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福妻到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平静的日子,岁月静好,一晃到了二月中旬。 福园已经修得初具规模,房子都建好了,十二日上梁。那天,又热闹了一天,请了响锣村和上水村的许多人来吃饭,连楚老爷子都给面子地去了。陈阿福没有出面,由陈名带着大宝招待的客人。 因为有这个大人物,激动得跟他一桌的里正、地主、胡老五、陈业、夏捕快等人都快哭了。 家具和一些设施早就做好了,等到搞好内部装修和绿化后,再把家具搬进屋,在院子里建好儿童乐园,大概二月底就能入住了。 十八日老侯爷就要启程回京城,他说回去住一段日子再回来。他还说他喜欢这里,舍不得嫣儿,大宝,也舍不得……陈小丫头。 几天前,他管陈阿福要了许多东西,四十斤桂花糯米枣和雪球糯米枣,二十斤饼干,二十斤蛋糕,四十斤金丝糕,十罐辣白菜,十罐醪糟。足足几大车。 陈阿福听了直抽嘴角,这是不是公然索贿?但还是认真地给他准备。 老爷子走的前一天,也就是二月十七日,陈阿福去了趟十里镇。那里有陈世英给她的五百亩良田和一个庄子,她要去看看,以后被小姑娘缠住就不好出去了。 家里已经买了一辆牛车,由曾老头赶车,带着薛大贵和曾小青一起去。由于大宝撵路撵哭了,也把他和追风带上了。 田在十里镇的旺山村,在响锣村的西南面不到十里的地方。因为村子挨着大青山,所以得名旺山村。 旺山村居然与赵家村比邻,真是太巧了。 牛车大概走了近半个时辰,就到了。庄子是一个二进院子,林老头带着儿子媳妇住在这里管理田地。 林老头五十几岁的年纪,领着儿子媳妇及孙子孙女给陈阿福和大宝磕了头。 陈阿福说道,「林老丈,林大叔,林大婶请起。」 曾小青又递给他们一人一个装了两颗银锞子的荷包。 他们一家是陈世英在江南买的,帮着陈家在江南那边看管农庄。 这里的地是陈世英三年前买下的,因为林老头很得他信任,便安排到了这里。 陈阿福暗道,这里或许是陈世英监视赵家的根据地。怪不得前赵里正做的恶事陈世英都知道,原来他早在赵家村的旁边安插了人手。 陈阿福也不怕林老头一家帮着陈世英而出卖自己,因为前几天陈世英专门请楚令宣把他们一家的奴契带给了她。 旺山村的五百亩地,有四百亩种的冬小麦,还有一百亩准备三月中旬种花生。陈阿福和曾老头在林老头父子的带领下,去地里参观了一圈。小麦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很好,一望无际。 大宝高兴得不行,悄声跟陈阿福说,「娘亲,这么大的地,咱家是仅次于楚大叔的大地主了。」 陈阿福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胖脸。说道,「你楚大叔是大官,可不是地主。」 又对林老头说,那一百亩空地中只用八十亩种花生,剩下二十亩用来种西瓜,由她提供西瓜仔,再让林伯找一两家懂种西瓜的农户。 陈阿福等人参观完田地,又在庄子吃里了晌饭。林大婶儿的手艺很不错,是江南那边的味道。林老头十三岁的孙女林芝和十一岁的孙子林朗都很机灵讨喜,跑前跑后,服侍得甚是周到。特别是林芝,有江南人的清秀,说话因为带了些吴侬软语,更显得温柔和顺。 陈阿福便说让林芝来自己身边服侍。 林家人都很高兴,跟着主子,前途总要好得多。何况这个主子一看就良善,脾气也好。 林老头更高兴。因为他多年前见过陈家的几位姑娘和一位少爷,不禁暗暗纳闷,为何前主子那样风流俊朗的好人才,孩子们却没有一个像他的。而这位姑娘,美若天人,一看就是前主子的翻版。 虽然,前主子,现在要说陈大人,他只说把田地和他们一家送给一位陈姑娘,让他们忠诚陈姑娘要像忠诚他一样。 他们一家都莫明其妙,不知道那位陈姑娘是何方神圣,如何得了陈大人的欢心,能把他们和田地一起送给她。他们都作好了吃苦的充分准备,想着自家以后的前景肯定会比跟着知府大人差远了。 今天看到陈姑娘的这个人才,再想到他之前在这里听到的一些风传,林老头便能猜出这位陈姑娘是谁了。 怪不得陈大人那么喜欢她! 看来,跟着这位陈姑娘,自家的前景说不定会更好。 陈阿福走的时候,林老头又把从几个猎户家里收罗的几只野兔、野鸡孝敬给了她。 回到家里,陈阿福便重新给林芝和曾小青取了名字,一个叫春月,一个叫夏月。她属于起名无能,起个简单的名子好叫就行了。 十八日一早,送走老爷子,不说楚含嫣哭得不行,连大宝都流了泪,陈阿福也有些心酸。这个老爷子,真心不错。 之后的日子,除了带孩子,偶尔做些点心,便没有那么忙碌了。 还有就是,从这个月中的哪一天起,天上偶尔便能出现燕子或是大雁,它们排着队向北飞去。虽然不多,但总能看到。 一看到它们,大宝和嫣儿便会激动地不行。高声叫着「金宝」,生怕金宝不注意错过了回家的路。每当看到那一队队燕子划过天际飞向远方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失望的眼泪汪汪。 这让空间里的金燕子非常感动,它的心像长了翅膀一样,早飞出了空间。 现在它已经没有心情再筑金屋了,天天想着出来玩。小东西跟人一样,但凡闲下来就找事。它现在超级不爽陈阿福拿进空间的西瓜种和水稻种,堆得占了空间的一半地儿。 陈阿福几乎天天都要拿些好吃食进去,一个是讨好它,一个是想让它多拉粪。 二月二十二那天,她把水稻种和西瓜种都拿了出来。水稻种马上要育秧,西瓜种下个月再育苗。 水稻种只在空间里放了两天,在变色前拿出了空间。而西瓜种则放了五天,颜色已经变深。 第2章 她之前做过试验,若种子放在空间三天以上颜色就开始慢慢变深。五天后,颜色就不会再变,这时候的种子应该是最优良的种子。 但水稻种子要交给佃农育苗,若颜色不对,那些佃户是不敢种的,毕竟他们怕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同时,水稻属于最重要的农作物之一,极受朝庭重视,手脚不宜作的过大,不然不好自圆其说。慢慢来,好种子一步一步培育。 她让陈名和懂农事的曾老汉明天一起去中宁县广河镇的老槐村,视察他们那二百亩油菜地的同时,把水稻种交给佃户,让他们育秧,等到收了油菜后,种这种水稻。同时,告诉他们育秧前最好把种子用温水泡一天。 曾老头听了这话吓一跳。说道,「大姑娘不懂农耕,老汉我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说种子要用温水泡。」 陈阿福笑道,「这是我在定州府时,从番人嘴里听来的,应该没错。」解释不通的就往番人身上推。 说是这么说,她也知道那些种田的老把式肯定不会照这么做。远的不说,这话她曾经跟陈业和陈阿贵父子说过,陈阿贵笑着不吱声,陈业得意地说道,「别的不敢说,种庄稼我们可是老手。那番人都是没开化的人,喝生血吃生肉,他们这话也听得?」 噎得陈阿福说不出话来。 想着等以后跟林老头说,小麦、玉米种子要先经过浸泡。他是旺山村的庄头,那里的佃户肯定不敢不听招呼。 第二天送走了陈名和曾老汉。 晌午的时候,便收到陈实派人送的信,说酒楼已经装修完,人也都找齐了,二月二十五日正式开业,请罗管事、陈业、陈名、陈阿福去定州府一趟,再把陈老太也带上。 下晌申时陈名二人就回来了。他得知这个消息极高兴,马上让人把信送去了大房,顺道请他们来吃晚饭。 晚上,大房一家都来了,商量去定州府的事宜。陈业、陈老太肯定要去,但胡氏、陈阿菊、大虎、大丫都闹着去。让这个去不让那个去,就是一片哭闹。 陈业无法,说道,「得,除了阿贵留在家里看地,剩下的人都去。反正以后我们也是东家了,肯定能赚不钱钱。赚了钱干啥?就是得让老娘、媳妇、儿孙享福呗。」 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欢呼声一片。 怪不得陈实说陈业是个好家长,还真是。陈实的家还没有搬,一去这么多人,咋住得下。 看到这个热闹劲,陈阿福还没去就觉得头痛了。想着该交待的都交待了,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二十四日晚,王氏把陈名去定州的东西准备好后,又拿了一张银票给陈阿福,说是酒楼参股的钱。 陈阿福没收,陈名也不让陈阿福收。 他说,「那个股份写的是我陈名的名字,我收阿福的二百五十两银子,那是我闺女对我的孝敬。我用那些银子,算是怎么回事。」 王氏红了眼圈,说道,「若当家的觉得我不该收那些银子,我让人还给他好了。」 陈名心里一直觉得陈阿福不该劝王氏收下那些银子,因为不愿意王氏难过,所以一直没有明说。还口是心非地劝道,「我也不是说你。你就当那银子是你的嫁妆,留着自己花。我有闺女的孝敬,够了。」 王氏道,「我的生活再简单不过,咋用得了那些钱?」 陈阿福劝道,「娘,我爹不想花就算了。那些银子以后娘可以置产,将来留给弟弟啊,母亲的嫁妆本来就是传给儿子的。」 王氏无法,只得把银票收起来。见陈名走了出去,又跟陈阿福念叨着,「我还是觉得不该收这些钱。我没地方花,你爹又不愿意用,说不定心里还怪着我。」 陈阿福悄声道,「若娘不收这笔钱,那个人觉得有愧于你,没事就想着来弥补亏欠,还不知道要弄出些什么事。若那样,爹会更不高兴。」 她没好说出口的是,凡是没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何况还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虽然陈世英若真的跟王氏在一起,不见得两人是最适合的,也不见得感情就能一直甜蜜下去。 但两人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因为有人横加干涉,分手了,王氏受了许多苦,还含着屈辱为他生下女儿……不可否认,王氏已经成了陈世英胸口的那颗朱砂痣。 陈世英肯定放不下王氏,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希望自己能有所补偿。若王氏拒绝,陈世英更会念念不忘,会想着法的补亏欠,那就糟心了。造成两个家庭的动荡,最终受伤害的还是王氏。 接了银子,自欺欺人地当一对伪姐弟,遥祝各自幸福就好…… 王氏坐在窗边,望着那淡绿色的窗纸,一阵长嘘短叹。或许,她又想到过去的什么事了吧。 陈阿福觉得,自己在他们两人中间插上一脚,做主让王氏收下那笔钱还是做对了。凡事扯上钱,就不那么纯粹了。特别是美好的感情,扯上钱,就变得世俗起来。 就该让他们彼此之间多些世俗,少些执念。 人本来就生活在俗世中,世俗比窗前的白月光真实得多。那抹白月光美丽纯净,害得多少文人墨客、有情男女为之赋词说愁。但除了让人觉得忧伤怀旧,真的没有大的作用。 陈阿福最不喜的就是前世历史上的陆渣渣,遵从母命休了表妹唐婉也就算了,从此各自珍重。可他偏要给她写一首「钗头凤」,让唐婉郁郁寡欢,不到半年就死了。 他真有那份情,为什么不藏在心里,让表妹过好日子呢? …… 二十五日一大早,陈名和罗管事、大房一家坐着棠园的一辆马车和陈家的一辆牛车去了定州府。 曾双也陪着陈名去了,因为他之前是参将府外事房的二管事,有许多熟人和一定的关系,会帮酒楼招揽一定的生意。 陈阿福请罗管事给霓裳绣坊带去了王氏和高氏做的两套衣裳和一些玩偶,还有四十个衣架。并转告罗掌柜,她目前太忙,暂时不想再设计和做衣裳饰品了。 第3章 王氏有了那么多银子,田里也马上有收成,不需要再为挣钱做活。给了大房一成股,也不需要再帮高氏揽活计了。 那些现代衣架轻便又省地方,算是她送给罗掌柜的。 送走他们,陈阿福先去福园参观了一番。绿化已经搞好,家具也搬了进去,曾婶儿这些天都领着夏月、秋月忙着做擦家具、糊窗纸等活计,现在只差儿童乐园最后的一点收尾活了。而且,薛大贵和楚小牛晚上已经住来了这边。 陈阿福早已定下这个月的二十九搬家,这一天是吉日,陈名也答应会赶回来。 曾老头则领着山子在开垦禄园和福园之间的那半亩多地。这里的地,还有禄园后面的一小块地,陈阿福都准备利用起来种西瓜。因为西瓜最好不要轮作,今年种西瓜,明天就种菜。 她已经把燕粪稀释在水里,让人浇在了那五亩准备种西瓜的地里。还留了一点,准备浇这两小块地。 参观完,又提了些意见,才带着大宝去了棠园。 晚上,等大宝睡着后,陈阿福便进了空间。因为,这天的子时一过,金燕子就能出空间了。 她一进空间,就看见金燕子像服了兴奋剂一样,围着燕沉香转了一圈又一圈,根本顾不上招呼她。她本来想陪着它渡过那个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见它静不下来,便又出了空间去床上睡觉。 陈阿福睡得正酣,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挠她的脸。她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朦胧中,看见金燕子正站在它的枕边在用翅膀轻轻挠她的脸,嘴角高高提起,眼睛笑得半眯。 她高兴得坐了起来,把它捧在手心里轻声说道,「金宝儿,恭喜你,你终于出来见天日了。」 金燕子高兴地唧唧笑道,「是呐。我先去林子里转转,回来再跟臭大宝和嫣儿妹妹玩。」 说完,便飞去门口用嘴开了门,径直飞去了南屋。顿时,南屋一片热闹,七七和灰灰「金宝金宝」地大叫起来,追风也嚎了起来。接着,它们一起从窗户飞出了南屋,追风也跳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金燕子还体贴地为追风把院门打开,然后三鸟一狗向西而去。旺财听到动静,也大叫起来。 等曾老头听见走出房门,陈阿福已经把门关上了。陈名和王氏等也被吵醒了,问道,「怎么了?」 陈阿福忙道,「没什么。不知为什么,七七和灰灰同追风一起,大半夜的跑出去玩了。」 回屋看见大宝竟然没有被吵醒,睡得正香。 陈阿福躺在床上睡不着,有了金燕子,这日子会更加丰富多彩了。 这天,陈阿福让人把楚含嫣和罗家小姐弟接来了禄园。 如今,七岁的罗梅正式成为了楚小姑娘的二等丫头,貌似还是一等丫头或是陪嫁丫头的培养人选。这也算朝中有人好做官了,多少丫头奋斗了好多年也奋斗不上的位置,她小小年纪就坐上了。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虽然风中还略带寒意,但艳阳高照,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做着玩戏,他们玩的是老鹰抓小鸡。陈大宝当老鹰,陈阿福当母鸡,她的身后是嫣儿,嫣儿后面是罗家姐弟和几个丫头,如今这个游戏是几个孩子的最爱。 只不过,因为楚小姑娘的身体还不算很灵活,陈大宝用不了多久就能抓到小鸡。 玩了一阵,陈阿福就停下来给嫣儿擦汗。小妮子的脸红扑扑的,鼻尖和前额上还渗出了一层薄汗。给她擦了汗,又把一块绒布给她垫在后背心上。 之后,又给大宝擦汗。大宝还挥着胳膊说,「儿子没有女娃那么娇气。」 突然,大宝发现南边的天空尽头出现了几队燕子,正向这里飞来。他指着南边喊道,「快看,燕子。」 嫣儿也发现了,两个孩子一起跳着脚大声喊着,「金宝,金宝……我们在这儿……家在这儿……」 接着,罗明成也跟着喊了起来。清脆的童声回荡在禄园上空。 那几队燕子来到他们的上空,却没有停留,快速地掠过天际向北边飞去,消失在蓝天白云里。 大宝和嫣儿失望极了,都难过起来。大宝抱着陈阿福的腰说,「娘亲,若是金宝忘了回家的路,可怎么办。」 嫣儿一听,吓得流出了眼泪,拉着陈阿福的袖子哽咽着说,「姐儿喜欢金宝,喜欢会笑的鸟鸟……」 这时,空中又出现三只鸟,它们滑过三条弧线俯冲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嘎嘎」的叫声,以及一阵悦耳的呢喃声。 这个声音咋这么熟悉呢? 两个孩子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只小燕子快速飞了下来。它先挂在大宝的衣襟上,冲它叫了几声,黑中透黄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 大宝喜道,「金宝,真的是金宝。」他激动地一把把它抓在手里,勒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金燕子好不容易挣脱大宝的魔爪,又挂在了嫣儿的小袄上,抬头冲她笑起来。 「鸟鸟笑了,鸟鸟笑了,是金宝,金宝笑了。」楚含激动地说道。 陈阿福故意俯身看了一眼金燕子,笑道,「哟,真的是金宝呀。金宝,欢迎你回家。」 金宝听了又飞去陈阿福的小袄上挂着,冲她笑起来。 正闹着,又听见追风的声音,它在地上跑,所以要比三只鸟慢些。 晌午,孩子们吃了一顿最热闹的饭,三只鸟加两只狗无比聒噪,大宝和嫣儿兴奋得连午觉都不想歇。陈阿福哄了半天,才让两个小家伙去歇了晌。 金宝回来后,把它之前带回来的两只百灵鸟和十锦雀都放了出来,因为它们跟着金燕子,就不会迷路,只需要晚上把它们关进鸟笼里即可。 金燕子悄悄跟陈阿福说,「去让人多做些鸟笼,好多小兄弟小姐妹都想跟着我混。」 第4章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陈阿福只得让人去武木匠家走一趟,请他们做二十个鸟笼。 这个月没有三十日,所以楚令宣二十九日歇息,他二十八日就回来了。他今天回来的有些早,下晌申时就到了棠园。守门的人说,姐儿这几天都在禄园里玩,连晚上睡觉都在那里。 楚令宣回屋洗了澡,便去了禄园,他的后面还跟了两辆马车。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歌声飘了出来,是嫣儿的声音。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声音软软糯糯,虽然调不算准,但声音大,词儿都说对了。期间,还夹杂着一只燕子的呢喃声,还有阿福鼓励的声音,「呀,好棒好棒,姐儿唱得跟姨姨一样好。」 楚令宣笑了起来。那个丫头,即使自己确实唱得好,也应该谦虚一些呀。 当山子把门打开,坐在树下的嫣儿看见爹爹回来了,像只小燕子一样向楚令宣跑过去。嘴里说着,「爹爹,爹爹,金宝回来了,金宝回家了。」 声音大,词语连惯,只是语速比正常孩子稍微慢些。 看到欢快的、正常的闺女,楚令宣的心情也欢快明媚起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股郁气随风飘散。他抱起飞奔过来的女儿,笑出了声,说道,「它回来就好,嫣儿又多了个玩伴。」 王氏、陈阿福等人都坐在树下,见楚令宣来了,都站了起来。 金燕子也兴奋地高声叫起来,「妈咪,楚爹爹回来鸟,楚爹爹回来鸟。」 陈阿福先是吓了一跳,看见别人面色如常,才反应过来只有自己听得懂它的「鸟语」,还是狠狠瞪了它一眼。他是楚小姑娘的爹爹,是你哪门子爹。 大宝也跑去林令宣的面前叫道,「楚大叔。」 楚令宣把嫣儿放下,竟然抱起大宝向空中甩了几下,刺激得大宝高声尖叫,欢喜极了。 等大宝下来,嫣儿还得意地跟他说,「我爹爹……是不是很棒?」现在她也学会了陈阿福的许多口头语。 陈大宝比起两个大拇指,说道,「嗯,真棒。」 他们几人的情绪,也感染了院子里的其他人,众人都笑了起来。 之后,楚令宣又招呼王氏和陈阿福,「婶子,陈姑娘。」 陈师傅换成了陈姑娘。 陈阿福笑道,「楚大人在这里吃饭吧,我去厨房准备。」 楚令宣点头应允,又笑道,「我给福园添置了一些东西,是专门为嫣儿以后去福园玩准备的,马车就在外面。」 王氏道,「阿福和楚大人去忙吧,我领着穆大家的和曾双家的去做饭。」 陈阿福跟着楚令宣去了门外,大宝和嫣儿几个小朋友都跟了出来。 把马车领车去了福园,却看见两个小厮搬了许多东西下来。有一个花梨木玉石大插屏,大中小号六对五彩釉花瓶,一个鎏金珐琅香炉,十个琉璃彩穗宫灯,及一些细瓷青花茶盅碗碟。 这么多东西把陈阿福吓一跳,这些可不属于教学器材和耗材,嫣儿一个人也用不了。 董事长再大方,也没有送这么多东西的理儿。她摇头拒绝道,「楚大人,姐儿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她可不愿意搞上下级的小暧昧。那样,吃亏的永远是女人。 她更要不起楚令宣的示好,前世的教训惨痛。 楚令宣笑道,「我难得在家,姐儿以后绝大多数的日子都会在这里。若是以后我爷爷他老人家来了棠园,或许多数时候也会在这里。大多东西是他们用得上的,剩下是我送福园的贺礼。陈姑娘帮我及家人良多,那些帮助,是再多钱财都买不到的。我都受之坦然,你为何还这么客气?」 说完,他又自顾自参观起了院子。 这个院子比禄园大些,也精致华丽得多,屋里屋外雕栏画栋。正房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带两间耳房,倒坐四间。 前院栽了两棵桂花树和几竿翠竹,上房廊外栽了两棵栀子花树,东西厢房前面是两排狭上的草坪和盆栽花卉。院子中间的空间比较大,是给孩子们活动的地方。 从东边耳房旁去后院,右边角落里栽了几棵白玉兰树,或许刚移栽不久的原故,树上的花朵不多。左边上房后面移栽了两棵小叶榕,中间的空地上修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地上没有铺石头,都是柔软的细沙。那些东西中,楚令宣只认得跷跷板,秋千,那个房子不像房子,耸立那么高的是什么东西?还有一些高低错落的铁管像晾衣竿一样立在那里,以及颜色各异的大木圆球,订在地里的小木梯子……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 大宝和嫣姐看到楚令宣看着那些东西发愣,得意起来,都跑去了小房子那里。 他们先后爬上那个小房子,大宝先从一个光滑的铁板上滑下来。下面有一个草垫子,人正好落在草垫子上,不仅摔不坏,衣裳也不会弄脏。而且,丫头们也在下面看着,以防万一。 接着,嫣儿又滑下来。她站起来冲楚令宣笑道,「爹爹,这是滑梯,好好玩,姐儿不害怕。」然后,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原来是这个用处。 楚令宣笑道,「我姑娘行,好样的。」 大宝又问,「楚大叔,我呢?」 楚令宣笑道,「你是男子汉,这个不需要夸奖吧。」 大宝听了,又爬上滑梯,头朝下趴着滑下来,起身后又看着楚令宣。 楚令宣还没出声,嫣儿就崇拜地看着大宝说,「大宝,你好能干哦。」 收到楚小姑娘的赞美,大宝笑得眉眼弯弯。 楚令宣也比了比大拇指,说道,「不错,好样的。」 接着,罗明成滑下来。紧随其后的追风也爬上去趴着滑了下来,还得意地嚎叫两声。 第5章 再接着,七七和灰灰上也飞上顶端滑了下来,它们是躺着滑下来的。下来后,还学着追风的样子嚎叫两声。 大宝还想把一旁看热闹的旺财拉上滑梯,旺财不愿意,围着滑梯跑,大宝在后面追。逗得嫣儿和其他人笑得更欢了。 大宝没抓住旺财,只得作罢。又领着嫣儿和罗明成去玩其它东西。七七和灰灰玩单杠玩得最好,大爪子就像粘在铁管上一样,来回跑个不停。 陈阿福说道,「这些东西能锻炼孩子们的协调力,增强体质,又趣味性十足,他们也会喜欢。楚大人不会觉得姐儿玩它们不文雅吧?」 陈阿福最怕的就是古人接受不了这些。 楚令宣笑道,「当然不会。贵女们都可以骑马,玩蹴鞠,孩子们玩这些不伤大雅。」 说着,他离开儿童乐园向后走去,穿过几棵芭蕉树和翠竹,便是后罩房。他又沿着墙边走了一圈,陈阿福只得陪着他。 参观了一圈后,楚令宣站下说道,「不错,虽然小巧,但别致,是孩子人们的乐园。」 话音刚落,又传来一阵孩子们的笑闹声,以及丫头嘱咐「小心」的声音。 楚令宣低下头,看着陈阿福笑道,「有陈姑娘在的地方,何止是孩子们的乐园,我爷爷,母亲,还有我,都觉得愉悦。」 这个赞誉有些高了。看着他乌黑幽深的瞳仁,陈阿福的目光转向了别处,谦虚道,「哪里有……」 楚令宣说道,「陈姑娘不知道嫣儿变得如此健康和快乐,对我及家人意味着什么。原来,我们都不敢想,她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他叹了一口气,又把眼神转向西边天际。夕阳已经坠入云间,把那里的云朵染得红彤彤一片。 又继续说道,「陈姑娘,不瞒你说,我爹娘是青梅竹马,一直以来十分恩爱。哪怕我娘生我妹妹时难产,再不能受孕,我爹也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可我们一家的幸福,就在我十四岁的那年,被一个女人终结了…… 「我之前一直在给九皇子当伴读,这个变故让我投笔从戎,跑去边关找我三叔。可四年后,也就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却接到太后懿旨,她给我赐了一个媳妇,让我马上回京完婚……马氏,是马淑妃的娘家族亲,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我在京城住了三天,又回了边关。第二年,听说我有了一个闺女,而马氏由于难产,死了……等到三年后,我再次回到京城,才听说我的闺女竟然是个痴儿。我爷爷几次提出想把孩子接回侯府,可那个女人都不同意,说孙女虽然有这个病,但她还是终惜她。我爷爷想着孩子跟那个女人有亲,便也放手了。 本来,我对马氏不在意,对她生的孩子也不在意。可一天下晌,我爹突然遣人送了信,说我若再不把孩子接出去,那孩子怕是没命了。我便去了公主府,那个女人正好不在府里,我被人带着径直去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当我第一眼看到嫣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下,我该早去看她的……」 说到这里,楚令宣的身子都有些发抖,眼睛赤红,他抬起手,把旁边的一根树下「啪」地掰了下来。 「楚大人……」陈阿福轻唤了一声。 楚令宣似从恨意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陈阿福,又继续说道,「孩子瘦成了皮包骨,小身子缩成一堆坐在地下,一直呆呆地望着廊下的燕巢。哪怕她小脸不干净,我也看得出来她长得极像我,极像我娘……她的一切灾难,或许都是缘于她的这个长相……那一刹那,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孩子是我的女儿,我的血脉……巢里的雏燕叫了几声,孩子竟然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旁边的婆子丫头都嗤笑说,小傻子还会笑。一个婆子走过去说道,小傻子,该喝水了。然后把自己喝过的茶碗递到孩子的嘴边。孩子像是渴坏了,几口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我当时怒极,过去把那个婆子踢飞,把孩子抱出了公主府。 那个女人后来还派人来侯府想要接回孩子,我爷爷抱着孩子去皇上面前大哭。皇上和太后斥责了那个女人,还把她禁足三个月,孩子这才被彻底离开了公主府。但那时侯府也不清静,我只得把孩子带来了定州……」 陈阿福早已流泪满面,为可怜的小嫣儿。 她冲口而出,「你爹呢?你不在家,你爷爷看不到,可你爹就在公主府,他就不管自己的亲孙女吗?」 楚令宣冷笑道「我爹?他看似有情,却最最无情。孩子有马家的骨血,我爹不会喜欢她,或许之前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可能后来他无意中看到或是听说孩子长得像我娘,所以那个女人才会如此虐待她,这才遣人给我送了信。」 「马淑妃是公主的母亲,马家是公主的外家,呃……你的夫人跟公主有亲?」陈阿福疑惑地问。 楚令宣点点头,「嗯,是族亲。」 这么说,楚侯爷是恨毒了马家,也应该恨毒了公主,可居然两人还能在一个房顶下生活近十年,还要不定期的被宠幸。那天在灵隐寺里,看到公主似乎很在意他,他也像个温和的丈夫…… 陈阿福有些零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思绪又被楚令宣的声音打断,「嫣儿三岁了还没有名字,我就给她取了楚含嫣这个名字,期许她有一天能语笑嫣然。那时,我和我爷爷都觉得这个期许是痴人说梦。可嫣儿的命好,遇到了你。她现如今真的语笑嫣然,跟正常的孩子无异。不,比别的孩子还聪明,还好看。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他的目光滑下来,落在陈阿福的脸上,笑起来显得嘴边的两个小酒窝更深,跟楚含嫣的一模一样。此时的他,声音温润,笑容和熙,在他的脸上寻不到一点之前的冷俊,让陈阿福的心禁不住怦然一动。 陈阿福赶紧低下头,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胸口。说道,「楚大人过奖了。嫣儿并不傻,只是小时候被那些人吓坏了,为了自我保护,才缩进自己的世界不想出来。现在,她看到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有爱她的亲人,喜欢她的朋友,还有那些讨喜的动物们,她就放心地出来了。」 第6章 楚令宣点头笑道,「嗯,是这么回事。不过,若不是你引导得好,让她知道没有人再能伤害她,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热闹生动,充满乐趣,她也不会出来,不会融入进来。陈姑娘不用谦逊,我和嫣儿都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我和爷爷、我娘,最爱护嫣儿的,就是你了。只是,我们各自忙碌,没有多的闲暇伴陪嫣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你带着她。大恩不言谢,你的这份好,我一直记在心里。我……」 突然,他看到前面的树枝上站着一只燕子,那只燕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小尖嘴还半张着,两个翅尖插进了嘴里。 他的嘴也半张着说不出话来,看着那惊悚的一幕。 陈阿福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金燕子正傻兮兮地看着楚令宣,似乎还等着他在往下来说。 金燕子见楚令宣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自己,主人也瞪着它,便把翅尖拿出来,纳闷地唧唧说道,「咦,楚爹爹怎么不继续表白了?人家还等着听呢。」看到楚令宣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便觉索然无味起来,翻了个白眼,唧唧道,「傻样。」然后,一振双翅,飞上天空。 金燕子飞走了,楚令宣的灵魂才归位。磕磕巴巴地说道,「那燕子,真,真的会笑,会把翅膀塞进嘴里,还,还会翻白眼!」又了然地说道,「怪不得嫣儿一直惦记它,当真不可思议。」 陈阿福暗道,还有你更不可思议的。嘴上说道,「是,我也是后来才发觉金宝有不同之处。不过,楚大人还是不要把它的特殊之处说出去,若让有心人知道,它就不安全了。」 楚令宣说道,「那当然,我不会说出去。」又问道,「刚才我说到哪里了?」问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傻样!金燕子说得没错。 陈阿福暗中好笑。 他们又向儿童乐园走去。孩子们和动物们还玩得欢畅,那只燕子也在中间跳来跳去,唧唧叫着。 楚令宣似乎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了,又低声说道,「我会想办法扫清障碍,不会让你和孩子们爱到伤害。放心,我能做到。」 「啊?」陈阿福莫明其妙地看着他。 楚令宣又笑道,「我是说,我会让这里成为铜墙铁壁,让这里永远充满欢笑。」 永远? 就是自己不嫁人,楚小姑娘还会嫁人吧…… 大宝和嫣儿看见他们了,都跑了过来。 陈阿福和楚令宣同时伸开双臂,结果两个小人儿都扑进了陈阿福的怀里。 楚令宣讪讪地收回胳膊,直起身看着他们三人的互动。心道,闺女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这时,山子过来请他们回禄园吃饭。 回去的路上,大宝和嫣儿手牵手,大宝的另一只手牵着陈阿福,嫣儿牵着楚令宣。两个小人儿在中间,两个大人在两边。这个福利还是是楚令宣争取过来的,看到受伤的爹爹,嫣儿才丢开姨姨的手跑过去拉他的手。 晚霞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光,也给他们四人染上了颜色。一路走过,丢下一串笑声,还有一串狗吠鸟鸣。 陈名不在,由大宝和阿禄陪着楚令宣,他们三个人占了一个大八仙桌。本来楚令宣想让嫣儿也去那桌,可嫣儿不愿意,一定要跟姨姨一桌。 为了照顾楚令宣看闺女,另一桌也摆在了上房厅屋,王氏、陈阿福、嫣儿坐这桌。 中间还放了个炕几,几上摆着两个小盆,这是追风和旺财的口粮,还有一个大盘,是金燕子和七七、灰灰的口粮。 饭后,大宝和嫣儿习惯性地手牵手往西厢走去。这几天,都是陈阿福和嫣儿睡床上,大宝睡厅屋的榻上。 楚令宣低身把嫣儿抱起来,嗔道,「爹爹难得回来一天,闺女都不知道陪陪爹。」 嫣儿听了,便抱着他的脖子嘟嘴道,「好嘛,好嘛。」又对陈阿福说道,「姨姨乖哦,大宝要不闹哦,等爹爹走了,姐儿就来陪你们。」 陈阿福哭笑不得,好像自己多么想让她陪一样。只要小东西一在这里睡,陈阿福就睡不好,担心她凉着,又担心把她压着。 但看到她殷切的小眼神,还是答应道,「好。」 陈大宝也说道,「好,我等着你。你不在的时候,我都不让娘亲讲故事。等你来了以后,咱们两个一起听。」 大宝依然拉着陈阿福把他们送出门口。 此时太阳已经全部坠入山下,西边的红林山顶,只剩下一圈黑中透金的云层。傍晚的春风微凉,吹着新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楚令宣站下问陈阿福道,「明天,我让人来帮你们搬家。」 陈阿福摇头笑道,「不用了。福园的东西都是新置的,没什么需要搬过去。」 楚令宣点头,又道,「明天的客人多吗?我派几个人来帮你们做饭。」 陈阿福又摇头道,「我爹和大伯一家都没回来。家里没有成年男人,所以也没请多少客,只请了阿贵哥,罗大娘一家,棠园的几个熟人,还有武大嫂子和小石头来吃饭。只有三、四桌,家里的人手够用。哦,若是楚大人明天无事,请来福园吃顿饭。」 楚令宣痛快地答应道,「好。不过,我还是下晌来吧。」 陈阿福点头,吃晌饭的那些客人不是村里人就是棠园下人,跟他说不到一起又嘈杂,他肯定不喜欢。 楚含嫣瘪起了小嘴,「姨姨,姐儿呢?不请姐儿吗?」 陈阿福大乐,「怎么可能少得了姐儿呢?你跟爹爹一起来。」 他们走到那棵柳树下,长长的枝条已经缀满了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楚令宣驻足,回头,楚含嫣招手,喊着「姨姨、大宝」。 陈大宝也招着手,跳着脚喊「楚大叔、嫣儿妹妹」。 第7章 金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陈阿福的小袄上,唧唧叫道,「都这样依依不舍了,还嘴硬。妈咪,别作无谓的挣扎了。爱了,也就爱了。」然后,一振双翅,向西边飞去。 陈阿福一惊。是啊,她总认为自己是身不由己被大宝拉出来的。可站在这里望着他们,希望他们回头,甚至希望他们多停留一会儿,这些实实在在却是自己的心声。 理智知道不该爱上这个男人,怕再次受伤。可心里,还是情不自禁了。 「回吧。」陈阿福慌忙拉着大宝向家里走去。 「楚大叔还站在那里呢。」大宝嘴里说着,还是被娘亲硬拉回了家。 楚含嫣看到姨姨先回了家,小嘴又瘪了起来,说道,「姨姨咋先走了?」 楚令宣也有些失望,说道,「姨姨兴许有急事。」回头向棠园走去。 刚到棠园的角门,门房禀报道,「大爷,大姑娘,主子回来了。」 楚令宣沉脸斥道,「那为何不早去禄园禀报?」 门房又躬身道,「是主子不让奴才去,说让大姑娘玩尽兴了再回来。」 两人急匆匆去了了尘的小院,三个人自是一番欢喜。特别是了尘,看到孙女又进益了,喜的直念佛。 待楚含嫣去歇息后,了尘对楚令宣说道,「宣儿有什么心事,说吧。」知子莫若母,她看出了儿子有心事。 楚令宣抿了抿薄唇,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说,母亲会更担心。便说道,「娘,有人又开始打我婚事的主意了。」又冷笑了一下,说道,「任她们算盘打得再响,也如不了意。」 了尘捏着佛珠的手指都泛了白,气道,「那个女人太狠了,把贫尼逼得出了家,挑唆太后给你赐了婚,害得嫣儿得了痴病。还嫌不够,又要干涉你的婚事。」 楚令宣忙说道,「这次倒不是那个女人,现在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求子上,已经顾不上我们了。是二婶,她想把陈世英的庶长女说给我当媳妇。」 了尘气道,「那李氏专干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她也不想想,你再是续弦,也是永安侯世子,也不可能娶一个知府的庶女。她真以为,若把你拉下来,那个女人再生不出儿子,她儿子就有机会承爵了?」 楚令宣看到母亲动了气,忙说道,「娘放心,儿子长大了,吃了这么多亏,已经会保护自己了。二婶嘛,她左右不了儿子的任何事,只是让人徒曾厌烦。只不过,儿子的婚事……儿子还真看上了一个姑娘。」 了尘喜道,「宣儿有心仪的姑娘了?是哪个府里的姑娘,娘认不认识?早些让你祖父请人去说合,把这件大事定下来,娘也放心了。」 楚令宣有些红了脸,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位姑娘么……娘也认识……」 了尘看到儿子的表情,笑了起来。说道,「能让我儿子看上的姑娘,还真不多,这是第一个,对吧?快说,是哪家姑娘。」 楚令宣说道,「这位姑娘的出身比较低,而且,还有不确定的未来……」 了尘知道是谁了,她也非常喜欢那位姑娘,只不过之前从未把她当过儿媳妇的人选。还想着自己不能认她当干女儿,以后让三弟妹认她当干女儿,给她个好的身世,将来好说婆家。 她担心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但那姑娘出身低,我怕她底气不足,那个女人又以儿媳必须在婆婆身边敬孝为由,把她弄去公主府折腾……那就可怜了。你,不能害她。」 楚令宣说道,「我若保护不了媳妇,还娶媳妇作甚!娘放心,我有法子不让她进公主府。甚至在局势未明朗之前,连京城侯府都不让她呆。」又笑了起来,「据我了解,这位姑娘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了尘说道,「这样再好不过。她进了门,最高兴的莫过于嫣儿。只是,她出身平民,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有个儿子,这个该如何对外解释?还有,她是陈世英的亲生女儿,却没有认祖归宗,陈世英的母亲又如此作为……这些,可能都会成为敌人攻击你的把柄,你考虑过吗?」 楚令宣冷声说道,「通过这么多变故,儿子早看开了。至于身份,娘的身份不低,不照样被逼出家。如今,父亲尚主,母亲出家,女儿痴傻,我又躲到定州,只要那个女人一生出儿子,我的世子之位或许就会不保,侯府里更是被弄得乌烟障气……娘说说,京城里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否则,那陈母也不敢托人把她家那个其貌不扬的庶长女说给我了。至于陈姑娘的那些事,别人想笑话就笑话好了,咱们家的笑话别人也没少看。 「儿子找这么一个无任何背景的姑娘,远远地躲在乡下,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况且,她是儿子长这么大,第一个真心想娶的姑娘。她聪慧,良善,对嫣儿真心好,儿子更能放心把家交给她打理,儿子才能在外面干大事。我在之前已经跟祖父谈过,祖父也同意了。至于大宝,也好办,在娶她之前,我先认大宝为义子。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唯一棘手的是她的出身,若她真出身平民,倒是好办。但她是陈世英的女儿,通过接触,我觉得陈世英为人尚可,至少不会成为我的拖累。可他的母亲太讨嫌了,到处钻营,我怕她惹上事非……昨天,我把陈母所为遣人跟陈大人说过了,陈大人专程来参将府给我陪了罪,说是回去把他娘‘服侍’好……」 了尘的眼泪流了出来,「都是娘害了你。」 楚令宣道,「这关娘什么事!只因为爹一直被那个女人惦记,还有二皇子,为了排除异巳,防止我们成为九皇子的助力,削掉爹手中的权利,和那个女人联手设计了爹……家里才被弄得妻离子散。」 了尘道,「你爷爷和爹过去都说二皇子虽出身中宫,却有勇无谋,刚愎自用,不得皇上宠信,可后来的所做所为却……」 「哎,是爷爷和爹看走了眼。二皇子不仅有勇有谋,更心狠手辣……不知他为何那么恨九皇子,恨咱们楚家。我少时虽然给九皇子当伴读,但咱们楚家那时还没站队,跟二皇子也没有结仇。九皇子因为年少,外家又不强大,也没参与到他们几位成年皇子的争斗中去。可是他,那次被人暗害,失足落下山崖,所有的人都猜测是三皇子或者五皇子所为。他却不发作那两位皇子,面是突然联合淑妃母女设计了我爹,还暗中把九皇子的腿弄瘸了……」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现如今皇上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来多疑,而二皇子却事事能做到他的心坎上……」 第8章 二月二十九日,是皇道吉日,陈阿福母子两个搬家。母子两个的细软昨天就已经拿过去了,下人们除了穆婶儿会继续住在禄园,其他下人都会住去福园,东西也在昨天晚上搬了过去。 一大早,阿禄又开始抹眼泪,他舍不得姐姐和外甥。他觉得,这次姐姐搬了家,就彻底跟他不是一家人了。 陈阿福把他搂在怀里劝了半天,并承诺他今天也住去福园,他才作罢。 只是,陈名答应赶会回来,不知何故却没有回来,陈阿福和王氏心里都有些打鼓。 陈阿福牵着大宝率先进了福园,王氏拎了一套白底青花细瓷碗、阿禄抱着一装精米紧随其后。后面跟着追风和旺财,七七和灰灰站在两只狗狗的背上,金燕子去西边林子里野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们径直去了上房厅房。陈阿福住在上房东屋,西屋是起居室。东屋后面接了一个偏厦,是陈阿福的专用净房。两间耳房,东耳房作了陈阿福的小书房兼工作室,西耳房是夏月和秋月值夜住的地方。 东厢房的三间主房作为大宝以后的卧房兼书房,现在暂时作客房。北屋是动物之家的卧房,里面是按照它们的喜好和习惯装修的。南屋是餐厅。 西厢房三间主房和两间耳房都是打通的,是幼儿教室兼活动室。 倒座照例是厨房兼库房,还有一间是曾老头住的地方。 而另几个下人都住在后罩房。 陈阿福已经把福园和禄园后面的一块狭长的空地买下来了,这里会建一排房子,以后给成了家的下人住。 他们进屋后,把槅扇窗打开,屋里立时明亮起来。春风吹着树叶的新香飘进屋内,无比惬意。 稍后,陈阿贵便来了,他背了一口袋白面来。跟他同来的,竟然是胡老五一家。胡家送了一对青花瓶大花瓶,质地虽然一般,但在乡下可是好东西了。 胡老五笑道,「我听阿贵说你们今儿搬家,便带着一家来恭贺了。咱们是亲戚,阿福乔迁之喜咋能缺了我们呢。」 陈阿福虽然不喜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来恭贺他们搬新家的。忙笑道,「欢迎胡五叔胡婶子,我之前是怕你们太忙便没好意思上门请。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胡翠翠大概看了一圈,惊讶道,「阿福姐,你家比我四姨夫家好看多了。」 胡为看了陈阿福一眼,便马上把眼睛移了了。 接着武长根媳妇领着儿子小石头和女儿武小青来了。还来了一个青年妇人,长得浓眉大眼,腰身粗壮,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长根媳妇笑道,「这是长生媳妇,她刚嫁来人生地不熟,今天我带她来认认门。」 武长生是上个月成的亲,陈阿福虽然没去,但让王氏把自己的礼物带去了。 长生媳妇笑道,「阿福妹子可真俊,不像咱们乡下人。」声音爽朗,笑声清亮,真是个爽利妇人。 陈阿福对她的印象一下好起来,也笑道,「武二嫂子知道了门,以后就常来玩。我和我娘跟武大嫂都说得来,我们家许多家什都是武大伯和武大哥、武二哥做的。」 长生媳妇笑着说好。 接着,罗大娘领着罗源、魏氏、罗明成一家人来了。罗梅因为当值,要同楚小姑娘一起来。再接着,棠园下人又来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经常跟大宝一起玩的孩子。 客人们去的东厢,男人们在厅屋,女人们在侧屋。 虽然家里没有成年男主人,但因为有长袖善舞的罗源,和见人说人话的胡老五,男人那个屋同样热闹,笑声不断。 之后,又来了几个没想到的客人,居然是杨明远和杨超、杨茜。这三位真是稀客。杨家送的是一架鸡翅木双面苏绣屏风,和一盆金钱榕盆栽。 杨茜一看见陈阿福,就冲过来抱着她的腰说,「陈姨,我好想你哦,也想大宝,想嫣儿妹妹,想阿禄舅舅舅,七七,灰灰,追风,旺财,还想罗梅姐姐,明远哥哥……」巴拉巴拉,把她在陈家遇到的人数落个遍。 陈阿福有些好笑,这个小姑娘不仅是个小话篓子,记性也超好。 杨超则是一来就喊道,「陈姨,大宝,我和妹妹要在你家多住几天。我马上要上学了,以后就不能经常来找大宝玩了。」 陈阿福当然要说欢迎了,而且她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 这次来的孩子们多,大宝领他们在后院玩,玩得这些孩子连饭都不想吃。 饭后,众人又玩了一阵,客人们便陆续走了。孩子们都没走,他们还没玩够。 杨明远也没走,他想向楚令宣和陈阿福这两个股东通报一下红运火锅的经营情况。罗源又邀请他去罗家住一晚,所以他明天再走。 听杨明远说,红运火锅大酒楼的生意非常好,虽然京城又有几家火锅酒楼陆续开业,但对红运酒楼的生意影响都不大。 这两个多月酒楼就赚了八千多两银子,杨明远想先不分红,再多赚些钱,然后在江南、胶东等地开分店,再把现在租的酒楼铺子买下来…… 陈阿福不由咂舌,两个多月就挣了八千多两银子,当真赚钱。她也同意杨明远的想法,钱滚钱当然更好。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罗源和魏氏两口子一直陪在跟前。若觉得杨明远说高兴了,看陈阿福的时间稍微久了些,就会打岔,或请他喝茶,或把话题扯开。 大概申时,不仅楚令宣父女来了,连了尘住持都来了。 魏氏先就悄悄跟陈阿福说了晚上可能了尘住持会来,所以陈阿福专门吩咐穆婶和曾婶准备了素宴。 了尘为福园请了一尊汉白玉的观音像。 杨茜一见楚含嫣,就疯跑过去,拉着她的手问,「嫣儿妹妹,你还记得我吗?想我吗?我可想你了,很想很想很想……」 第9章 楚含嫣居然也记得杨茜,笑得嘴咧多大,只说了一个字,「想。」 即使这一个字也让杨茜抱着她乐了半天。 楚令宣和杨明远去东厢聊天,由大宝作陪。而陈阿福则陪着了尘参观了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的西厢房,楚含嫣和杨茜两个小闺蜜手拉手地跟在她们后面。 西厢房五间都是打通了的,统一的棕色漆木地板,除了北耳房开的是小门,其它四间都是用彩色雕花槅扇隔开。 厅屋是活动室,地下中间铺的是彩色竹编垫子,垫子上还画着兔子、狐狸等动物,墙边有两张方形矮脚小桌及几把小椅子。 北屋有四张榻,是午歇的地方。这几张榻也是改良过的,比较低矮、短小,挡板上画着燕宝宝、熊宝宝、狗宝宝和兔宝宝。这些「宝宝」们都是爬在地上,翘着小肥屁股睡着了的样子,憨态可掬。 北耳房是净房,这里连恭桶的造型都特别,一个是胖墩墩的黄色大南瓜,一个是弯弯的红色大辣椒。 昨天楚令宣看到这两个恭桶的时候,当时就笑出了声。不尘也好笑不已,又念了几声佛。 楚含嫣和杨茜又嚷着「要出恭」,在宋妈妈和黄妈妈的服侍下跑去净房方便了一次。 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的七七和灰灰见了,也嚷着要出恭。觉得两个小姑娘时间用久了,还不高兴地在门外跳脚大喊,「出来,出来,再不出来揍你们。」 这两个小东西,好的不爱学,坏的一学就会。 陈阿福直摇头。杨超、罗明远、小石头等几个孩子从今天上午起,就排着队来出恭,争恭桶还争得打了起来。 南屋是书房,里面有一圈圆形矮脚桌子,几把矮脚椅子,桌子上摆了一些积木。边上放着小柜子,柜子里放了许多玩具,还有书及文房四宝。 南耳房是餐厅,摆了两张矮脚小方桌,几把小椅子。 这里的墙壁、桌子、椅子、柜子、床,以及一些摆设计无一例外都颜色鲜艳,造型夸张。而且,这几间屋子的槅扇窗都比正常的槅扇窗开得要低一些,显得屋内光线极好。 其实,大宝一去上学,陈阿福只有一个学生楚小姑娘,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和奢侈。但建这座院子的钱是楚董事长提供的,人家的本意是想让楚小姑娘在好的环境中生活学习。陈阿福觉得必须要把「教学楼」建得好一些,才能更突出她专款专用了。 一圈参观下来,了尘住持看得直念佛,搞不懂原来屋子还可以这样修饰。 她终于知道了一直不想找媳妇的儿子为什么对陈阿福这么念念不忘,也知道了为何连无智大师都对她另眼相看,这姑娘聪慧得让人不可思议。 之后,她们又去参观了后院的儿童乐园,杨超、罗明远几个孩子和追风、旺财还在这里玩得热火朝天。楚含嫣和杨茜见了,也跑了过去。 了尘和陈阿福就坐在树下看着孩子们玩,孩子们的笑闹声让陈阿福的心情雀跃得如轻风掠过的溪流。从上辈子起,她就一直希望自己的家充满孩子们的欢笑声,如今终于做到了。虽然这些孩子里还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但她也高兴不已。会有的,总会有的…… 晚饭后,本来楚含嫣还想留在福园跟杨茜小姑娘一起玩,但想到爹爹和奶奶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很乖巧地跟着回棠园。 这次,送他们出门的不仅有陈阿福和大宝,还有杨超和杨茜。 因为有了尘同路,楚令宣和楚含嫣只回头看了看他们,招招手,就转身陪了尘回棠园了。 陈阿福让阿禄领着大宝和杨超在东厢睡觉,杨茜则跟着她睡上房。 此时天还未黑透,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同二狗二鸟一起玩闹着。 王氏也没回禄园,陈阿福和她一起坐在东厢房的廊下,看着孩子们玩闹。 远处的红林山像一片连绵起伏的黑色剪影,衬托得山顶的晚霞更加暗红而浓烈。不时有归巢的鸟儿掠过天空,又消失在灿烂的云霞里。 突然,陈阿福看到从那片红霞里飞出了许多只鸟儿,密密麻麻一片,像轰炸机一样向这边飞来。这些鸟儿越飞越近,来到了福园的上空。它们先盘旋一圈,又哗啦啦丢下了许多「粪弹」,然后就落在了树上和房顶上。在院子里玩的孩子们都惊叫着躲到了廊下,七七和灰灰则大着嗓门喊「欢迎」。因为它们见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主人都是喊「欢迎」。 有一只鸟落在了陈阿福的膝盖上,她这才看清是金燕子。 金燕子唧唧说道,「妈咪,醒醒,快把嘴闭上。有啥大惊小怪的,这些都是我的小弟小妹们,想跟着我混,人家就带它们回家了。」 