阿福又是个傻子,去他家串门的人非常少。只偶尔陈老太会去看看,再就是陈阿兰、李三婶儿和长根媳妇等几个女人会来家里请教王氏针线活。 除了陈老太,另几个人一般都不进屋,只是把王氏叫到院子里,站在篱笆墙外问王氏。还有就是跟陈大宝玩得好的小石头和四喜子,或许他们也得了家里人的招呼,只在门外把大宝叫出去玩。 这几个人哪怕只偶尔看到陈阿福一眼,也觉得她变漂亮了,见了人会甜甜地笑。不仅动作利索多了,还能帮着家里做简单的活计。 「村东边老陈家的傻闺女变聪明了」的话便传了出去。 许多人家还是持怀疑态度,生下来就是傻子的人,怎么可能变好。 所以,无事到陈家外面转悠的人多了起来。当他们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院子里,基本上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干活,只是动作稍微迟缓一些,这些人才不得不相信。而且,这些人还发现,哪怕是一晃眼看不真切,也看得出这个傻子长得极其俊俏。 「灵隐寺和尚说的话灵验了,村东头陈家的傻子病好了,那傻子果真是个有福的,还是个美人儿」之类的话就彻底传开了。 听了这个传言的陈阿菊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傻瓜会变好,还会变成美人儿,便去问陈老太。 陈老太对这个孙女非常头痛,怕她去二儿子家惹事,就哄着她说,「我一去那丫头就躲进东屋,也没看仔细。恍忽看了两眼,或许是比以前好看些了。不过,再好看也没有我们阿菊好看。」 陈阿菊听了心下满意,还是去胡家约十一岁的胡翠翠去看个究竟。胡翠翠是胡老五的小闺女,她上面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哥哥胡为。 胡翠翠还笑着说,「若是把那傻子叫出来,咱们还往她的后脖子里塞石子儿。」 陈阿菊说,「若她还是傻子就行。不过,都说她的傻病好了,还成了美人儿。」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极是不服气。 胡翠翠摇头表示不信,在响锣村里,出美人儿的只有他们胡家。她的四个姑姑年青的时候都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现在又有人说她比她的姑姑们长得还好看。 第21章 两人来到村东头陈家的篱笆墙外。 陈阿菊是不愿意进傻子家的门的,她站在篱笆门外招呼陈名道,「二叔,阿福姐姐呢?听说她病好了,我们想找她一起玩。」 态度难得地好。 陈名正和陈阿禄在房檐下编筐,他们对陈阿菊没有好印象,何况她身边还跟着胡家人。过去,阿福就被她们骗出去欺负过。 陈名木着脸说道,「阿福还在歇晌觉。」 陈阿禄也说道,「我姐姐在歇息,没时间跟你们玩。」 胡翠翠翻着眼皮小声骂了一声,「小瘸子。」 陈阿福此时正在东屋编络子,听见声音往窗外看去。问旁边的大宝道,「陈阿菊旁边那个小姑娘是谁?」 大宝说,「是胡老五的闺女胡翠翠。」 怪不得,这个胡翠翠比陈阿菊长得还像胡氏。 陈阿福想着,她不可能一直躲着陈阿菊,以后总会遇上,哪能在自家门口都现怂。何况那陈阿菊就是一个被惯坏了的,没有脑子的小丫头。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若连这两个小学生都收拾不了,她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而且,陈阿福听了两个小正太讲的陈阿菊和胡翠翠原来欺负傻阿福的事,今天她们上门了,正好帮原身讨点利息。 她下了炕,又拿起针线篓里的一个鞋锥子,向外走去。 大宝赶紧抱住陈阿福说,「娘莫去,那两个人坏,她们要欺负娘。」 陈阿福拍拍他说道,「娘的病好了,不会被她们欺负的。」 她走出门,对陈名说,「爹,我起来了。」然后,向门口走去。 阿禄和大宝怕她吃亏,都跟了上来。 陈阿菊和胡翠翠看到向她们走过来的陈阿福,眼睛木木的,呆呆的,身子僵硬得就像一根木棍,好像还是挺傻的。脸虽然比原来好看了,但是个傻的,再好看有啥用。 陈阿菊心里窃喜,说道,「陈阿福,跟我们出去玩,我给你买糖吃。」 陈阿福没言语,走到她们面前站定,上一刻还是木呆呆的,下一刻却突然变了脸。只见她双眼圆睁,目露凶光,先一家啐了她们一口,抬起手用锥子对着她们,粗着嗓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是不是还想往我头发里撒泥巴?还想往我脖子里塞石子儿?信不信我用锥子扎死你们!反正我是傻子,傻子扎了人也白扎!」说完,便作势向她们扎去。 陈阿菊和胡翠翠看到陈阿福突然变了脸,啐了她们,还要拿锥子扎她们,吓坏了。尖叫了一声「娘呀」,撒丫子就开跑,胡翠翠都吓哭了。 刚跑出几步,胡翠翠就摔了个狗啃屎,赶紧又爬起来哭着跑了。眨眼功夫,两个小身影便消失在前面那个院子后。 陈阿菊和胡翠翠跑过几个院子,回头看看陈阿福没有追上来,才放下心,但双腿还是抖个不停。 胡翠翠说,「菊姐姐,那个傻子不傻了,却是比以前更疯了,像鬼一样,好怕人。」 陈阿菊也拍拍小心肝说,「是啊,傻子不可怕,疯子才可怕。」 而陈家院子里,阿禄和大宝看到陈阿菊和胡翠翠的狼狈样,都哈哈笑起来。 陈大宝对陈阿福崇拜得不行,直说,「我的娘亲真厉害,以后我们再也不怕阿菊小姨了。」 陈阿福牵着他们往回走,并进行现场教育,「我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们。以后,还要靠你们护住这个家。你们是男子汉,一定要多吃饭,多锻炼,长高长壮,还要读书。这个世道,想让别人怕你,不止要靠拳头,还要靠脑袋。」在乡下,拳头或许比脑袋更直接,更管用。 陈阿禄看看自己的左腿,翘着嘴说,「我的拳头再硬,也追不上人家。」 陈阿福安慰道,「咱们想办法多挣钱,挣了钱赶紧去给你看腿。」 陈大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也想多吃饭,长高长壮,可是现在除了姥爷能够吃饱,其他人都吃不饱。 陈阿福看大宝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能想到他在想什么。 进入四月中旬以后,家里更艰难了,已经没有余粮,没有余钱。冬小麦还没有收,王氏老娘又少接了绣活,买布头和碎布的钱还有一部分还是赊的,做出来的针线筐还没变成钱。王氏做绣活的那点钱,给陈名老爹买药都不够,还赊了些,又留了点给他买营养品。 为了吃饭,前些天阿禄就开始把菜地里的菜摘去镇上卖了,满满一背篓的菜,也只能卖十几文钱。除了陈名每天一个蛋,其它的鸡蛋也拿去卖了。用这些钱,再买玉米面、糙米或是少量白面回家。 一家人都急切地盼着快些收冬小麦,快些卖了换成钱。 哎,离收冬小麦还有几天,等到收完卖了,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难道都要处于半饥饿状态? 陈阿福为难极了,就是想卖花样子,卖菜谱,也要她手脚利落,能出门啊。 晚上,家里吃的又是玉米糊,只给陈名下了一碗面条。玉米糊很稀,光可鉴人,还有一盆煮茄子。 其他人倒是不觉得难过,往年家里都是这么过来的,许多村民家也是这样,在收冬小麦之前是青黄不接,是最难熬的日子。原来家里还要给陈阿福看病买药,钱用得更多。现在的日子虽然难熬,但堆在屋里的那么多针线筐针线包却是他们的希望。 陈阿福借口肚子不舒服,只喝了玉米糊,多的茄子给两个孩子分了。 睡觉前,陈阿福又给大宝洗了个澡。现在天热了,大宝是孩子,陈阿福几乎隔两天就会给他洗个澡。把木盆放在厨房里,兑上温水,给大宝洗了后,又把他抱上炕。 每次把光屁股小正太抱上炕的时候,陈阿福都会趁机讨点「福利」,拍拍他光滑白嫩的小屁屁,嗯,手感真好。小正太似乎也喜欢娘亲拍他,搂着娘亲的脖子咯咯笑着还要翘一翘小屁股。 第22章 而陈阿福自己洗澡远没有那么方便,家里太小,没有她洗澡的地方,也没有那么深的木盆。平时大人洗澡,就是用湿布巾把身子擦擦,再单独洗头。她想着,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单独修间净房,里面放个半人高的大木盆。兑上热水,再撒些花瓣,满屋雾气缭绕,像前世电视剧里那样洗。想着那样的情景,陈阿福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她擦完身子上了炕,只穿了一个肚兜的大宝又滚进她怀里,问道,「娘,还帮你找胎记吗?」 陈阿福笑着把炕橱上的小油灯点上,小屋里顿时明亮了起来。 自从行动比较自如后,陈阿福便开始找身上的胎记或是疤痕什么的。穿越文里都说过了,把血滴在胎记或是疤痕上「认亲」,就能打开空间之门。 除了来这里的第一天梦到小燕子,她还梦到过两次,她充分相信小燕子肯定在她身体某处的空间里,着急地等着她去把门打开。 而且,前世她出车祸那天燕子出现了,还能听懂它说话,或许就是因为她流血把空间之门打开了,还让她跟灵物小燕子有了共通。只不过,她转眼就死掉了。 这具身体的皮肤真好,白晰细腻,吹可弹破。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别说胎记和疤痕,连斑点都没有。这在别人看来是求之不得的优点,是典型的美人身子,但现在却成了她的最大遗憾。 陈阿福经常让大宝帮她看她看不到的地方,当然儿童不宜之处除外。可大宝每次极其认真地找,都没看到。陈阿福不死心,总幻想着某一天会有奇迹出现。 对着小油灯,陈大宝先看了陈阿福的后背,后脖子,腿的后面,又用小爪子把陈阿福的头发巴拉完,遗憾地说道,「娘,大宝看得很认真了,还是没有看到胎记和伤疤。」听到娘亲的叹息声,又说,「娘,身上长胎记很好吗?那你看看大宝身上有没有。」 陈阿福笑道,「娘已经看过了,你左屁屁上有一块红色小胎记。」胎记形状很有些特殊,像三叉星,就是前世奔驰的商标,只不过没有外面的那个圆圈。 陈大宝一听,赶紧说道,「那娘赶紧爬下,大宝看看娘屁屁上有没有。」 陈阿福捏了捏他的小脸,好笑地说道,「娘是大人了,屁屁是不能让别人看的。」 「大宝不是别人,是娘的亲儿子。」陈大宝很受伤地说,「亲」字咬得特别重。 「娘是大人了,亲儿子也不能看娘的那里。」陈阿福说。 陈大宝很是有些遗憾,又问,「那娘的屁屁谁能看呢?」 陈阿福愣了愣,说道,「娘小时候,娘的娘能看。」 陈大宝多聪明啊,一想就想通了,反手摸着自己的屁股说道,「哦,也对,大宝现在小,所以屁屁就能给娘看。还有那些穿开裆裤的更小的小娃,他们的小屁屁谁都能看的。」又建议道,「那娘就让姥姥帮着看看呗,反正姥姥已经看过娘的屁屁了。」 陈阿福笑着摇摇头,又郁闷地躺在床上发愁,小声嘀咕道,「那道门不会真的在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她的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那只燕子,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说道,「我喳!我怎么这么命苦,跟你这个傻子跟了两世。门怎么可能在那个地方,亏你想得出来。」 它这时候竟然出来了。陈阿福惊喜不已,赶紧说道,「那你快告诉我在哪里呀。」 「笨蛋,我告诉你了,那道门就永远打不开了。」说完又消失了。 陈大宝以为娘在跟他说话,问道,「娘,你想让大宝告诉你什么?」 陈阿福愣了片刻,方才说道,「呃,娘想让大宝告诉娘,咱家的菜地在哪里,娘可以去浇地摘菜,不让姥姥那么辛苦。」 大宝嘟嘴说道,「娘不能随便出去。娘长得好看,那些坏人要打坏主意的。」 陈阿福搂着他,用下巴磕着他的头顶说道,「等娘的病好了以后,就要自立门户,要挣钱养家,怎么可能不出门呢?儿子放心,娘不傻了,没人欺负得了娘。」 陈大宝想到被娘亲吓得狼狈逃跑的陈阿菊和胡翠翠,笑起来,他也很是向往那种随时可以牵着娘出去玩的情景呐。便笑说,「是啊,娘的病好了,就没有人敢欺负娘了。」 不一会儿便传来小正太的鼾声。 陈阿福却是失望不已,吹灭了小油灯。想着,燕子,燕子,怎么才能让你出来呀……钱,钱,钱,怎么才能再赚点钱渡过这段日子呀…… 陈阿福想破了脑袋,还真想出了一个。她前世选修了服饰设计,偶尔会学着做些小饰品,其中就包括布艺手链和布艺头花。 她跟王氏打听过,这个时代的绢花做得非常好,绣坊里卖的绢花样式繁多,做工精良,她自认没本事超越这里的人。 她跟王氏「学」打络子的时候,也问过,这个时代的人会编祥云结、结锦结、中国结、如意结、盘长结、金刚结等许多络子的编法,很多编法她都不会。但适合做手链的四股辫好像没听说过,四股辫结合金刚结、蛇结编出来的手链项链立体、醒目、好看,前世许多人编手链或是项链都喜欢用这种编法。 她现在手不灵活,不可能做多少去卖,王氏做针线包更没时间。那就编一条手链出来,让王氏拿去绣坊卖「设计」,绣坊能给多少钱就给多少吧,把这段时间对付出去就行。 第二天饭后,陈阿福就钻进东屋编手链。她的手指不太灵活,编了小半个时辰才编好一条黄蓝相间的手链。又让王氏在手链上缝了三朵小花,小花是点缀钱针筐用的,王氏做了很多放在那里备用。 「天,这链子真俊,阿福咋会编这个?」王氏惊讶不已。 陈阿福皮厚地笑道,「娘教了我编金刚结、祥云结,我再一仔细琢磨,就琢磨出这种编法了。」 「老天,阿福果真是有福的,真聪明。」王氏啧啧称奇,又对陈名说,「我们绣坊有许多络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编法,关键是用这种法子编出的手链好看。再用这几朵小花稍一点缀,更好看了。」 第23章 陈名听了捏着稀疏的胡子嘿嘿直笑。 陈阿福就说让王氏拿去县城的绣坊卖钱,再把编法告诉绣坊,挣点钱把家里这段日子渡过去。 王氏一直在给县城的锦云绣坊做绣活,这些手链拿去那里卖,掌柜不会太压价。 王氏高兴地点头,晌饭做了一锅稠稠的玉米糊,每个人都吃饱了肚子。吃了饭,王氏就急急忙忙去了县城。 她一走,一家人就急切地盼着她快点回来。 夕阳西下,终于盼到了眉开眼笑的王氏。她说掌柜很喜欢,说还没见过这么别致的手链,给了她八百文大钱。还了赊布头、碎布、绣线的六十文,还剩七百多文钱。说着,她拿出了一个小银角子和几百文大钱。 她还买了一斤猪肉,二十斤糙米,一些专给陈名吃的大枣、莲子等东西。 一家人具是开心不已,终于又可以吃饱饭了。 陈阿福却是暗诽不已,古代的钱还真不好挣,她卖的也算设计,却是连一两银子都没卖到。 五月八日,地里的冬小麦开始收割了。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陈业父子是庄稼好把式,地里的产出多,每亩出麦二百多斤。 二房的那四亩地也由大房种,大房留四成,交二房六成租子。二房的六成,除了交税,留了一百多斤麦子在家留着磨面粉,剩下的卖了两贯多钱。这些事,每年都是陈业父子帮着做。同时,又多了许多麦秆,堆满了二房的后院。 有了这些麦秆,阿禄和大宝就轻松多了,不用再天天去捡柴。 这两贯多钱,若是节省些,一些农户可以支撑半年。但在陈名家,也就是四个月的诊费和药费。这还是因为陈阿福不用买药了,否则只够三个月的药费。 终于等到五月二十日,是大房把粮食和钱交给二房的时候,还要商量下一步地里该种什么以及修房子的事。 知道他们今天要来,王氏专门去割了一斤肉,沽了两斤陈名喜欢喝的烧酒,整治了几个好菜。这回不是炖菜,都是用油炒的菜。 本来陈阿福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厨艺,但王氏不愿意,说今天有客,怕她做不好浪费食材,她只得负责烧火。用油炝锅的香味和「刺啦」的声音让陈阿福的口水不时溢满口腔,好在她现在能够控制住自己了,赶紧吞下去。 看到不停在厨房里打转的阿禄和大宝,每炒好一盘菜,陈阿福都会用筷子给他们夹一片肉,笑问,「味道怎么样,需不需要加点盐?」 两个小正太都包着油嘴一本正经地说,「好吃,什么都不需要加了。」 王氏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摇摇头。 本来,之前王氏提议说再买几尺布送胡氏,陈名没同意。 陈名说,「我们又没多收我大哥家的租子,别人赁咱们家的地,也是这个收法。有那钱,还不如给我娘或是大哥扯几尺布做衣裳。她一说,咱就送,还不知道要送多少。咱们比不上三弟家有钱,连大院子都给他们修上了。」想了想,又说,「那就扯几尺粗布给大哥做衣裳吧,大哥一年到头也辛苦。」 陈阿福不知道陈名和王氏说的啥意思,却也听出了陈名虽然极尊重陈业,但却是极看不上胡氏。等看了胡氏令人牙酸的表演,也就懂了。 吃饭前,陈老太、陈业、胡氏、陈阿贵都来了,后来还跟着小尾巴陈大虎。 胡氏看了眼坐在那里烧火的陈阿福,撇嘴说道,「都说阿福长俊了,果真是长俊了呢。不过,再俊有啥用?连点子聘礼都不能为娘家挣,白养十几年了。」 陈阿福慢慢说道,「我虽然不能给我爹娘挣聘礼,但以后肯定会像儿子一样孝敬他们。」 胡氏鼻子「哼」了一声,进了西屋。 陈业先拿了两贯五百文出来,这是卖粮食的钱。后又拿了四贯钱出来,二房的那一亩地陈业买了,之前借了二房一贯钱,现在再拿四贯过来。 胡氏看着陈名把那六贯多钱接过去,肉痛得不行。心道,这陈名和王氏真是只进不出的主儿,抠死了。这么多的钱,也不说拿些出来感激大哥侄子一年到头的辛苦。 陈名知道胡氏心里的想法,拿着钱叹道,「这些钱看着不少,但家里开销大,买药,修房子,一转眼就花没了。」又对陈老太说,「娘,我这个家不是弱就是病,放这么多钱我心里不踏实。这三贯娘帮我保管着,修房子、盘炕用的泥砖、木头什么的,就用这个钱,大哥去取也方便。」 老太太答应着接了过去。 陈名又拿了一贯钱给王氏说,「明天去县城一趟,把赊的药钱还了,再买些药回来。剩下的这两贯钱,一贯是请人修房子的工钱,还要给阿福母子买锅碗瓢盆。至于家俱什么的没钱买,就把东屋的家具抬过去吧。还剩一贯多钱,只够买两个月的药。哎,天天不断顿的吃药,再多的钱都不够。」 这么一分配,六贯多钱眨眼功夫就都没了,这个家过得也着实艰难。 吃饭的时候,依然是陈老太领着两个儿子、大孙子坐在炕上吃,这次胡氏和王氏也在这桌,挂着炕沿坐着。 陈阿福和另几个孩子在地下桌上吃。没有陈阿菊在场,陈大虎也表现出了可爱的一面。他边大口吃着肉,边看着陈阿福干净的脸说,「阿福姑姑,你的脸洗干净了,原来长得这么俊啊,比阿菊姑姑还俊。」 陈阿福笑道,「你不怕阿菊姑姑听见了揍你?」 大虎满不在乎地说,「我又不傻,当着她的面,我会说她是咱们响锣村最好看的小娘子。」 这孩子还真是隔代遗传,不像他爹,像陈业,甚至比陈业还多了几分油嘴滑舌。 陈阿禄和大宝听了,都呵呵笑起来。 这桌很友好,可炕上那一桌就不是了,都在看胡氏演大戏。 胡氏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诉说着自己男人、儿子及自己的辛苦,「……哎哟哟,忙了大半年,无论刮风下雨他们父子都要往田间地头跑,从来都是先顾着你们家的地,再顾我们自家的地。那辛苦的,经常累得晚上爬在炕上直‘哎哟’。有一天,下着大雨,我当家的去排水,还摔了一跌,一身泥水地回来,把我心痛的……」她还捶了捶胸口,又继续说,「到哪里去找这么心疼兄弟的人?反正除了我当家的,我就没看到过……我这个长嫂也是个劳累的命,一进陈家门就忙得像陀螺,两个小叔都当亲兄弟疼……」 第24章 胡氏唱念做打,眉毛都拧成了一根绳,眼睛微眯,愁苦着一张脸,说到动情处,似乎要流出泪来。她在乡下还算貌美,这副样子像极了戏台子上唱戏的。 听了她的话,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房是免费为二房种地,二房不知道回报把粮食全部收回来。 陈名和王氏都如坐针毡,每次收完庄稼,胡氏都要唱这一出。 这些话陈业还是挺受用,眼睛里盛满笑意,嘴上却骂着胡氏,「你这个臭娘们,蝍蝍歪歪个啥?兄弟手足,就是要相互帮衬。」 陈名听了,赶紧给陈业满了上酒。说道,「弟弟谢谢哥哥了。」 陈业喝了一口酒,拍着陈名的肩膀说道,「我是长兄,爹死的早,该当照顾弟弟。」 胡氏听了,又说道,「都说长兄如父,兄弟小的时候把哥哥当成父亲一样依靠,但成人了,又有几个人能对长兄像父亲一样孝敬呢?」顿了顿,又道,「当然也不都是这样不记情的人,三叔还不错,知道我当家的养他养得辛苦,会时常孝敬……」 这话又让陈业红了脸,忙骂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说这些干啥?我们兄弟互相扶持,那是我们感情好。你说那些,不是挟恩那啥吗?」 陈老太特别不喜欢听胡氏说这些。开始大儿喜欢听,她就没拦,现在见大儿骂了,也跟着骂起来,「听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他们哥仨不止死了爹,连娘都死了。你就当了老二、老三的娘,他们都该孝敬你。」 胡氏一顿,方没敢继续唱下去。若是对着老三陈实,他们就是拦她也会继续往下说,说了会有好处,挨骂也值当。可二房这一家死抠不记情,说了也白说,挨骂不值当。 陈阿福通过观察及两个小正太的描述,已经对大房一家人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陈老太和陈业还是不错,比较精明,典型的老农意识,不愿意吃亏,但对儿子、兄弟都很好,也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特别是陈业,热情好帮忙,又极好面子。但胡氏却是自私没底限,脸皮厚,什么都想着占便宜,是她的功劳她要夸大百倍捞好处,不是她的功劳她也有本事划拉过去。 大房家的几个孩子,陈阿贵不错,勤快,踏实,有些像陈业,但比陈业还要老实,不善言辞。这个性格,既不像陈业,也不像胡氏。他很小就被望子成龙的陈业送去读书,可就是读不进去。到他十二岁就闹死闹活不去读书,陈业无法,只得送他去府城跟着陈实学经商。可惜他也不喜欢,说做生意费脑筋,头痛,半年后自己就偷偷跑回了家。陈业无法,只得让他跟着自己一起种地。 陈阿兰比较温柔,也勤快,偶尔还会来二房向王氏请教绣活。只不过有些嫌弃傻阿福,但大面上过得去,也不会欺负她。 陈阿菊像胡氏,极其自私,又阴坏,却没有胡氏的精明。从小就喜欢欺负陈阿福,经常把傻阿福打哭。长大后因为说亲不顺,更是把陈阿福和陈大宝恨上了。 胡氏没敢再继续唱了,几个人又说起给阿福、大宝修房子的事。 陈名的意思是,请陈业帮着张罗,请几个人来修,别人给多少钱,他家就给多少钱,再管一顿晌饭。 陈业点头道,「就那么小一个院儿,三间草房,用不了多少人。我和阿贵,再请三个人,十几天就能修好。你只给那三个人工钱,我和阿贵的不用给。」 陈名忙道,「那咋行,该怎样就怎样,不能让大哥、侄子白辛苦。」 胡氏也急道,「是啊,二叔咋好意思让你们白干活呢。」 陈业眼睛一瞪,霸道地说,「咋不行?听我的。」又对胡氏说道,「你娘家兄弟我还帮衬少了吗?二弟家的日子不好过,当哥哥侄子的帮点忙是应该的,不许你偷偷管他们要钱。」 陈阿贵也点头附和。 陈老太人老成精,她知道,即使大儿子不要钱,胡氏也会想办法偷偷要过来。若这样,二儿家没省钱,大儿还以为帮了兄弟,却便宜了胡氏。便说道,「我也赞成老二的话,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帮忙是帮忙,但该要的工钱还是要要。」 陈名又道,「卖地还剩四贯钱,足够修房子了。大哥若总是这么帮干忙,弟弟以后就不好意思再请大哥帮忙了。」 陈业听了,才没言语,又说起建房子的时间。现在是农忙,要先把玉米和红薯种下去。大房的地多,再加上二房的,要等到五月底才有时间建房子。陈名想着家里要忙针线筐和针线包的事,就把建房子的时间定在了六月底。建完房子后,再把他们住的茅草房修膳一番。 他们走之前,陈名把那四尺蓝色粗布送给陈业做衣裳。 陈业急得脸都涨红了,大声说道,「你家过的啥日子我还不知道?虽然阿福的病好些了,你们还要攒钱给阿禄去看腿,花这冤枉钱作甚?我家的日子好过得多,不缺这几尺布,这布就留着给阿禄做身新衣裳,他的衣裳都捆在身上了。」 说完,搀着陈老太往外走去,陈阿富牵着大虎跟在后面,陈名送他们出去。 胡氏的脚没动,她还是想把那几尺布拿到手。即使不敢拿回家,也拿去自己娘家给兄弟或侄子做身衣裳。 陈阿禄人小鬼大,看胡氏落在后面,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胡氏伸手去拿炕上的布的时候,他先一步伸手拿在手里,交给王氏说道,「娘,大伯让你给我做身新衣裳,你可不能再送人了。布用不完,再给大宝做一身。」 胡氏气得骂出声,「穷酸相,送出去的礼还好意思收回去。」陈业和陈老太不在场,她倒一点不掩饰自己的贪财和刻薄。 陈阿福笑道,「可不是我们收回来的,是大伯体恤我家穷,让给我弟弟做衣裳的。」 胡氏又骂道,「还真是个傻子,竟敢跟长辈顶嘴。」 王氏也不傻,知道胡氏不敢把布拿回家,定是想偷偷拿回她娘家。送给陈业王氏愿意,毕竟陈业帮了自家不少。但让胡氏偷偷拿去胡家,那算怎么回事。再听她骂阿福,心里更不高兴。 第25章 王氏把布放进炕橱里,对气得脸通红的胡氏说,「大丫没来吃饭,我单给她留了一碗黄瓜炒肉,大嫂带回去给她吃吧。」这碗菜本来是她留给陈名明天吃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胡氏还是气鼓鼓地跟着王氏去厨房把菜端走了。 陈阿福有些无语,王氏太包子了。像胡氏那样的人,就是只填不饱的饿狼。偷偷要了东西,自己不领情不说,大多时候还不敢让陈老太和陈业知道。 胡氏走后,陈阿禄对王氏说道,「娘,那碗肉菜是留给我爹明天吃的,干啥给大伯娘拿走啊?若是真进了大丫的嘴还想得过,说不定又进了胡老五的嘴,那多可惜。」 王氏叹道,「你大伯娘没拿走布已经不高兴了,再不给她点好处,不知道还要在家里念叨多久。」 陈名进来听见了这话,又叹着气直摇头。大哥是多好的人啊,怎么就娶了那么个女人。 胡氏刚嫁进陈家的时候,陈名也是极尊重这位长嫂的。但胡氏却极不喜欢这个病秧子小叔,当着陈业和陈老太的面表现得还好,他们一不在,就用最恶毒的语言骂陈名,差点没把他气死。或许,她存的就是赶紧把他气死的心思。 那年分家,陈老太和陈业的本意是让陈名在家里住,方便他们照顾。但陈名死活要搬出去,陈业才帮他卖了一亩地,哥两个又偷偷各添了一两银子,买了这个小院子。还好几天后王氏就进了门,不然陈老太就会先来他家照顾他了…… 大房一家走后,陈阿福拦住要去厨房收拾的王氏,她现在身体好多了,能够慢慢收拾。 王氏见女儿能干了,脸上笑开了花,她就进屋给陈阿禄裁衣裳。做无袖褂子和长裤,就够给阿禄和大宝一家做一套。 两个孩子都极高兴,阿禄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穿过新衣裳了,大宝从来就没穿过新衣,都是捡小舅舅的旧衣。所以大宝特别兴奋,不停地问什么时候能穿上新衣裳。 阿禄先人后己地谦让道,「娘先给大宝做。」 王氏点头笑道,「好,姥姥让大宝明天就穿上新衣。」 陈阿福收拾完厨房,就看着王氏裁衣。她对古代的裁剪很无语,特别是裤子,就像是两条面口袋把一头缝在一起。不只难看,穿着难受,还特别费布。想着等自己手脚利索了,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当然不可能改变这个时代的审美,不能把裤子做成锥子形小裤脚,但至少腰和裆要裁剪得稍微合身些。 第二天,天都大亮了,陈阿福听见门外还没有动静。一定是昨夜王氏做活做晚了,现在还没醒。 她轻轻起身,却看见窗外飘起了小雨。小雨极小,雾蒙蒙的,没有一点声音,把树叶青草洗得更加碧绿干净。 陈阿福穿上衣裳,看见桌上放着一套蓝色小衣。她走过去把衣裳打开,正是给大宝做的一件无袖小褂和一条裤子。 王氏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让大宝今天穿上新衣。 陈阿福先把衣裳放在大宝的旁边,才去了厨房。 她从房檐下抱了一抱麦秆进屋,为了怕下雨打湿柴火,房檐下随时都要放一堆麦秆。她轻手轻脚把火生上,把糙米放进锅慢慢熬上。 等锅里的饭开了,再把火压小,陈阿福才回屋梳头。在头顶挽了个卷儿,有些像前世的丸子头,又用木簪固定好。她现在只会梳这个发型。 「娘亲。」大宝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新衣裳一下子清醒过来,大声喊道,「呀,新衣裳!」 「嘘,小声些,姥姥昨夜做衣裳做晚了,还没起。」陈阿福轻声道。 大宝点点头,忙不迭地把衣裳穿上。穿上后,站在炕上竟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扯着衣襟扭捏地看着陈阿福。 陈大宝的小褂裤子非常不合体,小褂长到大腿处,裤子肥肥大大还挽了两圈,裤裆都快掉到膝盖上了,这套衣裳他三年后还能穿。虽然不合身,但穿上新衣的小正太还是漂亮得不像话,特别是扭捏又激动的样子,爱死人。 陈阿福啧啧两声,抱着陈大宝亲了两口,夸奖道,「哟,大宝本来就漂亮,这一穿上新衣,娘都认不出来了,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美男子。哎呀呀,等儿子长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呢。」 大宝高兴的小脸通红,还口不对心地说,「娘这样夸儿子,儿子很难为情的。」 陈阿福笑道,「以后娘天天这么夸儿子,儿子就不会难为情了。」说完,给他扎上冲天炮。 陈大宝赶紧下炕把小草鞋穿上,跑去外屋。正好吴氏和阿禄都起身了,他们看到穿新衣的大宝,都不吝言辞地夸奖着,让大宝欢喜疯了。 他很想去外面显摆显摆,特别是想给玩得好的小伙伴小石头和四喜子看看,只是看着外面的阴雨和泥泞,还是忍住了,只得在屋里转圈圈。由于裤档掉得太下,不时要往上提裤子。 嘴里还碎碎念道,「唉,紧着下雨,想出去遛遛都不成。」 把另几人逗得大乐。 今天是陈阿福第一次做饭,没让王氏动手。她又把咸菜切了,切得很慢,还不敢切丝,只能切片。切好的咸菜用水洗了,又拌了点压碎的冰糖和蒜泥。可惜没有辣椒油或是香油,不然更香。 也不像王氏那样早晨给陈名煮一个白水蛋,而是蒸成鸡蛋羹,放了点猪油和葱花,香味传老远。 饭菜端上桌,糙米粥也比平时稠一些。除了王氏有些心疼多费了食材,其他人都乐呵。 阿禄吃了一口咸菜说,「姐做的咸菜真好吃,不咸,还特别香。」 大宝激动得不行,像是他做出来的一样。听着小舅舅的表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边吃咸菜,边不住地附和,「嗯,嗯,我娘聪慧得真是让人想不到呢。姥爷尝尝,姥姥尝尝。」还给陈名和王氏夹咸菜。 陈名也拿小勺子给他们一人舀了一勺鸡蛋羹,笑道,「尝尝,阿福手巧,蒸出来的蛋羹也香得多。」 第26章 王氏也是欣喜不已,脸上还佯装生气道,「我也知道那样做好吃,可家里就是这个条件。」 陈阿福拉着王氏的袖子撒娇道,「娘,我的病好了,咱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以后,我会挣多多的钱,会做更多好吃食出来。」 其实王氏比陈阿福前世只大了四岁,但陈阿福这世却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娘。 陈大宝看到娘亲软糯糯地在跟姥姥撒娇,又得意的不行,帮着劝道,「姥姥,快别生气了,你看我娘多可人疼啊。」 陈大宝的话不止逗乐了陈名和阿禄,连王氏都笑起来,点着他的头说,「最可人疼的人是你。」 一家人想着做出来的那些不一样的针线筐和针线包,都对未来生出许多期许,盼着六月十九快点到来。特别是阿禄,他做梦都想把腿治好,以后才能多干活,才能拳头硬,护着一家人。 饭后,雨不仅没有停歇,还越下越大。 今天没有办法去县城买药,王氏还是冒雨出去了。她要去古桥村给陈名买些肉回来补身子,这段时间陈名比较辛苦,要吃好些才行。 陈阿福勤快地去剁鸡食,然后又带着蓑衣去后院喂鸡。陈名则继续编筐,今天天气变冷,还有风,他穿上了夹衣,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坐在厨房里编。 阿禄和大宝则是在东屋念书。陈阿福自从病好些以后,许多活计都抢过来做,规定这两个小子每天必须上午读一个时辰的书,晚上读半个时辰的书。 陈阿福喂完鸡后,便回了东屋。屋里堆着二十几个已经做好了的针线筐,针线筐一做好王氏就会拿到东屋放着,怕被偶尔来家的人看到。 针线筐有圆形的有方形的,有大有小,绝大多数是蒲草编的,也有少部分是细柳条编的。都用细布把筐内和筐沿糊上缝好,筐内的布上零星缝着用碎布剪的极小的小花小朵小草,筐沿缝着两朵用络子编成的稍大的花。 看完针线筐,她又从炕橱里拿出两个针线包看,更是笑得眉眼弯弯。 长方形针线包一面缝的是三朵用细娟做的荷花和几片荷叶。半圆形针线包一面缝的是用锦缎做的卡通狗头,两只圆圆的黑眼睛,一个黑黑的鼻头,笑着的嘴里还伸出一条红舌头,可爱极了。 两种针线包的另一面相同,都是几颗用云缎编的菊花盘扣。盘扣极其精美,是针线包的点睛之做。而且,这种盘扣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也是之前王氏在做盘扣的时候,陈阿福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盘扣还比较单一,就是用布条或络子扭成的一字扣和用布做的算盘疙瘩。 陈阿福知道,就是在前世的历史长河中,盘扣蓬勃发展也是从清朝开始的。从一字扣到模仿动植物的大花盘扣,及盘成文字的吉字扣,越来越精美复杂。后来的盘扣,已经不是单一的扣子,更是精美的修饰。特别是到了民国时,旗袍上的盘扣更是美轮美奂,花样繁多。 她前世在大学时,由于喜欢盘扣,还专门写了一篇关于盘扣的论文。为此还查了许多资料,看了许多图片。但她没有做过,因为做精美的盘扣非常不易,不仅要手巧,还特别花功夫,比做一套衣裳还费精力。 陈阿福虽然不会做扣盘,但她看过,会说,家里又有王氏这样手巧的绣娘。所以,她又有了新的想法,不止要做不一样的针线包,还要让大顺朝的盘扣改革从她家开始。 王氏不愧是资深绣娘,不仅很快领悟了针线包和盘扣的精髓,还发扬光大,揉入这个时代的审美特征。做出来的东西,做工精细,配色好,比陈阿福设计的还好看。陈阿福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身体恢复了,做出来的东西也赶不上王氏做的十分之一。 针线包的面料也好,都是用锦缎做的。当第一个精致的针线包诞生时,闪亮了一家人的眼睛。 只是做这种针线包太费时间,两个多月也才做了六个。到六月十九还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顶多还能做两个。 陈阿福已经想好,钱线筐比较大众,不会定高价,但这些针线包一定要卖高价。因为它不止是女人离不开的针线包,还是美轮美奂的奢侈品,更是盘扣的伟大变革。 这次只做了菊花盘扣,以后再做别的盘扣,可以多赚几笔。 把针线包藏起来,陈阿福边打络子,边跟两个小正太一起读着书。 不一会儿,陈老太竟冒雨来了。 老太太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本来想找由头骂王氏一顿,但没看到王氏,就把儿子拉去了西屋。 她低声对陈名说道,「娘心里难受,昨天一宿没睡好觉。」 陈名一愣,问道,「娘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老太太气道,「还不是那个傻丫头。」 「阿福怎么惹着你了?」陈名吃惊问道。 老太太说,「阿福病好了,人才又这么好,若是没立女户,嫁去别人家,你们会收不少的聘礼。可她却立了女户,凡是想当上门女婿的人,都是穷鬼,根本拿不出钱来。傻儿子,你们可是养了她十五年,给她看病吃药,还给她弄了个儿子来,至少在她身上花了几十贯钱。可她长大了,不说报答你这个当爹的,还分走了阿禄的一亩田地立女户。哎哟,我的阿禄,腿瘸了,还被分了田地,可是亏大了。」说完,还气得捶了几下胸口。 陈名赶紧劝道,「娘,阿福和大宝都是重情义的好孩子,他们不会忘记陈家养了他们。再说,阿福曾经是傻子的事远近人家都知道,哪个好人家愿意多出那么多的钱娶她?」 「那可不一定,听胡氏说,镇上的一户有钱人家就来村里打听了阿福的情况,听说阿福立了女户,才打消了念头。」老太太气鼓鼓地说。 原来有胡氏的手笔,怪不得老太太这么生气。 陈名对胡氏没有好印象,但她毕竟是大嫂,不好明说出来。可这次胡氏挑唆老太太来骂阿福,他就要说出来了。 第27章 他说道,「娘,你跟大嫂相处这么些年,她说的话能全信吗?若真有那么好的人家,有钱,又在镇上,想求娶阿福,大嫂不仅不会拿出来跟你说,还会想办法把事情搅和了,悄悄帮着阿菊说合。」 陈名说那些话可不是小人之心,这的确是胡氏能干得出来的。 老太太一想也对,胡氏可不就是那种人嘛。自己一着急,就着了她的道。但还是嘴硬道,「娘知道胡氏的心思不算好,可你和阿禄还是亏大了。你白养了那丫头十几年,阿禄还被她分走了一亩地。」 陈名笑着起身去东屋拿来一个做好的针线筐递给陈老太,问道,「娘看这个针线筐好看吗?」 这是一个方形针线筐,里面的细布是月白色的,零零星星缝着些鲜艳的小花和绿色的小草。 老太太惊讶道,「这是针线篓子?哎哟,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好看的针线篓子。」 陈名笑道,「这个针线筐就是阿福病好后做出来的,她说多做些拿去灵隐寺卖,攒了钱赶紧去给阿禄看腿。」 陈老太听了,心里才算好过些。她听老三陈实说过,府城里有家千金医馆,治疗骨伤极好。只是诊费太贵,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看得起的,都是给有钱人家看,连京城的许多有钱人都去那里看病。 若是把阿禄的瘸腿看好了,那她这辈子最大的心事也就了了。 「算那丫头有良心。」老太太说道,又把钱线筐还给陈名说,「赶紧把这筐藏好,别让人瞧了去,更不能让胡氏知道。娘也来帮着多做些,好多卖钱给阿禄看病。」 陈名笑道,「不用娘帮忙,儿子编筐慢,阿福一个人把布缝上去就够了。」他可不敢说是王氏少接绣活做出来的,那样老太太要骂人。 老太太又问,「阿福病好了,他们就不会一直让你家养活了吧?」 陈名点头道,「嗯,陈福的病若彻底好了,肯定不会再让我们负担。她还说,以后挣了钱,让我们过好日子,要像儿子一样孝敬我们。」看了眼老太太,又说,「她还说知道你和大哥对她和大宝好,还要孝敬你们呢。娘等着享福吧,阿福病一好,就聪慧得紧。」 老太太听了,更高兴了。 陈老太和陈名念叨着,却不知道门外有第三只耳在偷听。 陈大宝回东屋把偷听到的话告诉了陈阿福和陈阿禄。陈阿福听了又是一阵后怕,好在先立了女户,自己的亲事别人拿捏不了。 陈阿福对这辈子的生活早就有了打算。 今生,若能遇到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就嫁——不,应该是娶。毕竟,在古代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好过,特别是自己的容貌太突出,肯定有男人打坏主意。再一个,她前世一个人孤单得难受,一直想多要几个孩子,还特别想要个女儿。前世这个愿望到死都没有实现,她希望今生能实现。 若遇不到好男人,那就一辈子不娶。哪怕再辛苦,也不娶。反正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还有慈祥的爹娘善良的弟弟。 陈阿福这辈子比上辈子可是现实多了,心目中的好男人跟高富帅一点都不挨边。 总结出来就是四点,她称之为古代「四好」男人。 首先要长得过得去,就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那种,最好身高在一米七以上。实在不行,一米六五以上也行。要求身高倒不是从美观出发,主要是考虑干体力活和战斗力,毕竟她和大宝一个弱,一个小。 其次是知道疼老婆儿子,脾气温和些,要对自己和大宝好,允许自己顾娘家,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打女人孩子,或是愚孝,吊在老娘腰带上长不大那种。 第三是人品尚可,就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没有不良嗜好,必须自立,而不是好吃懒做,抱着一辈子吃软饭那种。 第四是爱点干净,要天天刷牙、洗脸洗脚,至少隔三岔五洗一次澡那种。那种牙齿上布满黄垢,或是身上有异味的男人,再好她都受不了。 就是这种最低标准的「四好」男人,陈阿福后来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乡下都属于吊炸天的绝世好男人,可遇不可求。对于她这种坐地招婿的女人,就更是求之而不得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想到老太太拿捏不了自己的亲事,陈阿福窃喜不已。以后,娶不娶,就她看能不能遇到最低标准的「四好」男人了。 陈阿福想到老太太为阿禄抱屈的话,又搂着阿禄说道,「阿禄,对不起啊,姐姐和大宝分走了你的一亩地。」 阿禄翘着嘴说,「姐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我姐姐,大宝是我外甥,我本就该照顾你们。姐姐放心,等我长大有出息了,会挣钱养活你们,还会给你们修大房子。」 真是个好孩子。 陈阿福非常感动,搂他的胳膊使了使劲,说道,「好,姐姐等着弟弟有出息的那一天。」 王氏回来,专门给陈名和陈老太一人做了一碗冬瓜丸子汤。陈老太没吃,说把那碗丸子汤留给陈名晚上吃。 翌日,雨终于停了,阳光明媚,无垠的天空飘着几丝白云,蔚蓝而悠远。 王氏去县城给陈名买药,两个孩子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后,大宝就要出去显摆显摆新衣裳,还想拉着小舅舅一起去。可阿禄不想去,陈名又编好了几个小筐,他要帮着把那些祼露在外面的草和结处理一下,还想给陈名打打下手。 大宝既觉得应该在家里干活,又实在想出去显摆,很是纠结。 陈阿福笑道,「娘想去菜地看看,把地里的草拔了,再摘些菜回来吃。大宝带娘去,好吗?」 大宝笑弯了眼,马上说道,「大宝不是出去玩,是跟娘一起去菜地干活。」他又去灶下摸了一把,还想把娘亲的脸抹黑。 陈阿福摇头笑道,「娘的病好了,不用再把脸抹黑了。」 第28章 她已经打听清楚村里的情况,这个村的民风还算淳朴,绝大多数村民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虽然有那么几个祸害,大白天的也不敢干啥坏事。 况且,她现在的腿脚已经很灵活了,吵架、跑路,甚至打架都不成问题。 陈名还有些不放心,陈阿福道,「我病好了,总要独自去面对生活。若是连家门都不敢出,以后怎么自立门户?」 陈名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没再拦她。 陈阿福穿着一件墨绿色夏衫,蓝色长裙,挽着利索的「丸子头」,素净着一张脸,牵着大宝走了出去。她胳膊上还挎了一个菜篮子,篮子里装了个小铁铲。这个小铁铲既可以除草,也能当武器。 母子两人出门往东走去。碰到的人跟大宝打着招呼,夸着他的新衣裳好看,眼睛却无一例外往陈阿福身上瞄去,眼里既有探究又充满了好奇。 此时的陈阿福衣着整洁,不像原来那样顶着一张花脸,眼睛也不痴呆了,嘴角还噙着笑意。就是十里八村,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关键是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不像乡下的女人。虽然这些人都知道陈阿福的病好了,但看到这样漂亮清爽的小娘子还是吃惊不小。 跟陈阿福招呼的人,陈阿福会礼貌地喊人,不打招呼的,陈阿福就冲人家笑笑。这是她初次以本来面目亮相,还是想给人留个好印象,以后她可是要长期在这里混。 村口的老槐树下,坐了几个岁数大的妇人在闲聊。看到如此的陈阿福,也都愣着了。 那几个妇人的眼睛毫无顾忌地盯着陈阿福看,嘴里却跟大宝说着话,「大宝,带你娘出去玩?」 大宝知道那几个妇人都是长舌妇,不愿意多说,礼貌地招呼了人,「嗯,我娘病好了,我领她去我家菜地除草,再摘点菜。」就拉着陈阿福向村外走去。 妇人们又七嘴八舌地找着话跟陈阿福说。 陈阿福虽然不喜欢她们的目光,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几句话,就被大宝拉走了。 他们刚走了不远,就听见那几个人大着嗓门议论起来。 「哟,没想到傻阿福长得还这么俊。」 「俊是俊,就是眼睛有些木,声音也不好听,粗得紧,像男人。」 「是粗了些,但慢悠悠的,一听脾性就好。」 「哟,她即使不傻了,反应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快,可不就慢悠悠的了。她倒是想快,快得了吗?」 …… 陈大宝的小嘴翘了起来,不高兴地说道,「娘,那些人好讨厌呀。」 陈阿福倒是想得通,哪个背后不议论人,何况是几个长舌村妇。笑着安慰大宝道,「那几个是上了年龄的村妇,咱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刚出了村口,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妇人拿着盆子向这边走来,她刚在村外面那条小溪里洗了衣裳。 「吴大娘。」陈大宝隔老远喊道,声音带着亲昵。这个妇人是陈大宝好朋友小石头的娘,吴长根的媳妇,偶尔会去陈家向王氏请教绣艺。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陈阿菊爱慕的后生吴长生的嫂子。 「哟,大宝今儿穿新衣裳了,可真俊。」长根媳妇笑道,又冲陈阿福笑道,「阿福妹子出去走走?」 这是除了家人和陈阿贵以外,跟她说话最和气的一个。眼里虽有探究,却没有恶意。陈阿福对她很有好感,笑道,「嗯,跟大宝去菜地。」 长根媳妇又笑道,「大宝和小石头玩得好,以后阿福妹子无事多来我家串串门子。」 「好。」陈阿福点头笑道。 她家的菜地离村口不远,大概有两分多地,用篱笆墙围着,种了白菜、黄瓜、韭菜、冬瓜、茄子等菜蔬。 菜地旁边,还有几块别人家的菜地,都用篱笆墙隔开了。村里许多人家,若自家院子大,就会在后院种菜,像陈家二房院子实在太小,才会在外面种。 陈阿福站在菜地里看看四周,南边不远处就是村东头,还能看到她家的院子。北边和西边、东西都是大片的田地,只不过北边和西边大多是旱地,东边是水田,田里的秧苗已经长到将近半米高。 再往东望,极目处有一大片掩映在绿树中的大宅子,长长的白色围墙和青色的黛瓦特别醒目。 陈阿福指着那里问,「那是什么地方?」 陈大宝说,「听说那里是大官家的庄子,偶尔还会有贵人去住。娘莫往那里去,招惹了贵人,是会挨打的。」他至今想起在县城娘被恶人欺负,还心有余悸。 望着那片大宅子,陈大宝嘱咐陈阿福不要去招惹贵人。 陈阿福点点头,她吃多了才会去招惹不相干的人。 两人开始蹲下除草,陈阿福的动作还没有大宝来的熟练。 不一会儿,菜地外跑来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长得黑墩墩的,很结实,比陈大宝高了半个头。他就是大宝的好朋友吴石,小石头。他站在外面大声喊道,「大宝,我娘说你在这里。」又礼貌地招呼陈阿福,「福姨。」 陈阿福抬头对小石头笑笑,又对大宝说,「出去跟小石头玩吧,娘找得到回家的路。」 陈大宝直起身拍拍手上的泥站着没动,他既想跟小石头出去玩,又不放心娘亲,很是有些纠结。 陈阿福又笑道,「儿子放心,这里人多,不会有事。」 陈大宝看看周围不时有人来往,远处田里还有许多忙活的农人,想着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就说道,「娘亲除完草就赶紧回家,不要去别的地方。」见娘亲点头,他才放心地跑出去跟小石头玩去了。 干了半个时辰,地里的草都拔完了,陈阿福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她直起身,才看见那个曾经调戏过自己的二癞子正站在菜地外直直地看着她,大嘴半张,竟然还流着口水,不知这恶心东西在这里站了多久。 第29章 陈阿福气死了,被这样一个恶心人的东西觊觎比吞了苍蝇还难受。她拿起铁铲恶狠狠地骂道,「死癞子,再看我就敲死你。」 二癞子抹了一把下巴上的口水笑道,「阿福妹子,你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越长越俊了。」又很是意味深长地说,「妹子,你原来是个傻子,现在又立了女户,没人愿意当你家上门女婿的。你也不希望自己没有男人要吧?嘿嘿,我就吃点亏,嫁给你如何……」 正好有一个老头从这里路过,听了二癞子的话,啐道,「呸,这话也好意思说出来,大老爷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人家阿福病才刚刚好一点,不要去欺负人家。」 二癞子跟老头对骂道,「王老头,我跟她说话关你屁事。人家阿福说不定就是看得上我,愿意娶我呢?她小小年纪,总不能一辈子没男人要吧。」 此时又走过来两个后生一个中年人,听了二癞子的话都围了上来,那个中年人还说,「二癞子,别作春秋大梦了,人家就是招婿,也不会招你这样的。半截子都快入土了,还想祸害人家小娘子,亏你想得出。」听着像是帮陈阿福说话,实则是在激二癞子。 说得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二癞子不服气了,抬高声音说道,「我这样的怎么了?若我还年青俊俏,谁想去给一个傻子当倒插门女婿。何况这个傻子还没成亲,就先养了一个拖油瓶。哈哈,我嫁给她,也让咱们村少个怨妇……」 这时,人渐渐多起来,有鄙视二癞子的,也有看热闹的。 陈阿福气得浑身发抖。心想,若是任由二癞子这么欺负,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欺负她。那自己如何在村里立足,如何自立门户,如何护住一家老小? 今天必须让二癞子得到教训,也让那些瞧不起或是想欺负自己的人看看,她陈阿福不是好欺负的。反正她是傻子,只要不把他打死,出些汤药费她都愿意。 想到这里,她直愣愣地向二癞子走过去。 二癞子笑道,「看看,她相中我了吧?看我的眼睛都直了。妹子,若是你愿意,就让你爹请媒婆来哥哥家提亲……」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陈阿福举起手中的小铁铲向他兜头砸下,动作快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二癞子只听「砰」的一声,脑袋一下剧痛起来,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头上流下,用手一摸,一手的血。陈阿福敲完二癞子,就粗着嗓门骂道,「敢欺负我,我打死!」 接着,又敲第二下,二癞子一躲,没敲到。第三下、第四下又接着敲下去,敲到了他的肩膀,衣裳被坎烂,一条血痕显现出来。再接着第六下、第七下不停地往他身上敲。 此时陈阿福的眼睛都成红色的了,瞪得老大,一看精神就不正常。不说把二癞子吓坏了,看热闹的人也都吓坏了,哄地一声全部散开。 二癞子吓死了,提脚就跑,边跑边喊,「疯子,快别打了,我再不敢了。」 也有人在喊,「阿福,快停手,别闹出人命。」 还是有起哄的,「二癞子,你不是要嫁给她吗?人家一打你就跑,以后咋压制得住她……」 陈阿福却在想,今天必须要把二癞子制住,今天还要自毁形象,让这些人从此把她看成无比彪悍的泼妇或是疯子。啥温婉贤淑的女子,跟自立门户的女子绝缘。 她举着小铁铲猛追着二癞子,嘴里还粗着嗓门吼着,「敢欺负我,我打死你。」 二癞子由于身上受了伤,没跑多远就被陈阿福追到了。陈阿福举起铁铲又往他身上打,她看着疯狂,实则手中力度把握得很好。铁铲虽然不停地往他身上招呼,但并没有斜着坎,而是平打在身上「啪啪」直响,疼得二赖子直跳。 二癞子也是经常打架生事的主,先是被陈阿福打蒙了,等反应过来,也开始还起手来。但他赤手空拳根本近不了陈阿福的身,便低身抓起一根木棍跟陈阿福对打起来。 陈阿福前世在孤儿院长大,在那里长大的孩子,首先要学会打架才不会吃亏,才容易抢到饭吃饱。她从小打到大,还经常与人交流打架心得,是那群孩子里的二大王。所以陈阿福很知道一些打架的窍门,怎样先发制人,怎样攻击敌人,怎样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陈阿福现在要做到的是,不仅要把二癞子打怕,还不能让他近身。若是自己被他捏一把或是摸几下,特别是摸到敏感部位,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那自己可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她宁可身上挨几棍子,手里的小铁铲都是一直上下舞动着的,严防二癞子近身。 因二癞子受了伤,气势上又有些弱,而陈阿福是在拚命,她明显占了上风。 看热闹的人在旁边劝着架,却没有人上来拉架。一个是因为陈阿福像疯了一样,小铁铲不停地上下翻飞,怕被她误伤。一个是二癞子平时讨嫌,没有人真心帮他,甚至有人恨不得他多挨几下。 陈阿福的身子还是有些弱,时间稍微长些,她就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力道也弱了下来。二癞子的气势却是上来了,连打了她几棍子,其中一棍最狠,向她头部打来,她下意识用左手一挡,棍子砸在手上。十指连心,她觉得手指一阵剧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刚把左手放下,使劲挥动右手中的小铁铲,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道黑光闪过,一只黑色的小鸟似从她的左手中飞出来,猛地向正伸手抓她的二癞子冲去。只听二癞子「哎哟」一声,扔下棍子捂着左脸坐在地掺叫起来。而那只小鸟又一闪,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云霄,瞬间消失在天际之中。 陈阿福先以为那道黑色的闪电是幻觉,稍稍闪了一下神。但看到二癞子捂着脸惨叫不已,手指缝里鲜血不时地流出来,看来他的脸伤得不轻,才觉得刚才那只黑色的小鸟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厉害非常。 陈阿福和二癞子都停了手,几个男人赶紧过去把二癞子拖到了一旁,两个妇人也过来把陈阿福扶了起来。 第30章 这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高里正和陈名、陈阿禄都跑来了,陈大宝也大哭着跑过来。 陈名是被人扶着过来的,此时已经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阿福,你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好不容易病好些了,又被恶人欺负。是爹没出息,连自家的闺女都护不住。」说到后面,竟是落下泪来。 陈阿福扔掉手中的铁铲,跑过去拉着陈名安慰道,「爹莫怕,我没事,我把二癞子打伤了。以后,咱们再不受欺负了,谁欺负咱,咱就揍谁。」 陈大宝跑过来抱着陈阿福的腰大哭,「娘亲,娘亲,大宝怕,大宝怕。」 陈阿禄也抱着陈阿福哭,陈阿福又安慰两个小的。 陈业和陈阿贵也跑来了,他们气得上去踢打二癞子,嘴里骂道,「我打死你,就你这样的癞皮狗,还敢肖想我家阿福……」 二癞子的脸已经快痛死过去了,坐在地上由着他们踢打。 旁边的人赶紧劝道,「快停手,不要打了,不知道刚才二癞子被什么鸟啄了一下,脸上竟被啄了个洞,流了好多血,可别闹出人命。」 旁边的人也看到了那只鸟,都猜测那只鸟是不是正在地上啄食,被打架的二癞子和陈阿福惊着了,一怒之下才啄了二癞子。由于那只鸟飞得太快,都没看清楚是只什么鸟。看着有些像燕子,但燕子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大夫给二癞子包扎伤口的时候,一些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跟高里正讲了经过。这些人本来就讨厌二癞子,也的确是他先不要脸欺负人。虽然刚才的陈阿福极其彪悍,让一些人不喜,但谁也不想当面得罪那个不要命的主,所以讲出来的话都是实事求是,甚至还有些偏颇陈阿福。 高里正听了,又去问给二癞子抱扎伤口的于大夫。于大夫还在研究二癞子左脸上的那个洞,是什么鸟那么厉害呢?他头都没抬地说道,「二癞子死不了。但是他头上和肩上被砍出了血,右胳膊也被砍了一条长口子,背上胳膊上被打出了许多伤痕。特别是左脸上的那个洞,极深,流了好多血,那张老脸肯定是要破相的了。」 旁边的人听了,都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正淡定地在那里哄着大宝和阿禄的陈阿福。二癞子除了左脸上的血洞,剩下的伤可都是她打的呢。这痴女,也太凶了。 高里正听了前因后果,心里有了计较。这事本来是二癞子不对在先,陈阿福又有痴病,再加上没有一个帮二癞子说话的人,大事化小即可。便说是二癞子先欺负人,逼得痴病才好些的陈阿福又犯了病才打的他,活该!没被打死已是他命大。 二癞子受伤严重,脸上的血洞虽然是鸟啄的,但头上、身上的伤却是陈阿福打的,流了好多血,让陈名家赔一百文的汤药钱,这事就算了了。 陈名见闺女没有吃亏,除了左手的手心和两根手指被棍子戳破了,别的地方都没事。而二癞子却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被什么鸟把左脸啄了个血洞。觉得赔一百文这个数还能接受,便也同意了。 二癞子不愿意了,还想说一百文够个鸟,至少一贯钱才够。但脸上的伤痛得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正着急的时候,一个穿绸子长衫三十多岁的男人说话了。 这个人就是胡老五。他才来不久,听了人们的议论,心里冷哼不已。这个村里,最横最霸道最不讲理的是他胡老五好不好,咋能让一个傻女占了先? 便也顾不得他跟陈业有亲,大声说道,「高里正,你太偏心眼了吧。陈阿福把二癞子都打成这样了,赔一百文够个鸟啊,至少得赔两贯钱才行。」 二癞子听了胡老五的话一喜,又躺在地上大声哼哼起来。 陈业听了胡老五的话,心里极不高兴,这个小舅子自己平时没少帮他干活,咋关键时候帮着外人呢。于是大吼一声,「老五,你咋这么说。明明是二癞子欺负人在先,阿福被逼狠了才打的他。」 胡老五嘿嘿笑道,「三姐夫,我这也是帮理不帮亲。二癞子流了这么多血,又破了相,赔两贯钱不多。」 高里正说道,「二癞子破相,是鸟啄的,又不是阿福打的,这事赖不到人家。」 胡老五又说道,「不说二癞子的脸,他的头和肩膀总是陈阿福坎出血的吧?伤势这么重,赔一百文肯定不够,至少一贯钱才合理。高里正,你也不能因为二癞子没有爹娘兄弟就欺负人家不是。」 高里正气得不行,却拿胡老五也没办法。 陈名气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二癞子先欺负我家阿福,还要我家倒赔一贯钱。胡老五,你这话说得也太缺德了。」 陈阿福也不淡定了,若真被讹去了一贯钱,自己这一架可白打了。 陈阿福俯身捡起小铁铲,粗着嗓门吼道,「还想要我家赔一贯钱,我先打死你再说。」 她本来想冲去敲胡老五,但想着自己的体力已经不支,肯定打不过胡老五,还是先打没有战斗力的二癞子。她高举着小铁铲向二癞子冲去,直愣愣的眼睛一看就不正常,吓得二癞子哭爹喊娘向一边滚去,旁边的人也吓得四处躲闪。 陈阿贵和陈家族亲的两个媳妇赶紧跑过去把她拦住,陈阿贵趁机把铁铲子夺过去,还低声安慰道,「阿福莫急,咱不会让他们讹去那么多钱。」 陈老太也来了,她大喊道,「我家阿福的痴病都好了,这次又被二癞子气得犯了病,这笔帐咋算?」她可不怕胡老五,又冲他吼道,「胡老五,你讹人都讹到亲戚家来了,你真能耐啊。」看到胡氏也站在那里看热闹,又骂道,「老大媳妇,家里的活都干完了?猪圈驴棚都那么脏了,不说洗洗,还在这里看热闹,真是个少找的懒娘们。」 胡氏知道老太太是迁怒自己,生气也不敢当众顶嘴。 接着,陈业父子及陈家的一些族亲都说上了,说好不容易看到阿福的病好了,这回又被气犯了病,以后的汤药钱得让二癞子赔。 第31章 二癞子除了胡老五先帮着说了两句话,根本没有人帮忙。 高里正拍板道,「阿福把二癞子打得厉害,但二癞子也把阿福气得犯了病,阿福也要吃汤药。两相一抵,还是按我先前说的办,就由陈家赔一百文汤药钱。若谁不服,就去县衙告吧。」 又低声让陈名回去好好教训一番陈阿福,别让她再出来闯祸。若是把人打残或是闹出人命,那是要坐牢,甚至要偿命的。 陈名点头答应,一家子相携着往家走去。 两旁看热闹的人都害怕地看着木着脸的陈阿福,也不敢高声议论了。心道,这个傻子的痴病是好了,却是更疯更泼辣了,以后还是离她远着些,别去招惹她。 特别是几个之前心存想法的男人,想着找机会去占占那漂亮傻女的便宜,现在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了。 有些妇人还小声教育着自己的孩子,「以后离那疯子远着些,打了也白打……」 这些看热闹的人中还有陈阿菊和胡翠翠,听着人们的低声议论,也是害怕不已,以后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作弄那个傻子了。 回了家,陈名把一百文钱交给跟他回来取钱的高里正的儿子。 陈阿福十分过意不去,对陈名说道,「爹,对不起啊,家里本就没钱,我还败了一百文出去。」 陈名此时精神头又好些了,他不仅不生气,还有些窃喜,闺女这样泼辣,于她或许是一件好事。他不自觉地腰杆都挺直了几分,笑道,「闺女做得对,若以后被人欺负,还这么打回去,只要不打死人,赔钱爹愿意。」 看到这么可爱的陈名爹,陈阿福笑起来。 陈老太也跟来了,看到二儿把一百文拿出去,心疼得要命。再听儿子说这话,更不高兴了,嗔怪道,「看你能耐的,你哪儿去找那么多钱赔。」又骂着陈阿福,「真是个傻子,打人不知道往别人看不到的背上和腚上打,专打脑袋瓜。」 陈阿福知道今天是陈老太和陈家帮了自己,否则被胡老五缠上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便笑道,「奶,我今天是故意往二癞子脑袋上打的,就是要让别人看到他的伤,以后才不敢招惹我。」 老太太想想也对,说道,「哟,这丫头的痴病还真好了,猴儿精。」又边往外走边对陈名说,「我得回去折腾折腾胡氏,她娘家兄弟想让咱老陈家破财,太缺德了。」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两个小正太明显被吓坏了,还眼泪巴巴地拉着陈阿福。 陈阿福已经累极了,但还是安慰了他们好久,才把两个小正太劝好。 中午,王氏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气哭了。她不仅哭女儿被欺负了,更担心女儿的泼辣样子被人瞧了去,以后怕是更不好招婿了。 陈阿福劝道,「娘,我要先好好地活下来,才能说招不招婿的事呀。若是先被人欺负死了,别说招婿,连人都没了。娘放心,以后,若有合适的男人我就娶……哦,不,是招婿,没合适的男人就不招,带着大宝好好过。」 陈阿福的话让陈名和王氏都红了脸,连阿禄都红着脸直笑。王氏嗔道,「姑娘家家的,快别说啥合适的男人,还娶啊招啊的。外人听到了,要笑话你。」 陈名虽然觉得陈阿福说的话有些羞人,却认为她说得对。说道,「阿福说得对,先要没人欺负她,她才能好好过日子,才能说其它的。」 王氏听了,才又高兴起来。 大家都累坏了,王氏做了一锅面疙瘩汤,还打了两个鸡蛋进去。这是他家过节才吃的好吃食,一家人吃了个肚圆。 晌饭后,陈阿福擦了身子,王氏又帮她洗了头,才跟大宝一起回东屋歇息。她把门插上,又哄着大宝睡觉。可小正太吓坏了,还抱着她哼哼叽叽,倾诉着他的小衷肠。 小屁孩不分时候撒娇也很招人烦呢。陈阿福都急死了。 其实,从回家到现在,陈阿福内心都在急并快乐着。那只小燕子太厉害了,小尖嘴就像一个锥子,一扎一个洞。有了这个保护神,她以后可以横着走。 只是那只燕子跑了,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她急于想找到答案。 但一家人都围着她拉着她,她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到午歇。 