陈阿福一阵气紧,给了它个脑崩,骂道,「这么多只鸟,我家哪里有那么多装它们的笼子。而且,它们随地大小便,看看把我家的院子都弄成什么样了。」 金燕子回头一看,果真院子里多了许多白白黑黑的鸟粪。 它又唧唧说道,「好,是人家考虑的不周,没有先提醒它们。妈咪放心,我让它们以后要拉屎了,都去院子侧面的西瓜地,还能让你们少施肥。我这次带回来的有九十八只鸟,只有四十只鸟必须要住进笼子里,其它的睡在树上就成。还有哦,再给它们弄些精米和碎肉吃,人家可是跟它们吹了牛,说妈咪会招待它们吃好吃的。」 陈阿福无法,只得吩咐曾婶和夏月、秋月去弄吃的。又说道,「你不会让它们一直住在我家吧?」 金燕子说,「不会,这些鸟儿绝大多数都野惯了,不喜欢拘束,只会偶尔来玩几天。但有十几只鸟儿会一直跟着我,因为它们真的很笨,总是被欺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老鹰或是大蛇吃了。而且,它们又实在长得太俊,歌儿也唱得动听,人家不忍心让它们死于非命。」 等夏月和秋月把米撒在地上,再把几个装碎肉的碗放在地上,那些鸟儿便都飞下来吃食。这些鸟有麻雀、燕子这些常见的鸟,也有不常见甚至是不认识的鸟,黑黑灰灰、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 第10章 等鸟儿吃饱了,都跳着脚地冲着陈阿福直唧唧。 还真是聪明的鸟! 看到它们的热情样,陈阿福也就从心底接受它们了。她让夏月和黄妈妈服侍孩子们去歇息,她和秋月把必须进笼子歇息的鸟分类装进笼里,又拿了许多草篮子放在廊下,还在篮子里铺了一些干草。若是鸟儿们不愿意在树上睡,就在篮子里睡。 做完这些,已经很晚了。王氏回了禄园,陈阿福也才去房里歇下。 第二天天不亮陈阿福就起来了。她领着人卤了一锅素菜,又做了些梅花蛋糕以及金丝糕。 做好后,就让人把卤素菜和一半的点心送去棠园。一份当然是楚令宣的,另两份是了尘住持和无智老和尚的。虽然那老和尚计较又气人,但跟他把关系搞好了,总不会错。 早饭后,杨明远就在罗源的陪同下来告辞。他要回家多陪陪母亲,然后又要赶回京城。 陈阿福看到他时吓了一跳,不止是他黑黑的熊猫眼,还有就是觉得他瘦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觉,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人就瘦了。再说他来自己家作客,自己和罗家人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根本没有委屈他。 她张了张嘴,还是把疑惑压了下去。 陈阿福帮陈阿玉走了个后门,卤串毕竟蹬不了大雅之堂,陈阿玉漂亮又机灵,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锻炼成长。既然红运酒楼要开分店,就必须要培养人才。陈阿福想让他去跟着杨明远历练一番,以后才能更好地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 杨明远点头,笑着说让陈阿玉去京城找他便是。 陈阿福又把另一半点心送给他母亲。 杨明远表示感谢,摸摸来送他的杨超小兄妹的头顶,让他们玩两天就回家,祖母一个人在家很孤寂。之后,他逼退眼里的湿意,又拱手跟陈阿福和罗源告辞,上了马车。 杨明远本来存了一肚子的话想跟陈阿福说。甚至还想着,若是可以,他回京城之前就请媒人来说媒,把他们两人的事情彻底定下来。 可当他昨天看到罗源两口子的作为,再看到只要陈阿福出现在楚令宣的视线里,楚令宣就会不由自主地看着她,之前冷淡的脸上也会浮现出笑意。 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自从孩子娘死了以后,母亲天天催他再给孩子们找个娘,可他都不愿意,他怕后娘对孩子不好。 当他看到陈阿福后,先是惊讶她的聪慧和美丽,还有那别样的韵味,再是她的善良,对孩子发自内心的喜爱,以及孩子们对她的喜爱。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悦,又能对儿女好的姑娘了。 他在京城的时候,每当忙碌过后,想得最多的就是陈阿福。只要一想到她,再多的疲惫都会消失殆尽。原以为这一趟回乡之行会让他多个相伴一生的妻子,哪成想,那份美丽的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陈阿福不知道杨明远的神伤,回去后就把所有的鸟笼都打开了。看到金燕子一振双翅飞向天空,那些鸟儿就都跟着它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鸣叫着。 大概巳时,楚含嫣和罗梅、罗明成在大人们的陪伴下过来了。 今天第一天在新校区上课,陈阿福和孩子们都很激动。因为有了杨超和杨茜,班里的气氛更加活跃。 先在活动室里听故事,做游戏,又在前院练了武功,再在书房里学数数和十以内的加法。然后,吃晌饭,午歇。 下晌,做游戏,玩积木,认字,然后去后院儿童乐园自由活动,吃晚饭。 饭后,孩子们又在院子里疯闹,野了一天的鸟儿在金燕子的带领下也回来了。 人笑、狗吠、鸟叫交织在一起,福园里更热闹了。 今天楚含嫣会和杨茜、姨姨睡一个床,高兴得笑容更甜了几分。 而王氏在和陈阿福则坐在廊下商量着明天给大宝过生辰的事。明天是大宝被捡回来五周年,也就算大宝的五岁生辰。过了生辰,他就该去私塾上学了。 陈名还在家的时候,已经领着他去上水村私塾拜见了蒋先生。蒋先生非常喜欢大宝,说他极具灵慧,天赋异禀,还断言,「蒋某顶多只能教此子一年,之后你们要另请良师……」 那话当时就让陈名激动地落了泪。他家,终于会出个官身了。 王氏觉得原来给大宝过生辰,只能给他吃一个鸡蛋,他还懂事地给娘亲分一半,想给他过一个热闹的生辰。乡下人的热闹,就是多请客人,多摆几桌,多弄些好吃食。 陈阿福不愿意,说大宝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明天只让孩子们陪她过,除了家里这些孩子,顶多再把小石头、四喜子,还有棠园下人的两个跟大宝玩得好的孩子大柱和墎子请来。 她们两人嘴上说着话,心里都担心着陈名。照他的个性而言,不应该错过陈阿福搬家,也不应该错过大宝的生辰。可现在还没回来,大宝的生辰可能也要错过了。 陈阿福看着眼圈都有些发红的王氏,劝道,「娘莫担心。有罗管事跟他们在一起,若有急事,肯定会派人回来说一声。」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骨碌碌的马车声,马车在福园门口停下。接着是曾双的声音,「开门,陈叔回来了。」 曾老头赶紧去开了门,王氏和陈阿福都起身去了门口,孩子们也跟着跑了过去。 看见陈名和曾江站在门口,陈名的脸色不太好。马车是棠园的,把他们送回来又回了棠园。 曾双把陈名扶进来,王氏急道,「当家的怎么了?」 陈名摇摇头,径直走进了上房。陈阿福和王氏赶紧跟了进去,阿禄和大宝还想跟进来,被陈阿福拦住了,让他们继续领着小客人们在院子里玩,又让曾婶去给陈名和曾双下面。 陈名喝了一杯水,才说了原委。 第11章 原来,陈业和胡氏一看到酒楼的豪华和生意就后悔了。兴隆大酒楼是一座三层青砖小楼,飞檐翘角,雕栏画柱,彩灯高悬,晃得他们眼花。 他们原来想着,都说酒楼规模不大,可能也就比三青县城的饭馆好一些,哪里想到比县城最好的酒楼还要豪华气派。 而且,生意出奇的好,三层楼都坐满了。这得赚多少钱啊! 陈名摇头道,「头两天生意这么好,也是因为有罗掌柜和曾双的人脉,去了许多参将府的管事,以及跟参将府有关系的人,甚至还有军爷,还有就是酒楼必须请的一些差爷。平时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的人……」 但陈业和胡氏不这么认为,只想着自己吃亏了。二房、三房各占了四成股,而大房只占一成。以后,二房、三房的银子肯定越赚越多,大房只会越来越穷…… 陈业的心思是,早知道,自己还是该多出些银子,多占些股分,这酒楼一看就是赚大钱的。都是那个臭娘们闹的,否则自己再出个一百多两银子,也不会只占一成股。 而胡氏却想着,二房、三房太抠了,要送股也应该送三成啊,每房各占三成不是正好。 当时陈实专门在酒楼开了个包间,请陈家一大家子吃饭。 胡氏率先发难,哭着指责二房、三房自私不记情,只想着自己发财,却让扶养他们长大的大哥吃亏受穷,良心都被狗吃了。还重点骂了陈阿福,说都是她出的鬼主意,那个死妮子的心眼子忒坏…… 陈名自己挨骂无所谓,但骂陈阿福他就不乐意了。说道,「是大嫂那天又哭又闹不想出银子的,咋能怪到我家阿福头上呢。阿福是好心,让你们大房又不出银子又能占股分,才出的这个主意。」 张氏也说道,「是啊,那天阿福出了这个主意,我记得大嫂可是高兴得紧呢。」心里却道,何止是胡氏高兴,大房一家子都高兴。 陈业本来就有气,听见胡氏骂人骂得难听,正想开口喝斥她。 但听见陈名的话一下子把远近亲疏拉开了,他就更不高兴了。沉脸说道,「老二,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我家阿福’,什么叫‘你们大房’?」 陈老太也说道,「老二,你傻了吧,谁亲谁疏你都不知道了?」 陈名本来就怕陈业,也的确是自己一着急说错了话,赶紧说道,「是我说错话了,大哥别生气……」 胡氏见丈夫帮着自己,就更觉得腰杆硬了。撇嘴说道,「哟,还我家阿福,你也好意思说……现在村里好些人都在私下说,阿福不是你的亲闺女,是王氏前头带来的,是知府大老爷的亲闺女……」 这话把陈家三兄弟和陈老太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被人偷听了去,自己一大家子都要倒大霉,赶紧喝止她莫要乱说。 陈业更是一巴掌扇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把胡氏打爬在桌子上,她的身下压了一堆碗碟盘。幸好天气还冷,胡氏穿得比较厚,除了手上烫了几个水泡,并无大碍。胡氏顿时大声嚎哭起来,屋子里一片乱。 饭也不能再继续吃了,都回了家。 陈名由于生气,半夜也不好起来,陈实和陈阿玉又连夜去请丈夫。 第二天一早,陈实家突然闯进来一群军爷把胡氏抓了起来,说她涉嫌诬陷朝庭重臣,是重罪。但因为此案关系到知府大人,他为了避嫌,把案子移交给了军方。 那些军爷不由纷说,直接把胡氏绑起来往外拖。见她大哭大闹,出门前还顺手拿了块抹布把她的嘴堵上。 陈家人吓坏了,陈阿菊更是吓得哭都哭不出声来。他们商量着赶紧去参将府求人,但陈名躺在床上起不来,只得陈实带着陈业去。 正说着,就见曾双来了。因为陈实家地方小,曾双一到晚上就回自己家歇息。曾双在参将府的后街有一个小院,他们虽然被送人了,但院子并没被收回,而且他还有个儿子继续在参将府里做事。 两兄弟看到曾双来了,当是遇见了救星,又让他带他们去参将府求罗管事,再请罗管事去求楚大人。他们知道,就凭他们,是见不到楚大人的。 曾双摇头说道,「我不去。我家大姑娘好心让你们大房不出银子又能挣钱,那胡氏不仅不感激,还骂我家大姑娘,连那些诛心的话都能说出来。那个酒楼,是我们大姑娘出的点子,也是她请杨老板找了懂行的掌柜和厨师,这么多客人都是她让罗管事和我帮着拉来的,她还出了银子和方子。酒楼挣的钱,她拿不到一文,都是你们陈家得。你们不仅不记她的好,还能这么说她。不妨告诉你们,罗管事也不会见你们,他说他不愿意跟不记情的人家打交道,还说他不要兴隆酒楼的股份了,都给大房吧。他不缺这个钱。」 他的话音一落,陈实就流泪了。若是罗管事退出,曾双因为阿福也不再管酒楼,那么酒楼的客源会少一半都不止。还有一层层衙役的盘剥,无赖的搅局…… 本来,凭着参将府的人脉,他们可以不像其它酒楼那样用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赔钱养口岸,不需要想尽办法去跟差爷打点关系,招揽客人。他们一开业就能赚钱,还没人敢惹。 他这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地干,原以为酒楼会挣大钱。而现在…… 陈实哽咽道,「若这样,我们还赚什么钱?闹吧,闹吧,闹得大家都赚不到钱,就好了……」 陈阿玉和张氏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都跟着哭起来。阿满和阿堂看见爹娘哥哥哭了,也跟着哭。 陈业和陈老太先没想明白,听陈实连哭边念叨,知道这个酒楼被胡氏的一通闹,生意被闹掉了一大半。 陈老太也哭了起来。 陈业赶紧说道,「我们都记阿福的好,知道她是好孩子。求曾管事带我们去见罗管事,我给他赔罪,是我没管教好老婆,让她胡说八道。以后,我定然会好好教训那个臭娘们,不,她一回来我就把她赶回娘家。曾管事,求你了,带我们去见罗管事吧。她若真的坐牢,不仅会害得我们老陈家没脸,也会影响孩子们的前程,阿禄、大宝、大虎以后都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 第12章 曾双哼了一声,没理他。陈业又跑去陈名住的卧房,给陈名说了不少好话。陈名舍不得大哥难过,也知道若胡氏坐牢了,定会影响阿禄和大宝。就扶着陈业出来,让曾双领着他们去求罗管事。 曾双见闹得差不多了,便领着陈业和陈实去了罗管事在府城的家。 陈业和陈实点头哈腰地说了半天好话,陈业主要是请他帮胡氏,陈实主要请他别退股。 罗管事又沉着脸训了两兄弟半天,才说去求求主子,看主子愿不愿意帮忙。 回来后,就让两兄弟回家等着,说参将大人答应帮忙了。自己则看在陈师傅和陈名的面子上,也不退股了。两兄弟才感激涕零地回了家。 胡氏是在第二天下晌被放回来的。她似乎已经吓傻了,回来半个时辰后才哭出声来。而且,一身的臭味,竟然屎尿都拉在了身上。 原来,她先被带去了一处貌似行刑的地方,参观了一阵子犯人被大刑「侍候」的惨状,当时她就吓瘫了。然后,又被拖去了一间没有窗户的黑屋子。没被提审没人管她,也没给饭吃,关了一天一夜,就被送回来了。 胡氏哭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军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她生病了,高热,还满嘴的胡话,都是些「我再不敢说了,饶了我」之类的话。 本来陈业攒足了力气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但她这样也不可能下手,只得请大夫来给她治病。 但三房明显恨上胡氏了,陈业也不愿意继续呆在府城,陈名又急着回来,于是第三天把还病着的胡氏抬上马车赶了回来。由于是晌午走的,所以晚上才回来。 有些话陈名没好意思说出口,但曾双帮着他都补充全了。 陈阿福一阵无语。自己是为了感激陈业和陈阿贵在自家被外人欺负时挺身而出,才出的那个主意,本意是想让他们不出银子也能跟着挣点钱。却不成想,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还嫌少了。 更可恶的是,胡氏竟敢那么说! 陈名吃完鸡蛋面条,又说,他后来也跟陈业和陈老太谈了。若大哥和胡氏不高兴,三房退股,让大房和三房开这个酒楼。 陈业也不傻,知道若是陈名退股,罗管事肯定也会退,他连「小钱」都赚不到。于是,又替胡氏道了歉…… 陈阿福劝解了陈名一番,王氏才扶着他回了禄园。因为杨超要住在这里,阿禄还是住在福园,领着杨超和大宝在东厢睡觉。 他们一走,陈阿福就笑着问曾双,「曾叔,胡氏被抓是不是楚大人吩派的?」 曾双笑道,「的确是。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奴才也在场。回去奴才就找了罗管事,把这话跟他说了。罗管事非常生气,又去向楚大人禀报……」 陈阿福暗道,那楚令宣够过分,他知道这些事回来也不跟自己说清楚。不过,胡氏被这么整了一顿,以后应该老实了吧? 第二天,陈阿福让人去把小石头、四喜子、大柱、墩子也请了来,还是把大虎和大丫叫来了。再加上大宝、楚小姑娘、杨超兄妹、罗梅姐弟,就有十几个孩子了。 听去大房接大虎兄妹的山子说,他去的时候大房正闹腾得厉害,陈阿贵在吼着胡氏,胡老五吼人的声音更大。 陈阿福八卦道,「胡老五在大房闹腾啥?」 山子说道,「好像陈大叔也生病了,老太太就想撵胡氏回娘家将养身子,家里照顾不了两个病人。胡老五不许胡氏回娘家,还说她想找死,咋不去投河,咋不去上吊,却要放那不要脸的臭屁拖累别人。他以后就当没有这个比驴还蠢的姐姐,也不许她再回娘家。她没地方呆就去跳河,反正大河也没盖盖子……骂了好多,奴才都不记得了,骂得胡氏嗷嗷直哭。还说了陈大叔,说,说如今大姑娘的势,傻子都看得出来以后会越过越好,陈二叔也会跟着好起来。这么好的亲戚,不知道好好巴结,还有胆子说那些话。还让他们用猪脑子想想,若知府大人真知道胡氏说了那样的话,咋会把丑事传给军方,直接弄死或是毒哑他们都有可能。那蠢妇被抓,定是手中有大权,又要帮着大姑娘的人做的。若是陈大叔再天天想吃天鹅屁,纵着那蠢娘们干傻事连累别人,他也不会手软……还,还说……」他嗫嚅着不敢说了。 「他还说了什么,说吧。」陈阿福催促道。 山子的声音更小了,说道,「胡老五还说,大家伙心里都明白大姑娘是咋回事,陈大叔心里更有数,凭啥吃屎的还要把拉屎的挟持到。大姑娘帮陈家是记情,不帮是本分。真把大姑娘惹生气,让人收拾陈家,可别怪他胡老五也要踩上一脚,就只听了这么多。」 陈阿福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胡老五虽然混帐,却看得清形势。陈业看似义气,却小家子气十足,有时候还分不出好赖。 胡老五那句话说得对,自己帮大房的确是记情,而不是本分。她已经想好了,兴隆大酒楼那一成股,还有已经说好的西瓜种子,算是自己还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曾经护过自己的情。以后,他们也别再想从自己身上白捞好处。自己长这么大,是王氏挣钱养大的,她陈阿福没花过陈家的一文钱。 不过她还是有些纳闷,胡老五骂得那样难听,却没听陈业反驳一句,他病得很厉害? 一想到那几个人,陈阿福的心里便有些烦躁起来。她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了西厢,正看见小朋友们在送小寿星礼物。 罗家人和武家人知道今天是大宝的生辰,所以楚小姑娘和罗梅姐弟、小石头都送了生辰礼。 楚含嫣送的是两支文尚斋的羊毫笔,还说,「祝大宝哥哥学习进益。」又替楚令宣送了一个玉笔筒。 罗家姐弟则送的是魏氏亲手做的一套缎子小长衫和一双鞋子,小石头送了一个木雕小羊。 杨超和杨茜早上才知道今天是大宝的生辰,很难为情,说他们没有准备。杨超还是把身上的一个荷包扯下来给他,说这是前天才戴上的,崭新。 第13章 杨茜则管黄妈妈要了一条新帕子送他,出门作客黄妈妈随时身上都会准备几条新帕子。偏小嘴还说得好听,「大宝哥哥,这帕子上绣的是红鲤鱼,是我最最喜欢的一条帕子。」 不管什么礼物,大宝都收得高兴,说着「谢谢」。 一看到孩子们,陈阿福的内心就软成了一滩水,烦躁的情绪也随之而散。 她领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游戏,就说道,「姨姨去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还会做一样特别特别好吃又好看的点心,你们等着哦。」 「好。」孩子们齐声答道。 陈阿福便让丫头带着孩子们在教室里玩,她自己则去厨房忙碌。 金燕子昨天就知道今天臭大宝过生,早上专门给大宝衔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点的绿燕窝出来。陈阿福高兴得直夸它大方,把绿燕窝冲在水里让大宝喝了,香得大宝直眯眼睛。 金燕子听主人会做传说中的生日蛋糕,一直老实地呆在家里同七七和灰灰一起玩。而那些耐不住寂寞的鸟儿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快晌午时,陈名让穆婶过来送了他和王氏给大宝的生辰礼物,是一套王氏亲手做的绸子小长衫,说他们就不过来了。 原来是胡老五和陈业、陈老太、陈阿贵去了禄园,他们想来福园给大宝祝寿,被陈名劝住了。说福园有贵人在,怕惊扰了他们。但还是让穆婶送来了胡家送的一个小银锁,大房送的一套小长衫,长衫是高氏亲手做的。 穆婶还说,陈业的半边脸肿得老大,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来。胡老五和陈阿贵不住地给陈名道歉,说一定管好胡氏,让陈名多担待…… 她顿了顿,又说,「陈叔说让大姑娘送两个菜过去,感谢他们还记着大宝的生辰。」 陈阿福说道,「我今天晌午没炒菜。那些人,除了我爹娘,我还不想专门炒菜给他们吃。」 穆婶点头走了。 陈阿福的确没做菜,做的是大排面,取长寿面的意思。 刚开始看到只有面条时,孩子们还失望得不行。杨超问道,「姨姨,你忙活了那么久,就做了一碗面?」 「当然不是。」陈阿福笑道,「今天必须要吃面,祝愿我们的小寿星大宝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先吃面,再吃点心。」 孩子们一听,都乖乖地吃了面。 面条吃完了,就见陈阿福端来了一个小圆盆子那么大的漂亮东西。 杨茜奇怪地问道,「姨姨,你咋把白瓷盆子扣着端过来呀?盆子里装了啥?好奇怪,盆子底还开了这么些漂亮的花。呀,还插了五根小蜡烛。」 楚小姑娘虽然反应慢一些,但鼻子却好使。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瓷盆子里肯定装了蛋糕,鸡蛋,桂花露,玫瑰露,还有苹果。」 陈阿福笑着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不是白瓷盆子,是生辰蛋糕。来,我们共同祝大宝生辰快乐,永远快乐!」 当蛋糕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香味更浓了。孩子们都跟陈阿福一起说着,「祝大宝生辰快乐,永远快乐。」 陈大宝幸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好幸福,自己的娘亲好好。 陈阿福看大宝眼圈红红的样子,低头用脸挨了挨他的头顶。轻声说道,「好儿子,默默在心里许一个愿,不要说出来。再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你的愿意就能实现了。」 大宝抬头看着她问道,「只能许一个愿吗?儿子的愿意有好多个呢。」 陈阿福看着他如夏夜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捏捏他的小脸笑道,「今天只许一个,剩下的留着以后许,今后你的每个生辰娘亲都会为你做蛋糕。」 大宝点点头,又得意地瞥了一眼其他人,幸福得心里直冒小泡泡。 他默默地在心里许了一个最想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永永远远跟娘亲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开。他许完愿又瞄了娘亲一眼,他好想把这个愿望告诉她,但又不能告诉她。他使劲压使劲压,才把要冲口而出的话压下去——说出来,愿望就不会实现了。 之后,他一口气把蜡烛都吹灭了。 陈阿福带头鼓掌,又把蜡烛拿出来,把蛋糕分成牙,让夏月和秋月分给孩子们和已经急得跳脚的金燕子、七七、灰灰。 蛋糕香得孩子们差点把舌头吞进去,一个个吃得像小花猫。吃完还想要,陈阿福摊开双手表示没有了。 包括大宝在内,一群孩子都跑去给陈阿福买萌。 大宝用小粉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上的奶油,孺慕地看着娘亲,千言万语都在他的小眼神里。 楚小姑娘把糊着奶油的小嘴擦得干干净净,抿着嘴让嘴角边的小梨窝显得更深更美,姨姨最喜欢她这两个小窝窝。 罗明成和杨超把嘴巴吧嗒得震天响。 杨茜嘟着小花嘴反复说,「好吃好吃真好吃,还要吃嘛还要吃……」 大虎等几个孩子则是把手指头拿到嘴里嘬,嘬的声音门外都能听到。 他们的样子让陈阿福哭笑不得。她做的蛋糕不大,就是怕自己抵挡不住孩子们的攻势败下阵来。这东西孩子们肯定都喜欢,但也不能吃得太多。 让陈阿福气紧的是,她偷偷给阿禄留了一牙蛋糕放在她卧房的桌子上,还用大碗扣着,却被金燕子把碗掀开,合着七七、灰灰一起偷吃了。 当陈阿福发现的时候,三个花脑袋已经把那牙蛋糕吃完了。 陈阿福气匆匆地走过去,先是两巴掌把七七和灰灰拍到了地上,气得七七破口大骂「臭娘们」。 她又使劲弹了金燕子一个脑崩儿,嗔道,「吃了那么多还吃,拉稀了别让我给你洗屁股。」 金燕子气得唧唧骂道,「福妈好讨厌,话说得太粗俗了……」话还没说完,就躬着身叫道,「哎哟,哎哟,肚肚痛,想拉稀。」 第14章 陈阿福生气归生气,但一听它要拉稀,还是赶紧说道,「快去拉进恭桶里。拉进恭桶里了,我就给你洗屁屁。」 她把七七和灰灰都甩出了卧房,嘴里说着,「去找夏月秋月给你们洗脸。」 然后把门窗关好,抓着金燕子一起进了空间。再亲手把一个恭桶的盖子揭开,说道,「请拉。」 她这样猴急也是没办法,一年之计在于春,现在正是施肥的好季节。 金燕子被她如此粗鲁对待也没法子,谁让自己有求于她呢?它站在恭桶沿上,还难为情地用一扇翅膀把脸遮住,一阵叮叮咚咚。拉完了,肚肚也不痛了。 拉完后,它还很有环保意识地用嘴衔着盖子把恭桶盖上。 陈阿福又抓着它出了空间,拿了一盆水帮它洗屁屁。之后又把水兑到大盆子里,把水泼在了院子旁边的地里。 这一天的白天,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但晚上,杨超小兄妹的情绪明显不高起来,因为他们明天就要回家了。 晚上,陈阿福搂着两个软软香香的小姑娘,久久不能入睡。不是她不睡,是杨茜吵得她不能入睡。 被小姑娘喜欢也是件愁人的事情,被喜欢动又爱说的小姑娘喜欢更是一件愁人的事。 楚小姑娘睡觉很老实,睡前只静静地听陈阿福讲故事,然后在故事中进入梦乡。见她睡着后,陈阿福就会亲亲她漂亮的小脸,再把烛吹灭,躺下睡觉。 可杨小姑娘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听完故事后她会不停地念念叨叨,最后不得不勒令她闭上小嘴,不许说话,赶紧睡觉。她睡着了也不老实,像个小耗子一样悉悉索索地动个没完。所以,根本不敢让她挨着楚含嫣睡觉。 今天晚上,她一只小手拉着陈阿福,一只小手越过陈阿福拉着楚含嫣,不停地诉说以后的相思之情,「可怎么办,我还没走就伤心了。我会想你们的,我会哭的,天天哭,夜夜哭,还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说着说着就真难过起来,瘪着嘴哭起来。楚含嫣也难过了,哭着说道,「姨姨,别让茜姐儿走,姐儿喜欢她……」 第二天,福园的人都起了个大早。 饭后,陈阿福牵着楚含嫣和杨茜,杨超跟在旁边,把阿禄和大宝送出院子。 大宝今天穿着娘亲给他做的靓蓝色小长衫,顶着用蓝色丝带系的冲天炮,漂亮得不像话。他手里还拎了个装着学习用具的小篮子,一脸的踌躇满志。 武木和小石头兄弟已经在福园门口等着了。他们跟陈阿福问了好,就同阿禄和大宝一起拐过福园东面,向北而去。 陈阿福也带着几个孩子拐到院子的东面,看着高高矮矮的四个身影披着晨光向北边的上水村私塾走去,渐渐消失在灿烂的朝霞中。 之后,又往小兄妹的马车里装了许多吃的玩的东西,看着人把哭得泪人一样的杨超和杨茜强抱上马车。 马车都走一段路了,还能听到小兄妹的哭声。杨茜从车窗伸出头来说道,「陈姨,若是我们久了没来,你就记着派人去接我们。你派人去了,我奶奶就不会不放人了……」 他们这样,让陈阿福的鼻子也酸促起来,楚含嫣早就失声痛哭起来。 小姑娘抱着陈阿福的脖子一遍遍问,「大宝为什么要上学,杨哥哥和茜姐儿为什么要回家……」 陈阿福知道今天楚小姑娘肯定会难过,所以没让金燕子出门。金燕子挂在陈阿福的胳膊上,用最温柔的声音唧唧唱着歌儿。 歌声把楚含嫣从离愁别绪里吸引出来,透过泪帘看到金燕子勾得弯弯的嘴角,还向她眨了眨小绿豆眼,她竟也含泪笑起来,「鸟鸟笑了,金宝笑了。」 陈阿福又亲了亲她漂亮的小脸,笑道,「是呐。姐儿还有金宝陪着,不会寂寞的。一晃到了下晌,大宝就回来了。」 虽然现在只剩下这一个正式学生,但还有几个旁听生,又有动物之家充数,所以陈阿福的课程并没有减少。 不过,小姑娘的情绪总是不太高,等到下晌申时末大宝回来了,她才真正开怀起来。 今天晚上开始,阿禄该回禄园歇息了,大宝又睡来了上房厅屋的罗汉床上。若按陈阿福的心思,这么小的孩子,该在卧房里放一个小床,专门给大宝睡。但古代人讲究,他们毕竟不是亲兄妹,还是得分屋才好。 睡前,陈阿福坐在床上,一手搂一个给他们讲故事,嫣儿会先睡着,然后又让丫头把睡眼惺忪的大宝抱去睡觉。 陈阿福爬起来又去小书房忙碌,她要画几本「连环画」。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陈阿福同曾老头一起育的西瓜种出了苗,又让长工把苗种去了园子北面的那五亩西瓜地和禄园、福园之间的那半分地,以及禄园里的半分地。而旺山村那八十亩地的西瓜苗陈阿福只提供了泡好的种子,育苗量太大,由薛大贵把种子拿去交给林老头,让那里的佃户育苗。 陈阿福和陈名雇了两个长工,专门侍弄西瓜地以及陈名家的那三亩小麦地。因为胡氏的事陈业也被吓坏了,身子骨一直不好,陈名便不好意思再让大房种家里的那三亩地。只不过现在快收割了,虽然后面的时间让长工待弄,但还是答应收了麦子依然给大房那么多粮食。 三月二十九日傍晚,春风和煦,彩霞满天,大朵大朵的火烧云绚烂无比。 陈阿福坐在盆栽花前小心翼翼地剪着插花。家里种了十几盆玫瑰花,因为陈阿福浇了「燕粪」,长势极好,朵大艳丽,芳香浓郁。 她各剪了几枝粉色、红色、黄色的花下来,花苞刚刚打开,包着朵儿,嫩嫩的如婴儿的小肉拳头。这个世界没有满天星,花枝上留的叶子有些多,这样插在瓶里才好看。 嫣儿坐在一旁看着,翘着兰花指想拿又怕扎着手,很是有些纠结。 大宝则在院子里逗着追风和七七、灰灰、锦儿玩。锦儿就是十锦雀,因为有金燕子在,也经常把它放出来,晚上再把它关进笼子里。 第15章 今天院子里格外热闹,金燕子又把它的小弟小妹们请了来,房顶上、树枝上密密麻麻站了许多,唧唧喳喳地叫着。 楚令宣敲开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既美丽温暖又生机勃勃的景象。 楚含楚看到爹爹回来了,高兴地站起身向他扑来,嘴里喊着,「爹爹,爹爹,你好久没回家了,姐儿想你都想哭了。」 她穿着一身春芳色的小襦裙,像只翠鸟,轻盈而欢快,扑进了楚令宣的怀里。 楚令宣高兴得笑声都大了几分,把她抱起来说道,「闺女莫哭,爹爹一办完事,就急着来看你了。」 楚含嫣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两下,楚令宣已经习惯了闺女的亲热,也笑着回亲了她两下。 大宝见了,也过来给他施礼道,「楚大叔好。」 楚令宣一只手抱着楚含嫣,一只手向他伸去。大宝赶紧把小手递过去,温暖厚实的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很不一样的感受。他,喜欢这种感受。 七七和灰灰也向楚令宣问着好,只不过一个叫「爹爹」,一个叫「大叔」,把他逗得又是一阵开怀。 陈阿福站起身曲膝笑道,「楚大人回来了。」 楚令宣走去她面前站定。他穿着月白色长衫,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披下,刚洗完头的腻子清香味特别浓郁。再加上唇角的笑意,笼罩在霞光中,显得柔和而温暖。 他笑道,「我外出了一趟,辛苦阿福姑娘了。」顿了顿,又说道,「呃,我还没吃饭,饿了。」 「啊……哦,楚大人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陈阿福说道。 楚令宣还没说话,大宝就抢先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吃的鸡汁馄饨,好吃得紧。」 这话得到了楚小姑娘的力挺,她也点头说,「爹爹,姨姨包的馄饨好香。」 楚令宣笑道,「好,那就吃馄饨吧。」 陈阿福叫着曾婶去厨房忙碌。好在还剩下了一小条肉,这是留着明天包包子的。这个世界没有冰箱,除了腌肉,一般不会买多余的肉放着。 锅里还有鸡汤,又让春月去禄园后院扯几根小香葱。 福园没有地方种菜,禄园后院的菜地几乎都种了西瓜,只留了一小垄种小香葱,他们吃菜还是去村口菜地摘。 不大的功夫,一大碗鸡汁馄饨便做好了,再撒上几粒葱花,香味传了老远。 楚令宣已经在餐厅的桌前坐定,两个孩子也陪着他坐着。 陈阿福走到楚令宣的身边,把托盘中的馄饨端在他面前,笑道,「楚大人请。」 即使馄饨香味浓郁,楚令宣还是分辨出了陈阿福身上那股似有还无的特殊香气,这是他多次接触陈阿福后才感觉到的。香气虽淡得几不可闻,却美好而清幽,比世上最芬芳的花朵或是香露都好闻。他已经有二十几天没有闻到这股香气了,想得厉害。他刚刚深吸了一口气,她把碗放下就离开了,那股幽香也随之消散。 那抹淡紫色的倩影已卸下厚重的棉袍,显得更加窈窕轻灵。她去了院子里,继续坐在那里修剪玫瑰花枝。此时的晚霞更加浓烈,给她妍丽素净的脸上染了一层胭脂,她美得像月宫中的仙子。 楚令宣看呆了。 一旁的大宝提醒道,「楚大叔,你不是饿了吗,咋还不吃馄饨呢?」 经大宝一提醒,楚令宣才收回目光,压下心底那丝遗憾,拿着筷子吃起来。她的手艺真好,馄饨也能做得如此美味,他吃得连颗葱花都没剩。 楚含嫣抿嘴笑道,「爹爹,姨姨做的馄饨是不是顶好吃?」 得意的样子像馄饨是她做的一样。 楚含宣点头,又嗽了口,领着两个孩子来到院子里。 陈阿福已经把玫瑰花枝修剪好,插进了天青釉的花觚里,她捧着花觚对着彩霞满意地欣赏着。花觚清素淡雅,插上芬芳艳丽的玫瑰,相得益彰。 今天下晌她收拾库房,在几个色泽鲜艳的花瓶中发现了这个素净的纯色花觚,如冰似玉,别具特色,觉得插上艳丽的玫瑰一定好看,便拿了出来。 房库里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楚令宣送的,这个花觚也是。 楚令宣来到她旁边,在另一个小凳子上坐下。对她说道,「前两天,我接到我三叔和边关兄弟的来信,他们查遍了,都没查到有李狗剩这个人。」 对于王成小舅舅,陈阿福尽管已经作好了各种准备,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难过不已,轻声说道,「那我小舅舅岂不是……」 楚令宣安慰道,「阿福姑娘莫难过,现在来说,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因为他们还查遍了阵亡名册,都没有这个人,说明他至少没有战死。他们会继续查找,看有没有遗漏什么环节。」 陈阿福的心情又轻松下来,笑道,「谢谢楚大人。」 「只嘴上谢?」楚令宣口气有些玩味。 「啊……楚大人想要怎么谢?」陈阿福有些纳闷,他闺女天天赖在自己家吃住,他还经常跑来蹭吃蹭喝,难道自己谢得还不够? 楚令宣抿了抿嘴唇,说道,「要换季了,阿福姑娘给我做件夏裳吧。」说完,还有些红了脸。 陈阿福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这好像于理不符吧? 楚令宣探究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行?」 「哦,没有。」陈阿福赶紧说道,「我是怕我的手艺粗糙,楚大人嫌弃。」 楚令宣听这话就当她同意了,一下子笑起来。说道,「阿福姑娘过谦了,我看你给嫣儿做的衣裳,就没有比你更巧的人了。我娘也是这么夸你的,她极是喜欢你……你的手艺。你也知道我娘的身型,就再给她做身素衣吧。」顿了顿,又道,「过些日子,我三婶会去庵里看我娘,她还会专程来看看你。我三婶人很好,见了她,你别紧张。」 第16章 然后,起身对大宝说,「你上学了,走,楚大叔要考教考教你,看你有没有进益。」 一大两小就去了东厢大宝的书房。 让她别紧张? 陈阿福有些微愣,捧着花觚去了上房西屋,把花觚放在高几上。她坐在窗下的锦凳上,也没点灯,推开槅扇窗向外望着。 天色更暗了,西边那片红云已经全部没入了山底。 夏月和秋月把廊下的鸟笼打开,锦儿和另二十几只小鸟儿钻了进去,其余的鸟儿都掩入树上的枝叶间,院子里一下子静谧下来,只偶尔会有追风或是七七、灰灰叫一嗓子。 她看到东厢那扇亮着橘色灯光的窗户,窗前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先是小人儿在写字,再是大人和小人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应该是楚令宣在手把手教大宝写字。 陈阿福两世为人,她当然看出了楚令宣的意思。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还有他眼里的炽热,绝对不只是上级对下级搞的小暧昧。 当真是古代大男子主义,似乎又不太懂得女人的心思,示爱却是让她给他和他娘做东西。好像能给他们做东西,是多光荣的事情一样。 又说他三婶会来看她,难道他三婶是做为长辈来相看她的? 可是,她一个农户的女儿,再加上知府私生女的身份,哪里敢高攀他! 前世的刘旭东远远不及楚令宣的身世高,他的爱比楚令宣淡淡的表示更浓烈,可她最终还是被无情的抛弃了…… 她,还是愿意做他的下级,做楚小姑娘的老师。 虽然她从心底也希望拥有楚令宣那样一个手段强硬又愿意保护她的男人当倚靠。她累了的时候,可以放放心心睡觉,不怕有人会欺负她,觊觎她。 只是,这个男人不光手段强硬又愿意保护她,他还俊朗不凡,出身高贵。最后这一个别人眼中的优点,却是她最要不起的灼热得能烫死她的光环。 她怕,怕他迫于外力改变主意,或者也像刘旭东一样,所有的爱都是表像…… 她对几乎所有事物都充满了自信,唯独对爱,她参不透彻,看不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已经撒满了明亮的星星,宛若璀璨的天河静静躺在湛蓝色的天幕上。 门当户对,就如王母娘娘用玉簪划出的天河,把高高在上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彻底隔开。 突然,她想到这个时代还有另一种生物——做不了妻,可以做妾啊。 他不会让自己当他的那种生物吧?想到这里,她一阵毛骨悚然。 靠,若是那样,她再不会见他。连着楚小姑娘也不见,反正小姑娘的病已经好了。 可是,若她拒绝了,她或许就会失去这个强大的靠山了。 想到那个恶毒的赵老太婆,再有只接受了他的银子而拒绝他亲近自己的陈世英,她付出再多也不会把她看成亲人的陈业母子,还有一切的未知,她又实在不愿意失去这个倚仗。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他开那个口,他们的关系再恢复到以前那种纯上下级的关系。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想着,那扇窗户上的人影没有了,随之一大两小走出了东厢。 大宝大着声音兴奋地说,「娘亲,楚大叔都说我的学业很精进呢。」没听到陈阿福的声音,又喊道,「娘,娘,你在哪里?楚大叔和嫣儿妹妹要走了,咱们该送他们出门了。」 这孩子哪里聪明了?明明傻得紧嘛。 陈阿福气得无法,只得走出上房。 他们父女走在前面,大宝牵着陈阿福跟在后面走出院门。 当楚令宣走到那棵柳树下停下,回过头,看到福园大门口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了那两个让他驻足回望的身影。 一直把头埋在楚令宣肩膀上的楚含嫣抬起头来,一下子哭了起来。她每次回家都会闭着眼睛埋着头,像藏猫猫一样。等到爹爹停下来的时候,她再睁开眼睛。或者,被宋妈妈牵着,在这里停下她会把眼睛闭上,再回头睁开眼睛。就能看着那两个让她欢喜的身影,那小身影还会向她招着手。 可是今天,却什么也没看到。她哽咽道,「姨姨,大宝,他们咋不看着我们了呢?」 楚令宣又羞又恼。他没提要求的时候,她一切如常。可他今天暗示的意思明显了,她就如此作为,一定是她不愿意了。想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了心,千般讨好,觉得十拿九稳,还跟长辈都通了气,却被这个女人拒绝了。 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向棠园走去。 走在他们稍前的魏氏和宋妈妈见主子没有像原来那样在树下站一阵子,而是大踏步地往回走,小主子大哭着,他也没像平时好脾气地哄,都不知道怎么了。她们回头向福园望去,看到空空的门口,便也猜到了几分。 被陈阿福强拖回去的大宝也抹起了眼泪,哭着说,「嫣儿妹妹最喜欢看我向她招手,可是今天都没看到,她定会哭的。」 陈阿福说道,「好,好,下次让人陪着你跟嫣儿招手。」又道,「儿子快去写课业,完不成课业,先生会失望的。」 大宝最怕先生失望了,听了这话,便抹着眼泪去了书房。 陈阿福还没走进上房,就听到了扣门声,是魏氏的声音。 陈阿福把她请去了上房,倒了茶,听魏氏悄声道,「阿福,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家大爷生气了,姐儿也哭了。你是个聪明姑娘……难道,没看出来大爷的意思?听话,明天做顿好席面,亲自去棠园请大爷和姐儿来吃饭。」 她觉得一定是陈阿福没看出自家大爷的意思,无意中怠慢了大爷,想着好心来提个醒儿。在她看来,自家大爷是天下最俊俏最有本事的男人,又对她如此上心。陈阿福若知道大爷的心思,不可能不愿意。 第17章 陈阿福正色道,「罗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今天就当都没听到。再说,我也没觉得哪里得罪你家大爷了,他生气,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陈阿福如此表态,魏氏也不好再说了,只得讪笑道,「哟,是我想左了。的确是这个理儿,阿福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然后赶紧走了。 她回到自己家,见公爹服侍主子还没回来,就把这事跟男人罗源说了,末了,还问了一句,「……你说,大爷还会再理阿福吗?姐儿以后会不会再去福园?」 罗源听了也吃惊不已,他也觉得自家大爷能看上陈阿福,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怎么会如此不惜福。便说道,「等我爹回来,看他怎么说。」 罗管事半夜才回来。听了魏氏的话,沉脸嗔怪她道,「陈姑娘活成了精,大爷的意思连你都看出来了,她还能看不出来?以后再莫这样自作聪明。」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大爷是真把陈姑娘放在心里了。姐儿回家哭闹不修,大爷还劝着她说,定是陈姑娘被事情绊住了,所以才没有等在那里。姐儿睡了后,大爷就一直在书房写字。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写。」 罗家人都知道,大爷只要遇到特别不开心的事情,又排解不出来,就会写不停地写字。而且是照着钟繇的楷书字贴写,一笔一划,写得非常慢,一直写到心情重新平复为止。 罗源说道,「阿福只是个农家女,就是陈大人把她认回去,也只是一个私生女。别说知府的私生女,就是嫡女,也配不上咱们大爷。大爷能看上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却如此作为。」 魏氏说道,「阿福虽然出身农家,却很固执。听她的意思,只要找不到合心的,就一辈子守在家里不嫁人。」 「阿福也太托大了,大爷那么优秀,都不合她的心,难不成她要找皇子王爷?」罗源不屑地说道。 魏氏说道,「我说的合心,不是指阿福要高攀,恰恰是后生的条件不要太好……」 罗管事皱眉说道,「以后别阿福阿福的叫,要叫她陈姑娘。我倒觉得,陈姑娘不是拿大,她定是觉得咱家大爷太优秀,而她的身份太低,不敢高攀。或许,她会认为她和大爷的门户差距太大,大爷会不会有纳她为妾的想法。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大爷想纳妾怎会等到现在……」又道,「大爷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断不是遇难而退的人。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以后,你们要对陈姑娘更加礼遇……」 夜里,陈阿福等大宝睡着后,去了空间。她一遇到心烦的事,就想在空间里放松一下。金燕子睡在外面,没有它的唧唧声,空间里静谧安然,幽香四溢。 她倚在燕沉香树上想着,听魏氏的意思,楚令宣气得不轻。也的确,他是世家子,又是从三品的官,自信心爆棚,自尊心极强。肯定觉得他对她这样一个农家女示好,自己会一定会兴高彩烈地无条件接受。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是两世为人的老茄子,曾经被爱伤得千疮百孔。她拒绝他,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太优秀。 自己如此作为,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能明白。只希望他看在自己治好了楚小姑娘病的情分上,能继续善待自己一家…… 又想着这个男人实在太优秀,似乎对自己也上心。自己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却因为前世惨痛的教训,不得不放弃。想到这些,她的心又一阵阵钝痛。她按了按胸口,这时候痛,总比以后被伤害要强得多。 他们母子的衣裳还做吗?还是做吧,就当她是下级或是下人,孝敬主子。至于他收不收,都由他。 想到半夜,才出空间睡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吵得人心烦。陈阿福侧头看大宝还睡得香,就轻手轻脚穿上衣裳出了门。 来到门外,才发现夜里下起了小雨,真是春雨细无声,竟是一点没听见。树上的鸟儿都齐唰唰地停到廊下,密密麻麻地一大片。它们现在也不怕陈阿福,还冲她唧唧叫不停。 陈阿福便去厨房里抓了两把糙米出来,撒在西厢廊下。它们一看,都疯似都飞去那里抢食吃,倒像是养的家鸡一样。 由于大宝今天不用上学,起得比较晚,陈阿福等到他晨时末起床两人才一起吃了饭。 饭后,陈阿福要去禄园,大宝很是固执地不去,说昨天嫣儿妹妹肯定生气了,他要去哄哄她。 陈阿福同意了,想着楚令宣应该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不会把对大人的不高兴加在孩子身上。以后大人保持距离,但孩子们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过,自己在楚令宣的眼里如篓蚁一般,主动权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她一个人打着油纸伞去了禄园。 陈名和老曾头昨天一起去了中宁县老槐村,还会在佃户家住几天。那里的两百亩油菜籽快收割了,他们要去看着。其实不一定非要去看着,但陈名想多学一些东西,曾老头也就陪他去了。 王氏正坐在炕上给陈名做着中衣,见女儿来了,高兴地把她拉到炕上跟自己挤着坐下。 陈阿福跟王氏讲了王成的事情。阵亡名册里没有王成,也只能当好消息听。 王氏擦干眼泪说道,「但愿你小舅舅还活着,哪怕咱找不到他,只要知道他活着就好。」 看到王氏略显苍老的面容,陈阿福一阵自责。她上年就想着给王氏调制些含燕沉香的护肤品,可忙这忙那,把这事就忘了。到时候跟金燕子商量商量,看燕沉香上的什么东东适合美容。 母女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子。陈业和胡氏的身体到现在也没好利索,陈业能走能动,就是干不了重活,觉得气短。而胡氏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总觉得有人要拿烧红的烙铁烙她,白天也有大半天躺在床上,干不了一点家务活。她这样,倒是把陈阿菊逼出来了,家里都是她帮着高氏服侍一大家子。陈家有二十几亩地,陈阿贵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请了一个长工帮忙。等到油菜籽卖了钱,陈名就会给大房买一头健壮的小公牛,等等。 第18章 王氏又留陈阿福在禄园吃饭,说让人去叫大宝。陈阿福没有心思,还是回了福园。 此时雨已经停了,家里静悄悄的,鸟笼里都空了。秋月说,金燕子领着鸟儿们出去玩了,连追风都跟去了。 陈阿福点头。连追风都去了,它们很可能又去了红林山,弄不好今天晚上都回不来。 陈阿福去库房里找料子。 她找了一匹青金色花卉暗纹锦缎出来,坐在西屋给楚令宣裁衣裳。古代人的衣裳不像现代人的衣裳,必须合体。古代只需要知道大概身高和胖瘦便能做了,特别是男人,玉带一系,胖点瘦点都没有大碍。家里没有适合给出家人做素衣的料子,明天让曾婶去县城买。 陈阿福由于心事太多,又患得患失,不时地扎手,「哎哟」声让一旁的夏月和秋月的心都紧了。 秋月说,「大姑娘若心静不下来,等等再做吧,听到你这个声音,奴婢的心都在痛。」 陈阿福摇摇头,还是低头做着。 曾婶又来问晌午吃什么,陈阿福头都没抬,说道,「曾婶儿看着办吧。」 这时,山子来禀报,「大姑娘,来客人了。」 「谁?」陈阿福头都没抬。这时候来家,八成是村里的哪个人。 「是陈大人。」山子悄声说,「他在院子里。」 陈阿福一惊,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穿着一身冰蓝色竹纹锦缎长袍的陈世英站在院子中央,正呆呆地望着禄园的方向。 他长身玉立,风姿绝世,微风卷起他的衣摆,撩起他耳边垂下的一绺长发。真如一个气质绝佳的谪仙,站在那里深情凝视。 他怎么又来了? 想着正在给陈名做衣裳的王氏,她被陈家母子搅得乱糟糟的心情刚刚平静下来,陈阿福不愿意她再次被干扰。便起身吩咐秋月道,「跟家里人说清楚,陈大人来家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再去把他坐的马车叫进院子。」 然后起来走出上房门,说道,「陈大人,咱不是都说好了吗,你无事不要来打扰我们平静的日子。」 陈世英看看陈阿福,觉得几个月没见,闺女似乎又长高了些,妍丽的小脸也更加明媚了。虽然她只穿着一件半旧的水红细布褙子,小脸没擦一点胭脂,却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有一种别样的风韵。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闺女,却是最像自己的。 他的眼里又有了几分疼惜,脸上堆满笑容,说道,「福儿,爹想你了,来看看你。」 声音温润,如潺潺溪流,极具识辨力。 这里跟禄园离得近,院子里说话声音稍微大些,那边都能听到。陈阿福只得说道,「陈大人请进,有话屋里说。」 陈世英打头进了上房,陈阿福跟进去,又有陈世英的一个下人捧了两个大锦盒进来把锦盒放在几上,又退了出去。 其他下人都非常知趣地没有跟进来。 陈世英坐上罗汉床,陈阿福亲手给他泡了茶,又是拿糖又是拿干果。她不想坐下,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个「亲爹」说什么。她不是原主,对这位爹如此温柔的父爱有些接受不了。 陈世英看着走来走去的陈阿福,指指罗汉床的另一侧说道,「福儿不要忙碌,坐下跟爹爹说说话。」 陈阿福无奈只得坐去他侧面的椅子上,中间还隔了两把椅子。 陈世英对陈阿福说道,「福儿,下个月底,你该满十六岁了。哎,爹失察,让你们母女受苦了……」 陈阿福抬头说道,「陈大人,你的这个意思上次就表达清楚了,我也知道了,还接受了你给我们母女的‘补偿’。所以,没有必要再说了。」 陈世英完全不像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哪怕自身有错,也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至少他表面温润,儒雅,和蔼可亲,并没有被陈阿福无礼的话激怒。 他只无奈地笑笑,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温言说道,「福儿对爹爹有怒气,爹理解,也都受着。那点子东西,福儿还要拿出来说,是臊爹的脸啊。爹知道福儿能干,不需任何帮助,你们母女的日子也会好过起来。只可惜我没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找到你们,让你们少受些苦,那样我的心里也会好过些。」他又望向禄园的方向,神情落寞下来,说道,「你娘,她身子还好吗?唉,以后咱们父女还有许多机会相处,可跟你娘……」 他叹了几声,见陈阿福低头没说话,又说道,「你娘是个好女人,是我亏了她,是我不好。罢了,有些事,唉,不说了……」他摆了摆手,又说道,「福儿,你对爹爹可以有怨气,但不能把怨气带到自己的事情里。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想想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到底怎样有利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说道,「为了早些赶来这里吃晌饭,城门一开爹就出城了。」 陈阿福看看他,虽然不太愿意跟他过多接触,也不愿意喊他爹。但来者是客,何况他也是真心后悔,做不出来连顿饭都不给他吃。只得说道,「那陈大人坐坐,我去厨房给你炒几道小菜。」 陈世英很满意闺女的「热情」,脸上有了几丝笑意,说道,「那些事让下人去做,咱们父女说说话……」 这时,大宝兴奋的大嗓门传了进来,「娘,娘,楚大叔今天举了儿子高高,教了儿子蹲马步、打拳,还送了儿子一样小兵器。」 陈阿福闻言松了一口气,楚令宣果然是个君子,对她的恼怒并没有发泄在孩子身上。 又听大宝继续说道,「嫣儿妹妹想吃娘做的鸡丝凉面,罗爷爷请你去棠园做呐。」 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大宝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只带套的小匕首。小匕首非常漂亮,外套是棕黄色牛皮做的,还打了两排铜钉,把儿是个弯弯的狼头,也打着铜钉。 他看到陈世英一愣,把手放下来问道,「娘,这位大叔是谁啊?」 第19章 在大宝看来,这个男人虽然留了一小撇短胡子,但看着比大堂伯和罗大伯还面嫩,又特别面熟,便叫了大叔。 陈世英知道陈阿福有一个义子,也知道当初王氏给闺女捡这个孩子的良苦用心。却没想到这个孩子长得如此好,浓眉凤目,齿白唇红,小小年纪就风姿具佳,心里更是喜欢。又极是不舒坦,自己再不济也是四品官,自己的闺女也是千金小姐,咋能被棠园当下人一样使唤? 他强压下心头那丝不快,笑道,「你是大宝吧?叫错辈份了,你该叫我姥爷。」 大宝知道了,原来他就是姥姥的小女婿啊。怪不得长得面熟,也怪不得别人都叫他「小女婿」,这么年轻就能当姥爷,果真小。 大宝扭头看看娘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他「姥爷」。 陈阿福说道,「你就叫陈爷爷吧。」不管什么关系,这个叫法总没错。 大宝聪明地想,若叫他「姥爷」,自己就要给他磕头。叫他陈爷爷,就不用磕头了。便把匕首交给陈阿福,对陈世英长躬及地,说道,「大宝见过陈爷爷。」 女儿不叫他爹,也不让外孙叫他姥爷,陈世英颇有些失望。但想到来日方长,还是点头笑道,「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发奋读书,孝顺你娘,孝顺你姥姥。学业上若有不懂的,姥爷给你解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挂件,这是他专门准备的。 大宝见娘亲点头,恭敬地接过他递上来的玉挂件。说道,「谢谢陈爷爷。」之后又对陈阿福说道,「娘,咱们家有客人,你就不能去棠园做凉面了,我过去跟他们说。」 陈阿福把他拉住,夺过那把小匕首说道,「楚大人咋回事,这东西咋能给小孩子玩。」 大宝笑道,「娘放心,楚大叔专门说了,这匕首还没开封,不会伤着我。」又把玉挂件塞进陈阿福的手里说道,「这两样好东西娘先替儿子收着。」 说完,又给陈世英躬了躬身,才走了出去。 陈世英看大宝出去了,正色说道,「福儿,你是爹的亲闺女,本应锦衣食。是爹不察,之前让你为了生计出来讨生活。以后,爹每月让人给你和你娘送生活费,不要再给楚家姑娘当师傅了。连饭都让你做,不止是师傅,还是下人。」 陈阿福说道,「陈大人想多了,我没当下人。只是楚姑娘喜欢吃我亲手做的饭,偶尔才做做。给楚小姑娘当师傅,也是因为我喜欢她,现在即使不需要那几两月银,但还是愿意教她。所以不需要你给我生活费,我娘更不会要。况且,我需要棠园那个强大的依靠,否则早被人卖了。」 陈世英脸上发烫,他知道陈阿福指的是自己老娘干的恶事。想着事情要一个一个解决,便没再纠结这件事。又说道,「今天爹爹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若是你娘能来听听,帮你参详参详,更好。」 陈阿福不解地说道,「什么重要的事?不用我娘来,只要是我的事,我都能作主。」 陈世英看看陈阿福,长得娇滴滴的,说话也轻言细语,但偏偏极有气势。外柔内刚,这个闺女不只长得像他,行事作派更像他。只不过有些遗憾没有叫王氏过来,今天肯定是见不到她了。 他又上下打量一番陈阿福,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说道,「福儿马上要满十六岁了,许多这么大的姑娘都出嫁了。即使没出嫁,也都定了亲……」 陈阿福一听这话马上戒备起来,赶紧说道,「干嘛说起我的亲事,我的亲事你不能干涉。」 陈世英看陈阿福如临大敌的样子,极其无奈,说道,「爹是真心为你打算,姑娘家的韶华只有那么几年,若错过了,就不好找了。爹帮你看了两个不错的好后生,你听听。若不中意,爹再继续帮你相看。」 陈阿福肯定不会想要陈世英为她选的婿,但也好奇他选了什么样的两个人,就没出声。 陈世英继续说道,「这两个后生品行都不错,是爹爹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后生姓周,是爹一个幕僚的儿子,今年十六岁,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明年会去考举人,不出意外肯定能考上。这个孩子长得好,学业好,脾气好,又知根知底,不足之处就是家势低。爹多给你陪些嫁妆,他及他们一家都会对你好。福儿又聪慧,以后肯定能把小日子过起来。爹最中意的,就是这个周家后生。另一个后生姓李,是定州府同知李大人的孙子,今年十五岁,比福儿还小上半岁。他也中了秀才,长得好,家世好,端方守礼。福儿若是想将来过得舒坦,周家后生要好些。若福儿想找个家世好、面上好看的,就找李家后生。不过,若找李家后生,最好让江氏把你记在她名下。这事爹已经跟江氏商议过,她也同意了。 听了这两个人的条件,陈阿福觉得陈世英还算靠谱,不仅没想用她去联姻,找的人家世都比较低,也算真心为她谋划。她这样尴尬的身份,也只有找家世低的,或是巴着他升官的人家,才会真心接纳她。 不过,再好的人她也不会同意。便摇头道,「我还有个儿子,不嫁人,要招婿。」 陈世英劝道,「只要人好,何苦非得执拗于招婿呢?至于大宝,你放心,爹给你陪多些嫁妆,把大宝要用的钱都陪上,再让后生认大宝为义子。有爹给你当后盾,那两家的任何一家都不敢给大宝气受。」 陈阿福还是摇头不同意,说道,「陈大人无须为我考虑,你府里的那位大姑娘比我也小不了多少,多多为她考虑吧。」 陈世英老脸一红,他娘把府里那个大姑娘的脸皮,以及陈家的整个脸皮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定了定神,又说道,「你妹妹比你小得多,爹把你的事解决了,再想她们的不迟。」 陈阿福还是摇头道,「谢谢陈大人的关心,他们两个我都不会作考虑。」 陈世英看陈阿福抿着嘴一脸的执拗,说道,「福儿太任性了……」 第20章 正说着,就有下人来报,说楚大人的长随楚怀求见陈大人。 楚怀进来,给陈阿福抱了抱拳,就躬身对陈世英说道,「我家大爷听说陈大人来了,请大人移步去棠园喝酒叙话。」 陈世英不想见楚令宣,一见他就会想起自己老娘干的蠢事。何况,楚令宣如此也太拿大了,虽然两家家世差得远,结儿女亲家不适合。可两人的品级差不多,他想叙话或是请自己喝酒,完全应该亲自来这里请自己才是待客之道啊。而且,他是来跟闺女缓和关系的,这才说了一会儿话,还没相处够。 不过,陈世英从来都以温润、宽和示人,何况是对楚令宣这个他不想得罪的人。所以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没有任何不悦。笑道,「本官也是刚才得知楚大人在棠园,还想着下晌去拜访他。既然楚大人相邀,我再跟福儿说两句话,就去棠园。」 楚怀又抱了抱拳,去屋外候他。 陈世英指了指那两个锦盒对陈阿福说,「那个紫色盒子,是送你娘的头面……」 陈阿福赶紧拒绝道,「陈大人,你的‘心意’我先前已经代我娘收下了,以后你千万别再送她东西。上次我代我娘收了你的银子,我娘一直在埋怨我,若我再收这头面,她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陈世英愣了愣神,失望道,「唉,你娘总归是怨着我的,罢了,以后再说吧……你娘不要,福儿就留着。还有那个朱色盒子,是爹送给你的头面。」 陈阿福又拒绝道,「陈大人也不要再送我东西,你的‘心意’我先前也已经收下了。」 陈世英皱了皱眉,说道,「福儿,你是我的亲闺女,哪怕你赌气不喊我爹,血脉之亲也改变不了。人都说长者赐,不能辞,爹送你东西,你是不能推辞的。」 也不等陈阿福再说话,便抬脚走了出去。 他出了福园大门,站定往禄园大门望了望,才转身向棠园走去。他的脚步如千斤重,他一点都不想见楚令宣,心里又不由得埋怨楚令宣太不懂人情事故。 二月初,他娘说做梦梦到了他爹,想去京城报国寺给他爹点长明灯,这个理由陈世英不可能不允。本想让江氏陪她去,但正好儿子生病,江氏离不开。当然也没如老太太的意,让唐氏和陈雨晖陪她去,只派了绿姨娘和许多下人、护院陪着。还让老太太只能在报国寺住一天一夜,说怕她在外面遇到危险。 谁知就那么巧了,陈母去报国寺的时候,正好永安侯府的二夫人李氏也在那里,说是为去逝的老夫人上香茹素三天,住的院子就在陈老太太的隔壁。 陈母最会的就是钻营,一听永安侯府,那不是楚令宣大人的本家吗?楚大人年青有为,长相俊朗,又出身世家,定州府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 在老太太看来,永安侯府是世家,是勋贵,是大族,还尚了公主,若能跟他们府把关系搞好,对儿子的仕途大有益处。况且,她一直在谋划着一件事,这真是磕睡来了有枕头。 于是,一下子贴了上去。陈母有一个本事,就是遇到她想巴结的人,态度特别谦逊,漂亮话随口就来。 陈母不知道的是,李氏虽然是永安侯府的二夫人,却出身低,眼孔小,只是一个六品官的女儿,男人又残废在家,京城的贵族圈子就没有谁爱搭理她。原来李氏在管着楚府中馈,重大场合她都会出面,人家也不得不敷衍她。自从楚三夫人回了京,接管了府中中馈,就更没谁爱搭理她了。 寂寞许久的李氏见有个这么会说话的老夫人,还是定州知府的老娘,也高兴起来。不大一会儿,两人就好得无话不说,晚上还留陈老太太在她屋里吃了斋。 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大孙女长相俊俏,又孝顺,一心想给她找个高门婿。在老太太一来定州府,听说了楚令宣,便相中了他,暗中盘算着找机会请人帮着牵牵线。 在陈老太太看来,楚令宣出身再好也是续弦,知府大人的「嫡女」,身份配他也够了。何况自己儿子有真本事,几年后定能升更大的官。之所以说陈雨晖是嫡女,老太太想着回去就想法子逼迫江氏把晖丫头记在她名下。 楚大人在定州任职,婚后孙女也会留在定州。那位公主婆婆虽然厉害,但天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到。自己再教教孙女,若跟公主婆婆见面了,想法子把她服侍好。大孙女讨喜,哄人最是有一套。这样,不止心爱的孙女嫁了个好人家,自己也算有了更强的靠山,以后也不用再因忌惮江氏的娘家而对江氏有所顾忌了…… 陈老太太心里有了计较,把绿姨娘和婆子打发出去,对李氏笑道,「前些日子,陆总兵府嫁闺女,在陆府里我远远看了楚大人一眼,哎哟,真真俊俏,又有气势……我的大孙女晖儿,长得最像他爹,俊俏无双,温婉贤淑,又会吟诗作画,今年下半年就及茾。这样的好孩子,我一直想给她寻摸个好后生……」 就差没说她孙女跟楚令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了。 李氏先听她夸奖楚令宣心里还有些不高兴,但听了她后面的话,才知道原来她有那层意思。 李氏也知道陈世英曾经是探花郎,而且最是俊俏不过。他的闺女若像足了他,姿色、才情肯定上上乘。 若是原来,李氏断不敢打楚令宣婚事的主意。老侯爷许她贪些家财,但绝对不许她搅和楚令宣的婚姻,况且她也没有本事认识那些跟楚家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 但老爷子自打年后从棠园回京,口气便软和下来,似乎很着急。说楚令宣之所以这么大岁数了还没续弦,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跟他身份相配的贵女不愿意嫁给他,想嫁给他的姑娘又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现在楚令宣已经二十四岁了,哪怕降低条件,也得让他赶紧成亲生子。并说只要姑娘本人好,家境差些也无妨…… 陈家嫡女虽然身世低,但长得好才情好,陈大人又是定州府的知府,这正好符合老侯爷的条件。哪个男人不爱俏,陈世英的闺女,肯定漂亮,楚令宣也定能看中。 第21章 这样人家的女儿嫁进侯府,荣昭公主肯定又会毫无忌惮地把她弄去公主府去折腾,最好把她折腾得生不出儿子。公主尚了大伯这么多年也没生下一子半女,如今已经三十有一,这么大的岁数更生不出来。那样,自己儿子便有了机会…… 李氏主意打定,便连声笑道,「我家大侄子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却还没成亲。我公爹急得不行,也想让他快些找个好姑娘。陈大人我早就听说过,俊俏多才,陈老夫人又如此贤淑知礼,你家大姑娘肯定不会错。我回家就跟公爹说……」 李氏一番大包大揽,让陈老太太大喜。又暗示,若李氏把这件事搞定,自己定会重重「感激」她。当然,这份重重的「感激」会让唐氏出。李氏听了更高兴,两送人拉着手说话,较之前又亲近了几分,似乎楚陈二府已经成了亲家。 老太太回府后,赶紧把唐氏和陈雨晖叫去跟前,把这事跟她们说了。 母女二人都快乐疯了,她们早听说楚大人出身世家,又年轻有为,俊俏无双。陈雨晖羞红了脸,扭着帕子又是撒娇,又是跺脚,惹得老太太和唐氏大笑不已。 不过,当老太太提出让江氏把陈雨晖记在她名下时,遭到了江氏的拒绝。她当然不可能公然忤逆婆婆,只笑说这事她说话不算数,要经过丈夫的同意。 陈世英这几天正好去下属县公干,老太太很有心眼地没有说出自己给大孙女谋划了一段好姻缘,怕被江氏谋夺过去。 等到四天后陈世英回府,老太太去跟他说了跟楚府结儿女亲家的事,并说把大孙女记在江氏名下,陈雨晖就是嫡女了,自己也不算蒙骗人。 陈世英听了,气得不行,说道,「娘糊涂,楚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由得你去胡说。晖儿是我的庶女,即使记在江氏名下,也成不了真正的嫡女。楚家是永安侯府,楚令宣是从三品参将,还是永安侯世子,且行事狠戾。他父亲楚侯爷尚了公主,又是柱国将军。楚家三老爷更不得了,极得皇上信任,才从关边回来就被封为从一品的中军都督府同知。何况,晖儿的才情相貌比之楚大人差之千里,楚大人怎么能是我们高攀的。娘竟然还敢以庶充嫡!你老人家是要害死儿子,害死咱们一大家子啊。」 老太太还不爱听了,嗔道,「混说,晖儿的小模样最像你,怎么会比楚大人差那么远……」 晖儿还最像他! 陈世英见老娘说瞎言就像真的一样,无奈之极。也不等他娘说完,赶紧去了参将府赔礼道歉。令他意外的是,楚令宣并没有那么生气,还说妇人无心之语,他不会放在心上。况且,也不是陈母一个人的错,自己二婶娘李氏也有错,她已经被老侯爷狠狠训斥了一顿…… 陈世英想到这些糟心事,就气得要吐血,恨不得离老楚家十万八千里。 他离棠园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楚令宣正站在棠园门口等他。 春阳下的楚令宣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又冷峻得让人难以琢磨。再加上那么高的出身,哪怕他家里被荣昭公主折腾得乌烟障气,也不是自己那个长相一般的闺女能惦记的。 陈世英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陈阿福精致如画的面庞,这个闺女漂亮聪慧。从相貌上来讲,她跟楚令宣倒称得上金童玉女。 这个怪异的想法连陈世英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那个怪异的想法连陈世英自己都吓了一跳,福儿长相再好身世不好也不行。何况,楚令宣有那样一个家庭,他本人的性格也冷漠,肯定不会疼媳妇,当他的女人不会轻松…… 陈世英心里想着楚令宣的千般不好,但脸上却春风满面,离棠园越近笑容越盛。 楚令宣看到如春风一样飘过来的陈世英,亦是满脸堆笑,上前几步抱拳道,「陈大人,久违了,请,请。」 陈世英跟楚令宣接触不多,总共见面也不超过十次。不管是他自己的认知,还是同僚或是朋友的认知,都觉得楚令宣虽然有些真本事,但为人冷漠,脾气怪异,手段强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楚令宣笑容直达眼底,他有些微愣,这个人的笑也不光是皮笑肉不笑嘛。 今天对自己如此热情,唱的是哪出?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赶紧抱拳笑道,「楚大人,叨扰了。」 楚令宣又笑道,「哪里,哪里,陈大人今天能来,棠园真是蓬荜生辉啊。听说陈大人喜欢喝状元红,酒已经备下了。」 两人说笑间相互谦让着进了棠园。 而此时,罗管事由角门快步去了福园。 陈阿福正看着陈世英留下的两个锦盒发呆,紫色锦盒里装的是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朱色锦盒里是一整套赤金镶翡翠头面。 首饰流光溢彩,非常漂亮。可她不喜欢,她不想再要陈世英的东西,不想让他经常借着由头来找自己,更不愿意他干涉自己的生活。 若坚持把这两个盒子还回去,似乎又不妥。王氏不要陈世英的东西说得过去,可是自己……陈世英说得对,她即使不叫他爹,这具身子也是他的亲生女儿,血脉改变不了。若是在前世,他老娘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不认就不认了。可这是古代,别说一直想修复父女两人关系的陈世英,就是他那恶老娘,若真是被外界确认了那一层关系,自己也不敢大张旗鼓明明白白地忤逆那个死老太婆。 何况现在,她跟一直抱着的大粗腿楚令宣的关系如此微妙…… 正在为难之际,听外面的山子说,「罗管事来了。」 陈阿福赶紧把盒子盖上,请他进来。 罗管事笑道,「陈姑娘,我家姐儿今天一早就念叨,想吃你亲手做的鸡丝凉面。大宝也会在棠园吃饭,你看是不是给他们做些。」又晃了晃手中的碗说,「怕你家没有现成的鸡肉,我就从棠园拿了半只煮熟的公鸡来。」 陈阿福起身笑道,「好,我马上做两碗,让人拿去棠园给他们吃。」 第22章 罗管事笑着道了谢,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陈姑娘,你到底年纪小,有些事想得不周全。罗大伯就托个大,提醒你两句。那陈大人是……是陈姑娘的生父,这事虽然大家伙没明说,但心里都清楚。陈大人大老远的来看你,你这个当闺女的总要表示表示吧?给姐儿和大宝都做了面,不给他做,别人会说你不孝。」 陈阿福愣了愣,外人当着她的面说陈世英是她的父亲,这还是第一次。心里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只得笑道,「那好,我再多做些……」 她这才反应过来,陈世英跟楚令宣一起喝酒,不可能只给陈世英一个人做。便也有些了然罗管事跑来说这话了,这是让她为楚令宣服务,给楚令宣找面子呐。这还真是个人精! 她又赶紧补充道,「多做些,给陈大人和楚大人吃。」 罗管事打着哈哈笑道,「哎哟,陈姑娘通透,我家大爷对你和你家大宝可一直不错,特别是对大宝,今儿一上午都在教他练功……」巴拉巴拉,说了许多他家大爷如何忙,又如何百忙中抽空教大宝的事。 陈阿福笑道,「谢谢楚大人了。」然后接过碗去了厨房。 曾婶儿已经炒了几个菜,她以为陈大人会在福园吃饭,所以多做了几个菜。 陈阿福让曾婶揉面,她则把鸡肉从骨头上撕下来切成丝,又把自己发的绿豆芽在开水里焯了一下捞出,再把花生油烧开放凉。 把切好的面条煮熟,拌上放凉的花生油,抖散放凉后,拌上各种调料,最后放了点花生碎,就好了,拌了两小盆子。 一旁的曾婶吸了吸鼻子,笑道,「大姑娘做的凉面真好吃,比京城馆子里做的还好吃。」 陈阿福说道,「若是有黄瓜,会更好吃。」 罗管事高兴得端着两个盆子一路小跑回了棠园。 见菜有多,陈阿福又端着两个菜去了禄园。却看见王氏眼睛微红,正坐在炕上发愣,炕几上的饭菜还没动。 王氏看见陈阿福来了,强颜欢笑招呼她坐上炕来。 陈阿福问道,「娘怎么哭了?」 王氏道,「我是想到你小舅舅,心里难过。」 陈阿福暗道,或许她是知道陈世英来了这里,又想起了往事吧? 陈阿福坐上炕,顺势劝道,「娘莫难过,楚大人都说了,他们会继续帮着查找。」然后,陪着王氏一起吃了晌饭。 两人吃起饭来,陈阿福又小声说道,「陈大人来福园了。」 王氏并不吃惊,上午,她已经听到福园里传来几句他的说话声。哪怕声音不大,她也听得出来是他的。她继续低头吃着饭,似是无心地问道,「他来福园做甚?」 陈阿福说道,「他给娘送了一套头面。」 王氏抬起头说道,「不要,娘不会再要他的东西,阿福还给他。」 陈阿福说道,「我也说了娘不会再要他的东西。他说,娘不要,就让我留着用。」又说了陈世英给自己相看的两个后生。 王氏听这两个后生的时候很认真,后来竟然还有了一丝笑意,说道,「娘也觉得那周家后生不错。已经是秀才,学问、人品都不错,以后再考中举人,哪怕考不上进士,他也有法子让后生有个一官半职。后生父子两人都要靠着他把日子过好,你进门的日子肯定不会受气。另一个后生就算了,官家子弟都傲气,娘怕他们嫌弃你的出身和大宝。」 陈阿福摇摇头说道,「我一个都不要。」 王氏急道,「阿福,你都十六岁了。听话,不要太挑剔。我和你爹一直在帮你寻摸着,找了几个后生都不行,不是怕他们看中的是你的钱财,就是怕他们会对大宝不好。先还想着魏氏认识的人多,能给你牵牵线,结果等到现在她都没个回音。唉,肯定她也不找到合适的。」 陈阿福说道,「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嫁,反正我还有大宝这个儿子。」看到王氏急得眼圈又红了,赶紧说,「好,好,再继续相看。」 饭后,陈阿福陪着王氏说了一阵子话,才回了福园。 她直接去了西屋,继续给楚令宣做着衣裳。大概申时初,大宝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楚小姑娘。 楚含嫣好像忘了昨天的不快,一来就倚进陈阿福的怀里说,「姨姨,凉面很好吃。我爹爹,陈爷爷,还有大宝,都说好吃。」 大宝也说道,「陈爷爷刚刚才走,我和楚大叔、嫣儿妹妹一直把他送上马车。陈爷爷还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孝敬姥姥和娘亲,以后跟娘亲一起去定州他家玩。」 陈阿福听两个孩子的意思,难道自己跟陈世英的关系在楚令宣面前也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她有些不舒服,她不希望自己和陈世英的这一层关系摆上台面。别人私下议论可以当成谣传,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若是摆上台面了,就不是她说不认就能不认的了。这样的话以后肯定会遇到许多不确定,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但两个孩子一边倚一个,软软糯糯说笑着,让她纷乱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她放下针线,亲自去厨房炒了几个菜。 当饭菜端上桌,楚小姑娘糯糯说道,「姨姨,我爹爹一个人在家很孤单呐,不请他来吃饭吗?」 陈阿福为难地笑道,「今天的菜炒得少,改天多炒几个再请你爹爹。」 楚含嫣又非常聪明地说,「现在天还早呐,姨姨可以再炒几个呀。」 大宝也说道,「儿子也觉得请楚大叔来吃饭的好,他明天一早就该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若娘亲觉得累了,可以让曾婶子炒。」 看到四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陈阿福很无奈。好不容易才把关系拉得远了些,咋能再凑上去。笑道,「厨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菜了,等以后菜多了再请楚大人来吃饭。」 饭后,小姑娘十分有心眼地一手拉大宝,一手拉陈阿福向大门口走去。 第23章 此时天光还亮,西边的晚霞布满半个天际。春风和煦,吹得人惬意无比。三个人手牵手出了门,陈阿福被拉着信步向东走着,后面跟着宋妈妈和两个护院。 他们刚拐过福园的围墙,便看到楚令宣站在棠园和福园之间的一棵大槐树旁。 他也看到陈阿福三人了,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沉脸背手站在那里没动。 楚含嫣看到爹爹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向她走来,还生着气,便难过起来,还以为爹爹是生自己气了。 她放开陈阿福和大宝的手,向楚令宣跑去。边跑还边哽咽道,「爹爹别生嫣儿的气,爹爹别生嫣儿的气。」 楚宣令听了闺女的话,也不好意思起来。迎上前把她抱起来说,「爹爹没生嫣儿的气,就是等闺女等得心焦。」 楚含嫣听说爹爹没生自己的气才放下心,破涕为笑,又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姨姨说以后家里多买些菜,就请爹爹去福园吃饭。」 楚令宣有些脸红,嗔道,「在闺女的眼里,爹爹就那么馋吗?」 说得楚含嫣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直笑。 楚令宣本想抱着女儿回棠园,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个倩影,双脚又不争气地走了过去。 他来到陈阿福的跟前,沉着脸,双目炯炯地看着陈阿福。他太有压迫感,让老皮老脸的陈阿福也红着脸低下了头。 片刻后,楚令宣才冷清地说道,「陈大人晌午跟我喝酒,言谈甚欢。陈大人的风传很好,官声也不错。我虽跟他接触不多,但也觉得他当得起人们赞誉的‘温润君子’。跟他的母亲,不一样。」 陈阿福抬起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不知道楚令宣说这话的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令宣又道,「明天我要回营,几天后可能又要去趟外地,嫣儿又要麻烦你照顾了。」 陈阿福言不由衷地说道,「不麻烦。」又赶紧加了一句,「我喜欢姐儿。」 楚令宣的唇边露出些许笑意,轻声说道,「我也喜欢大宝,和……」他没好意思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那个字。顿了顿又道,「有了你,我无需再担心嫣儿,在外面多久都心安,谢谢。」说完,就扭头往棠园走去。 楚含嫣被爹爹抱着,咧着嘴向陈阿福和大宝招着手。快进棠园大门的时候,小姑娘又冲楚令宣咯咯笑道,「爹爹,姨姨一直在看着我们,大宝还在跟我们招手呐。」 她现在虽然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但语速还是偏慢,话没说完,已经被爹爹抱着进了棠园大门。 陈阿福愣愣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消失在棠园门口,还在愣神。 大宝抬头问道,「娘,楚大叔刚才说喜欢我,还喜欢谁呢?」 陈阿福幽幽说道,「当然是嫣姐儿了。」 「哦,也是。」大宝说道,又拉了拉陈阿福的手说,「娘,都看不到他们了,咱也回家吧。」 「嗯。」陈阿福似乎才反应过来,拉着大宝快步向家走去,步子大得大宝要一路小跑。 陈阿福觉得自己很没用,两世为人,前世被情伤得那么重,发誓要远离官二代,还定下了这一世要找男人的低标准。可他的一颦一笑,一句不太确定的表白,就能让她六神无主。 晚上,金燕子带着一大群鸟儿和追风没有回来,廊下的鸟笼都空了,院子里寂静无声。 远处的一片蛙鸣和枕畔轻微的鼾声提醒着陈阿福,她已经穿到了古代乡下,她还有一个儿子。 陈阿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她的眼前,楚令宣和刘旭东交替出现着,让她非常非常惶恐。 她一直知道,正确的做法是应该离楚令宣远远的,但她现在的境地又不能完全离开楚令宣。楚小姑娘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她和她的家离不开棠园的庇护,她不能彻底得罪楚令宣。 可是,她虽然坚持着,逃避着,还是被楚令宣一步步地吸引过去。她怕自己彻底沦陷进去,她怕爱上了,又被抛弃,像前世一样…… 陈阿福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必须理智。古代的阶级等级是森严的,即使楚令宣此刻是真心喜欢她,但有太多的外力阻止他娶她为妻。比如长辈的压力,为家族的未来而联姻,强大的舆论压力,等等。何况,他一看就强势,自己又是穿越而来,哪怕再小心翼翼,许多认知和做法也不会如本土女那样「贤良淑德」。两个都强势的人相处久了,很容易出现矛盾…… 如今她立的是女户,有儿子,又会挣钱,过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可以自己说了算。她不能傻兮兮地把大好局势丢掉,去博取未知的那份情感。 只不过,以后跟楚令宣相处要更加注意,既要保持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又不能把他彻底激怒……想到后半夜,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起来,送走大宝,又迎来上全托幼儿园的楚小姑娘。 楚小姑娘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姨姨,爹爹请你无事带我去看看我奶奶,姐儿也想她了。」 陈阿福笑着点头,她也想那个温婉的妇人了。说道,「好,等姨姨给了尘住持把素衣做好,就带着你去。」 两人说着,看到要去县城买布做素衣的曾婶子,陈阿福又想起了杨小姑娘,当初她可是让自己去县城接她的。 便把曾婶叫住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县城,顺便去杨府看看茜姐儿。」 楚含嫣听说姨姨要去看茜姐姐,也闹着要去。 陈阿福很高兴,小姑娘主动要求去作客,是一个大进步。便点头同意,让罗梅去棠园跟罗管事说说,多派几个护院一起跟着。 罗管事听说后也为姐儿的进益高兴,便带着十个护院两辆马车一起来了。 陈阿福带着小姑娘和宋妈妈、罗梅上了一辆马车,曾婶和夏月带着自家做的几食盒点心上了另一辆马车,罗管事则亲自赶着陈阿福的那辆马车,带着骑马的护院浩浩荡荡一起去了三青县城。 第24章 路上,罗管事问了陈阿福新在定州府开的商行的事情。又说他家大爷让他不能白要那两成股,会出六百两银子入股。 半个月前,陈阿福就派曾双去了定州府,在那里筹备开一家商行。商行的名字叫福运来商行,以后主要经营自家的西瓜、粮食等农作物,以及一切能挣钱的买卖。 为了楚家能给商行保驾护航,她跟罗管事说了,想送棠园两成股,罗管事家一成股。还想着,这么个小铺子,楚令宣不一定会看得上。若他不要,就送罗管事两成股。 罗管事当时就笑道,「我就代表棠园接下那两成股吧。陈姑娘聪慧,开的商行肯定赚钱。这事我家大爷回来,我就跟他禀报。但我是棠园的下人,咋能跟我家主子一起入股,我就不要了。」 陈阿福说送棠园股份是客气话,她不太想跟楚令宣有过多交集。心里真正想送的是罗管事,有了他,等闲人也不敢找商行的麻烦。却没想到罗管事如此回答,她也只得答应。 今天又听说楚令宣要给六百两银子,忙她谦虚道,「那样一个小铺子,六百两银子太多了,我不能接。」 她心里有数,自己的商行现在小,以后肯定会越做越大,六百两银子占两成股并不算多。但加上楚家的金字招牌,她还是占便宜了。 罗管事笑道,「我家大爷和我都信得过陈姑娘,商行以后定会越做越好,我们棠园不会吃亏。」 来到县城,先去布店买了两匹适合做素衣的细布,又买了几匹给自家做衣裳的绸子及细布,已经到了晌午。 一行人又去酒楼吃晌饭。酒楼的牌匾上写着「好又来」几个大字,陈阿福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罗掌柜笑着说,「陈姑娘没看出来吧,这就是原来的喜乐大酒楼。」 陈阿福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她想到上一次来这里是卖方子,还要戴着斗笠遮挡容颜,怕被坏人打主意。而如今被保镖和下人前呼后拥,唬得一旁的百姓避之不及。借楚小姑娘的光,自己也当了一盘特权阶级。 刚进酒楼,迎面就遇到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中间一人还推着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风神俊朗,华服裹身。只可惜是个瘸子,坐在推车里。 陈阿福直觉这些人不是自己甚至棠园能惹得起的,赶紧把目光转开。可是,又不自觉地多瞄了那位公子一眼。因为他总有一种熟悉之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啊。 她哪怕只多看了一眼,脸上只滑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似乎就被几个大汉看见了,向她怒目而视,吓得她赶紧低下了头。把楚含嫣的小手拉得更紧了,生怕小姑娘会冲撞那些人。 罗管事看到那位公子也一愣,赶紧过去躬身道,「小的见过九……九爷。」 那位九爷点点头,目光越过罗管事看了几眼他身后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陈阿福和楚含嫣的身上。 他问道,「那位小姑娘便是楚大人的闺女吧?的确跟楚大人长得神似。」声音清咧,冷然,如山顶的清泉。 罗管事躬躬身说道,「是,是我家姐儿,闺名含嫣。」又回头招呼道,「大姑娘,快过来拜见九……九爷。」他知道小主子怕见生人,但九爷已经说了那话,也只得硬着头皮让小主子过去见礼。 楚含嫣害怕,一下子把陈阿福的腰抱住,把头埋在陈阿福的腰间,不敢上前。陈阿福听居然让侯府的姑娘去拜见他,猜测那位九爷不是皇亲贵戚,就是位高权重的勋贵。便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低声道,「姐儿莫怕……」她也想劝小姑娘去见礼,可小姑娘的样子让她开不了口。 罗管事又躬身道,「请九爷勿怪,我家姐儿有些认生。」 九爷没有怪罪,看楚含嫣的眼神满是和善,说道,「楚姑娘很讨喜。」说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碧玉珠串,让人递给小姑娘。玉串在他的腕上绕了两转,碧绿通透,一看就非凡品。 一个长相相对斯文的人躬身接过九爷手里的玉串,送去楚含嫣的面前。楚含嫣低着头,根本不敢接。 陈阿福轻声说道,「姐儿,九爷送的礼物,快接着。」 楚含嫣听了,才把埋着的小脑袋抬起来,眼睛里还有一层水雾,怯怯地伸手接过玉串。 罗管事等人躬身把九爷等人送出酒楼,才大松了一口气。罗管事望着楚含嫣手里的玉串,对宋妈妈说,「一定要把这串玉串保管好。」 宋妈妈答应着,伸手把玉串接过去。 陈阿福把楚含嫣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说,「姐儿真能干,已经不怕生人了。看看刚才的九爷,多喜欢你啊。」 小姑娘听了表扬,又破涕为笑。 陈阿福悄悄跟罗管事说道,「那位九爷一看就是贵人,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三青县城?」 罗管事目光闪烁,低声道,「陈姑娘就当没看到,回去也不要跟别人提起见过他。」 罗管事的这副表情,让陈阿福更加觉得那位九爷不一般,忙点头答应。 一行人吃过饭后,便找去了杨家。 下人把陈阿福和楚含嫣请去杨母住的院子,管家又把罗管事请去外院喝茶。 杨母四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慈善,身体羸弱。她知道楚小姑娘是侯府的姑娘,自己儿子做生意还要仗着侯府的势,忙请小姑娘上座。 陈阿福帮着拒了,把小姑娘抱在自己腿上坐着。 杨母又差人去请哥儿和姐儿来这里。 陈阿福惊讶道,「超哥儿没去上学吗?」 杨母叹道,「哥儿前些天跟同年在私塾打闹的时候,摔在地上,把胳膊摔断了。可怜见的,遭老罪了。都怨他老子,六岁的孩子就猴急地送去读书。我想着,他的胳膊好了也不急着去私塾,等他明年满了七岁再说吧。再不济,八岁上学也不迟。」多说了两句话,又上气不接下气。 第25章 陈阿福唬了一跳,竟然出了这种事。她有些埋怨自己,无事该差人来杨家探望一番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才知道。 正说着,杨茜来了。她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一路跑来的。 她先给杨母见了礼,就向陈阿福面前奔来,嘴里嚷着,「陈姨,嫣儿妹妹,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接我们呢?我哥哥胳膊摔断了,痛得直哭,好可怜的,茜姐儿心疼得紧。」说着,眼里又涌上泪花。 陈阿福帮她擦了眼泪,轻声劝解了几句。 不大一会,杨超也来了。他左胳膊吊在胸前,走路慢吞吞的,完全没有了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 杨超来到陈阿福的面前,红着眼圈说,「陈姨,我受伤了。哎,丢人,我竟被曹阳那小子打败了,连学都上不了。」很委屈的样子。 陈阿福把楚含嫣放下来,把杨超拉倚在自己的腿上,抚着他的头心疼地说道,「呀,怎么会这样,记着以后要小心些,少打架。快莫难过,小孩子骨头长得快,用不了多久胳膊就能长好。」 杨母看到这个情景,心里酸涩不已。虽然跟陈阿福是第一次见面,但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早就在耳边说了无数次她了。孙子、孙女十分喜欢她,儿子更是衷情于她,想娶回家做媳妇。只可惜她已经被楚大人看中,儿子一介商人,哪里敢跟手握大权的官家争女人,只得放下了那个心思。 若是她能嫁进来多好,不止儿子喜欢,还能真心疼爱孙子、孙女,自己也能少操心,安心养身子。 哎,可惜了。 杨母按下心思,看到桌上的几食盒点心又笑道,「谢谢陈姑娘了,你送的点心不仅好吃,我吃过后竟然是觉得气都不那么紧了。」又自嘲地笑道,「这定是嘴儿馋的。」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杨母有喘病,一年四季汤药不断。之前陈阿福虽然没有见过杨母,但为了杨明远和两个孩子,她也希望杨母身体健康。她觉得燕沉香树渣不一定能治好杨母的病,但病人吃了总有好处,所以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一次点心来。 听了杨母的话,陈阿福笑道,「陈太太喜欢吃,以后我让人每个月送两次。」 杨母笑着直说感谢。 闲话一阵后,杨茜便提出想去福园玩几天。杨超听了,似乎有了些精神,也嚷着要去玩。 陈阿福对杨母笑道,「陈太太,我极喜欢这两个孩子,就带他们去乡下玩一阵子罢。你放心,我家里也有几个下人,定会把他们打理得妥妥贴贴,不会委屈他们。」 陈阿福本来就想带他们去福园,杨超受了伤,就更想带他们去了。到时给他的的药里加点燕沉香,他的伤势会好快些。 杨母笑道,「那感情好,这两个小猴儿每次去你家回来都极是开心,精神头也好。我只是怕他们淘气,让你受累。」 陈阿福如愿带着杨超、杨茜出了杨家。这次不仅跟去了小厮立冬、黄妈妈、车夫老杨伯,连杨超的乳娘李妈妈也去了。 回了福园,看见院子中间站着七七和灰灰在逗着追风和旺财玩。 杨超和杨茜最喜欢它们,一下车就向它们奔过去。而楚含嫣则四处张望,找着金燕子。 房顶上,站了几只呢喃着的小小鸟。一只是金燕子,还有一只身上五彩斑斓,是锦儿。另外四只,两只是家里的云雀,陈阿福给它们取的名字是歌儿、曲儿。另两只,一只身上是绿色系列,叫绿儿,一只身是是蓝色系列,叫蓝儿。因为这两只鸟儿的羽毛特别漂亮,每次都要跟着金燕子来家玩,陈阿福就取了这两个名字。 金燕子正站在房顶望风景,见他们回来了,赶紧飞去挂在小姑娘的身上,勾着嘴角看着她乐。 楚含嫣笑得眉眼弯弯,说道,「金宝回来了?」 金燕子冲她唧唧叫了两声,又飞到陈阿福的肩上唧唧道,「以后,绿儿、蓝儿会跟锦儿一样,在家里长住。其它的小弟小妹们还是更喜欢林子,只会偶尔来这里玩玩。」 陈阿福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小家伙是可爱,但来多了,太聒噪,吵得人心烦。以后偶尔来串串门,改善改善伙食就行了。 曾老头从后院过来禀报道,「大姑娘,我和陈叔下晌就回来了。油菜长势不错,再过个半个多月就能收割了。看样子,咱家那一百亩田,除了给佃户们的租子和交税,约摸能挣六几十两银子。」 陈阿福笑道,「好,辛苦你了,回屋好好歇歇。」又赶紧让人去请王氏和陈名过来吃晚饭。 陈阿福让人把房间收拾好。杨超受了伤,必须要由乳娘李妈妈带着睡,他们住东厢客房。两个小姑娘跟着自己睡上房卧室,陈大宝睡厅屋的罗汉床。 收拾完,便带着三个孩子、三只鸟、两只狗去福园的东边接大宝和阿禄。 棠园下人的孩子都知道,这个时间是福园的陈姨带着小主子来接大宝的时间,他们也会掐着点跑来这里玩,连罗明成都跑来了。此时这里是一天来最热闹的时刻。 陈阿福喜欢孩子,也希望楚含嫣能多跟孩子接触。每次见他们来了,都会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糖递给他们。 当大宝和阿禄回来,看到杨超和杨茜来了,动物之家也回来了,高兴异常,又对受伤的杨超表示同情。 陈阿福把大宝和阿禄拉着进行了现场教育,不能跟同年们玩得太疯,若像杨超一样受了伤,就不能上学了。特别是嘱咐大些的阿禄,要把大宝看好。 阿禄说道,「大姐放心,蒋先生对大宝比谁都看重,私塾里的同年们哪个也不敢惹他。」 看他那副羡慕的样子,陈阿福笑着戳了戳他的小脑袋,说道,「那你这个小舅舅就更应该把小外甥看好,别让他被那些不高兴他的人欺了去。」 阿禄点头应诺。 回了家,不仅陈名和王氏来了,连陈老太都领着大虎来了。 第26章 陈名极高兴,喝了不少的酒。这一百亩田里的产出虽然不算多,但比任何一样收入都让他兴奋。 陈老太笑道,「看你乐得,那产出比你在兴隆酒楼的收益低得多。」 陈名笑道,「不能这么算。这些田虽然是阿福孝敬我的,但我也出了力。而酒楼,我既没出钱,又没出力,挣再多,也没有田里的产出让我高兴。」他又侧头问另一桌跟孩子们一起吃饭的陈阿福道,「阿福,你那个铺子不是缺钱吗?月底爹拿到银子了,你就先拿去用。」 陈阿福笑道,「谢谢爹,棠园又给了六百两入伙银子,够了。」 陈老太愣了愣,这事她咋连一点风都没听到。不过,还是聪明地没有马上问。 饭后,陈阿福和王氏领着孩子们去后院玩,陈老太和陈名回了禄园。 陈老太羡慕地小声说道,「阿福真能干,又开了个铺子,在镇上还是县城?」 陈名道,「在定州府。」 陈老太啧啧两声,又问,「你家占了几成股?」 陈名皱眉说道,「娘,不可能阿福每一样生意儿子都要掺和进去,我一成也不占。」 陈老太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嗔道,「就你傻,你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养那么大,要她几成股也是该当的。」 陈名有些不高兴了,抬高声音说道,「娘说的什么话,我有手有脚,阿福都给我那么多了,咋好意思啥啥都要。」又缓和下口气说道,「我的身子骨好了,也有了本钱,以后会自己挣。我先前就寻思在镇上开个铺子,近,好照料。阿福说最好开去县城,那里购买力要强得多,离家也不远,以后卖粮食、卖西瓜。将来福运来商行有了稀缺好货,也给我卖。等曾双帮我寻摸到合适的掌柜,就开铺子。」 陈老太忙道,「好,好,三儿说得对,你自己挣。」又道,「你的铺子,让不让你大哥入股?放心,娘让老大出够入伙银子。」 陈名摇头道,「娘也知道大嫂那个性子,上次在兴隆酒楼闯了多大的祸。她若掺和进来,给多少她都会嫌不够,除非全给她。」 陈老太咬牙骂道,「胡氏那个败家娘们,贪心,又不知收敛,害苦了老大和阿贵。我的大儿,可怜呐。」又拉着陈名的胳膊道,「老二,娘知道,因为她,你和老三跟老大都生了嫌隙。不过,你大哥小时受的苦和累最多,你和老三若没有老大,都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你们都有钱了,也该拉巴拉巴老大才是啊。」 若是原来,陈名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两成股份给陈业。但上次胡氏在兴隆酒楼的那次闹,让陈名对大房更加提防和忌惮,他最好不要跟大房再有什么经济牵绊。 说道,「我一直记着大哥对我的帮助。铺子挣钱了,肯定会孝敬娘,也会感谢大哥。以后,让阿贵多买些地,若大哥想开铺子,我也会借钱给他。」 …… 福园里,罗管事来给陈阿福送了六百两银子的银票,是棠园入股福运来商行的钱。 陈阿福手头只留了一百多两银子,其余的五百两银子都让曾双拿去开铺子。这么点银子,只够租个小楼当商铺。 如今多了六百多两银子,陈世英又送了她一套价值不斐的头面,便想着把头面卖了,再卖一些空间里的宝石翡翠。这些东西也有了出处,就说是陈世英送的。多弄些钱,买一个商铺,一次到位。 想到若陈世英知道他送的头面被自己卖了,肯定肝痛,禁不住坏坏地笑了起来。 她跟罗管事说道,「若棠园有去定州府的人,请他帮忙去找一下曾双,告诉他先不忙租铺子。让他看看有没有好点大点的商铺,最好两层楼,带院子和厢房,两千两银子左右。若有,就预定下来。过阵子,我会抽时间去定州一趟。陈大人给了我一些首饰,我拿去银楼卖了。」 卖农作物的商铺不一定要在特别黄金的口岸,只要离富人宅子聚集区近些就行。这里的商铺不便宜,但也不会贵得离谱,两千多两银子应该能买一个不小的商铺。这样的铺子,不仅能卖东西,还能住人,当仓库。 罗管事迟疑地笑道,「陈姑娘,棠园的帐面上有些银子,我自己也有些银子。要不,就不要卖首饰了吧,我借些银子给你?」 陈阿福拒绝道,「不了,我不喜欢戴那些花哨的首饰,留着也可惜了,不如卖了套现。」 罗管事只得点头道,「那好,明天就有人去定州,让他去找曾双。」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着后,陈阿福去了空间,管金燕子要了一点燕沉香渣渣,给杨超小朋友治胳膊。金燕子也喜欢杨超,很痛快地啄了根小牙签给陈阿福。 空间里的绿燕窝极其珍贵,金燕子绝对不会轻易拿出去送人,哪怕再喜欢的人都不行。叶子次之,不仅因为叶子香味奇浓,还因为燕沉香长叶子的速度极慢。而燕沉香树渣渣就比较大方,树大枝多,只要金燕子看对眼的人,它都会拿出来一点。 第二天上午,陈阿福正领着三个小朋友在西厢玩,去给福园和禄园中间的西瓜地浇水的楚小牛急急跑进来。禀报道,「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得了了,咱们家的那块西瓜地里有一棵西瓜秧结瓜了。前几天我就发现那棵秧开了花,今天一看,更奇了,竟然结了瓜。」 陈阿福也是一惊,赶紧跑去地里瞧。只见地里的西瓜秧绿油油的长势极好,中间的一棵秧竟然结出了两个瓜,有拳头大小。 她想着,肯定是金燕子在这里的上空拉了粪,燕粪正好落在这棵秧苗的土里。 这块瓜地和北边那五亩瓜地,由于浇了稀释的燕粪,长势明显好过旺山村那八十亩瓜地,应该比那里的地能早收瓜十天左右。 而这棵西瓜秧现在就结瓜,太逆天了,传出去了不好解释。 陈阿福对楚小牛说道,「真是奇怪,还会有这事儿。赶紧把这棵西瓜秧拔了,也不要说出去,反常即是妖。」 第27章 心里却在肉痛地想,若是前世把金燕子放出来该多好。在那个激素和化肥极其发达的世界,用最短的时间种出农作物是常事,无论谁都不会怀疑。 本来楚小牛还极兴奋,听了主子的话,只得忍着心痛把逆天的西瓜秧拔了。 回屋后,陈阿福把正跟孩子们和七七、灰灰玩得欢的金燕子抓去了卧房,关上门悄声说道,「以后你要拉粪了,还是进空间拉进恭桶里,或是拉在远处的林子里。咱们家的农作物已经好得出奇了,不能再让人觉得逆天。」 