大宝见娘亲皱着眉头,不像原来那么耐心地哄自己,更紧张了。含着眼泪问,「娘是生大宝气了吗?娘是气大宝贪玩,没有在娘身边保护娘吗?」 陈阿福深呼吸了几口气,挤出笑脸道,「当然不是,娘喜欢大宝喜欢得紧呢。娘上午打了那么久的架,觉得好累,想睡觉。」 「哦。」放下心的大宝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入梦乡。 这孩子太敏感了,敏感得像个小姑娘。以后还是要培养他的个性,让他像个男子汉。 见他睡着了,陈阿福才把左手抬起来研究。她左手手心和食指中指上都有伤,特别是手心的那条伤很长,足有半寸。 陈阿福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觉得那只燕子像是从她左手掌心飞出来的。 她看着掌心的那条伤痕,默念着,进,进,进…… 突然,她真的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只不过,她不是站在陆地上的,而是骑在树杈上的。 这里还飘浮着一股特别好闻的香气,香气沉静幽美,令已经疲惫不堪的她精神一下爽利起来,还有些僵硬的身体似乎也轻松多了。 她往下望去,树的主干很粗,有些斜,两个成人才能环抱。主干表皮癞癞巴巴,还有很多黑乎乎的「伤口」,像是被啄的。 这棵树一点也不好看。这种长相就是在俗世间都属于废材,生长在这里,也是可惜了。 大树下面是一圈陆地,许多树根凸出出来,显得地上凸凹不平。陆地不大,跟树冠一样大小,四周就是白色的雾了。 第32章 这是什么空间?那圈陆地那么小,还冒出来那么多树根,也种不了水果、粮食或药材呀。 陈阿福失望极了。 她又抬头往树上看去,大树枝繁而叶不茂,也不是说叶子稀疏,只是不茂盛。叶子碧绿瘦长,她不认识,也不知道这是棵什么树。 突然,她发现有几个树杈上放着金光。再仔细一看,发金光的竟然是黄金雕琢的小房子。 她数了数,共有九个,造型各异,有圆形方形多边形,还有一个还像金字塔。小房子金碧辉煌,巧压天工,雕琢得极其精致好看。但都很小,高大概有七、八厘米,直径或是长度也只有十三、四厘米。她伸手拿起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圆房子,还有些沉手,估摸着至少有半斤重。 这房子雕琢的真精致,连墙群上的砖的接缝都清晰可见,房顶角脊上的小动物更是栩栩如生。有门有窗户,还雕了花纹,门楣上点缀着红宝石、猫儿眼、钻石之类的宝石。打开门,里面也是雕栏画柱,地下还放着一个半圆形的淡绿色燕窝,这应该是燕子的床了。 陈阿福敢断定,就是前世那些雕刻家,手艺也不会比这更好。 想到二癞子脸上的那个血洞,还有那只燕子对标致性建筑物的热衷,她猜测这些房子八成是那只燕子用嘴啄出来的。 别的燕子用泥做窝,它却是用黄金做窝。 真是个伟大的土豪建筑家! 陈阿福赞叹完,又高兴起来。哦,老天,这财发得也太直接了。根本不需要种药材、水果、粮食,这小房子至少值千金啊值千金。还有里面那绿色的燕窝,肯定比啥白燕窝、血燕窝更值钱。 陈阿福正在窃喜,眼前突然黑光一闪,梦中出现的那只燕子飞到了她眼前。 它张嘴说道,「我喳,妄想不劳而获是可耻的。快把我的黄金屋放下,那是我的房子,别想着拿出去卖钱。」 声音很好听,但内容却一点都不讨喜。不过,对着这个救了自己的小东西,陈阿福还是满怀感激。 她忙把黄金屋放下,笑道,「我没想卖你的房子,只是好奇,欣赏欣赏。」又冲它招了招手,「咱们早就认识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我叫陈阿福,你呢?」 小燕子很有礼貌地跟陈阿福问好道,「福妈好。我是金燕子,昵称金宝。」 福妈?这个称谓也太土了吧。 金燕子没管陈阿福的纠结,飞到陆地上,抖了几下翅膀,从翅膀里掉出两根嵌玉赤金簪,一个金手镯。它还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就这点金子,只够做扇门,还得多偷几次才行。」 这孩子说「偷」就像说「买」一样理直气壮。 陈阿福也滑下了树,看着那几样金首饰问,「你去偷的?」 金燕子抬起头,脖子一伸一缩地冷哼道,「我不去偷,还去买?笨!」 说完,就摊开翅膀躺在地上,尖嘴半张,很不舒坦的样子。 陈阿福蹲下身,近距离地观察了它一番。这只燕子眼睛碧绿,嘴巴和胸部、肚皮是金色的,背部和翅膀是黑色的,黑毛也隐隐泛着金光。若翅膀收起,体型跟普通燕子一样大,若翅膀摊开,比一般燕子的翅膀宽大得多。 她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小尖嘴,像锥子一样尖,莹莹的闪着金光——不,是寒光。 陈阿福讨好地笑道,「是我笨,是我不好,上辈子没让你出来见天日,委屈你了,对不起。」又商量道,「金宝,我现在好穷,都好几天没吃肉了,想想法子帮我挣点银子呗。」 金燕子翻了一下眼皮,又甩了几个眼刀子,叽叽喳喳地说道,「我喳喳喳喳,你把我得罪到底了,还想让我帮你发财,怎么可能。」 好吧,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劝劝小家伙的脾气,以利于更好地交流。陈阿福柔声哄道,「金宝,你是小燕子,可爱又温柔。咋一说起话来,比我家院子里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还急躁呢?你这样,很影响你的形像哦。」 金燕子果真听进去了,一骨碌爬起来站直,很委屈地说,「福妈,不是人家不顾形像,实在是人家很生你的气。那么多年来,人家一个人呆在空间里出不去,饿了啃树皮,渴了吃树叶,还一直住旧房,日子寂寞又难挨。」 呢喃声娇娇糯糯,比舌头拉不直的陈大宝还娇,把陈阿福的心都萌化了。 她赶紧又诚恳道歉,「是,是我笨,把你关久了。」见小东西态度软和了,又打探道,「金宝,别人都是靠着空间发家致富赚大钱。但我这个空间太小了,种不了粮食和药材,还没有灵泉,这咋发大财呀?」 金燕子鄙视了她一眼说,「福妈咪,你弄错了,这个空间是我的,不是你的。因为我跟着你,空间才在你身上。我们三个的关系链是这样的,空间是我的,我是你的。还有哦,这树上的所有东西,包括叶子你都不能随便取。」 原来是这样,这空间不止是废材,还不归自己所有。 好吧,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吧。有这么厉害的金燕子,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陈阿福想通了,笑道,「哦,之前是我肤浅了。我能拥有金宝,已经是大幸了。」 金燕子听了,才舒坦了些。 陈阿福又循循善诱道,「金宝,你能不能不去偷金子,好孩子不能当小偷。」 金燕子有些不高兴,跳了两跳,说道,「在我们的字典里,偷即是抢,抢即是拿,拿即是买。」看了陈阿福一眼,又不耐烦地说,「虽然我叫你福妈,你也别想着控制我的行动。」 陈阿福掂量自己还真没本事控制得了金燕子,只得放弃了管它的打算。又商量道,「金宝,你能不能只叫我妈,或是妈咪,别加‘福’,不好听,太土。」 金燕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用翅膀捂住嘴笑了两声,唧唧说道,「你没照过镜子吗?你现在不止是太土,而是太太太土。」又好孩子般地讨好道,「好吧,人家是好孩子,不揭你的短,叫你妈咪就是。」 第33章 这不仅是个别扭孩子,还是个矛盾孩子。 不过,它的笑实在太可爱了。绿豆似的小圆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两边的肌肉还微翘,半张着嘴,伸着尖尖的小粉舌头。 只要是动物的微笑,都如天使般可爱,就像她前世喜欢的萨摩耶。 陈阿福瞬间被它的微笑萌翻了,好想抓起它啃一口。但想到二癞子脸上的那个血洞,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诱惑道,「金宝,你不是一直遗憾没看到过悉尼歌剧院和鸟巢吗?我会画,到时你修个那样的房子住,好看极了。不过那个迪拜明珠就算了,除了高没什么特色,不适合你。」 金燕子听了眼睛都亮起来,飞到了陈阿福的手上,伸长脖子喃喃问道,「福妈,哦,不,妈咪,你真的会画悉尼歌剧院和鸟巢?那两个房子真的灰常好看有特色?」 唧喃声软糯糯的,好听极了。 陈阿福点头道,「嗯,的确灰常好看。我还去过那两个地方,肯定能给你画出来。」 金燕子兴奋得展开翅膀在空中飞了两圈,又轻轻落在她手上,跳着脚笑了几声,才说道,「妈咪你真好,你帮我把那两个房子画出来,人家承你的情了。」 陈阿福笑道,「好,等家里买了纸和笔我就给你画。」言外之意,你帮我快点挣钱,就能买纸和笔,就能画房子了。 可金燕子似乎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说道,「好,我就等着妈咪给我画出来。」又说,「妈咪,我好些年没去林子里玩了,晚上别等我。」 黑光一闪,就不见了。 突然,黑光又一闪,它杀了个回马枪,站在她的手上说,「若是妈咪遇到紧急情况,就掐你的左手心,我就会马上赶回来。记住,是不得已的紧急情况哦。」 然后黑光再一闪,就不见了。 自己若真遇到危险,一掐左手心它就能赶回来?陈阿福想到它如闪电一般的速度,觉得它飞得肯定比普通燕子还要快,时速至少应该在三百公里以上。若它在方圆百里之内,的确几分钟就能赶回来。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保镖,陈阿福喜不自禁。又看了一眼这个废材空间,突然发现脚下树根处有一颗蓝宝石,再仔细找找,又找到几颗,有红宝石、玉、珍珠,还有几块碎金子,大概有个二十几两。宝石珠玉品相明显没有黄金屋上的品相好,金子成色也不太好,这些大概是金燕子筑黄金屋时丢弃的废材。 陈阿福的眼睛都笑弯了,金燕子说树上的东西不能随便取,这些树下的废材应该能拿出去卖钱了吧? 她挺唾弃自己的财迷想法,都是太穷惹的祸。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些东西拿出空间,而是用手帕包起来,放在树根下。等问过金燕子再说吧。 再看看地下,四处还掉了几片树叶。不知道掉了多久,一如树上一样碧绿水灵。她把树叶捡起来放在鼻下闻闻,清悠雅致,跟空间里的香气相似,似乎多了一丝清凉,她的脑子也更加清明起来。这叶子,不仅能当香水,还能提神。她更高兴了,把地上的叶子都捡起来,也只有五片,又拿一荷包装上,放在地下。这东西她现在也不敢拿出去,太香。 她又看了一眼两个小包裹,意得圆满地默念了一声「出」,转眼就坐在了炕上。 陈大宝还睡得正香甜。 回到东屋的陈阿福没有一点疲惫之感,不仅体力完全恢复了,还觉得身体比之前更好。她活动活动手指头,已经非常灵活了。看来,那废材空间还不是一无是处嘛。 想着以后把金燕子哄好,看能不能弄点绿燕窝出来给陈名吃。那绿燕窝可是金燕子筑的,品相肯定好。那空间再废材也有灵气,被灵气养了这么久,燕窝的质量更上乘。 想到这些,她又雀跃起来。跑去西屋,同王氏一起做起针线活来。王氏做针线包,她就做针线筐和小碎花。看到闺女的手指也灵活了,陈名和王氏更加高兴。 因为陈阿福出了打架的事,一家人这两天都没有出去,忙着在家里做活。几人都特别感激那只啄了二癞子的小鸟,可帮了陈阿福大忙。 陈阿福想着以后金燕子不可能一直呆在空间里,肯定有跟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候。便装着想起来什么说道,「哦,对了,上个月,我救过一只鸟。现在想来,那只啄二癞子的鸟就是我曾经救过的那只鸟呢。」 陈名等人都吃惊地看着陈阿福,「还有这事?」 陈阿福点头道,「是呢,那还是上个月,爹在歇息,娘和弟弟、大宝都出去了。我看见一只小鸟受了伤掉在院子里,一只野猫爬进院子正要吃它,我就去把野猫赶跑了。等我把那只鸟捧在手上,才看到它的一条腿断了,我给它抹了点止血草,又用布把它的腿包好,还喂了它水喝呢。它在我的手心里歇了一阵,体力恢复过来,就飞走了。它都飞上了天空,又飞下来跟我叫了几声,才飞走了。」 陈阿福说一句,那几人惊叹一声,竟然都相信了。 陈阿禄直说,「娘一直说好人有好报,姐姐是好人,就有好报了。」 陈大宝还直埋怨陈阿福,「娘咋不把小鸟多留一会儿呢,大宝都没看到,好遗憾哦。」 金燕子是在第三天天黑前回来的,它还带了两只鸟回来。两只鸟都很大,嘴巴似勾。毛色鲜艳那只大概有十几厘米长,一身灰色那只大概有三十多厘米长。 陈阿福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饭,突然看见三只鸟一个俯冲落在他家开着的窗棂上,其中一只小鸟正是金燕子。不过,此时它的嘴和胸部、肚皮的金色比在空间浅多了,呈淡黄色。 陈阿福笑着伸出手,金燕子跳到她手上说,「妈咪,它们是大林子里最聪明的鸟,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这话当然只有陈阿福听得懂,那几个人听到的是小燕子唧唧的呢喃声。 陈阿福笑着对他们说,「这就是那天啄二癞子的那只鸟,它又回来看我了。」 第34章 一家人先还被两只大鸟吸引了目光,听了陈阿福的话,都惊喜地看着金燕子表示欢迎。阿禄和大宝更是兴奋地坐过来,对金燕子说着感激的话。 大宝还说,「好俊的燕子,比那些燕子都俊。你就别走了,留在我家好不好?我家房檐下就是燕巢,它们天天晚上回来住。你也做个那样的窝,以后就住下别走了。」 小正太还以为自己这是好客之道,却是讨了金燕子的嫌。它唧唧叫道,「我住的可都是漂亮的小金屋,谁住那个泥房子。」 大宝听不懂它的话,还高兴地笑道,「小燕子冲我叫呢,它定是接受了我的邀请,以后就住在咱家了。」 金燕子翻冲小屁孩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又对陈阿福说,「妈咪,我的这两个朋友很好呢,就它们留在这里和我作伴吧。春夏两季,我大多时间会住在外面跟它们玩,妈咪就给它们和我准备几个精美的窝。注意,那种泥房子不可以给我们住。」 陈阿福听了,把金燕子放在炕上,双手冲那两只鸟一摊,它们就聪明地跳上了她的手,还冲她「嘎嘎」叫了几声。声音虽然比较难听,但着实聪明。颜色鲜艳的鸟大概有半斤多,灰色的鸟大概有一斤重。 陈阿福喜欢动物,看着它们乐得见牙不见眼。还数了数那只大花鸟的颜色,笑道,「这只鸟身上有七种颜色,以后就叫七七吧。这种鸟除了尾巴都是灰色,就叫灰灰吧。」 两只鸟表示懵懂,金燕子就冲它们叫了几声。它们似乎搞懂了,又「嘎嘎」叫了两声。 大宝又说,「娘啊,这两只鸟都有名子了,可小燕子还没有名字啊。」 陈阿福笑道,「叫它金宝吧,一听就跟大宝是兄弟。」 大宝听了更高兴,抓住「小兄弟」就不放手。小手没轻没重,蹂躏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全家人都无心吃饭了,阿禄和大宝逗弄着那三只鸟,还非常大方地抓了一小把糙米喂它们。七七和灰灰吃了,连金燕子都吃了。王氏大呼不可思议,燕子只吃虫子蛾子什么的,而且只吃活的,可这只燕子居然吃粮食。 陈名笑道,「这燕子跟普通的燕子肯定不一样,不然咋能把人的脸啄个洞。」 陈阿福则在想着该给它们弄个什么样的窝,太简陋的不行,可奢华的自家又没有那个条件。 她看到炕边上那个做了一半的针线筐,便有了主意。就起身去东屋拿了三个做好的针线筐过来,问三只鸟道,「怎么样,这个窝够漂亮吧?」 七七和灰灰见了,都极喜欢,这可比它们原来住的窝好看多了。金燕子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还说,「虽然粗糙了些,但还算花哨,凑合吧。」 陈阿福怕它们排便把里面弄脏不好清洗,又在筐底放了些碎麦秆,麦秆上又铺了层粗布。 等到晚上睡觉之前,七七和灰灰不仅学会了说自己名字,还学会了叫「金宝、大宝、舅舅、娘亲、姥姥、姥爷」。 众人大乐,都道这两只的确是少见的聪明鸟儿,一晚上就学会这么多话。 陈名也搞懂了这两只是什么鸟,「它们肯定是鹦鹉,不过倒底是什么品种的鹦鹉,却是不知道。」 陈阿福早就看出它们是鹦鹉,灰灰好像是前世说的灰鹦鹉,七七像是金刚鹦鹉,又不完全像。金刚鹦鹉要大得多,不知是这鹦鹉还没长大,还是别的不知道的品种。 陈名怕吵,睡觉的时候,三只鸟筐都拿到了东屋。 除了金燕子,七七和灰灰吵得很晚才睡觉。它们声音大,嗓子像破锣,穿透力强,「嘎嘎」声叫得人心慌。陈阿福烦得要命,这可把大宝乐坏了,大半夜的还不想睡,看着鸟筐直乐。被陈阿福拍了小屁股,才翘着嘴巴躺下睡了。 天刚蒙蒙亮,陈阿福一家又被七七和灰灰吵醒了。 早上,陈名没起,听王氏说他一夜未睡好,身子又有些不好了。 陈阿福让大宝把七七和灰灰带到后院玩,别吵着姥爷。 她偷偷跟金燕子商量,「我爹就是被你的朋友吵得犯了病。大夫说患肺病的人吃燕窝最好,你能不能拿点燕窝出来给他吃?不然,我家可不敢再留你的朋友了,它们太吵,我爹身子骨受不住。」 金燕子糯糯地说,「妈咪,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拿燕窝出来给我姥爷吃。」又得意地说,「我筑的燕窝跟那些燕子筑的燕窝大不同,叫香燕窝。不仅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能治许多疑难杂症,其中就包括肺痨。」 陈阿福听了,激动地心都快跳出来了,那个燕窝果真是宝贝。 金燕子看到陈阿福的财迷样子,又提醒道,「那个树上的东西都是我的,只有我才有支配权,妈咪不许乱动。」 陈阿福连连点头,把它放在手上,顺着它背上的羽毛道,「金宝儿,我是你妈咪,不乱动儿子东西的品德还是有的。快拿点燕窝出来,我好给我爹煮了吃。」 金燕子又说,「我筑黄金屋的时候喜欢吃燕沉香的树叶,唾液和着树叶流出来就形成了绿燕窝。一个黄金屋筑好大概要用一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也只能筑一到两个燕窝。黄金屋很冷,必须要铺着燕窝才暖和。所以哦,绿燕窝是我的褥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偶尔拿点出去,也只是在燕窝上撕一条,而不是整张都拿出去。」 一二十年才筑成的燕窝,还真是难得的宝贝。怪不得是绿色的,原来里面有树叶。还有,那棵树是沉香树,还叫燕沉香……这些等着以后再慢慢研究。 陈阿福又问,「一条燕窝能治好病吗?」 金燕子说,「别说一条,就是半条都能救人命呢。」 哦,天哪,真是赚大发了。陈阿福忙甜笑道,「太好了,金宝儿就去撕一条吧。」 金燕子就站在陈阿福的左手心,一晃眼就不见了。陈阿福也默念了一声「进」,也跟进了空间。 第35章 她又骑在了树上。 金燕子道,「妈咪进来要喊‘进来’,你才能站在地上。若是只喊一个字‘进’,那进来就只能骑在树上。」 还这么麻烦。陈阿福滑下树道,「好,下次知道了。」 金燕子飞进一个黄金屋,啄了细细的一条香燕窝出来。 陈阿福有些嫌弃了,说道,「金宝,你太抠门了,这条香燕窝比头发丝儿粗不了多少,这么一点有用吗?」 金燕子说,「绿燕窝太补,身子骨太虚的人吃多了受不住。这一条放进姥爷的药里熬,以后隔一个月就拿一条放进药里熬,连吃六次,他的病就应该痊愈了。」又警告道,「绿燕窝极珍贵,妈咪万莫随便打它的主意。」 陈阿福答应着把绿燕窝接过来,闻闻,有一股淡雅绵长的香味,跟这个空间里的香味相似。还好是把它放进药里,若是冲水喝,还不好解释它的香气。 出空间前,陈阿福又把那两包碎金子和宝石拿起来,问道,「金金,这些东西不是树上的,妈咪可以拿出去卖吗?」 金燕子看了一眼说,「这东西是我筑房子剩下的边角余料,妈咪想卖就卖吧。」 陈阿福一阵高兴,想了想,还是把小包裹放在原位,说道,「要卖也要找个借口才行,总不能摔一跌就捡块金子吧,那样容易让人怀疑。」 金燕子道,「妈咪,你的傻病还没好吧?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你让大宝摔一跌,捡块金子不就行了。」 熊孩子的嘴真讨嫌,好话也说得不讨喜。 不过拿人手短,陈阿福被挤兑也没办法。呵呵笑道,「好,找个机会就让大宝摔一跌。」又拿起那包叶子问,「这叶子也是我在地下捡的,能带出去吗?它比前世的香奈尔还好闻。」 金燕子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说,「你只把它当香水?福妈,你都快气死我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七七和灰灰解解闷。「说完,黑光一闪就不见了。 言外之意是这叶子还有其它用处?它不说自己咋知道,熊孩子的耐心实在不好,等以后把它哄高兴了再问问。 陈阿福出了空间来到厨房,王氏正在熬药,便趁她不注意把绿燕窝丢进了药罐里。药味虽然很浓,但还是有一股似有还无的香气飘散开来,闻了令人神清气爽。 陈阿福又去了后院,哄着金燕子先把七七和灰灰带回林子里玩,等以后自家的新房子盖起来了,再请它们来常住。它们的声音太大,即使在后院,也能传进屋里。这声音正常人听了都心慌,何况陈名是病人。 七七和灰灰还不想走,直围着陈阿福叫「娘」,声音跟陈大宝一样,萌得不要不要的。金燕子跟它们呢喃一阵,才依依不舍地飞走了。 那一条绿燕窝真管用,陈名下半晌就好些了,精神头明显比以往还好,咳嗽也少了许多,一家人高兴异常。 金燕子两天后又回来了,这次它又带了三只漂亮的翠鸟回来。它说,「这是林子里最漂亮的鸟,叫声不大,也不爱叫。」 这几只小鸟真漂亮,三种鸟的羽毛颜色各异,具是艳丽又有光泽,嘴巴长而尖。陈阿福知道这个时代兴做点翠首饰,这么漂亮的鸟被捉住就可惜了。 天还没大亮,就赶紧让金燕子把它们送回林子里。 之后的十几天,金燕子又带过一次鸟回来,说是歌唱得最好的鸟。它们的叫声果真好听,婉转悦耳,绕梁三日。但喜欢夜里唱,唱得陈名差点又犯病,赶紧撵走了。 另外,它还带过三次金首饰回空间。就是这么多金子,它还说不够筑个房子,还得继续偷。 后来陈阿福才知道,金燕子说的林子,其实就是红林山深处,红林山属于燕山山脉,深处人迹罕至。不过,金燕子那么厉害,陈阿福也不担心它的安全。 一晃终于到了六月十八,一家人通过努力做出了五十二个针线筐,八个针线包。 陈阿福提议,针线筐大中小号分别定价为七十文、八十文、九十文。这个提议陈名和王氏都接受,公道,不算贵。只要是有些闲钱的人家,都买得起。 她又提议,针线包暂时定十两银子一个。真正定价了,她还真不敢定顶级奢侈品的价格。 她通过粮食买卖估算过大顺朝的银子价值,十两银子相于当前世六千元人民币。前世中产阶级花六千多块钱买一个包的人大有人在,她就买过两个。 这个时代比较富余,除了边关偶有战火,百姓们都安居乐业。也有富贵人家豪掷千两纹银买一盆稀世兰花或是顶级绣品,十两银子一个的顶级针线包加盘扣改革加第一卡通狗面世应该有人买。 陈名还是有些吃惊,「就一个针线包,这么贵,能有人买吗?」 陈阿福道,「精美的绣品要卖几十两银子甚至上千两呢。这个针线包,精巧,好看,实用,盘扣更是精美无比,卖十两银子不算贵。这个价钱,不止卖的是针线包,还是盘扣的设计。若是她们手巧,看出盘扣的门道,以后用这种盘扣做衣裳,更好看。」 王氏也有些犹豫,说道,「咱们是摊贩,不是绣楼。在绣楼里或许能卖这个价,但是咱们……要不,咱就把这个包卖给绣楼?」 陈阿福摇头道,「绣楼是做生意的商家,以赚钱为目的。他们只需买一个包,便能窥探出这种针线包的妙用和盘扣的作法。等咱们把这些针线包卖了以后,娘就去锦云绣楼一趟,把盘扣的设计卖给他们。」 陈阿福前世是搞营销的,深刻知道同样的东西因为不同的销售策略,价格就会大不同。她说,「咱们的确是摊贩,但找准买家,找准卖东西的地方,照样能卖个好价。没钱的小老百姓,甚至一般的小富之家,是肯定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个针线包的……」 它说,针线包不能摆在灵隐寺的摊子上卖。因为那里虽然人多,但很少有富贵人家的女眷亲自去买东西,她们大都坐轿子到庙门口,再下轿进庙里去。他们这些卖饰品讨生活的人,根本不敢去那些女眷面前叫卖,那是冲撞贵人,弄不好要挨打的。 第36章 她之前听王氏说,离灵隐寺不远处有一个影雪庵,里面主要供奉的是送子观音。因为灵隐寺太出名,大多香客去了那里,去影雪庵的香客就比较少。但影雪庵的住持据说出自大户人家,偶尔会有富贵人家的女眷去那里上香,甚至有人会在那里住几天。因为庵外做生意的人不多,有些女眷便会在庵外转转,买些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陈阿福的意思是,王氏带着阿禄去灵隐寺外卖针线筐,她领着大宝去雪影庵外卖针线包。晌午的时候,陈阿福母子再去灵隐寺找王氏母子。还说,若明天遇到合适的买主就卖,若是遇不到合适的买主,再想别的办法。 因为针线筐占地方,王氏晚上又去村里赶驴车的高老头家,他们要包专车去红林山。单边就要四十文,心疼得王氏直皱眉。但想到四十文也就是一个针线筐的一半钱,也就好过了,她对自家的东西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天晚上,金燕子也回来了,这是它前两天走的时候陈阿福跟它说的。鉴于上次打架事件,陈阿福还是想带着这个保镖,心里踏实。还专门嘱咐它不要把它的那些好朋友带回来,它们太引人注目,他们那天没有时间分心照顾它们,更不敢把它们留下吵着陈名。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起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早早吃过饭,陈阿福斜挎上一个装针线包的包裹,高老头就来了。 此时才卯时,他们要早些去占位置。 陈阿福和王氏把用绳子串在一起的针线筐抬出去放上车,又用一块大布把筐盖上,四个人才坐了上去。 高老头看了这些针线筐还是有些吃惊,说道,「这些小筐可真俊。」然后,就不说话了,一甩鞭子,赶着驴车上了路。 陈阿福觉得这个高老头是个称职的好司机。凡是好司机,嘴都要紧,嘴碎的司机是没有人喜欢的。以后,自家可以多坐他的车。 金燕子摊开翅膀躺在一个针线筐里,驴车走得太慢,若让他以这个速度飞,他会急死。 还是有许多人背着筐挑着担走着去红林山卖东西。他们看到最穷的陈家居然包了一辆车,车上满满的放着东西还用布盖上了,都有些奇怪。 有人问道,「陈二嫂子,你家卖的啥东西,还装了一车?」 王氏还没说话,大宝抢先说了,「是我姥爷编的筐。」 有人说,「哄鬼吧,一个破筐能卖多少钱,还能包车去?」 路上,陈阿福还在低声嘱咐王氏和阿禄,针线筐喊价要比定价高点,买家还价就给商量好的价格,这个价不能再便宜了。一时卖不完不要着急,慢慢卖。若是遇到那霸道强买的,卖就是了,人别吃亏。 阿禄应道,「姐姐放心,我看着,不让娘贱卖,也不让娘吃亏。」 高老头听了笑道,「陈家二婶儿,养了这么聪明的一双儿女,你家好日子快到了。」 王氏乐开了怀,笑道,「承你吉言了。」 一个时辰后,驴车便到了红林山。灵隐寺在红林山的山脚,离寺两百多米的地方,便有许多人在卖东西。驴车停下,王氏找了一块地,把布铺上,再把针线筐拿下来。 陈阿福望了一眼远处雄伟的朱色庙门,心里很是虔诚。王氏说寺里的一个高僧曾经说她这具身子的痴病能好,还是个有福气的。这话真的说对了,她穿越过来这具身子的病的确好了,她还带了只灵燕,可不是有福气么。看来,这世上还真的有未卜先知的高僧啊。 王氏指着右边山坡上那一片隐隐看到的被浓荫掩映着的院子说,「那里就是影雪庵,离这里有两里多路。」又对大宝说,「照顾好你娘,别让人欺负她。」 这话说得让陈阿福很是汗颜。陈大宝还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陈阿福拿了四个针线筐,大宝拿了两个针线筐,两人往影雪庵走去。 去影雪庵虽然在上山,但去那里的道路修得很平整,也非常宽,能同时过两辆马车。两边绿树成荫,山花烂漫,蜿蜒的淙淙流水,不远处还有供游人休憩的小亭子。 这条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会有辆马车经过。 他们往山上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 影雪庵占地虽小却十分幽静,环境也美,青墙黛瓦,朱色大门,周围是绿树翠竹,犹以银杏居多。所说庵里还有百年玉兰和大片梅园,冬天和春天是这里最美的季节。正门外宽阔开朗,有两棵百年古榕,像两把撑开的巨形大伞。 已经有几个人在树下摆上小东西在卖了。可能是怕破坏这里的幽静,他们都没吆喝,有人来了,就推销几句。 东西不多,都是好货,也都不便宜。野味有珍奇的蘑菇,还有奇怪的「野鸡」,后来才听说那叫飞龙。手工品有团扇、荷包、鞋垫、木制雕刻,无一不精致好看。 这里的人少,没有生意时,那几个摊贩就小声八卦着各种新闻。陈阿福边卖,边听,边观察着有没有「低价强买」的主。毕竟她前世学的「卖炭翁」太深入骨髓了,这具身子的原主也是被强权欺负死的。 不知是不是在佛门净地的原因,这里的秩序很是不错。讨价还价有,还没有强买强卖的。 当那几个人八卦到一个偷金大盗的新闻时,陈阿福不淡定了。 那几个摊贩八卦说,最近定州府城出了一件大案,就是一个偷金大盗在二十天的时间里,竟然连续作案四起,偷了定州府三个银楼价值两千多两银子的首饰。府衙出动了许多捕快,都没能捉到偷金大盗,甚至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知府大人震怒,还训斥了总捕头…… 陈阿福的手心都出了汗,撇了眼还爬在筐里的淡定的金燕子。那些捕快能捉到偷金大盗,那才叫怪。 针线筐很快就吸引到来人。有人问价,陈阿福把价钱涨成一百五十文,还不降价。不是她坐地起价,而是怕针线筐卖得太快,等不到他们要等的人。 第37章 就是这个价格,也被一位领着几个丫环的姑娘买走了两个,一个妇人买走了一个。 针线包没有拿出来,之前的人都不像能掏十两银子买那包的人。 半个时辰后,买针线筐的妇人又回来了,她气咻咻地问陈阿福为什么卖得比灵隐寺前的贵。 陈阿福笑着解释道,「大娘看看,我卖的针线筐是细柳条编的,筐里面的是绸子而不是细布,用料好,也就贵一些。若大娘觉得贵,退给我就是了,你再去山下买,那一家也是我们的。」 那妇人听了,觉得买这个筐不划算,便退了,说去山下买便宜的。 陈大宝则是看到娘亲不把针线包拿出来卖很是着急,若一个针线包都买不出去,哪里有钱去灵隐寺前吃馄饨啊? 陈阿福对着他耳朵说,「大宝不急,不见兔子不撒鹰,有大生意来了娘自然不会错过。」 大概巳时末,从山下上来几辆马车和十几个骑马的男人。马车到庵门前停下,从车里出来几个珠翠满头的女眷和一群丫环婆子。她们商量了一番,两个年龄大些的主子带着两个男人、几个丫头进了庵里,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丽人领着两个小姑娘及几个婆子和男人向摊子前走来。 那个丽人和两个小姑娘及一个男人一看就是主子,气度非凡,穿着华丽。特别是那个丽人,穿着玫瑰紫提花锦缎褙子,淡紫色绣花锦缎百褶裙,头上戴了一支特别引人注目的镶蓝宝石赤金大凤头钗,在阳光下煜煜生辉。 针线筐里的金燕子一反萎靡不振的样子,没等陈阿福撵,就闪电一般飞了出去,快得别人都没注意到。 看见那几位贵人往这边走来,卖东西的摊贩都提起精神,小声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很快便被针线筐吸引过来,说道,「好漂亮的小筐。」 陈大宝赶紧道,「姑娘,这是针线筐。买一个吧,不贵,才一百五十文一个。」 大宝本就长得漂亮,脆生生的话把那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一个有些体面的婆子说道,「一个针线筐就要一百五十文,还说不贵。」 另一个八、九的小姑娘拿起一个针线筐说,「这个针线筐好精巧,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好看的针线筐。娘,六叔,我喜欢。」 那个年青丽人见了也喜欢,很痛快地笑道,「针线筐倒也别致,这几个就都买了吧。」 陈阿福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针线包说,「这位奶奶,我这里还有漂亮的针线包,您看看合不合意。」 那丽人把针线包接过去,看到冲她笑的狗头,咯咯笑起来,「呀,这荷包上的小狗可真逗,还冲人笑呢。」 她旁边的小姑娘也笑起来,撒娇道,「娘,我好喜欢这只小狗狗,快给我买一个。」 那丽人点点头,又把包翻过来,眼睛都瞪大了,惊讶道,「天,这是盘扣吗?做得真精巧,真好看,竟是像两朵盛开的菊花。」 旁边的一个婆子也惊道,「盘扣还能这样做,盘得跟朵花儿似的,老婆子可算开了眼。」 陈阿福笑道,「嗯,这是我娘做的菊花盘扣,做起来很不容易,比做衣裳还费功夫。这盘扣若是缝在衣裳上,不止当扣子,还是漂亮的装饰。」 那位丽人眼睛一亮,似乎也想到了某种与众不同的漂亮衣裳。 陈阿福又笑道,「大奶奶再把盘扣打开,里面还另有乾坤。」 那丽人把三颗盘扣打开,包就成了一个圆形的布,上面缝着几个精巧的小包和几条丝带。 陈阿福又拿出一个方形的梅花针线包打开,讲了哪里别针,哪里装线、顶针、锥子、钮扣,那几条带子的妙用,等等。 众人都唏嘘着,这份心思还真巧。说起来很简单的东西,但之前咋没有人想到呢。 两个小姑娘都喜欢包上的小狗,一个喊「娘」,一个喊「四婶」,让她快点买下来。 丽人笑道,「好,好,买。」又问陈阿福道,「这包怎么卖?」 陈阿福说道,「这个针线包颇费了一些时日和功夫,要十二两银子一个。」 她涨了二两银子。这几个人中,大人喜欢盘扣,小姑娘喜欢卡通小狗,一看就是极有钱的主,也不像强取豪夺的。十二两银子买份心头爱,他们不应该拒绝。 那个丽人眼睛没离开小包上的盘扣,嘴里却说道,「十二两银子一个包,算得上天价了。就是京城的水玲珑绣坊,最贵的荷包也没有上十两银子的。」 一旁的两个小姑娘急了,都说,「可是我们喜欢这个包,喜欢包上的狗。」 陈大宝忙说道,「奶奶,我们不止卖的是包,还是设计。您看,这种会笑的狗,还有漂亮的盘扣,精巧的针线包样式,我们可是第一家。」 他的话把那几个人都逗笑了。 那个男人扇着扇子笑道,「这个包有这么多优点,嫂子和侄女也都喜欢,爷就买三个。」 陈阿福又笑着说,自家只做了八个这样的包,还没卖给别家。这种盘扣也是第一次拿出来卖,还没有流传出去,世面上独此一家。 那丽人听了,心里便有了计较。笑道,「若这种盘扣还没有流传出去,我就把你所有的包都买下来,再给你多加二十两银子,你们不许再做或是再卖这种菊花盘扣。」顿了一下,又道,「或许用不了半年,这种盘扣也就传开了。罢了,我也不能不让你们讨生活,一年以后你们再做吧。」又沉下脸说道,「若是你说了谎或是还敢偷偷做了卖,我们的银子也不是白给的……你们都是附近的乡民吧?」 不知道他们出自怎样的贵富之家,根本不需要跟升斗小民签协议,只一句吓唬的话就能搞定。不过,这家人还着实不错,并没有强取豪夺,八个包都买了,设计价给的也还算合理。 第38章 陈阿福忙笑道,「是,民女记下了。我们的确是附近的乡民,家在响锣村,离这里二十多里路。」 那男子听说响锣村还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是响锣村的?真是巧了。」 八个包,九十六两银子,加上多加的二十两,一共一百一十六两银子。四个针线筐给了一两银子,说不用找了。给了陈阿福五个二十两的银锭子,一个十两、一个五两、两个一两的银锭子。 初战告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阿福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摸到银子,很是有些激动。她把银子放揣进怀里,实则已经放进了空间里。 她看见四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一只手把大宝拉得更紧了,又四处找着金燕子。那小东西,又跑去哪里了? 陈大宝先还欢喜的不能自持,但一看周围的眼神,赶紧按下狂喜的心情,紧紧拉着陈阿福小声说,「娘亲注意了,那个卖飞龙的大叔看咱们的眼睛都红了。」 陈阿福四处找着金燕子的身影。突然,她看到快走到庵门前那位丽人的上空有一只燕子在盘旋,正是金燕子。 想着那丽人头上的大凤头钗,她的心都提了上来。松开大宝的手,用右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左手心,金燕子果真一个俯冲,飞进她的袖子里,唧唧叫道,「你叫我回来干什么,没看人家正忙着吗?」 陈阿福轻声道,「别人看我挣了这么多银子,要害我咋办,你得寸步不离保护我。」 金燕子气得唧唧道,「怕了你了。以后还是得给你再找个保镖,省得次次麻烦我。」 陈大宝还以为娘在跟他说话,挺了挺小胸脯说,「娘莫怕,儿子会保护你。」 陈阿福牵着大宝快步往山下走去。金燕子紧贴在陈阿福的衣襟处,别人一晃眼,还以为她的衣襟上绣了一只小燕子。 此时正值晌午,路上的行人很少。虽然山中浓荫密布,但穿过枝叶洒下来的阳光依然灼热。陈阿福既兴奋又紧张,再加上炎热,感觉背上的汗把衣裳都浸透了。 看到大宝穿着掉档裤,连步子都迈不开,一路小跑跟着自己,她便低身想抱他走。 大宝扭着身子不愿意,说道,「姥姥还让儿子保护娘呢,若是看到儿子还让娘亲抱着走,那多丢脸啊。」 这时,陈阿福感觉到有两个男人追上了自己,不紧不慢地离他们两步远。大宝也感觉到了,不由地把娘亲的手拉得更紧。 前面两百米处有几块巨石耸立在那里,正好能遮挡行人的目光。越往前走,陈阿福的心越紧。她的脚步慢下来,希望能多等几个路人下山,到时同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暴露金燕子。 那两个男人或许真的选择在那里动手,脚步也慢下来,跟在他们后面。 离那巨石还差几十米的时候,突然看到从山下上来十几个骑马的人和两辆马车。陈阿福乐了,穿越女的福气不是盖的,她赶紧牵着大宝快步向前走去。 来到巨石旁,正好跟那些人碰上。陈阿福却被其中一个骑马的人吸引了,那个人她刻骨铭心,正是她穿越过来时救她的英雄。他穿着月白色绣团花圆领箭袖长袍,金色宽边腰带,冷傲俊美,骑在马上格外引人注目。 陈大宝也认出来了,激动向那个人大声说,「恩公,恩公,小子又遇见你了。」 那个人觉得这个孩子似乎是在对他说话,便停了下来,有些微愣地看着大宝。 大宝甩开陈阿福的手,向他作揖道,「恩公,你忘了吗,就是几个月前在县城,你救了我娘亲。我娘亲的病已经大好了,谢谢你……」说着,又躹了几个躬。 大宝在说话的时候,前面的那辆马车的窗户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是一个小姑娘,大概四、五岁的模样。粉白的肌肤,胖胖的脸颊,肉嘟嘟的小嘴,两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如才从水中捞起的黑葡萄……虽然水润,却不灵动。 这孩子,漂亮得让人心醉。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又呆呆地让人心痛。 金燕子的舌头又拉不直了,呢喃道,「好漂漂的妹妹,比大宝还漂漂。」然后,一下子飞到那个女孩扶在车窗上的手背上。 那个女孩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转向金燕子,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动容,低声说道,「鸟鸟——笑了,鸟鸟——笑了。」声音软糯,平缓,语速极慢。小嘴一张一合,像被微风吹动的三月桃花。 金燕子也冲小女孩呢喃了两声,语气软得让人的腿发软。 那男人正不耐听陈大宝的念叨,却听见女孩说话了。他脸上一喜,赶紧翻身下马,来到马车边,低头含笑道,「嫣儿,刚刚是你说的话?」 声音很轻很柔,小心奕奕,似乎怕把女孩吓着。此时的他,眸子里的寒冰已经化成了春水,脸上的笑意如春阳般温暖。 女孩没理他的讨好,还是呆呆地看着金燕子,还是那句话,「鸟鸟——笑了。」 那男人听了,更高兴了,笑道,「真的是嫣儿说话了,嫣儿喜欢这只鸟?爹爹这就捉给你。」 说完便伸手去抓金燕子。他的手快,金燕子更快,只见黑影一闪,金燕子已飞上天空。 女孩见小鸟突然飞走了,眼里滚出几颗大大的泪珠,嘴也瘪上了,慢慢说道,「鸟鸟——飞了,鸟鸟——飞了……」 那男人见自己把燕子吓跑了,后悔得脸都青了,赶紧钻进马车里,把女孩抱进怀里哄道,「对不起啊,是爹爹不好,爹爹着急了。嫣儿乖,咱们先去拜望祖母,回来爹爹就给嫣儿捉鸟。」 女孩没有别的话,依然是那句,「鸟鸟——飞了……」 马车咕噜噜地走了。 陈阿福叹道,「富贵人家,还是有可怜人。」她觉得那孩子不像痴呆儿,倒像是前世说的自闭症。 大宝看着远去的马车道,「娘亲,那个妹妹好可怜啊,她那么喜欢金宝,咱们就把金宝送给她吧。」 第39章 陈阿福问道,「金宝来咱们家,离开咱们家,咱们管得了吗?」 大宝嘟嘴道,「哦,管不了,它不听咱们的话。」 金燕子又飞下来贴在陈阿福的衣襟上,还不高兴地说道,「熊孩子穷大方,还想把我送人。不过,刚才那个妹妹的确好看得紧。」 之前那两个跟踪他们的男人看见小娃「认识」那些骑大马的人,早就吓跑了。陈阿福牵着大宝来到灵隐寺前。这里的人依然那么多,只不过卖东西的摊子上人少了,而卖吃食的摊子上热闹非凡。 王氏和阿禄已经很着急了,看见他们来了,阿禄高声地招呼着。他们面前还有一个针线筐没卖出去。 大宝兴奋地跑过去,把王氏和阿禄都拉得蹲下,趴在他们耳边悄声说,「我娘亲好能干哦,针线包都卖出去了,挣了大钱。」 王氏和阿禄都惊喜地望着陈阿福,陈阿福冲他们点点头,笑道,「走,咱们先去吃馄饨,饿了。」 他们来到馄饨摊,要了四碗馄饨,十二文一碗,王氏也没舍不得。馄饨皮薄肉多,香得两个孩子顾不得烫,不停地往嘴里送。若不是怕他们的小肚皮受不了,陈阿福都想再给他们要一碗。 吃馄饨的时候,最后一个针线筐也被一位姑娘买走了。 阿禄还说道,「真香,可惜不能给爹带一碗回去。」 陈阿福指指对面一个卤肉摊说,「馄饨不好带,那里有卖卤肉的,咱们给爹买些卤肉带回去。」 王氏说道,「那家摊子是明水镇徐记卤味,听说特别香。」 陈大宝吸了吸鼻子说,「嗯,是香,咱们这里都闻到了。」 王氏道,「买卤肉后一步。咱们先进寺里给菩萨磕头,谢谢菩萨保佑阿福病好,还要再多添些香油钱。」又道,「若是能碰上那个给阿福算命的大师就好了,一定要谢谢他,承他吉言了。」 几人进了寺庙,去给菩萨磕了头上了香,陈阿福大方地添了一两银子香油钱。走了几个大殿,也没能遇到那个算命的和尚,又不知道他的法号叫什么,王氏失望不已。 陈阿福倒有些窍喜,她可不愿意遇到高僧什么的。 几个人出了寺,又去买了一斤卤肉,陈阿福还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根糖葫芦。 盛夏的午后异常炎热。出了红林山,觉得更热了。陈阿福看到路边的牛车驴车,也不敢打「出租」,王氏肯定接受不了。 还好走了不远,遇到邻村古桥村的牛车,几个人坐了上去,车上还有两个响锣村的妇人。 一个妇人说道,「陈二嫂子,听说你家的针线筐一个要卖九十文大钱,今儿肯定挣了好几贯钱吧?」 王氏慌道,「哪里挣了那么多,卖贵了人家不肯买,许多都是贱卖的。」 另一个妇人说,「喊那么高的价,再贱能贱到哪儿去?一大车的筐,四、五贯钱肯定能挣到。哎哟,你家半天就挣了我们全家大半年的钱,真能耐。」 说得车上的人羡慕不已。 王阿禄和大宝也赶紧否认,「没有那么多。」 那个妇人撇嘴道,「慌什么,你们挣再多也没人抢。」 陈阿福没有否认,这么小的数目都不认,将来咋修大房子。 回到村里已是申时末,离老远就看到陈名坐在房檐下焦急地眺望远方。见他们回来了,赶紧起身来到篱笆门前。 他见除了王氏背了个背篓,所有人都两手空空,笑问道,「东西都卖出去了?」 大宝把食指竖在嘴边,夸张地嘘了声,「姥爷,小声些,进屋说。」 几人关上篱笆门,又关上房门,进了西屋,还让大宝在窗前看外面有没有人进院子。一得到这个光荣的任务,陈大宝就蹲在炕上把着窗框警惕地注视着外面。 王氏把背篓里的大钱放上炕桌,一大堆,还夹杂着几个小银角子。当陈名几人看陈阿福把几个银锭子放上炕桌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 陈大宝眼睛看着外面,嘴巴还得意道,「挣了这么多钱,我娘能干吧?还有姥姥,这些针线包都是姥姥做出来的。」 阿禄重重地点头,「嗯,姐姐和娘都能干。」 王氏的眼圈都红了,说道,「阿禄的腿终于能治好了。」 陈名激动得身子都有些颤,盯着银子说道,「这么些钱,何止能治好阿禄的腿,还够给阿福母子添些田地,家里人也能过好日子了。」想了想,就把两个二十两的银锭子划拉到自己面前,把剩下的银子推到陈阿福面前。笑道,「爹知道,针线包能卖这么多钱,阿福的功劳最大。爹娘这次就托个大,留四十两,十两给阿禄看腿,三十两给阿禄娶媳妇的时候盖栋瓦房。剩下的钱阿福买几亩田地,再留些钱给大宝读书娶媳妇,以后你们母子的日子就不愁了。」 看到陈名这么分配,陈阿福不得不高看他一眼,真是个胸怀坦荡的好男人。 陈阿福笑着把银子都混到一起,先把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划拉出来说,「这是给弟弟看腿的钱,十两银子不一定够,多准备些。」又把三个二十两的银锭推到陈名面前,「这六十两,有娘的工钱,也有女儿的孝敬,爹必须收着。弟弟不仅要把腿治好,还要去读书,爹娘也要过好日子。」又把剩下的三十六两划拉到自己面前,「这些钱我们母子留着慢慢用。田地暂时不买,以后挣了钱再说。」 看陈名还要推拒,王氏按住了他的手,说道,「当家的,你疼了闺女十几年,这是她第一次挣钱,给你的孝敬你接着。」 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她一直感激陈名对陈阿福视如己出,如今阿福终于凭自己的能力孝敬他,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陈阿福又拉了几下陈名的袖子,说道,「爹,你就收着吧。女儿的本事你也看到了,以后还要孝敬你更多的。」 大宝蹲在窗边直乐,也劝道,「姥爷,你看我娘多可人疼啊,你就收着吧。」 陈名点了点头,激动地说,「好闺女,爹先收着,爹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些钱。以后若是阿福和大宝要用了,就来爹这里拿。」 第40章 几人又数了数卖针线筐的钱,共三千多文大钱,六个小银角子。这些就由王氏保管,做为家里的开销。 银子放哪儿着实让陈名和王氏伤了一番脑筋,最后还是王氏和陈阿福把炕边的箱子挪了挪,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放了银子的坛子埋下。 几人又商量着房子建好后就由王氏带阿禄去府城治腿。陈阿福特别想去府城看看,但因为要照顾陈名,她必须留要在家里。 陈阿福又建议,把房顶的茅草换成瓦片,茅草房容易漏雨。再就是把篱笆墙改成土砖墙,安全,家里的私密不容易让人看到。不仅他们新修的房子改,老房子也改。 陈名却不同意,「新房子的确该弄个土墙院子,你们两母子住着安全,花费也不多,也就多出一贯钱。其它的,等等再说。咱家今天明面上挣了多少钱,人家一算就能算到。总共四贯多钱,阿禄还要去府城看腿……」 有钱不外露,对他们这种弱病残的家庭犹为重要。陈阿福也只得暂时同意。 晚饭是玉米糊,卤肉,拌小黄瓜,烧茄子,玉米糊熬得稠稠的。 本以为陈老太会来,却没来。陈名让陈阿禄给陈业家送了一半的卤肉过去,顺便请陈业父子明晚来家吃饭,商量后天盖房子的事。 陈阿禄瞥了眼一炕桌的饭菜,小瘸腿跑得飞快。 王氏在门口喊道,「莫急,我们等着你。」 等阿禄回来,一家人才坐在炕上吃饭。 看到两个小正太吃卤肉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陈名也是极享受的样子,这卤肉真的有那么好吃? 陈阿福吃了一块,觉得香是香,却不太像前世的卤肉,而是更接近红烧肉的味道。 陈大宝吧嗒着小嘴极其满足地说,「有钱真好,能吃饱饭,还能吃卤肉。」 陈阿禄问陈名道,「爹,咱们现在过的是不是小地主的日子?」 陈名笑道,「还差点。若是咱们把银子都换成田地,应该算日子好过的上等户了。」 陈阿福笑道,「那咱们就努力,先当小地主,再当大地主。」 心里想着那包碎金和珠玉,哪怕只卖几样,自家也能当个小地主了。只不过现在府城的银楼被金燕子搞得人心惶惶,也波及到了附近的县镇,也不敢这时候卖那些东西了。 那个小东西,真是个惹货精。 王氏却笑道,「地主啥的不敢想,这个日子娘已经很满足了。」 陈大宝从来对陈阿福都有信心,说道,「姥姥信我娘,我娘说能当地主就能当地主。」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早晨,陈阿福起来,王氏已经在厨房忙碌了。 陈阿福看见王氏只煮了一个鸡蛋,又去小筐里拿出三个鸡蛋煮进锅。说道,「咱们家病的病,小的小,我和娘又辛苦,要吃好些才行。娘别怕钱会花完,花完再挣就是了。」 不仅把咸菜洗了拌了点糖,还让陈大宝去地里摘了两根小黄瓜拍了拌着吃。 王氏虽然觉得应该节俭些,细水长流。但女儿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反对。 饭后,王氏要去县城绣坊拿绣活,陈阿福劝她少拿些,晚上不要再做了,伤眼睛。陈名又让她沽三斤陈业爱喝的小元春,一斤晚上喝,两斤送给他。 若不是怕胡氏太贪婪,陈名还想再孝敬老娘和大哥一些东西,只有先忍着了。 另外,陈阿福又让王氏买套笔墨洗砚和一些宣纸回来,说阿禄和大宝应该学着写字了,她也想学。 王氏虽然节约,但买笔墨洗砚她还是愿意,她也希望两个孩子多读书,将来有出息。 下晌,王氏和陈阿福就开始在厨房忙碌。今天包韭菜猪肉饺子,王氏撵皮,陈阿福包。 这是他家第一次包饺子,别说大宝激动,连阿禄都激动得不行。 几人正说笑着,陈老太来了。 她一屋就说道,「胡氏那娘们眼皮子忒浅,昨天听到你家卖针线筐赚大钱的风声,下晌就想带着一家人来你家吃晚饭,被你大哥骂了一顿,害得我也没来成。」又放低嗓门说,「村里人有说你家那些针线筐挣了四贯钱的,还有说挣了六贯钱的,真的有这么多?」 陈名笑道,「嗯,差不多。等修完房子了,就带阿禄去府城治病。」 老太太笑得一脸褶子,啧啧说道,「那筐俊是俊,却没想到能卖那么多钱。」又问陈名道,「你们的钱够吗?听说千金医馆收费贵,少说也得五贯钱。娘还存了一贯多钱,都拿去给阿禄看病。只要阿禄的腿好了,老婆子死了都能闭上眼睛了。」 陈名忙道,「那些钱是娘的棺材本,娘留着,我们的钱够了……」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陈名,又把他拉到门前看了看,说道,「娘咋觉得你的脸色好看多了呢?」 陈名笑道,「嗯,这段日子我也觉得身子骨好多了,气不紧,咳嗽也少了。」 正说着,陈业父子、胡氏、陈大虎、陈大丫都来了。 胡氏一进屋就埋怨王氏道,「还是亲戚,弟妹会做那针线筐,咋不教教我,让我家也多挣点钱?」 陈阿福忙解释道,「我娘一直在做绣活,哪有功夫做针线筐。那些针线筐都是我和我爹做的,当时也没想到能卖那么好,所以谁都没说。大伯娘若想学,今天我就告诉你。」 胡氏气道,「现在还用你说?全村的人都知道怎么做了。早干啥去了?」 陈老太在一般的情况下,还是要给胡氏留脸面。说道,「老大媳妇,是我不让老二媳妇告诉你的。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娘家。你一有了好事就忍不住回去说,你娘家的人都金贵不干活,知道了这个点子还不得到处找人来做?这么一嚷嚷,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二家还赚啥钱啊?我阿禄的腿不能再耽搁了。」 第41章 陈业也皱着眉说胡氏,「我说你这个娘们,天天说你都不长记性。二弟家难得赚点钱,你掺和什么。」 陈阿福有些好笑,还好胡氏有这两座大山压着,掀不起大风浪。 胡氏又开始表情丰富地念叨陈业如何长兄如父供陈名读书,她如何长嫂如母照顾小叔子,「……可怜我们这么辛苦,却连件绸子衣裳都没穿过。」 陈业先还听得高兴,最后这一句话又让他红了脸,皱眉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咱们都是泥腿子,天天干粗活,哪儿是穿绸子衣裳的人啊?」 陈名赶紧把那葫芦小元春递给陈业,说道,「我们这次虽然挣了点钱,还要带阿禄去府城看腿。我知道大哥这些年帮了我们不少,就沽了两斤小元春。等以后我们多挣了钱,再给娘和大哥……大嫂买绸子衣裳穿。」 他实在不想提胡氏,但为了不让陈业脸面上太难堪,还是提了她。 陈业红着脸推脱,陈老太说道,「老大就接着,这是老二的心意,你也的确帮了他不少忙。」 陈业才收下。 吃饭的时候,又商量了第二天修房子的事。 晚上,陈阿福等大宝睡了后,就把鸟巢和悉尼歌剧院的外形大概画了出来。她用不惯毛笔,是用炭条画的。鸟巢简单些,画得八九不离十。悉尼歌剧院只能凭着记忆画了,反正金燕子也没见过原物。画到后半夜,把图放进了空间,金燕子还没回来。 那小东西,昨天连家都没回,不知道又野去哪里了。 第二天,陈家二房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院墙要砌泥砖,又多请了一个人,一共六人。 王氏要做绣活,做晌饭的任务陈阿福就主动承担了。 陈阿福一早在大宝的陪伴下去明水镇买食材。明水镇在响锣村的东面六里处,途经上水村,还经过了那个贵人的庄子。 听王氏说那个庄子叫棠园,好像主人姓楚,原在京城,后又去了府城,上水村有一半人家都租种他家的稻田。王氏是听长根媳妇说的,武长根父子是木匠,棠园管事偶尔会去武家买桌椅桶盆。 去镇上的小路离棠园有三百多米远,中间隔着一片竹林和草地,遥遥看见那片大园子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掩映在一片绿树翠竹中。 那座大院子耸立在那里,显得特别突兀。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似关上了一门富贵,也挡住了外面的劳作与艰辛。 那座豪宅离自己太遥远,陈阿福瞥了几眼,就没再看了。 明水镇不大,只有两条街。陈阿福先去了干杂铺,说是要买点卤料。掌柜就指着八角、山奈等五样调料说,「这几样,再加点花椒、糖、酱油一起卤,哎哟,卤出来喷香。」 果真卤料很少,陈阿福记得很多卤料在古代只是药材。 她买了那几样卤料,又买了些花椒、红糖、一小坛子酱油。家里的调料实在太少。 还买了两小包饴糖,一包给大宝,另一包揣回去给阿禄。 她又去了镇上的唯一一个药铺,买了些丁香、甘松、小茴、草果等几样做卤味的药。还买了点黄芪、党参、五味子,这些中药炖汤给陈名吃了好。 真贵,这么些东西就花了她四钱多银子。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钱,花起来也没有压力。 买了卤料之后,又去买了两斤五花肉,五斤猪油、十块豆腐干、五斤粉条,买这些食材的钱是王氏给的。 到家已经巳时末,开始做饭炒菜。陈阿福谢绝王氏和陈名的帮忙,阿禄帮她烧火,陈大宝在旁边帮她递东西。 陈阿福把豆腐干卤了,肉没卤。卤肉下酒是好菜,但给这些做体力活的人吃,四斤都不够。猪肉炖粉条,炖一大锅,解馋又经饿。 当卤味一传出来,两个小正太就使劲吸着鼻子。 陈阿福觉得豆腐干差不多入味了,就拿出来一家给他们切了两片。 另外,她又弄了个凉拌黄瓜,炝白菜,冬瓜油渣汤,二米面馒头。品种不多,但量足,味道好。 干活的几人吃得高兴,都说豆腐干香,能当肉吃。 晚上,陈名也夸道,「阿福真是个能干孩子,第一次做卤菜,做出来的味道就比别人做的好吃。」 陈阿福得意道,「那是,这可是我的绝活。」 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去酒楼看看,能不能走穿越女的老路子。 那六个人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房子修好了。虽然茅草房又小又特别原生态,但那堵土砖墙有一人高,让陈阿福终于有了些安全感。这个小院,也只有这道墙是她满意的。家里开了两道门,一道是冲外开的大门,一道是冲老房子院子里开的小门。现在新院子和老院子共用一堵土砖墙。 房子上梁那天请客,不仅陈阿贵的媳妇高氏来帮忙了,连陈阿兰都来帮忙了。 自从陈阿福病好了,还做出了别致的针线筐,陈阿兰来向王氏讨教绣活也不在篱笆门外站着了。她会进屋,还会跟陈阿福说笑几句。 陈阿兰释放善意,陈阿福也接受。大房除了胡氏和陈阿菊,其他人都不错。特别是陈业父子,干活非常卖力,是真心帮忙。 这天家里不仅请了陈业一家,还请了陈家几家族亲、高里正家及修房子的几家人。除了陈业一家都来,其他人家只来一两个代表,还是摆了四桌。 头一天王氏问陈名道,「请不请胡老五?都是亲戚……若是不请,大嫂肯定会不高兴。」家里原来偶尔请客,都会请胡老五。 陈名说道,「若是以前,看在大哥的面上,也就请了。可上次阿福跟二癞子打架,胡老五公然帮着二癞子讹咱家的钱。他都不认咱是亲戚,咱干啥要认他?」 陈阿福也说道,「娘,你再讨好大伯娘都没用的,她不会记情。那胡家最好离远些,咱家不管有啥事,都不要跟他家有瓜葛。」 第42章 令人没想到的是,吃饭的时候,胡老五却舔着脸来了,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个少年长得非常不错,就是眼睛看人黏糊,让人不喜。他是胡老五的独子,胡为。 还真是无赖,脸皮够厚。 胡老五之所以在村里横着走,不仅因为他无赖,还因为他的四姐夫是县城的一个捕快。 胡老五一来就说着漂亮话,「都是亲戚,盖房子也不说一声,不然我也来帮忙了。」 这些人虽然心里讨厌他,但面上都不愿意得罪他,跟他敷衍着。陈名也没法子,总不能把他撵走。 三桌男人,一桌女人孩子,摆在两个院子的树底下,倒也凉爽。陈阿福没有上桌,也不想上桌。一个因她是主厨,一直在忙碌。还有就是烦陈阿菊,吃得比谁都多,还装出一副瞧不起这里的样子。再一个就是讨厌胡为的眼神。 今天卤了猪大肠、猪肝和豆腐干,这三样是最受欢迎的。 胡老五边吃边说道,「这个卤下水比我在县城吃的还好吃,有股子特殊的香味,咋做的?」 陈阿福呆在厨房不想理他,但看他不停地问陈名,只得出去说道,「我在镇上买的卤料,又按着掌柜说的法子做了,就成了这个味。」然后,说了那个掌柜的话。 胡老五又对陈名笑道,「阿福是个有福的,不止长得俊,还能干。」 陈名装作没听见。 请完客,就该准备去府城的事了,王氏后天要带着阿禄启程,等他们回来陈阿福母子就搬家。 听大夫说,阿禄的腿之所以会瘸,是因为骨头长歪了。大人长歪了就没法子了,好在阿禄还是孩子,要断骨让骨头重新长正,就不会瘸了。但一般的大夫没有这个技术,听说府城千金医馆的大夫有这个本事。 所以,小阿禄这次不仅要遭罪,还要在府城住至少半个月。住在府城,也只有住陈实家里。 想到小小的阿禄要承受这种痛苦,陈阿福的心都纠紧了。 她一直想跟金燕子见一面,看能不能让它再拿点绿燕窝出来让阿禄少受些罪。 这么多天,金燕子都没跟陈阿福打过照面。它白天没回来,半夜回来过四次,都是回空间放偷回来的赤金首饰,放完就走了。 这几次的首饰比前几次的更重,更好看,嵌的宝石猫眼也更大更名贵。那一堆金灿灿又镶红嵌绿的金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连给陈名的那一小条绿燕窝,都是放在装碎金的那个小包裹上。 今天晚上陈阿福才听来吃饭的高里正说,偷金大盗又流窜去了京城,做案多起,不仅偷了银楼,还偷了安王府。说是不仅五城兵马司的人,连御林军都出动了,闹得人仰马翻,到处捉拿偷金大盗。同时,还悬赏一千两银子。 陈阿福气得直咬齿,那个小东西,就是个惹祸精。它咋不偷有钱的奸商,干嘛去偷王府啊。商人钱多没地位,被偷了也没本事让御林军出面。 陈阿福还是有些担心那小东西的安全。 前几次陈阿福睡着了没跟金燕子碰上,根本不知道它闯了这么大的祸。这天晚上,看大宝睡着了,她就掐左手心,想赶紧把它招回来。 大概两刻钟的时间,金燕子果真回来了,它直接进了空间,抖下来四根金条。 陈阿福惊道,「你还在顶风作案?」 金燕子唧唧笑道,「妈咪放心,这不是在京城偷的,这是在石安府偷的。」 冀北省省城石安府离这里大概有三百多里路,它半个小时就能赶回来,速度真够快的了。 陈阿福埋怨道,「你干嘛非得偷王府啊,去偷那些贪官污吏或是奸商,动静也不会搞得这么大。」 金燕子跳着脚笑了几声,又绕着燕沉香飞了一圈,才跳上陈阿福的手心喃喃说道,「福妈就不懂了吧,这叫‘燕’过留痕。我金燕子来到大顺朝走一朝,总得让人惊艳一把。目的达到了,以后我就尽量不去王府和银楼偷了。这几根金条,就是在沈大富人家里偷的。」又道,「你知道买你针线包的那些人是谁吗?」 陈阿福问,「谁?」 金燕子说,「他们是冀北省罗巡府的家人。本来我想偷那妇人的大凤头钗,躲在窗下听他们说话,才知道那家人是那漂亮妹妹的亲戚,我就没偷了。」还一副很给漂亮妹妹面子的表情。 那些人不关自己的事,陈阿福没有闲心想他们。她笑道,「怎么样,我画的房子好看吧?」 金燕子唧唧道,「嗯,是很有特色,都漂亮。」 陈阿福又道,「金宝儿,你说过我画了房子你要承我的情。」 金燕子翻了一下眼皮,很有些腹诽主人的小家子气,说道,「我是说过,情我记着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发笔小财。」 陈阿福也在腹诽它的小家子气,发财就发财,还发笔小财。 她腹诽了一下下,又商量道,「我这次不想发小财,我想让你再拿点绿燕窝出来给阿禄吃,让他少遭点罪,快点好起来。金宝儿,阿禄是个好孩子,妈咪舍不得让他遭大罪。」 金燕子一听是这事,才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说道,「阿禄的确是个好舅舅,我也想帮他,但他的病还不至于用上绿燕窝。等他断骨后,拿一点燕沉香的树皮放进他药里熬,能安神,镇痛,还能促进骨头尽快愈合。」 陈阿福一阵惊喜,连树皮都这么好,那燕沉香可真是个宝贝。又恳求道,「可我不能去定州府,他们熬药的时候你能不能去帮着放树皮?定州府离咱们这里也就五十几里路,你小半刻钟就能飞到那里了。」 金燕子答应得很干脆,「好说。」 陈阿福实在太高兴了,举起手中的金燕子在它的尖嘴上亲了一下。 金燕子先愣了一下,接着唧唧笑了起来,绿豆眼都眯成了一条缝,雀跃道,「福妈,你把人家的初吻夺走了。不过,人家好欢喜。长这么大,还没谁敢亲我的嘴,还是你胆儿肥,又懂欣赏。」 第43章 说完,就躺去地上摊开翅膀继续乐,尖嘴张多大。 陈阿福才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挺胆儿肥,它的小尖嘴可是电锥子呢。 亲都亲了,又看金燕子高兴,陈阿福决定再讨点福利。凑过去说道,「燕沉香好处多多,金宝儿能不能给我点渣渣,我拿出去熬水喝,我们一家人身体都不好。」 金燕子还在美,听了甩了她一个媚眼,就屁颠颠地飞到树上,小尖嘴一啄,就啄出一小根牙签那么大的木棍,它把小木棍放在陈阿福手上说,「不需要熬,直接放进水缸里。喝了泡了燕沉香木头的水,保证你们一家身体越来越好。」 陈阿福拿着「小牙签」乐坏了,美人计真管用。这么多福利,可比发小财赚多了。 她又厚着脸皮道,「金宝儿,我马上要搬家了,一根不够,再给一根。」 金燕子还在激动中,又屁颠颠地去啄了一小根牙签。 之后,陈阿福又嘱咐金燕子现在是非常时期,少出去惹祸。 金燕子道,「这些东西够我筑一个房子的了,我现在不需要去偷金子,而是要去找我的小伙伴们玩,再分享分享被偷香的乐趣。」然后,黑光一闪,又不在了。 天亮后,陈阿福偷偷把一根小牙签放进了水缸。哪怕这么小小的一根,仔细闻闻,屋里还是飘浮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而且,做出来的饭更好吃了,烧出来的水也更好喝了。 上午,王氏去县城给陈实家买了些礼物。晚上,陈业拿了两斤镇上买的糕点让他们带给陈实,陈老太太也给三儿子带了件她自己做的衣裳,还说让陈实无事回来看看老娘兄长。 第二天,他们走的时候,王氏把一个二十两的银锭子揣进怀里,又带了两个银角子和几百文铜钱。 陈阿福跟王氏说,「把那两个银角子给我三婶儿,你们要麻烦人家半个月呢。」又搂着阿禄说,「你是小男子汉,要坚强些。」 陈大宝听娘亲说了小舅舅治疗的过程,也眼泪汪汪地说,「小舅舅要坚强,大宝要向你学习。」 陈阿禄点头说,「只要能治好腿,怎么样我都忍。等我的腿好了,就能读书,能挣钱了。」 送走了王氏和陈阿禄,还有偷偷跟着他们的金燕子,陈阿福更忙碌了,要挑水、洗菜地、洗衣、做饭、熬药,还要收拾新房子。 阿禄走后的第三天,听从定州府城回来的金燕子说,阿禄已经在千金医馆治腿了,大夫断骨后再把骨头扶正,痛得小阿禄昏了过去。