金燕子也觉得是这个理儿。说道,「是人家大意了,好。」 三天后,陈阿福就把给了尘的两套素衣做好了,可大宝也想去寺里玩,便等他十日休沐的时候一起去。 四月九日,楚小姑娘没有等到楚令宣,心里掩不住的失望。但想到明天就能去影雪庵见奶奶了,又高兴起来。 十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就起床了。她要多做些点心和卤素菜,不仅要给了尘送些,还会给无智老和尚送些。想着上次老和尚说要吃更浓郁的味道,又管金燕子要了半根牙签那么大的燕沉香。 金燕子听说陈阿福要去灵隐寺见无智老和尚,便非常聪明的呆在空间不出来。它怕自己不在窝里,主人会经不起老和尚的怂恿,进空间偷拿绿燕窝。还警告陈阿福说,「上次没如老秃驴的愿,八成今天他还会继续讨要绿燕窝。我告诉你,绿燕窝人家也不多,除非是妈咪最亲和最喜欢的人,又得了不治之症我才会给。其他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给。不是我狠心,世上那么多要病死的人,我能救得过来吗?」 陈阿福听它说自己的家人它会救,还是有些感动,把它抓在手心直说谢谢。 金燕子眨了眨小绿豆眼,又说,「哦,人家还少说了一人,若楚爹爹有难了,也会给他。」 陈阿福弹了它个脑崩儿,嗔道,「讨厌,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总把我们扯在一起好不好。」 金燕子用翅尖摸了摸小脑袋,嘀咕道,「楚爹爹都那么表现了,看妈咪都坚持多久。」 巳时,陈阿福领着四个孩子坐上马车,同罗掌柜,十个护院和几个下人一起往红林山而去。 到了灵隐寺,陈阿福带着拎了两个食盒的秋月下了马车,四个护院跟着她,让其余的人直接去影雪庵。 她先前已经跟大宝说好,不许他撵路,他也答应了。可当她下了车后,大宝还是跟着跳了下来,拉着陈阿福的衣襟哼哼叽叽道,「娘,我也要去。上次无智大师都见了我,这次也定会见我的。」 车上的三个孩子见了,都嚷了起来,「大宝去了,我们也要去。」 陈阿福跟大宝悄声耳语道,「看吧?你去了,他们都要去。若是无智不见他们只见你,他们定会守在门口大哭的。」 大宝想了想,杨超哭也就哭了,可他不愿意让嫣儿妹妹和茜儿妹妹哭,只得垂头丧气地让罗掌柜重新把他抱上马车。 陈阿福进了灵隐寺,那个曾经接送过她的实诚小和尚正等在那里。他双手合什道,「女施主,请跟贫僧走吧。」 陈阿福一行人跟着小和尚沿着游廊向寺后走去。陈阿福猜到这个小和尚或许又会被老和尚派来接送她,还专门包了一小包糯米枣送他。 小和尚笑眯眯地接了,说,「谢谢女施主。」拿了一颗枣塞进嘴里,香得他又眯了眯眼睛。 陈阿福问道,「小师傅的法号是?」 小和尚道,「贫僧归一。」 陈阿福暗笑,这个法号起的,比老和尚的法号还像高僧。 快到桥边的时候,迎面竟然又碰上了那位神秘的九爷和他的四个随从。他依然坐在轮椅里,脸色潮红,还有薄薄的一层汗。 小和尚给他们让了路,还停在路边向九爷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慢走。」 陈阿福几人也赶紧站去路边,低着头。 九爷向小和尚轻微地点点头,又看到了站在小和尚身旁的陈阿福,有些微愣。他是坐着的,哪怕陈阿福低着头,也看清楚她了。 九爷等人过去了,向右边走去,那里远处的树林里,掩映着几座小禅院。 陈阿福一行人才跟着小和尚又向桥边走去。 过了桥,小和尚又让秋月和四个护院去那边的凉亭里歇息,领着陈阿福一人去了禅房。 禅房里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其中又夹杂着一丝特有的清雅香味。陈阿福闻得出来,有些像燕沉香的叶子,只不过更加清淡绵长了些。 老和尚正坐在侧屋炕上,见陈阿福拎着食盒进来,笑眯了眼。 他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正盼着女施主,女施主就来了。女施主做事总能势事而为,定会福寿绵长。」 好话谁都爱听,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她把食盒放在炕几上,给老和尚躬身笑道,「大师是有道高僧,说我福寿绵长,我真是欢喜过旺。不过,却当不起大师的一个‘盼’字。」 老和尚请陈阿福坐下,在食盒里拿了两块点心极是享受地吃了。说了一个字,「香。」 又才问道,「女施主,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小施主怎么没有跟来?老纳甚是喜欢他。」 陈阿福笑道,「怕他扰了大师的清静,直接让他去了影雪庵。」 老和尚点头,又郑重地道,「女施主注意了,那位小施主恐会有血光之灾。」 陈阿福吓一跳,惊道,「大宝会有什么危险吗?」 无智大师捏了捏指头,高深莫测地说道,「嗯,是有危险,大到送命,小到残疾。」 不管送命还是残疾,这两个词跟大宝联系在一起,都让陈阿福接受不了。急道,「怎么化解,求大师指点。」 无智大师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眨了两下,说道,「老纳自是有化解的办法。只不过,天机不可泄露,老纳不能告诉女施主。若是女施主能拿些绿燕窝出来让老纳做善事,那位小施主也能跟着受惠,他的血光之灾自然就能化解了。」 第28章 陈阿福还没说话,脑海里就响起了金燕子不屑的声音,「妈咪,听见没有,那老秃驴是绕着弯子管你要绿燕窝呢。」 陈阿福听了,也有了些怀疑。说道,「大师,上次不是已经给了你一些绿燕窝和一片叶子吗?你是出家人,拿人家性命说事可不好。」 老和尚双手合什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纳刚才的话句句属实。」态度无比真诚,又道,「上次的那点子燕窝,只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若女施主不信,不施以援手,老纳只得看着那命运轨迹被人逆转而无能为力,看着那么多人死于非命而解救不了。到最后,女施主也会眼睁睁看到那位小施主蒙难。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说完,他就闭着眼睛转起了佛珠。 陈阿福可以不再乎她不认识的那些人,但她不能不再乎陈大宝。这个老和尚连自己有燕沉香都算到了,可见是有真本事的。那他说大宝有血光之灾,又说什么人命运被改,大宝蒙难什么的,或许真有这些事。 虽然自己有金燕子,金燕子又有神药绿燕窝。但若是金燕子猫冬的时候出事怎么办,若是一击致命或是直接把脚、手砍掉怎么办…… 她犹豫的时候,金燕子说着,「老秃驴是吓唬你的,妈咪不要相信他。」 陈阿福想着老和尚眼里时不时出现的精光,为了得到绿燕窝吓唬她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若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咋办?自己不能拿大宝的性命开玩笑。 她还是咬牙说道,「大师要多少,太多了不行,我做不了主的。」 无智大师睁开眼睛,嘿嘿笑道,「女施主这样做就对了。种善因,得善果。你今生能拥有本不属于你的宝物,又把它带到这个世间,就是你哪辈子做了大善事……」觉得自己说偏题了,赶紧住了嘴。又心厚地说道,「老纳要三指宽的沉香,八片叶子。」见陈阿福摇头,又道,「一指宽的沉香,五片叶子。」见陈阿福还是摇头,咬咬牙说道,「半指宽的沉香,两片叶子!不能再少了,这是最少的量,还不知能不能彻底根治。」 然后,他就很知趣地起身出了禅房。 当禅房里只剩陈阿福一个人,她起身看了看屋里窗外,至少表面没有偷窥的人。她捂着嘴巴小声说道,「宝贝,都说大师是得道高僧,定然不会说谎的。妈咪求你了,给吧。」 金燕子也纠结得难受。既怕老和尚是为骗它的宝贝说谎,又怕老和尚说的是真的害大宝性命。叶子多给几片无妨,可那么多的绿燕窝却让它胸口痛。 陈阿福又说道,「宝贝,你跟大宝玩的那么好,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死,或是残废了。那样,妈咪也不想活了。」 「罢,罢,罢,就给那老秃驴吧。哎哟,我的胸口痛,我的舌头痛,还有脑袋,翅膀,爪爪,哪哪都痛,哎哟……」金燕子说到后面,已经心疼得哭了起来。 陈阿福把左手用袖子盖上,感觉到手里有了东西,才把手伸出来。手上是半指宽的绿燕窝和三片叶子。 金燕子哭得泪眼朦胧,没看清楚,多拿了一片叶子出来。 顿时,满屋香浓。 陈阿福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无智大师,请进来吧。」 老和尚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 他刚想伸手拿过,陈阿福就把手缩回来说道,「拿了这么多宝贝,你总该告诉我小舅舅在哪里了吧?」 老和尚道,「这是化解小施主危险的。若女施主想知道你舅舅的事,得再拿些绿燕窝才行。」见陈阿福气得有些红了脸,又道,「罢了,老纳就再附赠一句话,女施主有大福,定能达成所愿。」 这是说自己能和小舅舅团聚了?陈阿福才又把手伸了出去。 老和尚把东西拿在手上,发现居然多了一片子,笑意更浓了。说道,「女施主定然闻到这屋里的沉香了,这是老纳制的香,里面加了用剩下的一点叶子,叫燕叶沉香,比什么龙涎香要好得多。不仅味道幽香绵长,还能宁神静气,提神醒脑,增强人体的抵抗力,防治多种疾病,燃得也比普通香慢得多。我就送女施主三根燕叶沉香,若觉得好了,再多拿几片叶子来,老纳再送你香。」 说着,把手里的绿沉香和叶子装进一个铜匣中,盖紧,放进柜子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根毛笔长的小细铜管递给陈阿福。 陈阿福打开铜管一头的盖子看了看,里面装了三根绿色线香。 金燕子还在空间里哭着,陈阿福也不愿意在这里久呆,便起身告辞。 无智老和尚送陈阿福出了禅房,就身姿灵活地返身去柜子里把那个匣子打开。贪婪地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又揪着胡子乐了半天。才拿出那一条绿燕窝,再把匣子合上放进柜子里。 他对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说道,「归二,为师要闭门制药二十天,谁也不见……哦,不对,为师三十天谁也不见。前二十天要制药,后十天要制香,斋饭就送到制药房或制香房的门口。记住,谁都不许来打扰为师。那位李施主,就让你大师兄归零明天为他针灸一次,然后请他两个月以后再来本寺。」 归二小和尚忙躬身应是。 陈阿福等人被归一小和尚送出了灵隐寺,上车马往影雪庵而去。 她的脑海里一直能听到金燕子抽抽搭搭的哭声。小家伙平时送空间里的宝贝,叶子都是用眼屎巴巴做计量单位,何况是更珍贵的绿燕窝。给了那么多出去,可不是掏了它的小心肝。 但她身边有秋月,既不能进空间哄它,也不能跟它交流,只得听着,让她又是心疼又是过意不去。 此时正值春季,越往山上走绿色就越加浓郁,期间还夹杂着一簇簇姹紫嫣红的烂漫山花。 影雪庵的后院,几个孩子正在禅房外的院子里玩,欢快清脆的笑声划破了往日的宁静。了尘坐在一旁看着,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 第29章 笑着笑着,她晃乎看到了另一个情景,一个美丽的年青妇人坐在廊下给丈夫做着衣裳,时而会抬头看看在院子里笑闹着的一双儿女。 年轻英俊的丈夫回来了,那个美丽的妇人忙放下手里的衣裳起身相迎。儿女们跑得更快,女儿已经被丈夫抱进怀里,儿子也被丈夫牵着。 丈夫走到那个妇人面前,温柔地笑着,说道,「云儿,我回来了。」 那情景,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以至于她常常有一种不确定,那个美丽的妇人是曾经的自己吗?那个英俊的男人是自己曾经的丈夫吗?自己曾经也拥有过丈夫、儿女、家庭吗? 了尘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赶紧抬手抹去,低头转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开始念起了经文。 突然,孩子们的叫声更大了。 「娘亲……」 「姨姨……」 「陈姨……」 随着叫声,四个孩子都扑向小院门口陈阿福的身上,有抱腰的,有抓裙子的。 陈阿福呵呵笑着,蹲下把四个孩子拥入怀中,笑道,「宝贝们,小声点,这里是佛门静地,不能扰了菩萨的清静。」 几个孩子齐齐地把小胖食指竖在唇边,「嘘」了几声,话音也随之小了下来。 陈阿福看着咧着嘴笑的大宝,又想到老和尚说的血光之灾。她的心痛得厉害,真想把他拴在腰带上,让他一刻也不离开自己。 她摸着他的小脸说,「大宝,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出事。」 大宝有些懵懂,还是点头说道,「哦。」 楚含嫣吃醋道,「还有姐儿呢?姨姨把姐儿忘了吗?」 杨茜也不依地说,「还有我,还有我。」 杨超没说话,但眼里的神情却表示着也不能忘了他。 陈阿福又一人摸了一下他们的小脸笑道,「还有你们,你们都要好好的。」 然后,陈阿福才直起身被他们簇拥着来到了尘住持的身边,躬身给她行了礼,笑道,「了尘住持。」 了尘起身笑道,「阿福,谢谢你,你做的素衣贫尼很喜欢。更要谢谢你,嫣儿比贫尼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开朗聪明了。啊,真好,这孩子每次见着都能给人惊喜。」 小姑娘能够进步这么快,不止因为自己,还有正在空间里哭泣着的大方的金宝。 陈阿福笑着看看正抬头一脸求表扬的楚小姑娘,摸摸她的小脸,笑着对了尘说道,「嫣姐儿非常聪慧,我也是越来越喜欢她呐。」又道,「我做衣裳的手艺不好,针脚不细,让住持见笑了。」 她跟了尘闲话几句后,又摆脱掉几个小尾巴,赶紧去了恭房。把门插上,闪身进了空间。 只见金燕子正躺在地上,用两扇翅膀捂住脑袋痛哭着,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陈阿福蹲下把它拿起来捧在手心里,说道,「宝贝,快别哭了,你这样妈咪心疼。」 金燕子把翅膀放下来,它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小尖嘴半张,小粉舌头还在颤抖着,眼泪把小脑袋上的羽毛都打湿了,还在哼啊哼的抽泣着。说道,「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一次拿出去这么多东西。那么一条绿燕窝,人家至少要辛苦二十年才能织成。不仅耗时,还耗了人家的好些精气。一下子就被老秃驴讹去了这么多,唔唔唔……」 看到它这个可怜样子,陈阿福更心疼了,把它捧到眼前说道,「哎哟,宝贝,你把妈咪的心都哭碎了。快别哭了,妈咪替大宝哥哥谢谢你。」 说完,情不自禁地亲了它的小尖嘴一下,两下,三下。又从怀中掏出帕子,帮它擦着眼泪。 金宝止了哭,小眯缝眼先是愣愣地看着陈阿福,后又变成了孺慕。它之前被陈阿福亲过两次,可都是一下下,快得它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而这一次,它终于感觉到被人亲被人爱的滋味了。 它看着陈阿福,伸长脖子唧唧说道,「妈咪,人家咋有种酥酥的感觉呢?亲亲真好,好喜欢,好开心。以后,你能多亲亲人家吗?就像你亲臭大宝和嫣儿妹妹一样。放心,人家的小嘴虽然厉害,但不会伤着妈咪的。」 真是缺爱的孩子。这个小眼神,这个小请求,让陈阿福的心柔软得像棉花糖。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怕它的小尖嘴了。 陈阿福把它举到眼前又亲了一下,轻声说道,「你是妈咪的宝贝,肯定不会伤妈咪。以后,妈咪就多亲亲你,就像亲自己的孩子一样。」 金燕子听了,勾着小尖嘴笑起来,又把翅尖塞进嘴里,似乎在回味刚才的亲亲。 见它好了,陈阿福把它轻轻放在地上说道,「宝贝好生休息,妈咪不能在这里呆久,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呢。」说完,就闪身出了空间。 陈阿福去了禅房,屋里已经摆上一桌斋饭,了尘领着几个孩子也坐在了桌前。她坐去桌上,一起吃了斋。 饭后,孩子们去午歇,陈阿福陪着了尘住持聊天。她听说了尘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经常失眠,便拿出一根燕叶沉香送给了尘。 了尘听说这是燕叶沉香后,吃惊得不行,眼睛都瞪圆了。惊讶道,「天,这世上真有燕叶沉香这种奇香?」又自己回答道,「是无智大师送的,定然是真的。」 她把香接过去,闻了闻,又闭着眼睛极其享受地再闻了闻。睁开眼睛喜道,「果真是幽美绵长,淡雅芬芳,是从来没有过的美妙。」 见她这样,陈阿福有些愣神。燕叶沉香,故名思义,里面含了燕沉香的叶子。若不是自己拿出来,老和尚也制不出这种香。但听了尘的意思,似乎这个世界应该有燕叶沉香,只不过非常稀缺而已。 便问道,「了尘住持,这燕叶沉香很稀缺?」 了尘笑道,「不怪你不知道这种香的珍贵。贫尼也是在一本古书里看到过燕叶沉香,说制做这种香,必须要寻到一种叫燕沉香的树,用它的叶子入香。但这种树长在人迹罕见的深山,等闲人根本寻不到。之前,贫尼觉得这种香根本不存在,因为本朝和前朝就没听说谁制出过这种香……无智大师真是得道高僧,太厉害了,竟然找到了这种叶子,还制出了这种奇香。」又拉着陈阿福的手笑道,「阿福,你得大师看重,竟然能让他送你三支,真真是有福之人。」 第30章 原来古书上竟然有这种记载,而且还聪明地把燕沉香说成长于深山之中。如此,这种香也不会那么被人忌惮了。 陈阿福假装惊奇地笑道,「燕叶沉香原来这么珍贵啊。下次,我一定多给无智大师送些卤素味,感谢他这么大方。」 了尘呵呵笑道,「这种香要节约着用,若浪费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古书上说过,它不仅香气特殊好闻,还能预防和治疗多种病痛,也非常经用。不点燃也能散发淡淡的幽香,可以放在屋里净气,也可放在衣橱里熏衣。等到一月后,香气才会慢慢消失,那时就必须点燃才能散发香气了。所以,每次只掰一小节出来用,可用一个多月。其余的香要放进密封的铜器里,香气才不易散发……」 原来还这么经用,两根香能用好些天呐。 了尘住持郑重地把香放进一个铜盒里,盖上盖子。然后,就拉着陈阿福的手说起家常来。她的态度温婉,语气温柔。陈阿福被她拉着坐在炕上,感觉就像被王氏拉着自己一样,有一种母爱的温暖在里面。 陈阿福也被感动了,倚在她身边说着楚含嫣的各种趣事,逗得她呵呵直笑。这时候,她的笑意才直达眼底,像是真正快乐的样子。 等到孩子们睡醒,众人又要回家了。楚含嫣含着眼泪拉着了尘的衣襟说,「奶奶跟姐儿回家吧。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子里多难受啊,就像原来的姐儿一样。」 了尘也红了眼圈,低身跟她说道,「奶奶不能跟姐儿回家,因为奶奶已经是方外之人了,必须住在庵里。」 陈阿福也劝解了楚小姑娘几句,又把她抱了起来,几人一起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距离,拐弯要下山的时候,陈阿福掀开车帘,看见了尘还站在庵门前望着她们。 偌大的山门只有她和两个小尼姑单薄的身影,显得她更加寂寞无依。 她有那么强大的婆家和娘家,只因为丈夫被人觊觎了,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陈阿福有些心酸,重重地「哎」了一声,搂大宝的手又重了几分。但愿无智大师真的能化解大宝的灾难。 想到上次无智大师说过的一些话,说大宝人中龙凤,命格奇异,还让他深居简出,不能见不该见的人,两年内不能离开家里方圆百里之内…… 陈阿福早就觉得大宝不会出生于普通之家。现在看来,不仅不普通,还非常不普通,而且他被扔掉肯定有比内宅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更深层的原因。 这样的孩子,若有血光之灾,肯定是你死我活的大麻烦。自己这个农家女,或者说知府大人的私生女,能护住他不受伤害吗? 金宝在外面还好办,怕就怕金宝猫冬的时候出事…… 陈阿福心事重重,沉默地看着几个孩子笑闹。 到了家门口,众人下了马车。 追风、旺财、七七和灰灰正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孩子们跑过去跟它们玩闹,这里又立即喧嚣热闹起来。 王氏听见他们回来了,出来说道,「晚上去禄园吃饭,今儿包了羊肉饺子。」又对罗管事笑道,「我还请了罗嫂子几人,晚上一起来家吃饺子。」 罗管事笑着点头道谢。 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回福园洗漱完毕,就去了禄园。 陈阿福又低声跟王氏说了她问老和尚小舅舅的事情,老和尚的意思是,他们能够跟小舅舅团聚,但什么时候团聚却不知道。 王氏又激动得眼圈红红,双手合什念着佛说,「感谢菩萨保佑。娘若真能再见到你小舅舅,就是死也能闭眼了。」 晚上,陈阿福让夏月和秋月带孩子们玩,她则赶着做了一个漂亮的拇指娃娃送金燕子。 夜里,她又进了空间,还拿了两个羊肉饺子进去。沉香树下没有金宝,它又没出去,肯定是在哪所黄金屋里睡觉呢。 陈阿福把装饺子的碟子和拇指娃娃放在地上,又开始拾缀那些珠宝。她想过几天就去定州府一趟,把珠宝首饰卖了,再买一个大些的商铺做福运来商行的住址。 除去金宝在这个世界偷的珠宝,还剩下一颗祖母绿、三颗珍珠、三颗蓝宝石、三块雕了花鸟的翡翠和玉石。 或许在空间里呆久了,这些珠宝的光泽度极好,比同样大小和品质的珠宝要值钱得多。 陈阿福猜测,珍珠和蓝宝石加在一起至少能卖二百多两银子。而这颗祖母绿更好,上次那颗祖母绿都卖了三百二十两银子,这颗至少能卖五百两银子以上。 陈阿福上次在玉麒麟银楼看过,陈世英给的那套头面价值应该在三百至五百两银子之间。但那是买价,若是卖,肯定值不了这个价,弄不好要降个百八十两。 这些加起来,也能有一千多两。再加上自己之前让曾双拿去的六百两,棠园给的六百两,一共就能凑够二千多两银子。除去留下二百多两银子做流动资金,剩下的银子也够买商铺带装修了。 第二天,陈阿福跟罗管事商量去定州的事情。她去,肯定会把大宝带上,她不放心大宝不在自己跟前。定州离这里大概有五十几里的路程,在方圆百里之内,带大宝去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只不过要少带他出去亮相。 楚含嫣怎么办呢? 罗管事说,他家大爷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定州,把姐儿也带去,父女俩还能相处几天。 两人商量着,从今天起准备,四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五日出发。在定州呆四至五天,争取四月二十日前回来,大宝不能请假太久。 王氏听说后,有些不放心陈阿福,想跟去,但又牵心家里的陈名和陈阿禄。陈阿福劝道,「娘无需担心我。定州有三叔一家,还有楚府、罗管事,我们不会有事的。」 四月十四日上午,杨超小兄妹就要回家了,哭得不行。陈阿福再三保证,不远的将来会再接他们来福园玩。再说,他们长时间住在外面,奶奶该多么寂寞啊。小兄妹无法,只得抹着眼泪被人抱上了马车。同时带回去的,还有好多吃食,以及陈阿福领着人做的两身衣裳。 第31章 这天晚上,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追风和七七灰灰去禄园吃饭。金燕子因为伤心过渡,还在空间里疗伤。 陈名还请了大房一家,罗管事一家,以及胡老五。 大房除了胡氏,都来了。自他们从定州回来以后,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见陈业。 陈业瘦多了,说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干体力活大不如前。 陈阿菊也老实多了,还知道进厨房帮着烧火。就是看陈阿福的眼神还是极不服气,大概是觉得自己曾经瞧不起又经常欺负的傻子,现在却比自己混得好得多的缘故吧。陈阿福当作没看出来,没必要跟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见识。 大房给三房带了两包县城的糖果,还有给陈实做的一件绸子长袍。 如今陈业和胡氏身子骨不好,是陈阿贵和高氏当家。陈阿贵实在,高氏精明,两人准备的礼物很是不错。 陈名和王氏也给三房送了些点心和糖果,再就是两块绸子。陈阿福准备的是几块绸子,几套学习用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等人就起床了。陈阿福带了曾婶和夏月、秋月、薛大贵几人,把追风和七七、灰灰都带上了。 坐马车快,若路上不遇到突发事件,辰时初出发,最迟午时初就能到达定州府。去了定州后,楚小姑娘等人住回楚府,陈阿福母子和秋月、楚大贵住去陈实家。曾婶母女晚上住她们自己的家,白天去陈实家。 上车前,罗管事还在劝陈阿福,「陈姑娘,去了定州就住去楚府吧,府里有好几个空院子,这样离我家姐儿近,我们也好照应你们母子。」 陈阿福没同意。楚府只有一个男主子,一个小主子,自己一个姑娘家住进去算怎么回事呢。 在定州的几天她都比较忙,也不会经常去楚府看望小姑娘。等她忙完自己的事,就一起回家。 早几天就同楚含嫣说好,只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再说,白天有罗梅姐弟陪着她,晚上有她爹爹陪着她,日子不也不难挨。当然还许了许多愿,比如给她做好吃的,给她做新衣裳,再给她做两个穿花衣的小燕子玩偶,等等,小姑娘才瘪着嘴同意了。 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和宋妈妈一辆马车,追风也在这里。七七和灰灰时而在马车里玩,时而在天上飞。 车里笑声不断,路上又比较顺利,大概午时初就到了定州府城门外。不过,城门外排了好长的队。 骑马去门边看了一圈的罗源回来说,好像定州这几天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进出城的人都要检查。又说,领兵检查的军官他认识,他们直接去门边即可。 几辆马车和十几匹马便越过长长的队伍来到城门边,守门的士兵象征性地掀开帘子看了看,便放行了。 进城门又走了一段路,陈阿福哄了哄小姑娘,忽略掉她眼里的泪花,带着大宝和追风、七七灰灰下了车,坐去另一辆马车。在这里他们就要分开走,一个向东,一个向北。 陈实已经搬了新家。按照地址,马车又跑了近三刻钟便到了。这里应该是中产阶级聚集地,一片的青砖瓦房,大些的是二进院子,小些的是一进院子。 陈实已经得了信,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张氏和陈阿满一直在家里等着。见他们来了,高兴地把他们请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一进的四合院,房子很新,也很大,院子里有一棵枣树,还栽了些三角梅、黄果兰,很是好看。 陈阿福母子住西厢北屋,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被褥都是新的,还熏了香。秋月住北耳房,薛大贵住南耳房。 陈阿福笑道,「三叔三婶有心了。」 张氏笑道,「看你说的,三叔三婶是借了阿福的光,才住上这么好的房子。阿福的这个情,三婶可一直记着呢……」 原来,因为陈阿玉去了京城,陈实又要忙酒楼,没有时间再做陈三卤串的生意。便把卤串方子和「陈三卤串」的字号一起抵给了人家,共抵了一百两银子,另外陈实还占三成股。陈实又添了五十两银子,买下这个四合院。 倒真是个精明人。陈阿福抿嘴笑起来。 张氏把饭已经准备好了,她知道楚府会有车夫和护院送陈阿福过来,连带着那几个人的饭都做了。 陈阿福母子的饭菜摆在西厢厅屋,曾婶母女和秋月几人的小几也摆在这里,又给追风和七七、灰灰舀了一盆子饭菜摆在地下。薛大贵和楚府的四个男人那桌摆在东厢厅屋,还给他们准备了酒。 陈实和张氏的确会做人,上下都打点得妥妥当当。 饭后,曾婶母女和楚府的几个人便走了。 陈阿福把大宝哄睡,就让秋月拿着礼物一起去了上房。 阿满小姑娘比陈阿菊可爱太多,不仅长得好,性子也讨喜,一直拉着陈阿福的手舍不得松开。 几人正聊着天,曾双来了。张氏上了茶,就拉着陈阿满出去了。 听曾双说,有一个商铺比较符合陈阿福的要求。位置在小方北街,离楚府住的万祥街只有两条街的距离,附近人家多,又都是有钱人。商铺两层楼带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八间房子,还有一口井。 原本要价二千四百两银子,他讲到了一千九百两银子。因为他正好跟卖商铺的人认识,没有通过牙人,连手续费都免了。 那么好的路段,铺子也大,这个价钱不算贵。陈阿福满意地点点头,说好后天她就去看商铺,合适就交钱。 曾双又说了些请人、办契的事后,便走了。 走之前,还悄悄跟陈阿福说,听参将府的人说,定州来的重要人物是二皇子、七皇子,他们是代表皇上来定州视察。让陈阿福出行的时候注意,七皇子好玩,若她看到出行阵仗大的人,千万远着些。 他说「好玩」二字的时候,咬得比较重,眼神也有些玩味,应该不只是指单纯的喜欢玩。 第32章 陈阿福点头。 原本觉得定州的地方和军界高官她都认识,在这个地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现在来了这么两号大人物,还是小心些的好。不为别的,是为大宝。虽然她不觉得大宝的身份高得会是皇家血脉,但两位皇子代表皇上巡视肯定还会带官员…… 大宝醒来后,院子里就热闹起来。等到陈阿堂放学,就更热闹了。人闹狗叫鸟鸣,喜得张氏直留陈阿福母子多住些时候。 陈实是在晚饭后回来的。事业有成的陈大老板穿着锦缎长衫,春风满面,显得更加年轻和踌躇满志。 陈阿福玩笑道,「陈大老板真是越来越有气度了。」 陈实哈哈笑道,「再有气度,也是阿福带来的。阿福就是三叔的福星,自从你上年来了三叔的家,三叔就啥啥都好喽。」 他又请陈阿福母子明天晚上去兴隆酒楼吃饭,也会请罗管事一家,算是给他们接风。酒楼离这里不远,三条街就到了。 陈阿福虽然也好奇兴隆酒楼到底怎么样,但酒楼来往的人多,她不想带大宝去大庭广众下招摇。便摇头笑道,「我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我更喜欢在家里跟三婶、阿满单吃,清静。」 张氏又捧着几件新衣裳过来。是她和陈阿满给陈阿福母子每人做了两身新衣裳,还都是绸子的。 弄得陈阿福十分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晚辈,咋好意思让长辈给自己做衣裳。再三推迟,只得收下。 第二天辰时末,不仅曾婶和夏月来了,还带来了一辆马车,一个车夫,一个护卫。 车夫是上年见过几次的庆伯,护卫姓王。 庆伯说,罗管事让他们每天都来这里侯着,随时跟陈姑娘出去办事,以保护她出行的安全。 陈阿福从心里感激罗管事,这个人情是她目前最需要的。有参将府的保镖贴身保护,只要不去踢京城来的铁板,是没人敢惹她的。 陈阿福已经把装首饰和珠宝的两个锦盒放进包里。另外又带了几个熊猫玩偶,大中小号都有,形态各一。是她设计,王氏做出来的。玉麒麟银楼和霓裳绣坊挨着,她卖了首饰会去绣坊一趟。 她不敢带大宝出去,还把金燕子叫了出来,有它陪着大宝,她也放心。 大宝撵路撵到哭,拉着陈阿福的裙子不撒手。 陈阿福把他抱起来说道,「你有金宝、七七、灰灰、追风陪着还哭成这样,若嫣儿妹妹知道了,不定咋笑话你。」 大宝听了,赶紧把嘴紧紧闭上,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他抽抽搭搭地说道,「那娘就不要跟嫣儿妹妹说呗。她不知道,就不会笑话我。」 「好,娘不说。」陈阿福用帕子把他的眼泪擦干,又悄声说道,「娘这次若多卖了钱,咱们就能买大铺子赚大钱了。」 又亲了亲他,才把他放下地。 陈阿福带着夏月、秋月座马车,王护卫和薛大贵骑马,一起去了西大街的玉麒麟银楼。 车里,听夏月说,楚令宣已经回定州了。但因为要迎接那两位皇子的巡视,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回。昨天知道姐儿回府了,才大半夜的赶回来。好像老侯爷和三夫人两天后也会来定州,现在参将府里忙着呢…… 陈阿福想着,当初楚令宣说三夫人会来看她,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位楚三夫人就不会再去「相看」她了吧? 有了两位长辈,楚小姑娘或许也不一定会跟着自己回家了…… 想着心事,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没多久的功夫马车就到了银楼的门口。庆伯去街口停车,另几个人跟着陈阿福进了银楼。 白掌柜竟然还记得她,迎上来笑道,「小娘子今天是卖珠宝还是买首饰?」 他笑得眼睛眯得跟眼角的褶子一样深,上次这位小娘子卖的几颗宝石可是让银楼赚了不少钱。连他都有些纳闷,那几颗宝石不算大,品相也不算太好,主要是里面含有少量杂质不算纯净。但因为它们的光泽度极好,他还是给了四百一十两银子的高价,他觉得这个价格实在不低了。 可加工的毛大师傅却说,这几颗宝石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不仅光泽度超过了其他宝石,在光线暗的地方还能微微发光。特别是那颗祖母绿,颜色浓艳得像山中的碧潭。 用那三颗红宝石做的一支菊花金簪,卖了四百两银子。而用那颗祖母绿做的金指环,竟然卖了一千一百两银子的高价。 陈阿福不知道白掌柜的心思,直接了当地笑道,「我手头有些紧,想卖些东西套现。」 白掌柜听了更高兴,忙把她请去小屋谈。陈阿福去了,其他人都很知趣地在外面等着。 当陈阿福把陈世英送的那套头面拿出来的时候,心里居然有些隐隐作痛,有种想立即把头面收回来的冲动。她按了按胸口,强压下心思,还是把锦盒打开,问道,「这套头面值多少钱?」 白掌柜看到头面有些发愣,伸手拿起一支簪看了看说道,「若我没记错,这头面是我们银楼上个月卖出去的,当时好像卖的是三百五十两银子。小姑娘若要再卖回来,就值不了这个价了,我只能给你二百八十两银子。」 扣了百分之二十,这也在情理之中。陈阿福点头。 白掌柜还是有些遗憾,这笔生意他只赚了七十两银子。 陈阿福看到白掌柜把锦盒往他身边挪了挪,心口的痛楚更加明显了。她的眼前晃过陈世英那张跟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孔,他哭得通红的眼睛,还有他极尽讨好的温言细语……真没想到,因为他自己的心也会痛! 她原来一直没拿陈世英当亲人,觉得他只是定州那几个人的父亲,而她的父亲只有陈名。 可是,当她要践踏这个人的好意时,她却如此难受。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真切感受吧?自己虽然不是原主,但这副血脉之躯还是承自于他。 第33章 不管她承不承认,他都是她的亲生父亲!那种血脉相连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 虽然陈世英不是个好父亲,却是想极力挽回亲情的父亲。他不像他娘那样泯灭人性,他在用自己所能想到的办法,接近讨好着她…… 陈阿福忙伸手把锦拿抓回来,说道,「不,我不想卖了。」 白掌柜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陈阿福,问道,「小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阿福说道,「对不起白掌柜,我突然又舍不得卖它了。我还有点东西……」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二急切的声音,「白掌柜,快,有贵人来了。」 白掌柜赶紧起身,对陈阿福说道,「小娘子在这里等等,或者去外面逛逛,我招呼完贵人咱们再谈。」 陈阿福点头。 白掌柜刚出去,就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你们银楼还有没有那种亮度特别好的祖母绿?爷想要那种,有多少要多少。」 白掌柜谦卑的声音,「爷,对不起,那种祖母绿只有一颗,是一个客官拿来卖的。当时他卖了一颗祖母绿,三颗红宝石,这两样宝石都做成首饰卖了,店里没有了。」 那个慵懒的声音又问,「知道卖宝石的人在哪里吗?」 白掌柜的声音,「这,小的也不知道。他卖了就走了,再没来过……呃,我们银楼还有其它的好首饰,贵人楼上请,小的给您拿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颗祖母绿三颗红宝石,不会说的是自己上年卖给这个银楼的那几颗吧?陈阿福的心里一紧。 自己卖的那几颗宝石品相并不是好得出奇啊,只不过光泽度要好些,怎么会这样?陈阿福想想也就了然了,或许那些宝石在空间里呆了那么多年,也沾染上了灵气,有了些许变化。只是自己不懂鉴赏,所以没有看出来。 这位白掌柜真好,并没有把她卖了,貌似还在提醒她赶紧走。 陈阿福赶紧把左手伸进装锦盒的包里,把锦盒放进了空间。自己现在太弱了,有些东西还是不宜拿出来。 她正准备出去,王护卫几人进来了。王护卫悄声说道,「陈姑娘,刚才来的那人,是京城的贵人。」 陈阿福的心里更加忐忑了,起身说道,「算了,咱们不卖了,赶紧回家。」 几人出了小屋,看到银楼门口还有几个护卫一样的人守在那里。 陈阿福低下头,几人刚出了银楼,迎面就碰上她最不想见的一个人,正是陈雨晖。 真是出门不利! 陈雨晖也看到陈阿福了。她平生最恨的就是陈阿福,多少次做梦都梦到自己撕她的嘴。死丫头,竟然敢说自己长得丑!在定州府的地界上,一定要把当初所受的羞辱讨回来。 她紧走两步堵住陈阿福说道,「哟,这不是陈阿福吗?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咱们又见面了。」 陈阿福也不想理她,向右走去。 陈雨晖觉得陈阿福定是害怕自己了,所以才这么着急走。又紧走两步堵在她的面前说道,「死丫头,慌什么,你的嘴皮子不是很溜吗?你以为骂了本姑娘就白骂了,我今天就要撕烂你的贱嘴。」说完,对身后的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说,「给我打她,撕烂她的嘴。」 那几个人刚要扑上来,就被薛大贵、夏月和秋月拦住了。王护卫骂道,「找死的东西,敢动陈姑娘一根指头,老子就掰断你的手指。」 陈雨晖大怒,刚想自报家门,守在门口的一个护卫头目说话了。 他说道,「瞧瞧你们那点出息,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掺和进小娘子的打斗中。」又指着薛大贵和楚小牛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不要管,等这几位小娘子掐架,呵呵,小爷倒要看看谁掐得过谁。」 话一说完,另几个护卫也大笑起来。 王护卫赶紧抱拳道,「这位爷,不是我们姑娘要掐架,是那个姑娘欺人太甚。」 陈雨晖今天出门只带了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而没带护院,看见薛大贵和王护卫护着陈阿福已经有些心虚,再看看门口又守着几个穿戎装的男人更害怕。这若真打起来,自己不仅要吃亏,名声也会毁掉。都怪自己刚才一直注意陈阿福那个臭丫头,却没注意银楼门里还站着几个男人。 陈阿福绕过陈雨晖就要走。只听后面传来那个慵懒的声音,「站住,爷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娘子,竟敢当街打架。」 陈阿福心里狂骂着陈雨晖,只得低头站下,并没有回头。 从银楼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高个子,白净偏瘦,一身华服,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 他看了两眼陈雨晖,又转到陈阿福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陈阿福,嘴角有了些许笑意,说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倒是个俊俏小娘子。小娘子一看就温婉贤淑,肯定不会打架。」又用手里的扇子指了指陈雨晖,说道,「是不是她主动滋事?小娘子若说是,爷就给你出气。」 声音慵懒冷清,却是让人怕到了极点。 陈阿福心里极怕。王护卫说他是京城的贵人,又是这种作派,这个人或许就是「好玩」的七皇子吧? 她垂着眉,但余光还是扫了那个男人一眼。他长得很是俊俏,偏阴柔,还有些瘦弱,看自己的目光火辣辣的,肆无忌惮。 她又曲膝福了福,说道,「大爷,刚刚应该是个误会。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姑娘,或许是她认错人了。」 陈雨晖也反应过来,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气度不凡,护卫都穿了戎装。若是京城来的贵人,那是自己老爹也惹不起的。赶紧说道,「是,是我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那个男人没想到陈阿福会这么回答,扯了扯嘴角,说道,「这么说,是爷多管闲事了?」 第34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陈阿福没接话,又给他福了福,问道,「小女子可以走了吗?」她想着,这里是定州府最繁华的街道,他若是皇子,应该不会在这里抢人。 那个男人果真点点头,说道,「小娘子请便。」 陈阿福听了,绕过他向前走去。 陈阿福在前面走,薛大贵几人在后面跟着,他们很快便到了街口。找到庆伯,陈阿福带着两个丫头上了马车,王护卫骑上马,薛大贵坐在马车前面,赶紧向陈实家走去。 陈阿福倚在车座上,闭目想着刚才的事。她的心很慌,很害怕,不仅因为自己被那个男人肆无忌惮地看了,还有让她更不安的,是什么呢? 似乎,那个人也有一丝熟悉之感。这可是京中的贵人,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再仔细想想,陈阿福有了些了然,他跟在三青县城遇到的九爷有些相象。罗管事对九爷也是极礼遇,难道他们有亲?九爷,会不会是九皇子呢? 哦,天呐! 这时,王护卫骑马来到马车前面,低声跟庆伯说了两句话,伯庆便减缓了马车速度。 王护卫下马把马缰甩给下了马车的薛大贵,自己坐去了马车的前面,跟庆伯并排。他低声说道,「陈姑娘,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陈阿福一愣,问道,「是刚才那些人吗?」 王护卫低声道,「是。那位贵人是七皇子,年初才被封为瑞王。都说二皇子和七皇子今天会去军里巡视,怎么七皇子却是跑来了这里。」顿了顿,又说,「据说七皇子喜好收罗美色,王府里有许多姬妾,还喜欢捧戏子,是许多楼里红牌的入幕之宾……」 陈阿福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响了起来,急道,「那怎么办?」 王护卫道,「他是王爷,还不敢当街抢女人。不过,若是在僻静处,就不好说了。」 陈阿福按住「呯呯」疯跳的胸口,暗道,不能回家,不能把危险带给大宝。老和尚说过,大宝不能见不该见的人…… 大宝! 陈阿福眼前浮现出大宝漂亮的小脸,她终于抓到那丝熟悉之感来自何处了。无论是七皇子还是九爷,跟大宝都有一丝相似之处。只不过,九爷和大宝的相似程度更甚一些。 这个认知吓得陈阿福魂飞魄散。她大声说道,「不要,不要去我三叔家。」 王护卫说道,「属下也在想不能去陈姑娘的叔叔家,若是去了那里,怕是陈家要出事了……」 「那我们去哪儿?总不会一直在街上转吧?」陈阿福又问。 王护卫想了想,说道,「那就去我们参将府,看我家大爷有什么法子。」 陈阿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参将府。虽然楚令宣不一定能跟皇子抗衡,但他却是自己认识的人中最有权势的一位。若连他都不帮自己,或是帮不上,那自己也就完了。 嘴上还是问道,「你把我这个麻烦带回去,不怕楚大人怪罪你?」 王护卫道,「其实,我和庆伯就是我家大爷派去保护陈姑娘的。若是陈姑娘出了事,大爷才要怪罪我们。」 陈阿福听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或许还有好好活下去的机会。若是让她当什么姬妾,她宁可钻进空间永远不出来。 夏月和秋月本来已经吓得小脸苍白,听说去参将府,也才放下心。 马车又向参将府而去。 到了参将府,马车直接进了大门。陈阿福下车后,让薛大贵赶紧从后门出去回陈实家,告诉张氏自己很好,让他们,特别是大宝不许出门,在家里好好呆着等自己回去。 罗管事正好也在这里,他听王护卫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安慰陈阿福道,「陈姑娘莫担心,我让人去跟我家大爷说一声,怎么做大爷会拿主意。」又问,「用不用把大宝接过来?」 陈阿福摇头道,「不用,让他好好呆在我叔叔家。」之后便去了内院楚小姑娘住的悦陶轩。 楚含嫣正坐在罗汉床上,翘着小嘴扯着大燕子玩偶玩,表情极是哀怨。哎,没有姨姨和大宝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她突然看到陈阿福,真是大喜过旺,跳下罗汉床向陈阿福奔去。嘴里还说着,「姨姨,你怎么来了?大宝呢?」 陈阿福笑着把她抱起来,说道,「大宝没来。姨姨一个人来了,姐儿不高兴吗?」 楚含嫣把小脸贴在陈阿福的脸上笑着说,「高兴,高兴,姐儿高兴得紧。」 晌饭后,把小姑娘哄睡,陈阿福坐去厅屋发呆。 这时,魏氏走了进来,她悄声说道,「我公爹让我来告诉你,或许我们府外有七皇子的探子,让陈姑娘好好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一切等大爷回来。」 陈阿福点点头。现在,她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去哪里就会给哪里招祸。 日落时分,盼望已久的楚令宣终于回来了。 陈阿福正坐在廊下看楚含嫣和罗梅翻线绳。两个小姑娘不知道陈阿福的心焦,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楚令宣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在悦陶轩的大门口,陈阿福的鼻子就酸促起来。她看到他急步走到自己面前,幽深的眸子关切地看着她。 陈阿福站起身,觉得紧崩了一天的弦终于在此时松开了。她抬头哽咽道,「楚大人,我,我……」眼泪竟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楚令宣看见陈阿福流泪了,有一种想为她拭去眼泪的冲去。他抬了抬右手,还是放下了,把手握成拳头。说道,「陈姑娘莫怕,我不会让你被他欺了去。」 陈阿福抹了一下眼泪说,「楚大人,除了来你这里,我不知道我还能去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含嫣见爹爹没有第一时间抱自己,而是哄着哭了的姨姨。爹爹对姨姨好,她当然不会吃醋,正想跑过去哄姨姨别哭,宋妈妈过来了。 第35章 宋妈妈抱起她小声说道,「姐儿,楚大人和陈师傅有事要说,咱们去那边玩。」 罗梅几个丫头也赶紧跟着她们进了屋。 瞬间,廊下只剩下楚令宣和陈阿福两个人。 楚令宣又说道,「过不了多久,二皇子和七皇子知道我回府了,兴许就会来家里。」 是来讨要她吗?不仅七皇子要来,连二皇子都要来,陈阿福有些蒙。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年代,自己招惹到了皇子,她自认为灵光的脑袋已经转不过弯了。 问道,「二皇子也要来助纣为虐?」 楚令宣说道,「这次看似二皇子和七皇子一起来定州府巡视。其实,只有二皇子是代表皇上,七皇子是私下跟着来游山玩水的。二皇子跟我家有过节,这次他卯足劲想抓到我的把柄。今天,七皇子看中的女人跑到我的府上。七皇子若来讨人,他肯定会跟来看热闹,顺带看看能不能抓我一个德行有亏的现行。」 自己这是给他惹大麻烦了。 陈阿福难过地说道,「楚大人,对不起,我给你惹大麻烦了。」 楚令宣笑道,「是有些麻烦,不过我还能应付。」脸色又郑重下来,说道,「现在陈姑娘有两个选择。若是陈姑娘愿意当我楚令宣未过门的妻子,他再是皇子也不能欺辱臣子的女人。你遇到麻烦躲来我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陈姑娘只愿意当我闺女的师傅,我也会尽最大努力护着你,只是这条路会比较艰难。」 听到他的后一个保证,陈阿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觉得,这样一个男人是值得自己冒险去爱的。 她小声嗫嚅道,「其实,我一直想做你未过门的妻子的。可是我怕,你太优秀,你的出身太好,而我的出身不高。我怕我配不上你,怕你会始乱终弃,怕你让我当你的妾……豆.豆.网。」 楚令宣听见她说一直想做自己的未婚妻,真是大喜过旺。听到她后面的话,又气乐了。原来她心里是这样想自己的,真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傻女人。 说道,「傻话。你这么好,哪里会配不上我?在我看来,那个字对你都是一种亵渎。阿福,你美丽,聪慧,良善,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想娶的女子。若我此生能有幸拥有你,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子。我保证,我也肯定不会始乱终弃。」 听了他的话,陈阿福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前世的刘旭东,他说尽了天下的甜言蜜语,唯独没说过陈燕燕是他「唯一想娶的女子」。她觉得,这一句话,是她前世求而不得,却在这一世意外听到了。 看到她这样,楚令宣笑着把她揽进了怀里。说道,「看你,好事也能哭成这样。若嫣儿看到了,定会羞你的。」 陈阿福破涕为笑。倚在他的怀抱里,温暖而甜蜜。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因为他们两人在「谈话」,下人也没敢过来点灯。天上圆月撒下来的清辉,照得廊下的他们影影绰绰。 突然,陈阿福又想到了陈世英,抬起头问道,「这事会把陈大人牵扯进来吗?」 