他们回陈实家休养,金燕子已经把燕沉香的树皮偷偷丢进了药里,头三天,他会每天去丢一次。 陈阿福虽然没看见,但还是心疼得流了泪。 三天后,听金燕子说阿禄恢复得不错,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陈阿福才好过些。 这天下晌,陈阿福收拾妥当,就领着大宝去武木匠家。她不愿意把旧柜子旧桌子搬去新家,想买点新家具。 在村里一路走过,招来很多注目礼。 几个中年妇人就特别看不惯她,鉴于她的彪悍,也不敢惹她,只敢小声议论,「跟咱们一样,都是乡下泥腿子,还硬要装出一副城里人的作派。」 这话陈阿福是没听到,否则一定要喊冤,她哪里装了?她还在努力地向响锣村村民形像靠拢好不好。她衣衫右肩上一块补丁,深绿色的裙子洗得发白,素面朝天,还戴着斗笠,连走路都微低着头。 武木匠是这一片手艺最好的木匠,连邻镇的许多人家都来这里买家什。他家也是响锣村除了高里正家最富余的人家。 武家是个两进院子,第一进是作坊,院子里到处摆着家具和桶盆。四十多岁的武木匠正领着两个儿子在忙碌,大儿子就是小石头的爹武长根,二儿子就是陈阿菊的心上人武长生。 武长生十七岁,虽然有些黑,但长得高大,五官也不错,又有一技之长,听说俘获了许多姑娘的芳心。但由于眼光高,誓要找个特别水灵的姑娘,所以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找到媳妇,急得老父老母不行。 陈大宝一进去就大声招呼道,「武爷爷、武大伯、武二叔,我家新房子修好了,要买些漂亮家什。」 武家父子跟大宝极熟,又喜欢他,都直起身来笑着打招呼。武木匠还说,「大宝喜欢哪几样,爷爷给你便宜些。」 陈大宝笑道,「那感情好,谢谢武爷爷,我承你老人家的情了。」 这话逗得武木匠哈哈大笑,他拍拍陈大宝的脑袋说,「好小子,我家小石头跟你走得近,小嘴都比以前甜多了。」 武长生笑着跟陈阿福打招呼,「阿福妹子,看看你喜欢哪几样。」 由于脸黑,显得牙更白。单眼皮,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形。身上虽然有木屑,但依然能看得出衣裳洗得很干净。 这个男人,应该是陈阿福穿越过来遇到的最干净的古代小农民了。而且,态度坦荡,处事大方。 陈阿福对他的印象不由好了几分。她摘下斗笠,笑着说了自家需要哪些东西,炕柜、炕桌、桌子、箱子、碗柜等大件各一样,还有六个高凳子、两个小凳子,一个大木盆、三个小木盆、两个桶。 她虽然没打算在那个小草房子里久住,但至少一年还是会住的。所以该有的都要有,但也不会多做。 武长生热情地领着她看了一圈家具。他家做的家具分了几个等级,有好木头做的,打磨得光滑,又刷了漆雕了花的。又有边角余料拼着做的,连漆都没刷的。前者太好她买不起,后者太孬她不愿意使。她看中了中下等价位的,木头不太好,没雕花但刷了漆的。除了碗柜和炕柜,其它的都有现成的,说好那两样做好后一起送去她家。 这些东西算下来大概要花一贯六百二十文,武长生咧着白牙先笑道,「大宝跟小石头玩得极好,你们又一次买的多,就收一个整数,一贯五百钱吧。」 第44章 陈大宝赶紧道了谢。 本来武木匠还大方地想说熟人就抹掉二十文零头,见儿子一下少收了那么多钱,气得瞪了他一眼,也不好再说。 武长根也没想到弟弟能越过父亲把价格定下来,还降了那么多,看了他两眼,没吱声。 陈阿福不好意思地说,「怎么好让你们降这么多,该多少是多少。」 武长生赶紧说,「降得不多,别的客人买的多,也是这么降。」 陈阿福谢过,交了三百文的定金。陈大宝还想留在武家玩,陈阿福没同意,说要去古桥村看看还有没有肉卖。陈大宝一听买肉,马上就跟着娘亲走了。 陈阿福是想明天去县城的馆子瞧瞧,看能不能把卤味的方子卖了。她手里只剩下三十两银子和几百文大钱,不好把大银锭子拿出来让武家找零。 她也不想靠卖卤味吃食挣钱,做小食摊生意太辛苦,家里又没有闲人。若县城的卤味真的像红烧肉,不如把那个方子卖了,得多少是多少。 古桥村在响锣村的西面,不到一刻钟就走到了。肉摊上只剩下一副猪大肠和一小条瘦肉,还有两根猪骨头。古人不喜欢吃瘦肉,但瘦肉卤好了也很香呢。 陈阿福把猪大肠和瘦肉都买了,花了三十六文钱。 陈大宝看到买这么多肉,问道,「娘,咱家要请客吗?」 陈阿福笑道,「不请客就不能吃肉了?」 陈大宝说,「不是,我是想等到姥姥和小舅舅回来,咱们再买这么多好吃的。」 陈阿福捏捏他的小手道,「真是好孩子,娘买这么多肉是有用处的。」 刚回家,就看见金燕子领着七七和灰灰来了,正在院子里「嘎嘎」叫着,陈名边编着草席边看着它们笑。 金燕子挂在陈阿福的身上唧唧说,「咱们家的新房子修好了,晚上我领着它们住新屋,就吵不到姥爷了。」 陈阿福笑着说「欢迎」。 七七和灰灰高兴地冲她叫着,「娘亲,娘亲。」若是背过身去,还以为是大宝在叫。 然后,又冲大宝叫着,「大宝,大宝。」声音又像陈阿禄。 陈名看陈阿福手里拿了这么多肉,不赞同地说道,「就三个人,买这么多肉干啥?钱要慢慢花。」 陈阿福笑道,「我是要把这些东西卤出来,明天拿去县城看看,能不能把卤味方子卖了。」 她拿大肠去洗的时候,还让大宝带着三个小东西去新院子玩。她看到路过她家的人都冲院子里瞧,怕有人打它们的坏主意。灰灰只要不说话,没人会瞧得上它,主要是七七长得太好看。新院子院墙高,没人看得到。 金燕子唧唧说道,「妈咪太小心了,那些人一打主意,它们就会飞上天。再说,它们两个可是林子里最聪明的鸟,即使被捉去了,也找得到回家的路。」 陈阿福轻声道,「若是被关起来了呢?」 金燕子说,「我会想办法把它们弄回来。」 陈阿福听了,才没去管它们。 为了味道更好,晚上没有卤,而是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卤。由于水缸里有燕沉香木头,陈阿福怕卤出来的肉会变味,还专门挑了一桶水另外放着。 一大早起来把肉和大肠卤上,早饭吃了一些,又留了一点给陈名晌午吃,带上大半。 陈名一大早也起来了,他不放心,想陪着陈阿福一起去。陈阿福可不敢把他累着,虽然他的身体好些了,但还是不能劳累。便说要把金燕子带上,他才放了心。还让陈阿福去喜乐酒楼,虽然它在三青县的酒楼中属于第二大的,但价格公道,也不欺负平头百姓。 七七和灰灰见金燕子要去,它们也非得跟着。陈阿福只得让它们在篮子里呆着,不许到处飞,还嘱咐它们不要说话,省得有人惦记。 把它们装进篮子,又搭上布。头戴斗笠的陈阿福拎着装卤肉的篮子,陈大宝拎着装小鸟的篮子,去村头坐高老头的驴车。 今天赶集,许多人都背着东西去县城里卖。 卤肉非常香,车上的人不敢问陈阿福,都问陈大宝,「你们篮子里装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陈大宝说,「是我娘卤的肉,我们拿去县城卖。」 赶车的高老头笑道,「这么好的味道,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宝笑眯了眼,说道,「承高爷爷吉言了,我也这么觉得。」 到了三青县城,高老头说驴车下晌未时在城门等,过时不候。 进了县城,陈阿福把斗笠又压低了些,还低着头,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原主就是在这里被欺负死的,她可不敢大意。 金燕子知道自己长得其貌不扬,大大方方飞了出来,贴在陈阿福的的衣襟上看风景。另外两个小东西则是只把小脑袋钻出来,四处望着人世间的繁华和喧闹。 他们问了喜乐酒楼的方向,便向那里走去。路上看到一个干杂店,陈阿福问了卤料有哪些,掌柜一指,还是那几样,她心里又多了些把握。 没想到还看到了锦云绣坊,陈阿福便领着陈大宝走了进去。锦云绣坊很大,有三层楼,布置得琳琅满目。有绣屏、绣扇、头花、吊坠等装饰物,竟然还有布匹和成衣。小二听说他们不卖绣品,看他们又不像是能买得起这里东西的,便没再招呼他们,但也没撵。 陈阿福见所有的成衣扣子都是一字扣和算盘疙瘩,想着若是那个丽人经营得好,还真能大赚一笔呢。 哪怕古人聪慧,根据菊花盘扣又自创出什么梅花盘扣、荷花盘扣,但肯定不会在短时期内想出双层盘扣和吉字扣,这些陈阿福都知道。 但她还是不敢把这些盘扣设计卖出去跟那个丽人打对台,金燕子说那些人是巡府的家眷,不是她这种小百姓能惹得起的。等一年以后再说吧。 第45章 逛完这两个地方,也快到晌午了,他们急步向喜乐酒楼走去。 路上,陈阿福给陈大宝买了一块枣糕吃。结果,那七七和灰灰也吵着要吃,陈大宝只得自己吃一口,再喂它们吃一口。 突然,几个男人把他们拦住了,一个人指着陈大宝手里的篮子说,「这只鸟长得可真俊,小爷我要了。」 说话的那人像有钱人家的少爷,二十岁左右,穿着锦缎衣裳,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扇子。另外两人是下人。 那人的话声一落,一个下人便掏出了一两银子。 原来,七七吃得高兴,整个身子都钻了出来。美丽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鲜艳夺目。再加上伸长小脑袋要吃食,小模样极可笑。 陈大宝后退一步说,「几位大爷,这鸟我们不卖。」 「哟,小泥腿子,小爷想买这只鸟是看得起你,今天你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那人霸道地说。 这是要强买了?不,应该说是强抢。一两银子,只够买七七的一根毛。 陈阿福没有说话,她怕把那几个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有金燕子在,也不怕七七会被欺负。 金燕子一下子飞了起来,盘旋在陈阿福的头顶唧唧叫着。它是在说,「福妈,让大宝卖给他们。这些人太可恶了,他们不是要强买吗?咱们就放鸽子’,让他们鸡飞蛋打。」又对七七叫了几嗓子。 陈阿福吓一跳,连「放鸽子」这种事都知道,金燕子还真是一只知识全面的鸟呢。 自己的确惹不起这几个男人,既然金燕子出了这个好主意,她也只有照做。便对大宝说道,「儿子,这几位大爷喜欢,就卖给他们吧。」 那几个人哈哈笑道,「这就对了。」然后把一两银子丢在陈大宝的篮子里,砸得灰灰「嘎嘎」直叫,又把七七抓进了手里。笑道,「走,爷带你回家过富贵日子。」 七七大概听懂了金燕子的话,也没反抗,被那几个人抓走了。金燕子也飞了起来,盘旋在高空。 那几个人一走,大宝就咧开嘴大哭起来,「七七,我的七七,不卖……」 陈阿福低身给大宝擦着眼泪,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大宝别哭,有金宝在,七七会回家的。」 陈大宝听了,才止住哭。挂着眼泪问陈阿福,「七七真的能回家吗?」 陈阿福点头道,「金宝多厉害啊,肯定能把它带回家。」 她把那个小银锭子揣进怀里,心中暗哼,没想到有人上杆子来送钱。 喜乐酒楼也是三层楼,朱门雕花窗,很是气派,里面的生意也很好。小二并没有因为他们衣衫破旧就看轻他们,还是热情地把他们请到一张小桌旁。 陈阿福先看了菜谱,什么酱肘子、胭脂烧鹅、蜜酿蝤蛑、蒸鲥鱼、炉焙鸡、糖蒸茄、五香卤肉、青虾卷等等,共有几十道菜,许多菜名陈阿福都没听说过。 她要了一个五香卤肉,一个相对便宜的宫保肉丁,一个素菜汤,两碗饭,一共一百二十文。 小二没有走,而是很有礼貌地站在一旁。陈阿福才反应过来,人家是看他们两个穿得破旧,怕他们吃霸王餐。赶紧从包里取出一串钱加二十文。 「好嘞。」小二拿着钱走了。 陈大宝看娘亲花这么多钱,又心疼了。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娘,咱们是来卖肉挣钱的,咋还花这么多钱啊。」 陈阿福悄声道,「要先尝尝酒楼的味道。若是酒楼的五香卤肉比不上咱们的,咱们才能卖方子。」 「那要个卤肉就够了,干嘛还要宫保肉丁呢?」陈大宝又说道。 这个小抠门。陈阿福解释道,「娘是想看看古代……哦,就是这个酒楼做菜的实力。」 菜来了,五香卤肉还是比较像红烧肉,少了些特殊的卤香味。保宫肉丁做得还比较地道,陈阿福觉得跟自己的水平差不多。宫保肉丁是前世刘旭东喜欢的家常菜,陈燕燕很下了些功夫学这道菜,做得非常拿手。 这个酒楼在县城还不算最好的,陈阿福也不敢轻视古代的饮食文化了。看来,除了卤味,卖菜谱的路几乎是行不通的了。 两人肚里都缺油水,除了素菜汤,所有的菜都吃完了。 他们吃完饭,陈阿福就对小二说,「我想见见你们的掌柜。」 小二的鼻子好使,早就闻到他们篮子里发出一阵阵特殊的香味,心中便有些了然。 他让他们等等,自己上了楼。不一会儿,又来把他们请入三楼一间房内。进了屋子,陈阿福在左手心上掐了一把,她要把金燕子召唤回来。她之前吃饭的时候都是戴着斗笠的,总不好跟人谈话还戴着斗笠。 屋内的布置像是办公室,有书案,有柜子。一个二十多岁穿绸缎长袍的年轻男人坐在案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男人站在一边。两个人看到陈阿福都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县城还有这么出色的小娘子。虽然布衣荆钗,却令人眼前一亮。除去精致的眉眼不说,还别有一番风韵。 那个中年男人道,「我就是许掌柜,小娘子找我何事?」 陈阿福说道,「我们家有一个卤味祖传秘方,因为家里穷,又遇到急事,想把这道秘方卖了。」说着,就把篮子上的布打开。 许掌柜和那个年轻人早就闻到那股特殊的香味了,他们撕下一点卤肉放进嘴里仔细品尝了一番,都道,「嗯,不错,比五香卤肉又多了些特殊的香味。猪大肠这么卤起来,更好吃。」 那个年青人问道,「你们想卖多少钱?」 许掌柜又介绍道,「这是我们酒楼的东家杨大爷。」 陈阿福喊了声,「杨大爷,」又说道,「如今我父亲有病,弟弟的腿又瘸了,家里急等着用钱,所以才来卖这个祖传秘方。我听说喜乐酒楼价格公道,信誉好,不会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才找来的。杨大爷就看着给吧,若价格合适,我们就卖。」 第46章 她心里的价位是五十两银子。若高于这个价就卖,若低于这个价就不卖。这东西是可以保密的,不像盘扣,一出来人家就容易学会。 杨大爷沉吟了一下,给许掌柜使了个眼色。许掌柜说道,「这道卤味虽然不错,但跟我们店里的五香卤肉味道相差不大。这样吧,我给个公道价,四十两银子,如何?」 这个价格没达到陈阿福的心理价位,但差距不算大,说明他们不是店大欺客的主。若是有机会,还能继续合作。 陈阿福心里这么想着,却摇头说道,「这个价格,恕我不能卖。对不起,打扰了。」说完,就牵着大宝的手往门口走去。 杨大爷一下子把大扇子打开,呵呵笑起来,「你这个小娘子,还是急性子。凡是经商,就是要允许讨价还价。你不同意,可以还个价,干嘛这么着急走啊。我再添十两,五十两,怎么样?」见陈阿福停下没言语,又道,「再添五两,这已经是最多的了。」 许掌柜愣了愣,暗道大爷是很稳的人,怎么一下子加这么多的价? 五十五两,超过预期目标一点点,陈阿福还是比较满意。粲然笑道,「好,成交。」 似乎连窗外的鸟儿都在庆祝陈阿福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唧唧喳喳地叫着。其中一只就是金燕子,它正跟几只鸟站在窗棂外的树枝上。 它已经很不耐烦了,唧唧叫道,「就你事多,事事离不开我,我要再给你找个保镖。」 许掌柜先起草了一份协议,其中还包括那条不能再卖给其它人的经典条款。陈阿福没有异议,她和许掌柜签字按手印。 陈阿福要领着大宝去厨房,杨明远笑道,「这孩子就呆在这里吧,厨房太乱。」 陈阿福见这位杨大爷眼神清明,不像个坏人,还有金燕子守在窗边,也就同意陈大宝在这里玩。还轻声交待他,「你乖乖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也不要淘气,娘过会儿就回来找你。」 陈大宝点头道,「娘放心,大宝知道。」 陈阿福去厨房看了他们的调料,又悄悄对许掌柜说了多出来的几味中药。许掌柜还是有些吃惊,自己亲自跑去买了。 炒卤料的工序跟酒楼厨师一样,只不过是多出几味中药材。陈阿福看着那个厨师把肉卤好,味道一样,她也算把徒弟带出来了。 当她回到那间小屋,竟然看到陈大宝和另外两个孩子一起正跟灰灰玩得高兴,杨大爷在一旁也看得兴味盎然。 没有七七和金燕子,灰灰成了当然主角,张着大嘴又笑又说话,「姥爷、娘亲、大宝、尿尿」一气乱喊,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陈大宝看见陈阿福了,起身迎上来说道,「娘亲,这是杨超哥哥,这是杨茜妹妹,他们都喜欢灰灰呢。」 那两个孩子,男孩大概五岁多,女孩四岁左右。都穿着绸子衣裳,长得眉清目秀,跟杨大爷有几分相像。他们抬头很有礼貌冲陈阿福叫道,「婶子。」 陈阿福红了脸,她还没嫁人呢。赶紧笑道,「叫我陈姨就好。」 那两个孩子又叫了声,「陈姨。」 许掌柜把刚卤的肉拿了一盘给杨大爷偿,杨大爷尝了点点头,又让几个孩子来吃了些。那个男孩直叫着好吃,也不想逗弄灰灰了,站在桌前大口吃着卤肉。 杨明远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五个十两的银锭子及一个五两的银锭子交给陈阿福。笑道,「若以后陈小娘子有了好方子,再来找我们酒楼。」 陈阿福点头应是,把银子接过来,又把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说,「杨大爷能帮我换成十个一两的银锭子吗?」 杨明远又换了小银锭子给她。 又赚了一笔,陈阿福喜上眉梢,对大宝说,「大宝,咱们该走了。」 杨超和杨茜一听他们要走,就舍不得了,特别是杨茜,眼泪都涌上来了。说道,「再多玩一会儿吧,我们喜欢灰灰,舍不得它。」 这两个孩子被教育得很好,没有轻视穿着破旧衣裳的陈大宝和她,也没有强要灰灰。陈阿福对他们的印象非常好,对精明的杨姓商人的印象也好了起来。能如此教育孩子,人品应该不错,若以后再想到好吃食了,可以继续合作。 杨明远起身把女儿抱起来哄道,「茜姐儿乖,陈家哥哥和灰灰再不回家,就晚了,出不了城门了。」 杨茜没有再强留灰灰,但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陈大宝很不忍心,忙说道,「茜妹妹,改天你和超哥哥到我家来玩。我家不仅有灰灰,还有金宝和七七,金宝的叫声非常好听,还特别厉害。七七长得跟茜妹妹一样漂亮,也会说很多话,还会背诗呢。」 陈超和陈茜听了一脸向往。 陈超还鼓着眼睛说,「能跟我妹妹一样漂亮,那得有多漂亮。」 陈大宝看了杨茜一眼,重重点了点头说,「是呢,跟茜妹妹一样,非常漂亮。」又说,「我们家就在离县城不远的响锣村,坐驴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陈超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又说,「大宝弟弟无事就带着灰灰它们来县城玩,我家离这里不过两条街。若我爹爹和我们不在酒楼,就让许掌柜领你们去我家。」又对许掌柜说,「许爷爷,听见了吗?」 许掌柜赶紧笑道,「好,听大少爷示下。」 几个孩子把友谊进行到这一步,两家大人也只得表示认可。 因为陈大宝和灰灰的攻关做得好,杨明远还让许掌柜送了一只酒楼的香酥鸭给他们。 陈阿福两母子出了酒楼往南城门走去。他们路过一个小布庄,这里的布比锦云绣坊的便宜,陈阿福进去买了几块细布,二十几尺粗布和两床弹好的棉絮。她准备给家里人一人做套衣裳,再给自己和大宝做床被子和褥子。这一下子就花出去一两银子二百多文钱。 第47章 真够贵的了,怪不得乡下许多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人家都会穿补丁衣裳。 她又花五十文钱买了一些布头,无事做些玩偶,可以给大宝玩,或许还能卖点钱。 然后,在路边喊了辆驴车,把东西放上去。又去买了一大一小两个锅、一个壶、一套碗筷、一套茶碗等一些家什,这些要拿去新家。又买了一个铜镜、一盒香脂、牙粉以及腻子等物,还买了十斤白面、十斤精米、十斤菜仔油。这些又花了二两多银子。 来了大顺这么久,她第一次当了个购物狂。 感觉真好! 出了城,已是夕阳西下,陈大宝张着的嘴才闭上。虽然他知道娘亲又挣了那么多银子,但还是惊讶她的花钱速度。 他悄声在陈阿福的耳边说,「娘,咱们连一亩地都没有呢,不能把钱全花了。」 陈阿福捏捏他的小手,悄声说,「娘知道。」 回到家,陈名已经非常着急了,看见陈阿福两母子平安回来,才放下心。 一看到车夫帮着把那么多东西搬下车,又有些眼晕。他猜到阿福把方子卖了,但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呀。听说菜谱卖了五十五两银子,眉梢才有了些笑意。 陈阿福要拿二十两银子给他,他坚决不要,说道,「你还年青,大宝又小,你们要多攒些钱买田地。」 陈阿福想着反正自己的也是他们的,以后一起发财。再说,自己放在空间里更保险,也就收了起来。 陈名看见只有灰灰回来了,又问金燕子和七七去了哪里,听大宝讲了经过。吃惊道,「金宝真能把七七领回来?」 陈阿福对金燕子有充分的信心,笑道,「它们在更远的深山里都被金宝领回来了,何况是在县城。」 晚饭前,陈名让陈大宝给陈业家送去了一半香酥鸭。 大宝回来的时候小脸气得通红,愤愤说道,「姥爷,我把香酥鸭送去,大姥姥说咱家不知用什么手段弄了钱,成天胡吃海喝的,不是卤肉就是大肉饺子,再不就是香酥鸭。把钱都浪费了,也不说感谢大姥爷和她的养育之恩,还让姥爷跟三姥爷学呢。我跟她说香酥鸭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她还不相信。」 陈名气得沉了脸,还是说道,「大姥姥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太姥是长辈,大姥爷曾经帮过咱们,这些情咱要记着。」 陈阿福暗诽不已,那胡氏还真是极品到了灭绝师太的级别,向别人要东西要得这样理直气壮和不要脸面。 她恍忽听陈名和王氏聊天,好像大房的新院子就是胡氏背着陈业和陈老太跟陈实哭着硬要的。陈实感念陈业,又知道陈业好面子,这话不好跟他讲,只得咬牙给大房修了院子。也就再没回过村,连上年过年都没回来,他不敢回来了。这话是陈实在走之前跟陈名悄悄讲的。 吃饭的时候,陈阿福看陈名还在生气,劝道,「爹别气,不管她怎么说,咱打定主意不给就是了,她的毛病可不能惯着。我也知道我奶和大伯好,以后咱们强大了,不怕胡氏惦记了,再好好孝敬和感谢他们。还有阿贵哥,这些帮了咱们的人,咱都记着。」 晚上,没有七七作伴的灰灰不自在,「嘎嘎」叫着不肯睡。陈阿福先还好脾气地哄,看它叫的没完,声音又特别大,怕把陈名闹犯病,只得把它那间房的门窗都关好。 躺在床上的大宝也在念叨,「娘,天都黑了,金宝咋还没带七七回来呀?」 陈阿福又哄道,「睡吧,等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七七就回来了。」 半夜,陈阿福正在做梦,就被金燕子用翅尖挠醒了。明亮的月光透过小窗,看到金燕子的小绿豆眼贼亮贼亮的。 陈阿福惊喜道,「回来了?七七呢?」 金燕子小声唧唧道,「七七已经回屋了,我来给福妈送大礼。」 陈阿福一愣,「给我送什么大礼啊?」 金燕子唧唧道,「我偷金大盗光顾那坏人的家,当然得顺手牵金了。这是意外之财,就孝敬妈咪了。」 说着,一抖翅膀,从里面掉出两个大金锭子。也没等陈阿福说话,它就飞去了新院子歇息。 陈阿福掂了掂金锭子,一个有二十两,这就是四十两金子,四百两银子了。 想想那恶人,金燕子就当惩奸济贫了,这两个金锭子陈阿福收得也没什么压力。她轻笑了两声,把金子放进了空间,乐得好久没睡着觉。 看到大宝的眉头还皱着,小红嘴还嘟着,一定是睡梦中都在想着七七。她的心一片柔软,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 第二天一早,陈大宝睁开眼睛,真的听见了金宝和七七、灰灰的叫声。 他翻身起床,连衣裳都没顾得穿,就跑去了新院子。晨光下,七七的羽毛更加鲜艳夺目,大宝过去把它抱在怀中直乐,勒得七七「嘎嘎」直叫。他还想去抓金燕子,被它躲开了,它可不想受他没轻没重的蹂躏。 这也让陈名连呼不可思议。 陈阿福暗乐,还有你更不可思议的。 她在没人的时候悄悄问金燕子,若是那个男人发现七七跑了又破了财,会不会找到自家。 金燕子反问道,「谁说他家破财和七七跑了有关系?」又说,「只要陈大宝不脑抽地抱着七七去县城显摆,他们是发现不了的。」 陈阿福听了,才放下心来。 金燕子又问道,「妈咪,你想不想挣钱?」 陈阿福一阵惊喜,这小东西终于想通要帮自己挣钱了?她赶紧把它捧在手心里,高兴地说道,「当然想了。」 金燕子伸长脑袋唧唧叫道,「那咱们就带着七七去省城或是京城,那里远。你把七七卖个高价,就赶紧往回赶,两天后我再把七七带回来。七七长得好,又会说话,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然后,一副你看我多聪明,快表扬我吧的表情。 第48章 陈阿福一阵失望,这是什么鬼主意?这是犯罪! 她忙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这么赚钱。」 金燕子睕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福妈还是假正经。不是有句话吗?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陈阿福说道,「你领会错那句话的意思了,不能断章取义。」 金燕子不高兴了,唧唧叫道,「福妈以后也别怨人家没帮你发财。曾经有一条发财路摆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然后,一扇翅膀飞走了。 陈阿福的发财大计又暂时搁浅。 不过,新增加了五十几两银子,还有见不得光的几百两银子,她的家底已经很丰厚了。做为资深吃货,陈阿福便不愿意再在吃食上亏待自己。哪怕不一定天天吃肉,但炒鸡蛋、蒸鸡蛋、卤豆腐干、烙白面葱油饼、糖酥饼等换着花样的做,就是玉米面蒸的发糕都会往里放红糖和枣子。 其实她更想天天吃肉,却不敢天天去买肉,怕别人看了议论。想着若是冬天就好了,一次多买些。 她倒是做的开心,陈名和陈大宝则是痛并快乐着。一边是吃的高兴,一边是心疼花多了钱。 陈阿福便会劝道,「你们不用担心,以后我还会想法子挣钱。咱家肯定能当上比高里正还大的大地主。」 这段时间,除了她出去挑水、浇菜,或是买东西时偶尔被几个男人反复偶遇、热情招呼甚至主动帮忙外,陈阿福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比较舒心。 作为现代人,特别是作为现代美女,被男人表示好感已经习以为常,问题是向她表示好感的这几个男人都太差强人意。 一个没有她高,腿还稍微有些跛。一个岁数有些大了,跟陈名差不多,脸上还有几颗麻子。还有一个头发有些少,年纪轻轻脑袋就成了「地方包围中央」,头发束在头顶像个小犄角。 关键是,这几位的个人卫生特别差,牙黄,衣裳脏,还有些味道。 陈阿福还是比较忧伤,难道立了女户,带着一个拖油瓶,还曾经是个傻女的女人就只能被这些人惦记? 被他们惦记,还不如没有人惦记。 若是这样,她宁可一个人带着大宝过。或许,这辈子她也只能是单身了。 忙碌之余,陈阿福就开始做被褥,还做了几个小鸡玩偶,这些东西都简单。衣裳裤子复杂,她总不好说这些她也会,只得等王氏回来「教」她。 而陈大宝的日子却是快乐的。他每天上午在家学习一个时辰后,便会带着灰灰和七七出去玩。上午带它们去村东边玩,那里空旷,它们在前边飞,陈大宝在后面追。 下午就去村西边,那里柴火多,顺便捡些柴火,家里的麦秆已经烧光了。 有时候,小石头和四喜子也会来跟着一起玩。 特别是小石头,几乎每天都要来陈家玩。他非常喜欢吃陈阿福做的发糕和葱油饼,说比他家做的香得多。他隔三岔五还会送大宝一些木头玩具,小木刀、小木马、小木鸭子,还打光了刷了漆。 小石头说这是他二叔做的。这让陈大宝对武长生的好感第二次直线上升,第一次直线上升是武长生看不上陈阿菊。 金燕子难得在家,一大半的时间都是跑去林子里玩。七七和灰灰不愿意跟着去,它们已经把陈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喜欢跟陈大宝玩,吃陈家的饭,更喜欢福妈身上特有的香味。 村西边有一片地段树林比较密集,还真遇到过对七七和灰灰起坏心的人。七七和灰灰真是最聪明的鸟,一看情况不对,就展翅飞上了天空。 那人气不过,踢了陈大宝几脚,还把他推到地上。 七七和灰灰又一个俯冲,啄了那个人几口后又直冲云霄,那个人就再不敢来招惹他(它)们了。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二十三,阿禄已经去府城半个月了,应该要回来了。一到午时初陈名就会坐在树下编筐篓,不时往东边眺望。午歇也只进屋打个盹,又出来继续眺望。直到夕阳西下,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才失望地回屋。 陈阿福的心也提了起来,不时出来往东边望望,连下晌在村西头遛鸟兼捡柴火的陈大宝都会在回家前带着七七和灰灰去东边逛一圈。 二十四日巳时初,陈阿福正在炕上做褥子,陈大宝在练习写字,突然听到坐在房檐下的陈名在问,「你们找谁?」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高声问,「请问陈大宝的家在哪里?」 陈阿福往窗外一看,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杨超正把着车窗伸出脑袋往外瞧。 她心里暗道,那杨大爷还真不客气,自家跟他也没什么深交,咋就真让他儿子来了? 但来者是客,何况还是合作商的孩子。她边下炕边对大宝说,「儿子,快,杨超来了。」 陈大宝听了,赶紧放下笔跑出去,大声叫道,「杨超哥哥。」 杨超下了车,咧着大嘴笑道,「大宝,我想你家灰灰了。」 陈名还在发愣,不知道外孙怎么会认识富家少爷。陈阿福也出来了,笑道,「贵客来了,快请进。」又跟陈名说了这孩子是喜乐酒楼的少东家。 陈名听了也赶紧起身相迎。 陪着杨超来的,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厮立冬,还有赶车的老杨伯。他们手里拎了两条肉,四根猪蹄,两包糖果,一大提葡萄。 看来,他们要在自家吃晌饭了。 陈大宝问,「咋没看到茜妹妹呢?」 杨超道,「我爹不放心妹妹来,就让我一个人来了。」又实诚地说,「若是我这次好玩,下次就带妹妹来。」 陈阿福让大宝陪着他们去新院子里玩,七七和灰灰正在那边等小主人等的无聊,采在架子上跳来跳去。金燕子不在家,又去了山里。 第49章 陈阿福给他们煮了山楂汤,又把葡萄洗净了拿过去,就开始煮饭,陈名帮着烧火。 杨超看到灰灰和七七,喜欢得不行。特别是看到七七眼睛直冒光,说道,「七七果真漂亮的紧,跟我妹妹一样好看。」 他抹了抹七七的毛又说,「我让我爹爹去买了两只鹦鹉回来,可教了它们好久都不会说话,比灰灰和七七差远了。」 陈大宝更得意了,说道,「七七,背个‘杜康’。」 七七便摇头叫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声音跟陈名一样。 灰灰也不甘势弱,跳着脚地叫,「大宝要尿尿,大宝要尿尿。」声音跟大宝一样。 大宝红了脸,杨超笑得肚子痛。 正玩着,小石头来了,他是来送牛奶的。他家黄牛前天生了小牛犊,陈阿福听说后,就去武家问了长根媳妇,说是阿禄回来后能不能每天去买点牛奶回来给他补身子。 长根媳妇嗔道,「那是啥好东西,还需要买?我们家的人都不喜欢喝牛奶,不喜欢那股子膻味。以后每天我让小石头给你们送些过去,那小子,可吃了你家不少好东西。」 这两天,每天上午小石头都会来送一小葫芦牛奶。 之后,陈大宝又把杨超、小石头和立冬领着,跑去村东面「遛」鸟。两只鸟在天上飞,三个人在地下追。 一会儿,他们跑在小树林里,一会儿,他们又跑在阡陌纵横的田埂上。田埂有些窄,立冬便会牵着杨超慢跑。 蓝天下,两只鸟时尔低空盘旋,时尔高空飞行。当它们快靠近棠园的时候,陈大宝大叫道,「不要去那里,回来。」 七七和灰灰绕了个弯,又往回飞。 当几个人回到家里时,都已大汗淋漓。 陈阿福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给杨超和大宝洗了澡,重新换上衣裳。又给小石头把汗擦了,留他在家吃晌饭。 晌饭做了红烧肉、溜肉片、炝白菜、腌水拌茄子,猪蹄汤。还做了道点心,油煎奶香南瓜饼。 在新院子的树下搭了张桌子,陈阿福领着大宝和杨超、小石头在这里吃饭,陈名陪老杨伯和立冬在旧院子里吃饭喝酒。 杨超大呼这里的菜比他家酒楼里的菜还好吃,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尤其喜欢吃南瓜饼。 陈阿福笑道,「喜欢就多来家里玩,陈姨给你做。」 杨超不客气地点头道,「好,下次再把我妹子带上。」又道,「陈姨,我妹妹最喜欢吃好吃的点心了,能不能带点南瓜饼回去给她吃?」 陈阿福点头笑道,「好。」 陈大宝则是大吃红烧肉,小石头不停地啃着猪蹄子。这两小子,可过足了肉瘾。 吃完饭,杨超还不想走,说再玩会儿。他舍不得大宝,更舍不得灰灰和七七。 老杨伯劝道,「大爷让少爷吃完晌饭就走,若是少爷不听话,以后就来不成了。若是少爷听话,下次还能来。」 然后,立冬便抱着哭闹的杨超上了马车。 陈阿福又把一筐刚摘的新鲜菜蔬和一油纸包奶香南瓜饼拿上马车,说道,「刚摘下的菜蔬,吃个新鲜。」 小石头走的时候,陈阿福又给他包了一小包糖果和一包南瓜饼带回去。 闹了一上午,陈名和大宝都有些疲惫,他们上炕歇着。陈阿福则把厨房收拾了,又把剩下的一条肉抹上盐,凉在房檐下。 她刚做完这些,就看见一辆牛车往自家门口驶来,王氏坐在上面,阿禄躺在上面。 阿陈福兴奋地大声喊道,「爹,我娘和阿禄回来了。」然后,向门口跑去。 她把阿禄扶下车,又把车上的几包东西拿下来。王氏把二百文的车钱给了车夫,又让大宝给车夫端了碗水来喝,把他送走。 阿禄已经能拄拐走路了。陈阿福捧着他的脸看了看,他更瘦了,显得眼睛更大,酒窝更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头还好。 他若是陈大宝,陈阿福肯定会亲两口。但这个孩子已经十岁了,怕把他吓着,陈阿福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脸蛋,心疼地说,「阿禄终于回来了,姐姐这些天好想你。」 阿禄的小脸都羞红了,小声说道,「姐姐,我也想你,想爹和大宝。」 几人进了屋,让陈禄躺在炕上,给他擦了汗,换了衣裳,又给他们热了饭菜。 王氏边吃边简单讲了府城之行。治病的过程还算顺利,就是阿禄遭了大罪,断骨的时候都痛昏过去了,醒来又后痛得直哭,听得陈名几人都流出了眼泪。 不过,伤势恢复得非常好,连千金医馆的大夫都说恢复得比别人都要快。治病、买药,还带了二十几包药及十几贴药膏回来,总共花了十二两五钱银子。 王氏又说,他们这半个多月都住在陈实家,陈实一家帮了很多忙,给的银角子他们说什么都不要。 因为还剩那么多钱,走之前,王氏去布庄给他家五口一人买了块绸子做衣裳,还是把那两个银角子悄悄留在他家了。 又说陈实家的日子远不像这些人说的那么好过,小院子极小,又节省,每天炖点肉只给阿禄吃,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吃不上。陈实给大房修房子,还借了几两银子,前几个月才还清。陈实媳妇张氏对胡氏一肚子怨言,说是再也不愿意回响锣村了…… 陈实好面子,之前跟陈老太和陈业兄弟总是报喜不喜忧。挣了钱,也愿意孝敬老娘和两个哥哥,时常给家里带钱带东西。被胡氏痛宰一刀后,也顾不得面子了,由着张氏把老底说了出来。他们在府城做的是小生意,天天起早贪黑地忙碌,一个月挣的也不到十两银子。府城生活贵,又要供两个儿子读书…… 听得几人一陈唏嘘。 几人说了一阵话,陈大宝又汇报了七七和他娘又挣了一笔钱,还跟喜乐酒楼搭上了关系,让王氏和阿禄欣喜不已。 第50章 阿禄看姐姐的小眼神更崇拜了,说道,「看三叔家的生意,不好做,银子也不好赚。怎么姐姐就那么能干,轻轻松松赚了那么多?」 陈阿福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做事要善于动脑筋,要做别人没有想到的东西,这样才能多赚钱。」 陈名教育阿禄和大宝道,「听到了?阿福说的是金玉良言,不管做什么事,包括做学问,都要善于动脑筋。」 阿禄和大宝直点头。 王氏和阿禄歇息了一阵后,才让大宝去大房把陈老太请来,顺便再请陈业过来吃晚饭。 不大的功夫,陈老太就跑来了。 老太太搂着陈阿禄又是一阵哭。 王氏把自己在府城给老太太买的一斤糖果拿给她,又把陈实给老太太买的点心拿给她。 接着老太太问了这次他们的花费,王氏老老实实说了十二两银子。 老太太吃一惊,「你们怎么有那么多钱?」 陈名小声道,「卖针线筐挣了些钱,阿福做针线包又挣了些钱。」 老太太看陈阿福的眼神更满意了,说道,「阿福果真是能干的。你要记着你爹是怎么把你养大的,要一辈子孝敬他。」 陈阿福笑道,「奶放心,我一直记着呢。不仅要孝顺我爹,还要孝顺你老人家。」 老太太更高兴了,又嘱咐道,「千万别说你们做针线包挣了那么多钱,也别说阿禄治病花了多少钱。胡氏那娘们,眼皮子浅。」 王氏又把陈实家的实际情况说了,听得老太太抹起了眼泪。 老太太还埋怨陈实道,「那傻孩子,自己日子也不算好过,干啥还要给我们修那么大个院子啊。」 王氏忍了忍,没敢把胡氏偷着哭要房子的事情说出来。 正说着,陈业和胡氏、陈大虎、陈大丫来了。 胡氏还没进屋,就高声说道,「哟,你们挣了多少大钱,不年不节,房檐下还吊了这么大一条肉?」进了厨房,看到案上摆着剩下的小半盆猪蹄子汤和两小碗剩菜,又叫道,「哟,还煮了这么多肉,你们是哪里来的钱?」 陈阿福解释道,「这些肉不是我们买的,今天上午小杨少爷来家里玩,他们带的。」 陈名又讲了小杨少爷是喜乐酒楼的少东家,跟陈大宝玩得好。然后也不理胡氏的好奇,直接跟陈业说起了阿禄的治疗情况。 饭后,他们走的时候,王氏又把自己给大房买的糖果和陈实买的点心拿给他们。 胡氏看着点心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三叔不会只给我们送了这一包点心吧?」 王氏的脸都气红了,大声说道,「若是大嫂不相信,等三叔回来自去问他。我还不至于眼皮子那么浅,贪墨别人给你们带的东西。」 陈业赶紧解释道,「三弟妹莫生气,阿贵娘不是这个意思。」又骂着胡氏,「你咋回事,会不会说话,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刚才三弟妹不是说了,我三弟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胡氏嘀咕道,「再不好过,也比咱们乡下好过的多。」 陈老太也不给她留面子了,骂道,「见天的管小叔子要东西,只有你这个嫂子干得出来。三儿也只给我带了一包点心,难道他对你的孝敬要超过老娘?」 陈业涨红了面,又使劲瞪了一眼胡氏。 胡氏方没有再言语,但看她的脸色,还是不相信陈实只给她带了一包点心。 气得王氏心慌。 第二天起,陈阿福给阿禄制定了营养餐,早上必须喝牛奶,中午、晚上骨头汤不断顿,瘦肉和猪肝换着吃,还让他多在外面晒太阳。 每天王氏去买肉,人家一羡慕她家的日子好过,王氏便会说,「买得少,给阿禄补身子。」 闲暇的时候,陈阿福便让王氏教她做衣裳裤子。她看王氏裁裤子的时候,说这样裁不好看,穿着也不舒服。她建议王氏怎么裁,王氏还不敢下手。 陈阿福就把给大宝买的布料拿来练手。令王氏没想到的是,裁出来的裤子不仅合身,穿着也好看。说是合身,只是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宽大,只不过不像原来直上直下,裤腰和裤裆要小些浅些。 陈福的做好后,又给陈名做。陈名穿上后直说,「穿着比原来做的裤子舒适多了。」 王氏高兴,剩下的裤子便都那么裁了。 二十六日下晌,小石头跑来了,他说,「福姨,你家的家具都做好了,我爹和二叔马上送过来。」然后,就跑去村西头找遛鸟兼捡柴火的陈大宝玩去了。 陈阿福听了一喜,赶紧和王氏一起来到新院子把大门打开,陈名和拄着拐的阿禄也跟过来看。 武长根和武长生赶着牛车来了。头两趟拉的是大家具,他们把家具抬进屋,又按陈阿福的要求摆好。 家具一摆上,屋子就像一个家了。 看着自己的新家,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茅舍陋室,也是自己的家了。 摆完后陈阿福才发现,炕桌的侧面雕了花纹。她指着炕桌问道,「武大哥、武二哥,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武长根一看,也觉得是送错了。 武长生咧着白牙笑道,「没送错,这几个花纹是我特意刻上的。」 那些花纹是连枝梅花,有了这些小花的装饰,整个小几好看多了。 陈阿福极喜欢,笑道,「谢谢武二哥,你花了功夫,我还是该把工钱补上的。」 武长生忙摆手道,「阿福妹子客气了,那点花纹我没费什么功夫,不用给钱。只要你喜欢就好……哦,我是说,小石头经常吃你家的东西,我刻点花纹也是应该的。」 武长根也赶紧说道,「是啊,是啊,阿福不要客气。」 牛车第三趟拉的是凳子、桶盆等小件,武木匠也跟着来了。 第51章 陈阿福把钱交给了他,一两银子五串大钱。笑道,「谢谢武大伯了,这些家什非常好。」 武木匠拿到了钱,笑眯眯地说,「阿福喜欢就好。以后要做家什了,再来找武大伯家,大伯还给你算便宜些。」 又跟陈名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武长根跟着他,武长生却还站在那里没动。 武木匠回头吼道,「臭小子,家里还有那么多活计,你不赶紧回去干活,还戳着那儿干啥?」 武长生一听,黑脸不由地红了,赶紧答应一声,又对陈阿福说,「阿福妹子有事就去我家说一声,或者跟小石头说一声也行。小石头跟大宝玩得好,所以,嘿嘿……」 也没等陈阿福说话,提脚就跑了。 陈阿福有些好笑,那黑脸小青年是对自己有意了?他可是众多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家境殷实,自己又有一技之长。还比较爱干净,也没有不良嗜好,似乎脾气也不错,比较贴近她制定的「四好」男人标准。 若是在本村的小农民中考虑,特别是经过那几个人的惦记后,陈阿福真心觉得武长生是个好人选。 貌似,他家的条件太好了些。 陈阿福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若是她嫁人或许还可以想一想。但自己是招婿,他家的条件那么好,他本人又没有什么话语权,他的家人是不会同意的,看看武老头的黑脸就知道了。 武家父子一进了自家门,武老头就用烟斗敲了武长生一下,骂道,「臭小子,想什么呢。阿福是长得水灵,但人家已经立了女户,是要招婿的。你难道还想像二癞子一样,上杆子去吃软饭?我怎么养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又使劲敲了他几下。 武长生红了脸,低声说了句,「阿福不止长得水灵,还勤快,能干,性情也好。」 武木匠气得又想敲他,大吼道,「她的性情还好?二癞子被打成什么样,你难道没看到?」 「我没看到。若是我看到了,也会帮着阿福去打那个瘪孙,太欺负人了。」武长生恨恨说道。 陈阿福和二癞子打架的那天他去邻村送家具去了,回来听说后很是意难平,觉得阿福可怜,病刚刚好就被恶人这么欺负。他若在,肯定会去打二癞子。 武木匠气得不行,大声吼道,「不管咋说,阿福再是好闺女,老子也不许你惦记她。」看武长生还一脸倔强,低身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就想冲过去打他。 武长根赶紧拦住,又对武长生说,「你就别顶嘴了,看把爹气的。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阿福是不错,长得俊,又能干,但她立了女户,就不行。你别想着去当上门女婿,咱们武家丢不起这个人。」 两父子吵得厉害,把武大娘和长根媳妇吵出来了。 一听是这事,武大娘也不赞同地说,「长生,娘什么都由着你,这事可不成。阿福的痴病才好,还带了个拖油瓶,又是招婿。虽然大宝那孩子不错,但也不能给你当儿子呀。我儿这么俊俏,又能干,哪儿有上门给人家当女婿的理儿,还要帮别人养儿子……」巴拉巴拉,一通说教。 武长生瓮声瓮气地说道,「看把你们急的,阿福看不看得上我还不一定呢。哼!反正,我就要找阿福那样水灵能干的,黑的,糙的,懒的,笨的,我都不要。」 说完就闷头干活,小铁锤「铛铛铛」地响得震天响,任他们说什么都不吱声。 武木匠气得几次想冲过去打他,被武长根和武大娘劝去了厅屋歇息。 武长生刚才的失态不止陈阿福看到了,王氏和陈名也看到了。 王氏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同陈阿福一起把新房子收拾妥当。 陈陈福还是前世的习惯,不喜欢卧室里有菜饭味,也不喜欢一切事情都在卧室里做。她的卧室要洁净得没有一点尘埃,哪怕现在穷,她也要尽可能的把这里打理得更好。在老院子没有条件,在自己这方小天地里可以当家作主了,她当然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排屋子。 所以,东屋只当卧室,炕橱摆在这间屋,地下只放了个箱子,两个高凳子,铜镜和香脂、梳子、木簪都放在箱子上。她本来想把那个雕了花的小炕桌放过来,但想着这里的人都习惯在炕桌上吃饭和干活,还是忍了。 西屋当起居室,炕上放了炕桌,地下放了桌子,四个高凳子,吃饭、学习、做事、待客都在这间屋。这间屋也是金燕子和七七、灰灰的卧室,三个漂亮的草筐放在炕尾。 她这样摆陈名和王氏、阿禄都表示不理解。他们觉得应该东屋当卧室和起居室,西屋待客和当库房,应该把炕桌和桌子搬去东屋,这样方便得多。 陈阿福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陈名几人知道她的主意大,也就没有再管了。 王氏终于等到阿禄不在跟前了,悄声对陈阿福笑道,「娘看长生对你有点意思,阿福觉得呢?长生是个好后生,长得好,又有手艺。」 陈阿福笑道,「娘,你没看到武老伯的脸色?」 王氏想想武木匠的黑脸,失望得不行,眼圈又有些红了。 陈阿福劝道,「娘,我病才好,这事还不急。」 陈名也觉得招武长生当上门女婿不可能,他先还怕阿福起这个心思,最后得不到会难过。现在见她这么说,很是高兴她能清醒对待这件事。 说道,「阿福说得对,长生的条件太好了,他家里是不会同意他当上门女婿的。」看了陈阿福一眼,又说,「咱们阿福长的俊,又聪慧能干,不愁找不到好后生。嗯,最好找那种自身条件好,但家里穷些的后生。」 陈阿福点头,陈名说的是实情。武长生不错,却不是自己能想的。 七月二十八日,宜搬家。 这天吃过早饭,陈阿福和陈大宝、陈名、王氏就开始把锅碗瓢盆及被褥衣裳都搬去了新房子。这一天,也算陈阿福母子开始立户单独过日子了。 第52章 陈名和王氏虽然嘴上笑着,眼圈却是红着的。阿禄更直接,已经抹起了眼泪。 陈阿福笑着把阿禄搂进怀里说,「傻弟弟,姐姐又不是嫁人离开家。咱们住得这么近,还会在一个锅里吃饭。姐姐的家,也是你的家,你想过来就过来,就像姐姐来这边一样啊。」她的话也是说给陈名和王氏听的。 陈大宝更会说,「小舅舅,你要这么想,不是我和我娘搬新家了,而是咱们家又多出了几间新屋子。若是小舅舅想过来住更好,你就住西屋,跟金宝它们作伴。」 这话把陈阿禄说的破涕为笑,陈名和王氏也笑起来。 陈阿福看了大宝一眼,真是个狡猾小子。 七七和灰灰嫌搬家杂乱,早上就飞去林子里了。 晌午,陈阿福家吃开伙饭。她本来谁都不想请,陈名的意思还是把陈老太请来,让新家多点人气,也让老太太高兴高兴,知道阿福心里还有她。 这次不请大房胡氏也不会生气,因为凡是吃开伙饭都是要送礼的。 陈名还专门跟老太太说了,阿福搬家不要跟陈业说,否则陈业定会让胡氏买贺礼。胡氏不买东西说话都不好听,若是花钱买了东西,更不会有好话。毕竟搬家是喜事,他们不想生气。 老太太也知道胡氏的德性,气得肝痛也无法。毕竟要给大儿留脸面,不愿意让他难堪,有些话不好明说出来。 陈名和王氏送的礼是一口袋精米,十只小鸡崽,连阿禄都拎了四个细瓷碗进来。 晌午,陈老太来了,她送了四个粗瓷大碗。她还说不知阿贵和高氏怎么知道阿福今天搬家,阿贵悄悄让她带来一个瓷汤盆恭贺陈阿福。 老太太先还高高兴兴的,进屋一看满屋的新家具,脸色便沉了下来。 大声说道,「哎哟,买这么多新家什,那得花多少钱啊。阿福,你爹娘养你不容易,他们还过得那么艰难,家什都是破破烂烂的,你咋忍心买这么好的家什?即使买了,也应该先给你爹娘用才是啊,咋一点孝心都没有。」 陈名赶紧拦道,「娘,你误会阿福了。买家什的钱都是阿福自己挣的,她还给了我一些,让我过好日子。可我不想马上花了,一部分给阿禄治了腿,还留了一些给阿禄读书。阿禄聪明得紧,腿好后就送他去私塾。」 老太太听了,才没有言语,但脸色始终不太好看。觉得陈阿福买了好家什,就是应该先给自己儿子用。 陈阿福十分无奈,但看在陈名的面子上,也不想跟老太太一般计较。 晌午做了六菜一汤,红烧鱼、豇豆烧肉、青椒炒肉片、韭菜炒鸡蛋、炝白菜、凉拌黄瓜,萝卜大骨汤,外加白米饭。 取六六顺的意思。 老太太看到这么丰富的一桌,又有些肝疼,总觉得陈阿福的日子咋比自己儿子过得还好。 菜刚摆上桌,就听到敲门声,是长根媳妇带着小石头、武小青来了。小青是小石头的妹妹,刚满三岁,虽然长得黑点,但小模样还是讨喜。 小石头还有个哥哥武木,九岁,在上水村的私塾念书。 长根媳妇笑道,「听小石头说你们今天搬家,我们娘三个就不请自来了,可别笑话我们嘴馋。」 她还拿了一个木桶、两副筷子当贺礼。 长根媳妇跟王氏和陈阿福都要好,陈阿福一家人都非常欢迎他们。 他们一家三口来了,就要分桌了。陈名和陈老太在炕桌上吃,其他人在地下的大桌子上吃。 长根媳妇吃着菜说,「怪不得小石头经常说阿福妹子做菜吃好,果真。」 这点陈老太也有同感,说道,「也是,你家的饭菜就是香。」心道,这小妮子的确是个有福的,她的病一好,不仅会挣钱,会做菜,连老二的病也好了许多。这么想着,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陈名又问了长根媳妇一些上水私塾的事。等阿禄的病好了,也想去那里上学。 附近三个村,只上水村有家私塾,是棠园的主子出钱办的。上水私塾不仅离得近,一刻多钟就能走到,听说两个教书先生的学问都十分不错。 长根媳妇得意地说,「私塾的蒋先生是秀才,学问极好,当年还考了县案首。只不过运气不好,后来摔断腿成了瘸子,才不能继续科考。十几年前,楚大爷的娘楚夫人出钱让罗管事办起了这家私塾,又让人把蒋先生请来。」看陈家人都有些愣神,又道,「棠园是楚夫人的嫁妆庄子,棠园的罗管事就是楚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虽然没听说楚夫人来过棠园,但楚大爷偶尔会来一趟,住两天,听说还会过问私塾的事呢……只不过,上水村的孩子读书要便宜些,其他村的人读书要多点钱。即使这样,还是比镇上的私塾便宜些。」 武家人很是为自家认识罗管事和知道棠园一些事而自豪。 陈老太却道,「都说上水私塾好,我却觉得不咋地。我家阿贵在那里读了好几年书,他老子花了那么多钱,还不是没读出个明堂来。」 听了陈老太的话,大家都不好多说。哪里是人家先生教得不好,明明是陈阿贵读不进去。 陈名笑道,「读书还要看个人的勤奋和悟性,不是每个孩子都读得出来。等过几个月阿禄的腿彻底好了,就去上水私塾读书。能读出来考个秀才最好,实在考不上,总得识文断子。」看到大宝期盼的眼神,又笑道,「大宝太小了,等明年满了五岁再去。」 长根媳妇又笑道,「正好,我家小石头明年六岁,也该去上学了,到时候他们也能作个伴。」 说得几个小子极高兴,特别是阿禄,嘴一直是咧着的。 陈老太又好奇地问,「听说那棠园主子出身京城大家,到底是怎样的大?」 长根媳妇摇头道,「具体怎样的大我也不清楚,只听我公爹说楚家是京城的世家大族,忒有权势。楚夫人的娘家姓罗,是省城的大官家。」 第53章 长根媳妇走的时候,陈阿福送给小青一个小鸡玩偶。小鸡嫩黄嫩黄的,逗得小青咯咯直乐。长根媳妇又是一阵夸,「哎哟,阿福妹子巧心思,这小鸡崽做得可真讨喜……」 还送给陈大丫一个小鸡玩偶,让陈老太带回去。陈阿贵和高氏的心意陈阿福领了,但也不能让他们难做人,特别是高氏,所以表面还是远着些。 陈名一家三口晚饭也是在新院子这边吃的,把中午的剩菜都吃干净了。他们商量,以后两家人还是一起吃饭,在老房子吃。陈阿福还说,他们母子每月交二百文的搭伙费。 王氏不同意,说道,「哪里有闺女回家吃饭还收搭伙费的理儿。再说,你经常买肉买菜,用的银子兴许比我们还多。」 陈名也说道,「是啊,你还孝敬了爹娘那么多银子,我们不缺钱。」 陈阿福摇头笑道,「规矩先行好,以后才不乱。」 说了半天,陈名和王氏见闺女坚持,也只得同意了。 当天透黑透了,星星布满天际,唱了一天歌的百灵鸟也歇了声,陈名三人才起身回老院子。 陈阿福把他们送去老院子,再把小门关上,她又环视了一圈小院子。 星光下,这个院子很小,被枝繁叶茂的大树挡了一小半,更显得逼仄。黄黄的土墙,黄黄的茅草顶,还有窗内透出的昏黄的灯光。 这就是自己的家,哪怕再小,再简陋,也是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方。 此时,陈大宝正瞪圆了眼睛抬头看着陈阿福。星光落入他的眼底,眸子也变得璀璨起来。 他喃喃说道,「娘亲,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陈阿福笑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道,「嗯,是的。」 大宝搂着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耳朵说,「娘亲,我们两人以后要一直这样相依为命,永远不分家。」 「嗯。」陈阿福答应道。 「记住了,永远不分家,永远不分开,不管是我娶媳妇还是娘嫁人。」小屁孩十分坚持地说。由于提高了声音,哈气喷得陈阿福耳朵痒痒的。 这话说的,也太早熟了吧。 陈阿福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说,「胡说,娘立了女户,不会嫁人。」 「不管怎样,我们永远不分开。我不愿意像姥爷一样,跟他的娘亲分开过。娘要答应我。」他又说,小脸一本正经。 「好,我答应。」陈阿福允诺道。 得到娘亲郑重的允诺,陈大宝笑得比天上的星河还灿烂。他又亲了陈阿福两下,把小脸紧紧贴在陈阿福的大脸上。现在,他这样表达对娘亲的爱已经非常自然了。 在厨房里给大宝洗了澡,把他抱去炕上。陈阿福还嘱咐道,「就呆在炕上,不许出来。」 小正太点头道,「儿子不出去,出去了长针眼。」 陈阿福又在大木盆里加上温热水,痛痛快快洗了澡。虽然不是理想中的大浴盆,但已经让她倍感舒服,这是她穿越过来后洗的最痛快的一次。 炕上铺的是新褥子,蓬蓬松松,又有好闻的棉花味,大宝正翘着小屁股贪婪地闻着褥子。 陈阿福上炕,也把头埋在褥子里闻了好一会儿,真好闻。原来一直环绕在鼻间的尿臭味终于没有了。 这床褥子早就做好了,可大宝一直不许拿出来用,他坚持要搬来新房子才能用新褥子。 小屁孩原来敏感又可怜,自从娘亲变聪慧变厉害以后,他大概觉得自己的腰杆硬了,也变得有主见和强势起来。 陈阿福一直觉得男孩子应该有主见,也应该强势一些。所以只要大宝说得对的事情,或是陈阿福能够忍受的,都会听他的。 陈阿福的头发还没干,就倚在炕橱边给陈大宝讲故事。原来讲过安徒生或是格林童话事故,小正太不感兴趣。后来就绞尽脑汁想了些「西游记」、「天方夜谭」里的故事,虽然记得不全面,但蒙蒙孩子才成。 身处新房子里,坐在新褥子上,母子俩都很兴奋,讲到很晚才睡觉。 半夜,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陈大宝吓得钻进了陈阿福的怀里。迷迷糊糊中,陈阿福的心都是纠着的,金燕子、七七、灰灰都还没回家。 睡梦中的陈阿福觉得有人在挠她脸,以为是大宝,还用手挥了挥,说,「别闹。」 金燕子小声说,「是我,我回来了,还给你带回来个小保镖,省得你时时离不开人家。」 陈阿福睁开眼睛。它带回来的保镖,不知道又是林子里的什么东西,一下子清醒过来,赶紧说道,「吓人的东西别往我家带。」 她翻身起来,把小油灯点上,看金燕子像个落汤鸡,羽毛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赶紧把它捧出炕沿,问道,「什么保镖?」 金燕子道,「是林子里最厉害的野狗的儿子。它娘跟老虎打了半天架,才被老虎吃了,我把它从老虎嘴里抢了过来。别看它现在小,长大了可厉害。」 原来是只小狗,这还能接受。 陈阿福脑筋又一转,疑惑道,「深山里还会有狗?」 金燕子不耐烦地说道,「人家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它娘像狗,是猎人丢掉的猎狗也不一定。」 金燕子又从窗户飞出去,用嘴衔着一根绳子进来,使劲往屋里拖绳子。 陈阿福从窗户伸出头去,隐约看见绳子另一端绑着一只小狗。小狗浑身湿透了,被绳子吊着两只脚,脑袋冲下,整个身子是悬着的,像是已经死了。 陈阿福忙伸手把小狗拉进窗户,拿起炕上的一块布包起来,说道,「哎哟,这只小狗都快被你折腾死了,你就是这么把它从山里吊回来的?」又嗔道,「你这小东西,咋没个轻重。」 金燕子唧唧叫道,「妈咪放心,它死不了,弄进空间呆两刻钟就能活过来。」说着,进了空间。 第54章 陈阿福见大宝还睡得沉,便也抱着小狗进了空间。她把小狗的毛擦干,是一条灰白相间的小狗,很漂亮,大概有三四个月大。或许是连冻带吓,浑身冰凉,还有些抽搐。 一刻多钟后,才感觉小狗身上有了温度,脑袋动了动,又小声叫了两声。声音不像一般狗的汪汪叫,也不像狼的嚎叫,有些像前世她听到的二哈的叫声。再一细看,还真的有些像二哈。 说道,「金宝儿,若是你弄条哈士奇回来,那玩笑可开大了。」 金燕子一直躺在地,两片翅膀也是摊开的。它有气无力地说,「放心,它不是傻哈,不止厉害,还聪明得紧。妈咪把它抱出去吧,人家叼它回来好累,心力交瘁,要休息一会儿。」 陈阿福之前一直在注意小狗,看到摊在地上的金燕子,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金宝,谢谢你,为了给我弄保镖,还让你这么辛苦。」 金燕子唧唧说道,「哎,摊上你这样的笨主人,人家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陈阿福汗颜地呵呵笑了两声,把小狗抱起来,出了空间。她先去厨房给小狗洗了澡,又拿了个篮子把它放进去,给它盖了件大宝小时候的破衣裳。 陈阿福是在陈大宝的惊叫声中清醒的。 「娘,咱们家咋来了一条小狗?」陈大宝瞪着地下的小篮子问。 陈阿福道,「是夜里金宝带回来的,说以后给咱们看家。」 那只小狗已经醒了,正睁着茫然的眼睛看他们,小黑鼻头一怂一怂的。看到陈大宝向它走过来,一下子警戒起来,站直了不说,耳朵也立了起来。虽然没叫,但看着比那些吼叫的狗还威严,一扫夜里半死不活的怂样。 大宝见它这样,就吓得站住不敢动了。 陈阿福看小狗的样子,也有些发愣,这么高傲又威严的狗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绝对不是哈士奇。又仔细看了看它,心里便有了些了然。猜测它或许有狗的血统,但已经不知道是几分之一了。 她先有些害怕,又想它才几个月大,有啥怕的。金燕子能够把它弄来,对它就有把握。否则自己挂了,金燕子也得不了好。想着再仔细观察观察,能把它驯化就留着,实在不行就让金燕子再把它吊回深山,反正它还小。 她走过去蹲下看着它,小狗的警戒居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在喉咙里呜咽两声,伸出舌头舔她的手,眼睛里露出的是无限依恋。 陈阿福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这个魅力,八成是她身上的燕沉香特殊香味的功劳。人闻不出来,但嗅觉特别灵敏的动物却能闻出来。 她在七七和灰灰身上就发现了这个端倪,它们两个其实更亲近她。只不过大宝喜欢去遛它们,它们玩的时候才跟大宝走的近。若平时陈阿福和陈大宝都坐在那里,它们两个几乎都是围着陈阿福转。 而且,七七和灰灰特别喜欢吃自家的饭,肯定是水质的关系。她家水缸里放着燕沉香的木头渣渣,烧出来的水和煮出来的饭菜就没有人说不香的。 有了这两个好处,或许也能让这个小东西心甘情愿地守护自家。 想到这里,陈阿福把小狗抱起来说,「这是大宝哥哥,不许对他凶。」然后,又把小狗放进大宝的怀里。 小狗果真老实下来,又在大宝身上闻闻,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像是认主一样。 真是聪明的小家伙。 陈大宝抱着小狗笑弯了眼,说道,「娘,我喜欢,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陈阿福道,「就叫追风吧,追着风跑,多快。」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房檐边还不停地往下滴着雨滴,院子里落满了树叶。陈阿福把院子扫了,带着大宝去老院子吃早饭,大宝把追风也抱了过去。 陈名笑道,「先还跟你大伯说,他家的狗生了小崽就要一条过来,没想到金宝还有本事先弄来一条。」 阿禄道,「大伯家的狗生了崽,咱家还是要一条,看咱们这边的院子。」 王氏笑道,「阿禄喜欢,咱就再养一条。」 之前,一家五口人靠王氏一个人忙碌,连养狗的时间都没有。现在阿福的病好了,阿禄和大宝也能帮家里干些活,丈夫的病更是大见起色。儿子想养狗,就养了。 大宝把追风放在炕上,陈阿福又给它捏着脖子说,「这是咱们的家人,不许对它们凶。」 追风在嗓子里呜咽着,闭了闭眼睛,极是享受。 陈名看清时,说话就有些结巴起来,「这,这小狗长得咋有些像狼呢?」 陈阿福道,「不是纯狼,或许是狼狗。」 正说着,金燕子从窗外飞了进来。 追风一见金燕子,吓得全身都抖了起来。刚张嘴嚎了一声,一看金燕子的眼刀子,大嘴赶紧闭上,钻进陈阿福的怀里不出来。 陈阿福心道,也不知道金燕子昨夜怎么折磨它了,致使它吓成这样。 陈名则哈哈笑道,「看它这怂样,的确不是狼。」 追风就在陈家住下了。 追风生长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一点都不娇气。几天后它就跟陈家所有人熟悉起来,讨每一个人的喜欢,除了金燕子。 连七七和灰灰也跟追风玩得好,竟然还学会了它特殊的嚎叫声。不仅让陈家人大呼不可思议,连追风都表情懵懂。两只鸟儿嗷嗷一叫,追风的眼睛就直直地看着它们,要愣上半天才反应得过来。 陈大宝最喜欢看追风这副表情,经常让七七和灰灰如此逗弄它。 但有一条,追风的吃食必须要有肉。意思就是,它可以吃肉包子,但绝对不吃素菜包子或是馒头。 陈阿福无法,也只得让王氏每天多买点肉回来。 一到八月,就开始收稻子了。村东边是大片稻田,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陈阿福便不许陈大宝这段时间带着七七和灰灰、追风去那里玩。 第55章 陈大宝上午、下午就都带着它们去村西头去遛。 这天上晌,大宝还在写字,陈阿福刚浇完地回来,就看见小石头一手拿着一个装牛奶的葫芦,一手拖着一个小鸟笼和一个特大鸟笼来了,很吃力的样子。 他说,「福姨,这是我二叔给七七和灰灰做的房子。」 两个鸟笼做得很精致,里面还有用木头做的小碗,手艺都快赶得上篾匠了。 陈阿福眼前晃过那张黑黑的脸和白白的牙,还有武木匠的大嗓门。 好像,接收他的东西不太好。 陈阿福笑道,「七七和灰灰没有笼子,也不会乱跑……」 蹲在窗户上的金燕子唧唧叫起来,「妈咪快收下,七七和灰灰不住,也可以给别的鸟住。」 陈阿福听了,只得接过来,笑道,「真漂亮,谢谢。」又拿了几颗饴糖给小石头吃。 直到陈大宝学够一个时辰了,两个小子才带着三鸟一狗出去玩。 今天金燕子也去,追风作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不敢跟着去,望着他(它)们的背影呜咽了好一会儿。 晌午,陈大宝回来的时候,表情很忧伤,捧着金燕子满脸不舍。他对陈阿福说道,「娘亲,我今天看见好多大雁和燕子都排着队从北边往南飞,金宝也会飞去南边吗?」 陈阿福把大宝抱起来说道,「嗯,金宝也会飞去南方。」她前些日子就听金燕子说过,它每年的八月五日就必须进空间,要等到来年的二月二十日才能出空间。 它进空间倒不是因为怕吃不到活虫子饿肚子,而是惯例。金燕子再逆天,也不可能冬天呆在外面过。 陈阿福看到大宝眼圈都红了,又说,「大宝不难过,明年春天,金宝又会飞回来。」 大宝难过道,「若是金宝找不到回家的路咋办?」 「不会,咱们家金宝是最聪明的燕子,无论它去了哪里都找得到回家的路。」陈阿福说道。 金燕子也忧伤地唧唧叫着,「还有三天,人家只能在外面玩三天,就要呆在空间里,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才出来了。」 陈阿福心里更忧伤,金燕子不在外面,自家的武力值太弱。追风又小,还派不上大用。即使长大了,也不知道它有多厉害。 陈阿福留小石头吃了晌饭,走的时候又给他包了几块家里蒸的红枣发糕。 下晌,陈阿福和王氏一起去镇上,准备买些糯米、肉、香菇等食材,要给金燕子做糯米丸子。听金燕子说,它前主人会做几道它喜欢吃的菜,其中就有道珍珠丸子。那些菜,只有珍珠丸子简单,用不了多少钱,陈阿福就想给小东西做出来,安慰安慰它忧伤的小心肝。顺便她还想买些细布和棉花,准备给家里人做些东西。 又有了那几十两金锭子,陈阿福花钱的底气足足的。 她倒不好说给金燕子做珍珠丸子,只说之前听长根嫂子讲珍珠丸子好吃,她想试着做出来。 陈大宝还闹着想去,陈阿福没让,还是让他去村西头多捡些柴火。 她穿着半新旧的绿色比甲,头戴斗笠,和王氏相携着直接从自家院子侧面的小路往东上了去明水镇的小路。 初秋的天蔚蓝而高远,天气虽然转凉了,但阳光依然强烈,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稻田里的农人在紧张地忙碌着,虽然大汗淋漓,但脸上的笑却是开怀的。 陈阿福和王氏走过稻田,进入一片小树林,终于凉爽下来。却看见远处六、七辆马车和二十个骑马的壮汉往棠园而去,那扇似永远关着的朱色大门也打开了。 陈阿福想到长根媳妇嘴里的楚大爷,楚夫人,是不是他们又来庄子里休憩呢? 王氏也注意到了,她看了两眼,深深叹了口气,眼神暗了暗,转向了别处。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说道,「那些大宅门里,看着富贵风光,其实,日子也不好过。特别是有些人,那心肠……」或许觉得失言了,赶紧闭上了嘴。 她是想到那个「已经当了大官」的小女婿吗? 陈阿福捏了捏王氏的手说,「咱们小老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缺衣少吃,但一家人团结,友爱,乐呵,是那些大户人家比不了的。」 王氏笑着点点头,说道,「阿福说的是。」 来到镇上,买好了食材,陈阿福又拉着王氏去了布庄。王氏看到她买那么多棉花和细布,吃惊道,「阿福,你买这么多干啥?你和大宝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陈阿福道,「还有你和爹、阿禄啊。」 王氏道,「我们没有东西要换,都能用。」 陈阿福道,「那天我看到了,你们的棉袄棉裤已经很旧了,不暖和。阿禄的也已经短了小了,还有他的被子、褥子也要重新做。」 王氏又道,「阿禄用你们的旧褥子就行。」 陈阿福不赞同地说,「我们的褥子被大宝撒了尿,又臭又硬。不行,要做新的。」 王氏无法,只得让陈阿福买了。还是说,「等回家,我就把我们三个人用的钱还给你。」 陈阿福道,「娘干嘛还跟我这么客气啊,就算我孝敬爹娘的。」 棉花和细布装满了两个背篓,陈阿福和王氏一人背一个向响锣村走去。 她们正走在阡陌纵横的小路上,迎面就碰到那个偶遇多次的岁数比较大的男人。 后来才知道他叫刘二牛,还算个孝子,由于家里穷,老母瘫痪,一直没娶上媳妇。前年老母才死了,一耽搁下来,已经三十三岁了。 他笑着招呼两人道,「陈二婶子,阿福妹子,你们背得动吗?来,我帮你们。」说着,就想过来拿陈阿福背上的背篓。 陈阿福忙避开,皱眉说道,「谢谢刘二叔,不用了,我背得动。」 第56章 刘二牛赶紧笑道,「叫我刘二哥就好,我还没有那么老……」 王氏气坏了,啐道,「呸,你个老不修,都半截子入土了,还不老!刘二牛,你原来管我叫的是陈二嫂子,咋现在变成了陈二婶子?你只比阿福爹小一岁,不需要自降辈份。」说完,便拉着陈阿福走了。 路上闹了那一出,陈阿福的心情也不好起来,连做饭都是翘着嘴的。本来她想回自己屋歇着,但又怕王氏做的珍珠丸子不地道,让金燕子吃得不开心,只得提起精神做饭。 三十三岁,在前世也是极富魅力的年龄,跟她前世的岁数差不多大。她膈应刘二牛,倒不是年龄问题。实在是她和他的差别太大,穷和长相不说,光是他那一身的味道和一口黄牙、黑得发亮的衣裳就让她受不了。就这副样子,还要往她面前凑,真是气死人了。 陈名和阿禄听王氏低声说了原委,也是气得不行。阿禄恨恨说道,「等我好好学习,考上秀才了,就给姐姐撑腰,不让那些臭狗屎惦记姐姐。」 王氏叹道,「等你考上秀才,你姐姐都多大岁数了。真气人,我阿福那么水灵的闺女,却被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人肖想,他们怎么敢想!」 大宝回来听说这件事,也把嘴噘老高,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珍珠丸子蒸好了,蒸了两大盘。看似挺多,也实在不多。给三鸟一狗一家分了两个,再让大宝给大房送了大半盘,也就没有多少了。 金燕子、七七、灰灰几个小家伙围在大瓷碗边,边吃边哼哼,香得不行。 只要金燕子一在家里吃饭,追风就躲得老远。它前半身在屋里,后半身在屋外,要进不敢进,像个受虐待的小媳妇。 陈阿福只得把装了珍珠丸子的碗拿到门边,又捏了捏它的后脖子,让它不要怕。又嗔着金燕子,「看把它吓的。你给我弄的是保镖,还是受气小媳妇?」 陈家人现在都知道金宝通人性,也帮追风求着情。金燕子只顾哼哼吃着珍珠丸子,也没理他们。 追风看金燕子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才低头吃起来,它还是不敢放轻松地享用,随时准备跑路。 看到这些动物吃的这么多,陈阿福想着应该再加些伙食费。无法,它家的动物都是金宝贝。这也是陈名和王氏心善,要是搁着别的不富余的人家,肯定舍不得让她这样善待小动物。 她说了想法,王氏笑着摇头道,「哪里还需要你再多交钱,你给我们多花的钱顶了多少个月的伙食费?」 饭后,陈阿福领着大宝和三鸟一狗回了新院子。陈名对王氏说,「再去镇上买些棉花和细布,也给我娘和大哥做一身。总不能咱们一家都穿新崭崭的棉衣棉裤,我娘和大哥还穿旧的。」 王氏点头应是。 八月五日,是金燕子今年在外面的最后一天,今天夜里子时之前它就必须进入空间。早上起,它就十分不自在,哪里也没去,贴在陈大宝衣襟上哼哼唧唧耍着赖皮。现在它也不叫他臭大宝了,而是很舍不得他。 陈大宝见它这样,也没有心思学习了。 陈阿福就对大宝说,「你今天上午就别学习了,带着金宝和七七、灰灰、追风去外面玩玩吧。金宝去南方后,你也不要再出去遛鸟了,怕坏人打七七和灰灰的主意。」 金燕子不在外面,许多事都不方便了。虽然来了个追风,但它还没长大,也不知道它的战斗力如何。 又对金燕子说,「金宝儿,今天我再给你做珍珠丸子,记着回家吃饭。」 陈大宝把金燕子抓在手里,带着七七和灰灰跑出了家门。 陈阿福见追风想去又不敢,便劝道,「去吧,金宝在天上飞,打不到你的。不是还有大宝哥哥吗?他也不会让金宝欺负你。」 追风听了,翻着四蹄追了出去。追风今后厉不厉害陈阿福不知道,但它奔跑的速度绝对快,真赶得上风了。 今天阳光格外灿烂,辽阔的天空碧蓝如洗。 陈大宝带着它们去了村西头,鸟鸣狗嚎,闹得极是欢畅。突然看见金燕子一拐弯,往东边飞去,七七和灰灰也追随而去。 陈大宝边追边大叫道,「不要往那边去,那里正在收稻子。」 无论陈大宝怎么叫金燕子都不听,他也只得带着追风跟着跑去了。 地里的一个老农抬起头笑道,「还说陈家二房的大宝聪明,哪里聪明了?就像他那个傻子娘,还跟鸟说话。」 金燕子领着七七和灰灰直接飞去了棠园,又飞了进去。 陈大宝追到棠园门口,看到紧闭的朱色大门,也不敢去敲门,都难过得快哭了。他听人说,棠园主子是惹不起的贵人,讨他们嫌了是要打人的。追风紧紧贴着小主人的腿站着,嗷嗷直叫。 他等了大概一刻多钟,想着是不是该鼓起勇气去敲门的时候,金燕子又带着七七和灰灰飞出来了。 大宝兴奋地叫道,「金宝、七七、灰灰,怎么乱跑呢?快过来,咱们该回家了。」 它们三个落了下来,金燕子紧贴在大宝的衣襟上,七七和灰灰站在他的肩膀上。 陈大宝刚想转身回家,就看见那扇紧闭的朱色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小女孩和一个拿着拂尘的尼姑最引人注目。 那个小女孩穿着浅绯色提花锦缎襦裙,梳着小包包头,包包头上系着两根红色丝带。漂亮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是木呆呆的。仔细看,才能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平时看不到的急切。 正是那天陈大宝在红林山上遇到的漂亮小女孩。 楚含嫣怯怯地走出大门,呆呆地看着金燕子说道,「鸟鸟——别飞,鸟鸟——别飞……」声音软糯,平缓,极慢,像是跟金燕子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陈大宝一看是这个漂亮妹妹,连腿都迈不动了。他不只喜欢这个妹妹的漂亮,更喜欢她眼里的如溪水一般的清澈,跟当初自己的娘亲一模一样。别人说那是痴呆,可他却固执地认为那是清澈。因为他看得出来,这种眼神跟别的傻子眼里的痴呆一点都不一样。 第57章 在他的意识里,觉得有这种眼神的人,都是良善的,美丽的,将来还能变得无比聪慧,就跟他的娘亲一样。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楚含嫣的心里眼里只有那金燕子,直直地看着它,朝着它一小步一小步地缓慢往前挪,两只手的小胖指头扭在一起。嘴里还说着,「鸟鸟——别飞,鸟鸟——别飞……」 当楚含嫣挪到陈大宝的面前站下,金燕子便飞到她的手上,冲她笑着,卖力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金燕子把小绿豆眼笑得更弯,两边嘴角上勾的幅度更大,尖嘴里的小粉舌头还不停地颤动着。唧唧叫着,「妹妹好漂漂,呀呀呀,妹妹好漂漂……」 别人虽然听不懂它的话,双腿却快被它的呢喃声叫软了。 楚含嫣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又糯糯说道,「鸟鸟——笑了,鸟鸟——笑了……」 大宝一看漂亮妹妹喜欢金宝就忘乎所以了,得意地介绍道,「它叫金宝,是我弟弟,不止会笑,声音也极好听,还会认路。」又指着肩膀上的七七和灰灰,还有地上的追风说,「这是七七,这是灰灰,它们会说话,还会背诗。这是追风,跑得像风一样快。」 楚含嫣的目光缓缓从金燕子身上移到大宝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下,又移下来,继续看着金燕子。依然说着那几个字,「鸟鸟——笑了,鸟鸟——笑了……」 一直对自己魅力有充分自信的陈大宝有些挫败,他如此卖萌,竟然还是比不上金宝。 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是创造奇迹了,旁边的几个大人都已激动的不能自持…… 陈阿福和王氏已经把饭菜端到桌子上了,还不见大宝回来。陈阿福正准备去找他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绸缎长袍甚是高大的男人来到篱笆门外,他问道,「这是陈大宝的家吗?」 陈阿福赶紧迎上前去说,「是,请问你……老爷有什么事?」 那个男人看到陈阿福愣了愣。他偶尔也会来响锣村走一走,却还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小娘子。这个模样和风韵,比得上府里那些主子了。 再看看这个破败的农家小院,就是在响锣村里,也属于穷的了。想不到这个赤贫之家,还能养出这样水灵的闺女,还有那个长相出众、人小鬼大的陈大宝,甚至他家的鸟儿和小狗都与众不同。 他有些好奇,问道,「你是陈大宝的姐姐?」 陈阿福说道,「不,我是大宝的娘,是我家大宝闯祸了吗?」 那个男人又愣了愣,一脸的不可思议,之后赶紧收敛了眼里的疑惑。忙说,「哦,没有。我是棠园的罗管事,大宝正在棠园陪我家姐儿玩耍。我家姐儿高兴,留他在棠园吃饭。大宝让我过来跟他娘说一声,让家里人别着急,他下晌就回来。」 「原来是去了你们棠园。」陈阿福笑道,「我家大宝岁数小,若有冲撞之处,还请罗管事和你家姐儿海涵。」 罗管事忙道,「没有,大宝那孩子非常懂事,我家主子很喜欢他。」说完就走了。 陈阿福心里犯着嘀咕,回屋见一家人都极担忧,陈名站起来说道,「我去棠园看看。」 陈阿福忙道,「爹放心,大宝机灵,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金宝在吗?若是有事,它会回来递信儿。」 心里却想着,即使大宝无事,也不知道七七和灰灰还能不能保住。棠园里的人,自己可不敢跟金燕子一起「放鸽子」。 早知道,就不该让它们出去了。她心里后悔不迭。 其他几人也是这么想的,叹着气吃了饭。 现在家里人跟七七和灰灰都有了感情,当它们是家里的一员,若是它们走了,都舍不得。 洗完碗后,陈阿福就坐在屋里做针线,心里惴惴不安,还是担心着陈大宝和那三只鸟儿。 陈名也不午歇了,坐在树下往东边眺望。 大概未时,终于听到远处传来灰灰和七七的大嗓门。又听见陈名的声音,「大宝回来了。」 陈阿福急步来到老院子,看见大宝和两只鸟一条狗都回来了,唯独少了金燕子的身影。 「金宝呢?是被棠园强留下了吗?」陈阿福急道。 陈大宝说,「没有,金宝也出来了。不过我们一出了棠园,它就往西边飞去了,肯定又去林子里玩了。」 他把手里的两包东西递给王氏,又抱着陈阿福的腰说,「娘亲,我又看见那个漂亮妹妹了,就是那个说金宝会笑的妹妹,她的名字叫嫣姐儿。原来,棠园就是她家的别院……她家里还有一个尼姑,那些人都叫她了尘住持……了尘住持虽然是出家人,却好像是嫣儿妹妹的长辈。她非常和善,让我管漂亮妹妹叫嫣儿妹妹。若不是她,我和金宝、七七、灰灰就要被他们强留在棠园了……」 巴拉巴拉,把他去棠园的过程讲了。 上午,陈大宝不忍心看到漂亮妹妹难过,棠园的人又非常热情,特别是那位尼姑特别慈善,他就带着三鸟一狗去了棠园做客。金燕子陪着嫣姐儿玩,大宝就在一旁跟七七灰灰玩。因为棠园里的人怕追风吓着嫣姐儿,他就一直把追风抱在怀里。 偶尔,嫣姐儿的眼神还能转向大宝和七七它们。只一下下,又会回到金燕子身上。哪怕只有一下下,大宝都会充分展示自己的个人魅力和狂涮存在感,逮着机会跟小女孩套近乎,让一旁的大人喜不自禁。 吃过晌饭后,嫣姐儿也不午歇,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燕子。金燕子笑久了,早累了,也开始不耐烦起来。 大宝跟金燕子呆久了,早已摸透它的习性,听见它的叫声开始像麻雀,就知道它不耐烦了。起身说道,「我们该回家了,我还得去捡柴火。」 嫣姐儿一看,就哭了起来。 就有人说干脆花重金把这只燕子买下来,一直陪着姐儿玩。又有人出主意,连那两只鹦鹉一起买下来,姐儿会更喜欢。 第58章 她们哄着大宝说,「把这三只鸟儿卖给我家姐儿吧,多给你家一些银子,你家就能买田买地住大房子了,还能天天吃肉穿绸子衣裳。」 陈大宝连忙摇头说,「金宝、七七、灰灰都是我弟弟,我不能卖它们。再说,金宝也快去南方了,你们留也留不了多久。」 一听有人说要买它,金燕子就飞上了天空,七七和灰灰也紧随它飞了起来。 看到飞上天空的三只鸟儿,嫣姐哭得更凶了,这些人也束手无策。又有一个婆子说只要把陈大宝留在棠园,就不怕那三只鸟跑了,干脆把大宝一起买下。 陈大宝一听居然还要买自己,都吓哭了,抹泪说道,「我要回家,我要跟我娘在一起。求求你们了,不要买我,我娘没有我会过不下去的。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聪慧,将来能考上举人进士,考上了就能给我娘和姥爷姥姥撑腰了。当了奴才,就不能科考了……呜呜呜……」 他的哭声让那三只鸟儿一个俯冲冲下来,盘旋在这些人的头上,「嘎嘎」大叫着。 了尘住持沉了脸,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凡事要讲缘分,切莫强人所难。陈小施主能让这些鸟儿陪伴嫣儿这么长时间,他又对嫣儿心存善念,这是他宅心仁厚。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一番好意!万莫恃强凌弱,更不能欺负一个孩子……」 那些人吓得连连告罪。 了尘住持又对大宝说,「小施主莫怕,她们不会强买你家的鸟儿,更不会强买你。谢谢你陪嫣儿玩了这么久,你是她的第一个好朋友,她也非常喜欢你,贫尼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能跟一个外人相处这么久……」 陈大宝临走时,了尘住持还让一个丫环拿了一包点心和四支笔两条墨送给他,让他明天再来陪着嫣儿玩。 陈大宝不敢要东西。了尘住持笑道,「你是嫣儿的第一个好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 全家人又是虚惊一场,那些人不仅想买金宝、七七、灰灰,还想买大宝。在古代,小老百姓活得真不容易。 陈阿福心痛地把大宝抱起来,轻轻亲了他的小脸一下说,「无事了,大宝回家了。」 她又想到那个慈悲的了尘住持…… 在影雪庵卖针线包的时候,陈阿福听那几个摊贩八卦,就说了影雪庵了尘住持懂医术,又慈悲,经常帮穷人看病。 这位了尘住持是不是影雪庵里的了尘住持? 那天,那个「英雄」对小女孩说「去看望祖母」,王氏又曾经说过影雪庵的住持出身大户之家。 会不会,这位了尘住持就是影雪庵里的了尘住持,还是小女孩的亲祖母? 陈阿福很为自己的大胆猜测震惊。几人回了东屋,对他们说了自己的猜测。 王氏若有所思,说影雪庵住持的法号的确就叫了尘,但是不是棠园里的这个了尘,就不知道了。 她回忆说,了尘住持大概是九年前去影雪庵出家的。她去之前,影雪庵更小,里面只有三个姑子。她去以后,扩大了庵堂,姑子才多起来。她的家人还把庵堂的后花园建得极好,花重金移植了数十株百年玉兰树,又建了一个梅园,吸引了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前往上香和踏青,庵里的香火也就慢慢旺了起来。 王氏之所以对影雪庵那么熟悉,也是她病急乱投医。她总不愿意让小阿福一直傻下去,不仅一直在给小阿福看病吃药,找偏方,还常常去灵隐寺拜菩萨,偶尔也会去跟灵隐寺离得近的影雪庵拜。 「娘也见过了尘住持?」陈阿福吃惊道。 王氏说道,「不止娘见过,阿福也见过。你七岁的时候,娘还带着你去影雪庵请了尘主持给你看病。她说她的医术有限,治不好你的病,临走时还拿了几块素点给你吃。那了尘主持真真菩萨心肠,性情极好,长得也好。她当初看阿福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没有一点嫌弃,有的只是疼惜。哎,不知道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 王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一位慈悲的出家人。 若她们真是同一人,又是什么际遇,让已经有了儿子的富贵人家的女人出家当了尼姑?而且,即使出家了,还被俗事牵绊着? 陈阿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陈名道,「豪门大户里的阴私多得紧,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想不到的。大宝记着,以后不要再去东边遛鸟了。」 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望了陈名一眼,低头抿嘴笑起来。 陈大宝点点头说,「好。」又说「那个了尘住持好慈悲,又温柔,儿子很喜欢她呢。也喜欢嫣儿妹妹,她好可怜,哭都不出声,只是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往下落。哎,儿子心里真不落忍。」 他很想说明天再去看看她,陪她玩一会儿。但想到那几个人想把他和他的兄弟强留在棠园,姥爷也不让他去,也就不敢说这个话了。 陈阿福又问,「你就没看到小女孩的爹,或是娘?」 陈大宝摇头道,「没有看到她爹爹和娘亲。只听那些人说,大爷过几天来接姐儿,不知道那个大爷是不是指嫣儿妹妹的爹爹。她的娘没听人提起过。」 在古代,女儿一般都是亲娘教导。这个小女孩上次是跟她爹在一起,几天后还会是她爹来接她,在别院里都是由出家的祖母陪着,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陈阿福打开那包点心,是玫瑰凉糕,色泽鲜艳,半透明,香气扑鼻。她就让大宝给小石头拿去一些,只说是姥姥让他送的。礼尚往来,总不好白要武家的东西。还专门告诫他,只说是棠园的小姑娘呆在棠园不好玩,才找大宝当玩伴,别的不要多说。 笔和墨都是京城文尚斋出的,送给陈名,陈名摆手道,「这么好的东西我用可惜了,留着阿禄和大宝上学的时候用。不,是考秀才的时候用。」 第59章 陈阿福笑道,「爹,你先用吧,他们考秀才的时候再买。」 陈名自从身子骨好了些后,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字。他摇头说道,「阿福还不知道文尚斋吧,它是大顺朝最好的一家文斋,里面的东西贵得紧。就是这一支笔,也不下二两银子。」 陈阿福又笑道,「以后我挣多了银子,再去那里买。」 陈名笑着摇头,把玩了好一阵,就是舍不得用。 下晌,陈阿福她想做个金燕子玩偶送小姑娘。她拿了坨棉花,又在那堆布头里找了半天,还真找出几种适合做燕子的布。只是面料一般,几乎都是布,只有一小条粉色绸子能够做舌头。 听了陈大宝的描述,陈阿福更加确定那个叫嫣姐儿的小女孩得的就是前世所说的自闭症。但还不算太严重,只是有语言障碍,反应慢,不会与他人交流。若是矫正得当,再加上药物治疗,是能够治愈的。 陈阿福前世有个同事的孩子就是得了自闭症,医生说万幸不算严重,有好转的可能。她的那位同事为了陪伴孩子,还辞了职。后来她听说,那孩子真的好些了,还上了学。 而那个叫嫣儿的孩子却是个可怜的,得了这个病,却没有母亲时时的呵护。若那个「大爷」是她的父亲,肯定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她的祖母又是出家人,也不可能经常陪伴她。 不过,她能被金燕子吸引,还能让金燕子对她心生怜爱,或许也是个有福的吧。只是,她想再看到金燕子,得等到明年春天了。 陈阿福想着,做个微笑的金燕子玩偶送她,只要她好过了,她身边的人才不会惦记大宝和金宝它们。 陈阿福太熟悉金燕子了,也看过它的笑,所以这个玩偶做出来应该跟小姑娘看到的微笑的燕子差不多。 小燕子玩偶做了一个多时辰,连晚饭她都没过去做。 剪子一样的长尾巴,靓蓝色的翅膀和背部,月白色的肚皮,蓝白相间的胸部,小蓝脑袋上还有一圈红色。弯弯的眼睛,微微勾起的嘴角,尖尖的姜黄色的小嘴半张,里面还有一条小粉舌头。 小玩偶晃眼一看,真的像一只燕子在冲人笑。 稀罕得大宝和阿禄抢着看。 王氏拿过来看看,也笑道,「阿福的心思就是巧,燕子还会笑,还笑得这么讨喜。」 金燕子是在天黑透前回来的。 饭后,陈阿福一家人都坐在老院子的东屋里,陈名在教阿禄和大宝、陈阿福读书。七七和灰灰挤在陈阿福身边,偶尔也会跟着念上一两句,追风爬在她的腿上。王氏晚上也不做针线了,而是看着丈夫和儿女外孙笑。 突然,看见四只小鸟从窗外飞进了小屋。金燕子一马当先,后面还跟着三只小鸟。 金燕子一回来,追风就一下子从陈阿福的身上跳下来,蹿了出去。 那三只小鸟,两只小鸟长相一般,但叫声悦耳动听。陈名说这是百灵鸟。 另一只鸟,比麻雀大一点点,羽毛华丽多彩,颜色至少在十种以上。哪怕是在昏暗的油灯下,也能看出羽毛泛着光泽,似锦缎一般灿烂。 天哪,几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小鸟,比上次带回来的翠鸟还好看,也比七七好看得多。七七的羽毛虽然美丽,却是大红大绿,特别浓艳。 而这只鸟,像鸟中仙子一样,美得清丽而脱俗。叫声也极婉转悠扬,声音不大,却让人听了舒心。 赏心悦目,用在这只鸟上极贴切。 陈名几人都不知道它是什么鸟。 金燕子唧唧说道,「快把它们装进笼子里,它们可没有七七灰灰聪明,跑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陈阿福赶紧去新院子把两个鸟笼拿过来,把那只漂亮的小鸟放进小笼子里,两只百灵鸟放进大笼子里。 金燕子又挂在陈阿福的衣襟上喃喃说道,「那只云锦雀送给嫣儿妹妹。小妹妹虽然小,却懂欣赏,又可怜。我不在,就让云锦雀陪她玩。那两只百灵鸟就留在家里,挂在妈咪窗外的房檐下。人家在空间里太寂寞,听到它们唱歌,就会觉得自己还在林子里一样,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挨。」 原来那鸟叫云锦雀,名字倒很贴切。 陈阿福摸了摸金燕子的小脑袋,点点头。对陈名几人说道,「这只小鸟儿一看就非凡品,送给棠园那位姑娘吧。有了这只鸟儿的陪伴,说不定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棠园的人也不会再惦记大宝和金宝它们。」 另几人都点头道好。他们虽然也喜欢这只漂亮的小鸟儿,但若是能让棠园的人不再惦记大宝几个,他们也愿意把这只小鸟儿奉上。 陈大宝看看那只小鸟儿说道,「这只小鸟儿长得跟嫣儿妹妹一样好看,送给她也是宝剑赠英雄了。」 逗得几人大笑不已。陈阿福还说他,「茅坑里摔盘子——臭瓷乱蹦。」 陈名也笑道,「楚姑娘是女孩,要说红粉赠佳人。」 陈大宝又汗颜了,呵呵笑道,「以后我一定努力读书不懈怠。」 陈阿福去厨房把珍珠丸子拿出来让金燕子吃,它的肚皮小,两个也就吃饱了。剩下的又便宜了大肚皮灰灰。 子夜前,忧伤的金燕子去了空间。陈阿福陪着它进去,本来还以为要多陪它一些时候,安慰安慰它受伤的小心肝。哪想到它只忧伤了一下下,就立即投入建房大业中。 看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生活充实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悲春悯秋了。 陈阿福笑起来,又出了空间。 第二天早上,陈大宝起床没有看到金燕子,问道,「娘,金燕子又去林子里了吗?」 陈阿福摇头道,「应该去南方了,娘刚才看见它飞进了由北向南飞的燕群里。」 陈大宝听了就不自在起来,眼泪也出来了,哼哼唧唧,连去老院子吃饭都赖在陈阿福身上不下来。 第60章 听说金宝飞去南方了,阿禄的眼圈也红了,陈名和王氏也叹着气。都说,「跟金宝相处了那么久,还真舍不得它。」 这顿早饭大家都吃得哀声叹气,食之无味。 饭后,陈大宝回屋写大字。读书认字的时候,大宝会和阿禄一起让陈名教。但写字的时候,就各在各的房间里静静地练习。 陈阿福去喂七七和灰灰,两个小家伙也哼哼唧唧,爬在鸟筐里不起来。 一旁的大宝嘟嘴说道,「定是金宝走了,它们也不舒坦。」 只有追风高兴得直跳脚,在院子里扯着嗓门嚎,像疯了一样。或许它到现在还没忘记,自己是怎么屈辱的被金燕子绑着两条腿在雨夜中吊回来的。 陈阿福喂了新来的三只鸟,又去后院把鸡喂了,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打开院门一看,竟然是昨天来的那个罗管事。 罗管事笑道,「陈小娘子,能不能请大宝和金宝去棠园陪陪我家姐儿?我家姐儿今儿一起来就吵着要金宝,连早饭都不吃。」 陈阿福遗憾道,「哎哟,金宝今天早上就跟着燕群向南飞去了,恐怕只有等到明年才能见到它了。」 罗管事有些愣神,似反应不过来。 陈阿福又道,「是真的,我可不敢欺瞒罗老爷。今天一大早,我眼睁睁看到它飞入一群燕子里,向南边飞去。哦,我们还有一只更漂亮的小鸟,就送给楚姑娘解闷吧。」然后,把罗管事请进了院子。 当罗管事看到那只云锦雀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说道,「这只鸟儿真俊,你确定要把它送给我家姐儿?」 看罗管事的这个眼神,这只云锦雀一定极少见。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何况还是金燕子嘱咐的,陈阿福心口再痛也不敢食言,但话得说漂亮些。 她笑道,「是。我听大宝说你家姑娘极喜欢金宝,可惜天冷了,金宝要去南方。这只小鸟儿既好看,叫声又动听,把它送给你家姑娘逗趣,或许你家姑娘会喜欢。」 罗管事大乐,直说,「谢谢陈小娘子,有这只小鸟儿陪着,我家姐儿肯定会喜欢。」 陈大宝也走出来说道,「这只小鸟跟嫣儿妹妹长得一样好看,送给嫣儿妹妹就是红粉赠佳人了。」 罗管事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 罗管事的意思是,即使金宝不在了,还是希望大宝能带着七七和灰灰去棠园。一个是让他亲自跟自家姐儿解释金宝已经去了南方,一个是有他和灰灰、七七陪着,姐儿也会欢喜些。 罗管事昨天白天还纳闷,怎么大宝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就能跟自家姐儿相处得那么好,又有耐心。当姐儿不理他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跟两只鹦鹉和小狗玩,还会弄出动静让姐儿注意他。当姐儿看他的时候,他就会冲她笑笑,没话找话说两句。即使姐儿不理他,他也毫不在意,继续好脾气地坐在一旁。等到姐儿再次看他的时候,他又会说笑几句。 过去自家大爷找了许多陪姐儿解闷的丫头和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吸引姐儿的注意力。只有他,一个四岁的男孩子,却意外地吸引住了姐儿,时间哪怕极短极短,已经让自家主子激动地落了泪。 昨天晚上,他媳妇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孩子是抱养的,他的娘曾经还是个痴的,怪不得他深谙跟那种病人打交道的诀窍。不过,这么小的孩子也难为他了。 罗管事的余光打探着陈阿福,这么水灵又会说话的小娘子,真看不出来她原来还是个痴的。或许,自家小主子的病有希望了…… 陈阿福心里却很不舒坦,真是强权阶层,硬要让人家孩子陪着他家小主子解闷儿。关键是,好心得不到好报,还怕他们把自家孩子算计进去。 不舒坦了,也不敢使脸色。 陈阿福强笑道,「罗老爷,我们虽然穷,也是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疼的,断不会卖孩子。」 罗管事知道是昨天把人家孩子吓着了。忙让陈阿福放心,说他家主子已经发了话,没人再敢打大宝和金宝、七七、灰灰的主意。只要把他家姐儿陪好了,不止他家主子记情,他也记情。还说他一直在棠园里管着事,在附近还算略有薄面,若是陈家以后有为难的事,尽可找他。 陈阿福听了才放下心,不打大宝和金宝它们主意就好。 同时,她之前一直担心金燕子不在外面,自家太弱,怕以后有人知道自家有钱了打坏主意。现在有了罗管事这句话,家里的日子或许也能好过些。 她又进屋把那个小燕子玩偶拿出来,笑道,「听大宝说,楚姑娘说金宝会笑,我就做了一个笑着的小燕子,送给楚姑娘把玩。」又客气道,「粗鄙东西,别嫌弃。」 罗管事见小玩偶虽然做得还行,但布料太孬,这种粗鄙东西咋能给小主子把玩。他顺了顺胡子,却没有伸手去接。 陈阿福知道他是嫌弃玩偶的布料不好,笑了一下,又把玩偶给了大宝。 于是,陈大宝带着微笑的金宝和七七、灰灰以及追风一起,跟着拎着鸟笼的罗管事去了棠园。 刚把大宝他们送走没一会儿,长根媳妇就领着小石头来了。 长根媳妇手里拿着针线活,说来跟陈阿福一起做。不仅给阿禄拿来了一小葫芦牛奶,还送了六个鸭梨来,说亲戚有种鸭梨的,摘第一碴就送了几斤过来。 她还说,「哎哟,昨天大宝送来的玫瑰冻糕,俊俏又好吃,听我公爹说是京城庆香斋的点心,贵的紧……啧啧,你家大宝就是机灵,讨了小贵人的喜。」 她没说的是,昨天晚上,罗管事的媳妇罗大娘还专门去她家打听了陈家二房的情况,特别打听了陈大宝和陈阿福母子的情况。 她婆婆便把陈家的事都说了。 今天一早,她婆婆就让她来陈家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只是大宝讨了棠园小主子的喜。 第61章 陈阿福呵呵笑道,「大宝又去你家吹牛了。也是贵人家的小姑娘在园子里不好玩,想找个玩伴。」 小石头一听大宝又被棠园的人叫走了,难过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还想去棠园找大宝玩。 长根媳妇气得骂了他两句,「你找死啊,那棠园能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 气得小石头去找四喜子玩了。 她们在新院子的西屋做活,没多久王氏也来了,几个人边做针线边说笑。 又听长根媳妇絮叨了一些棠园的事。她曾经去过棠园一次,去送盆的。说是这个园子海棠花栽的多,故名棠园。武家人虽然没见过棠园的主子,但跟罗管事两口子还是比较熟悉,说罗管事在这一代势力极大,不说附近几个村的里正、地主不敢惹他,听说连县城里的差爷都要给他面子…… 听了她的话,陈阿福更下定决心,只要棠园不打大宝和七七它们的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把这根粗腿抱牢。 下晌,陈大宝还没回来。家里没柴火了,王氏便去村西边捡柴火,她是戴着手套去的。家里人都不敢让陈阿福独自去,那里林子密,人少,她再是厉害,也打不过男人。 没有金燕子和他人的陪伴,陈阿福也不敢去。她想着,以后得出钱买柴火,也就不能一直这么装穷下去了。 夕阳西下,陈大宝还没有回来。陈阿福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来院子里,跟树下的陈名一起向东边眺望。远处,稻田里的老农还在忙碌,金灿灿的稻子已经被收割得差不多了。 陈名叹道,「也难为大宝了,陪贵人的日子不好过,不仅要陪笑脸,还不能说错话。连咱们这些大人都提心吊担的,别说他一个几岁孩子。」 突然,两只鸟出现在了东方天际,它们在高空盘旋着,似在等待掉队的人。接着又隐约看到一辆马车向这里驶来,它们好像正是盘旋在马车的上空。 等两只鸟越飞越近,便看真切那只大鸟了,正是灰灰。 当它们落在院子里的时候,马车也来到篱笆门外停下,是罗管事亲自赶的车。 罗管事下车,把抱着追风的陈大宝抱下来。车里又下来一个中年妇人,绸缎裹身,戴着玉簪。 陈大宝大声招呼道,「娘亲,姥爷,舅舅,嫣儿妹妹很喜欢微笑的小燕子。」 陈阿福去开了门,罗管事指着那个妇人说,「这是我儿子的娘,我家主子让她给你带几句话。」 陈阿福忙冲那妇人笑道,「罗太太。」 又赶紧请罗管事夫妇进屋。小篱笆门进不了马车,又把新院子的大门打开,把马车拉进去。 罗管事两口子从马车里抱下几匹缎子和一个包裹,被请进了西屋。 这两口子可是这几个村里最有势力的贵人,别人请都请不来的。 陈名赶过来陪着,陈阿福上茶,陈大宝又端来待客的花生和糖果。 罗大娘先夸了几句大宝如何懂事、如何讨了主子的喜,又笑道,「陈小娘子手巧,心思更巧,做的小燕子玩偶让我家姐儿喜欢得什么似的。」拿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又说,「天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会笑的燕子。」 罗管事讪笑了两声,他上午一直注意那只漂亮的小鸟,觉得那只鸟儿小主子肯定会喜欢。哪成想,真正讨小主子喜欢的,却是那个布玩偶。还好让大宝带去了,若是照自己的意思不带,那就误事了。 罗大娘指着那几匹缎子和一小包棉花说,「一个玩偶不够,我家主子的意思是麻烦陈小娘子多做几个,我家姐儿也可以拿去府城玩,还可以换洗。这些缎子用不完,就留着给你家里人做几身衣裳。」 陈阿福心里一喜,不说这么多缎子肯定用不完,只说能跟棠园的关系维系紧,能得罗管事夫妇看重,对自家的好处可是太多了。 忙笑道,「能得贵人的喜欢,是我们的福气。有了这么多好缎子,做的玩偶会更好。」 罗大娘笑着点点头,又说道,「我家主子说她虽然不认识那只小鸟儿,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我家姐儿不好白要你们家的东西,说是让我家大爷看了后,再把银子让我当家的转给你们。」 陈阿福忙摇头说,「送给楚姑娘的东西,咋好意思收银子。」 罗大娘笑道,「我们主子这么说了,到时候陈小娘子收着就是。」 又指着那个包裹说,「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大宝的,谢谢他这两天陪我家姐儿了,他跟姐儿玩得很好。我家主子还说,大宝是我家姐儿的第一个朋友,请大宝明天再去棠园玩。」又赶紧解释道,「我家姐儿的性格比较清高,不喜欢交朋友,大宝却得了她的青眼,很不容易呢。」 罗管事和罗大娘的态度都很和善,交待完事情,还给面子地喝了两口茶,就起身走了。 陈阿福和陈名送他们出去,看见许多村人在远处指指点点。有些胆子大又自觉有些面子的人,还高声招呼着罗管事。 等马车一走,就有人站在篱笆墙外问陈名,「陈二哥,你家咋跟罗老爷认识的?」 陈名呵呵笑道,「是大宝,他讨了棠园小主子的喜,连续在棠园玩了两天,罗老爷才刚把他送回来。」 陈阿福偷着乐,陈名老爹还是狡猾狡猾的。 她又赶紧问了陈大宝在棠园的情况。 陈大宝说,嫣儿妹妹非常喜欢那个燕子玩偶,抓着就不放手,还听话地吃了饭。了尘住持非常高兴,对他更好了。下人们对他的态度也比昨天好得多,也没再提买他或是七七和灰灰的事。那只漂亮的小鸟也讨喜,叫声极好听,有时候还能把嫣儿妹妹叫得看它一眼…… 陈阿福听了便放了心。她回屋去看那几匹缎子,共五匹,华光溢彩,光滑如镜。正是她做小燕子的几种颜色,靓蓝色、月白色、海棠红、姜黄色、浅绯色。 第62章 包裹里,有两包糖果,两包点心,两刀宣纸。 罗管事嘴里的主子一定是了尘住持了。真是有心又慈善的女人,上次送了笔墨,这次送了纸,都是大宝和阿禄能用上的。 再想到罗大娘说的让他家大爷给十锦雀银子的事,更是笑得开怀。既然不是凡品,上百两银子肯定值啰。 王氏回来,看到这些缎子惊讶道,「天,这软缎是江南吴州出产的,贵得紧。用来做玩偶,真是可惜了。」 陈阿福笑道,「咱们觉得贵得紧,有钱人家却不觉得。」又道,「那家姑娘好像过几天就要走了,娘这几天跟我一起做玩偶吧,大中小,多做些。」 王氏嗔道,「小燕子只有那么小,还能做多大。」 陈阿福抿嘴笑道,「娘听我的没错。」 几人正在新院子这边说笑着,就听见老院子那边传来胡氏等人的声音。大房定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打听消息的。 陈阿福不想见胡氏,也怕她来新院子念叨。便让王氏拿着糖果和点心过去送些给大房,还专门让他们先不要把家里有缎子的事情说出去。若胡氏知道了,很可能冲过来硬扯些缎子也不一定。陈名和王氏都知道胡氏的德性,笑着点头。 陈阿福还说晚上她和大宝在新院子里自己吃,不过去了。 陈阿福怕七七和灰灰、追风祸害那几匹缎子和棉花,赶紧抱去了东屋卧房,放进箱子里。 金燕子在的时候,追风在东屋睡。自从它去了空间,追风也来西屋了。 晚上,陈阿福做了两碗面条。虽然是素面,但调料齐全,味道照样好,吃得大宝喷香。 刚吃了几口,就听到侧门敲门的声音。 陈阿福起身去开门,是陈大虎。他说,「我奶想问大宝几句话。」 那胡氏,讨嫌都讨到这里来了。 陈阿福本不想让大宝去,又怕若大宝不去,胡氏往这边来,到时搅得自己连活都干不了。只得让大宝去了,还跟他使了个眼色。大宝点点头,意思是他知道该啥说。他还舍不得碗里的面条,抱着大碗去了老院子。 陈阿福吃完饭,洗完碗,便传来大宝的敲门声。 大宝走进来,眼圈红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把空碗放在灶台上,就紧紧抱住陈阿福的腰,小脸贴在她的肚皮上。 陈阿福忙道,「儿子怎么了?」 大宝小声说道,「大姥姥问我在棠园的事情,我说楚家小姑娘呆在棠园不好玩,就让我去陪她玩玩。我没敢说她喜欢鸟儿,怕大姥姥打七七它们的主意。大姥姥就让我明天带着大虎和大丫去棠园,还说他们两个比我机灵讨喜,定会得贵人的喜欢。姥爷说不行,怕惊扰了贵人,对大虎和大丫反倒不好。太姥和大姥爷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说把贵人巴结好了还好,若巴结不好反会被打。大姥姥就说我姥爷不记情,不说感激大姥爷的养育之恩,还生怕大姥爷的后人发达。」又哽咽道,「还说姥爷分不出里外,如今我和娘都分家另过了,娘有没有亲生儿子还不一定。只有大虎和大丫才是姥爷的血脉之亲,有好事了,姥爷干嘛不向着他们,只惦记我这个野孩子。还是大姥爷骂了几句,她才没再闹。」说完,就哭了起来。 那胡氏还真是太缺德了。 陈阿福把大宝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说道,「儿子不难过。在娘亲的心里,儿子就是娘的亲儿子。不止娘,连姥爷、姥姥、小舅舅都是这么认为的。」 大宝凄凄艾艾地问,「真的么?」 陈阿福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对你有多好,儿子难道没看出来吗?」又一通甜言蜜语,才把小正太哄得破涕为笑。 陈阿福去西屋把炕桌般到东屋。做这些东西,她不敢在西屋,怕那几个小东西捣乱。 她在纸上画着各种小燕子,大宝在一旁读书。 大宝看看书,又会被娘亲画的小燕子吸引住,直呼好漂亮,好可爱。又挠着头说,「娘,这些小鸟虽然跟燕子不完全一样,却一看就知道是燕子。咋回事呢?」 陈阿福笑道,「只要把小燕子的特征抓住,哪怕一些细节画得夸张些,也能看出它是燕子。不光是燕子,其他的东西都一样,主要是抓特征……」 陈阿福画了许多形态的小燕子,从中找几种出来。她决定除了做几个跟金燕子一模一样的燕子玩偶外,再做些其他的夸张些的燕子玩偶。 小姑娘快走了,这么两三天也做不了多少,主要是这次的玩偶必须要再做精致些,而且缎面比细布难缝多了。她算了一下时间,抓紧些时间,再加上王氏,十几个还是能做完。做一个六十公分长的特大号燕子,再做六个三十公分长的中号燕子,还要做十个跟正常燕子一样大的小燕子。 她按比例和色彩搭配把料子裁剪下来。 想了想,又裁了一个中号小燕子,这个是送金燕子的。 这些玩偶,燕子穿的衣裳也不都是正宗的蓝翅膀白肚皮,绝大部分做成穿花衣的小燕子,有黄色翅膀红肚皮的,绯色翅膀白肚皮的,等等。明天再让王氏在缎面上绣些小花,在翅膀上滚圈花边,更精致更上档次。 做这些东西,缎子肯定用不完,但棉花却不够,自家再添些。 陈阿福充分发挥着自己的想像空间和聪明才智,卯足了劲要把这些燕子玩偶做好。不仅能帮助那个小女孩,让她尽可能的快乐起来。也能感谢了尘住持,谢谢她仁慈,阻止某些下人打大宝和金燕子它们的主意,也曾经对贫苦的小阿福和王氏释放善意。还能跟棠园把关系搞好,让自家的腰杆硬起来。听大宝说,罗管事非常不错,很照顾他。 做完这些玩偶,还会剩下许多缎子。她还天真地想着,到时候给陈名做套靓蓝色的长袍,给阿禄和大宝做靓蓝色的秋衣和冬衣各一身,一身月白色的夏衫,正好上学可以穿。给王氏做套姜黄色的衣裳,自己可以做套月白色的中衣中裤和一件红色或者绯色比甲。 第63章 对了,再给陈老太做一身,给陈业和陈大虎、陈大丫一人一块缎子,让大房自己做。至于胡氏么,偏不给她。 听大宝说罗管事有个六岁的小孙女和四岁的小孙子,也给这两个孩子做两个好看的玩偶。 倒不是她一定要用这些好缎子做衣裳和送人情,主要还是想让他人看到自家和棠园关系「非浅」,如何得棠园主子另眼相看,连这么好的缎子都能给他们,以后也不敢随意欺负自家。 陈阿福越想越高兴,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前世那首耳熟能详的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她反复唱着第一段,第二段没唱,内容在这个时代太逆天。 她唱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陈大宝正呆呆地望着她,大眼睛亮晶晶的。 大宝见娘没唱了,才激动地说道,「娘,你唱的曲儿太好听了,比戏台子上的人唱得还好听。」 高里正的老娘上年六十大寿,请了县城戏班来唱戏,陈大宝也去听了。 陈阿福笑道,「大宝没有比喻对,戏台子上的人唱的是戏,娘唱的是曲儿,两个不能相提并论。」 陈大宝抿嘴笑道,「不管咋说,我的娘亲就是能干,连曲儿都唱得这样好听。」表情得意得不行。 晚上,等大宝睡着后,陈阿福拿着一点糖果和点心去了空间。金燕子挑嘴,棠园送的东西肯定好,就给它拿了一些进来。 一进来,却看见金燕子正躺在地上傻乐,两个翅尖还塞进了小尖嘴里。它的周围,散乱地放着已经把珍珠宝石取下来的金饰。 陈阿福蹲下问,「金宝儿,你傻乐啥?」 金燕子给她甩了个媚眼,把翅尖从嘴里拿出来说道,「妈咪,你会唱那么好听的歌,为什么不早些给人家唱呢?人家好喜欢听,好喜欢,好喜欢。」 呢喃声软的让陈阿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真没想到,一首儿歌就把小东西激动成这样。陈阿福把它抓起来捧在手心,又对着它唱了一遍。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随着陈阿福的歌声,金燕子轻轻扇动着翅膀,小身子还有节奏地晃动着,张着的小尖嘴里不知不觉流出了两滴口水。 看着那两滴晶莹剔透的口水,陈阿福强忍着激动把歌唱完,再用另一只手把金燕子放在地上,把手轻握起来。 她一定要把这两滴珍贵的口水保护好,这比千年人参还补人。 金燕子没发现陈阿福的小动作,又是打滚又是撒娇地闹了一阵,还大方地用翅膀把几样拆下来的珍珠宝石扒拉到陈阿福的面前,讨好地说,「妈咪,这些都送你了,拿出去多卖银子吧。」 她敢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立马会被人当成偷金大盗或是同伙抓起来。 陈阿福摇摇头,又商量道,「金宝,妈咪觉得燕沉香的叶子能让人清明。能不能拿一点叶子渣渣出去,缝在燕子玩偶里,给楚小姑娘送去?大宝说她好可怜,她的一位长辈也非常好,我想帮帮她。还有,再给大宝和阿禄的枕头里缝一点,让他们越变越聪明,将来好考进士当大官,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 金燕子有些高兴傻了,非常痛快地说道,「好吧。嫣儿妹妹和臭大宝、阿禄舅舅都很好,我也想让他们过得更好。燕沉香的叶子的确能让人变得清明,也能让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但是漂亮妹妹的病光靠它还不能完全治愈,闻的时间久了,只能让她比原来好一些。不过,叶子太香了,你只能拿我眼屎巴巴那么大一丁点放进玩偶或是枕头里,别人才不容易闻出来。」 能够好一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陈阿福大喜。 不过,它的眼屎巴巴那么大,那得多大呀。 陈阿福说她出去拿剪子来剪。也不等金燕子说自己的小尖嘴就能搞定,一下闪出了空间。她先拿了一个茶碗把那两滴口水刮在碗里,又兑了点茶壶里的温水,再用盖子盖好。然后,才拿着剪刀进了空间。 当陈阿福出空间的时候,手指捏了一小丁点燕沉香叶子渣渣,大宝和阿禄的等她给他们做枕头时再进来拿。她紧紧地捏着那一个小绿点,连大气都不敢出,怕把它喷跑就找不到了。 陈阿福把那点叶子渣渣放进了一坨大棉花的最中间,这坨棉花是要做特大号的燕子玩偶。这个玩偶一定要做的花哨,颜色反差要大,才能吸引住小姑娘,最好让她睡觉当抱枕。 陈阿福决定,这个大燕子的后背和尾巴是红色的,翅膀是靓蓝色的,肚皮是绯色的,翅膀上和脖子一圈再绣点花。这只燕子还要笑得特别灿烂,眼睛弯弯的笑成一条缝,嘴角的肌肉也要勾得幅度更大些。 她做得很晚才睡觉。 第二天,陈阿福起了个大早去旧院子那边做早饭。她把茶碗带过去了,把里面的水倒进了锅里,又用水涮涮茶碗,再把水倒进去。 今天做的是精米粥,香得一家人连话都顾不得多说,锅底都被陈大宝刮干净了。 还砸吧着嘴说,「今天的粥咋这么香呢。」 陈阿福偷乐,口水都能这么受欢迎,除了金燕子没别人了。 追风起晚了,寻着香味跑过来,却发现好吃的都被吃没了,难过得流了眼泪。阿禄笑坏了,赶紧许诺今天晌午让他娘包肉包子。 大宝笑道,「我们今天晌午会在棠园吃饭,他家的肉可多了,管够吃。」 陈阿福听了,便说胡氏不会善罢干休,弄不好会偷偷带着大虎和大丫来让大宝带去棠园。 众人一听,这的确是胡氏能干得出来的事。 陈阿福洗了碗就回屋忙碌,让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追风在旧院子等着巳时后再去棠园。昨天罗管事就是这个时辰来接大宝的,这时候楚姑娘应该起床了。 第64章 又告诫大宝,若是胡氏领着大虎和大丫来了,就留在院子里等罗管事来接,不要擅自领着两个孩子去。楚含嫣有病,棠园不会随便让人惊吓她,肯定不会让他们进去。大丫还小,又被待得娇气,若是被骂被打,或是出了什么事,自家不好交待,也对不起陈阿贵和高氏。 若罗管事来了,带或不带就看他。 本来,今天大宝想自觉地自己去,结果出了这事,只得坐在院子里面等。 王氏忙活完后,也赶紧来新院东屋跟陈阿福一起做活,她还聪明地把侧门插上。平时白天,这道门是不关的。她是怕胡氏送大虎和大丫过来的时候,跑来新院子。若她看到这些缎子,肯定会强抢。 王氏来到东屋,看到屋子虽然空旷却无比干净,炕橱上还放了一个插着几枝菊花的小瓷花瓶,屋里清爽又有股似有还无的清香,还有窗外百灵鸟唱着好听的歌,极其惬意。 她笑道,「卧房的确应该这样,干净又清爽,没有饭菜和其他味儿。」 陈阿福笑道,「等以后有钱修了大房子,娘也把卧房和厅屋、餐厅分开。」 王氏笑道,「等过几年吧,阿禄长大娶媳妇的时候,就修大院子。」 陈阿福没言语,心道等再多挣些钱,就修两个大院子。 当王氏看到已经裁好的缎子,又听说做怎样的燕子时,惊得嘴张老大,「天,燕子还能穿花衣裳,戴头花,围花头巾?也只有我家阿福才想得出来。」 说是这样说,绣娘出身的王氏审美也前卫,直觉这些玩偶肯定好看,便认真地在陈阿福指定的缎子上绣起花来。 不大一会儿,她们就听到老院子那边胡氏的大嗓门,也没管她。她愿意作,就作吧,看看棠园是不是她能作得起的。 原来,昨天晚上胡氏回了家,听小闺女陈阿菊说,胡翠翠说昨天罗老爷赶了辆马车去二房,有人好像看到他从车里拿出好多漂亮的缎子。 胡氏一听直咬牙,骂道,「黑心肝的玩意儿,好东西不给咱们,只给了些破糖果和点心。买了点棉花和细布给你爹做棉袄,你爹还感动的什么似的。死抠的玩意儿,就那破东西,还只给你奶和你爹,连老娘都没给。」 陈阿菊撒娇道,「娘去二房帮我讨些缎子回来,我想做几身漂亮衣裳。」 胡氏点头答应,又道,「再给你舅舅和翠翠做两身。」 她回屋后,气愤地对陈业说,「我早说过二叔没有三叔实诚,偏你不信,帮他家干活就像干自家的一样拚命。昨天村里好些人家都看到罗管事给二房送了好些缎子,他们却藏了起来,只给咱家一点糖和点心……」 陈业听说陈名藏私,心里也有些不舒坦。他一直觉得是兄弟就应该团结一心,互相帮衬。他愿意帮助兄弟,但更希望兄弟不要忘了他的付出,能够把他放在心上。 之前胡氏经常说陈名不如陈实,他还不愿意听,也特别不高兴胡氏向陈名要东西。觉得二弟家穷,过得不容易。现在二弟家好过了,也时常想得到他,经常给家里端吃食,让他心里很高兴。他倒不是在乎那些吃食,他是高兴陈名把他放在了心上。 但若真是他们得了那么些缎子藏起来却不告诉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告诉他了,他难道还能抢他们的不成? 他不愿意让胡氏知道自己的心思,嘴上还是说,「瞎咧咧什么,二弟不是那种人。定是那些人看错了,拿出来乱说。」 胡氏可不相信那些人看错了。她一直觉得二房不实诚,有些绣娘一个月能挣几两银子,偏王氏说自己连一两都挣不到。天天装穷,鬼才信。 她想了大半夜,还是觉得该让大虎和大丫跟着大宝去棠园。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孙子孙女比大宝强得多,既然大宝都能入罗老爷和贵人们的眼,她的孙子和孙女更应该讨喜才对。棠园的主子就是手指稍微漏个缝,也够自己一家吃用不尽了。 她等陈业和陈阿贵去干活后,便偷偷带着大虎和大丫来了。 大宝一看他们三个来了,就招呼他们坐在院子里,说他要等罗管事来接他。还说姥爷和小舅舅都不舒坦,还在床上睡觉,姥姥去外面忙活了。 胡氏想去新院子,却看见门被反锁了,这边两间房都睡着人,也不能去。她也只有跟着几个孩子坐在院子里。 大虎和大丫跟七七和灰灰、追风玩得高兴,胡氏看着这两只鸟在想心事。 大概巳时二刻,罗管事来了。 大宝一看到罗管事,就赶紧起身招呼道,「罗爷爷。」 罗管事脸色微沉,心里有火。他已经跟这家人解释过自家不会再打那孩子和鹦鹉的主意,昨天还拿了那么多缎子和礼物来。即使是让他们做玩偶,又能用得了多少缎子?还不是自家主子慈悲,想着多拿些,剩下的让他们做衣裳。还专门说,让孩子自己去棠园。 先以为这家懂事,今天会让孩子自己去,结果还是拿乔地等着他来接。 他也没进门,站在篱笆门外说道,「大宝,我来接你了,走吧。」 大宝没动,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孩子说,「这是我哥哥大虎,这是我妹妹大丫,他们也想跟我去棠园玩。」 罗管事看着大虎和大丫愣了愣,他已经打听过了,大宝哪里来的什么哥哥妹妹,肯定是陈家大房的孩子。 一直站在那里的胡氏终于捞着机会说话了,走过来笑道,「罗管事好,我是大宝的大姥姥,这是我的孙子大虎,孙女大丫。论伶俐,他们比大宝强得多,他们也想跟大宝一起去陪着小贵人玩耍。多几个孩子,更热闹不是?」 因为要见罗老爷,胡氏着实打扮了一番。专门把压箱底的一套湖蓝色绣花绸子褙子拿出来穿上,头上还插了两根银簪,金丁香也戴上了,还抹了胭脂。只是褙子不太合身,这是她前几年向回乡的陈实媳妇张氏要的。虽然放了边,还是有些短和瘦。 第65章 罗管事还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妇人。心里冷哼,当棠园是村东头的小树林,想去就去?不要说自己的小主子有病不能见生人,就是没病,也不是这些泥腿子想见就见的。 见罗管事愣在那里没吱声,胡氏又笑道,「大宝的娘原是个傻子,蠢得紧。大宝也不聪明,比不上我家孩子伶俐。」 胡氏的话气得陈大宝红了脸,扭着指头也不敢出声。 罗管事多聪明呀,一听胡氏的话,再看这样的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一直觉得这家人比较懂事,惯不会拿乔,原来是有这么几号人等在这里。这也够欺负人的了,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就说他娘是傻子,这孩子还不敢多说。一定是被这妇人欺负惯了。 罗管事脸色更沉了,气势又足,大丫吓得已经抱着胡氏的腿躲在了她身后,大虎也不敢上前。 胡氏气得不行,一边冲罗管事笑着,一边硬把大丫往前面拉,大丫害怕,哇的一声哭起来。 看到胡氏的作派,大宝的脸更红了。他心里再讨厌胡氏,那也是自己的亲戚,也丢了他的人。 罗管事冷笑道,「因为你家孩子伶俐,就要陪着我家小主子玩耍?真是笑话。这天下自认为伶俐的人多了,我家小主子见得过来吗?」 胡氏没想到会是这样,自家的孩子的确比大宝强啊。赶紧又说道,「我没有乱说,的确是我家孩子更聪明些。听说你家小主子是女娃,应该更喜欢跟女娃玩才对啊……」 罗管事冷哼了一声道,「因为我家小主子是女孩儿,就得跟你孙女玩?笑话!你还说自己是孩子的大姥,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当着孩子的面就这么抵毁他的家人。」他实在不想跟这个村妇费话,向大宝招手道,「大宝,快些走,我家姐儿要等急了。」 大宝「哦」了一声,看看胡氏和大虎,带着七七和灰灰、追风跟着罗管事走了。 瞬间院子里只剩下胡氏、大虎,以及大哭着的大丫。 胡氏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又羞又气,抓住大丫就使劲向她的屁股上打去,边打还边说,「打死你个没用的死妮子,平时喳喳呼呼,能干得紧,一到关键时候就没用。」 大丫又怕又痛,尖叫声更大。 胡氏实在气不过,又在院子里大骂起了陈名和王氏不知感恩,只知自己海吃海喝,有好事就把自家亲戚甩开,有缎子还藏着,吸引了几个村人过来看热闹。 看人多了,她说的更来劲。 陈名在屋里听到胡氏的骂声和村人的笑声,气得直咬牙,但他一个小叔子也不好出去跟嫂子讲理。 陈阿禄拄着拐出了东屋,被陈名拦住了,说道,「你一个男孩子,不要去跟一个泼妇争执。若是被她推一跤,把腿再摔断了怎么办。」 王氏更是气得不行,但大宝已经说她出去做活了,她也不好出去。 陈阿福受不了胡氏的颠倒黑白,便起身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她实在不想去跟一个泼妇吵架,但又不愿意让胡氏在院子里赤口白牙说瞎话,抵毁陈名和王氏,便想硬着头皮出去。 王氏见陈阿福要出去,赶紧把她拉住,说道,「阿福莫去,你是姑娘家,不好去跟大伯娘吵架。等胡氏骂,骂累了她自会回去。」 王氏不敢让自己闺女去。她自己可以去吵,甚至阿禄可以去吵,但阿福绝对不能去吵。阿福不是陈家血脉,陈家丢了脸,老太太和陈业只会恨阿福。 陈阿福道,「不行,我不想听她这么骂爹和娘。娘放心,我不会和她吵架,我只是去讲理。」 王氏急道,「你讲理,胡氏不会认为你是在讲理,到时候会跟你吵架,甚至打架都不一定。陈家丢了人,你奶和大伯都会不高兴你。他们可以教训胡氏,但容不得你不尊重胡氏。还有胡老五,咱们得罪不起。前几天村里有个得罪了他的人,半夜院子里就被人泼了屎尿,孩子一出家门也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破了头。那人没法,送了一贯钱,陪了礼胡老五才放过他家。想想大宝,不是陈家血脉,若你奶和大伯不护着他了,胡老五起了坏心是防不胜防的。还有你,刚刚立了女户,又长得这般水灵……」 一想到大宝,陈阿福只得气鼓鼓地坐下了。自己现在太弱,连自保都不能,凭什么去跟一直护着二房的大房起争执,跟胡氏那个恶女人斗。 可惜现在金宝不在外面…… 胡氏越说越来劲,看热闹的也人越来越多。 陈名实在听不下去了,沉脸走了出来。忍着气说道,「大嫂,你请回吧。有什么事,让我大哥来跟我说。你在我家这么吵,让别人把陈家的热闹都看去了。」 胡氏道,「我怕啥?要看就看,又不是我不记情……」 「阿贵他娘,你不要脸,我陈家还要脸,我儿子我孙子还要脸。」一个大嗓门传来,是陈老太来了。她看到大丫和大虎在院子里大哭,胡氏还在跟尖声说着她如何劳苦功高。 老太太一骂,胡氏就有些怕了。又一想,自己有理,怕什么。赶紧说道,「婆婆,我是为你和我当家的气不过。你还不知道,昨天罗管事送了二叔家好些漂亮的缎子。他们却藏起来了,只给你老人家一点破糖果点心,和几尺破布……」 陈阿福一看老太太来了,就赶紧过来了。她解释道,「大伯娘,你误会了。那缎子是罗管事让我娘给他家小主子做物什的,我们怎么敢贪墨下来送人?」 阿禄也拄着拐跳出来,大概讲了胡氏想让大虎和大丫去棠园,罗管事不愿意,胡氏脑羞成怒就开始骂人。说到后面,哭了起来,「奶,我大伯娘骂我爹骂得不像样,总说我爹不知道攒钱孝敬她。她又厉害得紧,若你老人家不来,我和我姐都不敢出来。」 陈老太听了,气得要命,这胡氏太贪心不要脸皮,没搞清状况就在二房大吵大闹。 她问陈阿福道,「既然你大伯娘误会了,你咋不出来跟她解释清楚?」 第66章 陈阿福委屈地说,「大伯娘正在气头上,我怕她不相信我的话,吵起来更难堪。」 胡氏尖声道,「我当然不相信你说的鬼话,你当我像婆婆那么好骗。若真的只是让你们做物什,昨天我们来你家你们咋没说?一定是你们不想告诉我们,今天我知道了,才找的这个借口。」 陈阿福叹道,「若大伯娘不相信,咱们就去棠园问问罗管事,看我说没说谎。」又对老太太说,「奶,我家只是普通村民,是蝼蚁,人家棠园主子凭什么会赏我们那么多漂亮缎子?真的是罗管事让我们给他家主子做东西。也没有给我们多少,也就只有三匹。」 她当然不会说给了五匹,怕胡氏再狮子大开口。 陈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老太太说道,「娘,我们为什么不敢说,你老人家也应该猜得到。」 陈老太一看陈名,他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有些发紫,吓坏了。忙扶着他说道,「老二,你别是又犯病了。快,回屋里歇着。」 他们几人进了西屋,胡氏也有些怕了,若是陈名被她气犯了病,自己可得不了好,赶紧牵着大虎和大丫跑了。陈家外面的人也就渐渐散开了。 王氏听说丈夫犯病了,吓得也赶紧跑了过来。 陈名躺在床直哼,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劝道,「那胡氏的个性你也清楚,咋还跟她一般见识。你不要生气,等着你大哥去收拾她。」 王氏实在忍不住了,便把胡氏偷着向陈实哭要房子的事说了。她不止哭要了房子,还偷要了张氏的衣裳,银簪子,金丁香…… 胡氏人大面大,都那么豁出脸皮要了,陈实不好意思不给。但他知道陈业好面子,还不好说是因为胡氏哭要或是偷要自家才给的,只得说自家日子好过,专门送大房的。 王氏又说了陈实为给大房修大房子借了债,前几个月才还清,一家人过得极是拮据,孩子连肉都难得吃一口。现在他们一家都不敢回村,怕了。 陈老太听了,都气哭了,直用拳头锤胸口,骂胡氏泼皮不要脸,骂老胡家没有好玩意儿,后悔让大儿娶了这个搅家精。哭过了,又嘱咐他们几人,胡氏哭要房子和首饰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陈业听了会难堪。她的大儿子,是陈家的功臣,又极好面子,她不愿意让让大儿子没脸。 但胡氏大闹二房、把陈名气病的事情却要告诉陈业,让陈业揍她。 陈实的事情之所以不敢跟陈业说,是因为陈业已经享受到了要来的好处。而二房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好处还没要到,与陈业无关。 老太太还说回去会收拾胡氏,让她立规矩,洗猪圈。老太太能拿捏胡氏的,除了在陈业面前告胡氏的状,就是让她做这两件事了。 陈阿福暗叹,胡氏敢这么强要东西,就是知道自己做的越过分,这些人越不敢闹到陈业那里去。陈业在陈家,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难堪了,没脸了,老太太就会心疼,陈名和陈实也会难过。 晌午,陈老太没留在二房吃饭,而是回去告状兼收拾胡氏去了。 陈名的身子不太好,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刚吃过饭,陈业和陈阿贵就来了。 他们父子向陈名道了歉,陈业说已经教训了胡氏,还揍了她,让陈名消气,晚上再带胡氏来向陈名当面赔礼道歉。又大谈了一通兄弟齐心,其力断金的话。 陈名对陈业极是信服,听了这些话心情立即好了起来。 陈业父子还要下地,说完就匆匆走了。陈阿福和王氏又赶紧去新院子做活。 晚饭前,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是罗管事的大儿子罗小管事。他说大宝被他家主子留下吃晚饭,晚饭后他们会送他回来,让陈家人莫担心。 吃了饭,陈老太、陈业和胡氏三人便来了。 胡氏当着陈业和陈老太的面很温顺,也没拿乔,红着眼圈对陈名说道,「二叔,你别生气。我就是直性子,有啥说啥。你大哥骂了我,还打了我,婆婆也骂了我,罚了我,我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对不起了,我以后不会对外人乱说嘴了……」 陈名再气胡氏,还是不愿意陈业为难,说道,「大嫂知道就好。」 正说着,陈大宝被罗小管事送回来了。 陈业见陈大宝手里只拎了包点心,并不是像胡氏说的大包小包,知道二弟的确没有跟自己藏私,心里才真正高兴起来。 胡氏又提出,她和阿兰的手巧,她们也来帮着一起做贵人的物什。 老太太还动心了,若真让胡氏和阿兰做了,说不定也能讨了贵人的喜欢,那样大房也能得些好处。 王氏忙说道,「大嫂和阿兰的手再巧,也不能帮着做这个活。不是我不同意,是罗老爷昨天说的。