通过上午没卖出去的那套头面,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也不愿意伤害陈世英。若自己是他私生女的事情被捅出来,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他一个寒门学子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虽然自己本应是他嫡嫡的长女,这个」私生女」的身份都是他老娘作的恶,但她还是不愿意他前程被毁。 楚令宣说道,「肯定会把他牵扯进来。不过,影响不会太大。许多官员私下都有外室及私生子女,在有些人眼里这些还是风雅。只要不把你娘本应该是他的正妻,却在他中了举被赶走的事情捅出来,他再多几个私生子女都不是大事。」 真是变态的社会! 正说着,楚怀来报,二皇子和七皇子来了,正在前厅。他们要见楚令宣的同时,还要见今天从玉麒麟银楼跑来楚府的姑娘。 楚令宣嘲讽地冷笑了一下,说道,「果真如此,他们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了。走吧,你只回答他们你是我的什么人即可。其它的,有我。」 陈阿福跟着他向外院走去。她还是有些怕,怕给楚令宣、陈世英,特别是大宝惹麻烦。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脚下轻飘飘的,身子有些趔趄。 楚令宣拉着她的手使劲握了握,说道,「别怕,一切有我。」 她被他拖着快步走着,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高一矮,还手牵着手。 有这样一个男人依靠,前路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陈阿福呼了一口气,被大手握着的小手反捏了捏大手。 楚令宣的笑容更深了。 来到前院,院子里站着许多身着戎装的士兵,还有手拿拂尘的内待。 前厅里的五盏琉璃宫灯就都点亮了,照得屋里灯火辉煌。八仙桌旁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上午见过的七皇子,只不过他现在穿的是杏黄色绣有五爪盘龙的朝服。另一个男人三十多岁,高大偏胖,器宇轩昂,还留了一撇小胡子,穿着跟七皇子一样的朝服。他,应该就是二皇子了。 楚令宣抱拳躬身道,「下官参见二殿下,参见瑞王爷。」 陈阿福也福了福身,说道,「参见二殿下,参见瑞王爷。」 二皇子李泽宇看了陈阿福几眼,又对楚令宣笑道,「楚将军,打扰了。听七皇弟说,他今天看上的一个绝色女子进了贵府,本殿下还不相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将军不喜女色。」又指了指陈阿福,说道,「现在看你带来一个女子,果真是楚将军性情大变了?」 不喜女色,这四个字用得有些玩味。陈阿福低头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 七皇子李泽印开口说道,「楚将军,你身边这位小娘子本王甚是喜欢,希望楚将军能够割爱。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吃亏,会再送四个绝色美人儿给你。」 楚令宣沉了脸,抱拳朗声说道,「瑞王爷请慎言。她是我楚某未过门的妻子,由不得别人如此欺辱。」 第36章 这话让二皇子和七皇子具是一愣。二皇子笑了,说道,「未过门的妻子!这话从何说起?」又指着陈阿福说,「你来说,你姓甚名谁,是楚将军的什么人。」 陈阿福低头曲了曲膝,轻声说道,「小女陈阿福,是楚大人的未婚妻子。」 二皇子听了,还是不太相信。又对楚令宣说道,「来定州之前,本殿下还同荣昭见过面,专门问了你定亲没有。想着咱们都是亲戚,若楚将军定亲,本殿下也会送礼恭贺。可是,荣昭说你并没有定亲,现在怎么突然冒出个未婚妻子?总不会你母亲还不知道,你就私自定亲了吧。聘者为妻奔为妾,你还能说她是你妻子吗?」 陈阿福心里一沉,不知道楚令宣会如何回答。让她当妾,除非她死。 楚令宣说道,「二殿下误会了,我同陈姑娘并非私下定亲。陈姑娘是他父亲陈世英大人许配于我的,」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捧在手里,继续说道,「这是陈大人给我的表礼。还有,我的亲生母亲,她虽然已经出家为尼,不管世事。但这事我还是专门去庵里跟她说了,她还送了一件她早年的凫靥裘给陈姑娘。我也写信征询我祖父的意见,他老人家回信同意了我们的亲事,但给没给荣昭公主和我父亲说,我却是不得而知。他老人家和我三婶明天会到定州,就是专为此事而来。所以说,我们的亲事是经过长辈定下来的,并不是私自定亲。她,是我的未婚妻没错。」 二皇子很不爽楚令宣还敢把他的生母搬出来,但陈世英这三个字更吸引他。扯着嘴角说道,「她是陈大人的闺女?」 「是。」楚令宣答道。 二皇子又对陈阿福说,「陈姑娘抬头。」 陈阿福抬起头来。 二皇子一看,的确跟陈世英有八分像。说道,「倒是个俊俏小娘子,像足了陈大人。怪不得七皇弟这么着急上门讨要。」见楚令宣瞪着眼睛要说话,又赶紧说道,「是本殿下口误,楚将军莫生气。只不过,陈姑娘遇到麻烦事应该回自己的家才是啊,他为何却是上了未婚夫婿的门。呵呵,楚将军,你这位小未婚妻是不是有些过于轻浮了?」 楚令宣待要辩解,只见楚怀进门禀报,说陈世英大人来了,正在厅外候着。 楚令宣愣了愣,他得知此事后便派人给陈世英送了信去,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会亲自跑来这里。他能来,当然最好。便抱拳说道,「陈大人来了,有些事,他比下官更有发言权。」 二皇子道,「请陈大人进来吧。」 陈世英进来后,抱拳施礼道,「下官参见二殿下,参见瑞王爷。」 二皇子指着陈阿福问道,「陈大人,这个小娘子是令千金?」 陈世英抬头看了陈阿福一眼,抱拳说道,「是,正是小女阿福。」 七皇子又问道,「听楚将军说,你已经将她许给楚将军了?」 陈世英道,「是,下官素喜楚将军的为人,所以将爱女阿福许配给了他。」 二皇子冷笑道,「陈大人,你府上的家风堪忧啊。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私自跑来未婚夫婿家里,呆到黑灯瞎火还不回去,真真伤风败俗。」 楚令宣听他这样抵毁陈阿福,不干了。朗声说道,「二殿下,你不能这么说陈姑娘。他之所以慌不择路,那也是逼不得已。若是她之前出了我参将府,恐怕已经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回话了。」 二皇子说道,「她大可以回陈府自己家,却跑来这里做甚?」 陈世英擦了擦汗,又怜惜地看了陈阿福一眼,说道,「禀殿下,禀王爷,阿福是个好姑娘,她之所以这么做,错误在我。因为,她长这么大还没回过陈府,没回过她自己的家。」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话让二皇子和七皇子都不解了,异口同声问道,「陈大人是何意思?」 陈世英又擦了擦前额上的汗,抱拳说道,「下官汗颜,因为她是下官的私生女。下官把她接来定州,正准备接进府,让她认祖归宗,谁知却出了这种事。不过,现在下官就是来接她回家的,她不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所以,阿福是温婉贤淑的好闺女,二殿下不能那么说她。」 二皇子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摇头大笑道,「这位陈姑娘不仅是知府的女儿,还是知府的私生女。楚将军出生侯府,是永安侯世子,现居从三品的参将,竟然要娶她为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将军自先夫人去逝后一直未娶亲,原来是喜欢美人儿。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是极。相信这段姻缘,一定会成为本朝不可多得的美谈。」 七皇子也乐了,虽然他极舍不得这个美人,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不到了。说道,「本王才知道,原来楚将军还是个痴情种。佩服,佩服。」 楚令宣正色说道,「在楚某的眼里,陈姑娘不止美貌,还聪慧,贤淑。我楚令宣能娶她为妻,乃今生一大幸事。」 二皇子乐了半天,又说,「不错,为了成全楚将军的痴心,本殿下也愿意为这段良缘做个见证。」又皱眉对陈世英说道,「陈大人俊俏无双,又才高八斗,被小娘子喜欢,也属正常。不过,人家已经有了你的闺女,还是接进府里妥为安置的好。总不能让陈姑娘顶着私生女的头衔嫁给楚将军、楚世子吧?不管怎样,楚将军还是我皇妹的继子。」 陈世英躬了躬身,说道,「下官惭愧,阿福和她娘一直生活在乡下,下官之前鲜少顾及到他们,所以她娘已经另嫁。下官会让下官的夫人把阿福记在名下,让她以我陈世英嫡女的身份嫁给楚大人。」 二皇子看了一眼楚令宣,暗道,亏他还是世家子,连这样不堪身世的女人都愿意娶之为妻。也的确,永安侯府的一通乱,京城的好人家就没有愿意把嫡女嫁给他的。这个身份的女子,荣昭又会好好关照关照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让人再好好打探一番。这样一个身世,楚令宣怎么就会愿意娶呢…… 第37章 想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陈大人的家事颇有些复杂……不过,陈大人一定要好好安置令千金,楚将军是国之栋梁,又是我皇妹的继子,不能让他和他的未婚妻子受委屈。」 陈世英赶紧躬身道,「下官汗颜,定不会让楚将军和小女受委屈。」 二皇子又对楚令宣说道,「等到楚将军娶亲的时候,本殿下也会随份大礼。」 楚令宣控制住要握紧拳头的手,抱拳躬身道,「谢殿下。」 七皇子虽然遗憾没有讨要到美人,但这出戏还是看得他大乐。也说道,「对不起了楚将军,本王不知道陈姑娘是你的未婚妻,否则肯定不会如此。等楚大人娶亲的时候,本王也会随份大礼。」 楚令宣再次躬身谢过。 二皇子和七皇子便起身走了。楚令宣和陈世英把他们送到大门外,看到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了厅屋。 陈阿福已经坐去了一把椅子上,她又怕又气,小嘴嘟着,小脸通红。 看她这副样子,楚令宣很想好好劝解一番,可陈世英在这里,他也不好多说。便坐在她旁边说道,「陈姑娘,无事了。」 陈阿福说道,「那两个皇子如此大咧咧地来臣子家讨要女人,就不怕言官弹劾他们吗?」 楚令宣说道,「弹劾七皇子的人就没断过,皇上也没少训斥他。这个人的内心远不像他表面那么荒唐妄为,毫无章程,相反聪明得紧。他经常会让人抓住小尾巴,却不曾闹出过大事。所以,看似被封王,没有了当储君的可能,却是圣上最疼爱的几个皇子之一……」 陈世英也说道,「我也听说,七皇子的风评远不如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说他好色,贪玩,却颇得圣宠。」又道,「算了,天家的事,留着那些言官们操心吧。福儿,已经很晚了,跟爹回家吧。」 陈阿福知道她今天晚上必须要跟他回陈府,毕竟陈世英就是以接她的借口来的。但是,那个地方有那个恶老太婆,还有唐氏和陈雨晖,她真不想回去。 她说道,「我怕我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陈世英叹了一口气,说道,「福儿,之前是爹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让自家人伤了你的心。放心吧,府里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其中的厉害关系,我会跟她们几人讲清楚,不许她们再为难于你。爹不在家的时候,江氏也会护着你。其实,除了晖儿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你弟弟和另两个妹妹还是不错的。况且,府里基本上都是我和江氏的人。等你拜了江氏为母亲,我再把你的名子写入祠堂,同楚家把亲事彻底定下来,若你愿意继续住在那里最好。不愿意继续住在那里,再住去你叔叔家或是回乡下都行。」 楚令宣也说道,「只得先委屈陈姑娘住去陈府几天。我会派一个婆子两个丫头跟着你,再派两个护卫住在陈府外院,随时有事联系我。明天,我爷爷和三婶便会到这里,我会请他们把我们的事跟陈府尽快定下来。事情定下来后,你就可以回乡下了。」又对陈世英说道,「请陈大人回去跟老太太说说,我三婶的脾气不太好,又护犊,若是知道楚家的未来媳妇在你府上受委屈了,定会带着人打上门的。」 陈世英心里有些气,自己再怎样也是阿福的父亲,可这个准女婿明显不给泰山大人面子。若是原来,他断不会随意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可如今自己再怎么也是个长辈,万万不能输了气势。便说道,「楚大人多心了,我的闺女我心疼,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楚令宣装作没看出来他不高兴,说道,「这样再好不过,陈大人要记住今天的话。」又对陈阿福道,「把大宝接来我家住吧,左右他跟嫣儿也玩得好。」 陈世英道,「让大宝跟福儿一起去陈府也可。」 陈阿福不愿意大宝去楚家,老侯爷来了,肯定会有人来拜见,她不愿意让大宝见到更多的人。去陈家更不好,自己在陈家都怕受气,何况是大宝。大隐隐于世,最好的地方还是陈实家。摇头说道,「还是让他在我叔叔家吧,他在那里自在些。」 这时,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其中就有白天跟着她的王护卫。婆子姓许,人称许嬷嬷,两个丫头叫银镯和玉镯,除了王护卫,还有个是丁护卫。 陈阿福让夏月回陈名家服侍大宝,万不许大宝出院子。顺便告诉曾双,铺子暂时不买了,租吧。然后,带着秋月、以及楚令宣给的几个人坐着马车去了陈府。 坐在马车上,陈阿福的内心极是复杂,不能平静。 没想到,她来定州府后会遇到这么多事情,又被迫做了人生最大的两个选择。若说她从内心深处愿意接纳楚令宣当丈夫,可却是一点也不想去陈府认祖归宗,不想叫另一个女人作母亲,更不想叫那个恶老太婆作祖母。而且,以后她也铁定要顶着陈世英女儿的帽子生活了,她不愿意。 老天,很多事情是她没来没有想过的。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下,为什么这时候要来定州,为什么今天要去玉麒麟银楼…… 大概两刻多钟便到了陈府。这个朝代不像前世历史长河中的朝代,前面是知府官衙,后面是知府家眷。而这里官衙和后宅是彻底分开的,官衙是官衙,家是家。 陈世英直接领着陈阿福去了内院的一处院子。廊下挂着几盏灯,大槅扇窗里也透出橘色的灯光,再加上皓月当空,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这是个两进院子,院里玉树琼花,暗香浮动。 陈世英带着她向上房走去,低声说道,「这是江氏的院子,今天你暂时住在这里。我马上让人给你收拾院子,明天再搬过去。」又提点道,「江氏为人很好,端方贤淑,以后好好跟她相处。跟她相处好了,在这府里也不会吃亏。福儿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更有利。 刚进了上房,听到禀报的江氏从东侧屋走出来。她穿着一身半旧的雪青色缎子绣花褙子,乌黑的头发随意盘在头顶,洗去铅华的脸更是显得普通。这个样子,应该是准备歇息了。 第38章 她看到陈阿福愣了愣,但很快把脸上的惊讶收住,先对陈阿福笑笑,然后对陈世英笑道,「爷回来了,还带来了福儿?」 她不笑的时候,显得很端庄严肃,但一笑起来却是很温婉的样子,眼睛弯弯的,似乎连心都在笑。而且,声音悦耳温柔,让人听着心安。若不是亲眼看到,根本不相信这声音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江氏的矛盾,让陈阿福有些零乱。 陈世英笑道,「夫人请坐,让福儿见了礼,咱们再细说。」 江氏笑着点头,又跟身后的一个丫头耳语了两句。 陈世英和江氏坐去正前方的罗汉床上,一个丫头在陈世英前面放了一个蒲团,陈阿福跪下,先给陈世英磕了头,说道,「阿福见过爹爹。」 陈世英听到这声久违的爹爹,眼圈都有些红了,喝了她敬的茶。说道,「好闺女,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怕,以后跟弟弟妹妹和睦相处。」 这时,一个丫头从侧屋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装了一个琥珀雕花摆件。她来到陈世英面前,陈世英感激地看了江氏一眼。今天搞得急,他没有准备礼物。而这个琥珀莲花,连晴儿要,江氏都没舍得给,今天却让他给了福儿。他拿起摆件递给陈阿福。 陈阿福起身接过,递给一旁的秋月。 丫头把蒲团放去江氏的面前,陈阿福又跪下给江氏磕了头,说道,「阿福见过母亲。」 江氏喝了陈阿福敬的茶,笑道,「福儿不要见外,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母亲说。有谁敢欺负你,也跟母亲说,母亲给你作主。」 说完,又拿了一根白玉樱花红心簪给陈阿福。 之后,陈阿福被丫头领去西侧屋喝茶,而陈世英和江氏则去了东侧屋商议。 陈阿福坐在绣墩上,望着这满屋华丽发着呆。 不大的功夫,便听见外面传来喧嚣的声音。又过了两刻钟,江氏来了西侧屋。 她对陈阿福笑道,「今晚上太急,只得委屈福儿住在西跨院。我已经让人连夜去把蔷薇院收拾出来,明天你再搬去那里。」 说着,就拉着陈阿福的手向屋外走去。陈世英正站在厅屋,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家居服,看她们如此亲密眼里的笑意更盛。 出了上房,右边便是一个月亮门。过了月亮门,便是一个小院,还有三间房子。 江氏笑道,「晴儿十岁前就住在这里,大了才移去望月轩。」 陈阿福笑道,「谢谢母亲。」 等江氏走后,陈阿福洗漱完,躺去了床上。她住在东屋,把秋月和许嬷嬷打发去了西屋。 她觉得秋月和许嬷嬷应该睡了,才轻轻起身把门插上,把小窗开了一个缝,使劲掐着左手心。不到半刻钟,金燕子便钻进小窗来到陈阿福的面前。 陈阿福放下罗帐,一人一鸟进了空间。 金燕子唧唧叫道,「妈咪,你咋搬来这里住了?臭大宝见你一直没回去,嗓子都哭哑了。」 陈阿福听了一阵心疼,气鼓鼓地说道,「你当我想来啊,这不是没法子了吗。都怪那个鸟七皇子,把我逼去了楚家,害我不仅答应了楚令宣的婚事,还要来这里认祖归宗。」 金燕子一听答应了楚令宣的婚事,唧唧大笑起来,小嘴张得极大,连通红的嗓子眼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它笑够了,才说道,「人家早就说楚爹爹会当我的爹爹,妈咪还不相信!看吧,看吧,人家说准了吧……」 陈阿福弹了它个脑崩儿,打断它的话说道,「我让你来,是要告诉你,一定要保护大宝的安全。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大宝长得跟七皇子和那个九爷非常像,我怕他是皇家的人。他既然被扔了,肯定是有人不想让他活下来。特别是无智老和尚说他有血光之灾,我更加担心他的安全。这几天我不能回我叔叔家,你一定要护好他,不能让别人伤害着他。好了,快回去吧。」 金燕子说道,「臭大宝那个好哭鬼,我来之前都还在嚎,闹着要娘亲,任谁哄都不听。他一点都不乖,比嫣儿妹妹差远了。」 陈阿福的眼圈都有些红了,说道,「他晚上一直跟着我,从来就没分开过,定是不习惯。」 金燕子说道,「燕沉香树皮有助睡眠的功效,我给臭大宝带点过去。」说着,便飞去树上啄了一点皮树。 一人一鸟出了空间,陈阿福看着金燕子飞出窗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陈阿福又躺上床,想着这几天该怎么过。若有人找事,她该怎么办。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陈阿福便被秋月敲了起来。正梳洗的时候,一个丫头端着一个装衣裳的托盘走了进来。这个丫环昨天见过,好像是江氏的大丫头。 丫头曲膝笑道,「奴婢红枫,给姑娘请安。夫人让我们连夜给姑娘做了一套衣裳,姑娘看合不合身。」 陈阿福起身笑道,「谢谢夫人,谢谢红枫姐姐。」 红枫和秋月一起服侍陈阿福换上新衣。这是套大红色提花锦缎褙子,妃色长裙,陈阿福又戴上了昨天江氏送的玉簪。 这么一打扮,陈阿福更是明艳动人。她心道,江氏给她穿这套大红色衣裳,应该是摆明一种态度吧?当真是个聪明的妇人,怪不得长相一般,又比陈世英大两岁,还能得陈世英的如此看重。只不知,她是面子情,还是的确有那个肚量。 红枫笑道,「姑娘本来长得就好看,穿上这衣裳更好看。」说着,又拿出梳妆台里的一个化妆盒,准备给陈阿福化妆。 陈阿福笑道,「擦点香脂即可,我从来不化妆。」 打扮妥当,陈阿福便去了上房。进了东侧屋,陈世英和江氏已经坐在炕上,炕几上摆满了早餐。 还有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也坐在这里。这个男孩长得比陈雨晖和陈雨晴都好,跟陈世英有四、五分的相象。他就是陈世英的独子,也是嫡子陈雨岚。他跟陈阿福也像得多些,跟他的胞姐陈雨晴比起来,他们两更像同胞姐弟。跟阿禄比起来,他们也更像姐弟。 第39章 陈阿福曲膝给陈世英和江氏行了礼,说道,「爹爹,母亲,早。」 陈阿福的出现果真让陈世英的眼前一亮,他瞥了一眼江氏,又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满意陈阿福的打扮,还是满意江氏的作为。 陈雨岚见了,赶紧下地,向陈阿福作了个揖,说道,「弟弟雨岚见过姐姐。」 陈阿福也回了礼,笑道,「弟弟。」又道,「姐姐来得急,以后给弟弟把见面礼补上。」 陈雨岚笑道,「好,弟弟等着。」 他的话把陈世英和江氏都逗笑了。 陈世英笑道,「你们姐弟以后要互敬互爱。」 江氏招手让陈阿福坐上炕,笑道,「好可人疼的孩子。」又对陈世英笑道,「我们这几个闺女,福儿最压得住大红。」 陈世英点头称是。 几人无语吃了饭,陈世英要去衙门,陈雨岚要去上学。父子出门前,陈世英还不放心地嘱咐江氏道,「福儿就有劳夫人照应了。」 江氏笑道,「老爷放心,我会把福儿照顾好。」 送走了陈世英父子,炕上已经换上一个洋漆描金小几。江氏把陈阿福拉坐去炕上,小声说起了府中的事,「过会子三位姑娘和两位姨娘就会来这里问安,你跟那三个妹妹好好相处,至于姨娘什么的,高兴就给个笑脸,不高兴无须理采。老太太的身子不太好,怕吵,老爷就让孩子们逢五和逢十去请安。不过,老爷说了,今天特殊,晚上全家人都会去老太太的恒寿院,让你给她磕头敬茶,再给你们姐妹重新序齿……」 陈阿福心里极其气愤,自己竟然要给那个老祸害磕头敬茶,真是没天理了。 江氏大概看出陈阿福沉了脸,拍着她的手说道,「福儿,我听老爷说起过你母亲。在我心里,我跟老爷一样敬重她,也把她当姐姐。我还特别感激她,是她把老爷带得这样优秀,让老爷在年少时多了许多温暖和快乐。哎,这些年,让她和你受委屈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不要带出来,否则口水能把人淹死……」 正说着,听见外面小丫头的声音,「二姑娘来了。」 随之进来一个穿丁香色短襦和水红色襦裙的姑娘,正是陈阿福上年在玉麒麟银楼碰见过的姑娘,也是江氏所生嫡女陈雨晴。 陈雨晴今年十四岁,长得像江氏多些。但一双弯弯的笑眼给平凡的小脸增添了几分喜气,观之可亲。 她应该已经听说陈阿福在这里了,给江氏行着礼,眼睛却瞟着陈阿福。 江氏笑道,「晴儿快来见过你姐姐。」 陈阿福赶紧起身,两人互见了礼。陈阿福又解释了一遍,自己来得匆忙,见面礼改天送。 接着,又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美貌妇人和一个小姑娘。妇人是绿姨娘,小姑娘是八岁的庶女陈雨霞。陈雨霞长得像绿姨娘多些,很是俊俏的小姑娘。 不过,这两个人穿得都很低调,绿姨娘穿的是一身半旧豆绿色绣花褙子,小姑娘穿的是一身樱草色的小襦裙。 陈阿福和陈雨霞又互见了礼。 再接着,唐氏和陈雨晖来了。陈雨晖今天穿得非常张扬,石榴红缎面绣牡丹褙子,银红色撒花百褶长裙,珠翠满头,妆容也比较浓艳。大概是被陈阿福骂长得丑产生了心理阴影,着力好好打扮了一番吧。 陈阿福一看这个死丫头心里就是气,若昨天她不找事,自己也不会被七皇子盯上,那么后面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江氏又道,「晖儿,快来见过你姐姐福儿。」 陈阿福稳稳坐在圈椅上没动,等着陈雨晖给她行礼。 陈雨晖再不情愿,也只得过来。她昨天晚上都上床睡觉了,她爹还派了一个婆子去把她叫起来,专门说了陈阿福回府认祖归宗的事。还说,若是她和唐姨娘敢找事,直接让她们去庙子里抄半年佛经。 不过,当她看到陈阿福一身大红,漂亮得令人目眩时,心里就一百个不痛快。她敷衍性地曲了曲膝,说道,「见过姐姐。」又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姐姐这身衣裳一穿,倒像足了官家小姐。」 陈阿福笑道,「妹妹好。这身衣裳是母亲送的,姐姐喜欢得紧呐。妹妹也喜欢?不过,它不适合妹妹,妹妹穿上也不会像官家小姐。」 陈雨晖反唇相讥道,「我可不像有些人在乡下长了十几年,要靠衣裳装点门面。我一出生就在府里,哪怕不穿那身衣裳,照样是官家小姐。」 陈阿福又笑道,「是,陈大小姐本是官家小姐。但穿了这身衣裳,就不像官家小姐了,像我们乡下的红薯花。」 陈雨晴听了「噗哧」笑出了声,小陈雨霞憋红了脸,也没敢笑。 陈雨晖气得脸通红,要再说,但看到江氏已经沉了脸,只得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唐姨娘又给陈雨晖使了个眼色,让她别明面找事,陈雨晖才气鼓鼓地坐去了椅子上。 众人闲话一阵,江氏就把陈雨晖和陈雨霞以及两个姨娘打发下去。 江氏在厅屋里听管家婆子说着家务事,陈阿福和陈雨晴在侧屋聊着天。 陈雨晴挺可爱,说话软软糯糯,带一点江南口声。江氏把一双子女教得都很好。陈阿福看得出来,陈雨晴很想交好自己,江氏母子三人似乎都在跟她示好。 江氏是真爱陈世英,所以才会让一双子女跟她把关系搞好,也会说之前那些掏心窝子的话。最终目的或许是为了让陈世英高兴,但自己也得了利。既然这样,她也投桃报李,好好跟他们相处。 姑娘家最感兴趣的便是首饰、衣裳。一说到这个话题,两人的话更多了。当陈雨晴听说自己喜欢的几种盘扣和吉祥兔拖鞋都是陈阿福设计出来后,眼睛都瞪大了。陈阿福马上许诺,以后自己有时间了,会给她量身制作一套衣裳。乐得陈雨晴眉眼弯弯…… 第40章 快到午时,下人来报,蔷薇院收拾好了。江氏点头,正要领陈阿福去时,来了一个婆子。 这个婆子陈阿福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她是上次陪着老太太到自己家去的那个婆子,当初还想上来打自己。不过,这个婆子现在走路不利索,似乎已经瘸了。 婆子说老太太不太好,让夫人去恒寿院一趟。 江氏先以为老太太要见陈阿福,还在想,老爷昨天夜里专门去跟老太太谈了话,让她不要找事,不要单独见这个孙女,老太太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老爷一走,她咋就反悔了。原来是想见自己。 江氏让张妈妈领着陈阿福先去蔷薇院,陈雨晴也闹着要去,江氏也同意了,还让她们姐妹二人好好相处,又指了自己的一个叫青枫的丫头暂时去服侍陈阿福。 然后,江氏去了恒寿院。 看到老太太的样子,连江氏都吓一跳。问道,「婆婆,你怎么了?儿媳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老太太双眼赤红,脸色蜡黄,说话也有气无力。道,「老婆子没甚大病,就是昨儿气得胸口痛,一宿没睡好。」 江氏故作惊诧道,「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惹婆婆生气?婆婆说出来,儿媳去教训他。」 老太太道,「昨天世英来说,那个坏丫头要来府认祖归宗,说什么楚家要来咱家提亲求娶那丫头。还说要把那丫头记在你的名下,当成咱们陈家的嫡长女……等他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当初明明是我跟楚府说好的,说把咱们府的嫡长女许给楚将军。但我当初说的嫡长女是指晖丫头,让你把她记在名下,她就是咱们府的嫡长女。可是现在,世英却想张冠李戴,用那坏丫头冒充晖丫头。这怎么行,我不同意,楚家更不会同意。那个坏丫头长在乡间,又土又泼,楚家咋会看上她。儿媳妇,那个坏丫头不好,不孝又坏良心,记在你名下连晴丫头都会跟着遭殃。把晖丫头记在你名下吧,她以后嫁去了楚家,你和岚儿、晴丫头都能受惠……」 江氏实在忍无可忍,他们母子三人还需要受陈雨晖的惠?忙打断老太太的话说道,「婆婆,是你误会了。听老爷说,福丫头因为给楚家姑娘当针线师傅,被……」她不好说楚令宣,赶紧改了口,「被楚家老侯爷看中,说让楚将军求娶福丫头。昨天,老爷同楚将军相商,说的也是福丫头……」 老太太暗道,难道真的是楚家看走了眼,看上了那个坏丫头了?便说道,「今儿晚上,你不仅要把那坏丫头记在名下,也一起把晖儿记在名下。两个嫡女,再把她们的事情说说清楚,我看楚家人是求娶温婉端庄的晖丫头,还是求娶那个没家教又忤逆长辈的坏丫头。」 江氏嘴角滑过一丝讥讽,笑道,「好,儿媳听婆婆的,晖丫头,儿媳也喜欢得紧,巴不得给她个好出身。」 老太太听了,才满意地笑起来,让江氏走了。 江氏一出了门,陈雨晖就从侧屋里走出来。她的双眼红肿,还不时拿帕子抹着眼泪。 她出了正院便来到恒寿院,结果就听老太太说了她爹和江氏想张冠李戴,让陈阿福顶替自己嫁去楚府的事情,当时就哭了。 「奶奶,母亲怎么说楚家求娶的是陈阿福呢?那我,那我……」陈雨晖又用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说道,「哎哟,晖儿快莫哭了,奶奶不是在想法子嘛……」 蔷薇院是个不大的小院子,有一棵柳树,四周围墙是木栅栏,栅栏上爬满了青藤,藤上开满了大朵的蔷薇花,极是漂亮。前后共六间房,后面一间房里还有一个灶,应该是烧水用的。 看到这个灶,陈阿福有了主意。对陪着来的张妈妈道,「我会做不少好吃食,想要些食材,做些吃食孝敬长辈。」 张妈妈是正院管事妈妈,心思通透。听陈阿福这么一说,便明白了,人家是不放心家里的吃食。不过她也能理解,听说当初这位姑娘让老太太和大姑娘、唐姨娘吃过大亏。 便笑道,「好,让许妈妈过会子跟我去厨房领些食材和柴火来。」 晌午,陈阿福留陈雨晴在蔷薇院吃的饭。因为有陈雨晴,她也不怕有人敢害她,便吃了厨房做的饭菜,她还亲自下厨做了道黄金滑肉。想着小孩子喜欢吃这个菜,又让人给陈雨霞送了一盘过去。 陈雨晴笑道,「这道菜我在兴隆酒楼吃过,没想到姐姐做的一样好吃。」 陈阿福笑笑没言语。 下晌,陈阿福就窝在蔷薇院里做黄金糕,晚上会去恒寿院吃晚饭,到时拿过去。 傍晚时分,红枫又来了蔷薇院,说老爷已经回来了,请陈阿福去恒寿院。 想着马上要见到那个老恶婆子,陈阿福一阵烦躁。但事已至此,只得去见。 她们越过几个亭阁,走了一段游廊,便来到一处大院子。 进了正房,正前方的罗汉床上,一边坐着笑容可掬的陈世英,另一边坐着一个老太太,正是陈老太婆赵氏。她一脸阴沉地看着走进来的陈阿福。 陈老太太一看到陈阿福就肝痛。咬着牙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家是狼窝吗?你又来作甚?」 陈阿福本来想听从江氏的劝,明面上不过分忤逆这个老太婆。但听到她恶狠狠的声音,再看看她的一副嘴脸,又想起十几年受尽苦难的王氏,还有死去的傻阿福,就是一阵气紧。她做了好那么多的缺德事,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喝。便沉脸说道,「我也不想来这里,我更不想看到你!但我是我爹硬接来的,我为了我爹,我忍下了许多事,包括你造的孽……」 「福儿……」陈世英赶紧出口制止道,「福儿,别这样。」 老太太拍了一下罗汉床上的炕几,大声喝道,「放肆!你如此忤逆长辈,定是王氏教唆的。那个女人,看着一副柔弱样,专干上不了台面的下作事。」 老太太就是要把陈阿福的气性激起来,想着她顶了嘴,就是忤逆不孝。让儿子媳妇看看她的本性,最好不要让她认祖归宗,也别把她记在江氏名下。 第41章 陈世英挥了挥手,让下人统统退下去,陈雨晖四姐弟退去了侧屋。他皱眉冲陈老太说道,「娘,儿子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又这样。」 陈老太太指着陈阿福说道,「这个坏良心的丫头如此不孝,你还帮着她?」 陈世英又劝陈阿福道,「福儿,听话,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还是要尊重她。快,快来跟祖母磕头敬茶。」 陈阿福听老太太把王氏骂得如此不堪,更不可能给她磕头了。自己的膝盖再软,也不能跪这个老太婆。 摇头道,「我不会给一个害死自己相公的恶女人敬茶。」 陈老太婆这次是真生气了,拍着炕几骂道,「放肆!死丫头胡说八道,也不怕雷劈死你。」 陈世英也不赞同地说道,「福儿,咋能这么说你祖母。」 陈阿福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爹那么聪明,一定觉得她是你母亲,不敢多想,所以一直在自欺欺人。想想你的亲爹我的祖父,本来高僧已经给他算了命,说只要冲喜,他老人家就能活下来。可是这个老太婆是怎么做的?」她用手指了指陈老太太,又说,「她把我娘买过去,骗我祖父说是给爹买的童养媳来冲喜。可是,她根本就没有去县衙上档,实际上只把我娘当长工用。她那时肯定就打好了主意,爹一考上举人,就把我娘撵走。祖父和爹被她骗了,但保佑祖父的菩萨不可能被她骗。所以,我祖父只多活了几年,还是死了。而我在乡下的那个爹爹,因为娶了我娘进门冲喜,他的病比我祖父还重,却一直活到现在,身体还越来越好。所以说,我祖父的早逝,就是她害的。她造的孽,不仅害死了自己的男人,连她儿子也害进去了。若是有心人把她的所做所为揭发出来,爹的仕途也艰难了……」 古代人都迷信,就是要拿菩萨来说事。 陈世英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一冒头就逼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觉得自己这样想母亲是大不孝。可被陈阿福一说出来,心里又气他娘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己私心,欺上瞒下。不管当初那和尚说的对不对,既然已经说了冲喜,就应该真冲喜,那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爹…… 陈老太太气得拿起一个茶碗向陈阿福砸去,喊道,「放肆,放肆,打死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陈阿福躲开茶碗,又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你想想,我若把你的所做所为告诉老家的陈家族老,他们会怎么对你?」 这一招陈阿福确实想过,但还没用上,就被老太太气得当众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一下子气得晕过去。 陈世英和江氏赶紧把她扶去卧房,陈世英看老太太微动的眼皮,知道她没有真的晕过去。 把老太太扶在床上躺下后,陈世英悄悄在老太太耳边说道,「娘,算了,别闹了。若把福儿逼急了,她把那些事透露给言官,那么儿子不说官降几级,以后升迁也难了。若她再把那些事弄去老家,母亲也得不了好。」 老太太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把她溺死,就说她自己淘气,失足掉进了河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楚家那里,让晖儿顶上。世英,家里不能留这个祸害,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全家。」 陈世英惊道,「娘,福儿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能这样!」 江氏也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老太太太狠,怪不得连自己男人的命都不顾。 老太太冷笑道,「老婆子要不起那样的亲孙女。你听听她刚才说的话,那是一个亲孙女对亲祖母说的吗?」 刚才陈阿福的话已经在陈世英心里扎下根刺,只不好说出来。他摇头说道,「娘,你还没看出来吗,福儿不是王氏,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楚家更可能让你随便换人。福儿来咱家,楚家还派了几个人来保护,外院还住着两个武功高手。你的这个主意,不仅会害死你自己,还会害死儿子。」 老太太眼神闪了几下,又说,「不能让这个坏丫头认祖归宗,更不能把她记在你媳妇名下。若她是个私生女,我看楚家还会不会娶她!」 陈世英叹着气说道,「楚家求娶阿福,早把她的事情打探清楚了,人家还真不在乎她是不是我陈家的女儿。娘,你在屋里好好歇着,那些事,儿子心里有数。」 他让下人来服侍老太太,又和江氏又回了厅屋,陈阿福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望天。 又对陈阿福说道,「福儿,你祖母糊涂了,莫跟她一般见识。」 陈阿福今天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点点头。 陈世英又让孩子们都进来,说道,「你们祖母刚才因为高兴过度,头有些发昏,去歇着了。以后,福儿就是咱们陈家的大姑娘,晖儿是二姑娘,晴儿是三姑娘,霞儿是四姑娘……」 陈世英把几个姑娘重新序了齿,又说明天他请了一天假,上午就把陈阿福的名字写进祠堂,记在江氏名下。而且,今天下午楚府已经派人递了贴子进来,明天楚家的老侯爷和楚三夫人会请总兵付大人作媒人,来府里说合。 之后,江氏坐去正位,陈阿福给她磕了头,她没有喊「娘」,还是喊的「母亲」。 这个称呼江氏并不太满意,但看到刚才陈阿福跟老太太的针锋相对,江氏真的从心里不愿意再得罪这位大姑娘了。不仅因为她即将嫁进楚家,也因为她真的厉害。 江氏从腕上抹下一个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满面笑容地说道,「好闺女,这是娘的祖母留给娘的,现在送给你。希望你以后跟弟弟妹妹们好好相处,永远记着这是你的家。」 陈阿福说道,「谢谢母亲。」然后起身接过镯子。 陈雨晖则气得不行,当时老太太可说了让江氏也把自己记在她名下,江氏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不提这事。还有那事,祖母生病了,不知道会不会再继续…… 第42章 陈阿福见完了礼,陈世英说道,「你们姐弟以后要互相关爱,团结一致。好了,都去吃饭吧。」 陈世英领着孩子们去西厢吃饭,江氏则领着端饭的丫头去老太太的卧房服侍她吃饭。 陈阿福把食盒里那两盘黄金糕取出来摆上桌。 陈世英先拿了一块吃,不住地点头说,「嗯,的确味美,香甜,软糯,化渣。」又让丫头取两块给老太太送去。 陈雨岚也拿起一块吃了,连连点头说,「真好吃。这是姐姐亲手做的?比铺子里卖的那些点心还好吃。」 陈阿福笑道,「弟弟喜欢就好,姐姐会做的吃食可不少,以后多给弟弟做些。」 陈雨晴和陈雨霞听了,也赶紧拿着黄金糕吃起来。特别是陈雨霞,小孩子喜欢吃甜食,几口吃完了,还想吃,又不好意思再拿,很是纠结。 陈阿福笑着又给她拿了一块。 陈雨晖没有吃黄金糕,哪怕那种特殊的甜香味直往她鼻孔里钻,也很有骨气地没有拿。 陈世英和江氏回了正院。陈世英想到老太太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悄声对江氏叹道,「恨能迷失人的心智,我娘老糊涂了,再加上恨,我怕她会干傻事。福儿住在府里的这几天夜里,你都要派几个心腹婆子悄悄守在二门、恒寿院、蔷薇院外面。若真有事,动静不要闹大了。若是被楚家知道娘敢害福儿,他们可不会轻意放过咱们家。」想了想,又道,「还有,再让人在唐氏和晖儿的院子外面守着。」 江氏点头。她也怕老太太干傻事,把丈夫儿女连累了。不说陈阿福本身就厉害,那楚家的几个人,楚老侯爷、楚令宣,还有楚三夫人,他们陈家一个都惹不起。 陈阿福则在回蔷薇院的路上,对陪着她去恒寿院的秋月和青枫说道,「今天我和老太太起冲突的事不要告诉许妈妈和银镯、玉镯,这是陈家的家务事,被她们知道了不好。」 青枫和秋月都点头道好。 陈阿福倒不是真的怕陈家的破事传出去,她知道自己把老太太得罪狠了,每天夜里都会躲去空间。又怕若许妈妈知道这事,硬要进她的卧房值夜,反倒碍事。 回了屋,秋月和青枫都要去她的卧房值夜,陈阿福没同意,让她们在厅屋里搭地铺,卧房里若有动静,她们也听得到。 许婆子也坚持要在厅屋里值夜。昨天是在江氏的院子里,所以她不怕陈姑娘有事。但现在单独一个院子,她还是要以防万一。 陈阿福躺上床,秋月放下罗帐,又熄了烛,才关上门出去。 陈阿福躺了一会儿,便悄悄起身,把枕头竖在被子里,轻手轻脚去了净房。 净房的门在床边,开了两道门,一道是对着卧房,一道是对着后院。她把两道门都插好,闪身进了空间。 她倚在燕沉香树上,想着若事情顺利,明天媒人来说合,后天官媒来提亲,等两家合了八字正式定了亲,她便能够出陈府回乡下了……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极轻的啄门声,接着又听见几声燕子极轻的呢喃声。 是金燕子。它在说,「开门,是我。」 净房没有窗户,两道门一插紧,四周就都密封严实了。金燕子进不了净房,也就无法进入空间。 陈阿福赶紧出空间,把净房对着后院那道门打开一个小缝,金燕子一下飞了进来。 一人一燕又进了空间。 陈阿福道,「你咋来了,大宝还好吧?」 金燕子说,「楚爹爹派人去把你爹和娘接来了,他们一来,臭大宝虽然还闹腾,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又唧唧叫道,「若人家不来,还看不到这一出大戏。」 「什么大戏?」陈阿福问道。 金燕子说道,「人家想妈咪了,见大宝跟着姥姥睡着了,便来看妈咪……」 金燕子一飞到陈府后院的上空,便觉得有情况,因为有些树下和花丛中都蹲了人在那里埋伏着。它吓一跳,觉得妈咪会有危险。它便飞去了后院最高的一处假山上,那里有一棵参天大树,它站在树尖,可以看到后院的全貌。 果真在子夜十分,它看到从一处院里钻出一个人,那个人即使把脸捂严实了,也能从身形和行动上看出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直接往陈阿福的院子跑去。在路过一条花径时,突然从花丛中钻出三个婆子,三个婆子同时举起手里的棍子狠狠向那个男人的头上打去,那个男人一低身,躲过两个婆子的袭击,还是被一个婆子打中,应声倒下。这几个婆子又补了几棍子,把那他绑起来,又用破布堵上他的嘴,装进麻袋里,拖去了一个院子。 陈世英和江氏同时出来审问。让人在他的身上搜了搜,不仅搜出了刀,还搜出了迷烟。 得知这个男人是唐氏乳娘的一个亲戚,叫王三郎,在定州的一个堵场做事,身上还有几分功夫。今天晌午被唐氏的乳娘找到,说是有个美差,若做得好,便能做陈家的女婿,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 王三郎还交待,下晌,王三郎便以老太太乡下亲戚的身份被带去了老太太的恒寿院,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接他和藏以及传话的人,都是老太太身边的瘸腿婆子谭婆子。 刚开始,谭婆子让他夜里偷偷去蔷薇院,用迷烟把蔷薇院的人都迷倒,跟那个丫头有夫妻之实。说只要他们有了夫妻之实,老太太就作主,让她嫁给他,再陪送一笔可观的嫁妆。 但今天夜里,谭婆子的口风又变了。让他破了瓜后,再把陈阿福吊在房梁上,伪造她自杀的现场。让他完事后,赶紧回恒寿院躲起来,明天天一亮就会想法子把他送出家门。之后,老太太会给他五百两银子…… 听完后,陈世英气得浑身直哆嗦,差点没闭过气。江氏赶紧起身为他抹着后背,说道,「老爷莫急,这事还好咱们事先防范了,福儿也被没伤着。」 第43章 王三郎被人带了下去。陈世英又让人把唐氏的乳娘丁婆子和老太太身边的谭婆子带来,再把唐氏的院子和恒寿院看管起来,不许人随意进出。 先提问的是丁婆子。丁婆子一来,便知道她们的所做所为暴露了,吓得腿都软了,跪下连连磕头告饶。 陈世英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若不说实话,不仅你活不了,连你的一家人都会被打死。」 丁婆子说,是老太太让唐氏去恒寿院商议的,这个主意也是老太太出的。她说陈阿福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只要失了身,也不敢再妄想攀高枝了。陈世英更不敢让这样的女儿嫁过去,到时候只有让陈雨晖顶替。 只不过定州府老太太没有亲戚,让唐氏出人。唐氏害怕不愿意,丁婆子就自告奋勇说自己有个亲戚在赌场做事,还有几手功夫。老太太大喜,就答应找这个人来。 丁婆子去跟王三郎说好,并让他准备好迷香和刀。之后,老太太跟前的谭婆子又以王三郎是老太太的亲戚为借口,直接把人接进恒寿院藏起来…… 或许丁婆子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把责任都推到老太太和自己身上,把唐氏母女摘得干干净净。 之后,又提审了谭婆子。谭婆子吓得屎尿皆出,一来就跪下哭道,「都是老太太和唐姨娘、二姑娘商量的法子,是老太太让老奴这么做的,老奴不敢不做啊……」 陈世英当过多年知府,自然知道审人的一套。他把要问的都问了,又让人把两个带下去关起来。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对江氏说道,「王三郎和跟这事有关的所有下人,都不能留下活口。让唐氏得个疫病,送去乡下的庄子,死在那里吧。晖丫头送去定州外的万慈庵,在那里抄佛经一年。我娘,哎,我娘,她怎么能这样做!」 他都气死他娘了,为有这样一个老娘而羞愧。但是,他断了多年案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老娘。她再坏,再过份,也是生养自己的亲娘。他又无力地说道,「明天我会去跟她好好谈谈,若她再敢做恶,我们家也不能留她了。直接用福儿的那个法子,让人把她欺上瞒下致我爹早逝的事传到陈家族老那里去。另外,她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换了……」 江氏面上平静地答应着,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也更加感谢从未见过面的公爹和王氏。有这样一个恶毒的娘,相公还没有被教歪,除了秉承公爹善良的本性外,更与王氏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陈阿福听了,都气死了。那个死老太婆,太坏了! 这些做坏事的人陈世英都处理了,但最坏最坏的老太婆却轻轻放过了。若老太婆没有了爪牙,暂时做不成坏事,岂不是放过她了?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陈阿福以后肯定得想办法把老太婆干的坏事传到陈家老家,想法子让陈家的族老们出面处理她。但这是老太婆为以前干的坏事应得的下场,她还必须为今天干的坏事付出代价。 陈阿福对金燕子说道,「金宝,你不是说过,若有人要伤害我,你就能弄死他,是吧?」 金燕子点头说,「嗯,但只限于要直接伤害妈咪的人。比如说王三郎要害你,我就能啄死他。但老太太是指使人,并没有直接出手,所以我就不能啄她,也不能弄死她。否则,会影响我以后的修为。」 陈阿福想了想,又道,「你不需要啄她,也不要弄死她,吓唬吓唬她,总成吧?」 金燕子唧唧道,「成。她那么对妈咪,人家也非常非常生气呐。要不,我拉坨粑粑在她的嘴上?」 陈阿福道,「她的嘴比粑粑还脏,粑粑拉在她嘴上,都糟蹋了。」然后,冲着它的小脑袋低语了几句。 金燕子听了,唧唧笑道,「好玩,人家喜欢。」 陈阿福捧着金燕子亲了一下,说道,「妈咪在这里预祝金宝旗开得胜。」 金燕子伸出小舌头舔舔尖嘴,勾着嘴角说道,「妈咪等着好消息吧。」 一人一燕出了空间,陈阿福打开后门的一个小缝,让金燕子飞了出去。 金燕子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在了一处大院子里。大院子外面已经被人看守起来,里面的人或许还不知道,静悄悄的。 它飞去老太太住的卧房,见窗户还隙了个缝,又飞了进去。 它把床上一边的罗帐衔住挂在钩上,见老太太睡得很安祥,还打着鼾。金燕子心中暗骂,真是个坏婆子,干了坏事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它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看见桌上有一块白色绣花手帕,便叼过来顶在头上。它飞到床边的半空中,又唧唧叫了几声。 老太太被吵醒了,朦胧中,那是个什么东西啊?再仔细一看,像一个没有身子的白脑袋飘在半空中,还在一上一下的动…… 「鬼啊!」老太太一声尖叫,吓昏了过去。 金燕子甩掉手帕,赶紧从窗缝里飞了出去。 屋外值夜的人听见,都跑了进来,见老太太倒在床上,口吐白沫。下人吓得大叫起来,顿时府里热闹开了,陈世英和江氏赶紧来了恒寿院,又让人去请大夫…… 第二天早上,陈阿福刚吃完自己做的早饭,就听去外面走了一圈的青枫悄声说,老太太不好了。昨天连夜请了大夫来施针,老太太倒是醒了,但眼睛和嘴巴都歪了,身子不能大动,说话也含混不清,还一直说见着鬼了。大夫说老太太是受了惊吓,中风了。 青枫又道,「听说,少爷和三姑娘、四姑娘都去恒寿院侍疾去了……」言外之意是陈阿福最好也能去。 陈阿福心里暗乐,金燕威武。嘴上却说道,「老太太肯定不想见到我,我就随了她的心意,不往她跟前凑了。」 陈世英和江氏看着老太太睡了,才疲惫不堪地回了正院。陈世英沐俗更衣,去了祠堂,把陈阿福的名字记进了族谱。 第44章 他内心还是有些挫败,几次暗示陈阿福,能否把陈阿福改成陈雨福,她都没同意。若是另几个孩子,他不需要商量,直接就改了。但这个大姑娘,他总是会好脾气地商量,不仅因为疼惜她没有长在身边,还因为这个闺女太有主见和个性。 江氏则赶紧作准备,要迎接今天的贵客。 陈阿福正在屋里发呆,红枫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不仅装了从里到外的衣裳,还装了一套赤金嵌珠的头面。 