这些东西是他家小主子把玩的,一定要做好,做精致。他知道我是绣娘,才拿来让我做的,阿福也只是帮我打打下手。」 这话也是下晌陈阿福和王氏商量过的。她们知道胡氏的德性,怕她提出参与进来,就找了这个借口。 老太太和陈业也怕若把活做坏了得罪贵人,听了王氏的话,便不许胡氏再提这事了。 王氏又补偿性地说了句,「若缎子能有剩,就给婆婆和大伯一人扯一块做衣裳。」 陈老太露出了笑脸。 陈业摆手说道,「不要想着多剩缎子,一定要把给贵人的活计做好。若缎子有剩,贵人又不要了,就给我娘做一身,让娘高兴高兴。临老,她老人家还能穿身缎子衣裳。我天天去地里忙活,不是穿缎子的人。」 陈老太听了,打着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道,「哎哟哟,听说那缎子极好看,还闪着光,若临老真能穿一身,老婆子倒是老来俏了。」 胡氏赶紧道,「若那缎子给婆婆扯了还有剩,也给大嫂扯一身吧,大嫂这么大年龄还没穿过缎子衣裳呢。哦,再给阿菊扯一身,小姑娘喜欢美。」 第67章 陈业的脸都臊红了,捏紧拳头吼道,「我说你这个臭娘们,咋能这么讨要东西,老子的脸面都被你败光了,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陈名不忍陈业的脸面太难堪,忙拉着他说道,「大哥快坐下,都是亲戚,也不外道。若有剩,就给大嫂和阿菊扯一身。」 陈阿福无语了,那胡氏大闹一通,到底还是讨了一身缎子衣裳,连陈阿菊那个臭丫头都要给。太气人了! 众人又说笑一阵,给他们分了一半的点心,再把他们三位送走。 二房被欺负也就被欺负了,胡氏胡闹也就胡闹了,还讨了身缎子衣裳。虽然她挨了几巴掌,心里或许还觉得值,毕竟目的达到了。 陈阿福极不舒坦。她倒不是舍不得那几尺缎子,而是觉得事儿不应该这么做。那胡氏缺德败行,凭什么她要啥就给啥。 陈名和王氏倒是笑咪咪的。在他们看来,胡氏挨了陈业的打骂,讨了陈老太的恨,丢了里子和面子,只给她扯了几尺缎子,于二房实在没有大碍。 陈阿福觉得以前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若胡氏硬要,有太多外力让她不给也得给。 她更加想要自己赶紧强大起来。 经过陈阿福和王氏的日夜赶工,第三天下晌就把燕子玩偶全部做好了。另外,还做了一个老虎玩偶,一个小鸡玩偶,这两个是送罗管事孙子孙女的。老虎玩偶比较复杂,陈阿福不会做,把图画出来,王氏裁剪并做出来的。 陈名和阿禄听说不一样的玩偶做好了,便都来看。来之前,还特地洗了手,他们知道那些玩偶不能弄脏。 陈名不好意思进东屋,陈阿福笑着把她扶进来,撒娇道,「爹,我是你闺女,还客气啥呀。」 为了亲都能看到,清泉写在文文的前面。清泉回家了,但打开电脑一看,「农女锦绣」删修意见又来了,清泉要按出版社编辑的意思进行第二次删修,这几天会继续单更。原来删修「养儿不易」时,清泉还请过一个星期的假,清泉这次不准备请假。这几天不仅时间紧,还同时游走在两个故事之间,很不容易,请亲们谅解。 …… 看到这些玩偶,陈名和阿禄都瞪大了眼睛。特别是阿禄,喜得拿了这个拿那个,最喜欢的还是那个老虎玩偶。 陈阿福笑道,「等空下来,姐姐就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老虎玩偶。」 王氏嗔道,「那哪行,拿这么好的缎子给阿禄做玩偶,太不惜福了。」 阿禄笑道,「姐姐拿不值钱的布头给我做就好。」又拿着那个大燕子玩偶说,「姐姐,这个大玩偶不止好看,好像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陈阿福故意把大花燕子拿过来闻闻,笑道,「没有啊,我倒觉得这些日子咱们家就一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时候有,有时候无。」 几个人都有这种认知,但又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都是好事。 之后,王氏赶紧去古桥村买肉,再顺便捡些柴伙回来。今天高兴,家里要改善改善伙食。 陈名和阿禄走后,陈阿福就进了空间,把那个燕子玩偶送给金燕子。这只玩偶穿的是黄翅膀红尾巴的花衣,头上还戴了朵红花,喜得金燕子唧唧直笑。 它爬在玩偶身上,用翅膀抱着它说,「好漂漂的妹妹,有它陪着我,也没有那么寂寞了。」又对陈阿福说道,「妈咪,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本事。」然后开始玩起来了玩偶,也无心筑房子了。 陈阿福靠着燕沉香树坐着,鼻间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舒服极了,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 她闭着眼睛想着该怎样能够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跟罗管事夫妇把关系搞好。这次不仅给他孙子孙女做了玩偶,下次再让大宝想办法把那两个孩子吸引到自家来玩。自家不仅有好玩的动物,自己还会做好吃的小点。 另外,还有县城喜乐酒楼的杨大爷。他家虽然只是一个开酒楼的,但在县城能开那么大,肯定也会结识官吏。他家大人的人品不错,孩子也很好,想办法再让大宝跟他家的孩子把感情维系的更好…… 自家手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些银子,以后还会赚更多的,绝对不能让胡氏想要就要。 陈实离得远,怕了就不回来。可自家不行,大家在一个村里,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到。 还有那个胡老五。自己不敢往死里得罪胡氏,不仅因为陈业,还因为胡老五。 其实,胡老五比陈业还好办些,自家只要找个比胡老五强大的靠山,便不怕他了。可陈业…… 通过这次事件,陈阿福也把陈业看得更清楚了。陈业就是个矛盾体。他真心帮助兄弟,也勤劳肯干。因为他在陈家最困难的那几年牺牲自己利益把陈家撑过来,把兄弟供出来,让母亲和兄弟尽可能有了一份好生活。在陈老太和两个兄弟的心里,他就是陈家的父亲,功臣,最大的大家长。 同时,他的性格也比较强势,又特别好面子。希望兄弟们不要忘了他曾经的付出,把他当父亲一样敬着,对他不藏私,该孝敬的时候还是要孝敬。他要的孝敬不仅是让兄弟时常想着他,也有物质上的,却不是牺牲兄弟家的所有利益。 问题是,他老婆不是这么想的,她太贪婪不要脸皮,恨不得把兄弟家的东西都搬去大房。兄弟们可以不跟他藏私,但不得不跟他老婆藏私。 这样,矛盾也就来了。夫妻一体,似乎不尊重胡氏,就是不尊重陈业。看来出来,陈业很喜欢和宠着胡氏。把陈名气病,又大闹二房丢了陈家的颜面,陈业大怒才甩了她几巴掌。平时,陈业再生气也只是骂,根本舍不得动手。而且,还经常无偿帮着胡氏娘家干活,胡氏给娘家东西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若是陈名和陈实不尊重胡氏,陈业肯定会不高兴。陈名和陈实,包括陈老太,为了顾全陈业,也纵容了胡氏…… 第68章 胡氏也很聪明地哄着陈业,温顺,勤快,嘴巴讨巧,当着他的面对两个小叔子都很好。 大东西背着陈业要,小东西当着他的面要,陈业一瞪眼她便委委屈屈住了嘴。然后,再背着陈业继续要。老三陈实就是这么一步步被胡氏要了许多东西走,要得不敢回村了。 二房以前穷,没有她看得上眼的东西。这次的缎子是胡氏第一次没脸没皮的管二房要,那以后再看上自家的其它东西呢? 自己已经自立门户,只要强大了,便可以不顾及胡氏。但陈名一家呢?难道要被胡氏拿捏一辈子吗? 想了大概近半个时辰,觉得王氏快回来了,才出了空间。 王氏还没回来,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就先回来了。连罗管事都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裹。 罗管事把包裹交给陈阿福说道,「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大宝的,大宝这些日子陪姐儿辛苦了。」又说,「今天接到我家大爷差人送信来,大爷有急事去了京城,不能来接姐儿了,明天我要护送我家姐儿回府城。不知道那些玩偶做得怎么样了?听大宝说做得极是好看。」 陈阿福笑着去东屋把那些玩偶拿到西屋,惊得罗管事的眼睛瞪多大,直说,「哎哟,哎哟,这,这,这燕子还有这么做的?我今天可算开眼了,真俊,太俊了。」 陈阿福又把那个老虎玩偶和小鸡玩偶拿给他,笑道,「听我家大宝说,罗老爷和罗太太极是照顾他,谢谢了。这两个玩偶是给罗老爷孙子和孙女做的,别嫌弃。」这两个玩偶都有三十公分长,醒目又亮眼。 罗管事没想到陈阿福还给自己孙子孙女做了玩偶,还做得这么好看又新奇,极高兴。这个陈家闺女不止痴病好了,还如此能干,又通透。 自家主子听说大宝娘原来是个痴儿,现在不仅痴病好了,还变得极聪慧,也高兴。她似乎看到了希望,觉得小主子的病也能治好。 他谢了陈阿福,赶紧把这些玩偶用布包起来,拿回了棠园。 陈阿福把罗管事带来的包裹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包糖果,一包点心,一包海棠果蜜饯,还有四本书。 大宝说,「了尘住持听说我和小舅舅要去上水私塾上学,就送了我们两本书,还让我和小舅舅好好发奋。嫣儿妹妹回府城,她也要回庵里了。」很舍不得她们的样子。 陈阿福打心眼里感激了尘住持,真是个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人。又问道,「既然那家的大爷去京城公干了,为什么还要把楚姑娘送回府城呢?」 大宝说,「好像他们说该给嫣儿妹妹看病抓药了。还有,下个月嫣儿妹妹要过四岁生辰,说是京城和省城的亲戚都会去府城给她过生。」 晚上包的是芹菜肉馅饺子。人吃的高兴,二鸟一狗吃的也高兴。 晚饭后,一家人在东屋闲话,听大宝讲着棠园的一些事情。阿禄摆弄着给自己的那本暂新的书,喜得嘴咧多大,他还是第一次拿新书。家里的几本书都是陈名用旧了的,已经黄了,还缺了页。 突然听见有人在门外叫门,原来是罗管事媳妇罗大娘来了。 她这么晚来自家干什么? 陈阿福纳闷是纳闷,还是赶紧把她请进西屋。王氏过来陪她,陈阿福又上茶,拿了花生和糖果出来招待她。 罗大娘是附近一带最有权势也是最受尊敬的女人,哪怕是高里正家,请她去做客也是极不容易。 她四十多岁,长得眉清目秀,穿着绸缎褙子,头上戴着嵌玉金簪。此时没有一点架子,拉着王氏的手笑道,「知道大妹子是绣娘出身,手巧,没想到生的闺女手更巧,心思也巧,做出的玩偶真俊,讨了我家主子和姐儿的喜。特别是我家姐儿,哎哟哟,就没看见她那么高兴过。我家主子专门让我来道谢,谢谢你们有心了。」又道,「我孙子和孙女也喜欢你们给他们做的玩偶,谢谢了。」 王氏忙谦逊地笑道,「该当的,能得你家主子喜欢,得罗太太喜欢,也是我们的福气。」 罗大娘把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两套笔墨洗砚,两刀纸,笑道,「这是我家主子送你家两个小子的,让他们好好读书。」表情又严肃下来,放低声音说,「再让大宝把嘴管紧些,我家姐儿的事情不要拿出去乱说。」 王氏忙道,「不会的,我家大宝聪明,知道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 罗大娘点点头,又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四个十两的小银锭子,笑道,「这是我家主子给你们的,说阿福做的玩偶极好,她有心了,辛苦了。只是,这些小燕子玩偶是我家姐儿喜欢把玩的,还希望你们不要做同样的玩偶拿出去卖钱。期许小燕子微笑,只有我家姐儿才会有这个善心。」 陈阿福心道,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怕把她家小主子的病传出去。自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事。 王氏直说不好意思,罗大娘还是把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罗大娘又把另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匣子,小匣子里有六朵十分好看的娟花。还有一个小罐,一打开盖子,一股甜味便弥漫开来。她笑道,「这头花是在京城买的,送给阿福戴。这罐海棠果酱是我自己做的,蘸馒头、窝头特别好吃。这是我们送的,别嫌弃。」 陈阿福和王氏又是一通感激。 之后,她看陈阿福的眼神更加热络起来,笑说,「阿福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呢。谁都想不到,玩偶还能那样做。」 然后又欲言又止,似有话跟王氏单独说,陈阿福便知趣地退出来了。 原来,罗大娘是问王氏给陈阿福吃了什么药,在哪里看过病。还道,「是我家的一个远亲,她有些不好,我想问问。」 一说到这个话题,王氏便想到当初的满腹辛酸和四处奔波,眼圈不由地有些红了,话也多了起来。 第69章 她说了自己带着闺女在哪些医馆看病抓药,吃了多少偏方,受了多少冷言冷语,人家都说治不好了,但她就是不信自己闺女会一直痴傻下去。又拜了多少菩萨,以及灵隐寺高僧给陈阿福批的命,连当初带着阿福去影雪庵找了尘住持看病的事都说了。 还说,「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了尘住持看我家阿福那怜惜的眼神,她没有把阿福当穷人看,没有瞧不起我们,还给阿福吃素点……」 罗大娘听了,眼圈似有些红了,说道,「了尘住持就是这么慈悲的。也不瞒你,我家主子就是了尘住持,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出了家。这事你们知道就好,千万别说出去。你家大宝讨喜,我家姐儿似乎只能跟他玩到一起。以后姐儿来庄子看望我家主子,还是要让大宝来陪她玩。若是明年金宝真的找来了你家,也带去棠园跟我家姐儿玩……」 罗大娘从王氏嘴里打探清楚陈阿福求医过程后,才满意地出了陈家。还对出来送她的大宝说,「等以后我家姐儿再来棠园了,还请大宝去玩。」 大宝乖巧地说,「好,我也盼着嫣儿妹妹再来乡下玩。」 送走罗大娘后,王氏把装银子的荷包递给陈阿福,说道,「那些玩偶都是你想出来的,这些银子你都拿着。」 陈阿福笑着把荷包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两个银锭子递给王氏,笑道,「娘也做了,这两个给你。」 王氏道,「那玩偶是你想出来的,你拿三个,娘要一个就成。」 陈阿福把两个银锭子塞到王氏手里,说道,「他们给这银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希望咱们把做这些燕子玩偶的事说出去,也就是不把他家姐儿有病的事说出去。」又对阿禄和大宝说,「记住了?楚家小姑娘的事谁问都不要说。」 大宝和阿禄忙点头。 罗大娘回到棠园,门口站着罗小管事。见她来了,扶着她进了大门,又把门关上。低声问道,「娘,都问清楚了吗?」 罗大娘点头道,「嗯,都问清楚了。我去向主子禀报一声。」说着,向垂花门走去。 月光下的棠园,没有了外人眼中的神秘。它与所有富贵人家一样,飞檐翘角,亭台楼阁,蜿蜒的溪流,玉树琼花。但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海棠树特别多。除了四季海棠和秋海棠,几乎所有的海棠树都挂了果,酸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极是惬意。 罗大娘去了一个精致的小院,扣门,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尼姑来开的门。她低声笑道,「黄施主来了,住持正在诵经。」 罗大娘笑笑,随着她进了上房。厅房里弥漫着檀香味,摆设非常简洁,不像厅房,倒像禅房。正面最里是一个高几,上面供奉了一尊玉石观音像,前面一个供桌,桌上摆了个铜鼎香炉,两盘供果。再往前,两旁放了各四把圈椅,圈椅上搭着灰色绣云纹椅垫。 从右边的侧屋里,传来敲木鱼的声音。 罗大娘站在厅房外侧恭敬地候着。 大概一刻多钟,一个年近四十的尼姑从佛堂出来,她就是了尘住持。 了尘未施粉黛,皮肤白晰,柳眉杏眼。虽然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依然能看出年青时的异常美貌。她坐在圈椅上,又示意罗大娘坐下。 罗大娘曲膝告了罪,从墙边端来一个锦凳坐下。自家主子虽然出了家,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对主子用俗礼。 了尘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罗大娘笑道,「都打听出来了。那家的阿福当初比姐儿的病症严重多了,都治好了,姐儿定然也会好起来的。」便把王氏的话都说了, 了尘听了,激动地眼圈都红了。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嫣儿总算有希望了。贫尼不敢奢望她能像陈家阿福一样聪慧,只要能像个正常孩子,就满足了。」 罗大娘笑道,「住持太过谦了,姐儿的父亲那样聪明能干,若姐儿的病好了,定是冰雪聪明的。」 了尘道,「但愿如此。」 罗大娘又道,「那母女两人您还见过呢,至今那王氏还念着您的好。」 了尘一脸惊诧,「哦?」 罗大娘便又把王氏去影雪庵找了尘住持看病的事说了。 了尘想了想,笑道,「哦,贫尼记起来了。那个孩子,那时才几岁大,痴傻的厉害。但她的小模样长得极讨喜,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呆滞,却极其漂亮。贫尼不只怜惜她,还喜欢她。哎,她母亲请贫尼帮她看痴病,贫尼除了伤风头痛的小病能看看,哪里有那个本事。」又说,「陈家是良善之家,以后若有难处,你们能帮就帮帮。」 罗大娘点头应允。 了尘又问,「只不知王施主说的灵隐寺高僧是哪位。」 罗大娘说,「我问了王氏,她也不知道,只说那位高僧头发胡子全白,左眉心有一颗大痣。」 了尘点点头,说道,「贫尼知道是谁了,一定是无智大师。可惜,无智大师三年前便云游去了,到现在也未归寺。」她自从知道嫣儿患了痴病,就一直想请无智大师帮着看看。现在听了这个话,更坚定了这个心思。 又吩咐罗大娘道,「你们把王施主说的偏方都找来,再去给阿福看过病的那些医馆,把姐儿的症状说说,看他们开的药方跟姐儿现在吃的有什么不同……」顿了顿,又说,「再让罗肖跟宣儿说说,把嫣儿身边的人清理清理,至少许婆子绝对不妥当。不说嫣儿有病,就是没病,也只是一个四岁孩子,断不会束缚下人做欺压良民,甚至强买良民的事。更不要说,以后嫣儿的病若真的好了,被人带坏了去……」 罗肖就是罗管事。 罗大娘一愣,「您是说,那个人还会把手伸得这么远?」 …… 第二天一早,从棠园里出来八辆马车,二十几个骑着马的壮汉。两辆马车和五个壮汉去了红林山方向,剩下的去了府城方向。 第70章 棠园主子来这里小住的几天,陈家二房得的好处可谓多多。 陈大宝带着七七、灰灰、追风去棠园不仅陪着楚含嫣玩耍,还吃了许多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的好吃食。赚了许多用学习用品,够他和阿禄用好久的了。 家里又赚了小半箱子好缎子,虽然现在不敢都拿出来用,但总有用的时候。还意外地赚了一笔巨款,四十两银子。 更有未知的银子,就是「卖」十锦雀的钱,不知道那位楚大爷最终能给多少。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跟棠园的罗管事拉上了关系,以后再想办法维系紧些。 所以他们刚走,陈大宝就又盼着他们回来了,就像盼金宝一样盼。 陈阿福一家的日子也恢复了正常。 早晨,陈阿福过旧院子做早饭,母子俩吃了饭就回新院。阿阿福打扫院子和家里的卫生,陈大宝喂鸟和鸡。之后,陈大宝进屋学习,陈阿福去挑水和浇菜地。 做完了这些,陈阿福回屋把靓蓝色和棕黄色的缎子拿出来。给大房裁了几块缎子下来,陈业一块靓蓝色的,陈老太和胡氏一人一块棕黄色的,陈大虎二尺靓蓝色的。 又咬牙给陈阿菊扯了二尺多棕黄色的缎子,只够做单件的,到时说只剩这么多了,她实在不愿意痛痛快快给陈阿菊那么多。本来还想给高氏扯一块,想想又算了,高氏保不住,很可能被胡氏要去孝敬娘家或是给陈阿菊。 又拿出海棠红的缎子扯了四尺半给陈阿兰。到时候说这是陈阿福母女做的东西讨了棠园主子的喜,赏了自己这块红缎子。 陈阿兰年底就要成亲,新娘子穿着这么亮丽喜气的衣裳,不仅漂亮,还很体面。 陈阿兰虽然跟陈阿福的关系并不算很亲近,但温柔,勤快,心地也好。她在胡氏那个娘的教导下,从来就没有欺负过小阿福,这已经很不错了。嫁人一生只有一次,陈阿福还是希望她做个漂亮新娘子,能够一辈子幸福。 跟娇嫩妩媚的海棠红缎子一比,适合给中老年妇人做衣裳的棕黄色缎子更显得老气横秋。 想到陈阿菊的自私又沉不住气,陈阿福坏笑了一下,但愿这块红缎子不辱使命。既能让陈阿兰将来当个漂亮新娘子,又能挑起陈阿菊的火气。 有些人就是那么奇葩,看到的永远不是自己手里的东西,而是人家手中更好的东西。陈阿菊就是这样的人。 陈阿菊一闹起来,胡氏肯定沉不住气。 陈业不是好面子吗?就让他看看自己妻女的贪婪面目,臊臊他的脸。也让陈名和王氏看看这不是几块缎子的事,以后给不给的不要随口就说。 同时,自己也能更清楚地看看大房,哪些人值得交,哪些人要防着些。 不过,原定给大丫裁的绯色或者红色的缎子却不敢给了,连陈阿福自己目前都不敢做这种亮色缎子。 陈阿兰做衣裳若是能剩一块布头,让她给大丫做件小短比甲。小丫头那天被胡氏打得很可怜,哭叫声让陈阿福听得都心痛。 陈阿福又给自己和王氏各扯了一块棕黄色的,还给陈名、阿禄和大宝各扯了一块靓蓝色的。一人先只做一身。 其实陈阿福一点都不喜欢棕黄色的缎子,太老气。不过另几样缎子现在不好拿出来做,也只得先用它做件长裙。 除了给大宝和自己裁的两块缎子留在这边,其他的都拿去了老院子。 陈名看出来陈阿福不太高兴。叹着气说道,「爹娘也不想给胡氏……哎,看在你大伯的面子上,就给她一次吧。」 陈阿福嘟嘴道,「一次?若她再要咋办?」 陈名道,「咱就说没有缎子了。」 陈阿福又道,「因为她的贪心,咱们连自己挣的缎子都不敢穿,要一直压在箱底?以后,若我和我娘戴了根银簪或是金簪,她又来要,咋办?若咱家再有了好东西,再盖了大房子,她又让咱们给她盖更大的房子,咋办?」 这就是胡氏的作风。 陈名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咋办。过去是自家穷,没有胡氏看得上的东西。现在自家有钱了,也不可能一直把银子压在箱子底下。他家的箱子底下,已经埋了九十几两银子了,这么大的数目,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们现在就是不敢花。 他们即使现在不花,几年后阿禄娶媳妇肯定也要盖大房子。若胡氏死命要钱,自己该咋办? 若看在大哥原来的情份上,他甚至愿意拿出几十两银子让大哥以后享清福,少劳累些。但他不敢,只要他拿出这个钱,胡氏就会认为他手里或许有更多的钱,会想法子无休止讨要。 陈名无奈叹了口气说道,「你和大宝日子好过了,还是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买些田地,再修个大瓦房,毕竟你们已经分出去另立门户了。你大伯娘有脸皮要我的,却要不了我另立门户的闺女的。这些缎子她要了就要了,不是什么大物。那些大物,她从你手里是要不走的,爹也做不了你的主不是。至于爹娘……哎,就先暂时这样过吧。」 陈阿福又说,「我觉得尊重大伯,也不意味着纵容胡氏,她想要什么就要她给什么。」 陈名又张了张嘴,没说话。他也知道这个理儿,他也不想给胡氏。但是,事情总是发展到他不给也得给。想想陈实那么精明的人,还不是被胡氏吓得不敢回村了。 陈阿福看了一眼纠结的陈名,没有再往下说。话先点到这里,有些观念是慢慢改变的。再说,话语权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里,他们二房,现在还是弱了些。 这天晚上,陈名和王氏一起去大房送缎子,陈老太的留在二房,王氏会给她做。他们走之前,陈阿福又是一通嘱咐。 听陈名和王氏从大房回来后说,陈阿菊一看到缎子就撂了脸,说咋不多给些,二尺半的缎子不够做一身衣裙,只够做件比甲,或是衣衫或长裙。况且,这种颜色偏老气,不适合小娘子做衣裳。 第71章 她看到高氏手里的二尺靓蓝色缎子,这是给大虎的。她就想要过去,说能做件袄子,小孩子穿缎子衣裳可惜了。 陈阿贵沉了脸,高氏把缎子抓得更紧。陈业和陈老太骂了她几句,才没敢继续讨要。 当她看到给陈阿兰的海棠红缎子,更不得了了,伸手就过去抓。 阿兰吓得赶紧躲开,以最快的速度把缎子锁进箱子里。她别的都可以谦让妹妹,但这块红缎子绝对不会谦让,她也极喜欢。想到新婚第二天,自己穿着这么华丽漂亮的衣裙同俊俏的夫君一起去上房拜见公婆、亲戚,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陈阿菊看到陈阿兰把漂亮缎子锁进了小箱子,大哭了起来,说道,「我喜欢那块红缎子,我比大姐长得白净,穿着肯定比大姐好看。」 胡氏见小闺女哭了,不高兴地问王氏道,「棠园主子就只赏了这么多?阿福就没有留下几尺?」 王氏严格按照陈阿福教的话说,「没了。棠园主子只赏了阿福那么几尺,阿福想着阿兰快出嫁了,就都给了阿兰,她连根布条儿都没留。」 胡氏平时疼小闺女多些,又说着阿兰,「就给你妹子分二尺,你们一人做件小袄。」 陈阿兰一听也流泪了。她很是委屈,自己要出嫁了,就这么几尺好布,妹子不懂事跟自己争,连老娘都跟着要。 陈老太不高兴了,说道,「阿兰就要出嫁了,新妇打扮漂亮些,女婿也会喜欢。好不容易堂妹送了块好看的料子,亲妹子不懂事去争,当娘的还纵着。」 陈名也沉脸叱道,「你还是亲妹子,连阿福都比不上。阿福知道阿兰出嫁,宁可自己不穿都让给你姐,你还好意思去跟你姐争。真是被你娘宠坏了。」 陈阿菊看看手里的缎子,怎么瞧怎么觉得没有红缎子好看,大哭起来,「我就喜欢那块红缎子。大姐太自私了,她都定了人家,还穿那么好看作甚?」 陈阿兰委屈得不行,哭道,「我从小什么都让着你,我还自私了?你说话可要讲良心。」 陈阿菊喊道,「你不自私,就把那块缎子给我啊。」看到陈阿兰没动,又说,「哼,明明自私,偏说的好听。」 陈阿兰更觉得委屈,哭声也更大了。 陈业立起眼睛吼了陈阿菊一声,「那缎子是给你姐姐的,不许再去争。再闹腾,老子大鞋底子抽你。」 陈阿菊平时一看陈名生气,便不敢再吵闹。但今天她实在是太想要那块缎子了,况且她还跟胡翠翠吹了牛,说至少能做两身漂亮衣裳。现在不止没有两身,连最漂亮的缎子都没弄到,她不甘心。也不顾陈名的骂声,跳着脚地哭闹。 陈业气得不行,脱下鞋子抽了陈阿菊几下,被陈阿贵和胡氏拉开。 陈阿菊挨了打,更不得了,跑到一边跺着脚大哭。 胡氏看到小闺女如此,极心疼,对王氏说道,「弟妹,就再给阿菊扯几尺缎子吧。我家阿菊现在正是说亲的时候,打扮漂亮了,也容易找到好人家。」 王氏红着脸说,「蓝缎子给大伯和大虎扯完后,勉强给我当家的和阿禄、大宝各扯了一块,没多的了。黄缎子给你们扯了一身后,我扯了一身,只剩下二尺多,也只够给阿福做件秋衫或是比甲。」 这话也是陈阿福教她说的,就是让胡氏知道二房也要一人做一身,没道理自家的东西只能给大房做。 胡氏又说,「不是还有白色缎子吗?扯几尺给我们阿菊做中衣中裤,正好跟黄色比甲配套。」 陈阿菊又有了希望,忙回头挂着泪珠说,「还可以做百褶裙,绣上花好看得紧。我去县城就看到有钱人家的小姐穿这样的裙子。」 王氏又摇头说,「白色缎子用的多,只剩了两块小布头,不够做衣裳和裙子。」 陈名听见妻子这么说,脸红地低下了头,这些话都是他们走前阿福交待的。那个丫头,她咋知道胡氏和阿菊会这么做? 陈阿菊本来有了一丝希望,听说没有了,又转过脸去继续哭。 胡氏心疼闺女,又厚着脸皮说道,「阿福立了女户,也不急着说亲,就把她的那几尺给我们阿菊吧。」 陈阿贵早臊红了脸,大声喝道,「娘,妹妹爱好,人家阿福也是姑娘家,也爱好,凭啥人家不穿,都给你闺女穿啊。人家已经给了咱家这么多,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咋还能要。再说,你不能再这么宠着小妹了,不然她以后可是要吃亏。」 陈阿贵闷性子,话很少,今天实在忍不住当众说了自己的老娘。 陈业的脸早就臊得像只大红虾,可以说已经震惊地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能猜到自己的媳妇会暗示二房三房,让他们不要忘了哥嫂当初的付出,该孝敬的时候要孝敬。在他想来,那也只限于暗示。但绝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面地要,而且步步紧逼。二房已经说了没有多余的,她竟然还舔着脸想要把人家仅剩的缎子要过来。太过分! 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尽了,气得眼睛瞪多大,起身就把胡氏掀了个趔趄,甩了她几巴掌。陈阿贵赶紧把他拦了下来,陈名也去把他拉着坐下。 陈业坐在炕上指着胡氏大骂,「你闺女那么想要,你就把你自己的缎子给她。你这贪心的臭娘们,要了人家那么多还不知足,还想把人家的都要过来。眼皮子浅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完又想起身去打人,被陈名死命拉住。 胡氏刚才被小闺女闹得心慌,当着丈夫儿子的面忘了掩饰。见丈夫生气了,儿子也说了话,吓得不敢再闹腾。便坐下抹起了眼泪,又开始唠叨她一嫁过来就如何操持家务,孝顺老人,服侍小叔,委屈得不行。 陈老太瞪了一眼胡氏说道,「你少在那里哭天抹泪的,操持家务、孝顺老人、照顾小叔是你当媳妇的本分,哪家媳妇都是这么做的。我大儿说的对,你闺女想要,你咋不把自己的缎子给她,凭啥要人家阿福的?闺女都被你教坏了。」又威胁道,「我还告诉你,不许再打老二家那几块缎子的主意。若你再敢去要,我知道了可不答应,还会告诉我大儿。」 第72章 老太太的话让陈业又红了脸,瞪着眼睛对胡氏吼道,「娘的话听到没有?若你敢背着我做不要脸面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胡氏委屈道,「我什么时候私下向二叔家要过东西了?真是冤枉。我这也是第一次不顾脸面,都是阿菊把我的心哭乱了,想着小娘子爱美……当家的快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 陈名冷哼道,「这话你要给我记住了。」看小闺女还在哭闹,皱眉道,「阿菊要好生教教,都十二岁了,还这么不懂事,啥啥都争。不就一块缎子嘛,把我的那块拿去。我一个下地的庄稼汉,穿着缎子也是糟蹋了。」 陈老太不赞成地说道,「大儿不能这么纵着她们。给你的你就自己穿,你这么大岁数了,又这么辛苦,也该做件缎子衣裳穿。阿菊做一件比甲或是裙子也够了,她还小,以后有穿缎子衣裳的时候。」 王氏回来后还在生气,说道,「咱们去送礼,还要看那母女两个哭哭涕涕,好像我们强要了他家东西一样,真是让人生气。阿菊被大嫂教的,跟她一个德性。」又道,「弄不好,大伯的那块缎子真有可能给阿菊或者老胡家。到时候,大嫂又会当着咱们的面为大伯叫屈,弟弟都穿上缎子衣裳了,累死累活的大哥却还没穿上。你说咱多冤枉啊。」 陈名摇头叹道,「大哥那么好的人,咋媳妇和闺女……还好阿贵和阿兰不错。」 陈阿福暗乐不已,那块红缎子果真不辱使命。说道,「爹看见了吧?大伯娘和陈阿菊就是这么贪心。我和娘挣的东西,给了她们那么多还嫌不够,还想全要了去,甚至不给我们留一根小布条儿。」又坏坏地说道,「爹,你看大伯多纵着他的媳妇闺女啊。只要大伯娘一服弱,陈阿菊一闹腾,就什么都给他们。爹总不能为了全大伯的情面,让你的妻儿眼睁睁看着大伯的妻儿过好日子,自己却穿不上衣吃不上肉吧?大伯的恩情我们都记着,也会报答,却不是这么纵容大伯娘和陈阿菊。」 陈名叹了口气,点点头。 老院子里的枣子熟了。往年这些枣子是二房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今年也不需要再卖钱了,送了些给亲戚朋友,剩下的晒干,自己吃。 这天下晌,陈家人都在东屋里边吃枣子边说笑,王氏赶着做手里的活计。 明天是八月十三,王氏去县城交绣活的同时,要再拿些活回来做。还要买些月饼和水果,中秋节吃。月饼是这个家从来没有买过的奢侈品,阿禄和大宝听了,高兴得欢呼起来。 陈阿福也想去县城一趟,她想把做的小鸡玩偶和老虎玩偶、小狗玩偶拿去绣楼看看。若是他们看上了,也能卖点小钱。 王氏建议道,「下个月初九,阿禄在千金医馆接骨就满两个月了,大夫让我们那时候去复查。阿福不如跟着我们去府城,府城的绣坊或许价钱还能高些。我们绣坊的掌柜有些抠,我又不敢跟他说价。」 陈阿福听了一喜,她早就想去府城看看,顺便再卖点空间里的珠宝。 偷金大盗没有再继续作案,风声已经小了许多。她就想着把金燕子原来偷的珠宝卖几颗套现,买些田地,当个米虫小地主。 陈阿福看了陈名一眼,问道,「我也走了,爹咋办?」 陈名笑道,「爹的身子骨已经大好,能够自己做饭。只让阿贵隔几天帮我挑两趟水,浇浇菜地就成。」 陈大宝听了,也闹着要去玩。 陈名又笑道,「好,大宝也跟着去,只不过这些天要辛苦辛苦,多捡些柴火放家里。」 大宝抱着阿禄直乐。 陈阿福又建议道,「娘后天再去县城吧,我明天多做些桂花糯米枣,给罗管事家送些,娘再给喜乐酒楼的少东家杨超和杨茜拿些去。这小点又甜又香,孩子们肯定爱吃。」 她早就在想该如何跟罗管事家把关系维系的更好,再跟杨家把关系搞好。自家势弱,以后买了田地,修了大房子,怕有人惦记,得有倚仗才行。 她想了半天,他们两家都有孩子,就决定做这道小点哄哄孩子们的胃。 这是她前世非常爱吃的东西,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不管有没有,她觉得自己做的应该有自己的特色,况且她家的水缸里可是泡着燕沉香的木头渣。最关键的是,做这道小点的食材便宜,好找,做起来也简单。 王氏惊诧道,「那是什么小点,阿福怎么会做?」 陈阿福笑道,「是我这些天琢磨出来的,想着肯定好吃。」 陈名现在非常相信陈阿福,呵呵笑道,「阿福说好吃,就肯定好吃。」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面一个妇人的大嗓门,「陈二兄弟,陈家弟妹,你们在家吗?」 几人往窗外一看,篱笆门外站着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妇人。尽管离老远,就能看到她的脸抹得像才从面缸里钻出来,大嘴也涂得通红。 阿禄道,「是李媒婆。」说完,就看了陈阿福一眼。 陈名和王氏还是希望陈阿福能够招个好女婿,把女儿的门户顶起来。见来了媒婆,都高兴地起身迎出去,还把陈阿福和大宝、阿禄往新院子那边撵。阿禄想听壁角,拄着拐往自己的西屋去了。 这个场合,陈阿福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只低声说,「爹娘不要随意给我定亲事,要问了我再做决定。」然后,牵着大宝回了新院。 王氏喜上眉梢地跑去开了门,笑道,「李大嫂,你还是第一次登我家门。快,请进。」 陈名站在房檐下难得大着嗓门说话,「哟,李大嫂,请进,快请进。」 李媒婆掏出怀中的红帕子一甩,大着嗓门笑道,「陈二兄弟,陈家弟妹,恭喜你们,贺喜你们,有人家托我给阿福说亲来了。他们若成了,哎哟哟,真真是一对男才女貌的碧人。」 陈名和王氏听了,更高兴了,打着哈哈把李媒婆请进东屋。请她坐上炕,又倒茶,拿出糖和花生招待她。 第73章 等李媒婆把后生的名字一说,陈名和王氏对视一眼,刚才兴奋的心情跌入谷底,脸色也不好起来。 几个人进屋不到半刻钟,就出来了,而且都沉着脸。 站在院子里,李媒婆还在说,「陈二兄弟,陈家弟妹,想找好女婿也要看看自家闺女的条件不是。正所谓锣鼓配铛铛,西葫芦配南瓜,谁和谁正好配对我们媒婆看得最准。你家阿福虽然长得俊,病也好了。但原来是个傻的,那些年她最痴傻最丑的样子咱们村里的人都看到了。现在又立了女户,还带个拖油瓶。俊俏又有家底的好后生谁看得上她?即使看上了,谁又愿意上门?汪应俊不错了,刚刚二十五岁,人白净,勤快,脑子好使,又节俭,还自己置下了二亩地,多好的后生。他说他愿意带着二亩地进阿福的门,以后也会对阿福和大宝好。阿福和汪应俊真的非常般配,他们正好取长补短,真成了,小两口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 西屋里的阿禄早憋不住了,把脑袋伸出窗户大声说道,「李媒婆,你走吧,我姐姐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会看上他。那汪应俊长得那么寒碜,还死抠,脸都脏得看不出什么颜色了,也只有你才说他白净。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媒婆气道,「汪应俊不爱干净,那是因为他从小没有娘帮着打理。等他成了亲,媳妇给他打理干净些,不就俊俏了?」 陈名制止阿禄道,「阿禄,小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不能这么说人家。」又向李媒婆道了歉,说道,「小孩子信口雌黄,李大嫂别介意。我们也知道应俊那孩子不错,勤快,聪明,小小年纪死了爹娘,却靠自己双手买了田地。但是,我家阿福现在还不急着找相公,以后再说。」 王氏也说,「谢谢李大嫂了,这桩事确实不成,以后再请李大嫂帮忙。」 李媒婆本以为能拿到手的谢媒钱也没拿到,只得不高兴地走了。 老院子里几人的话传到新院子。 坐在西屋窗边的陈阿福有些发蒙,能把阿禄那么斯文的孩子气得说出那些话,也不知道汪应俊是哪号人。问大宝道,「汪应俊是谁?」 陈大宝的脸也气红了,翘着嘴说道,「那个汪应俊只比小舅舅高一点,腿有些跛,还特别脏,离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股酸臭味,比那个刘二牛还招人烦。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见他,都躲得老远,生怕被他臭到。听说,他从小没吃的,长大又舍不得吃,所以才不长个儿。他还为自己的个子高兴,说做衣裳省布……」 巴拉巴拉,又拉拉杂杂说了一些他抠门的事,死命的挣钱,挣了钱又舍不得用。一年别说吃一两肉,就是连个蛋都舍不得吃。那身衣裳也是缝了一年又一年,还不愿意洗,说洗多了布容易破…… 陈阿福知道是谁了,这个人也经常会在自家菜地周围转悠。他大概只有一米五多点,特别脏,身上的味道极不好闻。他来陈阿福跟前说话,陈阿福都是屏住呼吸的。 原来他就叫汪应俊。 那个人,不说长相,个子,这是爹妈给的。关键是太脏,太抠,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就是这样一号人,还自信地经常到她面前刷存在感,在媒婆的眼里跟她还男才女貌正相配。自己就那么差劲? 他——娘——的!他——奶——奶——的! 陈阿福在心里狂骂不已,极是不舒坦,让大宝去找小舅舅玩,她自己回东屋躺下挺尸。 大宝红着眼圈跟来东屋说,「娘别生气。小舅舅说得对,那汪应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不要他就是了。」 陈阿福敷衍地说,「娘不是生气,只是累了。大宝听话,去找小舅舅玩。」 王氏走了进来,她也怕女儿生气。 陈阿福又对她说,「娘,我无事,就是累了,歇歇就好。」 王氏眼圈有些红了,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我的阿福这么俊,会找到好后生的。」 陈阿福又道,「嗯,我也这么觉得。即使找不到也无事,我还有儿子,这辈子我和大宝过就是了。」 等王氏和大宝走了,陈阿福就起身进了空间。 金燕子还在辛苦地忙碌,它的小尖嘴啄在金子上竟然还闪着火花。 陈阿福倚着燕沉香,对它说了今天的郁闷。她实在憋得太难受,又找不到人诉说,就来跟金燕子念叨。她也不奢望小东西能听她絮叨,或是开解自己,就是想说出来心中好过些。 哪成想金燕子一听这话马上就停下嘴里的活计,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小绿豆眼瞪得老大,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还用一扇翅膀捂着小尖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听完了,它就像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直跳脚,还轻灵得越跳越高。那小嘴张的,都快劈成两半了。 陈阿福很受伤,气道,「我都快气死了,你还这么高兴。」 它笑够了才停下来,充满同情地看了陈阿福两眼,说道,「福妈,人家之前跟了四个主人,都是女的。她们找的男主,个个高大英俊上档次,不是腹黑王爷,就是深情候爷,还有个是逍遥半仙。后来跟了你,本以为你前辈子能够找个霸道总裁,等你百年后,让人家有面子跟下个主人吹嘘。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不仅被甩了,还把命送了。来了这里,竟然能被那号人惦记上。啧啧,你咋就混得这么惨!」说完,又用翅膀捂着它的小脸说,「哎,有了你这样窝囊的主人,把我都丑到了。」 它的这几句话,把陈阿福说得想吐血。 稍后,金燕子又「唰」地把翅膀从眼前拿开,瞪着小绿豆眼说,「难道,你不是女主角?」 陈阿福闷闷说道,「前世今生,我就是一个配角。我现在的这个出身,什么王爷,候爷,想都不敢想,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都要离远些,省得再被甩……只是,我再不咋地,也不能把我跟那样的男人扯到一块呀,还说我们正相配,还取长补短。气死人了!」 第74章 金燕子翻了个白眼,鄙视道,「连有钱人家的少爷都不敢想,你也太没有追求了。」又豪爽地一甩翅膀,掷地有声地说,「记住,我金燕子的主人肯定是女主,别这么没出息。」 陈阿福摇摇头说,「不管女主女配,找个普通的男人也挺好的,做对平凡夫妻,恩恩爱爱,共同脱贫致富奔小康。」 金燕子伸长脖子问道,「是不是你想娶那个黑木匠?他可不行,档次太低。你找了他,把人家的面子都丢了。」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说,「你别瞧不起他。就是他,他家里还不同意。」她坐下来,双手抚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若这辈子实在要找个男人,那武长生也不错,勤劳,壮实,关键是爱干净……只是,他家里的条件太好了,不许他当上门女婿。算了,实在不行,我这辈子谁都不娶,没有男人又不会死。」 金燕子的小眼睛一瞪,高高举起一扇翅膀郑重说道,「我坚决反对。那个黑木匠,不是你的良配。你也不能谁都不娶,若我的女主人连男人都找不到,可是丢了人家的脸。」小绿豆眼又转了转,唧唧笑道,「我倒帮你相中了一个男主。」 陈阿福忙问,「是哪个?」 金燕子又恢复了可爱的语气说,「就是漂亮妹妹的爹爹呀。人家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也看得出来他有当男主的潜质和气场。」 陈阿福听了失望不已,闷闷说道,「你拿我开心呢!他若是男主,那我就是群众演员,连女配都算不上。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天上的神,而我是地下的草,怎么可能在一起。」看了金燕子一眼又说,「人比人,气死人。你千万别拿我跟你过去那些女主比,她们能干,所以找的男主个个都高大英俊上档次。可我不行,前生是孤儿,今生是农女,还曾经是痴女,若是眼界太高,会把自己摔死的——就像前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很是伤感。 金燕子跳上陈阿福的肩膀,用翅尖轻触着她的脸颊,似在安慰她,「你太自卑了。别这么妄自匪薄,你还是非常优秀地。漂亮,有气质,还有这个世界没有的知识。最最重要的,你还拥有我——超级优秀无敌金燕子。那黑木匠现在看着对你好,但他上了你的门,你确定你们一定能幸福?找相公,不是找个条件比你低得多的,你就能幸福。你能低就他,他却不一定能高就你。」 陈阿福吃惊极了,把它从肩膀上拿在手中问,「金宝儿,你还懂这些?真是太厉害了!」 金燕子得意道,「经历了这么多,人家就是听也听懂了,当个感情心理分析师绰绰有余。人家不仅知道这些,还经常听到女主和男主他们嘿咻呢……唧唧唧唧唧……」它笑得小尖嘴张多大,浑身直打颤。 这小东西,话题转得也太快了。 陈阿福赶紧把它放在了地上,嗔道,「讨厌,这些你也能听,还要拿出来说。」 然后,一闪身出了空间。 跟金燕子说了一会儿话,倒让陈阿福的心绪平复了许多。再听听檐下百灵鸟清脆的叫声,还有被风吹进窗来的桂花香,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她还是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有儿子,有金燕子,还有关爱自己的家人,不能让那些事情坏了心情。 大不了,不娶就是了。 吃晚饭的时候,没等大宝过来叫,她就自觉地去了老院子。 或许为了安慰陈阿福,晚上做了她喜欢吃的碎肉打卤杂酱面。 一进房里,一股香味和热气就扑面而来。王氏围着冒着热气的大锅在忙碌,大花脸的大宝坐在灶前烧火。 陈阿福要过去帮忙,被大宝硬推进了东屋,陈名也赶紧招呼她坐上炕。坐在炕上的阿禄蹭过来,小手拉着她的手殷勤地说着话,连蹲在炕角的七七和灰灰都没有往日聒噪。 王氏最先把一大碗面条给她端上来,面条上堆了冒尖的酱色碎肉,喷香。陈阿福欠身说,「这碗给爹。」 王氏笑道,「马上给你爹端来。」 陈名笑着让她先吃。 一家人怕她的心情不好,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平时吃面的「吸溜」声都没有了。 坐在这间充满着面香味的东屋卧房里,陈阿福被满满的关爱包围着。她十分过意不去,笑道,「爹,娘,我真的无事。觉得人不好,不答应就是了。」 几人看到陈阿福的确没有在意了,才放下心。 阿禄还安慰着陈阿福,「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姐姐更漂亮的小娘子,以后姐姐定能找个好姐夫。」 陈阿皮厚地福笑道,「嗯,姐姐也是这么认为。」 大宝又说道,「是呢,是呢,我娘是最漂亮的小娘子,以后一定能找个好……」好什么呢?他可不愿意说好爹爹,便翘着嘴不说话了。 陈阿福笑着扯开了话题,「是娘漂亮,还是嫣儿妹妹漂亮?」 大宝狗腿地说,「娘亲第一漂亮,嫣儿妹妹第二漂亮。」 又逗得一家人大乐。之前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 晚上,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棂撒落进来,照得屋内朦朦胧胧的。 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天幕深邃,皓月当空,群星璀璨,还有随着夜风飘进来的桂花香,及大宝枕中偶尔散发出来的幽香…… 夜色如此迷人,让陈阿福的心情美丽得如花儿一样。 但要忽略身旁的那个小屁孩,他正躺在炕上翻来复去睡不着,还叹着气。 隐约看到大宝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眉头还皱着。这孩子,先在老院子还挺好,怎么一躺上炕就有心事了。 陈阿福捏捏他的小耳朵笑道,「儿子,娘都不生气了,你怎么还在生气?男子汉这样小气可不好。」 大宝侧过脸来冲着陈阿福说道,「我不是在生气,我是在想,姥爷和姥姥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陈阿福一愣,「决定错误?什么决定?」 陈大宝激动地一骨碌坐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说道,「当初姥爷和姥姥抱我回来就不应该给娘当儿子,而是应该当女婿。若我给娘当了小女婿,肯定会一辈子对娘好,也绝了那些人的念相。等我长大了,跟娘才是男才女貌正相配。」说完,还嘟着嘴等娘亲表扬他早慧。 第75章 陈阿福看看眼前一本正经的小豆丁子,朦胧的月光中,过去的小尖脸已经圆得如满月一般,五官漂亮的不像话,小胳膊肥得像两节小胖藕,穿着小肚兜和一条开裆小短裤。 这个形象和深沉的话实在不协调。陈阿福咯咯大笑起来。 小屁孩见自己被笑话了,十分受伤,脸也红了,瘪嘴说道,「娘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本来就是嘛。那陈举人都可以给姥姥当小女婿,为啥我就不能给娘当小女婿?我给娘当了小女婿,会一辈子对娘好的,比姥爷对姥姥还好。」 陈阿福止了笑,这是她前生今世听到过的最令她感动的甜言蜜语。 她起身把小屁孩搂进怀里说,「谢谢儿子,你的话让娘很感动,但你还是给娘当儿子的好。大媳妇和小女婿是极不协调的夫妻,基本没有幸福可言。正因为陈举人给姥姥当了小女婿,所以他们两人最后才分开了。你给娘当儿子多好,你现在小,娘就抚养你。等以后娘老了,你就孝顺娘。这样,咱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多好啊。」 不管给娘当小女婿还是当儿子,只要跟娘永远不分开就好。 大宝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抬头说道,「若这样,我还是愿意给娘当儿子,以后好好孝顺娘。」 陈阿福笑着低头亲了他的小脸一下,又嘱咐道,「小女婿这些话,千万别当着姥爷和姥姥的面说,他们听了会伤心。」 大宝点头说道,「嗯,儿子知道,儿子不傻。」 陈大宝躺了下来。没有心事了,也就闭着眼睛睡了,不多久便传来鼾声。 第二天早饭后,王氏去了镇上买红枣和糯米粉及芝麻。家里还有些红枣,但只有一斤多,还得再买些。 陈阿福把那些红枣用水泡上后,便挑着水桶带着追风去溪边挑水浇菜地。 当她正低头在菜地里忙碌,便听到追风一阵狂吠,接着又有一股怪味传来。她抬头一看,王应俊正站在菜地的篱笆墙外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王应俊穿着一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短打。看不出颜色,不仅因为脏,还因为衣服上缝了太多补丁。他还打着赤脚,现在已经入了秋,这个天气连草鞋都不穿的人,除了叫花子,也只有他了。 他脸红红的,还冒了汗,似乎很害羞。 陈阿福站起身,低头看了他一眼,沉脸说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非礼勿视?」 王应俊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阿福,你再考虑考虑咱们的事吧。你若同意,我会带着二亩地去你家,会对你和大宝好。哦,我还攒了三贯多钱,家里还有一只猪和几只下蛋的母鸡,都带去你家。我吃得很少,衣裳也不费布,你娶了我不吃亏。」 陈阿福哭笑不得,这人的脑回路真的有问题。她怕把看热闹的人招来,想赶紧把他撵走。便闷声喝道,「我家的态度已经跟李媒婆说得非常清楚了,你离我远着些,以后也不要到我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王应俊还想争取一番,见陈阿福的脸更沉了,还把地上的扁担捡了起来,吓得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阿福妹子不同意就算了,若以后你家里有体力活,让大宝来我家叫我,我帮着干。」说完,就跑远了。 由于他太紧张,差点跟走在小路上的陈阿菊撞了个正着。 陈阿菊尖叫着赶紧躲开,骂了一句,「哎呀,臭死了,讨厌。」 她跟汪应俊错身而过,向陈阿福这个方向走来。她穿着靓蓝色缎子做的上衣,还用绣了几朵小花的棕黄色缎子压了领边,半旧的细布浅绿色长裙,双丫髻上系着蓝色缎带。这身打扮,在乡下小娘子中算是非常亮眼了,地主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她笑咪咪地挑眉说道,「陈阿福,哦,阿福姐,听说王应俊请媒婆去你家说亲了?看你们刚才说的那样高兴,这是快吃阿福姐的喜酒了?」 汪应俊托媒婆去陈家二房说亲的事情已经在响锣村传开。陈阿菊笑得不行,说让陈阿福娶了汪应俊臭死她。 胡氏可没那么高兴,点着她的前额悄声说,「傻妮子,那汪应俊死抠,若是他上了阿福的门,不只咱们再讨不到那丫头的好处,怕是连你二叔都讨不到了。」 陈阿菊不管这些,还是乐得不行。她今天一大早来这里转,就是想来笑话笑话陈阿福。 陈阿福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身上的那块缎子是要了陈业的,还是陈大虎的。不管要谁的,陈业和胡氏都够宠着她的了。而且,这丫头不记情的德性,也跟胡氏一样。 陈阿福面无表情地说道,「吃我的喜酒还早,我可没有阿菊妹子那么着急。瞧瞧,你惦记的男人来了。」 陈阿菊气得刚想骂人,一侧头,看见武长生正从菜地边的小路上经过。她也顾不得骂人了,甜甜地叫了一声,「武二哥。」又赶紧扯了扯缎子衣裳,心里很为自己穿了这件漂亮衣裳而高兴。 武长生穿着灰布短褐,身材又高又壮。他向这边笑笑,竟然走了过来。这让陈阿菊十分激动,仰着头甜甜地说道,「武二哥,你去哪里?」 陈阿福顶看不惯她这副德性。这个年纪,在前世还是个初一的学生,她却一脸含春相,掩都不掩一下。 武长生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站在篱笆墙外对陈阿福笑道,「阿福妹子在浇菜地?」 陈阿福点点头,叫了声,「武二哥。」 陈阿菊压下眼底的一丝恨意,又笑着冲武长生说道,「武二哥,我叫了你好几声,你咋都不理我呢?」 武长生似乎才看到陈阿菊,侧头招呼一声,「阿菊。」然后又转过头来对陈阿福笑道,「听小石头说那个大鸟笼装了两只百灵鸟,你家的另两只鹦鹉还需要笼子吗?我再做两个。」 陈阿福忙笑道,「我家的那两只鹦鹉都成精了,不装进笼子也不会飞走。谢谢,不需要了。」说完,又低头浇着菜地。 第76章 武长生搓着手,在一旁没话找话说。陈阿福忙乎着手中的活计,难得接个话。不是她不接,实在是陈阿菊抢话抢得快。 陈阿福浇完了菜地,对武长生说,「武二哥忙,我去挑水了。」然后担着水桶去井边挑水,这次的水是挑回家的。 武长生见陈阿福走了,一脸落寞,也抬脚往村里走去,陈阿菊还跟在他身后说个没完。她今天非常高兴,平时武长生见了她躲得老远,根本不像今天跟她说了这么多话。 陈阿福挑水回了家,又挑了两趟,大水缸里才装满。今天是给老院挑,这里的水用得快,基本上一、两天就要挑一次。而新院的水用得要慢些,基本上三、四天挑一次。 她又去新院子的东面,那里长着两棵桂花树。这时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风一吹就有许多嫩黄色的小花飘落下来,她扫了一大茶碗的桂花回来。 陈阿福把桂花洗净后,又在簸箕里铺开,晾在院子里,等晌午做桂花糯米枣。她想今天晌午先做些,给棠园送去。晚上再做些,留着明天让王氏给喜乐酒楼的杨大爷送去,让他转交给杨超和杨茜。 做完这些,她才回了自家的西屋歇息,坐在陈大宝旁边看他认真练习大字。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定力是少找的,七七和灰灰、追风不停地在他旁边捣乱,就是影响不了他。 而且,他写的大字很不错,比阿禄写的还要好。他们两个都是陈名教出来的,都是两个多月前才开始练习写字的。连陈名都说,这就是天赋,羡慕不来。 再看看他漂亮的小脸,陈阿福想着,谁家丢了他,是谁家的大损失。 又坏坏地想,也是他家里不要他了,否则怎么会便宜了自己?想到这里,心里美得不行,侧头亲了他的小俊脸一下。 大宝把写的那个字收笔,才抬头皱眉道,「娘要亲儿子也得等儿子写完大字再亲啊,儿子用功的时候,娘亲不能捣乱。」 陈阿福赶紧笑道,「对不起,是娘亲的错,儿子继续写。」 这时,听见隔壁的篱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大嗓门,「陈大宝在家吗?」 陈阿福和陈大宝从窗户往外一看,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外,说话的车夫是上次来过的老杨伯。马车的窗户里,伸出两个小脑袋。一个是杨超,一个是杨茜。 陈阿福和大宝马上下地去了老院。 把门打开,陈阿福直接把杨茜抱下了车,请杨超及小厮立冬,还有个婆子黄妈妈进院。老杨伯则赶着马车去新院把车停好。 陈名和阿禄也出来了。 杨超招呼了人,又说道,「我和妹妹都想七七和灰灰了,哦,更想大宝和陈姨,我们就来你家串门了。」 杨超和杨茜兄妹受到了热烈欢迎,连二鸟一狗都围着他们转。追风还高声嚎着,涮着自己的存在感。 大宝显摆道,「超哥哥,茜妹妹,看看,这是我家的追风,可爱的紧。」 又对七七和灰灰说,「快,学追风嚎。学好了,就给你们吃好吃的。」 七七和灰灰一听,便齐齐地站在追风前面,伸长脖子嚎起来,声音跟追风的一模一样。 追风又蒙了,也不嚎了,也不跑了,瞪着眼睛愣愣地看一眼七七,再看一眼灰灰,表情极其懵懂。 笑得杨超和杨茜直跺脚。 陈阿福暗诽,看追风的这个傻样,这哪里是护家的保镖,明明是卖萌的宠物。看来,金燕子的眼光也不一定准嘛。 老杨伯和立冬、黄妈妈从马车里拿了许多东西出来,有五斤月饼,五斤苹果,两条肉,还有两只喜乐酒楼的胭脂鹅。 陈阿福把两个孩子请去新院,让大宝和阿禄以及那二鸟一狗陪着他们玩,又端来新鲜枣子请他们吃。陈名则陪着老杨伯说话喝茶,她就跟从镇上回来的王氏去厨房忙碌。 早上泡的枣子已经泡好了,陈阿福就把它们捞出来,用小刀切开,但不能切断,把核取出来。又把糖水加入糯米粉里,和成柔软的糯米团。再揪一小块糯米团捏成长条状,塞进切好的红枣里。锅中放入大半碗水,再放适量冰糖,煮开后把糯米红枣放入锅里继续煮。 她做这些的同时,王氏在一旁的小锅里把白芝麻炒香。 孩子们的笑闹声及那二鸟一狗的声音时时传进厨房,让陈阿福心里极其满足和甜蜜。在前世,她就特别渴望能够拥有一个热闹的家。 尤其是三十岁以后,经常会梦见一屋子的孩子,半梦半醒中,耳畔都会萦绕孩子的笑闹声。她想要孩子,想多要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要有。哪怕前世她没有结婚,对只许生一胎的政策都有许多不满。后来政策放宽可以生二胎了,她还曾经窃喜过。谁知却丢了命……还好,今生已经有了大宝。 她的眼里氤氲起来,似泪花,也似锅里的蒸气。 待一刻钟后,揭开锅盖,糯米枣已经收汁,她又撒入桂花和芝麻,搅拌均匀就好了。 做出来的糯米红枣真是又甜又香。陈阿福尝了一颗,觉得比她前世做的还要好吃的多。王氏和陈名尝了,也连连点头,说极好吃。 陈阿福拿了一小盘去新院给孩子们吃,不敢让他们吃多,快到晌午了。又拿了一盘请老杨伯和立冬、黄妈妈吃。 糯米枣子得到了所有人的大加称赞。陈阿福抿嘴暗乐,看来这道小点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 几个孩子吃完了还想要,陈阿福道,「我会再做些你们拿回家去吃。但你们现在不能吃了,马上要吃晌饭了。」 两个孩子都听话地点点头。 因为他们来得晚,又做了桂花糯米枣,晌饭就做得比较简单。做了黄金猪扒,宫保肉丁,木耳肉片,干煸四季豆,萝卜连锅汤,又切了半只胭脂鹅。还专门蒸了碗碎肉鸡蛋羹,这是给小姑娘杨茜单做的。 阿禄领着孩子们吃饭,黄妈妈抱着杨茜喂饭,陈名陪老场伯喝着酒。 第77章 由于腌制时间短,那道黄金猪扒并不算美味,但几个孩子都大呼好吃。特别是杨超,说他们酒楼就没有这么好吃的肉。 不说几个孩子,就是王氏都纳闷,吃起来没有油水还有些干的瘦肉,咋经闺女这么一弄,就特别好吃,外酥里嫩,还好看,金黄金黄的。没想到,最简单的馒头渣,做出的东西也能这么好吃和好看。 吃货陈阿福前几日想起前世的黄金猪扒,想着这个时代的排骨和瘦肉比肥肉还便宜,便想做这道菜。 这个时代可没有现代的面包糠,于是她决定做馒头糠取代面包糠。前天早上她专门蒸了白面馒头,剩了两个,晒干后,就把馒头切成小块,放入铁锅小火炒,炒到发硬颜色金黄捞起,放在案板上,用擀面仗压成碎渣,再用筛子把粗颗粒筛出来,就成了自制的面包糠。 还跟吴氏说这叫细糠,让她千万别把做法说出去。 她做好了细糠,放在一个小瓷罐子里,还用蜡密封好。 只是这两天事多,还没等去买瘦肉或是排骨。正好杨超兄妹来了,又拿来了里脊肉,于是就做了这道菜。如她所料,这是孩子们的最爱。她还给这道菜重新取了个适合这个时代的名字,黄金滑肉。 陈阿福和王氏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还要再做些糯米枣给他们带回去吃。 杨茜听说陈姨又在给他们做枣子时,还专门跑来厨房说,「陈姨,麻烦你多做些行吗?这枣子好吃,茜姐儿想让爹爹和奶奶多多的吃。」 小姑娘穿着绿色绣花小比甲,白色中衣裤,小包包头上系着绿丝带。小脸白胖莹润,大眼睛双汪汪的,说话软软糯糯,爱死个人。 陈阿福喜欢漂亮女孩儿,可这辈子熟悉的都是臭小子。有一个陈大丫,因为胡氏的关系,她也不愿意去招惹那孩子。所以,一看到杨茜的小模样,就喜欢到了心里。 而且听她的话只给爹爹和奶奶吃,肯定又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无论哪个时代,孩子没有娘,都是可怜的。 陈阿福过去蹲下对杨茜笑道,「哟,茜姐儿真是孝顺孩子。好,陈姨就多做些。不止让你爹爹、奶奶多多地吃,还让茜姐儿多多地吃。」 杨茜听了陈阿福的话,咧开小嘴笑起来,糯糯说道,「谢谢陈姨。」 黄妈妈跟着来了,红着脸说,「茜姐儿,快莫这么说,让人笑话。」又对陈阿福笑道,「陈小娘子,我家姐儿说笑呢。」 陈阿福笑道,」黄妈妈客气了,茜姐儿是童言无忌,孝心可嘉。杨大爷有这么好的闺女,有福气。」 说得黄妈妈呵呵直笑。黄妈妈是杨茜的乳娘。 吃完饭后,黄妈妈和老杨伯、立冬又说他们兄妹该走了。两兄妹一起哭了起来,都不想走,还没跟大宝、七七、灰灰、追风玩够。 两兄妹哭得厉害。杨超哭就哭了,男孩子打得粗。杨茜哭得梨花带雨,陈阿福就不落忍了,进屋给她拿了个小鸡玩偶。这个玩偶大概二十公分长,黄身子红鸡冠,两条小脚一前一后正在跑路状,连小翅膀都跑得立了起来。这是她准备拿去府城卖的。 小姑娘抱着这个无比好看的玩偶,才不哭了,含着泪说,「这只跑路的小鸡好可爱,茜姐儿喜欢。谢谢。」 陈阿福笑着捏捏她的小脸。 王氏又把一食盒桂花糯米枣、一篮子鲜枣、两篮子新鲜菜疏拿上马车。 杨超都上了马车,还伸出头哭着说,「以后,我跟爹爹求求情,来你家住一宿。」 陈家人都表示欢迎。 送走那两兄妹,陈家又安静下来。 已经犯困的陈名、阿禄、大宝去午歇,陈阿福和王氏把剩下的一条半肉用盐腌好,挂在背光通风的地方晾上。现在的天气已经转凉,多放盐,可以放上两天。这么多肉,留着后天中秋节吃。 陈阿福又开始做桂花糯米枣,这是送罗管事家和自家吃的。罗管事虽然送楚含嫣去了府城,但罗大娘和小罗管事及两个孩子还在棠园。 大宝起床后,便让他领着追风送一大碗给棠园,另外还送了一小口袋鲜枣。两样东西放进小背篓,让他背去。 陈阿福没有教小正太怎么说,大宝的小嘴儿跟这桂花糯米枣一样甜,好话张口就来。 大概两刻多钟,大宝回来了,后面还跟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她叫小青,是罗管事家的小丫环,长得甚是机灵。 她说她家的姐儿和哥儿都非常喜欢吃那道小点,她家太太极高兴,说谢谢了。专门让她送大宝回来,还回送了一大斗碗的红烧肉。大宝拿的那个大碗也装满了海棠果蜜饯。 陈阿福道了谢,把红烧肉倒出来,又把那个超级大木碗洗净擦干。想着大宝拿回来的那一碗海棠果蜜饯,总不好让小青拿空碗回去吧?那罗大娘还真是个妙人儿。 陈阿福心里有些好笑,又把那些剩下自家人吃的糯米枣都装了进去,勉强装了一碗。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还装了一小碟糯米枣让小青吃。等小青吃完,又给她装了一荷包的新鲜枣子,才让她把那一大碗桂花糯米枣给罗管事家带回去。 小青也还是个孩子,又吃又拿,笑得眉眼弯弯,道了谢,才拿着碗一蹦一跳地回了棠园。 看看那一大碗红烧肉,暗红有光泽,肥肉又特别多。陈名笑道,「把这肉给你大伯送去吧,现在秋收,他们辛苦,要多吃些油大。再,再送他们半只鹅吧,给你大伯和阿贵下酒。」 本来他还想拿些稀罕的月饼和苹果给老太太吃,但怕胡氏时常来要,还是等到中秋当天再送吧。 这几天已经开始陆续收玉米和红薯了。陈名家的三亩地是陈业父子帮着种的,不,应该说是赁给大房种的。胡氏却总说是大房帮着二房种的。 肉多,陈阿福就倒了一碗出来自家吃,剩下的一大半让大宝送去大房。还告诉他,去了大房就说老实话,鹅是杨少爷送的,红烧肉是罗太太送的。 第78章 那胡氏只进不出,给大房拿了那么多的东西,一点回礼都没有,还觉得正该他们孝敬。 大宝回来的时候,大碗里居然还装了大半碗莲藕炖肉,说是胡氏不在,大舅娘和兰姨装给他的。还说,「大舅娘和兰姨说谢谢娘,她们很喜欢那些缎子。」 又从鼓囊囊的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和一个孩子穿的小肚兜。手帕是陈阿兰送陈阿福的,小肚兜是高氏送大宝的。 手帕和肚兜都是细布,还绣了花。人家有这个心,陈阿福也承了她们的情。 高氏和阿兰都不错。若是没有胡氏,她们跟二房的关系肯定会更好。 之后,陈名又让王氏切了两大碗胭脂鹅,包了两包海棠果蜜饯,让大宝分别给族中长辈五老祖和三爷爷家送去。快过节了,也算他们这一房送的礼。 陈阿福暗乐,老爹还是满精明的嘛,还知道跟族中长辈把关系搞好。 胭脂鹅大,还剩一碗,再加上红烧肉、莲藕炖肉,还有点中午剩的菜和汤,又是一顿丰盛的晚饭。 吃饭的时候,看着这么多好菜,陈名还遗憾地说,「若不是怕大嫂来坏心情,这么多好菜,也可以把我娘和大哥请来喝酒。」 晚上,大宝和阿禄又对着月饼和苹果直乐,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之前没有吃过的。 王氏笑道,「吃了那么多好吃食,还想吃,也不怕把肚皮撑破。」 说是这样说,还是拿出两块月饼掰开,五人二鸟一家分了一小块。陈阿福尝了尝,是五仁馅的,还挺香。然后,又洗了一个苹果切开,又一家分了一小牙。 追风对这些不感兴趣,还在地下啃着鹅骨头。 吃完了,阿禄和大宝掰着手指头数了今天至少吃了十样好吃食,直感叹这真是神仙过的好日子!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阿禄却没有起床。陈阿福进屋问他,原来是他的腿痛得厉害。 一定是昨天跟几个孩子玩得疯,动着腿了。 阿禄回来后,陈阿福专门向金燕子要了一小块燕沉香树皮,给阿禄熬药的时候就放进去。倒药渣的时候,又把这块小树皮捡出来,下次再跟药一起熬。阿禄的腿恢复得非常好,很少叫痛。 陈阿福便不让他下炕了,饭都是王氏端来喂他的。 饭后,王氏去县城送绣活,她也不需要再买东西了,过节的吃食都有了。 陈阿福去村外溪边把一家人的衣裳洗了,回院子刚晾上,就看见一个穿着体面的小男孩在篱笆墙外转悠,还不时垫着脚尖往里瞧。 小男孩四岁左右,长得白白胖胖,穿着棕色过膝绸缎长衣,月白色裤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虽然看着眼生,却又有熟悉之感。 陈阿福走过去问道,「你找谁?」 那小男孩也不怕生,冲她说道,「我找陈大宝,这是他家吗?听说,他家的院子就是篱笆墙的。」 陈阿福高声把在屋里写字的陈大宝叫出来。陈大宝一看小男孩,赶紧跑过去招呼道,「成哥儿,你咋来我家了?」 陈阿福知道了,这小男孩是罗管事的小孙子罗明成,成哥儿,四岁,比大宝还小几个月。 罗管事一家即使是奴才,人家的孩子也是金贵的。可不像陈大宝、小石头这些乡下孩子到处野,他独自跑来自家作甚?棠园到这里,可要穿过一大片稻田呢。 陈阿福赶紧出去把罗明成牵进院子,蹲下问道,「我是大宝的娘亲,你来找大宝有什么事吗?」 罗明成扭着小胖指头说,「我喜欢吃你家的甜枣子。可我奶把那么些甜枣子都让我爹送去给府城主子吃了,我只吃了几个。」小嘴翘起来,很委屈的样子,又说,「我家姑娘不太好,连我娘都去省城照顾她了。 陈阿福先还以为他也跟杨超兄妹一样,惦记自家的七七和灰灰,却原来是惦记自家的吃食。还有,那位嫣儿小姑娘又怎么了?可怜的孩子,但愿她能平安无事。 她起身说道,「好,我马上给成哥儿做。」 一旁的大宝听说楚含嫣不太好,也担心起来,说道,「娘,嫣儿妹妹又生病了。」 陈阿福安慰他道,「府城有好大夫,会把她的病治好的。」又让他带着追风去棠园跟罗大娘说一声,成哥儿在他家,让他们别着急。 陈阿福先进厨房把枣子泡上,就把成哥儿牵去新院子,让七七和灰灰陪他玩。 大概两刻钟,大宝回来了,还跟来了两个女孩。一个是小青,另一个女孩六岁模样,穿着绸缎小比甲,跟罗明成有几分相似。 小青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跺脚对罗明成说道,「奴婢一错眼你就不见了,吓死人了。」 罗明成极有气势地说,「你管不到小爷,小爷喜欢来找大宝玩。」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嘴馋,想来大宝家吃甜枣子。 大宝又向陈阿福介绍了那个小女孩,是罗明成的姐姐罗梅。 罗梅比罗明成懂事多了,笑咪咪地招呼了陈阿福,又教训了弟弟几句。说他不在了,把奶奶和她都急坏了。 之前听大宝说过,这位罗梅小姑娘很是聪明能干,在楚含嫣来棠园的时候,就一直侍候在嫣姐儿左右。还听说,这位小姑娘明年满七岁了就会去嫣姐儿跟前当差。 七岁,在前世还才读小学一年级,就要去当差侍候人,当真不容易。 陈阿福又让几个孩子玩,她去厨房忙碌。后来小石头和四喜子也来了,几人孩子就在新院子里玩闹得更高兴了。 陈阿福把家里的红枣全做完了,也只有两大碗,拿了一盘给孩子们现在吃,又留了一小碗给大宝和阿禄吃,还剩了一碗,都送给罗家。 陈阿福又留几个孩子在家吃了晌饭。家里有现成的肉,她做了一个昨天极受孩子欢迎的黄金滑肉,又炒了几个家常菜,连小石头和四喜子都是在这里吃的饭。 第79章 罗明成是一直被家里宠着的,觉得黄金滑肉看好又好吃,就霸着吃,这个菜一大半进了他的嘴。 晌饭后,小青才端着一大碗糯米枣领着两个孩子回了棠园。 下晌,陈老太来了,她的脸色很不好。 陈名问道,「娘怎么了?」 老太太咬牙骂道,「我今天才知道,胡氏那个败家婆娘,把你们给我大儿那块缎子二尺给了阿菊做衣衫,三尺给了胡翠翠做长裙。哎哟,我大儿辛苦了一辈子,到手的缎子又没了。」骂了半天胡氏,又道,「我大儿啥啥都好,就是太惯着那个搅家精。」 王氏叹道,「我们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然我就先给大伯把缎子裁了,胡氏也不好送人了。」 陈名看了陈阿福一眼,陈阿福装作没看到。是陈名自己要给的,怪不到自家。老太太说得对,陈名就是太惯着胡氏了,也惯着陈阿菊。给他的缎子,胡氏和陈阿菊一要,他就给。 陈名又拿了月饼和苹果招待老太太吃,他红着脸说了为什么不敢早送大房的原因。 陈老太道,「你们做得对,以后千万要防着胡氏。那败家娘们,忒可恶,没皮没脸,偏在你大哥面前装得好,却背着我大儿干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事。哎,我可怜的三儿,老娘想他啊……」 一提陈实,老太太就气胡氏气得肝痛。 晚上,陈名又留老太太在家吃了饭。瘦肉基本上都用完了,陈阿福就用蒜苗炒了一大碗盐煎肉,大厚肥肉片子肥滋滋的让老太太吃的十分过瘾。 老太太很想说她大儿就喜欢吃这肥滋滋的大肉片,但一想叫大儿了那胡氏又会没皮没脸地跟来,也只得歇了。 第二天上午,小青领着罗梅和罗明成又来了陈家玩。听小青私下说,好像罗家的大人除了罗大娘,其他人都去了府城。罗大娘又生了病,没精力管他们,成哥儿嚷着来这里,便让他们来了。陈家当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让他们三人吃了晌饭才走。 此后,罗明成和罗梅便会在小青的陪伴下,隔个两三天便会来陈家玩半天。基本都是上午巳时后来,吃了晌饭就走。罗家很高兴自己的两个孩子有了玩伴,而且陈家的大人孩子都懂事,也不像乡下人,没有不良嗜好,把两个孩子招待得十分好,便默许了孩子间的来往。他们来的时候,罗家也会给陈家送些鱼、肉、蜜饯等吃食,或是头花、丝带等小东西。 晚上,陈阿福在纸上画了一套衣裳,她想给罗梅和杨茜一人做一套。但她不会裁,便拿出缎子让王氏照着画裁,她在一旁跟着学。 其实,陈阿福更想给楚含嫣那个漂亮得让人心痛的孩子做,又想着楚家肯定有自己的针线房,不一定看得上她做的衣裳,便歇了心思。 中秋十五,陈名和王氏午后给大房送去了两斤月饼,几个苹果,一油纸包的海棠蜜饯,陈大丫四根丝带。 胡氏一看这月饼,吃惊道,「哟,这可是县城桂明园的月饼,贵得紧。二叔家可真是发达起来了,连那里的月饼都买得起。」 陈名道,「这不是我家买的,是喜乐酒楼的少东家送的,苹果也是他们送的。蜜饯和丝带是罗管事家送的。」 陈业一听二房攀上了这些人家,喜道,「二弟不错,病好些了就能攀附上这些老爷们,到底是童生。」又嘱咐道,「这两家贵人一定要攀附好,对你们二房,甚至是我们大房、三房都有好处。」 陈名老实地说,「我连家门都难得出,哪里攀得上他们。是大宝,那孩子聪明,凡是跟他玩过的孩子,都喜欢跟他玩。」 胡氏又道,「孩子们玩得那么好,肯定不止送了这些东西吧?」 陈业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骂道,「老子一直都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这臭娘们咋还在找事。二弟家已经拿了那么多缎子给咱家,这次又拿了月饼和苹果,你咋还不知足。不止送这些,难不成要把人家送的东西都给你家拿来?」 胡氏见陈业又发了火,便不敢多话了。 她已经看出来,陈名不像陈实那么记情。背着陈业向陈实要东西,陈实会给。可背着陈业向陈名要东西,陈名却不见得会给。不仅如此,他还藏私。这个病秧子,赖皮得紧。想从他手里挤东西,必须要当着陈业的面才行。但她前几天已经惹了陈业的不快,也不敢把他惹急了。 想着胡老五的话,她张了张嘴,还是不敢说。 昨天,她专门跟陈业提了提,说大虎喜欢二房的那两只鸟儿,能不能要过来给大虎玩。 陈业听胡氏想让自己去要二房的鹦鹉,不高兴了,说道「人家的东西,人家孩子也喜欢,凭什么给你家?」 又说,他两个兄弟已经非常不错了,一直记着自己供养他们的情谊。三房给他们修了大房子,二房的日子刚刚好过起来,就经常给自家送吃的喝的,还送了那么多缎子。让她别那么眼皮子浅,啥啥都要,这样下去,会把他们兄弟情分搅和淡了…… 陈业和胡氏正说着,陈阿贵就走了进来,也说道,「娘,你就听点劝吧。你总这样向叔叔们要东西,不好。爹和我没日没夜的干活,也没委屈你和妹妹们,咱们家如今在村子里已经是日子好过的富户了,你就给爹和我留点脸面吧。还有阿菊,娘要好好教教她。」 陈阿贵是个不多话的闷性子,难得说这么多话。 陈名说道,「阿贵说得对,你要拘着点阿菊,都快找婆家的人了,还那么不懂事。」 胡氏想到这些,忍了几忍,才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过了中秋节,只要罗梅和罗开成小姐弟没来家里玩,陈大宝便忙着去村东头捡柴火。上午下午各一次,他要多捡些存着,等下个月初他们去了府城,姥爷才有烧的。有时候陈阿福把手中的事做完了,也会陪着他一起去。 二十日以后,玉米秆虽然拉了许多回院子,但还没有干,得等过些日子干透了才能当柴火烧。 第80章 若是那小兄妹来了,大宝便会陪着他们玩,陈阿福也会变着花样弄些吃食。 这天夜里,迎来了第一场秋雨。细雨绵绵,下了一夜。 第二天陈大宝写完大字已是巳时,见罗开成姐弟没来,他便自觉地带着追风去村里约着小石头和四喜子一起去捡柴。小石头和四喜子的家里不用他们捡柴,但他们两个愿意跟着大宝去树林里玩。 陈阿福劝道,「地还有些湿,明天再去吧?」 大宝摇摇头,说道,「不,要给姥爷多攒些柴火。」 陈阿福也只有随他。七七和灰灰还想跟着去玩,陈阿福嘱咐道,「你们想玩就在高空中飞几圈,或是去山里的林子里,千万离人远着些,别被人抓着。」 七七和灰灰听了,一展翅,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陈阿福便拿着给杨茜做的衣裳去老院的东屋里做。她手里边做着活计,边同陈名和王氏说话。 这时,胡氏来了。她没有在门口叫门,而是直接开了篱笆门进来。 王氏只得把她迎进东屋。 陈阿福已经把做小衣裳的缎子放进了炕橱,心里郁闷得要命,用自己家缎子做衣裳,还跟做贼一样。 胡氏今天难得地满面春风。跟他们东拉西扯一阵后,说道,「咦,你家的那两只鸟儿呢?」 王氏道,「出去玩了。」 胡氏笑笑,又说道,「我给二叔和弟妹指条挣钱的法子,以后你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听我家老五说,他有个县上的朋友,特别喜欢会说话的鹦鹉,让我家老五帮他收罗,说是一只鹦鹉五两银子呢。啧啧,两只就是十两,这些钱,够你家挣一年多的了。怎么样,让我家老五搭个关系,帮你们把那鸟儿卖了?咱们乡下人家,重要的是吃饱穿暖,哪里有闲钱像富贵人家一样养宠物。」 陈阿福和陈名、王氏暗骂不已,当他们是傻子吗?七七和灰灰会说很多话,还认得回家的路,像这么聪明的鹦鹉,应该是鸟市中最贵的鸟了,每只至少能卖几百两银子。 他们现在跟这两只鸟的感情已经非常深了,家里再艰难也不会卖它们,何况现在他们还不缺钱。当初棠园出高价买,大宝都没舍得卖。 陈名直接拒绝道,「谢谢大嫂了,有这个发财门路还想着我们。只是,这两只鹦鹉如今就像我们的家人,再多钱我们都舍不得卖。」 王氏又补充道,「我们也不敢卖。罗管事跟我家大宝说了,这鸟他家小主子喜欢,以后他家姐儿来了棠园,还得让大宝带着它们去陪他家姐儿玩呢。」 胡氏沉了脸,说道,「知道你们巴结上了罗管事,也不至于屁大的事就攀扯上他吧?我四妹夫可是衙门里的差爷,上年他还陪着县尉大人去罗管事家吃过饭呢,我们也没动不动就拿出来说嘴。你们跟罗管事再好,去罗家吃过饭吗?赶得上我四妹夫和他的关系吗?啥叫他家小主子喜欢,非得跟这鸟儿玩。我可听说了,大户人家的鸟儿多的是,挂满了院子。那棠园主子那么有富贵的人家,小主子还能稀罕你家这两只破鸟?我家老五好心帮忙,你们还拿上乔了。」 她是真心觉得棠园主子不会稀罕这两只鸟,她也绝对没想到这两只鸟会卖巨款,否则根本不会这么淡定。胡老五跟她说的是,他能在县城把这两只鸟各卖二十五两银子。他留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给胡氏。胡氏就想着自己留二十两,给陈名十两,这已经不错了。谁想到他家还不愿意卖。 陈名慢悠悠地说道,「我们不是拿乔,也不需要胡老五好心帮我们的忙。这两只鸟就像我们的家人,出多少钱都不会卖。」 看胡氏还要说,陈阿福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伯娘,我奶可跟我们说了,若是你再背着我大伯来我家气我爹,让我爹犯了病,就让我们告诉她,她会给你立规矩。再过分了,她还会跟我大伯说你管我三叔哭要房子的事。」 胡氏心里一沉,那件事老太太和二房咋会知道?看来,老三也不是老实人嘛,亏自己一直说他好。 她气得不行,盯着陈名质问道,「二叔,原来没分家的时候大嫂可是尽心服侍过你,你就这么不记情,就让你闺女这么对待我这个大伯娘?」 陈名讥讽地笑了几声,说道,「大嫂,我一直记着我大哥的好,也一直记着你的那份情。原来没分家的时候,你把我‘服侍’的可真好。若你没有那几年的贤惠,有些事,我还真会跟我三弟一样磨不开面子。」 「服侍」两个字咬得极重。 胡氏才想起来,没分家的时候自己是如何骂过陈名的。这么多年来,她经常说自己如何服侍小叔,说久了,连她自己都错认为她过去就是那么贤惠。 胡氏噎了一下,说道,「话我可是带给你了,老五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才让我好心来问的,失去了赚大钱的机会,你们可别后悔。」 然后,就起身气冲冲地走了。 她一走,一家人的心情都跌入了谷底。王氏就担心地说道,「胡老五是个混不吝,他惦记的事没搞成,不会来寻咱们家的事吧?」 陈名叹道,「大宝回来后,这些天就别让他单独出去了。今天我大哥和阿贵去县城卖粮了,要下晌才回来,我晚上就去跟他说说。」又对陈阿福说,「你也少出去。」 王氏道,「我手上的绣活做完了以后,也不接活了,捡柴火、挑水、浇地、洗衣裳这些活,都由我来做。」 陈阿福说道,「爹娘莫慌,下晌我去棠园跟罗管事家说一声。毕竟他家小主子也喜欢七七和灰灰,如今咱家跟他们的关系十分不错。求他们帮个忙,去敲打敲打胡老五。」 陈名和王氏听了,才放下心来。胡老五再横,也不敢惹罗管事。 陈阿福又起身道,「我现在去把大宝找回来。」 王氏拉了她一把,说道,「你不要出去,我去找。」 第81章 王氏刚出门,便看到陈大宝背着一大捆柴火领着追风回来了。那捆柴火似乎比小小的人儿还大,像是要把他的腰压弯。 王氏赶过去把柴火接过来,心疼道,「大宝,你捡这么多作甚?」 大宝说道,「我想多给姥爷存些柴火。」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擦着他头上的汗水说,「以后莫扛这么重的东西,长不高可就不好看了。」 陈名和陈阿福又郑重地跟大宝说了,让他这几天不要再去捡柴,也不要随意出门。若是看见老胡家的人或是陈阿菊,离远着些。 下晌,陈阿福看大宝还睡得香,便拿着给罗梅做的那套小衣裳带着追风来到旧院。王氏正等着她,她们一起去了棠园。 虽然追风还小,战斗力不一定有多强,但它的叫声大,能够状胆。 穿过一大片水田,如今这些田里都种的是油菜。又走过一片树林,便来到那座高贵又神秘的棠园。铆着大钉铜、嵌着狮面的朱红色大门紧闭,越过白色院墙,看到园内飞檐翘角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即使在外面,也能隐约闻到甜酸的海棠果味。 她们沿着院墙往后走。听大宝说过,罗管事家在棠园的后面,那里有一排棠园下人住的院子,第一个院子就他家。 转到棠园后面,这里有一排连在一起的几个小院子,第一个院子最大,是其它院子的好几倍。 来开门的正是小青。 小青笑着把她们请进院子,又抬高嗓门喊道,「太太,阿福姐姐和陈大娘来了。」 这是一个大四合院,极是敞亮。青石地面,青砖瓦房,院子中间一个造型奇异的假山石,两旁还栽了两颗石榴树,树上结了许多红通通的大石榴。这样体面的房子,在响锣村里,也只有高里正家比得上。 罗大娘从上房迎了出来。笑道,「哟,陈家弟妹,阿福啊,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快请进。」 几人进了屋,说笑几句,陈阿福便把小衣裳拿了出来,笑道,「一点小心意,罗太太别嫌弃。」 这套小衣裳是绯色比甲,月白色立领中衣中裤。比甲的领口和袖口不像当代用长形布条压边,而压的是用蓝色缎子裁剪的花边,花心处缝着用红色丝带扭的小疙瘩。衣襟处还缝了一个黄色的大耳朵狗脸,狗嘴里伸出条红舌头,笑得很是开怀,别致又有喜感。 小中裤的裁剪更别致,裤裆没有那么大,简洁又好看,裤脚边还绣了几朵小花一只小蜻蜓。 罗大娘拿着衣裳看了半天,乐得嘴都合不上,直夸好看。 之后,陈阿福便说了想请罗管事帮帮忙,能不能帮着自己家和胡老五说合说合。因为胡老五惦记她家里的鹦鹉,自家没给,怕他报复寻事,最担心的还是怕他找人打大宝的主意。 罗大娘也不想七七和灰灰出事,更不想大宝出事,毕竟小主子喜欢那孩子和两只鹦鹉,之前主子也交代她家要看顾一些陈家。况且,自己的孙子孙女都跟大宝玩的好,也没少吃陈家的东西,这套小衣裳更是合她的心意。 说道,「哎哟,可不巧了。我当家的现在还在府城,要等下个月我家小主子过完生辰后,带着她一起回来。不过,我大儿倒是在家,让我大儿去说合也一样。我大儿今早去了县城,晚上才回来。这样吧,让他明天去会会那个胡老五。一个混混,也忒轻狂了。你们别怕,今天莫让大宝出家门就是了。」 也只有先这样了。陈阿福和王氏自是千恩万谢。 她们回了家,才发现新院子的大门大开,陈大宝竟然不在家,在老院子的陈名和阿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家人都慌了。除了坐在炕上不能大动的阿禄,另外三人都出去寻找。追风十分反常,拱拱陈阿福,向村外使劲叫。 陈阿福道,「或许大宝往村外去了,咱们跟着追风去找。」 几人跑到村外,又向西来到小树林,也没看到大宝,追风继续把陈阿福往西边拱。 这时,陈名已经体力不支,脸色苍白。 陈阿福忙扶着他说道,「爹回家吧,再把你累出个好歹,家里就更乱了。我和娘去找就行。」说完又十分为难,因为陈名这个样子根本自己走不回家。 正说着,就看到赶着牛车的武长根和武长生兄弟由远及近,他们才给邻村送了家俱回来。 武长生听说了,自告奋勇一起去找。 他们让武长根用车把陈名送几家,武长生和陈阿福、王氏带着追风去找人。陈阿祝福还跟陈名说,若是一个时辰他们还没回来,就让他找族里的亲戚帮忙一起找。 他们跟着追风一路向西,穿过古桥村又向北,过了一大片田地,一条小河,还有一片荒地,来到离响锣村四、五里远的黑松林。 追风又带着他们往林子里冲去。 黑松林是一片大林子,在低矮的山坡上。里面树木繁茂,浓荫密布,除了樵夫,很少人进来。 他们刚进去不远,追风就一阵嚎叫,撒腿向前奔去,陈阿福几人也加快了却步。 陈阿福大声喊道,「追风慢些,不要走散了。」 话声刚落,就听到前面传来陈大宝的哭喊声,「追风,追风,可见到你了,呜呜……」 几个人寻着声音跑过去。 一个泥孩子正抱着追风的脖子哭,他的身上、脸上、头上全是泥水。若不是听得出来大宝的声音,还有跟追风那么亲热,根本看不出那个泥孩子是大宝。 旁边站着小石头和四喜子,他们两个也浑身是泥,连脸都是花的,只不过比大宝强得多。一旁还站了一个背着一捆柴火的樵夫。 陈阿福吓坏了,边跑边叫道,「大宝,你怎么了?」 大宝见娘来了,起身哭着向陈阿福扑来。 陈阿福一把把一身泥水的大宝抱起来,大宝搂着娘亲的脖子哭得更厉害了,「娘,他们把大宝推下山坡,大宝差点就死了。若是娘没有大宝,娘该多伤心啊……」 第82章 陈阿福都心疼死了,哭出了声,哄他道,「大宝乖啊,不怕,你不会死,娘会护着你。」 几人听小石头和四喜子大概讲了经过。 下晌,小石头和四喜子结伴来陈家找陈大宝一起去捡柴火。其实小石头家和四喜子家根本不用他们两个捡柴,他们就是找这个借口跟大宝一起玩的。 还没到陈家,便看到大宝跑出来了,他说他看见一只漂亮的小松鼠跑去了他家。他刚要去逮,小松鼠就跑了。他追着这只松鼠跑出来,不知道它跑去了哪里。 旁边正好有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子,他们说,「黑松林里的松鼠最多,咱们去那里逮。」 大宝摇摇头说道,「我娘不让我出去,怕有坏人。」 一个小子说,「有啥怕的,有我们,还有小石头,四喜子,咱们人多,有坏人也打不过咱们。」 小石头和四喜子也动心了,都想去逮松鼠,便劝着大宝一起去。小石头还贴心地说,「黑松林里不仅有松鼠,柴火也多。我和四喜子都帮你捡,多捡些。」 大宝就这么被忽悠去了。 谁知进了黑松林之后,那几个大孩子却翻了脸,先是挤兑大宝,说着说着就把他推下了山坡。那个山坡虽然算不上陡峭,但下面积了雨水,都是稀泥,还有几块石头。大宝摔下去,滚了一身的泥,又痛又怕,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那几个大孩子哈哈笑着,都跑开了。 小石头和四喜子虽然害怕,也没有把大宝一个人丢下。他们慢慢走下山坡,把大宝拉起来,由于夜里才下了雨,坡滑,几个小子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从坡下爬上来。 林子大,他们又在深处,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几个孩子都害怕起来。 正好遇到这位好心的樵夫,把他们往林子外面带,便碰到来找他们的几个人。 武长生和王氏谢了那位樵夫,几人走出了黑松林。 武长生气得拍了几下小石头的后脑勺,骂道,「找死的东西,胆子忒大,若是遇到拍花子,你们几个都得被人卖了。」又咒骂着那几个大孩子,说回村就要去找那几家的大人算账。 回到响锣村,陈阿福和王氏谢了武长生、小石头和四喜子,回了陈家。 陈阿福给大宝洗了澡,检查他身上的伤。还好他身上没有大碍,只是右脸和右膝盖上蹭破了一块皮,后背和胳膊被石头咯青了几块。就是吓坏了,不停地涕哭,搂着陈阿福的脖子不松手。 陈名咬牙骂道,「肯定是胡老五指使的,他是在威胁我们,若不把七七和灰灰给他,他就会在大宝身上下手。」 王氏哭道,「要不,就把七七和灰灰给他吧。若是他让人把大宝打伤或是卖了,可咋整。」 陈阿福恨恨地说道,「不行,不可能他惦记啥咱们就给啥。别说七七和灰灰咱们舍不得,就是咱不在乎的东西,也不是他要咱就给。这样下去,就没完了。他再混,再有后台,罗家肯定不怕他。若明天罗小管事帮忙则罢,若他不帮,我就去县城找杨大爷。他们的生意能做那么大,白道黑道肯定都会有人,实力不是他一个乡下混混可比的。我拿方子换杨大爷帮忙,他肯定会帮。」 陈阿福的肺都快气炸了,真想冲进厨房拎起刀去找胡老五拼命。但她知道,那一招对付人单力薄的二癞子还行,但对付胡老五绝对不行。自家如今病弱残,也只得先依靠罗管事父子或是杨大爷才能收拾他。 至于陈业,若胡老五真买他的面子,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欺负自家了。 但陈名还是觉得陈业能够帮忙压制胡老五。毕竟陈业跟他是郎舅关系,又帮胡家干了那么多的活,胡老五表面对陈业还是很尊重。 陈名也说不能惯着胡老五,由着他欺负,晚上让陈业找胡老五说道。 晚上,王氏扶着陈名去了大房。陈业和陈阿贵已经从县城回来了。 陈名气道,「胡老五太缺德了,想要我家那两只鹦鹉去卖钱。先让大嫂递话给我们,我们不给,他就把主意打在大宝的身上。大宝虽然是我家捡的,但我们已经有了感情,我早就当他是我的嫡嫡亲外孙。若是他有个好歹,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找胡老五拚个死活。」 一旁的胡氏吓得马上说道,「二叔,你咋能赤口白牙说瞎话呢。明明是几个孩子打架,你凭什么说是我家老五指使的?是那几个孩子说的,还是你有啥证据?」 陈名一噎,气道,「我是没有证据,但响锣村的人都清楚胡老五的德性。怎么可能那么巧,你刚在我家说了胡老五想卖我家的鹦鹉,我们不给,下晌我家大宝就出了事。」 胡氏道,「你没证据就敢胡乱攀咬人啊……」 她还没说完,就被陈业掀得一趔趄,骂道,「胡老五是什么人,老子也知道。你个臭娘们,你眼皮子浅,我看在儿子孙子的份上,看在你辛苦在家里操持的份上,也就算了。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绝对不能碰。若你敢掺和进胡老五害人的勾当中去,老子立马打死你。」 陈老太也大声说道,「老大媳妇,我们老陈家可是正经的庄户人家,从来不干那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你若敢干那缺德事,我老陈家也不敢要你了,何况这次害的还是大宝。你就麻溜的,回老胡家吧。」 胡氏见陈业和陈老太说了这话,也害怕了,哭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五弟说那两只鹦鹉值点银子,让我去问二叔,我就去了。二叔他们不卖,我去跟我五弟说完就回家了,其它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家的想想,若我起了那种坏心思,也不敢大咧咧地去帮着说合呀。」 胡老五让人整陈大宝的事胡氏真不知道。她虽然想要那两只鹦鹉卖银子,但她知道丈夫和婆婆护二房得紧,他们也都不赞成胡老五的一些作派,所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帮着胡老五去害陈大宝。 第83章 陈业想起胡氏曾经让自己去讨两只鹦鹉的事情,不由老脸一红。还好自己没有去要,否则现在也不好说了。 他狠狠瞪了胡氏一眼,骂道,「蠢娘们,我回来再收拾你。」又对陈名说道,「我现在就去老胡家,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这二十几年,老子没少帮他老胡家干活,老子家的吃食也没少进他的嘴,他咋能这么对我老陈家的人。让他少惦记你家的东西,更不许去动大宝。」 陈阿贵道,「我也跟爹一起去。」 那父子二人去了胡家,陈名和王氏便回家等消息。 没过多久,陈业来了,说胡老五下晌就去了县城他四姐夫家,说是明天才回来。又安慰道,「二弟莫慌,我明天再去找胡老五,都是亲戚,断不会让他再动大宝。」 看来,胡老五是躲清静去了。 陈名也无法,只有等。 陈大宝还眼泪巴巴地赖在陈阿福的怀里不下来。他的脸紧紧贴在陈阿福的肩膀上,隔一会儿,便会哽咽地喊一声,「娘亲,怕。」 陈阿福便用下巴轻轻蹭蹭他的小脸,轻声说,「儿子不怕,娘亲在。」 从下晌一直到夜晚上炕睡觉,陈大宝都是这样,连饭都是坐在陈阿福怀里吃的。 天黑前,被人打主意的七七和灰灰才飞回来。这两个小东西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觉得主人咋看它们都带着气。便狗腿地扇着翅膀说着各种讨好的话,对着陈名背诗,对着陈大宝喊尿尿,对着陈阿福喊娘亲,对着阿禄喊舅舅,对着王氏喊姥姥。 让几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样的宝贝,就像他们的家人,他们怎么舍得给别人卖掉。 陈阿福又重点表扬了追风,说改天买肉多的猪骨头给它啃。 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宝还是紧紧抱着陈阿福,陈阿福安慰了好久,才让他的情绪平静下来,渐渐进入梦乡。 陈阿福本来想进空间跟金燕子说说,但陈大宝就是睡着了小胳膊都使劲搂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渐渐地,陈阿福也睡着了。 夜深了,天地之间空旷而静谧,唯有漫天繁星眨着眼睛。 突然,响锣村东北头的一个小院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这叫声有别于一般的狗,也有别于狼。声音还特别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和吓人。似把整个村子都吵醒了,顿时狗吠鸡叫,还把几家的小娃吓得大哭起来,其中包括陈大宝。 陈阿福也吓醒了,那是追风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如此大,如此凄厉。 她安慰大宝道,「莫怕,是追风。」 但大宝吓坏了,依然大声哭不已。 陈阿福赶紧起身,套上外衣,抱着挂在她身上的大宝出了东屋。 追风早就从西屋的窗户跳了出去,正立起身使劲抓着侧门,边抓边嚎。七七和灰灰也飞了出来,站在地上学着追风的嚎叫,只是声音要小许多。 新院子里又是几只狗嚎,又是孩子惨烈的哭声,极其恐怖。 陈阿福也听到老院传来陈名和王氏的叫喊声,「谁,是谁?」 她把侧门打开,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恶臭味。 追风像箭一样冲到篱笆墙边,由于太小翻不过篱笆墙,急得边撞墙边大声嚎叫。 星光下,院子里有一大滩黄黄的东西,一看就是屎尿。 篱笆门外还放着一个桶,桶里还有半桶屎尿。看来那个人还没来及泼完,就被追风的嚎叫声吓跑了。 这正是胡老五的作派。他这么明显的做法,就是要让陈名知道,这些事就是他做的! 陈名和王氏看到这一幕,气得大骂道,「胡老五,你个天杀的。」 邻居家有人起来在自家院子里大声问,「啥事?」 陈名大声道,「有人往我家泼粪。」 人家又说,「哦,没伤到人就好。哎……」然后,就没有声了。 王氏边打扫院子边咒骂不已。 陈阿福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转圈圈极其不甘心的追风,才觉得它不止萌和傻,还有三个优点,一个是嗓门大,一个是耳朵好使,还有一个是勇猛。 金燕子的眼光还是准的。 陈阿福把涕哭的大宝抱回屋,把他哄睡了,自己却没有了一点睡意,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早上,一家人随便吃了早饭。刚洗完碗,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都来了,他们夜里也隐约听见了追风的嚎叫。 听说了陈名家被泼粪的事,老太太和陈业又是一通咒骂。陈业更是气紧,胡老五如此,更是打了他的脸呀。 陈阿贵的脸色也不好看,起身说道,「我去看看我舅回来没有。太不像话了,竟然把这两招用到了亲戚头上。」 不一会儿,他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说,「舅娘说我舅还没回来。」 他没说的是,胡老五的老婆付氏还对陈阿贵甩了脸,骂道,「我当家的人都不在村里,你二叔家被泼了粪,他家孩子被欺负了,凭啥说是我当家干的?自己得罪了人,还寻别人的不是,什么东西!」 几人正说着,罗小管事竟然来了。 陈名几人热情地把他请进屋。 罗小管事摸了摸大宝的头说,「吓着了?莫怕,罗大叔给你撑腰。」 大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说道,「谢谢罗大叔。」 陈阿福笑道,「罗大爷就在我家吃晌饭吧,我会做几个拿手好菜,请罗大爷尝尝。」 罗小管事没客气,笑道,「好啊,我早听我家成哥儿和梅丫头说陈家娘子做菜吃好。」又道,「人少吃酒不热闹,去把高里正、武木匠叫来,再去上水村一趟,对刘里正说,我在这里,让他也来喝酒。还有古桥村的余地主,余里正,把他们也叫来。」 第84章 陈名、陈业等人听到这些传说中的人物,都有些愣神。 陈阿福赶紧笑道,「好,好。」心里无比佩服罗小管事的老到,他这样把附近最有权势和体面的人叫来陈家吃饭,不用多说一句话,也能把胡老五震慑到。 陈阿福和王氏泡了茶,又把花生、糖果拿出来招待贵客,便退了出来。 陈阿福对王氏说,「娘赶紧去古桥村买肉,买几斤半肥瘦的后腿肉,几根排骨,一斤里脊肉,再买些猪肝和猪头肉回来。顺道再在村头沽几斤好酒。」 又把陈阿贵叫出来,让他帮着去请罗小管事要请的人,陈阿贵忙答应着去请了。 陈阿福便带着追风去菜地里摘了菜,又赶紧回来忙碌。 高里正和武木匠前后脚地来了陈家,武木匠还十分客气地拿了条鲤鱼和一碗鹌鹑蛋来。 有这么多贵客,陈老太的脚下也生了风,跑出来帮着陈阿福一起忙碌。陈阿福不敢杀鸡,还是陈老太帮着杀的。 余地主、余里正、刘里正来了后,小屋就有些坐不下了,众人又来院子里的枣树下坐着聊天,陈阿福和陈阿贵去把陈阿福他们的新桌子和凳子都搬了过来。 路过陈家的村民们看到这么多贵客在他家院子里坐着,都羡慕不已。 罗小管事话里话外说着自家跟陈家二房如何交情好,他父亲如何看重陈大宝,说这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他的一双儿女如何爱吃他家的吃食…… 这些都是聪明人,都不住地附和着。 这时,竟然又来了四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杨明远、杨超、杨茜,还带了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那个男人陈阿福也认识,是喜乐酒楼的厨师,上次卤肉就是教他的。他们还带了许多礼物。 陈阿福觉得杨明远应该早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才来。 罗小管事竟然还认识杨明远,见他来了,吃惊不已。拱手道,「哟,杨大爷,你怎么来了?」 杨明远拱手笑道,「罗大爷,幸会,幸会。我家小儿小女想跟大宝玩了,我也要跟陈家谈谈生意上的事,所以就来了。」 陈阿福让阿禄领着杨超兄妹在新院子里跟二鸟一狗玩,又让陈阿贵领着大宝去棠园把罗明成和罗梅姐弟请来。 想了想,又道,「再把大虎和大丫叫来,孩子们一起玩热闹。」 陈阿贵摇摇头说,「算了,他们来了,我……」他没好意思说他老娘就会跟着来。今天来的都是贵客,他怕他娘来了又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况且今天人家明显就是来给二房撑腰,收拾胡老五的。 待罗明成和罗梅来了后,大宝又把小石头叫了来,新院子里更加热闹了。孩子们逗着七七和灰灰,笑闹声此起彼伏。 开始吃饭了,老院子一桌,坐那些贵客。新院子一桌,老太太带着孩子们。陈阿福和王氏一直在厨房忙碌。 最先把切好的卤猪头、卤后腿、卤排骨、卤猪肝、卤豆干、卤鹌鹑蛋和凉拌三丝、凉拌黄瓜、炒花生米端上桌,让他们慢慢下酒。 罗小管事先还纳闷杨明远跟陈家有什么生意往来,吃了卤菜后便有些了然,这个味道跟喜乐酒楼的独门九香卤肉几乎一个味。罗管事父子都喜欢吃九香卤肉,只要去了县城便会去喜乐酒楼买。有时候去府城,也会绕个弯去县城多卖些,回去孝敬大爷。 甚至于,他觉得这里的味道还要更香些。不止卤菜,哪道菜都好吃,连那个黄瓜都要脆嫩些。怪不得自己的一双儿女那么喜欢吃这家的菜。 接着,又上了龙眼蒸肉、黄金滑肉、红烧鱼,两个素菜,最后上炖鸡。 若是陈阿福没猜错,杨明远今天就是冲着黄金滑肉来的。 桂花糯米枣好做,可黄金滑肉却不好做正宗。哪怕肉的味道差不多,但绝对做不出外酥里嫩的口感。首先面包糠这个时代没有,还有就是先要用刀背把肉打松,吃起来才不老。 众人吃得正尽兴的时候,胡老五突然来了。 胡老五在响锣村甚至附近几个村都有一定的名声,很多人家请客,特别是请贵客,不管真心还是违心,都会把他请上作陪。 他厚着脸皮笑道,「哎哟,今天陈二哥家吹了什么香风,竟然来了这么多贵客。」又笑着对陈名说,「先前你让阿贵去我家是请我来陪贵客吃饭吧?哎哟,我昨天去了县城,刚刚才回来。」 这皮厚的。 陈名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把头转去一边。 罗小管事似笑非笑道,「陈二叔家原没打算请你吃饭,不过我倒是稍后想请胡五爷过来商讨些事情,你是来早了。」 胡老五浑然不觉,哈哈笑道,「在罗大爷面前,小的还不敢称爷。陈二哥是我亲戚,我该是早些来帮着他招待贵客的。」又对陈阿贵说道,「去,给舅拿个凳子来。」 这桌的人中,胡老五真正忌惮的只有罗小管事和余地主,因为这两人的后台比他硬得多。特别是罗家父子,听他四姐夫说,连县太爷县尉大人都要给面子。 另外几个里正,他倒是不怕。但他们若是联起手来整他,他就怕了。 桌上还有一位年青人胡老五没见过,不过一看他的穿着气度,胡老五就能猜到不是一般人。 胡老五从一个乡下小混混能混到如今的大混混,自然有他的生存法则。 他的脸笑开了花,不停地说着奉迎话。一坐下,就先自罚三杯,说自己来晚怠慢贵客了。 陈阿福在厨房里听得直咬牙,王氏也低声咒骂着,「挨千刀的,臭不要脸。」 罗小管事看胡老五念叨完了,又重复说了一遍他家跟陈家二房交情深的话。之后,话题一转,问陈名道,「听说你家大宝被人欺负了?昨天夜里竟然还有人往你家院子泼了粪水?」 一说这个话题,陈名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说道,「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从来不与人结怨。可不知为何,昨天有孩子把我家大宝骗去黑松林将他推下山坡,滚了一身泥水,脸上身上还伤了多处。昨天夜里,竟然有人往我家院子里泼粪水。这些人,真是太过份,太坏了。」顿了顿,又说,「有人在打我家两只鹦鹉的主意,我们不给,肯定是他们在报复。」 第85章 外村的几个人一听,这些可都是胡老五的做派啊。原来是想要人家的鹦鹉卖钱,人家不给便威胁人家了。也就了然为什么罗小管事突然让他们来陈家吃饭,这是明显给陈家撑场子来了。 他们兴味盎然地看了几眼装作无事人一样的胡老五,既然他不承认,那么这些人就跟着陈名和罗小管事一起斥责起干坏事的人来。 罗小管事冷哼道,「惹了陈二叔家,也就是惹了我老罗家。若是找到幕后之人,我定要好好收拾他。」 胡老五也义愤填膺地说道,「是哪几个孩子欺负了大宝?大宝是我的侄孙子,欺负他了,就等于欺负了我胡老五。你们等着,我晚上就让那几家来给你们陪礼道歉。太不像话了,在响锣村里,还有敢欺负我胡老五亲戚的人!」 罗小管事看了胡老五一眼,又对高里正说道,「高大叔,我家离你们村有些远,麻烦你帮我看顾陈二哥家一些。若有人欺负他家了,伸把手帮帮。这个情我爹和我都会记着。」 高里正忙点头应允。 胡老五也抢着说道,「罗大爷请放心,不仅高大哥会看顾着陈二哥家,我也会帮着看顾。」 罗小管事又说,「还有陈二哥家的那两只鹦鹉,这也是我家小主子喜欢的鸟儿,回棠园都会让它们去玩。若是哪个贪心的再敢打它们的主意,别说陈二叔家不同意,我罗某人也不答应。」 胡老五又抢着说道,「罗大爷放心,我胡老五也帮你家小主子看着,谁敢打那两只鹦鹉的主意,我也不答应。」 余地主忍不住笑出了声,夹了一颗卤鹌鹑蛋对另几人说,「你们尝尝,这软蛋一经拾掇,还够味。」 众人又是一阵笑,胡老五似没听出来,也跟着笑了几声。 陈阿福正好端了一盘卤肉过来。见胡老五如此,严重鄙视他。这种不要脸的人,面对比自己弱的人,能把人踩到尘埃里。面对比自己强的人,自己会自动跌到尘埃里。 罗小管事似笑非笑说道,「胡五叔的这两个承诺我都记下了,也承了你的情。若是再有人暗算陈二叔家,或是敢打他家鹦鹉的主意,我不找别人,先找你。」 胡老五擦擦汗,笑着点头应允。 杨明远搞懂了,陈家今天摆的这是鸿门宴,原来是这个胡老五欺负了陈家,罗大爷来帮着撑腰了。也笑道,「我杨某虽然是一介商人,但不才,也认识不少衙门里的人。若以后有谁不长眼欺负了陈二叔,陈二叔就来县城找我,我会请我的几个好兄弟帮忙。」 陈名非常激动,起身给罗小管事、杨明远敬了酒。之后,又给桌上的各位敬了酒,胡老五除外。 陈业也以陈名大哥的名义敬了各位的酒,也没有敬胡老五。他心里苦涩不已,这件事,胡老五明显不买自己的帐。枉自自己当老胡家「长工」这么多年,胡老五对自己的尊重原来一直是假像。自己跟二弟吹了牛,最终二弟却是靠着罗大爷和这一桌的人把事情摆平了…… 胡老五见兄弟俩都没有敬自己,心里气脑却也没办法。又为自己找着台阶,端起碗以陈名亲戚的名义敬了桌上各位的酒。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当然除了胡老五。桌上所有的菜都受欢迎,连凉拌黄瓜都吃了光了好几盘。众人不停地夸奖陈家妇人的厨艺好。 余地主都起身了还玩笑道,「陈二兄弟,我们都喜欢吃你家的菜,以后多让我们来这里聚聚。」 其他人都笑称「极是」。 陈名赶紧表态,以后一定请贵客们多来寒舍相聚。 众人陆续走了,罗小管事见该办的事办完了,也想带罗明成和罗梅一起走。但几个孩子玩得正高兴,都不想走。他便让小青服侍好成哥儿和梅丫头,他先回去了。 陈阿福收拾着碗筷,暗道,自家被欺负的事,就这么解决了。 今天哪怕没有让胡老五明面认错,但打脸的「啪啪」声已经非常响亮了。凭自家现在的能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罗家也不可能为了他们陈家,跟胡老五彻底翻脸。毕竟有些事情,像罗家或是自谕端方的人家,不好明做,是要通过胡老五这样的人达成的。所以这些人家哪怕再讨厌胡老五,面上都会跟他过得去。 胡老五能混到现在这样,也的确有他的鼠道。能屈能伸,不要脸皮地跟上位者拉关系,被他诠释到了极致。这样的人,比有勇无谋的混混更厉害。 众人走了后,杨明远和陈业都没走。杨明远有生意要谈,陈业想听他们有什么生意要谈。 陈阿贵拉了拉陈业,悄声道,「爹,走了。」 陈业想想,才不情愿地起了身。见陈名几人并没有挽留他,只得扶着陈老太一起走了。 陈明远开门见山地提出,想用六十两银子买黄金滑肉的方子。还不好意思地说,桂花糯米枣他已经让人做出来了,虽然味道比陈阿福送的稍微差些,但还算不错。可那道黄金滑肉,无论他们怎么做,都做不出那个味。 上次杨超来陈家做客以后,天天吵着吃黄金滑肉。杨明远听了老杨伯的形容,觉得跟酒楼做的蒜香里脊差不多。 老杨伯摇头说,不像,蒜香里脊虽然也香,但炸出来的颜色没有那么好看,表皮没有那么酥脆,肉也没有那么细嫩。 他又让老杨伯跟酒楼的厨师形容了一番,可厨师做出来的肉就是没有那么好吃。 本来他前些天就想来陈家尝尝这道菜,但因为家里有事,耽搁了。 今天终于吃到了,果真比他们酒楼做的蒜香里脊好吃太多。 陈阿福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这个价非常不错了。再说,人家在饭桌上也明确表态,以后自家有事他会帮着。 家里正好有几个早上剩下的馒头。她便把杨明远和跟来的那位厨师康师傅请去厨房,看着她做细糠。并说,用这细糠,不仅炸的瘦肉好吃,还有炸排骨、鸡翅、鸡腿、肉圆、虾、鱼片,等等,都好吃。但不能用老母鸡的翅膀和腿,这两样东西怎么炸都不会嫩。 第86章 还有就是,必须用刀背把肉拍松,这样即入味,吃起来又滑嫩。 接着,用细糖做出了黄金嫩肉。 杨明远给了陈阿福六十两银子。说道,「这道菜你们可以做了自己吃,但千万不能把其中的诀窍告诉别人。」又重申道,「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平时没少给差爷们孝敬,若是你家有什么事,可以来县城找我。」 陈阿福再次道谢。又把那套给杨茜做的小衣裳拿出来,这套衣裳跟给罗梅做的一样,只是绯色换成了海棠红。 笑道,「知道杨大爷家有钱,孩子们不缺衣裳。但茜姐儿讨喜,我给她做了套小衣裳,别嫌弃。」 杨明远忙笑道,「陈家娘子手巧,你上次给茜姐做的玩偶她极喜欢,连睡觉都抱着。谢谢。」 送走了杨明远父子几人后,陈阿福和王氏又把罗明成和罗梅小姐弟送去棠园。顺道带去了一大碗卤肉,因为罗小管事说他们家都喜欢吃喜乐酒楼的九香卤味,另外还送了杨明远带来的一坛小元春酒。 杨远明这次送了两坛小元春酒,两包点心,两包糖果,还送了一套笔墨洗砚和几刀纸,这个礼非常重了。 陈阿福猜测他送这么厚的礼,不止因为两家的孩子玩得好,还因为他们做出了桂花糯米枣这道小点,用这些东西作补偿吧。这次直接给了六十两银子,又没有提出签协议。这样厚道的商人,无论前世今世,都不多见。 回了家,已经是夕阳西下。坐在老院的东屋里,一家人笑得极是欢畅,以后也不怕胡老五打自家的主意了。那个不要脸的恶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主。 还好自家先跟罗管事家和杨明远把关系勾兑好了,否则不只那两只鹦鹉危险,将来也后患无穷。 陈阿福又给陈名拿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陈名摇头不要,陈阿福硬塞进了他的手里。 晚上吃的是稀饭小菜。 吃了饭,陈名和王氏又去了大房,带去了一包杨明远送的点心和一坛小元春酒。虽然摆平胡老五靠的是罗小管事,但陈名看得出来,好面子的陈业自觉丢脸了。 陈阿福道,「爹,这坛酒你就留着自己喝吧。」 陈名摇头道,「你大伯喜欢这一口,你奶和阿贵也能喝。」 他们刚走不久,那几个欺负大宝孩子的大人就领着孩子来陈家道歉。这三家大人也是喜欢占小便宜的,胡老五给了他们点好处,便由着自己的孩子去欺负陈大宝。 虽然知道胡老五是幕后黑手,但看到这几个直接欺负大宝的男孩,陈阿福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他们沉脸骂道,「若再敢欺负我家大宝,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放过你们。哪只手打了他,我就剁了你们哪只手。不信就试试。」 陈阿福的彪悍在村里出了名,那几个孩子吓得直说再不敢了,大人也说会拘着孩子。 陈名和王氏回来,说胡氏的一边脸有些青肿,大概是陈业昨天晚上打的。今天她少有的老实,还不停地解释她的确不知道胡老五干了那两件坏事。 陈阿福听了一阵解气,虽然她一直不赞同男人用暴力,但像胡氏那样的女人也只有暴力才能让她老实些。何况,胡老五明晃晃打了陈家的脸,也就是打了陈业的脸,陈业这段时间都不可能待见她。 陈阿福又笑道,「大伯就没问咱家跟杨大爷做生意的事情?」 陈名说道,「问了……」 陈业问了杨大爷跟他家做生意的情况。陈名就说了杨大爷看上了陈阿福做的菜,买了菜谱,具体卖了多少钱,自己也没好意思问。 还说,「……阿福已经自立门户了,她挣的钱都属于她自己的。我让她攒着买点田地,他们母子两个以后好过活。但阿福是个孝顺孩子,也要给我们孝敬。」 胡氏撇嘴表示不信,看了看陈业,还是没敢说话。 陈名直说对不起陈业,跟大哥藏私了。 陈阿福说道,「爹这么做就对了。你这不是藏私,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隐私,有些事连父母都不会说。大伯的情你记在心里,以后咱家日子好过不忘他就是了。」 一晃到了九月初,胡氏难得没来家里找事,让二房的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再过两天他们就要去府城了。现在「偷金大盗」引起的反应已经趋于平静,陈阿福要拿几样宝石出来去银楼卖了,多买几亩田地。 在古代,只有买了土地,才能安心,不怕没饭吃。 这么着急买地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陈阿福一个月前拿了点黄瓜菜种进空间放了一天,之后种去菜地。等黄瓜成熟了,却比一般的黄瓜大些,口感也更好些。 陈阿福暗乐不已,那个空间还不算很废材嘛。虽然不能在里面种地种药,但里面的灵气能养种子。她想再做做试验,若是真能培养出好种子,她就多多买田买地,种粮食,种水果。 有了这个作弊器,自己的目标就不止当小地主了,当大地主都指日可待。 这天夜里,陈阿福等大宝睡熟了,一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金燕子筑房子必须要时常吃燕沉香树的叶子。它此时正在卖命地筑着金房子,连理都顾不上理她。 陈阿福也不打扰它,理了理它原来筑房剩下的那些碎金子和珠宝。 除了碎金,还有三颗红宝石、三颗珍珠、两颗祖母绿、两颗蓝宝石、三块雕了花鸟的漂亮翡翠和玉石,竟然还有两颗钻石,一共十五颗(块)。这些珠宝,虽然比不上镶嵌在黄金屋上的那些宝石上成,但已经非常好了。 陈阿福专门打听了,大顺朝还没有钻石,所以这两颗小石头什么时候面世她还没想好。而其它珠宝都可以找个恰当的机会拿出来卖了。 在通辑偷金大盗的告示中,把被偷盗的东西也罗列了出来,其中没有镶祖母绿和红宝石的金饰。 第87章 所以陈阿福挑了三颗红宝石和一颗祖母绿出来。准备让陈大宝在捡柴火的时候,摔一跤,捡到这些宝石。 那两颗祖母绿,碧绿通透,有半个食指指腹那么大,一颗圆形,一颗菱形。她挑了颜色稍暗的圆形祖母绿出来,偏好的那颗以后再说。那三颗红宝石比祖母绿小一点,呈椭圆形,应该是从同一件金饰上取下来的。 现在,她有一百三十几两银子,四十两金子,若再能卖个二、三百两银子,加起来就能凑够八百多两银子。 这里的上等地是五两银子一亩,水田是六两银子一亩。不管水田还是地,她都想买个一百多亩,分给陈名几十亩,自己剩下一百亩,当个名副其实的小地主,舒舒服服过日子。 不知道那位楚家大爷能给多少银子,她猜测十锦雀虽然珍贵漂亮,但肯定没有七七和灰灰值钱,不过再少上百两银子肯定会有。他给的钱就留着明年修大院子和零用。 该抱的大腿也抱牢了,她不想太苛刻自己。现在的茅草屋,一下大雨她就担心漏。 陈阿福把几颗宝石包在帕子里,跟金燕子说了自己的想法。金燕子停下嘴中的活说,「只要不是燕沉香上面的东西,妈咪想拿就拿出去吧。」 陈阿福又说了楚含嫣生病的事,意思是,那个小姑娘回棠园后,能不能拿点燕沉香上的东西出去给小姑娘吃。 金燕子痛快地说道,「好,帮了漂亮妹妹,又帮了妈咪,一举两得。」 陈阿福道,「你帮漂亮妹妹,怎么又把我扯进去。」 金燕子唧唧说道,「帮漂亮妹妹的人是妈咪,人家只是无名英雄。」 哦,小东西说的也对。 第二天吃了晌饭,也没午歇,陈阿福戴上斗笠拉着大宝领着追风一起去村西边的林子里捡柴火。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秋阳依旧晒人,捡柴火的人不多,偶尔有认识的人跟大宝打着招呼。跟陈阿福打招呼的人不多,除了那几位对她有所企图的人爱招呼她,还有陈家族人和武木匠的家人会跟她说话,村里其他人几乎都不会跟陈阿福说话。一个是跟她不熟,一个是怕她或是不喜她的彪悍。 陈阿福乐得这样,她带着陈大宝和追风往人少的地方走着。来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陈阿福跟大宝分开有一定距离,见大宝正捡柴火捡得认真,她迅速用小砍刀挖了一个小坑,把三颗宝石埋进去。再迅速用土填平,又拿了些叶子和树枝盖上,把剩下的一颗红宝石丢进去树枝里。 陈阿福起身,陈大宝招呼过来,说这里柴多。等大宝过来,陈阿福突然被树枝咯了一下脚,「哎哟」一声顺势把她前面的的大宝推了个跟头。 陈大宝摔了个狗啃屎。他刚想呼痛,眼前那亮晶晶的是什么?在从枝叶间洒落下来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着红光。他的嘴张得多大,小爪子以最快的速度把树枝和叶子巴拉开,把那样东西捡起来,这颗小石头亮晶晶的咋那么像有钱妇人头上戴的宝石? 他的心肝猛地一阵狂跳,一下子把小手握成拳头,鬼头鬼脑四处望望。 还好,没有敌情。 他回过身来使劲把陈阿福拉蹲下,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娘亲快看,儿子捡到了宝贝。」他把握得紧紧的小手松了一点缝隙。 陈阿福忍住笑假装吓了一跳,然后惊喜地在大宝耳边小声说,「儿子,这是红宝石,值大钱。」 大宝紧张地把小手放进陈阿福的大手里,说道,「娘亲快拿着,咱们在这里多呆些时候,若是没有主人来寻,这东西就属于咱们的了。」 这小子还不是很贪心。他的这种行为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这时候没有派出所。捡了东西也没有地方可交,若交给衙门,肯定会被那些小吏贪了去。 陈阿福笑着把宝石收起来,说道,「好,咱们再在这里挖一挖,看还有没有值钱的好东西。」 陈大宝赞许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小声说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全,儿子马上挖。」 他又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来人,就蹲下用小坎刀挖了起来。呀,竟然又挖出来三颗小石头,其中两颗红的,一颗绿的。 大宝激动地不行,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三颗小石头抓进手里。由于心慌,还抓了半把泥。他再次四处望望,没有敌情,紧张地把小手放进陈阿福的大手里,悄声说道,「娘快收好。」 小屁孩的紧张情绪也感染了陈阿福,她也四处望望,见没有敌情,才悄声说道,「儿子,这东西埋得这样深,不知道别人丢了多久,咱们肯定等不到人了。」意思是,主人找不到了,那这些东西就应该属于他们了。 陈大宝笑得一脸灿烂,「嗯」地点点头,娘俩便背着柴火带着追风往林子外面走去。 只不过,陈大宝隔一会儿就会摔个跟头,然后再仔细看看地下,又用小手巴拉巴拉地下的枯草。没看到亮晶晶的东西,才又失望地爬起来。 陈阿福好笑不已,他还真以为摔一跤就能捡几颗宝石呀。 她牵着他的手悄声说道,「大宝,摔一跤就能捡到宝贝这种好运气可遇不可求。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遇不上。」 大宝听了,才没有继续摔跟头。 回到家里,把门关上。当陈名和王氏听说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后,都惊诧不已。再看到那几颗还粘了些泥土的宝石,更是嘴巴张多大,连说话都结巴了。 这,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事! 陈名感慨道,「阿福果真如高僧所说,是个有福的。她的病一好,不仅咱们家大变样,大宝连这种好事都能遇上。老天,想不到,太想不到了。这一颗翡翠和三颗红宝石,至少也得值一百两银子。」 王氏也是激动不已,笑道,「不止,」她拿出那颗祖母绿懂行地说,「这种石头叫祖母绿,不是翡翠。你看看颜色,它比翡翠浅,还有些透明。我原来在绣坊看到一位夫人戴的首饰特别好看,后来听掌柜说那叫祖母绿,比翡翠还值钱呢。这颗祖母绿,再加上这么多颗红宝石,可不止一百两银子。」 第88章 陈阿福便说了想把它们拿去府城卖了买田地的事说了。还说不在附近买地,买远些的,赁出去,别人也不会知道。 陈名问道,「若是万一被别人知道了,那你如何解释这些钱的来历呢?总不能说你们在西边林子里捡了宝石。那样,很可能许多有钱的人都会站出来说自己在那里丢了宝石。」 陈阿福笑道,「实在要追究起来,咱们也有话说。听罗管事说,了尘住持说那只十锦雀不是凡品,她让楚家大爷给我银子。我算着,不会低于百两。我卖针线包得了上百两银子,卖卤肉方子和黄金滑肉又得了许多两银子,还有棠园主子赏了我们的。到时候我再把那些玩偶卖了,咱不说实际数目,他们也不知道咱们倒底挣了多少钱。」又说,「若买得多,我还想分几十亩在爹的名下,以后传给弟弟。」 陈名忙马上摆手道,「爹不要。你已经给爹这么多银子了,爹想买田以后自己会买。况且,若你大伯娘知道我名下有这么多地,却没有告诉他们,不知道要怎么闹腾,你大伯也会不高兴。爹不想惹你大伯生气,以后再说吧。」 王氏也说道,「你爹说的是,若我们买了地没说,你大伯娘又要说我们藏私了,大伯也会不高兴。」 陈名和王氏哪怕不在意胡氏的想法,却不能不在意陈业的想法。 陈阿福暗道,陈名和王氏还是太包子了些。陈业是养大了陈名,但也不能啥啥都跟他请示汇报啊,用自己的钱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实在不行,就把契直接上在阿禄的头上。 六日晚上,陈老太和陈业、胡氏又来了,他们给陈实带了些点心,以及刚收下的玉米、花生、芝麻、菜蔬等物。 陈业还说,「让老三回来过年,娘想他,我也想他。」 王氏点头答应。 陈老太看了胡氏一眼,气得哼了一声。本来老太太这次也想跟着王氏去看看三儿子一家,可这几天她有些头痛,一直在吃汤药,只得绝了这个想法。她意有所指地对王氏说道,「跟老三说,现在老大、老二两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让他有难处不要自己顶着,两个兄弟都会帮一把。今年过年,他一定要回来看看老娘。」 陈家二房这次没有给陈实家带吃食,他们知道大房和陈老太会送这些。他们送的是缎子、头花和一些学习用品。 陈实和他媳妇张氏为人都不错,之前帮了阿禄大忙,陈名一家非常感激他们。这次又要去麻烦他家十天半个月,所以送了不斐的礼物。 第二天,天不亮陈家人就起床了,吃完早饭,还才卯时,高老头就赶着驴车来了。前两天,王氏就跟他说了今天要雇他家的驴车。 出门前,陈大宝还紧张嘱咐陈阿福,「娘,银子和宝石都放好了吗?」 陈阿福道,「儿子放心,东西娘放的隐秘,没人发现得了。」 陈大宝听了才放心。 秋天的清晨也有了寒气,王氏拿了床褥子铺在车上,阿禄躺下,又给他盖了床小被子。车尾放了三个大筐两个篮子后,王氏、陈阿福和大宝才坐上车。 他们跟站在篱笆门里的陈名挥手告别,看着他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 追风一直把他们送出村子,在几人的劝说下才含着泪停下。陈大宝已经跟它说好,让它在家里看家和陪姥爷。又让七七和灰灰多去林子里玩,少在家烦姥爷。还专门告诫它们,只能去之前金宝常带它们去的西边林子,不能乱跑,否则怕它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响锣村距定州府城不远,只有五十几里路,中途要经过一个中宁县。由于这一路都是平原,道路平坦,所以驴车跑三个多时辰就能到。也就是说,卯时出发,若没意外,晌午就会到。 陈阿福把斗笠戴上,几人坐在车上晃着,沿途看着景色,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时间过得飞快。这是平原地带,沿途有许多良田,名富其实的鱼米之乡,貌似治安也不错。 走了一个时辰后,一直躺着望天的阿禄突然指着天上说,「快看,那两只鸟一大一小,好像咱家的七七和灰灰。」 几人抬头一看,的确像七七和灰灰,正向他们这个方向飞来。 等到了近前,真的是它们。两只鸟儿落下来,灰灰落在陈阿福的手上,七七落在陈大宝的手上。 大宝不高兴地嗔道,「你们咋这么不听话,这条路不是你们熟悉的路,万一找不到家咋办。」 陈阿福也说,「我们是去办正事的,没时间看着你们。万一再有强买你们的贵人咋办,跟着高老伯回家。」 灰灰和七七不愿意回去,可着劲地扇着翅膀叫「娘亲」,叫「大宝」,叫「舅舅」。 大宝和阿禄便都舍不得了,帮它们说着好话,「就让它们去吧,我们一定把它们藏好。」 高老伯大笑不已,「这两只鹦鹉可真聪明,怪道前些天村里都在传有人打它们的主意,还是罗大爷发了话,它们才没被人抢了。」 陈阿福无奈,把一个装芝麻的篮子腾出来,把它们放进去,再盖上一块布。 路上,别说是有钱的大爷,就是两个壮男都能把它们「强买」了。 距定州府城还有一二十几里地,就经常能看到身穿戎装的军人。定州府城虽然不是省城,但因为历朝历代都是战略要地,所以周围驻军很多。又因为离京城较近,北运河要途经此地,是交通枢纽,经济又极其繁华,其富庶程度不亚于省城石安府。 午时便到了府城城门外。王氏给了高老伯二百文车钱,一家人下了车。高老伯在这里的茶肆喂了驴子,歇息一阵后就往回走,他要赶在天黑前回到响锣村。 几人跟高老伯告别,又租了一辆骡车,进了府城。 府城比县城气派的多。城中的主道是青石板铺的,非常宽,两旁商铺鳞次梓比。商铺多为几层小楼,青墙黛瓦,朱门花窗,极是华丽。有些大的商铺装饰得更是花哨,外面还挂了许多彩灯。道路中间跑着许多华盖马车,两旁的人熙熙攘攘。 第89章 看得大宝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灰灰和七七也从布里伸出小脑袋,四望张望着。 陈阿福笑着捏捏小正太的小脸,以后得多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下了主街,又过了几条街几条巷子,道路越来越窄,房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气派宽敞。这里的房子良莠不齐,有些是暂新的青砖瓦房,也有些是低矮的旧房子。 王氏说,陈实家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巷口处有一家卖烧饼的,陈阿福下车买了十个。此时已经午时末,陈实夫妇又忙,不好让他们忙碌做晌饭。 骡车来到一个小铺子前停下,王氏说到了。 这是一个干杂小铺子,铺子名叫陈三干杂。折叠的大门及门柱上的红漆已经褪色,有些地方甚至斑驳脱落了。隔壁还有一个小铺面,是个卖油铺。这是陈实把自己的铺子一分为二,租出去的。 几人刚把东西搬下来,一个男人就从铺子里走出来,大声笑道,「大嫂,我算着这几天你们就会来,一直盼着呢。」 这个男人跟陈名和陈业长得有两分相象,穿着半旧的绸子长衫,三十出头,中等个子,白净清秀,留着短胡子,正是陈实。陈家三兄弟,陈实长得最俊。 他又看着陈阿福说,「阿福真是越来越俊了,还认得三叔不?」又招呼阿禄和大宝。 看着他真诚的笑脸,几人坐车的劳累也消除不少,陈阿福姐弟叫着「三叔」,大宝喊着「三爷爷」。 这时,铺子里又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和一个姑娘。 妇人是张氏,小姑娘是陈实的女儿陈阿满。张氏长相一般,一脸和善。陈阿满像父亲,非常清秀的小姑娘。 陈名和张氏有三个儿女,大儿子陈阿玉十四岁,二女儿陈阿满十二岁,小儿子陈阿堂九岁。 几人从铺子里穿过进了后院。后院不大,正对铺子是两间厢房带两耳房。左面三间低矮的房子,一间厨房,一间库房,一间恭房。右面只有一个鸡圈,跟隔壁共用一堵墙。 