她笑道,「夫人让大姑娘好好拾掇一番,今天楚府的女眷肯定会提出见见府里的几位姑娘。」 陈阿福被服侍着沐浴更衣。这次的衣裳是杨妃色绣花短襦,海棠红撒花襦裙,雅致中透着喜气。 红枫又建议道,「大姑娘,今儿要见贵客,还是上些妆吧。」 陈阿福点头。她自己化的妆,较这个时代要淡雅些。 打扮好了,几个下人眼里都抑制不住眼里的惊艳。 大概午时初,正院来人,说有贵客要见见几位姑娘。陈阿福带着几个丫头往正院走去,路上,又遇到了三姑娘陈雨晴,四姑娘陈雨霞,这两位姑娘也着实打扮了一番。 来到正院,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女子爽朗又毫不遮掩的大笑声。 进了门,绕过十二扇富贵如意屏风,罗汉床上坐着笑容可掬的江氏和一个妇人。这个妇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长挑身材,柳眉凤眼,妆容精致,明艳动人。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褙子,丁香色撒花马面裙,珠翠满头,笑容满面。 旁边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江氏招手笑道,「姑娘们,这是永安侯府的楚三夫人,昌华郡主。」 怪不得一直说这位夫人厉害,原来是位郡主啊。 陈阿福几人含笑走上前去,曲膝福了福,说道,「见过楚三夫人。」 江氏又笑着向楚三夫人依次介绍了三位姑娘,「这是大姑娘福儿,这是三姑娘晴儿,最小的是霞儿。还有个二姑娘晖儿,只是昨儿突然发热,就不敢让她出来。」 楚三夫人笑道,「哎哟哟,陈夫人有福,有这么多个闺女,闺女又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都稀罕不过来了。」又招手道,「快些过来,让我好好香亲香亲。」声音清亮,爽朗,毫不压制音量。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气中透着和气,极有气势又让人心生亲近。 待几个姑娘走到她面前,她一手拉陈阿福,一手拉陈雨晴,笑道,「还是闺女好,软糯糯,娇滴滴。只可惜我没福气生不出闺女来,两个小子吵得我头疼。」 旁边的小男孩嘟起嘴幽怨地说道,「娘每夸别人家的女娃一次,就要数落我和哥哥一次。女娃就那么好吗?」 他的话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 楚三夫人笑骂道,「你和你哥哥淘气,还不兴娘说说嘴出出气啊。」 她虽然一手拉一个,但眼睛看陈阿福明显要多些,眼里掩饰不住笑意。 小男孩又说话了,「娘每次看到俊俏小娘子都这样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小心别吓着人家。」 他的话把大家又逗得大笑起来。 楚三夫人佯装瞪了他一眼,从头上取下根展翅金凤挂珠钗示意陈阿福半蹲下,给她插在头上,说道,「好孩子,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咱们娘们投缘。」 陈阿福红着脸谢了她。 楚三夫人又从手腕上抹下一个白玉镯子送给陈雨晴,再从腕上抹下个珊瑚珠串送给陈雨霞。 两位姑娘又曲膝谢过。 江氏的笑意更浓了,又指着小男孩说道,「这是永安侯府的五爷。」 楚五爷年纪小,陈阿福几人就冲他点头笑笑,叫道,「楚五爷。」 楚五爷楚令智长得唇红齿白,像楚三老爷多些,穿着红色绣团花刻丝小长衫,梳着一个冲天炮。 他见自己被隆重介绍了,也起身跟她们作揖道,「三位姐姐好。」直起身又对陈阿福老练地说道,「你就是我嫣儿侄女的师傅吧?谢谢你,你把她教得很好,我很满意。」 这人小鬼大的孩子,太可爱了。 陈阿福喜欢可爱的孩子。她一本正经地凑趣道,「当不得楚五爷的夸奖,嫣姐儿很可爱。」 楚五爷显见很满意陈阿福的答话,又道,「别客气,你当得起小爷的夸奖。」 众人又是一阵笑。 待陈阿福几人按大小落座后,楚三夫人又同江氏说笑起来。当然,她也不会冷落几位姑娘,问话最多的就是陈阿福。 陈阿福除了回答楚三夫人的问话外,也不多言多语,做到落落大方举止端庄就行了。 之后,众人又在这里吃了饭,几个姑娘才被打发回去。 路上,陈雨晴对陈阿福耳语道,「没想到,这位楚三夫人比传说中还要气派,爽利……」 原来,楚三老爷和楚三夫人还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楚三夫人是太后的嫡亲孙女,皇上的嫡亲侄女。只是在她两岁的时候,她的父王和母妃就相继去逝,她便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亲自抚养。 因为他的父王是为救皇上而被逆王刺死,所以特别崇拜武艺好的英雄。长大后,拒绝了许多皇上和太后看上的有为青年,却一眼相中了从边关回京办事的楚三老爷。不仅请太后赐了婚,还跟着楚三老爷远走边关…… 听了楚三夫人的故事,让陈阿福这个现代孤儿也羡慕不已。虽然她父母也早死了,但她还有强大的依靠,嫁给喜欢的男人,又跟着这个男人去了边关策马扬鞭,夫妻恩爱,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怪不得气场十足,又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回到蔷薇院,陈阿福从头上取下楚三夫人送的那支展翅金凤挂珠钗。金钗真漂亮,有小麻雀那么大,翅薄如翼,轻轻一动就不停地晃,几颗珠子粉白滚圆,有食指指腹那么大。 第45章 玉镯看了说道,「呀,这钗真好看,还是内务府制的呢。」 「怎么说?」陈阿福问道。 玉镯指了指钗上一个几不可见的字说,「陈姑娘请看这里,这是一个‘内’字。」 陈阿福看见了,果真如此。又说,「原来楚三夫人是郡主啊。看她态度和蔼,人也爽朗,倒是好相处之人。」 玉镯与有荣焉地说,「是呐,我家三夫人最是慈善人儿,连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不过,若是讨她嫌的人……」感觉自己在议论主子,还是在议论厉害的三夫人,吓得赶紧住了嘴,脸都憋红了。 晚上,听说前院男人们谈得非常愉快,陈世英高兴地接受了付总兵的说合。第二天,陈世英依然请假在天,接待楚家请的官媒上门来提亲。再接着,两家合八字,具是天作之合。再再接着,因为两人的年龄都不小了,定在明年二月十日成亲。 陈世英又跟陈阿福表示,楚家的聘礼陈家一点不留,都会当嫁妆给她陪送过去,另外还会让江氏给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并说好,明年还是会在陈府发嫁。 这些天,陈世英和江氏在为陈阿福忙碌着,陈阿福呆在蔷薇院里无所事事,便做点心打发时间,每天都会给他们两口子和一个弟弟、两个妹妹送些。 陈阿福出陈府已是四月二十三日。出府前,她还特意去寿恒院看望了老太婆。 她来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眼睛和嘴已经歪了,正倚在床头。见她来了,便含混不清地骂道,「死丫头,你来作甚?滚!滚!」 陈阿福笑兮兮地走到老太太的床边,轻声说道,「我马上就走,我也不想多看你一眼。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的婚事没有被别人谋夺去,我已经跟楚大人定亲了,明年二月就成亲。以后,我会是侯府的少奶奶,会享大福,气死你个老菜帮子……」 老太太气得不行,一直含混不清地喊着,「滚!滚!让她滚……」 刚开始,在屋里服侍的一个婆子还低眉垂目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但见老太太被气得浑身乱抖,怕她被气坏了。只得上前劝道,「大姑娘,若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对大姑娘也不好。」 陈阿福又冲老太太笑道,「放心,都说祸害遗千年,你不会那么早死。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着我以后的日子过得有多好。还有我在乡下的娘,她的日子肯定也会越过越好。我们从没做恶事,也不怕厉鬼找上门。不像你,有点风吹草动就心慌。老太太,你好好活,千万别那么早死,大好的日子可还等着你呐。」 说完就转身走了。她都走在院子里了,还能听到从窗里飘出老太太恶毒的咒骂声。 她抬头看看天空,明媚蔚蓝,阳光灿烂。她又深深呼出一口气,去了正院,给陈世英和江氏磕了头。 陈世英不舍地说道,「福儿记着,这也是你的家,以后多来住住。爹和你母亲,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惦记你。」 江氏也道,「是啊,福儿要多回来看看我们,特别是你爹,他昨天大半夜了都睡不着觉,他舍不得你。」 陈阿福笑道,「好。以后爹和母亲有时间了,也带着弟弟妹妹来乡下的福园玩。乡下虽然简陋,但偶尔住几天,也别有味道。」 起身后,又跟陈雨晴、陈雨霞话别,由陈雨岚送去陈实家。 坐在马车上,陈阿福的心情雀跃得就像乡间的风,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虽然陈老太婆生病暂时动不了,干不成坏事,唐氏和陈雨晖也被送走了,她还是不习惯和不喜欢呆在陈府里。她想大宝,想王氏和陈名、阿禄,还有楚小姑娘,七七,灰灰,追风,以及楚令宣,还有乡下的广阔无垠。 赶马车的依然是庆伯,王护卫骑马护送,直接往陈实家而去。陈阿福带着陈雨岚和秋月坐这辆车,许婆子和银镯、玉镯回了楚府。 马车刚走到陈实家的胡同口,陈阿福就听见了七七和灰灰的叫声。 陈阿福欣喜地打开车帘,七七和灰灰一下子钻了进来,它们扑腾着翅膀在陈阿福的怀里乱拱,嘴里嚷着,「娘亲,娘亲,想你,呜呜呜……」哭声凄惨,肯定大宝这些天都是这样哭闹的。 陈阿福又是心酸又是高兴,一手搂一个哄着它们,「好了,好,娘亲不是回来了嘛。」 陈雨岚嘴巴张得多大,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时,又听见一阵似狗非狗的嚎叫声,只听庆伯「哎哟」了几声,减缓了车速,一条硕大的狗一下子钻进了车厢,吓得秋月和陈雨岚叫起来。 追风立起身子一下子扑进陈阿福的怀里,把七七和灰灰挤去了一边。它伸出舌头舔着陈阿福的脸和脖子,还哼啊哼的,激动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陈阿福又揉着它的脑袋呵呵笑道,「哎哟,宝贝,娘亲也想你,快别哭了。」 被挤去一边的七七和灰灰不高兴了,站在追风的背着边用嘴啄着它,边骂道,「讨厌,讨厌,滚一边去……」 它们三个一通闹,马车就到了陈实家的门前。陈阿福被一狗两鸟缠着下了马车,见大宝和一群人正等在门口。 大宝看见娘亲了,咧开大嘴又嚎了起来,「娘亲,呜呜呜……」 陈阿福过去把他抱起来,也流出了眼泪。说道,「好儿子莫哭,娘亲回来了,娘亲也想你,想得紧……」 又安慰了红着眼圈的王氏、陈名几人。 众人进了屋,陈阿福向他们介绍了陈雨岚。 陈雨岚已经得了陈世英和江氏的吩咐,来到陈名的面前,长揖及地道,「侄儿雨岚,见过姑父。」 陈名有些蒙,忙说道,「哦,哦,好孩子。」 陈雨岚又来到王氏面前,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说道,「侄儿雨岚,见过大姑。祝大姑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第46章 王氏见陈雨岚长得有些像陈世英年少的时候,又举止得当,有几分陈世英当年的风采,便红了眼圈。说道,「好孩子,快起来。」 觉得这时候该给他一个见面礼,可她没想到陈世英会让自己的儿子来,更没想到他会行这么大的礼,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见面礼,憋得脸都有些红。突然想到,自己这几天因为想闺女想得心神不安,就一直在做针钱,其中一个荷包是给大宝做的,非常精致。她便去屋里把荷包拿出来,递给陈雨岚笑道,「好孩子,这是大姑亲手做的,别嫌弃。」 陈雨岚接过荷包笑道,「真好看。听我爹说,大姑的手十分巧,果真。」然后,十分喜欢地挂在了腰带上。 之后,他又呈给陈实一个礼单,江氏给陈实家和陈名家送了一些礼物。包括布匹、吃食、学习用品。 陈实激动得不行,礼物不关贵贱,这可是知府大人家送的礼呢。 陈阿福从心底觉得这孩子被教导得好,江氏也会做人。她如此,陈世英会更加感激她大度贤惠,一切从丈夫出发,缓和他同王氏、陈阿福关系的同时,也能弥补一些陈老太婆造成的坏影响。 陈世英忙政务,家里都是江氏操持,包括教导孩子。陈雨晴和陈雨岚都是从小在江氏院子里长大的,也都十岁才搬出去。特别是陈雨岚,虽住在外院,一天三餐还是会回正院用。陈雨晖和陈雨霞是跟着各自姨娘长大,因为老太太喜欢长孙女,陈雨晖还会经常住在恒寿院陪老太太,跟着两个恶人,所以小小年纪就学得那么歹毒。陈雨霞在绿姨娘身边长大,但因为绿姨娘原来是江氏的丫头,两人关系很好,江氏也会管管陈雨霞,所以那孩子也不错。 陈阿福有些纳闷,江氏那么贤惠大度,也是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不抽时间教教陈雨晖呢?她到底也是陈世英的亲生女儿。或许,陈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陈阿福又让怀里的大宝去给岚舅舅见礼,但大宝一直挂在陈阿福的身上不下来,他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小脸紧贴着她的耳边,谁都不理。还不不时地啜泣着叫「娘亲」,生怕她再离开自己。 追风和七七、灰灰也不离陈阿福左右,但它们很有自知之名,知道争不过小主人,追风就随时跟在陈阿福的脚边闻裤脚,七七和灰灰则站在追风背上抬头跟着大宝叫「娘亲」。 见他(它)这样,一旁的人都大笑不已,包括陈雨岚。 只有金燕子没去凑热闹,它站在窗台上看着这一幕,觉得这几个实在是太幼稚。 陈实又留陈雨岚在家吃了晌饭。 饭后,跟陈阿福亲热够了的大宝才去给陈雨岚作揖见了礼,喊道,「岚舅舅。」 陈雨岚挺了挺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似地笑道,「好外甥,要好好学习,以后若学业上有问题,就来问舅舅,舅舅不懂,还可以问舅舅的爹你的姥爷。」说完,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碧玉笔筒送给他。 之后,陈雨岚起身告辞。其实,他还想多玩一会儿的,他喜欢那两只讨喜的鹦鹉和大狗,只是他娘吩咐他吃过饭后就马上回家。 陈阿福牵着大宝把他送到门外,说道,「弟弟要好好孝敬爹爹和母亲,若有时间,就来乡下的福园玩……」 大宝也道,「岚舅舅,我家很好玩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定州府都没有。」 陈雨岚听了十分向往,笑着说等过年放长假了争取去,又让陈阿福以后带着大宝多去家里住。 因陈阿福回来了,陈名和王氏又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就回乡下。陈阿禄还在家里,他们不放心。 曾婶又悄悄跟陈阿福说,曾双还是把那个铺子买下来了,现正在装修,是楚大人让罗管事给的银子。 陈阿福点头。若当初自己不那么硬气,先向棠园借点银子,或许就不会弄出这些事吧?真是天意弄人,不到十天的时间,自己的身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再想回到从前,是不能够了。 晚饭前,楚令宣带着楚怀突然来了。他们身着戎装,一看就是从军营里直接来这里的。 楚令宣看了陈阿福几眼,见她状态很好,又没瘦,心才放进肚子里。他对她笑笑,给陈名和王氏、陈实抱了抱拳,躬身喊道,「岳父、岳母、三叔。」 他的这个称呼让陈阿福红了脸,这家伙,哪有这么着急的。 陈名和王氏先愣了愣,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但反应过来后,两人具是笑开了怀。特别是王氏,越看楚令宣越喜欢,连哈哈声都打响了。 这个贵客登门,让见过世面的陈实也慌张不已,赶紧让张氏带着陈阿满和曾婶儿几人做饭菜。 陈阿福也不好意思地跟出去忙活了。 厨房里已经挤不下人了,陈阿福便和陈阿满坐在院子里摘菜。 陈阿满瞄了瞄上房,对着陈阿福的耳朵说,「阿福姐,你真有福气。没想到,知府大人竟然是你的生父,你竟然是千金大小姐。还有哦,楚大人那么大的官,长得又那么俊俏,对你还这么上心。天呐,你们这一对,真像戏里演的那些才子佳人。」 陈阿福被逗乐了,说道,「不瞒你说,这些天,我也像是在作梦呐。其实,哎……」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这不是她想走的路,她不知道前路会如何。虽然她跟楚令宣定了亲,貌似楚家那两个长辈也挺喜欢自己。但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她非常惶恐,怕连自己的自由都掌控不了…… 陈阿满看陈阿福望着天空发呆,纳闷道,「你有了那么好的亲事,咋还在叹气啊。」 晚饭做好了,男人那桌摆在上房厅屋,楚令宣由陈名、陈实陪着在这里吃。剩下的女人孩子在东厢吃。 饭后,楚令宣要走了。这时候,陈名等人都心照不宣地送他到院子里后返回房里。而陈阿福牵着大宝送他到门口,两人站在门口里面说话。 第47章 此时正是晚霞满天,玫红色的霞光给陈阿福白晰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胭脂,显得更加妍丽。只不过,她瘦了不少。 美人如玉。想着那晚被自己拉过的小手,柔软滑嫩,楚令宣不由心中一荡,赶紧把手握成了拳头。 他笑道,「我已经跟岳父和岳母说好了,我明天会陪着你们一起回乡下。我爷爷和三婶昨天就带着嫣儿去了影雪庵,三婶着急见我娘。明年,在给陈大人家送聘礼之前,我们楚家还会先送一次聘礼给禄园,你是岳父岳母养大的,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陈阿福很感激他想得如此周到,自己顶着陈府的女儿从陈府发嫁,真的非常委屈陈名和王氏。若楚家能如此礼遇他们,陈名和王氏心里也会好过些。 她低声说道,「谢谢楚大人。」 楚令宣摇头说道,「阿福,还叫我楚大人?」 陈阿福问道,「那我该叫什么?」总不能叫令宣,小宣,宣宣吧?这又不是在现代,连肉肉什么的都能叫。 「除了大人,都行。」楚令宣豪爽地说道。 陈阿福想了想,试探地叫道,「楚,大,爷?」 楚令宣笑起来,说道,「把姓去了,暂时这么叫。」又说道,「你瘦了,一定是胡思乱想了?放心,除了成亲后会去京城侯府小住几天,以后你都长住棠园,偶尔也要来定州住住。近几年,我和爷爷不会让你住在京城那个是非之地,更不会给别人揉搓你的机会。」 听了这个好消息,陈阿福都快激动哭了。可以不住京城,甚至不用住在定州,依然住乡下。虽然住去棠园,但那里离福园只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 这几天她一直在考虑,用什么办法自己可以不住去京城,那样跟大宝就要分开了,她可舍不得。而且,还要找不让大宝跟着自己的借口。她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跟楚令宣说大宝的事情,虽然觉得楚令宣应该是值得依赖的人,但又怕大宝的身世太过复杂,楚家会不会愿意陷入某种漩涡。 何况,她只要住去了侯府,很有可能就会被荣昭公主以服侍婆婆的名义弄去公主府折腾,那岂不是更苦逼。 现在听了楚令宣的这个许诺,真是大喜过望。 她笑道,「真的,太好了!」 见她笑得灿烂,楚令宣的笑容也更大了,他说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去受委屈。有些事……」他看了看大宝,又说道,「有些事,以后再跟你详说。」 大宝见楚令宣看自己,很想给他一个白眼。但想到以后自己或许真要在他手下混饭吃,便没敢甩白眼,只是把小嘴嘟得更高了。 这几天,大宝一直不待见楚令宣,连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都觉得烦。听说娘亲要嫁给他,自己以后也要叫他爹,非常忧伤。 说大宝这些天过的是地狱一般的日子,一点不为过。一个是为见不到娘亲而难过,一个是为即将多出一个爹爹而忧伤。 虽然他也高兴嫣儿妹妹要成为自己的亲妹子,但他就是不喜欢要给他当爹的男人。 这次他来送他,是被娘亲拖着来的。他嘟着嘴,连一个笑容都没给楚令宣。就是要让他看出来,自己不高兴了。 楚令宣伸手刚要摸他的头,觉得不妥,又收了回来,笑道,「回乡后,大宝就要拜我为义父。既然是我楚令宣的义子,就不能再去上水村的私塾读书。我已经请了一个好西席,到时候会在棠园教授他。」 陈阿福点头,一直呆在棠园,大宝会更加安全。又问道,「二皇子和七皇子走了吗?他们不会再找咱们麻烦了吧?」 楚令宣说道,「二皇子前两天就去了胶东巡视,七皇子好像去红林山游玩了。」见陈阿福有些紧张,又道,「放心,七皇子知道你是我的人,不敢再起别的心思了。」 送走楚令宣,陈阿福又跟已经来了多时的曾双交待福运来商铺的事。她是有些怕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来定州府,许多事只得让曾双全权处理。 晚上,躺在床上,陈阿福见大宝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已经看出大宝不高兴楚令宣了。便问道,「大宝,你是有心事吗?」 「嗯。」大宝没有否认。 「是不喜欢楚大叔吗?之前你好像很喜欢他呀。」陈阿福又说。 大宝一下子坐了起来,说道,「以前喜欢他,是因为他是嫣儿妹妹的爹,我只叫他大叔。可是现在,他却要当我爹了。」嘴巴又瘪上了,幽怨地说道,「儿子还是以为,当初姥姥就该让我当娘的小女婿。这样,就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当我爹了,也抢不走娘了。」 朦胧中,竟然看到他的眼里闪着水光,难受得不行。 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起身把他搂进怀里,轻声说道,「傻话!娘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大媳妇小女婿的日子是不会幸福,也不会长久的。看看姥姥,还有陈姥爷,他们不是分开了吗?你当娘的儿子多好,咱们母子永远都不会分开。小女婿这种傻话不要再说了,人家听见了,不仅要笑话你,还要笑话娘。还有,娘没有被抢走,娘跟楚大叔成亲,以后不仅多了一个人喜欢娘,还多了一个同娘一起喜欢和照顾大宝的人。哦,不对,是多了两个喜欢咱们的人,还有嫣儿呐。这样不是更好吗?」 大宝哽咽着说,「娘亲说得有道理,我也喜欢嫣儿妹妹。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让娘亲嫁人,不管嫁谁都不喜欢,心里特别不痛快。」 陈阿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咱们住去棠园还好,那里你熟悉,离姥姥和姥爷家又近,你随时都可以去禄园玩,也能跟村里的小伙伴玩。而且,楚大人也不会天天回来……」 大宝听到娘亲嫁给楚大叔有这么多的好处,想着这总比嫁给别的男人要好得多,心里方才好过些,娘两个又躺下睡觉。 第二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吃了饭,楚令宣就带着十几个人及几辆马车来接他们了。 第48章 这次,陈阿福和大宝、陈名、王氏一起坐去了那辆华盖大马车。 应陈名的要求,到了中宁县后,马车绕了一段路,去老槐村转了一转。那里的二百亩田前些天已经插了秧苗,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许多佃户都在田里忙碌着。 陈名下车跟佃户们说了一阵话,才又上马车继续行进。 午时末到了家,楚令宣直接去影雪庵,楚老侯爷和楚三夫人、楚小姑娘会在庵里住几天。 陈阿福母子去禄园吃了晌饭。 陈阿福又跟陈名和王氏说了,明年楚家还会给他们送聘礼,自己成亲后也会长住棠园。 王氏和陈名听了高兴不已,楚家这样,不仅依然把阿福当成他们的亲闺女,也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姻亲。而且,闺女住在棠园,还是在自己身边。 高兴了一阵,王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又淡下来,说道,「阿福,娘觉得这样不好。楚大人在定州,不能经常回棠园,你们岂不是不能天天见面?这样,你们之间容易插进别的女人。」 陈阿福昨天夜里也想了想楚令宣爷孙对她这样的安排,不让她住去京城还可以说是保护她,但连定州都不让她长住,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原来不让楚小姑娘住在定州,是因为她有病,楚令宣公务忙顾不上她。可现在还这样安排,又是为什么呢?虽然这样对保护大宝有好处,但他们应该不知道无智老和尚的批语,以及大宝的特殊身世啊。 他们肯定有什么原因,以后等他解惑吧。 便说道,「娘,楚大爷不是那样的人。他若想有女人,这么多年,早有了,还能等在现在?他们让我长住棠园,或许有他们的什么考量吧。」 陈名也说道,「妇人就是爱瞎想。楚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像你想的这样。」 王氏也觉得或许自己想多了,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嘛。我希望他们离近些,小两口甜甜蜜蜜,多生几个娃。」 这话说得陈阿福红了脸,大宝的嘴却是翘得更高了。 陈名哈哈笑道,「定州离咱这里也不远,五十几里路,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楚大人的坐骑好,说不定半个时辰就能到。」 饭后,陈阿福带着大宝回福园歇息。 午歇过后,陈名让穆婶去村里请大房一家来禄园吃饭,顺便把自己给他们买的小公牛及三房送的礼给他们。特别还让陈老太和陈业两个当家人先来,自己有话说。 陈老太和陈业听说后,赶紧相携着来了禄园。陈业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也能下田做些农活。 看到院子里的那头健壮小公牛,陈业脸上乐开了花。 他们进了上房,王氏给他们倒了茶,便出去了。陈家高层会议,媳妇是没有权利列席的。 当陈名说了陈阿福已经认祖归宗,还跟楚大人定了亲,明年成亲,陈老太和陈业眼睛都瞪成了牛眼。 惊喜之后,两人便是哀声叹气,肉痛得不行。 陈名不解地说道,「娘,大哥,阿福和楚大人定亲是好事啊,你们咋还不高兴?」 陈业看了看窗外,王氏正在院子里同阿禄说话,便低声说道,「傻子,阿福若是没认祖归宗,她嫁给楚大人与咱们倒是好事,咱就是楚大人的岳家,楚家的姻亲,连罗老爷都不敢得罪咱们。但她如今是知府大人的闺女了,是陈大人家跟楚家有亲,关咱啥事?哎哟,可惜了……」话没说完,脸都扭成了一堆。 陈老太也无比沉痛地叹道,「唉,真是可惜了。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咱们疼惜她那么些年,说走就走。」又说着陈名,「看看,老娘当初说你你还不高兴,现在灵验了吧?」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老三,你养大了他闺女,陈大人总要给你些银子吧?」 陈名皱眉道,「看娘说的都是啥呀。早先陈大人倒是给了我们一些银子,但我没要,都给娟娘当她的嫁妆了。」 陈业气道,「你傻啊,阿福是你养大的,你又是一家之主,那银子咋能给王氏一个人?」由于生气,嗓子也粗了。又继续说道,「要回来,家产应该男人管着。另外,你再跟楚大人好好说说,阿福是咱们家养大的,楚家不能只认陈大人一家当姻亲。」 陈老太也说道,「老大的说得对,楚家下聘礼,咋说也得给你家一半才对。」 陈名听了直摇头。老娘和大哥为人都不错,但只要涉及到钱财就看不透。忙说道,「看你们急的,我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嘛。阿福虽然认祖归宗了,但她不会在定州的陈府住,还是住来了福园。她也没说认祖归宗了,就不认我这个爹,她还是我的亲闺女,只不过有两个爹而已。楚家说了,也会给我们家送聘礼。」 陈老太和陈业听了,才舒心地笑起来。陈老太道,「楚家仁义,到底是大官家,想得周全。阿福也不错,是个念旧的丫头。」 陈名又道,「阿福认祖归宗这事,你们不要说出去,连大嫂都别说,她的嘴不把门……」 又说了虽然很多人都猜测陈阿福是陈世英的亲闺女,但那也只是猜测,还是别把这话说透的好。 陈老太和陈业听了连连听头,他们也不敢得罪知府大人,那话当然不会乱说。再一个,若别人不知道陈阿福已经认祖归宗,那他们陈家就会是楚家的姻亲,在这一带都没人敢惹了。 陈名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又告诫他们不能打着楚家姻亲的名义横行霸道,楚家重官声,棠园又在这里,若他们做事不妥,楚家会不高兴。 还说,「以后让大虎好好学习,若考上举人,有了楚家这个人脉,也能找个好缺。再说还有大丫,小妮子长得好看,以后找个官家子弟也不是不可能。」 若这样,自己这一房也能改换门庭了。 陈业高兴地表示,「二弟放心,我会约束家人,不许他们给楚家招祸。特别是胡氏,若她再敢胡咧咧,就让她回娘家。」 第49章 黄昏时分,陈阿贵一家四口来禄园,连胡氏都被陈阿菊扶着慢悠悠地走来了。她现在已经能起身走走,但不能多动,从村里走到禄园都累得气喘嘘嘘。 当他们听说陈阿福竟然跟棠园的主子楚大人定亲时,都吓了一大跳。 陈阿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陈阿福就是一个傻子,楚大人那么大的官,怎么可能娶她!」 胡氏被吓破了胆,有些话不敢乱说,但这事她也不相信,说道,「莫不是三叔得了癔症,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王氏和陈名都沉了脸。 陈业气得不行,暗道,你们才是傻子。有个这么好的亲戚,不知道好好相处,还说这话。沉脸斥责着陈阿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阿福姐嫁了好人家,你们这些哥哥妹妹都会跟着借光。」又提点道,「趁你阿福姐还是姑娘,多找她玩耍。以后她嫁进了官家,就忙了,想找她玩她都没功夫搭理你。」 陈老太也不高兴地说道,「你这么大个人,说话还不过脑子。若再敢跟你娘一样胡说八道,以后就别出门了。」又对王氏笑道,「老二媳妇别跟阿菊一般见识,那就是个有口无心的傻妮子。我们都知道阿福是个记情的好姑娘,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我们都高兴呢。」 陈阿菊也不敢多话了。心道,若陈阿福真嫁给楚大人,自己也能借光找个好相公了。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 陈阿贵和高氏都笑道,「恭喜三叔、三婶了,阿福找了个好人家,你们也该享福了。」 这话王氏爱听,她笑着点头称是。 陈老太又问,「阿福和大宝呢?怎么没过来吃饭?」 陈名笑道,「他们路上累着了,要好好歇歇,今儿晚上就不来了。」 胡氏撇嘴道,「还没嫁过去,就拿上乔了。」 陈业眼睛一瞪,骂道,「你个臭娘们,吃了那么多教训,嘴巴还没把门的。再混说,老子大耳巴子抽你。」 胡氏赶紧闭了嘴,还四周望望,看到没有外人才放了心。 陈阿福和大宝没有去禄园,连阿禄都是跑来福园吃的晚饭。阿禄听说楚大人要当自己的姐夫,而且姐姐即使是嫁人也会住在棠,高兴不已。 看着咧着大嘴乐得欢的小舅舅,大宝郁闷不已,最懂自己的小舅舅也不跟自己一条心了。他又把小脑袋往娘亲的胸前拱了拱。 大宝比原来更黏陈阿福了,从白天到晚上,大多坐在她身上不下来,哼哼叽叽的,不怎么说话。他明面没有再纠结陈阿福跟楚令宣定亲的事,可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孩子从小尝尽人情冷暖,生怕自己被抛弃。陈阿福穿越过来后,好不容易才让他放下心事,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不设防,快快乐乐生活。可是,现在因为陈阿福要嫁人了,又一次感觉自己要被抛弃了,那种恐慌比之前更甚,他不想失去这个好日子。 尽管陈阿福给他讲了那么多,但内心深处就是害怕。 陈阿福很无奈,也更加疼惜他了。想着慢慢来,让他知道自己一如既往地关心他,爱护他,不会不管他,让他放下心中的那份恐惧和不安。 夜里,福园静极了,好久没进山的金燕子一回来就迫不急待地领着七七、灰灰、追风、旺财,以及鸟笼里的鸟跑去红林山玩了。 大宝又像原来那样,连睡着了都抱着陈阿福不撒手。半夜,他好像做了恶梦,吓得大哭起来,嘴里喊着,「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陈阿福搂着他哄道,「乖啊,娘亲在这里,娘亲一直陪着大宝……」 大宝半梦半醒,似乎把娘亲的话听了进去,又放软身子含着眼泪睡着了。 第二天,陈阿福母子刚吃了早饭,楚令宣就派人送信来,明天他们一家会从影雪庵回来给她祝寿,连他母亲都会来。 明天是四月二十六日,是陈阿福十六岁生辰。 陈阿福赶紧拟了个食材单子,让人去县城采买,领着人开始准备吃食,还必须是素席。 还把福园好好拾掇了一番。一些放在库房里的豪华摆设及器皿都拿了出来,这些东西百分之九十是楚令宣送的,剩下百分之十是杨明远送的,她舍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 同时,陈阿福和棠园主子定亲的事情又在附近的几个村子传扬开来。村子里简直炸了锅,村人们大都不相信。怎么可能,一个村姑,还曾经是个傻子,立了女户,还养了一个儿子,咋会嫁给当大官的楚大人。甚至有些人说,楚大人肯定是置外室,不会是娶正妻。 有些人去问棠园的人或是佃户,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不得不相信,自然又是一通羡慕嫉妒恨。 胡老五可高兴坏了,觉得还好自己有眼力价,早早地巴结上了陈名家。那些现在想巴结陈家的人,可是不容易贴上去了。 他专门跑来禄园,态度谦恭地跟陈名汇报了他照顾王氏娘家的工作情况。现在,王老汉家的人不敢晚上出门,不敢走僻静的路,他们随时都在担心会从哪里冒出一块石头砸在头上。甚至连鸡鸭鹅猪兔都不敢养…… 又说,好像陈家大房、二爷爷家、三老叔家、高里正家、武木匠家等自认为跟陈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会来给陈阿福祝寿。或许还有别的人家…… 王氏听了,又赶紧去跟陈阿福说。 这就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人人避之不及的傻子,现在却是村里争相巴结的对象,连过个小生都要惊动这么多人。 陈阿福只得去禄园跟陈名和王氏商量,她掏钱,在禄园办几桌席,村里的人家就在禄园吃。 陈名笑道,「爹也是这么想的。但不需要阿福掏银子,爹现在有钱了。」 陈阿福也没争,点头同意。 大宝则由楚大贵陪同,去私塾把在定州带的礼物送给了蒋先生和同年,并同蒋先生说了,他以后不再去私塾上学了。 第50章 晚上,金燕子领着动物之家回来了。这次它又带了一些不认识的鸟儿回来,五颜六色,非常好看。 它的嘴里还衔着一株花。这株花从根部起长出三根茎,大概有五十多公分高,各开了白、红、黄三朵像圆球一样的花,有婴儿拳头那么大,非常漂亮,芳香四溢。而且,根部上还连了许多土。 陈阿福从来没见过这种花,觉得一定是它在深山里发现的稀罕品种。喜道,「宝贝,你知道妈咪要过生辰了,还给妈咪找来了好花。谢谢你。」 金燕子唧唧叫道,「快,快把它养在盆子里。这不是花,是不可多得的稀有药材,学名三色球,俗名夜夜春。」 三色球是什么花,或者什么药?陈阿福见识短,没听过。夜夜春这个名字更奇怪,不会是那什么药吧? 陈阿福心里想着奇怪的名子,手上却没闲着,拾掇着空花盆栽花。 一旁的夏月笑道,「好漂亮的花。金宝越来越能干了,不仅能带好看的鸟儿回来,还能带好看的花儿回来。不过,这花叫什么呢,以前没见过。」 陈阿福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秋月从厨房里抓了两把糙米出来喂鸟儿,又把那十几只漂亮的小鸟关进了笼子。 陈阿福把花栽进大花盆,看到花已经有些蔫了,便进了净房,插上后又进了空间,她要拿点燕粪出来浇花。 见金燕子也跟了进来,问道,「那花治什么病,为什么叫夜夜春?好奇怪的名字。」 金燕子唧唧说道,「这种花人家以前也在深山中看到过几次,只觉得好看,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还是昨天,我路过灵隐寺时,想去捉弄一下那个贪心的老秃驴,结果无意中听到了一段话……」 无智大师关在制香房制香,不见任何人,一个华服裹身的青年在禅房外站了大半天也没见。后来,大师的大弟子归零来接待了那个青年。 青年是求医的,把脸憋红了,才说出难言之瘾,原来是因为房事太多造成不举。他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看好。听说无智大师能治百病,才厚着脸皮跑了大远的路来求医。 归零给他切了脉说,他的身子已经被掏空,似乎行事的时候还受了惊吓,常药是不能治好的了,除非找到三色球作药引。 那青年喜道,「只要有这种药,本……我就能找到。请问师傅,那药长什么样?无论花多少钱,费多大的力,我都会想办法找到它。」 归零说道,「那种药有三根长茎,五十多公分高,叶子为半圆形。每年春末夏初开一次花,每茎各开一朵,分别为白色、红色、黄色,这三朵花便是药引。此花学名为三色球,俗名夜夜春,乃男科圣药,包治各种不举。只不过,此花长在深山之中,极难找到……」 陈阿福有些零乱,老和尚的徒弟还能治这种病,真是医学无国界,不,应该是医学无槛内槛外之分啊。 又有些窃喜,这药这么宝贝,又赚了。改天让人去定州府的千金医馆问问,能卖多少钱。 只听金燕子继续说道,「一听这话,人家就想起前些天还看到过这种花。想着今后若楚爹爹不举了,也有法子治,就去把它刨了回来。」 一听这话,陈阿福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它一眼,骂道,「坏东西。」骂完,还用食指戳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金燕子用翅膀捂着嘴唧唧笑起来,小眼神十分暧昧,说道,「妈咪现在不要嘴硬,说不定以后还会感谢人家呐。哎,春闺难耐啊。」 真是个花心小萝卜! 陈阿福没理它,用牙签挑了点燕粪,出了空间。把牙签放进花撒,又晃了晃,给三色球浇了水。没敢给它浇太多,剩下的水又浇了其它花。 都大晚上了,檐下的鸟儿还叫个不停。好些天没听到这么美妙的啾啾声了,大宝躺在床上听得很是开心。 陈阿福看大宝脸色好了些,才轻声说道,「大宝,娘亲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大宝问。 陈阿福把他搂进怀里说道,「明天,楚大叔和他的爷爷、母亲、三婶,还有嫣儿就要来咱家了,他们不光是给娘亲祝寿,楚大叔还会在亲人的见证下,收你当义子。」 她不敢说的是,她还在定州陈府的时候,她的户籍就从三青县落去了定州府,她已经不是女户了。所以,她的名下也不可能有儿子。同时,陈大宝也以楚令宣义子的名义落在了楚令宣的名下。 那时,楚令宣就让人给她带过信,说他回棠园后便会收大宝为义子。今天的信里,他又专门说了这件事。 陈阿福不知道前世历史上的户籍制度是不是这么严,反正这个朝代的户籍制度非常严格。 她见大宝嘟嘴不吱声,又道,「你看楚大叔多重视你啊,他会在那么多的人面前让你给他当儿子,显见他是多么喜欢你。好儿子,你只需要给他磕个头,敬个茶,以后叫他爹爹就行了,其它的什么都没变。你依然跟娘亲生活在一起,也依然是娘最疼爱的儿子。还有哦,嫣儿妹妹也会给你行礼,叫你哥哥,她再也不会叫你的大名了。」 大宝显然对最后一句话更感兴趣,问道,「嫣儿妹妹以后都只叫我哥哥,而不叫大宝了?」 陈阿福点头道,「嗯,是呐。你是哥哥,还要给妹妹准备见面礼。」 大宝一下子坐了起来,紧张道,「那咋办,我该送嫣儿妹妹什么礼呢?礼物太孬,我这个哥哥是拿不出手的。」 陈阿福笑道,「放心,娘帮你准备好了,是一个漂亮的小牛头饰。」 头饰是陈阿福照着前世史奴比做的发卡。发卡是银的,用绯色丝线缠了一圈,上面缝了一个小布艺史奴比。这个发卡早就做好了,还没送出去,这次正好让大宝作礼物。 大宝听了不放心,还非得看看。陈阿福起身拿给他看,他见的确漂亮又精致,便点头同意了。 第51章 第二天一大早,陈阿福就起床进厨房带着曾婶和夏月、秋月忙碌。早饭后,罗大娘和魏氏也来帮忙。 大概巳时,陈阿福把自己该忙活的忙完了,便进卧房换了一套杨妃色绸子绣花褙子,银红色百褶裙,头上还戴了一支碧玉钗,几朵小娟花,喜气又不失清秀。 又给大宝换上大红色绣花软缎过膝小长衫,月白色中裤,还在冲天炮上系了根小红绫。小正太漂亮的不象话,陈阿福又捧着他的脸亲了几口,笑道,「我儿真是个俊俏小后生。」 大宝咧嘴乐起来,问道,「娘亲,是我俊俏还是楚大叔俊俏?」 陈阿福笑道,「当然是我儿子俊俏了。不过,这话咱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别拿出去说。」 两个人刚拾掇完,就听屋外传来热闹声,是楚家人来了。陈阿福赶紧牵着大宝迎了出去,令她吃惊的是,那个人也来了。 真是,他也好意思。 楚老侯爷、楚三夫人、楚令宣、楚含嫣、楚令智都来了,不知为何了尘住持却没来。但是,七皇子李泽印居然也跟着来了。 陈阿福恨这个人恨得牙痒。臭不要脸的,当初当街调戏她,害得她跑到楚家避难,还舔着脸去楚家要人。干了那么多没脸的事,还好意思来她家。 而且,大宝就在这里,她不愿意大宝被心思不明的人看见。她牵大宝的手心都出了汗。 但是,现在也不能把大宝打发走,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对几人曲膝福了福,笑道,「贵客临门,我家树上的喜鹊一大早就唧唧喳喳叫得欢呢。」 或许是为了应景,树上的、笼子里的所有鸟都齐唰唰地叫起来,热闹极了。 楚三夫人爽朗地哈哈笑起来,「哎哟,早就听宣儿和嫣姐儿说福园鸟语花香,景致极好,当真是繁花似锦,鸟语莺啼,芬芳浓郁。」又指着七皇子说道,「之前是误会,福儿莫放在心上。我已经骂了他,他以后再不敢了。」 七皇子甩开大折扇说道,「陈姑娘莫怪,那天是本王唐突了,哪里想到你是楚将军的未婚妻,是我华昌皇姐未来的侄儿媳妇,还是我大皇姐……」他本来想说我大皇姐的儿媳妇,但想到老楚家的人恨荣昭恨得牙痛,又生生把话打住。顿了顿,又继续笑道,「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灿烂的笑容冲去了之前的阴郁,使得那张脸也明媚了几分。原来他还有这一面,真是个矛盾体。 他的话音一落,一只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的小燕子便唧唧喳喳叫起来,像足了炸毛的小麻雀。是金燕子,它大呼道,「哦,我的天!妈咪,这个男人就是找归零看病的人,就是他不举。他都举不起来了,还抢女人干啥,只看不练吗?哦,太不可思议了……」 陈阿福顿觉一排乌鸦从眼前飞过。 原来是他不举!这坏东西都不举了,还抢女人作甚?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他的雄风不减,还是心理变态。 她强压下心里的吃惊,又向他福了福,没吱声。让她说不见怪,她说不出来。 楚含嫣跑过来抱着陈阿福的腰说道,「姨姨,想你。」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陈阿福把她抱起来笑道,「姨姨也想你。」 楚三夫人指着她们俩笑道,「公爹,您老看看,她们多像母女啊。哎哟,真是前世的缘分。」 楚老侯爷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陈阿福也红了脸。 陈阿福没注意到的是,他们一进来,楚令宣就把大宝拉了过去,似乎在低头跟他说话,实际上是把他拉着背对七皇子。之后,楚令宣都是有意无意地让大宝不正对七皇子,或是挡在七皇子和大宝之间。 楚老侯爷看见大宝,竟是比第一次看到他还激动。原来,是自己误解大儿了…… 楚令智跑上前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说道,「陈家姐姐,听嫣姐儿说福园的马桶极好看,是大南瓜和大辣椒,快让我看看,我想去撒泼尿。」 这话把众人都逗乐了。 楚含嫣也顾不得跟陈阿福亲热了,从她的身上滑下来,一手拉着楚令智,又一手拉着大宝,说道,「姐儿没骗五叔叔,那恭桶真的极好看。大宝,是不是?」 大宝点头,傲娇地说道,「我家的什么都极好。」 说着,三个小娃手拉手一起往西厢跑去。 陈阿福又对客人们笑道,「请屋里坐。」 楚老侯爷摆手笑道,「我们先参观参观。」 几人站在院子中央四处望着。春末的福园是美丽的,满院子的花开得正艳,笼子里、树枝里的啾啾声此起彼伏,连空气中都泛着甜香味,真的当得起繁花似锦,鸟语莺啼,芬芳浓郁。这与他们在京城的府第不一样,家里的园子虽然也是繁花似锦,却多了几分精致和刻意,而不像这里与大自然浑然天成。 当七皇子在众多花朵中发现了一盆与众不同、与传说中的某花极其相似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他急步走到三色球的面前站下,仔细观察,与归零和尚说的三色球一模一样。 他的心里乐开了花,以致于激动得快窒息了。他,终于能够举起来了。但想到这花的妙用,又赶紧收住激动的情绪,想着过会子单独问陈阿福。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他的异样,最好也不让别人看到这种花。想到这里,又故作轻松地转过身,把那盆花挡了起来,拿着大折扇不停地扇着。 那盆花是众多花盆中的一盆,又被七皇子挡住了视线,果真另几人没注意到。只有陈阿福使足了力气,才把笑声压进嗓眼子里。 这货虽讨嫌,但他如此作派,着实有些喜感。早知道该把这盆花藏起来的,让这货再也不能祸害其他姑娘。 不过,已经被他看到了,不卖给他肯定是不行的。想着有楚三夫人做后盾,到时一定要狠敲他一笔竹杠。 第52章 他们进西厢参观完教室,等几个孩子出了恭,参观了恭桶,又是一阵笑。 之后,几人出西厢去了后院,楚含楚拉着楚令智去儿童乐园玩,楚老侯爷又拉着大宝在低声说话。 其实,楚家祖孙多滤了,自从七皇子看到三色球后,精神就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别的都没怎么注意。 之后,几个大人去上房厅屋,孩子们依然在后院玩。 楚令宣走在后面,让楚怀和夏月陪着几个孩子玩,玩完后直接在西厢吃饭、睡觉,不要去上房打扰贵客。 他又低声跟陈阿福说七皇子去红林山游玩的时候,去隐灵寺拜了佛,昨天又去影雪庵拜佛。知道楚三夫人在那里,也赖在影雪庵住下,还跟着一起来了这里。因为他来了,他母亲便不想跟来。除了楚三夫人,她不喜欢皇家的其他人…… 又说,「他跟三婶的关系非常好,放心,他不会再找事。还有,先招待好这位大神,晚些时候再认大宝当义子。」 这正合陈阿福的意。她低声道,「咋办,以为了尘住持要来,我们准备的都是素席。」 楚令宣笑道,「你准备的素席也是美味,只需要拿些酒出来即可。」想着福园没有男人,肯定不会有好酒,又吩咐罗管事道,「回棠园拿几坛青花酿来。」 陈阿福想着禄园准备了许多肉,又让山子过去取些。因为现在是农忙,白天大多男人们都在田里忙活,所以禄园是晚上请客,这样男人们才能吃好喝好。 几人在屋里坐定,秋月上了茶。跟着楚家人和七皇子服侍的人只进来了几个,其余的护卫都在院子外面或是棠园。 陈阿福余光看到七皇子强装镇定,实际内心像猫抓一样难受就特别想笑。 七皇子见楚家几人说得高兴,身起对陈阿福道,「陈姑娘,我觉得你家园子里的花特别好看,还想再去看看。」 陈阿福笑道,「五爷请便。」 七皇子又说,「本王素喜栽花弄草,若陈姑娘有名品花卉,不妨卖与本王。放心,本王会出高价购买。」 他什么时候喜欢栽花弄草了?楚家三人纳闷不已。若是原来,他们三人都会帮着陈阿福客气客气,人家到底是王爷。但这货先是调戏了陈阿福,后又非常没有眼力价的跟来凑热闹,害得了尘没有一起来。所以,他们三人继续说着话,都装作没听见。 七皇子自己走出去,后面的一个小太监跟着他。两人来到三色球旁看了一阵,小太监回屋对陈阿福低声道,「我家王爷请陈姑娘出去一趟,王爷还真看中了一盆花。」 陈阿福便来了院子。 七皇子故作轻松地指着三色球说道,「这花朵大艳丽,芬芳浓郁,本王之前竟是没有见过。」 陈阿福笑道,「王爷好眼力,这花是我前些天花高价买来的。是一个猎人进深山打猎,无意中看到便带了出来。听说它与某种稀世药材长得很像,比千年人参还难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还准备明天拿去医馆给大夫看看。」 七皇子嘴角抽了抽,赶紧否认道,「这么好看的花,又这么香,怎么可能是药材。不可能!」又道,「这花本王十分喜欢,陈姑娘能否割爱?」 陈阿福为难道,「要说,王爷喜欢此花,是它的福份。只不过,我也只此一盆,甚至我们整个三青县都找不出第二盆,真的……王爷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喜欢的花,我分文不取,送与王爷。」 七皇子真想大喝一声,你敢不给爷就抢!但看看上房,那里有楚家祖孙,还有华昌郡主,他再如何也不敢硬抢,更不想把他们吸引出来。 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在最短的时间做成交易,便决定用银子闪瞎陈阿福的眼睛。低声说道,「本王实在是喜欢这盆花,想买回京城天天观赏。一口价五千两银子,如何?据我所知,最贵的兰花也不过这个价了。」 陈阿福没想到这货会出这么多钱,可看他的心情有多迫切了。本来她还一直在心里想着怎么跟他抬价,可他给的这个数目的确让她心动。见他急得不行,便也不愿意再折腾他,人家到底是王爷,结个善缘于自家没坏处。 便说道,「王爷如此喜欢,我再舍不得也只有割爱了。哎!」说完,还唉声叹气,极肉痛的样子。 看陈阿福答应了,七皇子激动不已,生怕她反悔不卖了。对小太监伸手道,「拿银子来。」 小太监赶紧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抽出几张银票。七皇子把银票递给陈阿福,又对小太监说道,「快,快把这花端到本王的车里。小心,要把它侍候好了,若有闪失,本王要了你的狗命。」 