陈实把他们请进右耳房,屋里临窗是一个炕,炕边一对旧箱子。最里还有一个用土砖垒的小炉子,大概是冬天用来取暖的。 这是陈阿玉、陈阿堂兄弟两个的屋子,现在让给他们一家四口住,兄弟两人住去了厅屋。 张氏又要去厨房给他们擀面条,被王氏拉住,说他们买了烧饼,喝开水吃饼就行。张氏还是去给他们烧了一锅白菘鸡蛋汤。 几人吃完饭,大宝和阿禄躺在炕上歇息,陈阿福母女把要送的东西拿出来。 除了大房和老太太送的两筐亲鲜菜蔬,两包点心,就是二房送的。几块缎子,陈实是靓蓝色的,张氏棕黄色,陈阿玉两兄弟月白色,陈阿满绯色。另外又送了两兄弟两支笔、两条墨、两刀上好宣纸,陈阿满两朵娟花和几条丝带。 陈实识货,一看这些东西,吃惊不已,道,「哎哟,这料子是江南产的,这两支笔还是京城文尚斋的。这么贵重的物什给了我们,怎么好意思。」 王氏笑道,「家里还有。」又简单讲了自家给棠园小主子做物什的事及大宝陪她玩的事。又提了提大房因为缎子大闹的事,还让他们莫把这些缎子穿去乡下。 又说,「……我们也不是不愿意给大房东西,我当家的一直说要报答大伯。只是大嫂,哎……我们不敢拿多了出来。」 张氏讥笑道,「那胡氏还真不要脸面,当着大伯和婆婆的面也敢如此。你们这么做就对了,习惯了,她还不得把你家地皮儿都刮下几层。」张氏是气极了胡氏。 陈实叹道,「大哥是个好家长,原来我们是一家人的时候,他护着我们兄弟。现在分了家,他护着自己的妻儿。哎,只是媳妇没找好,大嫂做事太过份。」 陈阿满拿着那块缎子笑得眉眼弯弯,比划着做什么好看。还说现在府城时兴两种盘扣,一种叫菊花大盘扣,一种叫梅花小盘扣,漂亮得紧。好些有钱人家都去霓裳绣坊买衣裳或是做衣裳,那里的衣裳用的就是这两种盘扣。也单独卖盘扣,就是太贵了。 最后还皱了皱鼻子道,「可惜霓裳绣坊卖的盘扣贵得紧,我们买不起。前些日子,我和秋姐姐去了一次那里,想看看那个扣子是怎么做的,哪怕我们做得没有卖的好看,也能应应景啊。结果还没等我们看仔细,就被人撵了出来。若是这套衣裙配上菊花盘扣或是梅花盘扣,哎呀,不知道有多漂亮。」 陈阿福笑起来。菊花盘扣已经流行起来了,还弄出了一种梅花盘扣,那位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还真是能干。听金燕子原来说过,她家好像在省城石州府,生意都做到二百多里远的定州府城来了。再一想,金燕子还说过她们家好像跟楚含嫣是亲戚,楚家在定州府,或许他们有生意往来也不一定。 自己的玩偶也可以去霓裳绣坊碰碰运气,若是合作的好,自己还有不许的好创意…… 王氏听了,笑道,「那菊花盘扣就是阿福鼓捣出来的,卖给了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不然我们当时咋有那些银子给阿禄看病。」看到陈阿满惊喜的目光,又道,「只可惜,当时跟她们说好,一年内我们不能做这种盘扣,也不能拿出去卖钱。那些贵人我们惹不起,他们说啥,我们就得听啥。」 陈阿满遗憾地嘟起了小嘴。 张氏笑道,「这缎子嫩气,适合做春衫,等明年期限到了,再让你二伯娘和阿福姐告诉你咋做。」 陈阿满听了,便很乖巧地点点头。她只比陈阿菊小几个月,却懂事得多。 陈实也知道老和尚给陈阿福批的命,见陈阿福的痴病果真好了,还特别能干。就感叹道,「阿福有福气,二哥二嫂以后可以享福了。」 陈实夫妻把东西放好,几人就来到院子里聊天,有买东西的人在铺子里喊一声,陈实就去卖东西。卖完后,又跑到后院来说话。 第90章 几人讲起了陈阿玉陈阿堂兄弟,陈阿玉读书没有天赋,也学不进去,陈实的意思是读完今年就行了,以后就跟着他做生意。明年陈阿玉十五岁,也该说亲了。他们家现在正在加紧攒钱,若是说亲顺利,后年或许就要娶媳妇了。陈阿满也十二岁了,正在说亲,有几家人来提亲,条件都不好…… 夕阳渐渐西斜,一阵孩子们的喧哗声传来,张氏说是曾氏族学放学了。 他们家正对着是曾氏族学的后门。张氏骄傲地说,小儿子陈阿堂就在这家族学念书。因为这家族学名气大,除了曾家的族人,许多孩子都想去那里读书。外人的孩子想进去,不仅要认识族学里管事的人,还要经过考教,束修也贵些。 陈阿福早就听说,陈阿堂像陈名,好学习,也有些天份。 问道,「这么吵,族学里的人很多吧?」 陈名道,「多,有一百多人呢。」又对张氏说,「去,该做晚饭了。」 张氏答应着起身,同陈阿满一起进了厨房。王氏和陈阿福要进去帮忙,被张氏推出来了,说道,「你们坐了那么久的车,累了,歇歇。」 不多久,陈阿堂先回来。他比阿禄小了一岁,白净脸,五官像张氏多些。他笑咪咪地招呼了人后,就跟阿禄、大宝及七七和灰灰玩起来。 接着陈阿玉也回来了,他上的私塾要远些,离这里两条街的距离。他像陈实多些,很俊俏的小后生。他招呼完人,就拿着陈实给的钱去前街买卤味。 看得出来,陈实家的几个孩子教育得都不错。 晚上,没有外人,两家人就都坐在厅屋里的大八仙桌上吃饭。菜蔬是大房带过来的,还炒了一碟花生米,一个豆腐干,又买了半斤卤猪头肉和小半只盐水鸭。 陈实不停地给阿禄和大宝夹卤肉和鸭子,张氏不停地给王氏和阿阿福夹这两样。陈阿堂看了几眼肉菜,吞了吞口水,没有夹,阿实下酒也多吃花生米。 王氏和陈阿福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阿堂和阿满,他们两个看看父亲的脸色,才敢吃。 虽然桌上的菜不多,却是说笑声不断。 陈阿福对陈实说,「三叔,你家挨着族学,可以挣学子们的钱呀。」前世,学校附近不仅房子贵,专门挣学生钱的商铺和小贩也特别多。 陈实说道,「开文斋要的银子多,三叔家没有那么多的本钱。」 陈阿福笑道,「咱不卖笔墨洗砚,可以卖小本的吃食呀。」 张氏摇头道,「那些学子都走前门,前面那条街要大得多,光点心糖果铺子就有两家。况且,三叔三婶也不会做啥好吃的吃食,吸引不了他们。」 陈阿福笑道,「我说的吃食跟他们卖的不一样。」看到陈实夫妇有些为难的眼神,又道,「放心,小本买卖,用不了多少钱。而且需要的东西你家都有,只买些食材就行。你们做干杂生意的同时,也能兼顾。」 陈阿福是真的想帮帮他们。 陈实暗道,阿福的痴病一好,二哥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她肯定是个能干的。 便笑着对张氏说,「咱们听阿福的。」 陈阿福道,「明天只是试试水,少做些。若三叔觉得行,就继续干,不行就拉倒。」然后,说了她想让陈实一家做的东西。 陈实几人都挺新奇,觉得应该能赚钱。 饭后,陈阿福让陈实去多找些木棍或是竹子回家,削成细长签。陈实和陈阿玉都很吃得苦,削签子就削到子时后。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陪张氏去集市上买卤料,陈阿福让她们再去药铺买些草果和陈皮。只加这两样东西,味道能有别于其它的卤味,又跟喜乐酒楼的九香卤味不完全一样,也不算违反协议。还专门嘱咐陈实两口子千万不要把这两样东西说出去,这可是秘方。 同时,买些不算贵的猪皮、瘦肉、猪肝、猪大肠、鹌鹑蛋,再多买些豆腐干和豆筋、豆皮、藕、海带。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土豆。 东西买回来,几人就忙着收拾出来。这些东西除了大肠煮的时间长,要先煮,其他的东西都等到下晌直接卤。 晌饭后,陈阿福就让陈实把耳房里的那个小炉子拿出去,摆在铺子的门边。她已经在厨房里把卤料炒好,倒了一锅水去进,就把大铁锅拿去外面继续熬,让卤料的香味四处飘散。 怕别人看到卤料,还用白布把卤料包起来。大概未时,再把肉、花生和豆制品、菜、鹌鹑蛋陆续放进锅里卤。 香味也更加浓郁。 把大盆和菜板拿到铺子外,等东西熟了就捞出来,切成小块。肉和猪肝、大肠等荤菜切小些,素菜切大些,用签子穿几块。陈阿福负责切,其他人穿,连大宝都参与进来。花生米不能穿,就装碟。 陈阿福称这个串为「卤串」。前世的烧烤要复杂些,先弄这个简单的。 陈阿满和大宝一人尝了一串,都大叫「好香」。 他们边切边穿的时候,香味吸引了不少路人和邻居。更令这些人想不到的是,素菜也能卤。 荤串四文钱一串,七文两串。素串两文钱一串,三文钱两串。价钱不贵,一两串能香香嘴,多几串能解解馋。 这里的住家日子都不算很好过,几文钱就能吃点喷香的卤味,都喜欢,很快便吸引了几个买主,有些买一串,有些买两串。不多时,就有了回头客,渐渐地人也多起来。有些大人自己不舍得吃,见孩子闹着要,就给他们买一串。 有些人喜欢这个味道,买得多,就直接用称称。 陈名笑着跟买的人说,若吃完了把签子还来,就给一颗花生米。签子不值钱,却很难削。邻居们吃完了,还真有孩子来还签子,然后拿着一颗卤花生米放进嘴里,吃得很是满足。 家里没有小桌子,只拿了两个小凳子摆在门口,偶尔有人会坐在这里吃。竟然还有人在隔壁的酒铺里沽了一两酒,边喝酒,边吃卤串,或是卤花生米。高兴得卖酒的掌柜又来买了几串卤串。 第91章 看到族学要放学了,张氏和陈名把一个装了卤串的大木盆抬去了族学外面。许多学子早就闻到这个味了,又是正饿的时候,兜里有几个钱的便都上前去买。陈名边卖,还边告诉他们,自己的铺子就在族学后门,家里人想吃也可以那里去买。 陈实和张氏没想到,今天买的食材竟然全卖完了。天都黑了,还有离得远的学子的家人来他家买卤串。 今天是第一天,买的食材不多,签子也不多,除去毛利,竟然还赚了八百多钱。比他们经营干杂赚得多多了,若是以后名气打出去,东西再多弄些,会赚得更多。 陈实乐得哈哈声打得老大。 陈阿福说道,「今天时间急,以后还可以去酒楼买些鸡鸭鹅的心、肝、肠子等内脏,这些东西炖和烧都不好吃,酒楼肯定愿意卖。但这些东西卤出来却好吃,又好穿。」现在的人都讲全鸡全鸭,所以不好收鸡爪鸭蹼脖子,只有收这些内脏。 陈实笑着连连说好,若是这个生意好做,他们就把陈三干杂改成陈三卤串。 陈阿福又建议,现在就必须强化「陈三卤串」这个牌子,和陈三卤串有特制的秘方。因为卤串看似简单,肯定有人会学着卖这种东西。若他们先把「陈三卤串」的名气打响,又的确有独特的味道,人家就会有选择性地买他家的卤串。 陈实觉得是这么个理,就找了两块大木板,用毛笔在上面写了「陈三卤串」四个大字。一块木板挂在自家门前,一块木板会在卖卤串的时候带去族学门前。 这几个字写的真不咋地,完全跟陈实俊朗的样子不成正比。不说陈阿福腹诽,连陈大宝都暗自摇头,「让我写」的话他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没有冲口而出。 晚饭后,陈实和陈阿玉又开始削签子。陈阿玉提出,家里又要做干杂生意,又要做卤串生意,干脆他现在就退学,回家帮忙,陈实就同意了。若是再忙不过来,就要雇人了。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几人起床后,看见张氏正领着陈阿玉和陈阿满在忙碌,说陈实已经去酒楼收家禽内脏了。 做小生意,若想多赚钱,就是要这么起早摊黑地辛苦。 陈阿福暗忖,她长了一根懒筋,若让她这么辛苦赚这点小钱,她肯定不愿意。 几人吃了早饭,王氏和陈阿福便带着阿禄去千金医馆。大宝闹着要去,没带他,让他帮着三姥姥跑腿。 走之前,陈阿福还专门跟张氏说,若收了鸡鸭鹅的肠子回来,洗干净后先不要卤,等她回来卤,这东西要掌握火候,时间长了就老了,不好吃了。 大顺朝比较开化,不时兴戴帏帽,姑娘们出门都会露出真颜。只不过,大户人家的姑娘很少逛街。就是去,也是前呼后拥。 定州府的军队多,相对治安不错,大白天的陈阿福也不需要遮挡容貌。 千金医馆在城南,离这里较远,她们就雇了辆驴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医馆。原来给阿禄看病的史老丈夫看了看阿禄的腿,又捏了捏,说阿禄恢复得非常好。别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六十天看着就大好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他满三个月再丢拐杖。 听了他的话,王氏几人都十分高兴。特别是陈阿禄,下个月满了九十天,就能去私塾读书了。又买了几副药,才离开医馆。 看完病已经晌午,几人去面馆吃了面,又雇了驴车回家。 驴车刚走进小巷,就能闻到卤香味。来到陈实家门口,竟然看到有几个孩子手里拿着几文铜钱等在卤锅前。等锅里的卤味好了,他们买了卤串便一脸满足地吃起来。 陈实悄声跟陈阿福笑道,「今天去酒楼收了十几斤家禽的内脏回来,除了肠子,其它都卤上了。」 陈阿福洗了手,看到肠子已经剪开洗净,她就把肠子切成大概五公分一段,放进卤锅煮大概三十秒钟就捞起来。这就熟了,但没怎么入味,又拿了一个大碗,舀了些卤水进去,把肠子泡上。等彻底入了味,再捞出来沥干,穿在签子上,一根签穿四节。 这次,陈阿福还看到卤锅里有两个猪头皮和四根猪蹄。陈实说不要动这两样东西,他会给负责族学的曾老先生和陈阿堂的先生送去。 陈阿福暗道,陈实的脑子够用,为人也不错。以后,应该能继续合作。 今天挣得比昨天还多,除了毛利,有一贯多钱,让陈名一家极是高兴。 不过,听张氏说,前街那家卖卤味的人来铺子门口转了好几圈,不出意外,那家过不了几天也会卖卤串。 陈实笑道,「他家卖就是了,咱家有特制的秘方,他家也比不上。」又对陈阿福笑道,「阿福把秘方给了三叔,三叔承你的情了。」 陈实两父子削的签子已经不够用,又出去请人帮着削。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日,陈阿福母子要去街上逛逛。这是对陈实一家人的说辞,其实他们是要去银楼卖珠宝。 本来王氏要一起去,但看到陈实一家实在忙不过来,小工还没找到,就不好意思去了,说要帮着一起忙活。还悄声对陈阿福道,今天他们母子两个就出去玩玩,等陈实家请了人,她再陪着去卖东西。还怕他们找不到路,让他们出去和回来都坐车。 陈阿福点头,王氏就是不嘱咐,那么远的路她也不会走着去。而且,她还是决定去银楼看看。 陈阿福后来才觉得,真是老天有眼,让王氏临时改变了主意。否则,不知道她该如何应对那个场面。 陈阿福穿着半旧的细布衣裳,素净着一张脸,牵着大宝出门了。 听说定州府最繁华的商业区是西大街,那里的银楼有好几个。来之前,陈阿福专门跟金燕子打听过哪家店信誉好些,价钱如何。 金燕子说,雅丰银楼后台硬,还有些店大欺客,不是财大气粗的客人,态度都不怎么好。它看这家店超级不爽,连续偷了那家两次。而玉麒麟银楼的掌柜很不错,它来这家蹲了好几天,都没忍心下嘴。这家银楼是定州府仅次于雅丰的第二大银楼。 第92章 所以,陈阿福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西大街,再直接去玉麒麟银楼。 骡车停在玉麒麟银楼外,陈阿福和大宝下了车。 进了银楼,看见大门旁边摆了一座雕着五子登科的玉石大插屏,四周还摆着几座巨大的玛瑙插屏或是珊瑚、象牙雕的摆件,十分的气派。陈阿福牵着大宝来到柜台前,跟小二说想见掌柜一面,自己有东西要卖。 小二态度不错,让她等等,白掌柜正在二楼招呼大客户。 陈阿福和大宝就站在这里等,看到柜台上只摆了些木制和银制头面、饰品,这里没有前世能防盗的玻璃柜,贵的首饰不敢摆出来。陈阿福想着,不知道金燕子是怎么下嘴的。 不一会儿,便看到那几个人从二楼下来。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太太,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一个姑娘像是十四、五岁,一个姑娘十二、三岁,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还有几个丫环,最后面是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一看这一家就是富贵人家,具是绫罗裹身,气派十足。 那个男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或许是那个男人长得太突出,显得他身边的几个女人如路人一般。就是那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比那个男人也差得远。那个跟在他们后面的小老头白掌柜,就被比得更加老迈和其貌不扬了。 那个男人真漂亮,长挑身材,五官精致,气质如兰。下楼的时候,还扶着那个老妇,她应该是他娘吧。 他不同于陈阿福看到的那位「英雄」,英雄长得也好看,但那是英气逼人,棱角分明,有一种霸气和冷傲。 而这个男人,五官漂亮得近乎于完美,甚至连女人都比不上他。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典型花样美男的长相。若不是他的上唇留了两撇短短的小胡子,他给人的感觉也就只有二十几岁。 长得太美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具体哪里熟悉,陈阿福一时想不起,就是觉得他熟悉。不知不觉,竟是有一滴清泪滑落下来,一种莫名的伤感在她心里漫延开来。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男人,待他们出了门,消失在眼前,陈阿福还在愣神中。 陈大宝没注意那几个人,他看着地下的红珊瑚摆件发呆。等他抬起头,见娘亲看着门口愣神,便拉了拉她的手说道,「娘,你怎么了?」 一边的小二「噗哧」笑出了声,觉得这个小娘子看漂亮男人看得也太此无忌惮了。还好人家没看到她的眼神,不然可不高兴了。 陈阿福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抬手擦去脸颊的那滴泪。那个男人太面熟了,长得像谁呢?不像这一世的熟人,难道是像前世的哪个熟人,才让自己如此伤感竟是落了泪? 正想着,送那几人出去的掌柜回来了。 一个小二笑问道,「白掌柜,那位老爷一看就是有钱人,买了不少饰品吧?」 白掌柜哈哈笑道,「那位陈老爷的老家离定州府只有几十里的里程,之前在江南住了十余年,才回来,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下了。他听说咱们家银楼信誉好,就带着母亲和妻子女儿来买些饰品。」他笑得极是开心,既为赚了不少钱高兴,也为自家店的好口碑得意。 也姓陈,家里离定州几十里,曾经在江南住了那么多年,貌似年纪三十出头。 陈阿福突然反应过来,那个男人不是像别人,而是太像这一世的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敢百分之九十九肯定,那个男人就是小女婿陈举人,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不仅因为以上那几点,还因为直觉,这具身子奇特的反应。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一,是没有得到王氏的亲口确认。 他要在定州府住下了?是因为被罢官回来定居,还是来定州府当官?看他们一家能气若神闲地来逛银楼买首饰,应该不是被罢官…… 陈阿福正想着,小二指着她说,「白掌柜,这位小娘子说有东西要卖给咱们店。」 陈阿福深呼吸一口气。自己不是原主,跟他血脉相连。也不是王氏,跟他朝夕相处十年,更怀了他的孩子。至于他被罢官还是升官,都与自己无关。 现在她首要的任务是要把珠宝卖个好价,凭着自己的力量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收拾好心情,牵着大宝来到白掌柜面前。笑道,「白掌柜好。」 大宝也大声喊道,「白爷爷好。」 白掌柜的「好」字卡在了嗓子眼里,愣愣地看着她,觉得她长得太面熟了。不由自主地问道,「咱们见过面?」问完觉得十分不妥,这有调戏人家小娘子之嫌,赶紧红着老脸解释道,「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觉得小娘子有些面熟,那个……」这话说的还是有调戏人家姑娘之嫌,他实在不好解释了,又问道,「小娘子有什么东西要卖给我们店?」 陈阿福知道他定是看自己和刚才的陈老爷长得太像,只不过一个是衣着光鲜的大男人,一个是布衣荆钗的小女子,没把他们两人连在一起想。 她不知道的是,小二经白掌柜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这个小娘子有熟悉之感。 陈阿福笑道,「我家有两样传下来的首饰。只可惜家道中落,先是把金子饺了用了,还剩几颗宝石,想卖了给爹爹和弟弟治病。」 白掌柜把他们请去了一间小屋,陈阿福把祖母绿和红宝石拿了出来。 或许在空间里放了多年的缘故,那几颗宝石澄净光泽,在陈阿福白嫩的掌心中,更显得煜煜生辉。 白掌柜一看就笑了起来,接过宝石在窗边仔细瞧了瞧,说道,「尚可。小娘子准备卖多少钱?」 陈阿福笑道,「我之前打听过,都说白掌柜的口碑极好。对待一两银子的生意,同一千两银子的生意一样看重,所以我这个穷人是冲着白掌柜来这家银楼来的,别的银楼去都没去。」 第93章 白掌柜哈哈大笑,说道,「小娘子可真会说话。你把老夫说得这么好,老夫也不好给你压价了。」又转身去窗边看了看宝石说道,「这三颗红宝石质地一般,也不大,可贵的地方是光泽度还成,撑破天了就值个九十两银子。这颗祖母绿不错,有光泽,透明度也好,嗯……就给三百两银子,如何?」 这比陈阿福的心里价位高得多,白掌柜的确是个童叟无欺的好老头,没压自己的价。以后还得跟金燕子说说,让它嘴再痒都不要惦记这家店。 但她总得再抬抬价才像谈生意啊,总不能他说多少是多少。就笑道,「白掌柜,我虽然不太懂这一行,但也知道祖母绿易损,不容易切割和打磨。这颗祖母绿已经成型了,直接就可以镶在首饰上,是不是再高点?」 白掌柜道,「老夫给的价不低了。这么办,再多二十两,不能再高了。」 一共四百一十两,很不错了。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说道,「成交。」 白掌柜拿了两张二百两的银票和一个银锭子给陈阿福。 出了小屋,白掌柜笑道,「小娘子不买点首饰?我们银楼的首饰可是相当不错,价格也合理。」 陈阿福摸摸那十两银子,便来到柜台前,说买几样便宜的银簪子。小二拿上来一个小托盘,陈阿福挑了四根雕了花的银簪子,自己、王氏、张氏、陈老太一人一根,又给自己和王氏多一人买了一对银丁香,一共十一两银子。 白掌柜打了个折,只收了十两。 母子两人谢过,出了银楼。 陈阿福四周望了望,这里是定州府最繁华的街道,青石板路可并排过六辆马车,两旁的商铺具是几层小楼,装饰得也极其华丽。 斜对面竟然是陈阿满说过的霓裳绣坊。 霓裳绣坊三层楼,黛瓦青墙朱色雕花门窗,四周还挂了几串漂亮的灯笼和彩花,巨大的牌匾这么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着等明天拿了那几样玩偶再去那里逛逛。 她刚想转过脸,又看到刚才碰到的陈老爷领着那几个妇人出了霓裳绣坊,三辆马车过去,他扶着老妇人上了马车,那几个人也依次上了车。 哪怕只见了两短短的两面,陈阿福也能看出那个男人不光长得好,脾气也好,态度温润,对老娘、老婆、女儿一脸的和颜悦色。 那是假象吧?他对那个把他带大又有了肌肤之亲的女人,无情起来,心肠比石头还硬。还好王氏老娘没来,不然她得多伤心。 陈阿福望着那几辆马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中。 陈大宝又扯了扯陈阿福的衣襟,喊道,「娘,抱抱,抱抱。」他一直担心娘亲怀里的银票,可娘亲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让他很是着急。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他对着陈阿福的耳朵小声说,「娘,咱们快点找驴车回三姥爷家吧。娘身上有那么多钱,别被人偷了。」 陈阿福逗他道,「不吃馆子了?」他们来的时候,陈大宝专门说了要去馆子吃饭。 陈大宝吞了吞口水,摇摇头说道,「今天不吃了,咱改天再吃。」 看到那几人,陈阿福也没有了继续逛街的欲望,点点头。她牵着大宝去不远的一家小吃店买了两笼小笼包子,拿出两个母子一人一个,又招了一辆骡车。 回到陈实家,刚刚午时,他们正在吃晌饭。 请的人也来了陈家,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子,他们正抱着一个大海碗坐在一边吃着饭。 陈阿福把包子从油纸包里拿出来,一起吃了饭。 饭后,陈阿福拿出一根簪子送给张氏。说道,「我去西大街转了转,在玉麒麟银楼买的,三婶儿别嫌弃。」 张氏惊道,「天哪,你把卤串秘方都给了我家,我们还没有感谢你们,咋好意思再收这么贵重的簪子?」 陈实也帮着推拒,说「留着给大嫂戴」。 王氏见女儿去了银楼,便猜到她已经把宝石卖了。对张氏笑道,「阿福给你的,你就收着,我的定然少不了。」 推了半天,张氏才高兴地收下了银簪子。 陈阿福说自己累了,也没帮忙,同大宝和阿禄一起回屋歇息。 听到两个小家伙的鼾声,她怎么也睡不着,那张跟自己长得八分像的脸不时浮现在眼前。 那个大些的姑娘,看样子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说明陈家把王氏撵出门没多久,他便娶了妻。 想想那个珠翠满头十分有气势的贵妇人,还有那两个绫罗裹身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再想想王氏揣着拖油瓶嫁入陈家,日夜辛苦供养着病秧子陈名,还有那个已经被欺负死了的傻阿福,陈阿福始终意难平…… 听到院子里王氏和张氏几人的说笑声,陈名和张氏爽朗,声音要大得多。而王氏虽然也有笑声,也要说话,却要斯文得多。 想到王氏,陈阿福的眼眶有些热。十岁就被继母卖给陈家当童养媳,一手把懵懂无知的五岁男孩带成十五岁的风华正茂的少年,竟然还有了一个孩子。他们应该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吧? 肯定有!不然也不会对他的亲骨肉如此疼爱,那份爱甚至超过了儿子。 不知是母子情,姐弟情,还是男女之情。最有可能的,还是蒙胧的爱的小火苗吧? 她能够身怀有孕,与那位小女婿也应该有过相互爱慕吧? 只不过,那个小女婿一中了举人便翻了脸,她也被赶回了娘家,怀着身孕又被继母卖了第二次。 柔弱的王氏聪慧又坚韧,来不及悲伤和痛苦,又被嫁去了另一个陈家。她那么痛快地嫁了,又挑中快死了的陈名,或许已经做好了当一个寡妇的准备,也为没出生的孩子找到了一个合法的出身。 真是……委屈她了。 好在上天有眼,垂死的陈名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是个温柔的男人,良善的君子。让苦命的王氏有了依靠,也让傻傻的小阿福有了一个虽然贫困却温暖的家…… 第94章 陈阿福想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申时。炕上只有她一个人,阿禄在院子里逗着七七和灰灰玩,其他人包括大宝都去了前面卖卤串。 众人忙到天快黑了才收工。 听去曾氏族学门口卖卤串的陈实回来说,已经有两家去族学门口卖卤串了。但学子们几乎都来他家买卤串,那两家的生意一点都不好。 晚上,忙碌完了的王氏和陈阿福回了小屋。陈阿福挽着王氏的胳膊,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了想了一个下午的话,「娘,女儿有你,真好。」这是为自己说的,也是为已经去了的小阿福说的。 王氏先一愣,又温柔地笑起来,「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 炕上的阿禄抿着嘴直笑,大宝从炕上滑下来,跑过去抱着王氏的腰说,「我娘跟姥姥撒娇,我也要跟姥姥撒娇。」说话娇得舌头都伸不直了。 炕上的阿禄笑得更厉害,王氏也呵呵笑起来。几人抱着闹了一阵,才上炕歇息。 陈阿福爬在王氏的耳边小声说卖了多少钱,王氏吃惊道,「卖了那么多?」 陈阿福点点头,小声说,「嗯,过些天咱就去牙行看看。」 翌日,陈阿福几人要去霓裳绣坊。看看盘扣的同时,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那几个玩偶的设计卖了,再有合作的事。 昨天晚上说这事的时候,陈阿满就想跟着一起去。张氏一瞪眼,她就嘟着嘴不敢说话了。 陈阿福装作没看见,自己不是去纯购物,还有事要谈。 想着若是这家绣坊不错,争取长期合作,自己不仅有更漂亮的盘扣设计,还有更多样的玩偶和饰品设计。比如大熊猫公仔、凯蒂猫、史努比、唐老鸭,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手袋,等等,还是系列。当然,这些设计也不能一下子都拿出去,这个时代可没有知识产权。 今天就必须要好好打扮一番,要给有可能的合作商留一个好印象。 陈阿福穿上天青色的细布上衣,交领上缝了五对大盘扣。虽然是一字扣,但比较大,蓝色丝带盘的套,黄色丝带盘的扣,两样扣在一起,华丽又醒目,很是好看别致。又穿上棕黄色缎面长裙,王氏还在裙边、袖口绣了一圈折枝莲花。梳了个单螺髻,插了根木簪,还戴了两朵绯色小花。 她一拾掇完,把大宝都看呆了。他夸张地瞪大眼睛说,「娘,我还从来没看到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这小嘴儿真甜,以后肯定会把老婆哄得高兴。 大宝穿着过膝的靓蓝色长衣,做得比较肥大,明年还能继续穿。月白色中裤,腰间系了条棕黄色带子,梳着冲天炮。显得小脸更是俊朗不凡,漂亮得不像话。 陈阿福笑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他两口说道,「天呐,儿子怎会如此好看。出去一定要把娘拉紧,可别被人家拐去当小女婿。」 说得大宝抿着嘴直乐。 坐在炕上的阿禄嘿嘿笑起来,说道,「也只有姐姐和大宝这对母子才会如此,互相夸得让人肉麻。」 陈阿福说完「小女婿」,才后知后觉王氏也在这里,后悔不迭。 王氏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穿着棕黄色褙子,领口和袖口压了绣了缠枝梅花的月白色缎子。又用张氏的头油把两鬓抿了抿,插上木簪。很简洁,更显得她温婉而清秀。只是眼角的褶子有些多,看着似乎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即使是这样,陈阿福还是觉得王氏比陈举人现在的老婆好看些。 陈阿福笑道,「娘真好看。」说得王氏红着脸嗔了她一眼。 她又嘱咐王氏,去了绣坊,若自己跟别人谈生意,千万别随意插嘴。 王氏点头,听闺女的没错。 几人出门,正在院子里忙碌的陈阿满看到陈阿福衣衫上的盘扣,眼睛都瞪大了,嚷道,「好漂亮的扣子,原来算盘疙瘩换种颜色也很好看呢。」 陈阿福笑笑,几人去街口找了一辆驴车。 到了西大街,直奔霓裳绣坊。进了霓裳绣坊,满眼的华光溢彩,地下摆着几架华丽的刺绣屏风,四周墙上挂着各色饰品。 他们三人今天穿得都很好,也都气质不俗,小二很热情地招呼他们。据小二介绍,一楼卖绣品和饰品,二楼卖布匹,三楼卖成衣,还兼各性订制。 饰品里,不仅有各种娟花、抹额、荷包、络子、手链、小玩偶等,还有别致的针线包和盘扣,这是别的绣坊还没有的东西。 特别是盘扣,虽然只有菊花盘扣和梅花盘扣两种,却做得极其精致漂亮,颜色大小不一,色彩搭配得也恰到好处。 这些盘扣销售得极好,最精致的缂丝加金线的盘扣要十两银子一对,真是卖到天价了。 那位罗少奶奶还真能干,把盘扣都快做成大顺朝的奢侈品了。 小二笑道,「这是我们专门从石州府紫韵绣坊进的,据说现在许多京城、江南的店家都去买。因为我们东家跟雅韵绣坊的东家有亲,才进了这么多。现在也有些绣坊开始模仿这种盘扣,但都没有紫韵绣坊做的好。」 看出他们不是特别富余的人,又道,「这种最小的梅花扣,便宜,才二百文一对,买五对回去,往衣衫上一缝,比绣花还好看别致得多。」看了眼陈阿福身上的盘扣,笑道,「小娘子衣裳上的盘扣也好看,只不过比不上我们家的盘扣。」 陈阿福抿嘴笑道,「雅韵绣坊的东家是罗家少奶奶,或者说跟她有关吧?不瞒你说,这些盘扣的设计就是今年六月我卖给罗少奶奶的。我手上还有一些其它的设计,若你们绣坊感兴趣,不妨谈谈。」 小二一听,赶紧高声叫道,「罗掌柜,罗掌柜,这里有生意要谈。」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来了。」 从一扇小门里走出一位四十左右的女人,穿着绿豆色缎面褙子,只领口绣了一圈折枝莲花,头上也只戴了一支金孔雀金簪,很是干练的职业妇女样子。她五官清秀,还有两分面熟。 第95章 等看到她后面那个男人时,就知道她为什么有熟悉之感了,那个男人竟然是罗管事。 大宝大声招呼道,「罗爷爷,真巧。」 陈阿福也笑了,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陈阿福又感谢了一番罗管事,简单说了一下他儿子帮着自家撑腰的事。 罗管事笑道,「我家主子和小主子都喜欢大宝,该当的。」 然后,又介绍这位女掌柜是他的亲妹子。 这个女掌柜是罗管事的妹妹罗氏。他们兄弟妹两个的母亲是当初的楚夫人罗云,现在的了尘住持的乳娘。也就是说,他们是了尘曾经的奶哥哥和奶姐姐。 罗掌柜听说是陈阿福设计的盘扣还有些不信。看了一眼陈阿福胸前的盘扣说道,「虽然你的盘扣颜色搭配比较别致,但……」 罗管事却绝对相信,他低声笑道,「小妹,嫣姐儿手上的那些燕子玩偶就是陈家小娘子做的,她心灵手巧,不会说谎。」 罗掌柜听了,眼里立刻露出几分精光,赶紧请几人去包间谈。 当她看到陈阿福把三个玩偶拿出来后,眼里掩饰不住失望。说道,「这三样玩偶虽然比较新奇,却没有盘扣那样令人惊艳,跟燕子玩偶比起来也相差甚远。」 陈阿福点头认可,她做这三个小东西只是想挣点小钱。 虽然这三个卡通玩偶有别于当代的玩偶,很可爱,但也算不上惊艳。她不敢做太好看的玩偶,因为这东西容易被人模仿,怕不良商家看会了,又跟她压价。 这霓裳绣坊是楚家的商铺,掌柜又是罗管事的妹妹,她还是比较放心,也想把自己的真本事量量。 便笑道,「我还会设计跟菊花盘扣一样好看的盘扣,而且,有很多种。也会做比这些玩偶更好看更可爱的玩偶和饰品,也有很多种。」 罗掌柜一阵惊喜,「真的?」 陈阿福点头笑道,「我还没胆子骗罗掌柜。只不过,盘扣不能马上做。因为我跟那位罗少奶奶有协议,一年内我不能做盘扣,更不能做出来卖。」 罗掌柜咯咯笑道,「你说的是罗四奶奶吧?她过两天就要来定州府给我家姐儿过生辰。雅韵绣坊是她的嫁妆铺子,到时我跟她请示请示,看你们的协议能不能改改。新式盘扣咱们霓裳绣坊也给雅韵绣坊让让利,大家都有好处。」又道,「陈小娘子愿意跟我们霓裳绣坊合作吗?」 陈阿福就等着这句话,笑道,「怎么个合作方式?」 罗掌柜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两种方式。一种是,你设计一样东西,我们就付你一次银子。比如说,设计出的饰品有菊花盘扣那么好,我们就会付你二十两到三十两的银子。若更好,就再加银子。若比不上,就减银子。第二种是,你当我们绣坊的新品掌事,定期给绣坊提供新品,绣坊给你月银。月银是,嗯……」她又想了一下,说,「若那菊花盘扣真是你设计的,就给你十两银子的月银。」 王氏听了一阵惊喜,若是长期合作,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但她记得女儿出门前的提醒,也不敢多嘴。 陈阿福想了想笑道,「我选择第一种。」她还不想被套牢,又道,「我家跟罗管事家挨着,若设计出来,可以请来府城办事的罗管事或是罗小管事带来。」 罗掌柜点头,又把小鸡、小狗、小鸭玩偶拿过去说,「这几个玩偶还是比较新奇,做工好,面料好,孩子们会喜欢。我就给你十两银子,怎么样?」 陈阿福点头,十两银子,也算合理。 之后,写了一式两份协议,罗掌柜和陈阿福都签字并按了手印。并说好,等跟罗四奶奶请示过,就让陈阿福做设计一款盘扣出来。 陈阿福点头答应。因为她要在府城卖珠宝和玩偶,还想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卖中宁县的田地。所以跟陈名说好,要在府城呆十天至半月。中宁县在府城和三青县之间,坐驴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在那里买田,既能掩人耳目,离得也不算太远。 见她们的生意谈得差不多了,罗管事才笑道,「大宝来了府城,就去府中看看我家姐儿吧。这么多孩子,姐儿只跟大宝能玩到一起。」 大宝一听能见楚含嫣就高兴,马上说道,「我也想嫣儿妹妹了。」又道,「我把七七和灰灰都带来府城了,它们在我三姥爷家,去看嫣儿妹妹也把它们带上。」 罗管事打着哈哈笑道,「那就更好了,先去你三姥爷家把它们带着,再一起回楚府。」又对陈阿福说,「陈家小娘子也跟我们去一趟吧。上次我大儿把你们送我家的桂花糯米枣拿回府,我家姐儿十分喜欢吃。府里的厨娘照着那个枣子做,做出来,我家姐儿却是不喜欢,你去给我家姐儿多做些。」 陈阿福暗道,那小姑娘的嘴还真刁,自己做的糯米枣是用自家加了料的水做的,和没加料的枣子的确有细微差别,她竟然吃出来了。便点头同意,想着回家了得趁去恭房的时候,进空间弄一点燕沉香的木头渣出来。 她本想问问楚小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又忍住了没问。他们对楚姑娘的病都讳莫如深,问多了不好。 罗管事又说,「再重新给我们姐儿做个最大的燕子玩偶吧,府里针线房做的姐儿不喜欢。你就在这里挑些缎子和棉花回去做,早些做出来。」 陈阿福点头同意,若自己能够让小姑娘快些病好,或是快乐起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于是指了几样做大玩偶的缎子,说了大概扯多少。这次的缎子她换了几种颜色,除了月白色保留,其它的换成了藏蓝色、碧蓝色、鹅黄色、大红色四种。另外,还要了几股绣线。 罗掌柜一样扯了五尺,说就做十个玩偶吧,剩下的给她做衣裳,并感谢陈阿福帮了自家姐儿的忙。 走之前,陈阿福想买五对梅花盘扣,说是要送给小堂妹。罗掌柜笑着让小二拿了五对最便宜的梅花盘扣,说送给她作见面礼。 第96章 陈阿福看上的是另一种稍贵些的,见罗掌柜如此,也不好多说,只得收下。 几人去陈实家坐的是楚府马车,要快得多。陈阿福母子坐在车厢里,罗管事同马车夫一起坐在车厢外。 路上,罗管事又说了她家姐儿非常喜欢那些燕子玩偶,特别是那个特大号的玩偶,连睡觉都要抱着它。只可惜被下人无意中扔了,害得姐儿哭闹了好几天,以致于身子也不太好了…… 他没说的是,原来楚含嫣的眼珠几乎不转动,可从棠园回府后却能偶尔随着玩偶转动一下。不仅会说「鸟鸟笑了」,「鸟鸟飞了」,有时甚至还要说一句「大宝呢」。虽然说得不顺溜,却是除了「爹爹」、「奶奶」、「太爷爷」以外,唯一说的话了。自家的大爷高兴异常,甚至可以说激动异常。 只是,姐儿在大燕子玩偶被许婆子扔了后,不仅病了几天,又恢复了原样,气得大爷让人把许婆子杖毙了,又重新换了一批服侍姐儿的人。自己的儿媳妇魏氏,也被临时招到府里服侍。 他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楚府的情况。定州楚府里只有他家大爷楚令宣和姐儿楚含嫣,其他的楚家人都在京城。他又极是自豪地补充了一句,「我家大爷只有二十三岁,就是参将了,他是咱们大顺朝最年轻的从三品以上的武官。」 大宝极其捧场,瞪大眼睛说道,「哦,参将大人,好大官的啊。」 夸张的样子把罗管事和马夫庆伯逗得大笑。 陈阿福暗道,那么年轻就能坐到从三品,虽然是个武官也不得了了。不过,府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人,那位楚将军的公务应该很繁忙,小女孩本来有那个病,亲人又经常不在身边,也算可怜了。 陈阿福又趁机问了罗管事府城哪家牙行信得过一些,她攒了一些钱,想买些田地。 罗管事笑道,「陈小娘子的确是个能干的。我还会在府城呆上几天,要等姐儿过完生辰再走。有时间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牙行,也认识那里的牙人。」 陈阿福极喜,赶紧道谢。有了他,自己也不怕吃亏上当了。 回到陈实家,王氏便提出不去楚府了,她见到贵人害怕。何况女儿和外孙有罗管事陪着,她也放心。 陈阿福把梅花盘扣送给陈阿满,小姑娘高兴得捂着嘴笑不停,直说马上就做新衣裳。 她又去了恭房,把门一关,便进了空间。 忙碌的金燕子听说陈阿福想拿点燕沉香树渣去给漂亮妹妹做小点,赶紧停了嘴里的活,小绿豆眼很是耐人寻味地看了她两眼。唧唧说道,「好,给你。妈咪要记住哦,人家帮的不止是漂亮妹妹,还有妈咪,妈咪可不要忘了人家的这个情。」 陈阿福哭笑不得,小东西真是太天真了,甚至是痴人说梦。别说人世间的阶级等级有多么严苛,她和他之间隔了一条宽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是同一个阶级等级,甚至互有好感的男女,也不是说走到一起,就能走到一起的。 还好自己是成年人的灵魂,又受过情伤,掂得出自己几斤几两。若真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被金燕子把情素撩拨起来就麻烦了,单相思多难受啊。 以后有时间了得跟它说说,别总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金燕子用小尖嘴啄了它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燕沉香木头渣。还说,这东西不是泡水,而是直接煮,只能用这么一点味道才不至于太浓郁。 陈阿福翘着兰花指把它嘴尖上的那个小黄点拈过来抹在白手帕上,再把帕子包起来揣进怀里,才出了恭房。 陈实见家里来了罗管事这样的「大人物」,又已是晌午了,赶紧热情地留饭。 罗管事摆手笑道,「不用,陈小娘子和大宝也一起去我们府上用饭。」 陈阿福和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跟着罗管事坐着马车去了楚府。 楚府在万祥街,离西大街不远,住的都是定州府城的豪门。 马车进了楚府,直接到了二门外,几人下车,进了垂花门。看来这位罗管事在楚家地位超然,他一个外男也一起进了二门,守门的婆子对他也是颇多讨好。 这是一个四进宅子,不算很大,却极其精致。一路的亭台楼阁、玉树琼花,四周连着抄手游廊。 他们来到一个小院的门外,罗管事说,「这就是姐儿住的悦陶轩。」说完,他抬脚就走了进去。 陈阿福和大宝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院子里繁花似锦,鸟语花香,各色菊花和木槿花竞相怒放,树上和房檐下挂着好多个鸟笼。鸟儿在笼子里跳跃着,唱着欢快的歌谣。 院子中央,一个身着白月色长衫的高个子男人正斜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给这个男人披上了一层光晕,让他白色的肌肤带了些许胭脂色。他没有看进来的人,依然看着怀中呆呆的女儿。稍显硬朗的五官较之以前柔软了许多,目光也没有那么冷傲,如一潭深幽的秋水,满满的都是关切和疼惜。 这个男人正是曾经救过陈阿福的「英雄」楚令宣,小女孩正是楚含嫣。 或许因为陈阿福刚刚穿越过来看到的「英雄」气场太足,之前总觉得他冷俊,威严。看到这个样子的他,还是有些吃惊。 至少,他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陈阿福和陈大宝大气不敢出,跟在罗管事后面。可七七和灰灰不懂那么多,它们一见漂亮妹妹,就从篮子里飞了出来。 它们还是怕楚令宣,不敢停在他身上,就绕着他们父女两个的头顶盘旋。嘴里还不闲着,「嫣儿妹妹」、「漂亮妹妹」一通大叫,声音跟大宝的一模一样。 罗管事躬身道,「大爷,老奴正好碰上了大宝母子,便把他们带来了。让大宝陪着姐儿玩,再让陈家娘子做些姐儿爱吃的桂花糯米枣。」 楚令宣抬起眼皮看了陈阿福和大宝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第97章 大宝作揖道,「小子见过楚大爷。」又招呼楚含楚道,「嫣儿妹妹,我带七七和灰灰来陪你玩了。它们又新学会了两句话,我让它们说给你听。」 楚含嫣的眼里一直没有聚焦,听了陈大宝的话,竟然转着眼珠看了他两眼,又移开。似望向他的身后,也似望向不知道的地方。 陈大宝一阵挫败。为什么嫣儿妹妹的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一下下呢?自己可是响锣村长得最好也是最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大宝不知道的是,楚令宣已是惊喜不已。他早听罗管事说过,金燕子就是这个孩子的,他也是女儿除了自己和母亲、许婆子、燕子玩偶以外,唯一能牵动她眼神的人,也是女儿不会抗拒的人。 没想到,那个许婆子真是那边的人,找借口扔了那个大燕子玩偶,让嫣姐儿极其伤心。想到这事,楚令宣就自责不已,应该一回府就把那个婆子打发走的。可惜他存了侥幸之心,想等过几天合适的人来了后再把她弄走,谁知就出了那件事。 现在,这个孩子来了,有他陪着,嫣儿也会好过些吧。 这时,一个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楚含嫣的眼珠呆呆地盯着走过来的陈阿福,向她伸出了手。嘴里说道,「鸟鸟——飞了,鸟鸟——飞了,飞了……」 陈阿福愣住了,自己不是鸟鸟金燕子啊。 楚令宣更是一阵狂喜,这是女儿除了要他和母亲外,唯一主动伸手要的一个人,而且还说了这么多的话。 他看看女儿直视着陈阿福的眼神,再看看面前这个长相秀美,穿着不算好却十分干净雅致的小娘子。能被罗管事带来,肯定是妥当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陈阿福,把楚含嫣递过去。 陈阿福先还有些发愣,楚令宣靠近她的时候,她吓得退后了一步。看楚令宣沉了脸,眸子里的温度骤降,赶紧定了定神,伸手把楚含嫣接过来。 楚含嫣是被楚令宣横抱在怀的,所以陈阿福接过来她也是横着的。 小东西一进了陈阿福的怀里,便抓住她胸前的衣襟,小脸使劲在她不算丰满的胸部上乱拱,像是奶娃在寻找奶嘴儿一样。拱了几下,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便把鼻子嘴紧贴在那里不动了。 楚含嫣的小脑袋紧贴在她的左乳上,让她不算丰满的右胸也立体起来。 当众被如此「猥亵」,陈阿福羞愤欲死,表情僵硬,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真有一种把小妮子丢出去的冲动。 稍稍一想,陈阿福便知道了其中缘由。自己怀里揣了沾着燕沉香渣的手帕,这个味道虽然极轻,但楚含嫣还是闻到了。她之所以看到自己就说「鸟鸟」,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和金燕子身上都有燕沉香的味道。一闻到这个味,她便想起了金燕子。小妮子虽然脑子不清明,但是嗅觉却异常灵敏。 只是这个动作,也太,太,太羞人了好不好。还好自己是个老瓜瓤子,皮厚些。若是换个脸皮薄的姑娘,还不得羞哭了。 自己女儿的动作,让楚令宣吃惊不已,也臊红了脸。他低头用拳着抵着嘴轻咳了一声,眼睛看着别处说道,「那个……谢谢你们了,把嫣儿带去屋里玩吧。」 陈阿福听了,就赶紧抱着楚含嫣逃一样去了上房。 她觉得自己跟这位「英雄」实在是八字犯冲。第一次见面,她是被人欺负得躺在地上的脏兮兮的傻子。这次见面,更是狼狈和丢人。 大宝跟着她身后进了上房,七七和灰灰也飞了进去。 厅屋里布置得清新又雅致,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罗汉床上放着两个陈阿福亲手做的燕子玩偶,多宝阁和花梨木圆桌上也放了几个,甚至房顶垂下的宫灯上也吊着两个。这里,微笑着的小燕子无处不在。 从这个布置看,那位冷面「英雄」还真是个女儿奴。 院子里,楚令宣和陈管事说了几句话,便出了悦陶轩。出门之前,陈管事又跟自己的儿媳妇魏卫讲了陈阿福母子还没吃饭之类的话。 楚含嫣已经吃过晌饭,此时正是她歇晌觉的时候。闻着那股安心的味道,她看看旁边的大宝,再看看站在桌上的七七和灰灰,眼睛惺忪起来。 她这是要睡觉了。 陈阿福抱着她站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她便很快沉入梦中。 魏氏笑着掀开卧房的珠帘,让陈阿福把楚含嫣放去床上歇息。 卧房的北窗外挂着一个鸟笼,笼里装的正是自家送的那只十锦雀。它像个高傲的公主在笼里往外望着,唱着温柔又动听的歌儿。跟那些跳着脚唱歌的鸟儿们比起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范儿。 窗下是雕花嵌玉几案,案上放了两只中号的燕子玩偶。正面是一个花梨木雕花衣橱,橱门把儿上也挂着两个扇着翅膀的小号燕子玩偶。 右边最靠里是一张雕花嵌玉架子床,挂着水红色纱帐,帐上绣着一簇簇的栀子花。床上放着一个跟自己做得一模一样的大燕子玩偶,但陈阿福一眼就看出来不是自己做的那个,颜色簇新,针脚也要好得多。 床边有个雕花妆镜台,上面竟然镶了一个陈阿福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的圆形玻璃镜。墙边还有一个高几,几上一个粉釉广口大花瓶,里面插了几枝鲜艳欲滴的菊花。 如此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小姑娘,竟得了这种病,也是可惜了。 陈阿福来到床边,轻轻地把小姑娘放上床,再给她盖上罗被。 几人又回到厅屋,陈阿福想到那个玩偶里的燕沉香叶子,那是世面上找不到的宝贝。若能找到那个玩偶,哪怕玩偶不能给楚小姑娘用,也可以把那点叶子拿出来。就问魏氏道,「原来的那个大玩偶呢?」 魏氏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服侍姐儿的许嬷嬷说玩偶脏了,她就拿去洗。可她洗的时候把缎子洗坏了,又说姐儿娇贵,不能玩破损的东西,就让人把玩偶扔出府了。姐儿那天哭闹得厉害,还生了病。大爷无法,只得换了几个服侍的下人,又暂时把我调来服侍姐儿。」 第98章 哦…… 再看到魏氏讳莫如深的样子,陈阿福有些懂了。她之前一直就有些纳闷,为什么小女孩的祖母会出家,家里还有其他亲人,为什么这个府里只有父女两人,有病的小女孩竟然没有一个女眷亲戚帮着照顾。或许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连下人都不一定全然是为了主子好…… 不多时,丫环巧儿才拿了一个食盒进来。魏氏笑道,「听我公爹说你们还没有用饭,先将就着吃些,再教教我做糯米枣。不知为何,我和周大婶做出来的姐儿就是没那么喜欢吃。」 她把饭菜放在厅屋里的圆桌上,四菜一汤两碗米饭。香味传来,陈阿福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饿了,此时早过了饭点。 又让丫头妙儿把七七和灰灰带到院子里去吃,它们在屋里太聒噪。 母子两人吃了饭,大宝的眼睛也开始惺忪起来,不停地打着哈欠。魏氏又让陈阿福把他抱去西侧屋的美人榻上歇息,再拿了一床小罗被给他盖上。 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后院的小厨房。 魏氏二十四、五岁,长得白晰清秀,未说话就三分笑,很是讨喜。陈阿福又同她讲了罗小管事帮自家忙的事。 魏氏笑道,「听我当家的来府城说,我那两个孩子经常去你家蹭吃蹭喝,帮这点小忙也是该当的。」又道,「三日后便是姐儿的四岁生辰,待过完生辰,大爷的意思还是让姐儿跟着我们去棠园生活。大爷说乡下的空气好,或许对姐儿的成长有益处。姐儿如此喜欢陈妹妹,以后你也多来棠园玩……」 来到厨房,做桂花糯米枣的食材都齐全。现在没有新鲜桂花,有一罐糖渍桂花。陈阿福边做边给魏氏和管厨房的周婆子讲着做糯米枣的步骤,把枣子煮下锅的时候,她热出了汗,就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擦前额,趁此机会也把那一点黄色小渣渣抖进了锅里。 等糯米枣做好,魏氏尝了一颗,瞪大眼睛说道,「哎哟,我们也是这么做的,咋陈妹妹做的就要好吃的多?」 厨房管事周婆子尝了一颗,也直说好吃。听了魏氏的话,她颇懂行地笑道,「凡事都要讲缘法,做菜、酿酒也一样。同样的食材和步骤,做出来的东西或是酿出来的酒,却不见得一个味。若都一个味,酒楼干嘛还会花高价请大师傅呢?拿着方子随便找一个人做就是了。」 这话夸了陈阿福的同时,也为自己找了台阶。 魏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陈阿福抿嘴笑起来。她之前还在想怎么解释,这位周婶子却帮自己圆过去了。 这次做的有些多,两个粉彩小瓷盆都装满了。魏氏拿出一个细瓷青花碟,装了一碟糯米枣,再把碟子放进食盒里,让小丫头拿去前院孝敬大爷。说道,「上次我当家的拿了陈妹妹做的糯米枣进府,不止我家姐儿喜欢,大爷也爱吃。只是看见姐儿喜欢,大爷便没舍得多吃。」 然后,把剩下的都让丫头端着,一起去了上房。 上房静悄悄的,两个孩子还没起来。 魏氏只拿出一小蝶的糯米枣放在厅屋里的桌上,其余的都放入食盒拿去侧屋放好。刚拾掇完,东屋里便传来妙儿的声音,「呀,姐儿醒了。」 魏氏笑道,「哎哟,这枣子还真勾人,定是它把姐儿香醒了。」 楚含嫣醒了,也得把大宝叫起来了。 陈阿福去了西屋,大宝还在美人榻上睡得酣畅。陈阿福轻轻把他摇醒,有些起床气的他瘪嘴就想哭。 陈阿福笑道,「这是嫣儿妹妹的家,让她听到你哭了,看她不羞你。」 大宝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一骨碌爬起来说道,「娘看错了,大宝没有哭。」一下子无比精神起来。 一个小丫头端来一盆水,陈阿福把大宝的脸洗了。 外书房内,楚令宣吃完了碟子里的最后一颗枣,嘀咕道,「人在这里,怎么不让她多做些。」 站在一旁的罗管事抿了抿嘴,把一丝笑意压下去。自家大爷有多久没有这么孩子气了?好像在家里突逢变故,大夫人被逼出家后,就再也没这样了。 他又把陈家的事、陈阿福怎么看的病、大宝的情况、在村里被混混欺负的事情,更详细地跟楚令宣作了禀报,又说了外家的表四奶奶卖得最好的盘扣竟然是陈阿福设计的,她又跟霓裳绣楼签了合约,等等。之前他也说了一些,只是没有这么详尽。 楚令宣听完,点头说道,「这家人比较靠得住,陈家娘子也算聪慧,姐儿似乎很喜欢她。」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说,「以后姐儿去了棠园,可以多跟那母子两个相处。要不,就让陈家娘子给嫣姐儿当针线师傅吧。以后在乡下,让她定时去教姐儿做针线。」 罗管事愣了愣,教姐儿做针线?想想便懂了大爷的意思,马上躬身答道,「是。」 楚令宣又皱眉暗道,不知为何,大宝那孩子,他第一次在三青县见到时,就觉得有些面熟,今天看见后更有这种认知。但他敢肯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孩子。或许,这就是眼缘吧。 还有,怎么今天觉得那个陈小娘也有种熟悉之感……真是怪了。 楚令宣和罗管事又一起去了悦陶院。 一进院子,就看见七七和灰灰正站在院子里仰头说着话,一个在背诗,一个不停地喊着「大宝要尿尿,大宝要尿尿」,都是陈大宝的声音,逗得几个丫头婆子捂着嘴直笑。 为了让女儿的院子里能够生机勃勃,楚令宣让人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又挂了许多鸟儿。可只有在今天,他才觉得这个院子真正有了几分勃勃生机。 怪不得母亲也喜欢那孩子,喜欢这两只通人性的鹦鹉。或许,再有了那只小燕子,这里会更热闹吧? 丫头和婆子看到楚令宣和罗管事,都曲膝见了礼,一个丫头说,「姐儿刚醒,魏妈妈正在服侍她起床。」 第99章 楚令宣领着罗管事进了上房,站在厅屋中央,向东屋看去。明媚的阳光透过槅扇窗斜射进来,正好照在珠帘上,让晶莹的珠帘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珠帘另一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不算清脆悦耳,偏低沉,柔柔的,很慢,让人听了不由地心安。楚令宣第一次发现,原来女人的声音偏低沉也能如此动听。 那个声音慢慢跟楚含嫣说着话,很平常的话语,但声音里、语气里满满的关切和随意…… 「……哎哟,咱们家的姐儿可真漂亮,啧啧啧,第一美人呢,别人家的孩子哪个都赶不上,金宝啊、大宝啊,他们都赶不上……」 当陈阿福说到金宝的时候,楚含嫣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慢慢说道,「鸟鸟——飞了。」 陈阿福笑道,「那鸟鸟是小燕子,陈姨给它起了个好听又土财的名字,叫金宝,」还自己开心地笑了几声,又说,「名字有些像土财主吧?嫣姐儿也觉得像?嗯,真聪明。呵呵,金宝明天春天就会飞回来。放心,它的记性很好,会记得我们在响锣村的家,也会记得漂亮的嫣姐儿。嫣姐儿还记得它的笑吗?陈姨也喜欢它的笑,甜甜的,像嫣姐儿一样……」 楚含嫣醒来后,见陈阿福领着大宝进了卧房,竟然伸手让陈阿福抱,陈阿福只得把她从魏氏怀里接过来,给她穿衣,梳头。 陈阿福猜测,这孩子的嗅觉或许远比之前意料的还灵敏。自己身上已经没有燕沉香了,她还能如此亲近自己,或许就是她闻到了空间里的燕沉香。这个本事,只有七七、灰灰、追风这些动物们有,原来她也有啊。 还是前世的那句话,上帝关上了这扇门,就会打开那扇窗。楚含嫣的嗅觉,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围。 陈阿福边给她梳着头,边絮叨,也不管楚含嫣听不听得懂,偶尔还真能让嫣姐儿的眼珠动一下,冒两个字出来。 陈阿福更加认为,这孩子的自闭症不算严重,只不过家里没有人经常跟她沟通。爹爹的性子冷,奶奶是安静的出家人,有些下人的心思不好,或者没有坏心思的下人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聒噪。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久而久之,她也就越来越孤独了。 若是从小矫正得当,症状远不会像现在这么严重。可怜的孩子! 陈阿福又跟魏氏说,「以后,罗嫂子也跟服侍姐儿的人说说,多跟姐儿说话,多交流,别让姐儿的周围太安静,这样她容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她的世界变得热闹生动起来,充满了勃勃生机,她才能融入进去,变得灵动起来。罗嫂子信我,姐儿是聪明孩子,别人的关心和善意,她总能感觉到……」 她刚说到这里,楚含嫣又「啊」了一声,呆呆的眼睛又看了她一眼。 陈阿福又笑道,「看吧,陈姨没说错吧,姐儿果真是聪明孩子,听出了陈姨是在夸奖你呢。」 大宝在一旁恍然大悟地说道,「娘,我终于知道嫣儿妹妹为什么只看我,而不跟我说话了,原来是在怪我跟她说话说少了。可是,儿子是男人,怎么能像娘亲那样啰嗦呢?」 说完,还很是为难的样子,逗得魏氏和巧儿都笑起来,连楚含嫣的嘴角都勾了勾。 陈阿福呵呵笑道,「娘亲哪里是啰嗦,是在跟嫣姐儿聊天好不好。胡说八道,连嫣儿妹妹都笑话你了。」 嫣姐儿又「啊」了一声。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楚令宣心里流淌开来。这是唯一一个认为嫣姐儿是聪明孩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把嫣姐儿当正常孩子对待的人。连他自己、母亲、祖父这些最关心嫣姐儿的人,都失望地觉得她就是一个傻孩子,或许她一辈子都会这样了。他们心疼她,想保护好她,却没有办法让她快乐起来。 而这个女人,却能让嫣姐儿回应她。还有她的儿子,她家的鸟儿,都能牵动嫣姐儿的注意。 或许,自己闺女真的是个聪明孩子,只是自己没有办法让她的世界变得热闹生动起来,没有办法让她融入这个世界,变得灵动起来…… 陈家娘子,必须得让她心甘情愿待嫣姐儿。她只有心甘情愿了,才能真心待嫣姐儿。她能给予嫣姐儿的涓涓柔情、勃勃生机,还有听似无意却充满智慧的勾通和关心,让人心安的声音,哪怕是含着关切的随意,都是自己和这个家给予不了嫣儿的。 所以,必须得让她心甘情愿待嫣姐儿…… 这时,一个婆子走了进来禀报道,「大爷,京城的客人已经到城外了,大概半个时辰就会到府里。贵管事说,这次侯府里的主子共来了七个,连老侯爷都亲自来了。」 楚令宣对罗管事说道,「罗叔,那件事你就办了吧。再有,让姐儿也准备准备,稍后要见京城的长辈。」 他看了看跳动着阳光的珠帘,又对罗管事耳语了几句。 罗管事躬身道,「是。」 楚令宣便出了悦陶轩。 东屋里的几个人才知道楚大爷和罗管事在厅屋。 陈阿福牵着已经收拾利索的楚含嫣出了卧房,大宝等人也跟着出来。 「罗爷爷。」大宝先招呼道。 院子里的七七和灰灰听见小主人的声音,立马飞在门口大叫起来,大宝高兴地跑过去顺着它们的毛。 魏氏看出来自己公爹或许有话跟陈阿福单独说,便过来抱起楚含楚说,「姐儿乖啊,你看七七和灰灰,它们在招呼姐儿出去玩呢。」 楚含嫣的觉睡好了,还算安静,被魏氏抱着去院子里看大宝和鹦鹉。 厅屋里只剩下罗管事和陈阿福。 陈阿福笑道,「罗管事,我已经把糯米枣做完了。」意思是,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府里又来了客人,他们可以回家了吧? 罗管事笑着从怀里取两张银票递给陈阿福说,「陈家娘子,这是我们大爷付十锦雀的钱。」 第100章 罗管事又补充道,「一共六百两银子。」 陈阿福猜到十锦雀值钱,却没想到值这么多钱。在她看来,十锦雀再好看,也比不上聪明会说话的七七和灰灰。七七和灰灰加起来或许值这个价,却没想到一只十锦雀就值这么多钱。 她愣了愣,今天遇到的突发状况太多,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这是一下子从穷人上升到有钱人了? 她强按下心中的狂喜,没接银票,问道,「那只鸟儿那么值钱?」 罗管事笑道,「我家老侯爷喜欢收罗好鸟儿,所以大爷对鸟儿也知道一些。他说,十锦雀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大顺朝的地界。前两年番人进贡给皇上四只,因为羽毛多彩艳丽,皇上起名为十锦雀。只不过已经死了两只,如今还剩两只都生活在皇宫里。」 原来是极珍贵品种,怪不得这么值价。貌似这个时空的大顺朝几年前才出现这只鸟,连十锦雀的名字都是皇上起的。而金燕子也说这鸟叫十锦雀,那皇上还真有才。 陈阿福便伸手接过银票,笑道,「楚大爷客气了,也谢谢罗管事。」 罗管事笑笑,又说,「我们大爷还说,我家姐儿貌似很喜欢陈小娘子。我们爷想请你给我家姐儿当针线师傅,她在棠园的时候,请你去指导指导姐儿的针线。」 又说了给她的工资和福利待遇,月银是二两银子,兼一年四套衣裳,包一顿饭。若是姐儿的进步大,大爷还有重谢。 别说楚含嫣有病,就是正常的小姑娘,也不可能让她四岁就学针线。这肯定是让自己陪玩,当托儿所阿姨了。名目立得好,名字也好听,给了自己十足的面子。 师傅就是老师啊,不管是教学问,还是教针线,既然叫师缚,那就都是受人尊重的。 而且,小姑娘住去棠园才教,工作单位也近。最最关键的是,燕沉香的叶子对小姑娘的病肯定会有帮助,她有绝对把握把这个工作做好,得到上司的重谢。 只是,陈阿福虽然觉得「重谢」有一定的诱惑力,也喜欢和同情小姑娘,愿意帮助她。却是不愿意天天定时定点地窝在那个大宅门里,她太忙,有许多事要做,既要发家致富当地主,还要建设自己的家园…… 但楚家她不想也不敢得罪。迟疑着说道,「谢谢楚大爷看得上我,我也愿意教嫣姐儿。只是……罗管事知道的,我家里都靠我,我比较忙,不能天天……」 罗管事又笑道,「我家大爷知道陈家娘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做许多事。你什么时候什么时辰方便去棠园,你拿主意即可。」 这是楚令宣刚才跟罗管事耳语说的。她不是下人,不能强迫她,必须让她心甘情愿。 罗管事也看出来了,陈家娘子非常有智慧,怪不得姐儿喜欢亲近她。这样的人,若心甘情愿地教导姐儿,绝对是姐儿的福音。所以,他根本不会拿大。 陈阿福一听,人家请她可是非常有诚意了。像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在这些权贵面前如蝼蚁一般,人家却能做到这一步。 她望向窗外,即使已是秋天,这里也是繁花似锦,鸟语花香。