小太监答应着,小心翼翼向门外走去。 陈阿福拿着银票看了看,一张一千两,共五张。真是发了!她笑咪咪地把银票揣进荷包里。 七皇子见小太监把花端出了大门,才真正松了口气。那花终于是自己的了,自己终于要举起来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这个隐疾让他羞愤欲死,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这回好了! 七皇子打开折扇悠闲地扇起来,给了陈阿福一个笑,这个笑容甚至比天上的阳光还明媚。他的这个样子,更像大宝开心的时候了。 陈阿福一个哆嗦,这货可千万别是大宝的亲爹,那多悲催啊。 两人进屋。楚家人听说七皇子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一盆花,都是吃惊不已。 七皇子说道,「千金难买心头爱。本王喜欢,再多的银子也愿意花。」 楚三夫人问,那么贵的花长什么样,又提出想看看花。 七皇子推辞道,「我已经让人搬上车了。」 楚三夫人道,「只是搬上车,再搬回来就是了。」 七皇子又说,「容本王卖个关子。等回京后,本王专门搞个赏花宴,请皇姐过府观赏。」 第53章 陈阿福暗道,等回了京那花还剩毛线啊?想是这么想,也没说出来,还是很有职业操守地为客户保守秘密。 不久,曾婶领着人来把晌饭摆上。厅屋里一桌,七皇子和楚老侯爷、楚令宣在这里吃。侧屋里一桌,陈阿福陪着楚三夫人吃,几个孩子还有动物之家都在西厢吃。 楚三夫人又提议,她们两人的席也搬去西厢,跟孩子们一起吃。 虽然素菜居多,但加了料的素菜也好吃。何况,每盘菜都摆了花,有用水果和鲜花摆的,有用小南瓜或小黄瓜雕的。 看得楚三夫人直夸赞,「哎哟,怪道宣儿夸福儿心思巧,还真巧。这么俊的菜,我都舍不得吃了。」 所有菜里最受欢迎的就是小黄瓜了。这种黄瓜种子是陈阿福拿去空间放了几天的,现在还没长大,只有十几公分长,蘸着芝麻酱吃又香又脆。若不蘸酱,则是清脆甜嫩。陈阿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水果黄瓜。 这种黄瓜在福园和禄园后院墙边各栽了一小垅,只供自家吃。 七皇子可不像楚家人吃得那么满足,他的整个心思都在三色球上。好不容易挨到吃完了饭,便说道,「本王突然想起红林山还有一处极好的景致没有去,本王想再去游玩一番,就先告辞了。」 听了七皇子的话,楚家人假意挽留了一番,高兴地把他送走。 之后,陈阿福去西厢把几个孩子领来上房。 老侯爷坐在八仙桌旁,楚三夫人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楚令宣坐在左边的第一个位置,楚令宣的前面还摆了一个蒲团。 陈阿福摸了摸大宝的脑袋,轻声道,「大宝,乖啊。」 陈大宝是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自然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便顺从地走过去,跪在蒲团上给楚令宣磕了三个头,说道,「爹爹在上,儿子给你磕头了。祝爹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说完,把丫头递过来的茶碗举起来。 楚令宣把茶接过来抿了一口,说道,「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发奋,做对朝庭有用的人。」 说完,一个丫头端着装有一尊红斐「鲤鱼跃龙门」摆件的托盘上前,楚令宣拿着摆件交给大宝。大宝起身接过,说道,「谢谢爹爹。」 他身后的夏月接过摆件。 这个摆件有十几公分见方,通透艳丽,一看就价值连城。陈阿福有些心惊,楚令宣竟然拿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一个孩子。 大宝又分别给楚老侯爷和楚三夫人磕了头,改了称呼,分别称为「太爷爷」、「三祖母」。 楚老侯爷给了他一个白玉飞马摆件,楚三夫人给了他一个极品羊脂玉挂件。 之后,大宝站在那里,楚含嫣过来给他曲膝福了福,叫道,「哥哥。」 大宝咧嘴乐了起来,笑容甜得像窗外盛开的那些花儿。他挺着小胸脯说道,「好妹妹,以后要好好吃饭,这样身体才能更好。再要好好孝敬娘亲、爹爹,还有长辈们。」 说完,又从秋月手里接过事先准备好的小牛发卡递给楚含嫣。 楚含嫣非常喜欢这个发卡,笑眯眯地接过来,让陈阿福给她戴上。 陈阿福笑道,「姐儿现在梳了包包头,不好戴这个发卡的。等到晚上姐儿把头发打散了,戴上才好看。」 楚含嫣听话地点点头,又纳闷地问,「姨姨,大宝……哥哥都叫我爹爹作爹爹了,姐儿也该给姨姨磕头,叫姨姨作娘亲啊。」 陈阿福红了脸,楚三夫人大笑道,「嫣姐儿着急了。你要等到明年你爹娶了亲,才能改口叫姨姨作娘亲。」 楚含嫣嘟着小嘴遗憾道,「还要等那么久啊,姐儿很着急呐。」 楚老侯爷哈哈笑道,「着急也要等,这是规矩。」 楚令智看到没自己什么事,着急了,说道,「还有我,大宝还没有给我这个五叔行礼呢。」 大宝又给楚令智躬身作了揖。楚令智还有心地送了他一个玉挂件,说道,「好侄儿,以后多陪叔叔在你家的儿童乐园玩,叔叔很喜欢。」 众人又是一阵笑。之后他们要回棠园歇息,说好晚上再来福园吃晚饭。 老侯爷和楚三夫人、楚令智,以及一些下人走在前头,楚令宣抱着楚含嫣走在后面。 陈阿福牵着大宝把他们送到门口,楚令宣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对陈阿福笑道,「送你的生辰礼。」 陈阿福道了谢,接过荷包。 楚含嫣也从怀里掏出一张小手帕说道,「姨姨,这是姐儿送你的生辰礼物。上面的花姐儿也绣了几针呐,」又嘟嘴把小胖手头晃了晃,「还扎了好几下,疼。」 陈阿福的心软软的,接过手帕看了看,上面绣了简单的几朵花,几片叶。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胖指头说道,「谢谢姐儿,姨姨都用上姐儿亲手绣的帕子了。不过,姐儿还小,等以后长大了再绣花。扎了手,姨姨很心疼的。」 楚令宣走到那棵柳树旁,又驻足回头,见一大一小还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自己也转身向棠园走去。 楚含嫣纳闷道,「爹爹,为什么不多站站呢?姐儿想看他们。」 楚令宣道,「现在日头正大,咱们走了,他们才能回屋里。 陈阿福回了上房,曾老头就把礼单和礼物拿来了进来。 七皇子送的是一尊在灵隐寺请的紫檀木佛像,说是还请高僧开过光。陈阿福猜他指的高僧应该是归零和尚。楚老侯爷送的是一尊玛瑙雕花摆件,楚三夫人送的是一套金镶玉头面和两匹妆花缎,了尘住持也送了礼,是一串沉香木念珠。 陈阿福又把那个荷包打开,楚令宣送的是对翡翠镯子。她把镯子套在手上,镯子水透碧绿,显得手腕更是白嫩如玉。 她抿嘴笑了笑,把镯子抹下来,再把这些礼物及王氏一早送来的衣裳收好,看见大宝背着手来在她面前。她问道,「你咋还没去床上午歇?」 第54章 大宝把背着的手拿出来,手里捧着一张纸,说道,「娘亲,这是儿子送你的生辰礼物。」 陈阿福有些吃惊,说道,「儿子也给娘亲准备了礼物?」 大宝点点头说,「嗯,这是儿子偷偷画的,为了给娘亲一个惊喜。」 陈阿福接过那张纸翻过来,上面画着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人,女人牵着一个梳着冲天炮的男孩,女人低头看着男孩,男孩仰头看着女人。还竖着写了两个大字,永远。 大宝低头扭着小胖指头说道,「不管娘的病好没好,都是这么牵着儿子的。以前一直是这样,儿子希望以后也这样。永远,永远。」 这幅画既有他对母亲深深的爱,也有他内心深处的担心和期望。 陈阿福把他搂过来,欣喜地说,「呀,画得真好。谢谢儿子,娘很喜欢这幅图。」声音放得更柔了,说道,「是啊,以前,现在,娘都是这样牵着儿子的。但是,等你长大了,长得比娘还高了,你就要牵着老迈的娘了。那时,你不止牵着娘,还会牵着你的媳妇、儿女、孙辈,一长串呢。」 大宝想到那一幕,也笑起来,说道,「嗯,等娘老了,我就娶个媳妇回家孝敬娘,再让我媳妇多生几个娃,让娘含饴弄孙。」 听了大宝的话,陈阿福呵呵大笑起来,似乎很是期待那个场面。说道,「好,娘就等着那一天。所以啊,喜欢儿子的不会只有娘亲一个人,也不止你妹妹和楚……爹爹,爱你、依赖你的亲人会越来越多。是不是?」 大宝点点头,抿嘴笑得更甜。 把熊孩子哄好了,让他上床午歇。 陈阿福把东西收拾好,又拿了一些做的素点和素菜去禄园,给他们晚上添菜。 刚出门,就看见来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从车里下来的竟然是青枫。 她过来给陈阿福施了礼笑道,「老爷和夫人打发奴婢来给大姑娘贺寿。」 陈阿福笑着把她请进屋,请坐,上茶。 青枫没敢坐椅子,只坐在了一个绣墩上,她把主子们送的礼都拿了出来。 陈世英和江氏送的是一对金累丝嵌珠步摇,陈雨岚送的是一把精致的牛角梳,陈雨晴和陈雨霞各送了一条自己绣的手帕。手帕的绣艺都很好,陈雨霞的帕子应该是绿姨娘帮着绣的。 陈阿福笑着道谢,又让秋月陪着青枫吃饭,曾老头陪着车夫吃饭,给他们安排住处,明天再送他们走。 忙完,陈阿福才去了禄园。 禄园里一派繁忙的景象,好些家的妇人都来帮忙了。高氏、武家妯娌在厨房里帮着穆婶做饭,陈阿菊在烧火,连胡老五的媳妇、高里正的儿媳妇和陈老太都坐在院子里摘菜洗菜。 陈阿福一进去,众人就笑着恭贺寿星。 陈阿福又笑着表示了感谢。 院子里很和谐,只除了胡氏。她坐在树下看房顶发呆,一脸的不舒坦,气得陈老太和胡老五媳妇不时用眼睛瞪她。 王氏拿着茶壶把石桌上的几个茶碗续满水,笑道,「你们也别光忙活,快停下手来喝口水。」又把陈阿福叫到屋里,低声说道,「那胡氏真气人,甩那脸子给谁看。哼,你奶和大房给你送的生辰礼,咱拿着都沉手。不收吧,怕你奶和大伯多心。收吧,你看看胡氏,都快把那脸子甩到地上了。」 原来,昨天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商量了好久,觉得大房靠着陈阿福赚了不少钱,陈阿福又攀上了这么好的一门亲,若关系搞好了,以后更会提携大房。就一致决定这次送个好些的生辰礼。老太太专门赶去镇上,花二两五钱银子买了一个开口银镯,再加上高氏给陈阿福做的一双绸面绣花鞋,自觉很像样的生辰礼物。 胡氏便不高兴了,她活这么大年纪都还没戴过银手镯呢。再说那丫头和二房抠门的紧,一点都不记情,大酒楼只给了大房一成股,二房赚了那么多钱也只给他们买了一头牛。便说道,「不是说那丫头有钱得很嘛,有钱干啥还要咱穷人的东西。我当家的辛辛苦苦养大了二叔,他们还没说送我一个镯子呢。」 陈业和陈老太又是一通骂。胡氏不敢吱声了,但心里不痛快还是带了出来,想压都压不住。 跟进来的陈名道,「我大嫂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蠢妇,阿福莫跟她一般见识,当看在你奶和大伯的面上吧。」又嗔怪王氏道,「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闺女作甚?」 陈名才去请了罗管事一家和棠园两家关系比较好的下人,以及上水村的刘里正、古桥村的余地主、余里正来禄园喝酒。 陈阿福不解道,「罗管事他们请了也就请了,你们不请,他们或许也会主动来。干啥还把那几个里正、地主的请来?平时也没多少来往。」 陈名笑道,「爹先也没打算请他们。今天上午,听说那几人打发人去村里问了咱家请客的事。爹想着,既然他们想来,咱就主动去请吧,这些人都是附近有脸面的人物。」他捏着胡子极是得意,想他陈名已经是附近大人物争相结交的人了。 陈阿福点头,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福园,还招呼大虎和大丫跟她去福园玩。楚令智已经来了,正拉着刚起床的大宝去后院,几个孩子便都去了后院玩。 申时末,男人们都陆续去了禄园。乡下人嗓门大,说笑声连福园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楚家人也来了福园。楚老爷子听隔壁院子里人声鼎沸,陈阿福便说了那些都是给自己过生的人。 老爷子对楚令宣说道,「阿福是姑娘家,不好去招呼这些男人。咱们就过去坐坐,跟他们唠唠嗑。以后爷爷会长期住在棠园,也该跟这里的地头蛇搞好关系才是。」 楚令宣点头,带着陈大宝一起过去了。大宝是陈阿福的儿子,本来晚上就会过去陪客。楚令智见了,也闹着跟过去。 楚老侯爷几人一过去,吓得那些人都站了起来。除了夏捕头、胡老五、刘里正几人,其他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包括陈名和陈业。 第55章 楚老侯爷打着哈哈跟他们说着话,让他们不要紧张,还说谢谢他们以往对他未来孙媳妇陈阿福及重孙子大宝的照顾。 老爷子带着大宝留下来吃晚饭。楚令宣不喜欢这种场合,带着楚令智回了福园。 陈阿福不好意思地对楚三夫人说,「这里有些吵,三夫人不习惯吧?」 楚三夫人爽朗地笑道,「我跟楚郎在边关的时候,那些糙汉子闹腾得更厉害。这种声音,我早习惯了。」 晚上,送走楚家人,陈阿福开始准备回礼。 因为去陈府认亲比较仓促,她没有准备给陈世英和江氏的孝敬,以及给陈雨晴三姐弟的见面礼。这次一并送去,给陈世英两口子送的是绣花缎面拖鞋,给陈雨晴姐妹送的是熊猫玩偶,给陈雨岚送的是一件缎子小长衫。拖鞋和玩偶是她之前做的准备给绣坊的样品,小长衫是准备送给陈阿禄的,长衫做的有些长,高半个头的陈雨岚正好可以穿。明天再多送些自家做的点心,以及水果黄瓜。 上次楚令宣要的长衫已经做好了,她又做了一个与之相配的荷包。楚老爷子还会在棠园住一段时间,之后再给他做一套衣裳。至于楚三夫人,在皇宫里长大的女人不缺好东西,陈阿福想了半天,就送她一根绿叶沉香。也给楚令智一个熊猫玩偶即可。 东西准备好,已经半夜了。 回礼准备好,已经半夜了。 陈阿福刚洗漱完准备歇息,就看到一天不见的金燕子从窗户钻进来。悄声问道,「野了一天,跑哪儿去了?」 金燕子是突然失踪的,连小跟班七七和灰灰都没带。 金燕子一抖翅膀,掉下两根小铜管在她手上,唧唧说道,「咱们去空间说话。」 陈阿福起身去了净房,插上门后又进了空间。 金燕子说道,「人家跟着七皇子去了灵隐寺,想看看热闹。七皇子请归零和尚看那株三色球是不是真的,归零和尚说是真的,七皇子就让他给自己治病开药。归零和尚说治病可以,但让七皇子必须对天起誓,以后要洁身自爱,不许强抢民女,不许违背妇人意愿,还要在三年内做五五二十五件好事,才给他治病。七皇子憋红了脸,还是发了誓……」 陈阿福听了大乐,说道,「归零和尚做的好,的确不能让那货再随便祸害人家姑娘。还有那二十五件好事,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金燕子又恨恨说道,「看完热闹,我又去看望了那个无智老秃驴。妈咪,咱们都被那个老秃驴骗了。绿燕窝的确是制药的,我闻了那种药丸,里面含了绿燕窝,可根本没有燕沉香的叶子。老秃驴要的叶子,都用来制了香,真是太可恶了。人家一生气,就把他制好的香全都偷了来,还剩半片没用完的叶子也被人家吃了,末了还往他的茶碗里拉了坨臭粑粑。」 一双小绿豆眼亮晶晶地看着陈阿福,一副快表扬我吧看我都报了仇的样子。 陈阿福把铜管打开,一根铜管里面装了五根绿叶沉香,一根铜管里装了四根。又问道,「你去的时候,老和尚没注意到你吗?」 金燕子唧唧说道,「老秃驴兴许困了,正倚在罗汉床上睡觉,嘴张多大,呼噜声打得震天响,人家就把桌上和炉子里的绿叶沉香都装进了铜管里拿回来。」 还是那句话,小东西有时精明得紧,有时又天真的紧,它怎么算得过狡猾的老和尚。眼屎巴巴那么大的叶子都要香那么久,两片半叶子不知道要做多少根香。而且,小东西拉的粪,他也可以当花草的上好肥料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说出来,省得小东西心里不痛快,又去找老和尚的麻烦。那老和尚虽然有些贪心,又不太实诚,但着实有些真本事,也不能得罪他。只是,以后自己一定要帮小东西守好空间里的东西,不要轻意被老和尚忽悠过去。 陈阿福凑趣地笑道,「宝贝真能干,这次一定会气得那老和尚肝疼。」 金燕子听了更高兴了,用翅膀捂着嘴使劲乐。 陈阿福也高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舍得用过绿叶沉香呢。这次一下多了九根,她也可以用用了。她把金燕子捧到嘴边,金燕子知道妈咪高兴要亲自己了,赶紧把翅膀拿开,让妈咪亲了一口。 陈阿福出了空间,就掰了一小截香装进衣柜里。 第二天,陈阿福送走青枫,便带着大宝去了禄园。 昨天晚上,楚三夫人说今天上午他们几人会来禄园,正式拜望未来亲家。明天楚令宣就要回定州,他已经请了好几天假,不能再耽搁了。楚三夫人也要回京城,她不放心家里的丈夫和大儿子。楚令智因为还没玩够,会跟楚老侯爷多呆一段时间。 昨天陈阿福就让人去跟陈名和王氏说了,让他们准备准备,请楚家人吃顿晌饭。今天一大早,她已经打发曾婶和夏月来禄园,帮着做饭和布置房屋。 禄园打扫得干干净净,好摆件也都拿出来摆上。阿禄也没去上学,他和陈名、王氏三人都穿上了缎子衣裳,打扮得极是光鲜。 陈名把陈阿福领进西侧屋,指着炕上的一堆东西说,「这些都是昨天那些给你祝寿的人家送的寿礼……」又说了哪些东西是哪家送的。 这些东西有银手镯,金丁香,还有绸子布料,花瓶摆件等物件,对乡下人家哪怕是地主或是里正来说,也是值钱东西了。陈阿福把高氏给她做的绸面绣花鞋、魏氏做的一件缎子衣裳留下,其它的都留下给陈名和王氏,说自己承了那些人的情了,以后他们有事的时候自己也会备相应的礼。 大概巳时末,阿禄和大宝两个小男人便站在禄园门口迎接客人。 阿禄好奇地悄声问大宝,「你真的已经叫楚大人爹爹,叫楚老侯爷太爷爷了?」 大宝叹了一声说道,「是啊,没法子,我娘亲要嫁过去,我只得这么叫。」 阿禄笑眯眯地说,「等我姐姐正式嫁进了楚家,我便能叫楚大人姐夫了。昨天我去上学,同年们都羡慕死你和我了。」 第56章 大宝没吱声,心道,娘都要嫁人了,还要啥羡慕的…… 两人正说着,便看见楚家人向这边走来。 阿禄先向大门里喊了一声,「客人来了。」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再帮大宝拉拉衣裳,两人迎上前去。 楚家人五口人都来了。把他们迎进厅屋,请老侯爷和楚三夫人上座,楚三夫人没坐,而是极力请陈名跟老侯爷一起坐在了八仙桌两旁。两家人说了些应景的话,陈名紧张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不过,老侯爷和楚三夫人都健谈,也不致于冷场,逐渐的陈名和王氏都放开了些。 楚三夫人送了阿禄一个玉挂件做见面礼,王氏送了楚令智一个自己做的荷包。 楚令宣的话不多,经常趁别人谈兴正浓的时候瞥陈阿福一眼,抿着唇笑笑。 几个孩子在侧屋门口逗着七七、灰灰和追风、旺财。 大宝悄声跟楚含嫣说,「看看你爹爹,他总是偷看我娘。」 楚含嫣抬头看了一眼,天真地问,「我爹爹不就是你爹爹吗?什么样的看才算是偷看呢?」 大宝被问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也解释不了。哎,解释不了就不说了,他也只得低头逗着动物之家,不再去看大人了。 饭桌上,楚老侯爷又邀请陈名一家三口及陈阿福母子去棠园吃晚饭,明天一早楚令宣和楚三夫人就要走了。陈名等人愉快地接受了邀请。 众人吃了晌饭,把楚家人送走。因为禄园没有管家,罗管事走在最后,把礼单和礼物呈给陈名。礼物包括京城名小吃、布匹、学习用品、摆件,花花绿绿一大堆。 下晌,陈名和王氏去自家后院把长成型的水果黄瓜都摘了下来,摘完了也就一小筐,再加上两食盒自家做的点心,这是给楚三夫人带回京城的礼物。 两人都不好意思,楚家送了自家那么多礼物,可自家只送这么点东西,咋拿得出手,也会给闺女丢脸。王氏又去福园找陈阿福商量,问她再送些什么好。 陈阿福笑道,「水果黄瓜现在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这东西人家才稀罕。还有那些点心,铺子里卖的也不一定比咱做的更好吃。其它的就不用准备了,只要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他们都不缺。咱们就是送去了,楚三夫人也不会费劲往京城拿。」 王氏又说道,「你让次不是让娘做一双漂亮的熊猫拖鞋给绣坊吗,娘已经做好了,鞋面还绣了一对熊猫宝宝,极漂亮。就把那双拖鞋送给楚三夫人吧,她肯定会喜欢。」 鞋子应该是晚辈给长辈做的,陈阿福可不愿意委屈王氏。摇头说道,「娘,楚三夫人虽然出生皇家,但娘跟她一样都是我的长辈,我怎么能让娘给她做鞋子。不用,以后我有时间了,再给她做一双。」看王氏还不太愿意,又道,「以后我给娘画一个‘熊猫戏竹’的花样,娘绣个小屏风,等到过年的时候给楚家当年礼送去,他们肯定会喜欢。」 王氏听了,才点头同意。 陈阿福不好意思当众把楚令宣的衣裳和荷包给他,让魏氏帮着转交了。她只揣着装了一根绿叶沉香的铜管,又让夏月拿着一个熊猫玩偶、拎着两食盒自家做的点心去了门外,等到陈名三人出来,几人一起去了棠园。 楚三夫人见王氏他们送了一筐水果黄瓜,笑开了怀。说道,「不瞒你们说,我还一直在想,该咋厚着脸皮向你们讨要一些,没想到你们就给我送了这么多。」 陈名和王氏见自己送到了贵人的心坎上,都极是开心。 陈阿福又把绿叶沉香送给楚三夫人,笑道,「大师也只给了我三根,我给了了尘住持一根,有一根自己又用了,三夫人切莫把我说出去。若是别的贵人要,我是真的没有了。」 楚三夫人把绿叶沉香从铜管里拿出来,沁人心脾的香气立即弥漫开来。她的眼睛都瞪大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喜道,「没想到,这宝贝我也能有一根。在影雪庵大嫂那里闻了这味道,我到现在都在想。」又笑道,「福儿放心,我自然不会给你找麻烦,对外只说我机缘巧合下得了一根。这东西我也舍不得用,回京就孝敬我皇祖母。」 陈阿福一听她把那么高大上的人物搬出来,只呵呵傻笑了几声。她虽然还有十根绿叶沉香,可九根是见不得光的,她总不能把唯一的一根拿出来吧? 在楚家吃了饭,众人又聊了一阵天。陈名一家是乡下的,楚三夫人在边关呆了多年,所以也没讲什么男女大防,都坐在一起说笑。老侯爷还说,大宝的西席已经找好,过几天就会从京城赶来。到时候,大宝、智儿、阿禄一起跟着西席学习。 陈名听了高兴得不行,西席是举人,比秀才出身的蒋先生学问还好。如此,阿禄考上举人的希望更大了。 天色渐黑,西边的晚霞已经没入红林山顶,只剩下一圈金色的云层挂在山尖,陈家人才起身告辞。 楚令宣领着楚含嫣和楚令智送陈家人出门。阿禄和大宝、楚令智几个小男孩已经玩得非常好了,他们三个手牵手,大宝的另一只手又牵着楚含嫣,几个小人儿跑在最前头,笑声不断。 陈名和王氏跟在他们后面,楚令宣和陈阿福走在最后,下人们都很知趣地没有跟上来。 出了棠园,几个孩子来到棠园和福园之间的那块空地上就不走了,站在那里笑闹着。陈名和王氏见孩子们有楚大人和陈阿福陪着,又觉得该让他们两人私下说说话,便先回了禄园。 楚令宣和陈阿福站在那棵柳树下。楚令宣低声说道,「你做的衣裳和荷包我很喜欢。」 「哦。」陈阿福应了一声。 楚令宣又问,「我送你的镯子喜欢吗?那是我专门去京城的吉泰银楼买的。」 「喜欢。」陈阿福答道。 楚令宣又说,「我明后天都回不来,三天后争取回来一趟。」 「嗯。」陈阿福又应了一声。 第57章 楚令宣继续说,「我不在,我爷爷和嫣儿、智弟就麻烦阿福了。」 「不麻烦。」陈阿福说道。 楚令宣摇头轻笑起来,说道,「你就不能多和我说两个字?我见你跟三婶和嫣儿说话的时候,话可多得紧。特别是跟嫣儿,一个人就能说半天。」 陈阿福听了也笑起来。讲真,她虽然跟他接触过一段时间,但聊天的时候并不多,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西边最后一点金光没入了山顶,夜幕如潮水般涌来。刹那间,天黑下来,天边出现了几颗星星,在那里眨着眼睛。 星光中的柳树下,更黑了。 楚令宣见那几个孩子玩得疯,也没注意他们,便又往陈阿福的身边挪了挪,垂着的手把陈阿福的小手攥在了手心里。陈阿福的手缩了缩,没挣脱开,也就由他拉着。感觉她的手又大又厚,还滚烫,手心的茧子很厚,应该是拿刀枪磨的。 楚令宣见陈阿福没有再挣扎,高兴得嘴角上扬,开心不已。 这时,却看见大宝往这边看过来,他看了两眼,又拉着楚含嫣往这边跑来。 楚令宣赶紧放开手,两人都向两边挪了挪。 大宝来到近前说道,「娘,天都黑了,咱们该回家了。」又提醒楚令宣说道,「爹爹,你明天不是要早起去军营吗?睡得太晚,就起不来了。迟到了,长官会批评你的,弄不好还会被打手心。我的同年迟到了,被先生把手心都打肿了。」 楚含嫣崇拜地看着大宝说道,「哥哥知道的真多,姐儿咋就没想到呢?」 楚三夫人和楚令宣走后,福园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巳时,楚含嫣和楚令智会来福园,陈阿福给三个孩子当老师。午时整,老侯爷也会来这里吃饭。饭后,老侯爷就一个人回棠园歇息,傍晚时再来,又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老两小回棠园。 楚令宣隔几天回来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大概天黑透了才快马加鞭跑回来,找理由来福园跟陈阿福说几句话,给几个孩子带点礼物,第二天天未亮就又匆匆离去。 离多聚少,再加上看到楚令宣来去匆匆非常辛苦,陈阿福对他的牵挂和心疼也就多了几分,每次都会熬夜给他做些吃食带去衙门或是军营中吃。他们相处哪怕只有短短半刻钟,还有个大灯笼照着,两人都非常珍惜。即使是几句问候关心的话,或是相视一笑,也倍感甜蜜。 四月二十九日和五月十日,应该是楚令宣休沐的日子,他都有事没回来。不仅楚含嫣失望不已,连陈阿福都有些失落,只有陈大宝捂着小嘴偷偷乐。 五月十二日,盼望已久的廖先生终于从京城来了。 廖先生五十几岁,偏瘦,深邃的目光给人感觉很有学问的样子。陈大宝、楚令智、陈阿福正式拜了师。 书房设在棠园外院。此后的每天早上辰时三刻,大宝和阿禄便会从家里出发,去棠园上课,逢十休息。不过,晌午和晚上,他们和楚老侯爷还是会来福园吃饭。陈阿福也请过廖先生,但廖先生不来,陈阿福就会让人偶尔给他送些饭菜过去。 只有楚小姑娘一个学生,还有已经锻炼出来的夏月和秋月老师帮忙,陈阿福更加轻松了。无事就操心操心家里的田地和铺子,或是做做针线活。 十六日这天,陈阿福决定明天去一趟灵隐寺,她有事要求无智老和尚。 包括她在十里镇旺山村的四百亩地的冬小麦已经全部收完了,之后这些地她想种植玉米。她又想把玉米种拿进空间放放,希望能培育出前世的甜玉米或是糯玉米。而且,罗管事已经明显的暗示,棠园也想多种些水果黄瓜,若是西瓜好也想种西瓜。 她已经用过的西瓜种、黄瓜种、水稻种,以后以及要用的小麦种、玉米种等等,她都想拿去空间放几天,培育出好种子。不仅好吃,还希望能多产,少遭病害,不止自己能大赚一笔,也为这个世界的老百姓谋些福利。但这么多种子,总不能都说是在番人那里买的吧?谎越多越不好圆,她必须得找一个牛人帮她承担下来。 她想了半天,这个牛人只能是无智老和尚。 老和尚是高僧,又经常出去四海云游,甚至还去过番外。若他能把这些种子认下来,说他是在番人或是深山中弄来的,别人才会相信,即使不相信也不敢去问。 但想到那个贪心的老和尚,她又有些心虚,怕他又舔着脸要空间里的东西。金燕子已经恨透了他,不可能再给他了。 想了半天,只得多给他送些水果黄瓜去。想着光给老和尚不给了尘住持也不好,也得给她送些去。 她在吃晚饭的时候跟老侯爷商量,说她做了个有小舅舅的梦,想找无智大师帮着解解,正好可以带楚小姑娘去影雪庵看望了尘住持。 老侯爷非常开心未来的儿媳妇能得无智大无师看重,便说他也去看看了尘住持,明天一起去。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去后院摘黄瓜,连手指那么粗细的都摘了,也没有多少。上次把大些的黄瓜都给陈世英家带去了,这些天又长了些出来,但都没完全长大。她只得又去了禄园,把结出的小黄瓜摘了。 辰时末,老侯爷、陈阿福、楚含嫣三人坐上马车向红林山而去。金燕子知道陈阿福又要去见老和尚,便十分有心眼地呆在空间里不出来,还警告陈阿福不许再给老秃驴空间里的宝贝。 到了灵隐寺,陈阿福下车,老侯爷带着小姑娘继续往影雪庵而去。 陈阿福领着拎着食盒的秋月和两个护院刚走进灵隐寺大门,便看见归一小和尚正等在那里。见他们来了,上前合什道,「女施主来了,贫僧师傅正等着女施主呢。」 陈阿福笑着给了他一包自家做的玫瑰糖,归一高兴地接过去。 过了小石桥,秋月和护院又被请去了凉亭,陈阿福一个人跟着归一去了老和尚的禅房。陈阿福一进去,老和尚的眼睛就紧盯住她的食盒不放。 第58章 陈阿福把两个食盒放在他的炕几上,他猴急地把食盒打开,拿出一根小黄瓜吃起来。 「嗯,清脆,甘甜,好吃,味道的确比一般的黄瓜要好上许多。」老和尚说道,又问,「女施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只给老纳送这稀罕黄瓜吧?」 陈阿福笑道,「嗯,是有事要麻烦大师。有些经过我处理的优良种子,我希望大师能认下来,让我对外说是大师给我种的。」 老和尚眨眨眼睛,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咋能让老纳说谎呢?」 陈阿福看他眼里冒着精光,偏还装着一本正经,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想着自己是来求他的,只得又陪笑道,「大师,若我培育出了好品种,不仅大顺朝百姓得利,大师也能品尝到不一样的粮食、水果、菜疏不是。」 老和尚说道,「老纳就是不帮忙,女施主培育出了好品种,老纳也能品尝到啊。」见陈老阿福有些急了,赶紧说道,「老纳的意思是,让老纳出力,也得让老纳有些想头啊,总不能白出力吧?」 陈阿福惊道,「大师,你是得道高僧呐,怎么会说这种没水准的话。」 老和尚嘿嘿笑道,「女施主这就不懂了,高僧不是表面上像,而是由里到外的一种修为,是不自觉的流露。那些一看就像高僧的人,大多是装的。」 这种解释真让陈阿福无语。她又道,「我请大师做的事,是为广大黎民百姓做好事。出家人慈悲为怀,不管是不是高僧,都应该很愿意做这些善事才对啊。特别是大师这种修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高僧,就更应该多做善事。」 老和尚揪着白胡子笑起来,说道,「女施主说的甚是。其实,老纳要那些东西,也是为了广大黎民百姓,也是做善事。」 陈阿福撇嘴道,「可不一定,那叶子……」 老和尚红着老脸打断她的话说道,「那叶子,也是老纳无法了。想做出绝世好香,偏那小东西太抠门……好,好,既然女施主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利,女施主不好说的话,都往老纳身上推即可。不过,既然以老纳的名义拿出去,也没有理由灵隐寺自己不种。女施主给老纳一些那种特殊的西瓜种和黄瓜种即可。」 这个要求合理,也不算过份。陈阿福点头同意,说过两天就会给他送来。 老和尚又低声说道,「让那小东西不要生气,气大伤身。老纳非正常地要了它的叶子,它也用非正当的手段拿了老纳的香,两抵了。我跟它,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陈阿福的脑海中闪出金燕子的声音,「臭秃驴,想得美,哪个跟它做朋友。」 老和尚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雕花小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成人拇指大的金黄色的把件。笑道,「这是老纳四十几年前出海云游时,在海里的一个小荒岛上看到的。那个小岛罕无人迹,一片荒凉,老纳却在一堆沙砾中发现了这么个稀罕东西。这琥珀应该是上万年形成的稀世珍宝,这精湛的雕工却是现在的匠人无法达到的,真是奇怪。」 陈阿福接过把件,是琥珀雕的一只小鸟,晶莹剔透,色泽鲜艳,里面还有一只小虫子。最奇特的是,鸟的两只小眼睛和小尖嘴正好是天然的红色,似乎还勾着嘴角在乐。憨态可掬的样子,像极了金燕子。 陈阿福乐了起来,用手指轻轻抹了抹小鸟,竟然还有一股香味。 真是个宝贝! 她直觉,喜欢宝贝又财迷的金燕子肯定喜欢这东西。它的空间里,许多名贵珠宝都有,唯独差了琥珀一样。 这老和尚还真会讨巧。 陈阿福笑道,「真是个宝贝……」又假装为难道,「我该不该代它收下呢?收吧,它可是很有骨气的小东西呐,从来不喜欢别人贿赂。不收吧,这又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稀世宝贝……」 金燕子先听老秃驴把那东西说得那么好,心思就活泛起来。又听陈阿福这么说,急得不行,赶紧说道,「妈咪,人家虽然很有骨气,但也不喜欢做吃亏的买卖。那老秃驴拿了我那么多宝贝,他也该赔偿一二才是。收下,快收下。」 听金燕子如此说,陈阿福又笑道,「好,我就代它收下了。」 老和尚嘿嘿笑道,「如此,我跟那小东西就两清了,让它无事来老纳这里坐坐。老纳给它讲讲禅,还会请它吃好吃的素斋。」 「想得美。」陈阿福的脑海里又出现金燕子的声音。 两人又摆谈了一阵,陈阿福起身告辞。老和尚还是非常聪明地让小徒弟归一和归二拿几个口袋,各装了些大米、麦子、玉米、西瓜子等东西,又让他们把这几个口依送去陈阿福的马车中。 陈阿福很高兴,戏要做足才好。 陈阿福同两个小和尚走出禅房,那两个护院见状,接过了几个口袋。几个人刚走过小石桥,又看到了那位九爷。 九爷被人推着在那里看风景。两个小和尚站下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李施主请了。」 九爷冲小和尚点点头,说道,「两位小师傅请了。」 陈阿福虽然低垂目光,却明显感觉到那位九爷特意看了她好几眼。 几人出了灵隐寺,坐上马车向影雪庵而去。 这是陈阿福同楚令宣定亲以后第一次去看望了尘师太,总有种丑媳妇去见公婆的感觉。 夏初的红林山更加绚丽多姿,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似染红了整个山林。了尘正跟楚含嫣在院里的树下玩耍,小姑娘的咯咯娇笑离老远就听到了,楚老侯爷坐在另一棵树下悠闲地喝着茶。 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他们是父亲、女儿、外孙女三个人。陈阿福想到那位被迫让自己妻子出家的楚驸马,自己的父亲、儿子、孙女只认前妻不认他,还是有些悲凉吧? 了尘见陈阿福来了,笑着迎了上去,拉着给她曲膝行礼的陈阿福笑道,「好孩子,怪不得贫尼第一眼便觉跟你有缘,当真是缘分。你能嫁给宣儿,是宣儿和嫣姐儿的福气。」 第59章 陈阿福红了脸,一只手把奔向她的楚小姑娘牵着,一只手扶着了尘向老侯爷身边走去。 几人在这里吃了斋,老侯爷和楚令嫣歇息,陈阿福和了尘在禅房里聊天。 两人拉着手坐在炕上,了尘讲着楚令宣小时候的各种趣事,掏鸟蛋、捉弄人、掩护九皇子偷溜出宫玩耍被他爹暴打,等等。不时逗得两个人开怀大笑。 在了尘的描述下,一个漂亮、淘气、聪明的小男孩浮现在了陈阿福眼前。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可爱的男孩却变成了现在的冰山脸,笑一下都难。 那一老一小醒来后,几人又告别了尘住持回家。 现在,陈阿福有了无智大师做后盾,除了西瓜种说成是她从番人手里买的,其他种子都推到了老和尚身上。 回去后,她从空间里拿出一些黄瓜种和西瓜种、玉米种给了罗管事,并告诉他种子最好要先用温水泡。 但种子有限,不能多给,若庄稼种好了让他们自己留种。 玉米种分成两部分,棠园和旺山村一家一半,各只够种一百亩地。西瓜种和黄瓜种各给棠园五亩地及一亩地的。 陈名家的三亩小麦收了,听陈阿福的建议种西瓜。大房要了五亩地的西瓜种,本来陈阿贵还想多要,陈阿福说只剩这么多。 第二天,林老头父子来了福园,他们是来送银子的。旺山村的那四百亩小麦收了租子又交了税,卖成银子有六百多两。陈阿福让秋月陪着他们吃了晌饭,又把处理好的玉米种子给他们。 林家父子还高兴地说,现在那八十亩地的西瓜长势极好,已经结出许多西瓜,大的有两、三斤重,大概半个月后就能收第一荐瓜了。 正说着,楚小牛领着一个长工来了。这个长工叫王老五,二十多岁头发就掉了大半,脑袋是严重的「地方包围中央」,稀疏的头发束在头顶像个小犄角。 他是个外来户,是高里正的一个远亲。说是家乡遭了洪灾,父母亲人都死光了,他便来了这里投亲。高里正帮他办了户藉,又在村北头租了一个小院子,跟陈名家过去的院子隔了两户人家。从此他就生活在这里了,给人当长工、打短工,只要能挣钱,啥脏活累活都干。 这个人话不多,很勤快,但找媳妇的要求非常高,就是要漂亮。村里凡是有漂亮姑娘的人家,他几乎都去提过亲。当初还因为喜欢陈阿福水灵,经常去菜园跟她来个偶遇。这个人就是响锣村的一个笑话,人家都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到现在都二十五岁了,还没娶到媳妇。 去年福园和禄园招侍弄田地和西瓜地长工的时候,他便来报了名。陈名和陈阿福觉得这个人不错,踏实肯干,除了找媳妇的标准不切实际,不太讲卫生外,其它的都很好,也就招了他,但前提是他必须要把个人卫生整理干净。 他非常勤快,比另外三个长工都肯干,也愿意动脑筋,卫生方面也注意了些,后来陈阿福还升他当了个小头目,让他主管西瓜地。 王老五手里捧了一个近十斤的大西瓜,乐得嘴都咧到了耳后根,汗把头发浸湿贴在头顶,显得头发更少。 楚小牛笑道,「大姑娘,咱们家的西瓜长这么大个了。」 王老五笑道,「禀大姑娘,地里好些个这么大的瓜,我敲了敲,嘭嘭嘭地响,应该熟了。大姑娘看看,若是熟了,这几天就可以陆续采摘了。」 陈阿福也极高兴,赶紧让人把瓜洗洗,用刀切开。瓜瓤红艳艳的,一吃,又甜又脆又多汁,若再等几天,再沙一些,就更好吃了。 林老头激动地说,「老天,这里的瓜咋这时候就熟了?比我们旺山村的瓜至少要早熟十天,而且比我之前吃的西瓜都好吃。」 陈阿福当然不会说这是浇了燕粪那种稀世化肥,只得含糊道,「或许跟这里的土质有关吧。」然后,让人赶紧去定州跟曾双联系,三天之后就开始出瓜,运去定州卖。定州是大顺朝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城边的运河向北通往京城,往南通往江南,在那里西瓜可以卖去大顺朝两个最富庶的地方,以及沿岸的一些地方。 同时,再少量给陈名在三青县的陈二粮铺一些。那个铺子虽然主要卖粮食,但也可以卖西瓜。 除了给正在睡觉的楚令嫣和空间里的金燕子各留了一牙,其它的瓜都分给了下人和动物之家们吃了。追风当然不感兴趣,而七七和灰灰这两只聪明的鸟,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就没有它们不喜欢的。 然后,又让王老五再去摘两个,一个送去禄园,一个送去棠园。想了想,又让他多摘两个,再给无智老和尚和了尘住持送去。 夜里,忙碌完的陈阿福把那牙西瓜切在小碗里,端着小碗去了空间。自从金燕子得到那个琥珀小鸟后,就一直躲在空间里玩,叫都叫不出来。 「宝贝,快来吃西瓜了,甜得紧。」陈阿福招呼道。 金燕子还在用翅膀扒拉着琥珀小鸟,说道,「妈咪,好奇怪哦,这东西若是再黑些,我都会以为是照着我小时候的样子雕出来的,咋那么像我呢?而且我一种预感,它似乎有生命,只是现在还在沉睡,但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陈阿福吓一跳,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琥珀小鸟,摇头说道,「我咋没看出来它像有生命的呢,在我眼里,它跟我屋里那些摆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好看些而已。」看到金燕子的小尖嘴翘得更尖了,又笑道,「妈咪是凡夫俗子,眼光当然没有金宝厉害。说不定这只琥珀小鸟在空间里吸收灵气,真的有一天能够醒来。它醒来就好了,咱们金宝在空间猫冬的时候,也不会太寂寞。若它是只雌宝宝就更好了,宝贝就能多个……妹妹。」 她本来想说多个媳妇,但想到小东西若再多个这个念想,更会「痴心妄想」了,就改口说成妹妹。 金燕子乐得嘴角弯弯,唧唧说道,「妈咪以后不要叫它琥珀小鸟了,冷冰冰的像个摆件,叫它金贝吧,一听就跟人家是一对。」又遗憾地说,「也不知道它一百年醒得来,还是一千年醒得来。」 第60章 一竿子支得那么远,没有自己一点事,陈阿福更不感兴趣了。打着哈欠说道,「宝贝,快吃西瓜。这瓜又甜又长得快,跟你分不开。」 十九日傍晚,福园里正吃着晚饭。陈阿福带着三个孩子一桌,老侯爷在另一桌喝着酒,金宝领着七七和灰灰围着一个五彩瓷盘吃着,追风把头埋在一个小木盆里吃得喷香。 院子里突然传来曾老头惊喜的声音,「哎哟,大爷回来了。」又提高声音喊道,「老太爷,大姑娘,大爷回来了。」 随着脚步声,楚令宣走进了餐厅。他已经先回棠园洗过澡了,穿着冰蓝色长袍,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垂下来。 楚含嫣已经放下筷子迎到了门口,一看见他就伸开双臂叫道,「爹爹,爹爹。」 楚令宣抱起楚含嫣,先笑着看了陈阿福一眼,又去老侯爷面前行了礼。 陈阿福起身笑道,「大爷还没吃饭吧,我让人拿一付碗筷过来,再多炒两个菜。」 「好。」楚令宣点点头,坐去了老侯爷的旁边。 大宝和楚令智走过去行礼,一个叫「爹爹」,一个叫「大哥」。七七和灰灰也跟着凑趣,大声喊着「爹爹」。 陈阿福亲自去厨房炒了两个楚令宣喜欢吃的菜,一个姜汁热窝鸡,一个青椒小炒肉。她知道今天晚上楚令宣可能会回来,食材都是准备好了的。但怕他回来太晚,所以没有炒。 陈阿福和几个孩子都吃完了,楚令宣同老侯爷还在喝酒。 几人下桌,孩子们在院子里跟动物之家玩耍着,陈阿福坐在檐下看他们。 听禄园那边的声音比这边还热闹,大房一家除了陈阿贵两口子,好像又都去禄园吃饭了。 如今,陈老太几乎天天都去禄园吃晚饭,陈业和胡氏几人也有一小半的时间在那里吃。他们又喜欢晚饭在院子里的树下吃,凉快又敞得开,所以吃饭说笑的声音都会传到这边来。 听动静,陈业看陈名在县城开了粮铺,他们也有想法了,想自己开一间铺子。陈业觉得,如今二房和三房已经太有钱了,若自家再不加把劲,几房的差距会更大…… 陈阿福很庆幸自己能分出来单过,一直搅和在一起真的很头疼。 等那爷俩吃过饭后,老爷子就先回了棠园,楚令宣陪着还没玩够的楚含嫣和楚令智继续在福园玩。见几个孩子又向后院跑去,陈阿福和楚令宣也跟着去了。 孩子们直接跑去了儿童乐园,楚令宣脚步没有停,继续向前走去,陈阿福只得跟在他的后面往前走着。 来到墙边,看到那垅黄瓜藤蔓上开满了黄花,还长出了许多手指长的小黄瓜,长势极好。 楚令宣停下笑道,「你不止把人养得水灵,把花、菜疏、水果都养得水灵。」 陈阿福听了笑起来,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还真会夸人。只不知那水灵的人里面,包不包括你和老侯爷。」 楚令宣笑道,「当然包括。我爷爷的脸色更加红润了,我也白净了些。」 这人还真不谦虚。陈阿福笑道,「大爷原来也不黑啊。」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楚令宣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认真说道,「我说的是真话,我的同袍都说我越长越白嫩了。我先不相信,后来专门照了照玻璃镜,真的白净多了。」 「玻璃镜」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陈阿福咯咯笑出了声,这人平时比较严肃,有时说话也挺逗人的。她当然不愿意让别人猜测自己有不同之处,笑着解释道,「也不是我会养人,只不过做饭时多用了些心思而已。还有哦,心情好了,对人的皮肤也有益处。」 楚令宣伸出两只手把陈阿福的双手拉过来,握在手心里说道,「嗯,的确如此,自从跟你认识后,我的心情真的好多了。你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有多少年没开心地笑过了。」 陈阿福红着脸侧过了头。 楚令宣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妍丽的小脸,红嘟嘟的小嘴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更沉了,眼底也更加炽热。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如此看一个女人,第一次如此心跳过速。哪怕成过亲,有了孩子,他还没有亲过女人呢。 他有低下头亲亲她小嘴的冲动。但此时天光还亮,被人看到对她的声誉不好,又怕被孩子们看到,更不好。想着就亲亲她的脸颊,只一下下,速战速决…… 他正犹豫着刚要低头,就被一声鸟鸣声惊醒了。抬头一看,树枝上,一只小燕子正呆呆地看着他,眼里又是不屑又是急切,正是闺女喜欢的那只叫金宝的燕子。 楚令宣看到这副表情的小燕子,之前那点旖旎的心情被冲得一干二净,也愣愣地看着它。 金燕子更不高兴了,瞪着眼睛破口大骂起来,「唧唧唧唧喳,啊喳喳喳喳唧……」 陈阿福听懂了,它是在骂,「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亏我那么力挺你,原来是中看不中吃。都这时候了,不知道去抱着女主使劲啃使劲啃,还在那里犹犹豫豫不下嘴。我看了那么多男主,就属你最没用。真是,什么男主啊,太气人了。不行,我得再去山里找棵三色球以防万一……」 楚令宣听不懂它的话,只莫明其妙地看它对自己恶狠狠地一阵狂叫,然后展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陈阿福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一人一鸟都傻得可爱。 之前的那种状况,她也以为楚令宣会亲亲她。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就把特别想看爱情戏的金燕子惹毛了。 再看看脸蛋红红的楚令宣,这个男人虽然成过亲,有了女儿,但在那种情况下娶的女人,应该不会很亲近。年少时家里又出了那件事,更没有心情去谈恋爱。 陈阿福不止有些同情他。 楚令宣却有些恼羞成怒,低声说道,「不许笑。」 见陈阿福立马咬着红润的小嘴不敢笑了,楚令宣心里又躁动起来,刚低头要亲她的脸颊,就听到背后传来楚含嫣的声音,「爹爹,姨姨,你们在干啥?是躲猫猫吗?」 第61章 楚令宣吓得赶紧放开陈阿福的手,站直身子往后一瞧,楚令嫣、大宝、楚令智正站在芭蕉树下看着他们。 「啊?呃……是。」楚令宣答道。 陈阿福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楚令宣,可怜的家伙,想搞点小动作总是有人捣乱。 她笑着过去牵着楚小姑娘的手说,「是啊,我们想悄悄躲起来,看姐儿能不能找到。可还没等我们藏好,姐儿就找来了。」 楚含嫣听了,高兴得不行,说道,「哥哥很能干呐,是他让姐儿来这里找你们的。」一下子就把大宝出卖了。 楚令智拽拽地撇了一下嘴说道,「幼稚,连这话你也相信。在边关草原上的时候,我爹爹和娘亲经常说他们躲猫猫、练打拳,有时候还练摔跤,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 大宝很感兴趣地问了一句,「那是怎么回事?」 楚令智双手一摊说道,「后来我被下人抱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此时天已经黑透,两人也都没有了那种心思,便领着孩子往前院走去。 陈阿福牵着大宝站在门口,看着一大二小向棠园走去。到了那棵柳树下,他们都停下转身过来,楚含嫣和楚令智伸长胳膊向他们招着手。而大宝不像原来那样跳着脚地招手,只敷衍性地抬起手晃了晃。 陈阿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站了一会儿,见他们转身走了,才牵着大宝往回走去。 进了正房,她把大宝抱在怀里坐着,想着得给这孩子再做做工作。 进了正房,她把大宝抱在怀里坐着,想着得给这孩子再做做工作。 这是在男人为天的古代,楚令宣本身又有强大的家族、高大上的职业以及强势的个性,他能接受大宝,目前来看又非常善待大宝,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陈阿福觉得,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善待大宝,一个是被自己善待楚小姑娘所感动,一个是基于他本身的胸怀,再一个或许就是他真的非常爱自己。 她希望大宝能够珍惜这份善意,哪怕不能马上把楚令宣当亲爹一样喜爱,但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不能动小心思。他以为自己很聪明,掩饰得很好,其实大人们都看透了。 可该怎么说呢?这让陈阿福有些为难。熊孩子敏感又多疑,必须要好好说,否则会事得其返。 大宝被娘亲搂在怀里,听到娘亲低微的叹气声,他把脑袋在她的胸口蹭了蹭,主动说话了,「娘,你是不是觉得儿子耍心眼了,对楚大叔阳奉阴为?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这小子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还用了个成语。她问道,「知道不该这样做,为什么还要做呢?」 大宝嘟嘴说道,「我就是忍不住。一想到以后咱们会跟他睡一个炕,我心里就不舒坦。」 陈阿福抽抽嘴角,这话说的,还「睡一个炕」! 她说道,「胡说什么呢,谁谁睡一个炕啊,别人听到了要笑死。」 大宝不解地说道,「有啥可笑的,别人家不都是这样的吗?我看到姥爷、姥姥,还有大伯、大伯娘,村里的那些人家,只要是两口子就要睡一个炕,还要带着儿子闺女睡。有些人家房子少,连孙子孙女都要睡一个炕哩。」 他已经五岁,也该分房睡了,以后得找个时间把这事处理了。陈阿福暗道。 「咱家房子多,不会出现那样的事。」陈阿福说道,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说,「大宝,你看看嫣儿妹妹,她不是娘的亲女儿,不是你的亲妹妹,过去也没跟咱们一起生活。你觉得,她喜欢娘亲吗?喜欢大宝吗?」 大宝抬起头惊讶地说道,「嫣儿妹妹当然喜欢咱们两人了,娘还没看出来吗?」他觉得娘亲是在明知故问。 陈阿福又道,「是了,她之所以喜欢咱们,那是因为咱们用真心去对待她,像亲人一样爱护她,所以才换来了她的爱。现在,你爹爹也在用真心对待你,像亲人一样爱护你,他也希望能换来你对他的爱。若你一直这样像防外人一样防着他,他会难过的。不止他难过,嫣儿妹妹若知道你这样对她爹爹,也会难过的。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娘一直对嫣儿妹妹很好,但她却不领娘的情,还处处防着娘,你难不难过?」 若是那样,他会很难过。他点点头,又问道,「娘,楚……爹爹是真心喜欢我吗?