木槿花旁,楚含嫣坐在锦凳上,七七和灰灰围着她跳着脚地叫嚷着,大宝则坐在她旁边时而逗鹦鹉,时而看看小妮子,或是找话说几句。 小姑娘的目光呆呆地没有聚焦,漂亮的小脸一直向着一个方向,似乎在想心事,偶尔也会被大宝吸引着看他或两只鹦鹉一眼,然后又转开眼珠,望着那个莫名的方向。 再想到已经死去了的傻阿福,陈阿福的心又莫名地痛了一下。说道,「楚大爷、罗管事客气了,若是这样,我就抖胆说说自己的想法了。听说嫣姐儿上午巳时初起床,午时吃完饭又要午歇。我就巳时两刻去棠园,她午歇后回家。等她申时初午歇醒了,我再去,呆到酉时回家,加起来也有三个多时辰了。白天的时候,只要嫣姐儿醒着,我几乎都陪在身边,既‘教’了姐儿,又兼顾了自己的家。最好,呃,能不能五日休一天?」又道,「没上够工时,可扣月钱。」 她前世习惯五天休一天,实在不喜欢古代的十日一休沐的惯例。 罗管事笑道,「陈家娘子说笑了,每日三个多时辰,已经教够了,不需要扣月银。五日休一天,也算合理。哦,你每天都把大宝带来,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也省得你挂心。」 陈阿福点头应允,又笑道,「只不过,我的手不算顶巧,只有尽力而为,还请楚大爷和罗管事多担待。」 罗管事笑着说道,「我们大爷有眼光,不会看错。」夸奖了他们大爷,又夸奖了陈阿福。又说,「陈小娘子早些把玩偶做好,就送来府里,直接跟门房说找我即可。嗯,下次来,陈小娘子再多做些那种甜枣,我家大爷也喜欢。」又小声说道,「等府里忙完,我就陪陈小娘子去牙行。现在你手里的钱更宽裕了,能多买些地。」 陈阿福笑着点头表示感谢。 罗管事派府里的马车送陈阿福母子回去,魏氏又送了他们母子两包点心、两包糖果,并再三感谢陈阿福给嫣姐儿做的糯米枣和燕子玩偶,及自己儿女经常去她家里作客。 陈阿福暗自感叹,罗管事一家都是人精啊。 走之前,陈阿福不敢过去打扰楚含嫣。魏氏也怕她撵路,让巧儿端着糯米枣把她哄进了屋里。 陈阿福和大宝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嫣姐儿的哭声传出来。边哭还边叫着,「鸟鸟……姨……大宝……」 大宝极不落忍,脚步顿了顿,抬头说道,「娘亲,原来嫣儿妹妹哭都是流泪,不哭出声。现在她哭得这么大声,一定是非常难过了。」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说道,「其实,嫣姐儿放开声音哭,比闷着落泪好,这是一种情绪的发泄,也在明明白白告诉别人她心里想什么。」 陈大宝搞不懂,只是低着头叹气,像个小老头。蹲在篮子里的七七和灰灰也不好过,学着小主人不停地叹着气。 第10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当他们回到陈实家,已经是申时末。 马车一进胡同,就能闻到一阵卤香味。马夫庆伯深呼吸了几下,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闻的卤香味。是哪家?我买些回去下酒。」 大宝得意地说道,「这是我三姥爷家的卤串味,不用庆爷爷买。等到了家,我请庆爷爷多吃几串。」 说得庆伯哈哈大笑。 马车到了陈三干杂门口,看见那里站了七、八个买卤串的,旁边的小桌旁还坐了三个人在那里边吃卤串或花生米,边喝着小酒。 大宝力邀庆伯尝尝他家的卤串。庆伯又实在被这个味道勾出了馋虫,也就把马车停在族学后院墙的墙根。 陈名已经从族学卖完卤串回来,听说这人是楚将军府的人,热情地招呼他喝酒吃卤串。因为庆伯要看马车,只有在店门前的小桌上吃。 陈名拿出一个小瓷盆,里面装了几十串卤串,荤素都有。又在旁边酒铺里沽了酒,亲自陪着庆伯在小桌上边吃边喝。庆伯还要驾车,不敢让他多喝,所以只沽了半斤酒。 陈阿福回了后院,大宝很有主人样的陪着庆伯一起在小桌上吃卤串。 吃晚饭的时候,陈实才从铺子里回后院。他说把庆伯送走了,还按陈阿福的嘱咐,让庆伯带了一小瓷盆的卤串送给罗管事。 为了招待庆伯和送礼,让许多来买卤串的人空手而归,人家很不高兴。陈名就把铺子里的饴糖拿出来,一家送二两,算是自家陪罪,说明天一定先满足他们。 陈阿福又一次的暗赞,陈实的脑袋够用,也懂分寸。 现在家里挣了一些钱,伙食便开好了,晚上吃的是碎肉打卤面,还去前街买了一斤卤猪头肉。没法子,自家的卤味供不应求,都拿去卖钱了。 去买卤猪头肉的陈阿玉回来笑说,「杨老板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咱家顶了他家的生意……」 说得陈实敞开嗓门大笑着。他满脸春风,没想到自家生意还有这么好的时候。说以后赚多了钱,就去找一处口岸好的铺子。当然,又真心诚意感谢一番陈阿福。 晚饭后,拄着拐的阿禄和大宝拿着书在厅屋里请教阿堂功课。小阿堂极是有成就感,十分耐心地指点着两人。 看着小儿子如此能干,陈实的眼睛都笑眯了。更是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多挣些钱,供儿子走科举。 陈阿福把楚府送的点心送了陈实家一包。便进恭房把门插上,进了空间。她还要再向金燕子要点燕沉香叶子,放进大燕子的玩偶里。 还揣了两块点心和几块糖果,这些是楚府给的吃食,好看又好吃,小东西肯定爱吃。 带着这些东西进恭房,陈阿福也很无奈。在这里,除了恭房就没有私密地方能让她突然消失。 她进了空间,却看见金燕子正躺在地上挺尸,还用一扇大翅膀把小脑袋捂上了,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陈阿福用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身子,说道,「怎么,金宝累着了?」 金燕子把翅膀拿开,它竟然在哭,眼泪多得把脑袋上的毛都打湿了,小绿豆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小尖嘴还张着,哭得一抽一抽的。 陈阿福一惊,慌忙把它抓在手心里问道,「金宝,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妈咪啊。」 金燕子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咽咽说道,「福妈,你怎么能那么说人家?你怎么能说人家的名字像土财主?人家巴心巴肝地帮你,你怎么能这么伤人家的心,呜呜呜……」它仰着躺在陈阿福的手心里,摊开翅膀放声啼哭。 原来是自己让它伤心了。 陈阿福自责不已。她只是想哄楚含嫣开心,用它的名字开了句玩笑,却是伤着它的小心肝了。自己因为小东西赚了那么多钱,却让它如此伤心,真是不应该。 陈阿福赶紧陪不是,「对不起啊,金宝儿,妈咪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也不能把你们的开心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啊。」金燕子抽噎道。 陈阿福又道,「是,是,是妈咪的错,妈咪说错话了,妈咪下次再也不会说这话了,妈咪发誓……」 见金燕子还在啼哭,陈阿福又道,「金宝儿,妈咪还会唱另一首歌颂小燕子的歌哦,想不想听?」 「不是‘小燕子,穿花衣’的那首?」金燕子微微抬起小脑袋问。 「嗯,是另一首,节奏要欢快些,把燕子说的好能干哦。你想听吗?」陈阿福问道。 金燕子的抽泣小声了些,陈阿福就把前世的一首老歌改了词唱了出来: 燕(雁)儿在林梢啊眼前白云飘 衔云衔得住啊筑巢筑得了 那燕儿不想飞燕儿不想飞 燕香深处在筑巢 燕儿在林梢啊月光林中照 喜鹊与黄莺啊都已睡着了 那燕儿睡不着燕儿睡不着 燕儿燕儿筑金巢 …… 陈阿福唱第一遍的时候,金燕子还有些傲娇地躺着听,等唱第二遍的时候便站了起来,边扇动着翅膀边轻摇着小身子,还闭着眼睛,极其陶醉。 唱了三遍后,陈阿福问道,「好不好听?」 金燕子睁开眼睛,把两个小翅尖塞进嘴里,撒娇说道,「好听,好好听,也夸奖了人家能干。」由于嘴里有东西,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不如往日的清脆。 陈阿福笑道,「宝贝在妈咪的心里,一直都是这么能干的。」 金燕子很感动,小肿眼睛都笑没了,唧唧说道,「人家知道了,妈咪好好哦。」 这小东西,精的时候贼精,天真的时候贼天真。 看到它肿得比平时小得多的小眼睛,陈阿福挺为自己忽悠小东西过意不去。见它的小翅尖拿出来了,就捧着它亲了一下它的小尖嘴。柔声说道,「宝贝以后不要这样哭了,妈咪看了心疼。」 第10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有生之年第二次被亲嘴,金燕子都快乐疯了。再说,妈咪说的话好让它感动哦。 它美得张开翅膀围着燕沉香飞了一圈,又停在陈阿福的手上,歪着小脑袋唧唧笑道,「妈咪,你好好哦,也好勇敢哦,又懂得欣赏。」 终于把小东西哄好,又如愿要了它两小点眼屎巴巴那么大点的燕沉香树叶,沾在手帕上,陈阿福才出了空间。 回小屋后,小声跟王氏讲了十锦雀卖了六百两银子的事,并说用这些银子买田地。 王氏差点把下巴惊掉,「老天,有钱人的钱不是钱吗?一只鸟给那么多银子?」 陈阿福笑道,「听说,咱们大顺朝的地界没有这种鸟儿。皇宫里有两只十锦雀,还是番人进贡的。这是第三只,当然值钱了。再说,有钱人就是喜欢这些花啊鸟儿的,极品花卉还能卖上千两银子呢,这叫风雅。」 王氏点头道,「嗯,也是。不过,那位楚大爷真是个好官,并没有欺蒙咱们。」 这倒是。若是他们不说,自己哪里知道十锦雀这么值钱。从点来看,那位英雄看着冷峻,吓人,人还是不错。 陈阿福才想起来,罗管事说了什么老侯爷,那说明楚令宣是出身侯府了?那样的出生可够高贵的了。只不过,这么富贵的人家,他的娘怎么会出家呢? 她边想着心事,边同王氏一起开始用缎子给楚含嫣裁玩偶。 她们刚裁了两个,就听见陈阿满的敲门声,陈阿福只得把裁燕子玩偶的缎子收起来。 因为楚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的孩子喜欢微笑的燕子,陈阿福便不好做燕子玩偶,而是给楚含嫣做衣裳。罗掌柜给的面料多,自己又收了她家这么多银子,也该改楚小姑娘做套好看的衣裳才是。 陈阿福如今已经学会了裁剪,就自己裁,不懂的问王氏。 陈阿满想让王氏教她裁更好看的衣裳。小姑娘会说样子,但自己裁不好。王氏是绣娘出身,听了样子后,便帮着裁了出来。 陈阿福还大方地扯了一块大红色缎子给陈阿满,做衣裳上的装饰。又建议,若是做这种衣裙,不适合缝盘扣,会显得累赘。 见小姑娘很是遗憾的样子,又给她扯了二尺碧蓝色缎子做半袖对襟褙子,这种衣裳适合用盘扣,跟盘扣的颜色也搭。乐得小姑娘眉开眼笑,直拉着陈阿福叫「好姐姐」。 跟进来的张氏制止道,「快别这样。若是贵人知道你挪用了他们的缎子,生气了咋办。」 陈阿福笑道,「无事,罗掌柜专门说了这些缎子若用不完,就留着给我做衣裳。」 张氏谢了陈阿福后,就请王氏把褙子稍微裁长大些,等明年再穿,说今明两年有那套绯色衣裙的好衣裳已经够了。这样,这几年年年都有好衣裳穿。 第二天,令陈家人没想到的是,伯庆带着一个楚府采买管事又找来了。说昨天罗管事吃着卤串好吃,就拿去孝敬大爷,正好京城的几个主子都在,吃了也都喜欢。让陈家各种菜式多卤十斤,不要穿串,他们要摆盘,这么多货要给楚府供六天。十五日要得更多,每样卤味楚各要二十斤。 陈实都乐疯了,赶紧哈着腰说一定照办。然后,又给庆伯和那位采买管事每人孝敬了一个一两的银锭子。 只要参将府的人近几天能天天来陈三卤串买东西,自己再想办法跟这些管事把关系套上,那些人就不敢来生事了。这两天,陈实已经发现类似地痞的人在店铺附近转悠。 等把楚府的人送走,陈实笑着跟陈阿福说,「阿福的名字取得好,真是个有福的。不仅给你自己家带了福气,还把福气带来了三叔家。哎哟,三叔真舍不得你回去,想把你当玉菩萨一样供在三叔家里。」 几句话说得王氏笑眯了眼。 陈家人比往常更忙碌,王氏和陈阿福也关在屋里忙着做玩偶和衣裳。时间紧迫,陈阿福母女日夜忙碌,才赶在十四日下晌做完了两个大小燕子玩偶,一套小衣裳,算是自己送她的生辰礼物。 明天是小姑娘的生辰,陈阿福想在她生辰前把东西做好,让她抱着有料的大玩偶睡得心情舒畅。心情舒畅了,心绪就能平稳。 陈阿福猜测,那个婆子冒着危险在小姑娘生辰前把大燕子玩偶扔了,或许就是想要小姑娘的病加重,好让某些居心不良的人看笑话,或是在京城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这两个大燕子玩偶的棉花里都放了一点燕沉香叶子。燕子的花衣虽然换了,但表情没换,依然笑得那么灿烂。裁好的四个小号和四个中号的玩偶没来得及做,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做。 那套小衣裳是鹅黄色交领小襦裙,袖口作了比较大的改变。不是这个时代兴的窄袖或是广袖,而是喇叭袖。肩膀到肘处比较窄,从肘处开始,袖子慢慢撒开,像两朵盛开的大喇叭花,袖口处还用绯色络子琐了一圈蕾/丝花边。领口用月白色的缎子压边,王氏还绣了折枝牡丹。 小衣裳非常漂亮和别致,不要说张氏等人直夸,连陈阿福都极是喜欢,想着那小姑娘穿着这身衣裳不定得有多漂亮。 大宝看了,更是抿嘴直乐。 昨天陈阿福就让张氏去集市买食材的时候,带五斤红枣和两斤糯米面、几两芝麻回来。陈三干杂铺里有冰糖和桂花糖。 上午,她先把红枣泡上,才进屋做自己的事情。 吃了晌饭后,陈阿福就开始在厨房做桂花糯米枣。之前她进空间里拿了一小点燕沉香木渣出来,在煮枣子的时候就放了进去。枣子出锅前,把压碎了的桂花糖和着芝麻一起撒进去。 糯米枣做好后,足足装了一大木盆。陈阿福装了两大碗出来,其余的都带去。 如今,楚大爷是自己的懂事长,楚小姑娘既是自己的学生也是懂事,要把他们的胃服侍好才行。 陈阿福把枣子做好了,王氏最后的一点活计也收了工。 第10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陈阿祝福把玩偶和衣裳用布包起来拎着,又让陈阿玉端着装满了糯米枣的大盆,出了陈家。陈三干杂铺外已经来了一辆骡车,他们坐上去直奔楚府。 大宝还想撵路,陈阿福没带他。楚府客人正是多的时候,肯定不会让他们去见楚含嫣。 陈阿玉听说阿福姐要带自己去参将府送东西,专门穿上了他的压箱衣裳——一件青灰色圆领绸子长袍,虽然长袍半旧,又有些短了,但小后生穿上后,真的非常俊俏。 连陈阿福都多看了他两眼,玩笑道,「阿玉一拾掇出来,真是少有的俊俏。」 说得陈阿玉红着脸呵呵傻笑。 他们没去楚府的大门,而是到角门处下车。陈阿福跟门房说找罗管事,又塞给门房一个小银角子。 罗管事在楚府很有脸面,加上又收了银角子,门房非常痛快去府里把罗管事找了出来。 罗管事看到送来这么多枣子极高兴,赶紧让跟他一同出来的小厮把枣子直接拿去悦陶轩,不要拿去别处,这次连大爷都不给。 府里厨娘做了许多糯米枣招待客人,客人们都十分喜欢这道小食。只有老侯爷嗜甜嘴又刁,在悦陶轩里吃了几颗糯米枣后,就发现那里的糯米枣比其它的糯米枣更好吃。他无事就去悦陶院,跟姐儿抢着吃。即使控制了数量,悦陶轩里的那两小盆枣子也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这次的糯米枣,只供应那一老一小。 陈阿福又把那个大包裹递给罗管事,说道,「我做好了两个大玩偶,嫣姐儿可以换着抱。」又抿嘴笑道,「我还给她做了一套小衣裳,手艺粗糙,别嫌弃。」 罗管事哈哈笑道,「陈家娘子做的衣裳,肯定好看啰。我跟我大儿媳妇说,让姐儿明天就穿这套衣裳。」他接过陈阿福手里的大包裹,又笑道,「现在府里的客人多,不仅京城来了许多客人,省城也来了不少人,就不请你们进去了……我替大爷和姐儿谢谢你们了。」 又夸了陈阿玉俊俏,还说陈三卤味很得客人们的喜欢,明天的卤味一大部分不穿串,再拿一小部分穿串,有些爷们想感受一下吃卤串的滋味。 陈阿玉忙躬身应是,又请罗管事无事的时候去家里吃卤串,还说卤串的确是串起来吃才够味。 罗管事笑着说一定,又对陈阿福说,「你这个弟弟是个机灵小子。」 他们回去的时候,罗管事又回送了五斤精白糖、十斤鸭梨、四包京城糖果。 回了陈实家,陈阿福把糖果留下准备带回家送礼,其它的都送给了陈实。陈实把鸭梨拿出来大家一起吃,而那五斤精白糖就拿去前面铺子卖。 这鸭梨跟当初长根媳妇送的鸭梨一样,水多是多,就是太粗,口感不好。陈阿福想到前世吃的砀山梨、丰水梨、香梨,各有特色,要好吃得多。 她问陈实有没有肉质细一些甜一些的梨。 陈实说,鸭梨是最好吃的梨,若这样的梨都嫌粗,那只有苹果才算细了。 晚上,陈阿福在纸上画了花篮盘扣、琵琶盘扣、鸳鸯盘扣、蝴蝶盘扣、凤凰盘扣、寿字盘扣,共计六种。 她这次想多做几种类型的盘扣出来。古代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会根据菊花盘扣设计出梅花盘扣,时间久了也就会设计出别的。等他们设计出来,还不如自己先设计出来。 品种掌握在罗掌柜手里,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什么时候该推出新品。 陈阿福跟王氏讲了这些盘扣怎么搭配,怎么做。做精致的盘扣更需要手艺和耐心,手也要非常巧才行,她的手艺还不行,必须由王氏主做,她打下手。 看了这些盘扣,王氏惊得直喊天。她觉得把盘扣盘成花已经够美的了,竟然还能盘成动物、盘成琴、盘成字,还能这么好看。 母女两个就窝在屋里一心一意做盘扣。 只是她们手头的缎子和绣线颜色有些单调,十六日这天,陈阿福又去了趟霓裳绣坊。 小二已经认识她了,直接把她领去了铺子的后院。 当她进了厅屋,不止罗掌柜在,连罗管事都在,兄妹两人似乎刚哭过,眼睛都是红的。但表情又是高兴的,眼角眉桃都是笑意。 陈阿福觉得自己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那兄妹二人见她来了,都起身笑着让座,罗掌柜还亲自给她倒茶,让陈阿福有些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 罗管事笑道,「陈家娘子,你今天就是不来,我也会专程去谢谢你。」 「专程谢我?」陈阿福很是讶异。 一说到这个话,罗管事的的眼里似有水光,罗管事也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罗管事的声音有些哽咽,说道,「我家姐儿前天一拿到燕子玩偶,喜欢得什么似的,抱着就不撒手,直说‘鸟鸟笑了’。夜里竟是一夜好眠,睡了个饱觉。昨天一早,我家大儿媳妇就给她穿上你做的那套小衣裳,哎哟,漂亮的像个小仙女儿,别说多惹人疼爱了。听我儿媳妇说,连姐儿照着镜子都说,花衣,漂漂……」 巴拉巴拉,一通说。虽然后面的话罗管事没说得那么明白,但陈阿福聪明啊,她经过脑补,弄懂了大意。 由于小姑娘有病,去楚府的那么多客人,除了小姑娘的亲祖父楚老侯爷,还有小姑娘的大舅奶奶,也就是楚令宣的舅娘罗大夫人,及罗大夫人的四儿媳妇罗四奶奶,他们三个人去悦陶轩见过小姑娘,谁都没让见。借口是小姑娘这些天不大好,身体欠佳。 昨天虽然是小姑娘的生辰,楚家爷孙也不准备让小姑娘出面见客。男客在外院松厅、女客在后院花厅,吃完生辰宴就行了。 但吃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楚府没想到和不喜欢的人。那个人还一定要见见小寿星,说宫里的贵人非常关心她,想知道她长多高长多胖了。 楚老侯爷和楚令宣气得要命也无法,毕竟人家是打着宫里贵人名义关心小姑娘,要求看上一眼。只得让魏氏把小姑娘抱去花厅走一圈。 第10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当楚小姑娘被抱出来的时候,让包括楚令宣在内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她穿着漂亮又奇异的新衣裳,怀里抱着那个穿着花衣的大燕子玩偶,漂亮得像个小仙女。虽然「文静」得有些过分,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害怕,但并没哭闹。甚至眼神也没有只看一个方向,她看看周围,又会低头看看玩偶,唇角偶尔还能弹出一丝浅笑。 她被魏氏抱着在女客面前晃了一圈,就又被抱回去了。 罗大夫人,也就是楚小姑娘的大舅奶奶,在小姑娘走后,笑着对宾客说,「嫣姐儿被待得娇贵,很少出来见人,所以有些胆小怕事。还请各位多担待。」 有人笑道,孩子还小,再大些就好了。 又有人夸道,这孩子真漂亮,长得像朵花,穿得像朵花儿…… 还有人说,哎哟,这孩子漂亮得就像观音座前的小玉女…… 总而言之就是,楚小姑娘昨天表现得意外好,让那些想看痴女的人大失所望。也让很多人狐疑,不是说楚大姑娘痴傻的厉害吗?不像!那小姑娘顶多就是反应有些慢,或许没有女性长辈教导,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害怕也是有的,但长得着实漂亮…… 至于哪个讨嫌的人,宫里的哪个贵人,罗管事没明说。 罗掌柜用帕子抹着眼睛说,「若主子知道姐儿在众人面前这么乖巧,不定得多高兴。」 罗管事笑道,「老侯爷,大爷,罗大夫人,都喜欢得什么似的。昨天下晌,大爷已经派人去红林山送信,也让主子高兴高兴。」又对陈阿福说,「大爷让我替他谢谢你,你做的衣裳和玩偶都极好看,让姐儿喜欢到了心里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笑道,「这是我家大爷的谢礼,我专门用红封封了,让你也粘粘我家姐儿的喜气。」 陈阿福道了谢接过红包,红包轻飘飘的,应该是银票。 没想到,她的一个善举,当然还有金燕子的善意,不仅帮了小姑娘,还让楚家人这么高兴。似乎,又让自己发了一笔小财。更没想到,楚小姑娘的家世原来这么显贵。 好事接二连三被自己碰上,穿越女的福气果真不是盖的。 几人又说笑一阵,陈阿福才说了来霓裳绣坊的目的。 罗掌柜听说她做盘扣要用,不仅给了她需要的缎子、绣线和络子,竟然还给了二尺长的金钱。 罗掌柜还说,罗四奶奶已经同意跟霓裳绣坊合作,也允许陈阿福再设计盘扣。所以让她赶紧把盘扣样品做好,到时候她要看。 罗管事和陈阿福一起出了绣坊,他还专门让马车把陈阿福送回家。并告诉她,自己这两天比较忙,等忙过了,就陪她去牙行买田。 陈阿福回屋后把红包打开,里面竟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她抿着嘴直乐,又可以多买二十亩田地了。 王氏和阿禄、大宝都在,听说又能多买些田地,也是一阵开怀。大宝的笑更加灿烂些,因为他听说漂亮妹妹昨天表现得非常好,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 陈阿福又和王氏关在小屋里做扣子。金钱全部用在凤凰盘扣上,大红色的凤凰,还闪着金光,既好看又贵气。 六对盘扣在九月十八日上午全部完工。下晌,陈阿福便和王氏一起拿着盘扣又去了霓裳绣坊。 罗掌柜把她们请进了后院厅屋,看到那几对盘扣,眼睛都瞪圆了。拿着凤凰盘扣直说,「哦,天呐,盘扣还能这么做!我原以为那菊花盘扣已经美到天上去了,竟然还有更美的。」 罗掌柜挨个盘扣拿着看了看,又用帕子捂着嘴巴乐了一阵。才笑道,「陈家娘子真是心灵手巧,怪道连我家大爷都要请你给我家姐儿当针线师傅。哎哟,名至实归。」又笑道,「这些盘扣都好看,但也有复杂些的也有简单些的。这样,设计价格也不会一样。」 陈阿福笑道,「的确如此。价格方面,我信得过罗掌柜。」 罗掌柜又笑道,「凤凰盘扣和鸳鸯盘扣复杂些,也好看,各给三十两银子。花篮盘扣、琵琶盘扣、燕子盘扣、寿字盘扣要简单些,各给二十两银子。陈家娘子看呢?」 陈阿福点头笑道,「就依罗掌柜。」 罗掌柜又说,「盘扣不好做,这几对盘扣做的如此精致,特别是这对凤凰大盘扣,我们绣坊最顶级的绣娘,也不会超过这个水平。这几对盘扣的工钱,我就给三两银子。」 说着起身从橱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张四十两的银票,三个一两的小银锭子,交给了陈阿福。 陈阿福把银票和银子揣起来。想着自己挣了这么多银子,就再附赠一些主意吧。便又指着嘴对嘴扣在一起的鸳鸯扣说,「这种盘扣既好看又吉利,适合缝在新娘的嫁衣上。那对寿字盘扣,肯定适合缝在寿星的寿服上。这些盘扣,不一定一件衣裳上用一个花样,一样大小的,岔开用更多变。比如说,第一颗扣可以用花篮、凤凰、菊花这些复杂些的大盘扣,其余的可用琵琶、燕子、一字这些小盘扣。盘扣也不一定都用在衣裳上,也可用在荷包上,鞋子上……」 听得罗掌柜频频点头,抿着嘴直乐。 之后,罗掌柜又拿了六匹不同颜色的软缎出来,笑道,「盘扣这么多样式已经足够了。听我大哥说你给姐儿做的衣裳极好看别致。这些缎子你拿回乡下去,专门做好看的衣裳。小女孩的也成,大姑娘的也成,必须要好看,别致。记住,一定不能让别人看了去。做好后,让我大哥或是侄子送来府城。」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二跑进来说,「罗掌柜,表四奶奶来了。」 罗掌柜一听,赶紧起身,除了蝴蝶盘扣和花篮扣盘拿在手里,把其它扣盘都锁进了橱柜的抽屉里。 陈阿福道,「罗掌柜,你忙,我们就先走了。」 罗掌柜点头,率先走了出去,陈阿福和王氏一人抱着三匹缎子走在后面。刚走到院子里,正好跟迎面而来的罗四奶奶碰上。 第10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罗四奶奶穿着玫瑰紫撒花锦缎对襟褙子,对襟处用浅紫色素缎压边,没有绣花,缝了十几对菊花盘扣,却比绣花别致的多。头上戴着一个嵌玉衔珠赤金斜凤钗,丹凤眼,薄嘴唇,十足的王熙凤气场。 她竟然还认出了陈阿福,指着陈阿福似笑非笑道,「你可是我发现的能干人儿,却被罗掌柜那块老黄姜截了胡。哎哟,气死我了,亏大了。」又似真似假地嗔怪着罗掌柜,「老黄姜子,截胡截到了姑奶奶头上,能让姑奶奶吃亏的,你还是第一个。」 罗四奶奶来了定州府后,听罗掌柜说那位做菊花盘扣的小娘子还会做更多的盘扣和饰品,肠子都悔青了。后来看到嫣姐儿身上穿的漂亮别致的小衣裳,听说也是那位小娘子做的,更是后悔得直捶胸口。 早知道,自己该跟那小娘子合作的。现在她就是想撬也撬不过来了,人家不仅跟霓裳绣坊签了协议,还当了嫣姐儿的针线师傅。 罗掌柜忙给罗四奶奶曲了曲膝,笑道,「表四奶奶客气了,难得老虎打个盹,正好便宜了我们。表四奶奶快别生气了,老奴给你陪个不是。」 说得罗四奶奶用帕子捂着嘴笑。 陈阿福笑着给罗四奶奶福了福,便和王氏告辞走了。他们两家绣坊该怎样合作,怎样分成,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回家后,陈阿福拿了一张四十两的银票给王氏,王氏摇摇头没接,而是把那三个一两的小银锭子拿了过去。 她说道,「那几对盘扣都是你设计出来的,那些银子理应你全拿。而盘扣绝大部分是娘做出来的,娘就拿这个手工钱。」又道,「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样才能处长久。阿福自立门户了,以后要孝敬爹娘,爹娘也就受着,但不能每挣一笔钱就拿那么多钱出来给我们。人的贪念是纵出来的,你……」她忍住了冲口而出的话,又说,「有些习惯养成了不好。阿福要记住这个话,对你和大宝,对爹娘,对阿禄,都好。」 陈阿福想想王氏的话,也的确如此。给习惯了,要习惯了,都不好。的确没有必要每挣一笔钱就给他们一次,这样或许对阿禄的成长最不利。以后以孝敬的名义给,既尽了自己的孝心,又给大宝和阿禄做出了榜样。 陈阿福点点头说,「娘的话我记住了,以后不会每次挣了钱都给你们,而是定期给孝敬。」又说服王氏道,「但是,十锦雀的银子是属于我们两家的,就平分,我们三十百两,你们三百两吧。我想用你们的那三百两买五、六十亩田地,就上在爹的头上。以后,哪怕没有我的孝敬,娘也不用那么辛苦,弟弟也能放心读书。娘就当为了阿禄,也应该置办这些地。娘也不要怕大伯和大伯娘知道,这十锦雀的银子是在府城楚大爷给的,我们就是想提前告诉他们都不成。回去就说这是我孝敬爹娘的,他们想管也管不着。这些银子,买了地,都用完了,那胡氏惦记也没有了。」 拥有五、六十亩田地可就相当于小地主了,自家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况且,的确是在府城楚大爷给的,也不是自家藏私。王氏红着眼圈点点头,说道,「好,那十锦雀就算有我们的一半吧。爹娘,还有阿禄,都承你的情了。」 阿禄也说道,「姐姐,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念书,以后考了秀才举人给姐姐和大宝撑腰,不让别人欺负你们。」 陈阿福笑道,「好,姐姐就等着那一天。」 几人便又商量着,手头该忙的都忙完了,钱也挣了这么多,该去牙行买田地了。他们离开家已经十一天,最迟再呆四天就要回家了,明天一定要去牙行看看。至于罗管事说帮忙,或许他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也就不等他了。 只要不怕大房知道,也不一定非得在中宁县买地,地好在三青县也行。大笔银子是卖鸟儿的银子,而不是见不得光的卖珠宝的银子,又是在府城得到的。正大光明的银子别人嫉妒也没折,陈业也找不到借口说陈名他们藏私。何况,现在自己是棠园小主子的针线师傅,这个名头在响锣村还是响当当的,连胡老五都不敢惹。 吃晚饭之前,陈阿福便跟闲下来的陈实说了自家偶然得了一只漂亮的鸟儿,便送了楚小姑娘。没想到那鸟儿却是珍贵品种十锦雀,楚大人给了几百两银子。卖盘扣设计又挣了些钱,所以他们想去牙行买些田地…… 陈实听了,又一次在心里感叹着陈阿福的好福气。偶然得到一只鸟儿,还能赚几百两银子。他让她们再等一天,明天是楚府最后一天大量要货,他后天便能抽出时间陪她们去牙行看看。牙行里的人大多不地道,看到只有两个妇人去买地,怕他们以次充好或是抬价哄骗她们。 陈阿福和王氏点头同意。 晚饭后,陈阿满回屋把才做好的新衣裳穿出来给大家伙看,浅绯色交领上襦和襦裙,大红色缎子腰带和压边。连陈阿福送的两朵娟花,她都插在了头上。 小姑娘本来就长得好看,一打扮起来,就更好看了。 陈实和张氏眼睛都笑眯了,当然也收获了所有人的夸赞,尤其是陈大宝,瞪大眼睛说道,「阿满小姨好漂亮哦,都跟我娘一样好看了。」 王氏也笑道,「哎哟哟,这么俊的姑娘,定能找个才貌俱佳的小后生。」 张氏打着哈哈笑道,「承二嫂吉言。才貌俱佳不敢想,只要后生聪明,让我家阿满吃穿不愁就成。」 陈实笑道,「我这么俊的闺女,怎么着也要找个俊俏些的后生才行。」 把众人逗得大乐,羞得陈阿满直跺脚,拉着陈实的衣襟不依。 这天晚上开始,陈阿福和王氏又关着门开始做那几个裁好的燕子玩偶。 第二天晌午,陈实去酒楼收了家禽内脏回来了。他的神色慌张,急匆匆给了驴车把式几文钱,把两个大桶拎回后院厨房。见张氏不在,又去了厅屋。 张氏正在桌前喝水。陈实见只有她一个人在,又望望窗外,压低声音跟她说道,「阿玉娘,不得了了,陈世英来咱们定州府当知府大人了。」 第10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张氏连头都没抬,说道,「谁当知府大人关咱们小老百姓什么事,咱还不是该干啥干啥。」 陈实道,「哎哟,那个陈世英就是二嫂原来的那个……」 张氏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惊道,「天呐,真的?」 陈实小声道,「是真的,我骗你做甚。先我看到外面贴的告示,还想着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可在酒楼里听人议论,说这位陈大人是当朝最年轻的探花郎。我想着,肯定就是他了…… 陈名撇撇嘴,继续说道,「他们还说陈大人温润儒雅,俊俏无双,还颇有些手段,为人也正直。才会为圣上赏识,年纪轻轻就被派来当定州府的知府大人。哎哟,正四品的大官呢。」 张氏冷哼道,「一考上举人就把原来的媳妇赶出去,还能叫正直?有手段倒是真的。」 陈实道,「我之前听一个同窗说过,二嫂不是陈世英——哦,陈大人,不是陈大人赶出去的。他刚考上举人还没回乡,他娘就把二嫂赶回娘家了。」声音又放低了一些,说道,「听说,陈大人回乡后还去二嫂的娘家找过二嫂,只不过二嫂已经嫁给二哥了。」 张氏又去看看窗外,回过身低声说道,「当家的,我一直觉得二嫂人很好,知书达理,又重情重义,从她对二伯,就能看出来。可她在陈举人家呆了十年,一手把陈举人带大,再咋地都有些感情吧,怎么会被撵回娘家十天就嫁了二伯?再是继母逼迫,也不应该这么短的时间就心甘情愿嫁第二个男人呀?何况二伯还是那种情况。」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瞪大眼睛说道,「呀,当家的,二嫂嫁给二伯七个多月就生了阿福……阿福又长得极俊俏,一点都不像你们陈家人……」 陈实早就听陈老太和陈业说过阿福不是陈名的亲生女儿,还说王氏有身孕更好。那时陈名都快死了,肯定不能同房,若陈名活不下来也有个后人。王氏的确是个有福之人,也能干,不仅把陈名的病冲好了,一直做绣活养着那个家,几年后两人还生了一个儿子。 所以,陈实从心里是感激王氏的,也敬她是个坚韧的奇女子,对陈阿福也一直当亲侄女看待。哪怕原来的阿福是个傻的,他也没有嫌弃过。 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闺女这事,是陈家的大秘密,只有陈老太和三个儿子,再加上当事人王氏知道。陈实肯定不会说出来,哪怕是自己的妻子。 听到张氏的话,又见她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陈实便沉下脸嗔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阿福当然是二哥的亲闺女,二嫂怀孕时不注意跌倒了,才早产生下了阿福。」又皮厚地说,「阿福俊俏怎么就不像陈家人了?当初你爹还不是看我长得俊俏,才把你许给了我。」 张氏一看男人生气了,便住了嘴,但心里的认知更甚了。 陈实眼前晃过陈世英那张俊俏无双的面容,慢慢地又跟陈阿福的面容重叠,这两人长得太像了。如今陈世英回了定州府,若同时见过他和陈阿福,又知道王氏身世的人,肯定会猜出他们的关系。 不知道这个秘密能够瞒多久。 多年前,陈实和陈名也在镇上求学,在三青县城参加斗诗会的时候见过一次陈世英。那时候的陈世英,跟现在的陈阿福几乎一个样。长相俊俏,又极有才学,是他们所有学子最羡慕的人,听说也是许多闺阁女儿极其爱慕的人…… 陈实对张氏说道,「以后不要再叫他陈举人,祸从口出。不管喜欢不喜欢他这个人,现在他都是咱们这里的青天大老爷,执掌着咱们的生杀大权,千万别对他不敬。被人听了去,会招祸的。」 张氏也一心惊,忙道,「好,以后叫他陈大人。」 陈名叹了口气,又说,「陈大人来这里当知府的事情千万别说出去。二嫂这些年过得极不容易,现在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些了,别再惹她伤心。」 张氏说,「当家的就是不嘱咐,我也不会在她面前混说。」 他们不知道的是,陈阿福正在空间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陈阿福想去空间里呆一呆。但耳房里阿禄在,厨房里张氏和王氏几人在,院子里大宝领着七七和灰灰在,连恭房里都有人。她便趁人不注意去了没人的厅屋,一闪身进了空间。 她倚着燕沉香看金燕子卖力地筑着金房子。看着金燕子的嘴下闪着一道道小火花,又时而吃点叶子,滴一些绿色汁液出来。有些汁液沾在一起成了一小片燕窝,有些是把黄金沾到了一起,场面很是好看。 她一看就看久了,待再想出去,张氏却进了屋,她就只得继续待在里面,没想到听到了这个八卦。 她回想那个陈老太婆的样子,有五十岁左右,三角眼,嘴唇很薄,法令纹很深,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刻薄相。陈举人长得一点不像他老娘,大概像他爹吧。似乎,那个老太婆就是棒打鸳鸯的刽子手。 那个老妖婆也太坏了,为了给男人冲喜把王氏买回家当童养媳,为了让儿子攀上高亲又把身怀有孕的王氏扫地出门。 只不知,那陈举人是真的没有参与其中,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让他的母亲出面…… 哎,不管如何,那个男人跟王氏、跟自家都没关系了。以后回了乡下,就更不关己事。 想到这里,陈阿福想着不管陈实陪不陪,明天都必须去一趟牙行,早点买了田地早回乡。 等到张氏和陈实走出了厅屋,她才出空间回了耳房。 中午的菜十分丰盛,不仅有自家卤的肉和素菜,还烧了个萝卜大骨汤。如今家里有钱了,陈实家的饭菜也提高了一个档次,每天都有肉。但基本上都是晚上的菜弄得多,因为小儿子回来了,人齐。而像今天晌午弄了五、六个菜,甚至把要卖的卤鸡心都拿出半盘来,还是第一次。 吃饭的时候,陈实不住地让王氏多吃,说感谢二嫂养了个好闺女,让自家找到了更赚钱的营生,也结识了参将府的管事。又使眼色让张氏给王氏多夹肉。 第10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陈阿福觉得,陈实定是敬重王氏的坚韧和同情她的遭遇,才会如此吧。陈实和陈名一样,都是不错的好男人。以后,她不仅要把陈名当亲爹,陈实也是自己的亲叔叔了。 看到略显老态的王氏,陈阿福心里酸酸的,也不住地往她碗里夹着好菜。 王氏不好意思地嗔着陈阿福,「傻孩子,哪有你这样给娘夹菜的,该给你三叔和三婶夹菜才对啊。」 陈阿福听了,又笑着往陈实和张氏碗里夹着菜。笑道,「这些天我们几人麻烦三叔三婶了。」 陈实笑道,「三叔巴不得你们天天在家里麻烦我们。哎,只是不放心二哥一个人在乡下,否则还要留你们多呆些日子。」 饭后,罗管事竟然来了,他说这些天一直在忙,昨天下晌才把大多数客人送走了,今天抽出空来,便想陪着陈阿福去牙行看地。 大宝还想撵路,陈阿福没带,说她们是去牙行,那里的人牙子多。陈大宝从小最怕的就是被人牙子卖了,便不敢撵路了。 还说,「娘长得这么俊俏,也注意些,别被人牙子拐卖了。」又嘱咐王氏道,「姥姥一定要一直牵着我娘的手。」 王氏捏捏他的小脸笑道,「是,姥姥知道了。」出门后对陈阿福说道,「大宝是个好孩子,你没白疼他。」 陈阿福笑着点头。 几人出了陈三干杂铺,陈阿福母女坐进车厢,罗管事坐在了庆伯旁边。 送他们出来的陈实和陈阿玉还在跟罗管事和庆伯说,晚上一定要来他家吃酒。陈阿福也在车里邀请着,罗管事和庆伯便笑着同意了。 路上,罗管事又说了五天后,也就是九月二十五日,他会带着楚含嫣一起回棠园,问陈阿福跟不跟他们一起回去,还说坐马车只要两个时辰就到了。 陈阿福听了,也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去。坐马车快不说,路上还安全,只不过比说好的时间要晚回去四天,怕陈名担心。 罗管事说道,他大儿子罗源正好今天来府里办事,明天才回去。若陈阿福他们决定二十五日回去,就让他儿子回去告诉陈名一声。 陈阿福和王氏便同意了。 马车跑了三刻钟,来到一个牙行。李牙人果然跟罗管事甚熟,见罗管事来了,又是请坐,又是上茶。 他听了陈阿福买地的条件,在中宁县和三青县,要上等田地,最好连成片,一百多亩都可。 李牙人笑道,中宁县的广河镇还真有一块地合适,是水田,价钱也合适,六两银子一亩。只是田有些多,有二百亩。不过,若是一次性买完,还不要地里已播种了的油菜种子钱。 陈阿福心里计算着,二百亩就要一千二百六十两银子。 十锦雀六百两,卖宝石四百两,红包一百两银子,卖盘扣设计一百四十两,卖玩偶十两,这些加在一起是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自己再添十两,就能买下来了。 而且,广河镇比邻三青县,距响锣村只十几里的路程。 若是这些地的确是好田,陈阿福还真愿意。 王氏一听这么多钱,便把陈阿福拉到一旁说道,「阿福,太多了,咱买不起。」 陈阿福轻声跟她算了一下帐,说道,「银子够了。」 又过来对李牙人说,「若是那些田好,我们就买下来。 李牙人笑道,「我跟罗大哥相交十几年,不会骗你们的,那水田真的不错。不过,这么大一笔买卖,还是要过了目才好。今天已经晚了,去广河镇即使坐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这来去就要大半天的功夫。还要去中宁县城上契,这又要半天的时间。所以,只得等明天去了。」 陈阿福也是这么想的,便点头同意。 罗管事想想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不过,明天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们,就让我家二小子和庆伯陪着你们去吧。」 他不放心陈阿福母女两个妇人去,也就只有让自己在楚府里当小管事的二儿子罗方和庆伯走一趟了。 现在,罗管事非常感激陈阿福,他是真心诚意想帮她。 听了罗管事的话,陈阿福忙表示感谢。 自己的模样太出挑,王氏又斯文不太通世故,李牙人到底不熟悉,若是有罗管事的儿子和庆伯陪着,好得多。 谈完事,几人告辞。 这次走的是陈家后院,正房旁边有一扇门,把马车从门里赶进院子。陈家已经把酒菜摆上桌了,除了自家的卤味,还专门去酒楼买了烧鹅和花枝牛肉羹汤,又沽了几斤小元春酒。 罗管事和庆伯被请去厅屋入席,由陈实和陈阿玉陪着,喝酒吃饭。 王氏和陈阿福就去厨房里帮着忙碌。 送走了客人,陈实听说这母女俩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放心,也一定要跟着去。还说若买了地,他陪着牙人当天去中宁县城把契办了,这样一天就能把事情都办完。 这样,就更好了。陈阿福和王氏又忙表示感谢。 陈实摆手笑道,「谢什么。三叔要了阿福的方子挣了钱,还没有感谢呢。等以后阿福成亲的时候,三叔一定送份大礼。」 陈阿福可不会像阿满小姑娘那么害羞,笑道,「好,侄女儿就等着。」 说得众人笑起来。 王氏佯装生气地打了陈阿福两下,嗔道,「这丫头,哪能这么不知羞。」 第二天一早,王氏和陈阿福早早穿戴妥当。她们都穿的是半新旧布衣,戴着木钗,同陈实一起坐在铺子里等着。大概辰时初,庆伯就驾着马车来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他就是罗管事的二儿子罗方。 他笑着说如今府里除了老侯爷还没走,其他的客人都走了。大爷说今天请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去府里玩儿,姐儿想他了。 第10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还有另一个原因罗方没说,楚老侯爷特别喜欢鸟儿,听说嫣姐儿的好朋友有两只极其聪明的鹦鹉,就想看看。只因府里人多事忙,老爷子耐着性子等到今天,一大早就迫不急待地要看了。 并说巳时后,府里会来马车接大宝。 大宝现在还没起床。张氏听了赶紧答应,说大宝醒来后就跟他说。 几人寒喧几句上车,陈实和王氏母女坐进车厢里,罗方和庆伯一起坐在车外。 马车直奔西门外,李牙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汇合后继续西行,这段路也是陈阿福他们来时走过的路。 路程比较远,陈阿福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看着向后闪过的良田和荒野,有种前世坐汽车的感觉。但多数时候是在听车外的罗方和庆伯天南地北地聊着天,有时候陈实也会插几句。 他们说着为了给楚含嫣过生辰,京城来了多少亲戚朋友,省城来了多少人,生辰当天定州全城的贵人富豪基本上都到贺了,怎么热闹…… 陈阿福搞懂了,楚小姑娘不仅本家显贵,太祖父是老侯爷,祖父是侯爷。连舅姥爷都是冀北省的巡府,这是封疆大吏呢……那么,那位了尘住持出家前就应该是楚侯爷的妻子,罗巡府的妹子了。这,这,这么显赫的出身,为什么要出家呢? 实在想不通。 而且,他们也没说现任侯爷,也就是小姑娘的亲爷爷来祝贺。听罗管事所言,有人对小姑娘心怀恶意,甚至还请动了宫里的某位贵人……难道,是楚侯爷移情别恋,现在的老婆势大,还不放过小姑娘,所以才逼迫着楚令宣让女儿躲到府城? 还有,竟然也没有提小姑娘的外家和母亲,或许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吧…… 陈阿福正想心事的时候,却听到他们的话题突然转了向,说起了新上任的知府陈大人。 陈阿福一阵紧张,连陈实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只听庆伯问道,「罗管事,你迎客的时候,见到那位新上任的知府陈大人了吗?听说,他长得极其俊俏。」又不服气地说,「再俊俏,还能有咱们大爷俊俏?或者,能有咱们侯爷年青的时候俊俏?」 罗方得意地笑道,「我还真见着那位陈大人了,他的确长得的确极其俊俏。不过,他的俊俏和咱们大爷、侯爷的俊俏不一样。咱们家大爷、侯爷是俊俏中透着威风、硬朗,陈大人的俊俏是特别好看那种,比女人还好看。」顿了顿,又说,「呃……奇怪了,我咋觉得陈大人像哪个熟人呢?」 陈实紧张地看了陈阿福一眼,又看了王氏一眼,赶紧说道,「罗管事,庆大哥,不知咱们原来的那位知府大人去哪里当官了?」又笃定地说,「他是青天老爷,肯定升官了。」 罗方道,「他呀,去京城当官了……」 他们又把话题拉到了别处。 还好他们没直接说那位「陈大人」的名字,王氏也不关心与她无关的事,一直低头打着络子。 陈阿福觉得,陈世英当定州知府的事情也不可能瞒王氏太久。毕竟陈世英的老家在三青县丰临镇的赵家村,赵家村离响锣村不过七、八里地。那里的人肯定会为出了一位年青的知府大人欢欣鼓舞,说不定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到响锣村了。 大概巳时,便到了广河镇老槐村。找到卖地的林地主,一同去看地。那一大片田连在一起,不远处还有个堰湖,也方便浇灌。 陈实虽然是商人,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地的大概好坏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去田里抓了一把土看了看,点点头,低声跟陈阿福和王氏说这田不错。 陈阿福点头表示愿意买。林地主又把几家佃农找过来,希望陈阿福他们继续用这几家佃户。 陈阿福表示同意。因买地契约还没办下来,她明天也不想再跑这么远的路,便商议租佃协议在四天后她回响锣村途经此地时再签。 一共二百田,东边的一百亩上在陈阿福名下,靠西的一百亩田上在陈名名下。给陈名这么多田是陈阿福想好了的,这是自己第一次置产,必须要给陈名多些,报答他对小阿福的呵护。 王氏原本以为给陈名上五十亩田,现在看竟然上了一百亩,刚要推迟,被陈阿福摇头制止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的确不好推迟。 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那么大一片肥沃田地,王氏的眼圈都红了,自家终于当地主了。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这,这,这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签了买地协议,牙人和中人签字划牙,陈阿福把一千二百六十两银子给了林地主。 她又掏了两个银角子出来,请陈实在村口买了两条肉、五斤酒,送给这里的里正。中饭也是她请客,掏了两个银角子给一个利索些的佃户,让他家整治了几个好菜,买了几斤酒。陈实和罗方陪着男人们喝酒吃饭,陈阿福母女两人在另一间屋里吃。 因为还要赶路,这顿酒喝得比较急,大概半个时辰就喝完了。 饭后,陈阿福和王氏坐着庆伯的马车,同罗方一起回府城。 陈实要跟着李牙人和林地主一起去中宁县城办契。这里到中宁县城要一个多时辰,中宁县回府城还要近一个时辰,抓紧时间,他们能够赶在关城门前回府城。大顺朝开城门的时间是辰时初,关城门的时间是戌时初。 陈阿福给了陈实二两银子,除了打点,还要请李牙人吃顿晚饭。若是关城门之前进不了城,还要住在城外客栈里。 大概申时,陈阿福和王氏到了陈实家。张氏又热情地把准备好的一盆卤串端上马车,送给那两家吃。 陈大宝在楚府还没回来,陈阿福母女累了,便回屋歇着。 阿禄指着炕几上的两碗水说道,「这是糖水,我给娘和姐姐晾着的。」 陈阿福笑着摸摸他的总角,喝了糖水。 第10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王氏搂着阿禄说道,「阿禄,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好好待姐姐。」 阿禄点头说道,「我一定要考上举人,给姐姐撑腰,不让汪英俊那样的人惦记姐姐。」 说得陈阿福和王氏大乐。 没多久,陈大宝就被楚府马车送回来了,罗管事也来了。 罗管事对陈阿福笑道,「我家老侯爷跟嫣姐儿一样嘴刁,就喜欢吃你做的糯米枣,说比厨娘做的好吃的多。他后天就要回京城了,嘿嘿,我家大爷想请陈家娘子再帮着多做一些,给他老人家带去京城。」他抬了抬自己手里拎的篮子,又指了指身后两个小厮扛着的两大袋东西,说道,「食材我们都带来了。」 看到那么多食材,陈阿福笑道,「好,今天晚上和明天上午赶着做完。」 送走罗管事,陈阿福看了看那两大袋红枣,足有四十斤,篮子里还有一小口袋糯米面,一小口袋上等冰糖,一罐糖渍桂花,及一小袋芝麻,一小罐油。 东西倒是齐了,这么多,至少得做十几锅呢。 陈大宝拿出一个玉挂件说,「娘,看看,这是楚太爷爷送给我的。他看嫣儿妹妹喜欢跟我玩,还说谢谢我呢,让我别叫他老侯爷,要叫楚太爷爷,管楚大爷要叫楚大叔。嫣儿妹妹除了她爹爹、了尘师傅,当然还有儿子我和娘亲,她就只喜欢楚太爷爷爷了。」又道,「还有哦,楚太爷爷也特别喜欢七七和灰灰,说是想用六百两银子买它们。见我舍不得,又要出八百两银子。看我还是舍不得,就说出一千两银子。我说它们是我弟弟,出再多银子我都舍不得卖。他听了,也就算了。说以后他会去棠园玩,让我再带着七七和灰灰去玩,最好再把金宝带上。」又大方地说,「这块玉就送给娘亲了。」 特别喜欢,却没有强取豪夺,跟《红楼梦》里贾赦为了几把扇子就害死人命比起来,也算不错的权贵了。 再看看那个玉挂件,是拇指大的羊脂玉小白马,玉质温润通透,一看就是上品,至少值个一百亩地。那老头是老侯爷,给了穷孩子这么好一个东西,也是难得的好老头了,似乎阶级等级观念也没有那么严荷。 陈阿福接过来笑道,「送给你,就是你的。娘先帮你保管着,等你再大些,就挂在腰间当佩饰。」 她去厨房先泡了一半红枣,就进了恭房,把门插好后,进了空间。 除了自己家人和楚含嫣,还没有谁能让陈阿福去向金燕子讨要燕沉香。但这个老头不错,陈阿福还是决定去空间讨点料出来。 金燕子正翘着长尾巴在忙碌。 陈阿福道,「金宝儿,还在忙?」 金燕子停下嘴里的活,好孩子一样邀功地说,「妈咪在歌里都唱了,燕儿睡不着,燕儿筑金巢,那人家就只有忙着筑房子了。」 还是自己让它忙碌了。 陈阿福笑道,「勤快的好孩子讨人喜欢,但还是要劳逸结合嘛。」又说了想要一点燕沉香木头渣做糯米枣的事。 金燕子抬头唧唧笑道,「不管给漂亮妹妹,还是啥老侯爷,只要是给后备男主喜欢的家人,人家都给。」又掷地有声地说道,「支持妈咪的幸福,从人家做起。」 陈阿福觉得今天有点时间,便给金燕子做起了工作,「金宝儿,人世间有很多‘门槛’,比如门当户对,再比如阶级,阶层,还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所以,不是你觉得谁像男主,谁就能当妈咪的男主。要不咋有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一说呢。做夫妻,不仅要讲身份,还要讲缘份……能不能,以后别把我跟那个人扯到一起,我和他的差距实在太大。你总这样,我有压力。」 金燕子不赞同地唧唧说道,「妈咪,你们的差距不是在慢慢缩短吗?你都给漂亮妹妹当师傅了,还当上了地主。觅夫的路上,你已经迈出两大步了。你再继续努力,人家也多多帮你,你肯定会成为他的女主,他也肯定能当上你的男主。」又高举起一扇翅膀说道,「福妈,人家相信你,漂亮妹妹的爹爹,总有一天会变成金宝的福爹。」 有病,得治。 陈阿福看了一眼偏执的小东西,跟它讲不通道理,也不想多费口舌。把燕沉香渣沾到手帕上后,就出了空间。 晚饭后,陈阿福就点着小油灯开始做糯米枣,心里还在惦记陈实,不知道他办得怎么样了。陈阿满在一旁帮她,而王氏要忙着做玩偶。 天都黑了也没见陈实回来,都以为他赶不回来了。 戌时末,听见有人敲门,阿玉跑去开门,大喊道,「爹爹回来了。」 陈阿满说给他整治吃食,陈实摆手道,「不用,爹爹已经吃过饭了。」又在外面大声喊道,「二嫂,阿福,事情办完了。」 陈阿福一家四口便都去了厅屋。 陈实把两张契书给了陈阿福和王氏,又把剩下的两个小银角子给了陈阿福。母女两人喜笑颜开地看了地契,阿禄和大宝又抢过去看。 张氏羡慕得不行,笑道,「二嫂和阿福当地主了,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陈实呵呵笑道,「咱们好好干,以后当财主,也会吃穿不愁。」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这天晚上,王氏几个人都激动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还憧憬着以后不缺吃不缺穿的好日子。特别是阿禄和大宝,乐呵过了,又开始担心家里太小,那么多粮食没地方放。商量着,等粮食收了后,阿禄去新院西屋跟七七、灰灰睡,把他的屋子倒腾出来装粮食…… 陈阿福豪气地笑道,「还倒腾屋子干啥呀,咱们盖大房子,多几间粮仓。」 两个小子一阵欢腾。 当地主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陈阿福起了个大早。除了去街头挑水的陈阿玉,还有煮早饭的张氏,别人都还没起床。 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寒意,陈阿福紧了紧衣裳,先去厨房把红枣泡上。 第11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一吃完早饭,陈阿福又开始做糯米枣。她得赶在巳时前做完,把灶台还给陈家人做卤串。 枣子有些多,她就做了一大木盆桂花糯米枣,还做了一小盆大同小异的雪球糯米枣,又装了两大碗出来给家里人吃。 她看到张氏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若三婶喜欢,也可以做出来卖。」 张氏道,「真的能让我们卖?」 陈阿福笑道,「当然了,这方子不保密,人家看看就会了。」 上午,王氏也没帮陈阿福,而是呆在小屋里把另几个燕子玩偶的活计全部做完了。 下晌未时,庆伯就赶着马车来了。他不仅来拿枣子,还说老侯爷请大宝带着七七和灰灰去楚府玩,吃了晚饭再把他送回来。陈阿福又把做好的几个小燕子玩偶用布包起来,让大宝带去给楚小姑娘。 回屋后,陈阿福理了理罗掌柜给的那些缎子。除了那六匹整料子要留着带回乡给绣坊做衣裳,还剩下一些零散的料子。 比着料子的大小,陈阿福就决定给阿禄做一身藏蓝色半袖长襟,大宝做一身月白色长衫。想着陈阿贵和高氏人都挺好,又给大丫做件碧蓝色的小夹衣和鹅黄色的小裙子。 浅绯色和雪白色缎子就送给陈阿满了,可以做件白色中衣和浅绯色裙子,正好配碧蓝色的半袖对襟褙子。 王氏让陈阿福把那三尺多的大红缎子做件半袖褙子,陈阿福点头。大红色褙子虽然艳了些,但稍微做短点,再配上月白色中衣和长裙还是好看。月白色缎子家里有,回去再做。 那块墨绿色缎子就给王氏做件夹棉坎肩。 陈阿满拿着那两块缎子,又乐得见牙不见眼。 陈阿福很喜欢这个讨喜、勤快的小堂妹,若她住在响锣村就好了,自己还能多个说得上话的妹妹加闺蜜。阿兰虽然不错,但因为胡氏,还因为她的性格比较内向,两人总是不算亲近。 几个人窝在小屋里做针线,一直到张氏喊她们吃晚饭。 晚饭后,陈大宝被庆伯送了回来。 他手里还拎了两包楚府送的糖果,八支笔四条墨。又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说是楚老侯爷送的。每个荷包里都装了六个二钱银锞子。 陈阿福就拿了一包糖果和两支笔、两条墨送给陈实。陈实没要糖果,让她留着回乡送人。乡下人家肯定稀罕城里的吃食,何况这些糖果都是京城和省城的。那两支笔和两条墨收下了,说这两样笔墨都是好东西,留着以后给陈阿堂考秀才的时候用。 晚上,躺在炕上的大宝才跟他们几人说,楚老侯爷像个老孩子,特别喜欢吃甜,尤其喜欢雪球糯米枣,直说该多做些这种甜枣。而且,他除了给嫣儿妹妹吃几颗雪球糯米枣,不许别人吃,连楚大叔尝了两颗都被他骂了一顿,说楚大叔忒大个男人还那么嘴馋…… 说得几人大笑不已。陈阿福想着严肃的楚令宣被骂嘴馋的样子,一定极有喜感。 第二天,陈阿福和大宝由陈阿玉陪着去街上玩,还要买回乡的东西。后天要回去了,有那么多亲戚朋友要送。 王氏不喜欢逛街,陈阿福也不愿意让她去。如今定州府刚换了知府大人,到处都贴着告示,老百姓也时常在议论。 走之前,王氏把身上的三两银子塞给了陈阿福,说道,「你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就用这银子买东西。你奶已经有了银簪子,再记着给你大伯和阿贵哥买样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陈实也拿了几钱银子和几百文大钱给陈阿玉,让他有眼力价些,在街上吃饭吃零嘴都由他掏钱,另外再给陈老太和陈业买样好些的礼物。阿福是姑娘,大宝又小,要少走路,多坐车…… 陈阿玉道,「儿子知道。」 陈阿满还想跟着去玩,张氏没同意,嗔道,「不懂事,你哥哥都不在家里,你再走了谁干活?」 陈阿满只得含着眼泪去厨房洗枣子,现在家里的杂货铺也开始卖这种小吃食了,非常受欢迎。 导游陈阿玉很是称职,先带他们去参观了定州府的军政官衙大门。他知道,所有乡下来的人,都想看一眼大官住的房子什么样。看不到房子,看眼大门也饱了眼福。 因为定州府特殊的战略位置,这里虽然不是省城,还是设置了总兵,楚令宣就是总兵手下的参将。定州知府也是正四品,不像其他除了省城以外的府城知府,只是从四品或是正五品,甚至偏远地方的小州府还是六品。 远远望到巍峨的总兵官衙,还有门口穿着戎装拿着刀枪的士兵,大宝眼里充满了敬畏之情。问陈阿福道,「娘,楚大叔就在那里公干吗?」 陈阿福不确定地说道,「嗯,有可能,娘也不清楚。」 看完了威风的朱色大门,又转着看了几眼高高的院墙。陈阿玉就招来骡车,几人坐了几条街,便到了知府衙门。 守大门的不是士兵,是衙役,同样是威风凛凛。 陈阿玉与有荣焉地说,「听说,新来的知府大人是咱们三青县的,老家在临丰镇赵家村,跟响锣村只有几里的路程。」 陈阿玉几兄妹生长在府城,整个响锣村都知道的陈举人曾是王氏小女婿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陈阿福冷哼道,「再离得近他也不认识咱。走了。」 临丰镇赵家村里出来的大官?陈大宝聪明的头脑转了几转,觉得哪里不对,小脑袋瓜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娘亲拉走了,说去吃好吃食。好吃食一下子把大宝脑袋里的那一点迷惑驱走了,忙不迭地迈着小短腿跟娘走了。 陈阿玉见堂姐对自己的偶像也不感兴趣,只得丧气地跟着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前些天兴冲冲地回家跟爹娘说,爹娘不感兴趣不说,还不许他在家里说这些朝中大事。 他们就坐车直接去了定州府最繁华的西大街。之前来了这里几次,陈阿福有事都没心思转。现在,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这一天是纯玩和购物,陈阿福和大宝便玩得很是轻松。 第11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只要大宝说想吃什么,陈阿玉都会抢着掏钱买,坚决不许陈阿福掏钱,还理直气壮地说,「有男人在,怎么好让女人掏腰包。」 大宝也懂事,想吃的东西都不贵。既照顾了陈阿玉的脸面,又不让他太破费。 陈阿福又买了些点心、糖果、笔墨、头花、丝带,给陈业和陈阿贵各扯了一身驼色绸子做衣裳。同时,也给自家人各扯了一身这种品质差些的绸子做衣裳。缎子太华丽,过年过节穿就行了。 鉴于陈业在陈名心目中的地位,还是给陈业买了一个玉嘴松木烟斗,这一样就花了一两二钱银子。 几人一直玩到日薄西山,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第二天上午,罗方来说,明天上午会来马车接他们去楚府,然后一起回乡下。又说,老侯爷把糯米枣几乎都拿走了,他家大爷请陈阿福再做些给姐儿路上吃。 然后,又拿了十斤枣子出来。 晚饭后,陈实一家都没去干活,而是陪陈阿福一家在厅屋里闲聊。张氏拿了两个包裹出来,是送大房的一些吃食,以及给陈老太和陈业做好的两套绸子夹衣。 接着,张氏又从卧房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陈阿福。陈阿福不知其意,打开锦盒一看,里面装了一个麻花开口银镯子。 张氏笑道,「这是我的嫁妆,阿福别嫌弃。」 陈阿福忙把盒子盖上还给她说,「三婶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么贵重和有意义的东西,应该留给堂弟和堂妹。我不能要。」 张氏道,「我还有。我嫁过来的时候,我爹娘知道我当家的没有多少钱,很是陪送了些东西。」 陈阿福还是不想要。她听说过,陈实没钱,靠着张氏卖嫁妆才买下了他们家现在住的小院。 两人推了半天,张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陈阿福才收下。 陈实笑道,「阿福就收下。三叔家靠你出的点子,十几天就赚了原来几个月的银子,还攀上了参将府的管事老爷,连那些无赖混混现在都不敢招惹我家了。以后三叔有钱了,就换大房子,你们来了住得也舒坦。等你成亲的时候,三叔再送你金首饰。」 陈阿福笑着谢过。 王氏又笑道,「婆婆和大伯、我当家的,他们都想小叔了,让你们一家过年回响锣村。」 陈阿福也笑道,「过年的时候,三叔三婶就领着弟弟妹妹回来玩吧。只要自己把持住,不着大伯娘的道就是。再说,我奶也会帮你们。」 她讲的直白,把大家都逗笑了。 陈实也说想老娘和大哥了,到时候一定回去,也不会再着胡氏的道。他想通了,该还的情已经还了,不能因为胡氏他就不去老娘跟前敬孝。 陈实比陈名精明得多,之所以被胡敲了那么多的钱,是因为原来胡氏明面对陈实不错,后来要钱要物过分,陈实既不好跟她撕破脸,又要顾全陈业的面子。而胡氏不喜病秧子陈名,老早就翻了脸,所以陈名知道她的德行,加上穷,相反没怎么着她的道。 二十三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就起床了。来到厨房,陈实和张氏已经在忙碌了,他们要卤一些东西让陈阿福带走。陈阿玉也拿着两个大桶往外走,他代替陈实去酒楼收购家禽内脏。 陈阿福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把枣子泡上。 张氏笑道,「阿福就是手巧,一样的食材和法子,咱们就是没有阿福做的好吃。」 陈实笑道,「都一样了,哪里还有大师傅小师傅之分。」 陈阿福笑笑,洗濑过后就去了恭房,插上门又进了空间。 空间里没有金燕子的身影,她就冲着树上喊了一声,「金宝儿,你在哪儿?」 枝叶中的一个圆形黄金小窗户里钻出一个小脑袋,睡眼惺忪地问道,「妈咪,你这么早叫人家干嘛呀?」 陈阿福说了想要一点燕沉香渣给楚小姑娘做甜枣。 金燕子听了便钻出黄金屋,嘴里念叨着,「真是劳累的命,连个觉都睡不清静。妈咪要记着人家的情,以后多给人家唱唱歌。」 说完,小尖嘴又打了个大哈欠,还飞到陈阿福的肩膀上蹭蹭嘴。 陈阿福如愿用帕子沾着一小点燕沉香渣出了空间。 陈实夫妻卤了一大锅猪肉、猪排骨、豆制品和藕。还切好,分成三小盆,一盆让他们晌午在路上吃,一盆送给棠园,一盆拿回陈家。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春到福妻到》卷一 作者:滟滟清泉 02、《春到福妻到》卷二 作者:滟滟清泉 03、《春到福妻到》卷三 作者:滟滟清泉 04、《春到福妻到》卷四 作者:滟滟清泉 05、《春到福妻到》卷五 作者:滟滟清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