娘以后嫁给了他,还会像现在一样爱我吗?」 这是他内心最纠结的问题。 陈阿福用下巴挨了挨他的头顶,冲天炮扎得她有些痒。她说道,「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至少你爹爹目前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想想,若他不是真心的,怎么会认了你作义子,怎么会每次回来都给你带礼物,教你功夫,还从京城给你请学问好的先生来授课,盼望你成才,当个对朝庭有用的人。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也应该真心对待他才是啊。哪怕现在还做不到发自内心的喜欢,但必须要发自内心尊重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不然,久而久之,他伤了心,还会不会这样对你好,娘就不知道了……再回答第二个问题,儿子这样问,这样想,娘都有些伤心呢。儿子,娘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永远不会变,那就是娘对孩子的爱。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过了多久,这份爱都永远不会改变,永远,永远……」 说到这里,陈阿福想到了他亲生的娘,儿子没了,她该多么难过啊! 陈阿福的最后一句话感动了大宝,他就知道娘亲会永远永远爱他,他也知道自己若讨了楚令宣的嫌对他没好处。便保证道,「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努力地真心喜欢爹爹,努力地不跟他耍心眼,不阳奉阴为。也不再担心娘嫁给了他就不喜欢我。」 陈阿福低头看看还有些纠结的大宝,也只有在以后的生活中让他看到自己没有被抛弃,他才会慢慢放下芥蒂。她亲了亲他的小脸说道,「好,你要记着你刚才说的话,娘亲试目以待。」 第62章 之后,陈大宝才去书房完成先生留的课业。 陈阿福则把曾老头和楚小牛、薛大贵叫来,商量明天运西瓜的事宜。 院子北头的五亩瓜地,再加上福园和禄园中间的几分地,还有禄园后园的几分地,共计六亩地左右,第一荐成熟的西瓜有六百多个,重量大概有近七千多斤的样子。 前世西瓜地亩产可以达到六千多斤。但古代防虫、肥料等各方面都比较落后,出苗的种子也没经过浸泡、药肥等处理,所以这里的瓜农亩产不到千斤。 通过黄瓜种子的试验,陈阿福知道西瓜种在空间里放过,不仅改善了口感,也提高了种子的防病能力,又经过她温水浸种,发芽更快。特别是附近的六亩瓜地,她还施了燕粪,长势更好,也更多产。而旺山村的八十亩地由于没有燕粪,产量会略低,时间也略长,因为虫害也有一定的损失,但跟本地的瓜农比起来,还是要好得多。 她估了估,这六亩地的亩产不会低于四千斤,就算四千斤,六亩地共能产瓜二万四千斤。明天出第一荐,五天后能出第二荐,十天后能出第三荐。 紧接着,旺山村的瓜地也该摘瓜了。那里的亩产应该不到三千斤,八十亩地,保守估计共能产瓜二十万斤左右。这么大的量,古代的交通又不发达,要卖个好价钱,肯定先要把销路探好。 陈阿福想着,这么大的量,古代的交通又不发达,要卖个好价钱,肯定先要把销路探好。 好在有这六亩西瓜打前战,先把这么好的瓜卖去富庶的地方,那里的商人觉得好,会自己找上门来买。 特别是定州是大顺朝的交通枢纽,城边的大运河,往北的终点是京城,往南的终点是江南重镇吴城,中间还跟这个时空的母亲河长富江相连。这些西瓜看着多,只要把销路找好,光是大运河沿岸一带的强大购买力,都是供不应求。 曾老头已经租了附近两个村的牛车、驴车,再加上棠园义务借的一辆牛车,自家的一辆牛车,一共有八辆,一次就能拉完。除了给陈二粮铺一千斤,其它都送去定州福运来商行,再由商行走运河卖去远方。现在的西瓜都还没上市,再加上自家的瓜又大又甜,价钱肯定不错。至于到底该卖多少钱,做过市场调查的曾双应该知道。 还有就是,先摘四十个西瓜自家吃和送人。福园、禄园、棠园各要几个,老和尚、了尘住持及大房、县城杨家各送两个,村里相好人家各送一个,陈世英家和京城侯府各送五个。 第二天是二十日,大宝他们都休沐,除了楚含嫣不喜人多进了福园,老侯爷、楚令宣带着楚令智和大宝在福园旁边的西瓜地看热闹,连廖先生都来了。村里的一些人家及棠园的佃户,还有庄户和棠园下人的孩子,也来了许多人看热闹。 楚老侯爷笑眯眯地极开心,看到这些漂亮的大西瓜,他想到了以后栽种的水稻、小麦、玉米等农作物,这些都是无智大师提供的种子。若它们也同这些西瓜一样,高产量,好口味,那是大顺朝百姓之福啊。 他之前不太赞成自家孙媳妇太热衷于开商行,种田地。自家不缺钱,让孙媳妇搞这些容易招笑话。可如今一看,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百姓吃饱饭的大问题,是为皇上分忧。这他就要大力支持了。 阿福,名字取得真好,真是有福之人。这个孙媳妇找的可心! 老爷子不拿自己当外人,又让人摘了两个瓜,切成小牙招待这些看热闹的人。 大宝看看站在远处树下的楚令宣,他跟这些老农说不到一起,只在那里傻站着。而不像老侯爷和廖先生能融入乡民中,跟他们说着天计说着收成。 大宝拿着一牙西瓜来到楚令宣的面前,双手递给他说道,「爹爹,吃西瓜,甜得紧。」 楚令宣愣了愣,高兴地接过西瓜吃了一口,说道,「嗯,是甜得紧。」 大宝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他旁边说道,「这些西瓜一定会卖个好价,我家要挣大钱了。娘亲还说,她泡西瓜种的时候我也出了力,会给我十两银子的工钱。这个钱是我自己挣的第一桶金,我想给娘、姥姥、姥爷,还有爹爹买样礼物当孝敬。爹喜欢什么礼物?」 楚令宣不知道大宝怎么突然对自己示好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十两银子叫做一桶金,但如此懂事又感恩的孩子,让楚令宣的心异常柔软起来。看到他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这双眼睛里有狡黠,有讨好,有小心翼翼,还有纯真,有清明。 楚令宣想着,若是他在那个大院子里长大,后两种的眼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在乡下虽然受了不少苦,之前也生活得小心翼翼,但良善的陈家人还是让他快乐地长大了。 想到祖父当初带来那个不可思议的消息,楚令宣真是又吃惊又高兴。之前,他害怕陈阿福的出身低,怕家人不同意,想了多种应对长辈不同意的法子,甚至想过近几年内都不太可能定下亲事。可是,他没想到祖父那么痛快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祖父在去跟那个人说明此事的时候,得知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密事。这件事,除了皇上和那个人知道,骗过了所有人…… 这真是上天助他,他明年就会如愿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虽然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但他愿意背负。为了忠君,也为了阿福。 看到楚令宣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大宝的眼神暗了暗,紧张地扭着手指又说道,「爹爹,你不喜欢我送你礼物吗?虽然不值多少钱,但那是我对爹爹的一片孝心。」 陈大宝的话打断了楚令宣的沉思,楚令宣赶紧笑道,「谢谢大宝,你挣了钱还知道孝敬我,爹爹很欣慰。你若想送爹爹一样礼物,就送……」他佯装思考了一下,说道,「就送一支笔吧。我一写字的时候,就能想到大宝。」 大宝高兴地点点头说,「好,我会去县城买好些的笔。」 五月底,旺山村的西瓜又开始摘了,这些西瓜的口感虽然稍逊,但比当代农民种的西瓜还是要甜些大些。 第63章 六月初,那六亩地的西瓜收完后,陈阿福又让人把地整治出来准备种秋玉米。 这半个多月来,陈阿福痛并快乐着。每天算帐,对帐,数银子,乐得嘴都笑歪了。 这次卖西瓜,那六亩地的西瓜由于上市时间早,又大又甜,卖得最贵,共挣了三千二百多两银子,除去几百两银子的交通费,主要是船运费,还剩二千四百多两银子。 而旺山村的西瓜会卖得便宜一些,但由于量大,挣得钱会更多。不过,明年就不会卖得这样好了,其他农民用这种西瓜种种瓜,同样的品种多了,价钱就上不去了。 陈大宝也如愿拿到了娘亲给他的十两银子工钱。 六月十日那天,他要去县城买孝敬长辈的礼物。 除了楚令宣以外,另几人他也征求了意见。他准备给陈阿福和王氏每人买把松木雕花梳子,给陈名买套茶碗。后来他觉得楚老侯爷和廖先生、陈老太也是长辈,也该给他们买礼物,所以又决定给前两人各买一支笔,给陈老太买把梳子。 陈阿福没时间陪他,就让薛大贵陪他去,棠园又派了两个护院,正好再给杨家送五个瓜去。若是能把杨家那两个小兄妹接来,更好。 午时初,福园来了几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是陈世英,他还带来了陈雨岚、陈雨晴、陈雨霞三姐弟。 陈阿福刚查完帐,正准备去厨房炒两个菜。她这些天忙得没进过厨房,连自己都想吃自己炒的菜了。就听曾老头来禀报,说家里来了贵客,是陈大人。 陈阿福迎出门,看到陈世英领着陈雨岚三姐弟走进了院子。 陈阿福想到陈世英近段时间会来,这里是他管辖的地界,出了这么好的新品西瓜,他肯定关心。但没想到他把他们三姐弟也带来了。 她赶紧过去给陈世英见了礼,陈雨岚姐弟又给陈阿福见礼。 三姐弟四处望着,都新奇不已,觉得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不一样。院子里,竹树掩映,鲜花盛开,房子也是雕栏画柱,檐下有十几个鸟笼,笼里的小鸟极好看,毛色鲜艳,叫声婉转,越过院墙极目处是连绵青山。这里另有一番旖旎风光。 「姐,你家真漂亮。」陈雨岚扇着扇子说道。 「嗯,觉得风里都带着香味。」陈雨晴又笑道。 陈雨霞只腼腆地笑着点头。 陈阿福笑道,「你们喜欢,就多住几日。」 几人进了上房,上茶,落座。 陈世英说道,「爹早就想来你这里看看,无奈一直抽不出空。今天有空了,你弟弟妹妹都想来看看你,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他又夸了陈阿福送的西瓜好吃,提出来想去看看瓜地。 陈阿福遗憾道,「我家附近瓜地里的瓜前几天就摘完了,现在连秧子都没有了,正准备把地翻翻,再施些肥养养,过些天种秋玉米。你们要看瓜地,只能去旺山村那里看。」 陈世英还是想亲眼去旺山村看看,这样就要用去半天的时间,今天返回府城怕是来不及了。就说吃过晌饭后,他一个人坐马车去旺山村,然后在那里的庄子住一晚。让陈雨岚三姐弟下晌回定州府。 陈雨岚、陈雨晴、陈雨霞三人都不愿意。陈雨岚说道,「爹在旺山村住一宿,我们就在姐姐家住一宿。」 陈世英摇头道,「你明天还要上学,不能耽误学业。以后你放了假,你们再来姐姐家住几天。」 陈阿福又赶紧去厨房领着曾婶和春月几人忙碌。曾婶已经做了几个卤味,卤排骨、卤猪肝、卤鸡、卤豆干等,这是家里的常备菜。老侯爷天天要来福园吃饭,得做这些菜给他下酒。因为楚令宣今天休沐,准备的更多些。 陈阿福炒了个苦瓜炒肉、鱼香肉丝、黄金大虾、金钩冬瓜、双色菇,又拌了个糖醋小黄瓜、麻酱小黄瓜、爽口西瓜皮、酸辣西瓜皮、凉拌三丝。 现在天热,吃这些菜又解暑又爽口。 她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陈世英把陈阿福叫到院子里,他红着脸说自己给王氏一家带了些礼物,还想让陈阿福把陈名和王氏请过来一起吃顿饭,「……你娘是我姐,你陈名爹就是我的姐夫,都是亲戚,就当亲戚走。晴儿和霞儿还没见过他们,也该给他们见见礼。」 陈阿福猜测,王氏和陈名都不会想见陈世英。陈世英能够洒脱地对待他们,但他们不可能洒脱地对待陈世英。 但他已经提出来了,自己也不好不去,便带着陈雨岚三姐弟和送禄园的礼物去了禄园。 陈名和王氏、陈老太正在上房说话,见陈阿福领着衣衫华丽的两个姑娘一个公子走进来。陈名和王氏认识陈雨岚,猜到另两个可能是陈世英的女儿。 陈雨岚给他们作揖行了礼,而陈雨晴和陈雨霞得了陈世英的吩咐,都给王氏跪下磕了头,说道,「见过大姑,愿大姑身体安康,吉祥如意。」 王氏赶紧把她们扶起来,又红着眼圈给了两姐妹一人一张她亲手绣的手帕,说道,「好孩子,这是大姑亲手绣的手帕,你们别嫌弃。」 陈雨晴笑道,「帕子好漂亮,我们都知道大姑的绣工好。」 陈雨岚把礼物送上,有点心糖果酒,还专门送了一斤给陈名补身子的燕窝,也给老太太带了一些糖果和酒。 几人尴尬地坐了一小会儿,陈阿福请陈名一家去福园吃饭。王氏和陈名都拒了,借口是老太太在这里,他们要陪老太太,让阿禄代他们去福园陪客。 陈名又悄声跟陈阿福说,「下晌他们走的时候,我们摘些新鲜黄瓜和菜蔬送他们,你娘才做了几罐醪糟,送他们两罐。乡下人家,也就这些野味他们或许会喜欢。」 王氏做的醪糟颇得陈阿福真传,再加上禄园的井里也放了燕沉香木渣,味道极好。 陈世英见王氏没过来,很有些失望。但见陈阿禄长得非常像王氏,清秀,白析,小小年纪进退得度,极是喜欢。阿禄也给他磕了头,叫了他「舅舅」。他给了阿禄一个玉挂件,又勉励阿禄好好学习。 第64章 正热闹着,棠园的人来了,只来了楚老侯爷和楚令智、楚含嫣。他们说楚令宣因为临时有事,也去了三青县城。 陈世英和楚老侯爷一桌喝着酒,另几个人一桌吃着饭。两桌都摆在餐厅,中间没隔屏风。哪怕只多了老侯爷一个成年老男人,也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雨晴和陈雨霞不太好意思。但桌上的菜品极好吃,比自家甚至酒楼里的菜还好吃,她们吃着吃着也就忘了害羞。 饭桌上,老侯爷跟陈世英讲了西瓜与众不同是因为种子是从番人手上买的,陈阿福手里还有其它的与众不同的种子,是无智大师给她的。如今,不仅陈阿福种了水稻、玉米,连他们棠园都大面积种了玉米…… 陈世英听了这些种子的特殊,还有番人和无智大师说的处理种子的方式,高兴异常。说道,「若是你们真能再用那些小麦、水稻、玉米的好种子种出新品,像这些西瓜和黄瓜一样,提高产量,改善口味,再能减少病虫害,那真是大顺百姓之福啊。」 老侯爷道,「这些农作物种好了,不止是百姓之福,也是你这个父母官的政绩。虽然我们楚家会护着阿福,但你是这一方的父母官,有些事也需要你的支持。该保密的时候要保密,该挡架的时候要挡架……」 陈世英赶紧表态,「一定,一定。别说阿福是我的闺女,就是外人,有了这等与国与民的大好事,下官都要大力支持。」 晌饭后,陈世英带着两个长随急急忙忙坐着马车去了旺山村,老侯爷带着两个孩子回棠园。 楚小姑娘还想赖在福园不走,老侯爷笑道,「哪能一天到晚都呆在人家的理儿,也得让你姨姨歇息歇息啊。」 老爷子这话让陈阿福腹诽不已。光说人家不说自己,今天连皇上都休沐,他们却还要跑来福园蹭饭吃。虽然交了伙食费,但自己家又不是酒楼,天天对外营业。 想是这样想,也不能说出来。她笑着哄小姑娘道,「姐儿乖啊,跟太爷爷回去午歇,晚上姨姨你给你和你小叔叔做西瓜刨冰。」 楚小姑娘听了,才嘟着嘴跟太爷爷和小叔叔走了。 陈雨岚听了,好奇地说道,「大姐,什么叫西瓜刨冰?弟弟也想吃。」 棠园地窖里存了一些冰,陈阿福就让人去取了一小盆。把冰敲碎,再把西瓜切成块,放入瓜籽仁、花生碎、葡萄干,以及海棠果酱,简易的西瓜刨冰就做成了。 给陈雨岚三姐弟和阿禄一人做了一碗。除了阿禄吃过,另三人都是第一次吃,极稀罕,觉得这是夏天的最好美味,又好看又好吃又解暑。 吃完还嚷着要。陈阿福摇头说道,「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多吃,凉胃。」 又领着他们去了后院。来到儿童乐园,陈禄领着陈雨岚和陈雨霞去玩了他们能玩的。之后,陈阿福带着他们来到黄瓜藤前,教他们摘黄瓜,让他们体验一下农家乐的乐趣。 之后,送了陈雨岚和陈雨霞各一个荷包,陈雨晴一套衣裳,这是她之前答应的,又把禄园送的东西抬上马车,再送了四个大西瓜。把他们姐弟三个送上马车,看到他们惜别而去。 陈阿福刚回屋不久,就听到院门嘭嘭嘭地响起来,声音极大。 曾老头大声道,「来了,来了,这是谁啊,不会轻点?」 陈阿福也出了上房门,听见薛大贵的声音,「快开门,宝哥儿受伤了。」 这话唬了陈阿福和曾老头一跳,陈阿福向院门冲去,曾老头已经开了门,见薛大贵抱着陈大宝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防卫。 陈阿福都吓哭了,冲上去问道,「大宝怎么了?」 薛大贵抱着大宝大步往屋里走去,愧疚地说道,「奴才无能,让宝哥儿被人误伤到了腿。已经去医馆包扎过了,那里的大夫还施了针,开了药。」 进了卧房,薛大贵把大宝放在床上,他就退了出去,在侧屋继续说着话。 陈阿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冲到床边,看见大宝脸色苍白,满脸泪痕,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一只腿被绷带包着,还上了夹板,心疼地大哭起来。 大宝似乎被哭声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娘亲拉着他的手哭得伤心,伸出小手试图帮她擦眼泪。陈阿福身子俯得更低了,他边给娘亲擦眼泪边小声说道,「娘,别哭,大夫说儿子死不了。」又感到腿上疼痛难忍,瘪嘴大哭起来。嚷道,「娘亲,痛,好痛……」 陈阿福心疼得无以复加,哭道,「大宝乖,再忍忍,娘让人去衣大夫。」 这时,楚令宣走了进来,难过地说道,「大宝的腿断了,我已经让人去府城的千金医馆请大夫去了。」 陈阿福哭着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楚令宣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宝是遭了无妄之灾,两伙人打架,正好他离得不远,被飞来的椅子打断了腿。被误伤的,有好几个人。」 陈阿福哭着埋怨道,「有好几个护卫,连你都在身边,怎么会让一个孩子呆在打架人的身边,不知道让他离远着些啊。」 她也自责不已。觉得三青县在方圆百里之内,大宝想去县城,便让他去了,没想到还是遭了无妄之灾。早知道,哪里都不该让他去的。 楚令宣红着脸解释道,「怪我失察,竟然没看出来身边有危险……」 老侯爷听到禀报,吓坏了,慌忙跑来了福园。他不好进陈阿福的卧房,在侧屋里骂道,「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让十……大宝受伤了!」 楚令宣沮丧地来到侧屋,挥了挥手,见屋里的人都走了后,才低声说道,「我们吃了晌饭,刚要走出酒楼,‘恰巧’就碰到了……」他把声音压得只有老侯爷听得到,说道,「碰到了九爷。那些人应该是来试探九爷的腿……」 楚老侯爷一听,赶紧制止了他说话,轻声道,「有些事回去再说。」又气得大耳巴子抽过去,压低声音骂道,「打死你个臭小子,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领着……」忍下想说的话,又劈头盖脸抽了他几巴掌。 第65章 楚令宣没敢躲,硬受着老爷子的一顿打。 老爷子停下手,又问,「大宝的腿怎么样,不会再瘸了吧?」 楚令宣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千金医馆请人了。」 陈阿福守在大宝身边,看他哭着哭着似乎又睡着了,才想起金燕子,得要点它的好药。她记得燕沉香木渣不仅能治外伤,还有助于缓解疼痛。那个小东西领着动物之家跑去山林里玩,都出去三天了还没回来。 她使劲掐了自己的左手一下,半刻钟后,就见金燕子从窗户里飞了进来。唧唧叫道,「妈咪,什么事那么急着叫人家回来……呀,臭大宝怎么了?」 陈阿福看了眼急得坐立不安的楚令宣,说道,「大爷,你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先回去歇歇吧。」 楚令宣想着有些事得跟老爷子细说,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一下,过些时候大夫来了,我再来。」 陈阿福点头,楚令宣扶着楚老爷子回了棠园。 一进外书房,老爷子就低声吼道,「说,怎么会带大宝去见九爷。」 楚令宣道,「九爷也是前段时间才得知自己有个小胞弟,还活着,十分高兴,便想远远看大宝一眼。我想着,只远远看一眼,这一带又是咱们的势力范围,就允了。哪成想……那个人一定是知道九爷在灵隐寺呆了这么久,怕无智大师真能得到什么神药把他的腿治好,所以让人来试探。混乱中,九爷坐在轮椅上硬挺挺地受了一剑……」 楚老侯爷惊道,「九爷的伤严重吗?」 楚令宣摇头道,「刀刺在了左肩,无大事。」 楚老侯爷松了口气,又道,「留活口了吗?」 楚令宣说道,「把几个在近处的死士都杀死了,远处的就是还有活口,也看不清酒楼里的情况。不会注意到十一爷,也不会看清十一爷的长相。毕竟酒楼里的人有许多,孩子也有好几个。」 楚老侯爷点点头,又说,「你看,九爷的腿能彻底治好吗?」 楚令宣道,「难说,伤了十年,还是粉碎性断骨,肌肉也早萎缩了。除非世上真的有神药,又有幸被大师拿到了,否则华陀再世也治不好。」又道,「希望九爷能彻底治好,那样十一爷就不会被推去前面。我还是觉得,十一爷虽然聪明,却没有九爷适合坐那个位置。」 楚老爷低声道,「他们两个一明一暗,总有一个会被推上去。若九爷的腿好了,当然皆大欢喜。若九爷的腿好不了,十一爷长大后就会被接回去。让袁家的骨血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皇上可谓煞费苦心。但愿天如人愿,那样,袁大人和元后娘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楚令宣叹道,「袁氏满门忠烈,却被灭了门。袁大人战功赫赫,却死得那么惨烈。我也希望这两位爷中的一位能登大位,以慰袁大人在天之灵……哼,那两母子机关算尽,也逐不了他们的愿。不过,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不知能不能等到九爷伤愈或是十一爷长大那一天。」 …… 楚令宣爷两个走后,金燕子还在流着泪唧唧叫着,它在说,「臭大宝,你好可怜,你的腿痛痛,人家的心也好痛……」 陈阿福给呻吟着的大宝擦干眼泪,又低头亲了亲他,轻声说道,「儿子忍忍,过会儿就好了。」 她抓起金燕子就进了洗手间,再一起进了空间,金燕子很识趣地赶紧啄了两小块燕沉香木渣给陈阿福。 陈阿福恳求道,「给点绿燕窝吧,让大宝快些好,少遭罪。」 金燕子说道,「妈咪,我也希望臭大宝快些好,但好得太快,别人该怀疑了。燕沉香木能定神止痛,对骨头愈合也有好处。」 这倒是,太逆天了惹祸。她一着急,就忘了这个喳。 陈阿福拿着燕沉香木渣和小家伙出了空间,又出了洗手间。她先点燃了一截绿叶沉香,屋里立时弥漫着一股幽深绵长的香气,她又把一块燕沉香木渣塞在大宝的褥子下面。绿叶沉香非常香,让燕沉香木渣的香气没有那么明显了。 渐渐地,大宝停止了哭闹,眼睛闭紧了,呼吸也绵长起来。 他终于睡沉了。 陈阿福松了一口气,刚想起身去外面问问薛大贵的具体情况,王氏和陈名、阿禄三人跑了进来,王氏已经吓哭了。他们问道,「大宝怎么了?伤哪里了?」 陈阿福嘘了一声,低声说道,「他才睡着,声音小些。」然后,小声把她知道的情况说了一下。 王氏几人在屋里陪大宝,陈阿福来到院子里,薛大贵还跪在院子中央抹眼泪。 陈阿福走过去,他又说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酒楼里突然冲进来几个大汉,跟一伙人打起来,立时刀剑乱闪,桌椅乱飞,在场的人吓得高声尖叫,四处逃蹿。他也第一时间把大宝抱在了怀里,却没躲过一根飞来的木椅。大概半刻钟便停了打斗,还死了好几个人,又伤及了一些无辜。幸好楚大人恰巧也去了那里,帮着杀了悍匪,还让护卫跟着衙役去县衙说明情况,又和酒楼的掌柜、小二带着无辜受伤的人去医馆包扎…… 陈阿福觉得这事也不能怪薛大贵,便说道,「你起来吧,突发事故也怨不得你。以后警醒些,不要带大宝去人多的地方。」 薛大贵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又说道,「大姑娘,我觉得王老五当种地的长工可惜了,应该让他来当咱们家的护院。以后若大姑娘和宝哥儿遇到啥事,他比我和小牛都当用。」 「怎么说?」陈阿福问道。 薛大贵说道,「打架的那两伙人都是武功高手,忒厉害。出事时,王老五也在酒楼里吃饭。老天,他的功夫比大爷的贴身护卫还好。他像飞一样冲过来把宝哥儿从我怀里抢了过去,比楚大人的动作还快。」 陈阿福想到王老五其貌不扬的样子,住的是草房,衣裳脏得不成样子,头发都快掉光了,连媳妇都找不到,还来跟自己献过殷勤,还有钱去大酒楼里吃饭?竟然是武功高手? 第66章 大宝的生世若真的不简单,那么王老五也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背景。 便说道,「王老五会武功的事就不要说出去了,他隐姓埋名当个庄稼汉,或许就是不想再给谁卖命了。这是人家不愿意说的秘密,咱们也别说了。」 薛大贵点点头,回后院歇息去了。 傍晚时分,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人带进福园。他是金大夫,是千金医馆接骨手艺最好的大夫。他给大宝把骨头复了位,又上了药,施了针,开了药,楚令宣就让人带他去裳园歇息。楚家给他高价,让他在这里住几天,等大宝彻底没事后再送他回定州。 别说给他高价,就是不给高价,楚大人说话了,金大夫也不敢不在这里住。 从金大夫开始给大宝的断腿复位起,大宝在屋里大哭,陈阿福和王氏就在屋外痛哭,金燕子躲去树枝上哭,连陈名和阿禄都抹着眼泪。一直到大夫走了,大宝还在抽抽咽咽地哭闹着,声音都哑了,「痛,痛,好痛,娘亲,娘亲,呜呜呜,我会不会瘸啊……」 听到他这样说,陈阿福的心如刀绞。拉着他的手劝道,「儿子是勇敢的小男子汉,疼痛挺挺就过了。你小舅舅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是好好的,一点都不瘸……」 陈阿福偷偷把另一小块燕沉香渣放进药里,让人熬了,喂了大宝,他渐渐睡着后,她才擦干眼泪,几人悄悄出了卧房。 此时天已经很晚了,陈阿福对楚令宣说道,「天晚了,大爷回棠园歇息吧。」 楚令宣点点头,说道,「有事让人去通知我。」又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早些睡。大夫都说大宝的腿无事,应该是无事了。」 陈阿福点头,又把王氏和陈名、阿禄劝回了禄园。她洗漱过后又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大宝。 夏月悄声说,「大姑娘也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 陈阿福摇摇头,对夏月和秋月说,「我知道,你们也辛苦那么久了,都回去歇息吧。」 打发走两个小丫头,金燕子终于从树枝上飞下来钻进屋里,它爬在大宝的枕畔,眼睛已经哭肿了,小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这小东西,小尖嘴比电锥子还厉害,心肠却如此软。 陈阿福还是很感动,用手轻轻抹着它的羽毛说,「别难过了,大夫说大宝的腿能治好。」 金燕子哽咽着说,「人家就是看不得小孩子受罪,看到就特别难过,何况是臭大宝。哎呀,胸口痛。」说着,就用翅膀拍打着自己的小胸脯。 正说着,突然院门响了起来,紧接着七七和灰灰飞了进来,它们钻进窗户,站在床下伸长脑袋看着大宝,咋呼道,「咋了?咋了?咋了?」 陈阿福赶紧「嘘」了声,轻声说道,「小点声,别吵,大宝受伤了。」 七七和灰灰听了,可了不得了,都张开尖嘴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这是大宝的哭嚎声。 「嘤嘤……嘤嘤……」这是楚小姑娘的啜泣声。 陈阿福急道,「小声点,大宝才睡着。」 两个小家伙才压低了哭声。 追风被曾老头放进来,也冲进了屋里,趴在床下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等它们哭够了,陈阿福又让听到动静过来的夏月、秋月去给它们洗澡。它们洗过澡后,又来卧房陪着大宝。 第二天,陈阿福醒来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大宝还在睡着,金燕子摊开翅膀躺在他的枕边,小尖嘴微张睡得正香。追风仰躺在地上睡着,七七和灰灰爬在它胖胖的肚皮上睡着。 陈阿福起床后,把动物之家也惊醒起来。 在它们张嘴之前,陈阿福先低声说道,「谁要吵就出去吵,不许把大宝闹醒。他的腿痛,醒了很难受。」 金燕子、灰灰都用翅膀捂住了小嘴,追风本来就不爱吵闹,只有七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聒噪,先飞出去对着大树自言自语一阵后,又才紧闭着嘴巴跑进来。 早饭后,金大夫又来给大宝看病施针。今天大宝的情绪好多了,吃了饭,说了几句话后又睡着了,连楚含嫣和楚令智来看他他都没醒。 楚含嫣哭得不行,知道不能哭大声,就用小胖手捂着嘴哭,看着让人心痛。她在这里呆了半刻钟,就被宋妈妈硬抱走了。陈阿福听说,她在棠园里哭了大半天,眼睛都哭肿了。 这几天,不止陈名两口子几乎都守在这边,楚老侯爷也在这边,楚令宣依然是隔三岔五回来。等到五日后,大宝彻底无事了,金大夫才被人送回了定州府。 期间,王老五也拎着两包糖果来看望过大宝一次。 他自从当了福园的长工后,已经干净了不少,但还牙齿还是黄黄的,衣裳也不算干净,离老远就能闻到身上的汗臭味。 不说夏月、秋月嫌弃他,连山子都不喜欢他。他来的时候,曾老头不在,山子没让他进门,说道,「你拎的吃食除了你自己,别人怕是都吃不进去。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省得我家主子还要费事去丢。」 陈阿福正好从厨房出来,听到了山子的话,便沉脸斥责道,「来者是客,你凭什么把宝哥儿的客人挡在门外?扣你一个月的工钱。」 山子一听就哭了,开门让王老五进来。 王老五红着脸,向陈阿福躬身说道,「大姑娘,我听说宝哥儿受伤了,特意去县城买了糖果来看他。放心,这糖果是点心铺小二包好的,我只拎了系糖果的绳子,手连油纸边都没碰到。」 说着抬抬手,他的确只用两根手指拎着系糖果的绳子。 陈阿福笑道,「谢谢你还想着我家大宝,请进。」 见夏月皱着眉,秋月还用手捂着鼻子,陈阿福使劲瞪了她们俩一眼,她们便不敢了,赶紧去给王老五倒了茶。 王老五没敢进卧房,只在门外往里看。大宝还睡着,他看了几眼,才低头快步走了出去。陈阿福猜测他肯定哭了。 第67章 若这人真是来保护大宝的,说明大宝的家人并不是不管大宝,而是他有不得不离开家的理由。 如果,他的家人来接他回家,自己怎么舍得! 正想着,就听夏月嘟嘴道,「那王老五真是,看了宝哥儿,就这么大咧咧地跑了,连句话都不知道说。这人,不止脏,还没规矩。」 陈阿福说道,「王老五是咱家的长工,平时干活很卖力,你们别拿……」她想说别拿变色眼镜看他,才想到这个世上还没有眼镜。顿了顿又说,「对这种踏实干活的人,要尊重,不许无礼。」 夏月和秋月听了,都点头应是。 福园又恢复了平静。 大宝的病稍微好些后,他买的礼物也都送到了陈阿福、王氏、陈名、楚令宣、楚老侯爷、廖先生、陈老太的手里。几人拿着这个礼物都感动不已,这些东西不仅凝结着大宝的汗水,还凝结着他的痛苦。 现在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而鸟鸣声却少了许多。偶尔有几只小鸟飞到院子里,也是外来的鸟儿。 金燕子又把七七、灰灰和追风、旺财带去了山里,这次连锦儿和翠儿、歌儿、曲儿等笼子的鸟都被它带去山里避暑了。 这时,旺山村的西瓜已经全部收完了,又把那些地整治出来种秋玉米。 这次的西瓜,除去成本,净挣二千一百一十六两银子。因为那六亩西瓜地有一半是陈名家的,陈阿福给陈名分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陈名拿着银子笑道,「这几亩地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挣了这么,做梦都想不到。不过,爹也知道这次又占阿福的便宜了。」 陈阿福笑道,「多出来的银子,就当是我孝敬爹娘的。」 家里挣了钱,对下人和长工也进行了奖励。曾双和林老头奖励得最多,各二十两银子,其次是王老五,十两银子,再依次二两、一两,福园的人皆大欢喜。 有了好大夫的诊治,更因为有燕沉香木渣,大宝的腿康复得非常好。 转眼到了七月上旬,大宝又开始去棠园跟着廖先生学习,只不过由薛大贵和楚小牛轮流抱去抱回。 棠园及陈业、陈名家种的西瓜又丰收了。因为夏天气温高,所以西瓜比春天时长得快些。 棠园种的五亩西瓜只卖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着自己吃和送人情。因为西瓜多,无论京城的亲戚朋友,还是石州府的亲戚朋友,都送到了。 现在,这种西瓜有了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定州大甜瓜。因为这些西瓜大多都是从定州送出,或是商人从定州买进,所以便被人如此叫了。 陈名家的三亩地挣了四十多两银子。大房种的五亩地卖了七十两银子。 他们的西瓜主要也是通过定州的福运来商行卖去了外地。虽然赶不上陈阿福他们之前的西瓜价,但比其它瓜农的价钱还是高了两文钱。 这把陈业和胡氏都乐疯了,之前的五亩地,就是辛苦一年顶多只能挣十两,而这次两个月的时间却挣了这么多。 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还买了礼物来福园感谢陈阿福。他们或许怕胡氏的嘴胡咧咧,没敢带她来碍眼。 胡氏也的确觉得不应该感谢陈阿福,在她看来,陈阿福要是在最先种西瓜的时候就让他们大房跟着一起种,那样他们挣的钱会更多。 陈阿贵当时就把他娘顶回去了,「那时候阿福跟我说了,是咱们家没有空地,我才没跟着一起种的。那时哪知道这些西瓜这么赚钱,不然早把不值钱的庄稼拔了。」 现在陈业也在三青县城开了个小杂货铺,取名为陈大干杂。刚开始,陈业家的西瓜拉了一些在自家铺子里卖,但由于三青县购买力有限,卖不起好价钱,最后只有通过福运来商行,才卖得更高。 陈业和陈阿贵都喜欢种地,又都不愿意和不会做生意,便没有去县城亲自管理干杂店,还花钱请了一个掌柜兼小二。这样一个小店还请人,租铺子,肯定要亏本。但因为他们的铺子是从福运来商行进货,货物好,进价又低,因为夏捕快的关系也没人敢去铺子找事,那个铺子每天也能赚些小钱。 在陈阿福看来,这个小铺子开得实在没有多大意义。赚的钱一半给了那个掌柜兼小二,落在自己手里每月还不到一两银子。与其这样,不如好好种地,用存的钱多买些地,或是请人开垦荒地,种好品种的粮食,当个大地主,照样能挣钱。 只不过,陈名跟陈业讲了,但陈业不听,就觉得两个弟弟都有自己的铺子了,他也应该有。陈阿福就更不好说了,她说多了,或许大房还会以为她的福运来商行舍不得给他们平价货物。 到目前为止,陈名开的陈二粮铺还在亏损,除了一开始卖西瓜挣了点银子。因为只卖粮食,经营品种单一,县城之前的粮铺已经饱和,又要支付铺子租金,以及掌柜和小二的工钱,每个月都入不敷出。 弄得陈名都想把铺子关了,或是也转行卖干杂。陈阿福让他再坚持坚持,等到地里收获好品种的粮食了,他们粮铺的生意便能好起来。虽然不可能所有好粮食都给他们卖,但有了好品种,其它的粮食也能跟着好卖。这个时代,粮铺经营好了,是能赚大钱的。而且,粮铺也不是能随便开的,陈二粮铺还是罗掌柜找了县丞大人,县丞大人特批才开起来的。 七月十九日晚,陈阿福等人刚要吃饭,楚令宣又来了。 「爹爹。」 「大哥。」 「爹爹」 不仅楚含嫣、楚令智第一时间大声招呼楚令宣,连陈大宝都大喊了起来。 通过这次受伤,大宝真切体会到,不仅娘亲、姥姥、姥爷、小舅舅、妹妹、五叔叔等人关心他,动物之家关心他,楚爹爹也是真心关心他的。他自以为,这就是自己以心换心得到了回报。所以,现在他待楚令宣比原来热情多了,也真心多了。 第68章 听到几个孩子惊喜的大叫声,楚令宣的嘴角也勾起来。看到起身准备进厨房的陈阿福,他的笑容更深了。 饭后,依然是楚老侯爷先回棠园,楚令宣带两个孩子继续在福园玩。现在大宝腿不方便,几个孩子就去西厢房坐着玩积木。大宝和楚令智学习了一天,此时是最放松的时刻。 陈阿福和楚令宣则去了上房的西屋。大宝出事这么久了,她觉得,有些话该跟他说一说。她还有种感觉,楚令宣似乎也有话要对她说。 下人们都识趣地没有跟进来,只有楚怀在屋外的廊下站着。 西屋里,两人坐在圆桌旁。外面的夕阳没有完全落山,晚霞的余辉射进屋里,依然明亮。但一男一女在屋里似乎不妥,陈阿福还是点燃了莲花玉盏上的蜡烛。烛光昏黄,时而跳动一下,照着两人的脸一明一暗。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楚令宣轻声道。 「不,还是你先说。」陈阿福说道。 「好,那我先说。」楚令宣笑笑,他的头往前低了低,脸离陈阿福更近了,又伸出双手把陈阿福放在桌上的手抓住,说道,「阿福,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我知道你是温柔、贤淑、良善的好姑娘。不然,也不会对捡的‘儿子’如此疼爱,不会对我的嫣儿如此呵护。我们已经定亲,明年初就要成亲,我觉得,有些事,我应该给你说说……这些事,一开始连我爷和我都不知道,我也是在咱们定亲的前一天才知道的。我二叔、二婶,连我娘和三婶都不知道。你听了,一定要深深埋在心底,无论谁都不能说。」 陈阿福便不想听了,她不想知道太多。 陈阿福便不想听了,她不想知道太多。别人的密事知道多了不好,大宅门的阴私知道多了更不好,弄不好还会把命搭上。 她赶紧摇头说道,「别,你别说了。连你三婶都不知道,可看是惊天秘密。我现在还是一个外人,不想知道的太多。」 楚令宣看她紧张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说道,「看把你吓得。这事我之所以能跟你说,也是经过长辈们深思熟虑同意了的,因为你也是当事者。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家里的长辈相信无智大师不会看错人。我们都相信你,你还怕什么?」 「我是当事者?」陈阿福颇有些吃惊,她还没嫁入楚家,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牵绊。说道,「那你说吧,我听着。」 楚令宣沉吟了一下,脸色严肃下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紧得她有些微痛,轻轻地皱了皱眉。他也无毫察觉,低声说道,「阿福,在这个世上,曾经有一个我最敬仰的人。」 「啊?」陈阿福有些纳闷。敬仰,应该比崇拜、尊敬、尊重这些词还高大上。这个话题好像不太适合现在这个场合吧。她抬起头问道,「你最敬仰的人,是你的爷爷?」见他摇头,又问,「那是你的三叔?」 「不,我爷爷和我三叔是我最尊敬的人。」楚令宣说道。 「那一定是皇上。」陈阿福又说。她觉得古代的人大多都崇拜皇上。 楚令宣摇头说道,「不,皇上是我要孝忠的人。」 「那是谁,总不会是你的驸马爹吧?」陈阿福诧异地说道。她记得,他很是有些埋怨他那驸马爹的。 楚令宣依然摇摇头,说道,「不,不是他。我最敬仰的人,也是我爷爷、我爹、我三叔,还有许多将士、生员最敬仰的人。他就是几十年前的战神——袁大人、袁大元帅。」 陈阿福愣了愣,这样高大上的伟人,跟自己有关系吗?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位伟人。 楚令宣叹了一口气,声音暗哑起来,继续说道,「二十七年前,那时先帝还在,我朝出了一个天大冤案,领兵如神的袁大元帅正带兵在边关跟北辽国打仗,却打了个大败仗,莫名其妙地丢了几个城池,粮草也被敌军烧光了,士兵们死伤大半。先帝听了主和派的话,签了停战协议,赔了上百万两白银,无数猪羊。袁大人回京后,被抓了起来,说他卖国。袁家三族内全部被杀,包括妇人孩子,袁大人被判剐刑。听说,袁大人被判三百刀准死,他咬碎了一口钢牙,都没有吼叫一声」 楚令宣的眼里难掩悲哀,看了她一眼,又特别说明,「袁大人是当时太子妃的父亲,太子就是当今皇上。」 那狗皇帝真狠! 陈阿福吃惊地看着楚令宣,说道,「既然袁大人是战神,还是太子妃的父亲,他不可能卖国啊。」 楚令宣毫不犹豫地说道,「他当然不可能卖国。就是别人都卖国了,袁大人也不可能卖国!他一生中,四次挂帅出征,为大顺开强阔土,抵御外寇,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铮铮铁汉,他怎么可能判国!咳咳咳,他是被奸臣陷害的。」 由于激动,楚令宣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说到最后,还咳嗽起来。 陈阿福不由地也对袁大人肃然起敬。她说道,「既然袁大人如此铁血忠心,为大顺朝立下汗马功劳。即使有人陷害,先帝也不应该相信,或是调查清楚再说啊。何况,还下狠手灭了他们满门,判了袁大人那个……刑。」 「剐」字她都不敢说,太残酷暴虐了。 楚令宣说道,「先帝年轻时还是非常贤明的,把大顺治理得国泰民安。可年纪大了以后,就开始疑神疑疑神,总觉得有人要造反,要谋夺李家天下。那时,先帝的身子已经非常不好,他杀袁家满门,一个或许真的信了袁大人判国,要谋李氏天下取而代之。另一个原因,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管袁大人判没判国,都要把袁大人杀了。以防袁大人成了国丈后,更加权倾朝野,让李氏王朝不保。」 狗皇帝!陈阿福心里骂了一句。说道,「既然先帝怕袁大人成为国丈权倾天下,就不应该让袁家女当太子妃啊。太子的媳妇,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第69章 楚令宣叹道,「当今皇上还是年轻的太子时,就对先太子妃一见倾心。先帝很疼爱他,经太子再三请求后,就下旨赐了婚。据说,袁大人开始还不太愿意,想以太子妃有暗疾推迟,让族亲的一位姑娘去给太子当小。可那时太子妃也对太子暗生情素,闹着要嫁给太子,非他不嫁。袁大人无奈,只得逐了太子妃的愿。袁大人被杀后,太子妃觉得是自己害了袁家满门,也自尽身亡了……」 半年后,先帝驾崩,在王皇后的娘家和周贵妃的娘家的鼎力支持下,当今皇上还是顺利继承了大统。 皇上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彻查「袁氏卖国案」。最后查实是皇上的弟弟逆王李示为了谋夺大位,同北辽国联手,诬陷袁大人判国。本以为可以把太子一起拉倒,却没想到先帝只顺手推舟灭了袁氏满门,却依然传位于太子。即使后来搞了一个政变,也没把皇上拉下来。 皇上给袁大人平了反,又封了先太子妃为元后娘娘,太子妃的亲生儿子,也就是皇上的长子为太子。可太子刚刚被封两天,就失足落水而亡,那年他才七岁。人们都以为,至此,袁家最后一点骨血在这个世上都没了。 楚令宣讲完,眼睛通红,表情凝重。 陈阿福心酸不已,前世历史上也是如此,大多民族英雄都没有好结果。 上天何其不公! 赋予了他们拯救苍生的使命,却又让他们不得善终,连家人都不能幸免。 但是,二十几年前就没有了的袁家,跟她陈阿福没有什么关系吧? 楚令宣看到陈阿福探究的眼神,也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继续说道,「我七岁的时候,听我爹回来说,我可能会被皇上指给六岁的九皇子为伴读。九皇子的出身不高,他的生母是单婕妤,母子两人都不得皇上宠爱。我娘非常担心,九皇子经常被中宫所出的八皇子欺负,她怕我被牵连。那时,我爹在御林军任正三品的将军,专门负责贴身保卫皇上,官位虽然不算太高,但颇得皇上信任。我娘想让我爹去跟皇上求求情,能不能换一个皇子,被我爹狠狠训斥了一顿。那是我娘被骂得最狠的一次,我娘都哭了……」 楚令宣了陈阿福一眼,又转换了话题说道,「我们家,我太祖父极具韬略,文武全才,是当时仅次于袁大人的将领。他曾经官至正一品的大都督,不过很早就辞了官。他对我爷爷的教育并不重视,认为我爷只把家守好,不要败了即可,家里也不一定非要圣宠不断。那二十年间,我们楚家从京城的顶级豪门勋贵之一,降到了中等门户。而我爹却是他老人家手把手亲自教导的,以至于我爹都做到御林军统领的时候,我爷还是个从三品的骁骑参领。所以,我爷便把永安侯的爵位也传给了我爹。正当我爹的仕途越来越好,我们楚家要彻底翻身的时候,却遭受了灭顶之灾……」 荣昭公主是马淑妃所生,马淑妃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她是皇上的长女,也颇得皇上喜爱。她比楚侯爷楚广彻小了整整十岁,在她十岁时就发下誓言,非楚家大郎不嫁。小小年纪,就经常在楚广彻当值的时候想方设法见上一面,搞得楚广彻烦不胜烦。她十五岁的时候,皇上不顾她的哭闹,下旨把她赐婚薛驸马。几年后,薛驸马病死,她便带着女儿长住淑妃的紫霞宫。 那时,楚广彻三十一岁,已经是大顺朝最年轻的侯爷兼御林军统领。楚侯爷只要一进宫就提心掉胆,时刻防着荣昭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一跟他来个偶遇,说几句表白的情话。 一天,二皇子招他去一趟,说八皇子和九皇子在他宫里打起来了,我被打破了头。那时二皇子摔伤还没有痊愈,偶尔会让八皇子领着另几个皇子去他宫中玩耍。 楚广彻便去了。哪知道他内待带进一间屋子,看到一个穿着楚令宣的衣裳的人爬在桌子上,他刚走过去,那人便抬起头来,竟然是荣昭公主。楚广彻赶紧转身往外走,却被荣昭从后面拦腰抱住。这时,二皇子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那天是马淑妃生辰,王皇后、周贵妃,以及几个妃子在紫霞宫中为马淑妃庆生,听说楚统领和荣昭在二皇子宫中私会被发现,都赶了过去。 这件事又闹到了皇上那里。这么低劣的剧情,不说皇上知道楚广彻是被设计的,其他人也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二皇子还去皇上面前痛哭流涕,承认是他设的局,说是心疼皇妹,架不住她的哭求,甚至以死相逼,才帮着干了这种傻事。他后悔了,请皇上责罚,云云。 但荣昭是皇上的长女,是淑妃唯一的女儿,始作俑者又是王皇后所生的儿子,皇上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又传来一个噩耗。 十三岁的九皇子跟十二岁的十皇子打着玩的时候,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摔断了腿。十皇子的一个太监似乎发了狂病,竟然趁乱拿着一块大石砸了九皇子好下下,把他的腿骨都敲碎了。 三天后,皇上给楚广彻和荣昭赐了婚,原楚夫人罗氏被逼出家。楚令宣暴怒不已,跑去边关找三叔楚广开从了军。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们都猜测,九皇子也是二皇子谋害的。我们始终弄不清楚,我们楚家跟二皇子没有任何恩怨,我爹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了御林军统领,但我们楚家并不是权倾朝野,根本不值得二皇子费这么大劲来搞垮。九皇子的出身又低,也碍不着他,他完全应该去对付周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而且,之前他们一直是对立的,二皇子受伤有可能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干的。可奇怪的是二皇子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却毫无征兆地打了我们楚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在我们定亲的前一天,我爷爷来了定州府,我才知道答案。我爷爷也是在去跟我爹说我们的婚事时,才知道的……」 送走楚令宣,陈阿福心情异常沉重。为袁家的冤魂,也为自己被搅入其中的不明未来。开始,她还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带着有故事的大宝嫁进楚家,是为楚令宣找事了。现在才知道,楚家给她找的事更大。 第70章 她先还纳闷,她和楚令宣的婚事怎么那么容易就得到了楚家长辈的首肯。都说古代人的门第关念极重,那样的世家大族为何会接受她这种身份的媳妇。却原来,自己被拉入漩涡中还不自知。 这种被利用的感觉,真不好。 「六年前,皇上醉酒,又宠幸了九皇子的生母单婕妤,翻年的二月二十七,却生下一个死胎……」 这段话一直萦绕在陈阿福的耳边,挥之不去。 「娘亲,你怎么一直站在窗边啊?是在等金宝它们吗?这么晚了,它们今天定是不会回来了。」躺在床上的陈大宝说道。 为了怕他乱动,他的腿是放在一个小木架上的。他侧脸看着她,嘟着小嘴,瞪着大眼,模样可爱极了。 其实,把她拖进漩涡里的是这个小坏蛋。在王氏把他抱回家给自己当儿子的那一刻起,她就被搅进那个局里去了。 若她依然是那个傻阿福,被利用了还不自知。若真的有朝一日这一方失败了,大宝的身份不暴露则罢,若暴露了,傻阿福和陈家也必死无疑。只不过,他们死了,都不知是为什么。 陈阿福莫明其妙穿越过来,傻阿福病好了,通过楚小姑娘认识了楚令宣,跟无智老和尚套上了关系,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一直觉得自己穿越过来是种田经商,现在怎么跟那种事联系在一起了? 「娘……」大宝又拖着长音糯糯地叫了一声。 这是她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他的身上流着最高贵的血,但他们的母子情分是真实的,他们相互扶持、同甘共苦走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是真实的。他对她的依恋,她对他的呵护,是真实的。 她喜欢他!她要尽一切努力,保住这个儿子。 她下这个决定,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或是没有自知之明。 她不只是一个农女,她还拥有可爱无敌金燕子。有了它,许多事便有了变数。 想到这里,陈阿福走过去俯下身亲了他的小脸一下,笑道,「嗯,娘就是在盼着它们。快到秋天了,金宝又快飞去南方了,娘想它多在家陪陪大宝。」 大宝想到又有好长时间见不到金燕子,嘴翘得老高,说道,「我也舍不得金宝,妹妹肯定更舍不得。」 陈阿福用扇子在帐子里扇了扇,再把纱帐放下。吹灭桌上的蜡烛,脱去衣衫上了床。 大宝极高兴,娘亲这么早上床的时候可不多。他拉着她的手说,「娘,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我今天给你讲个新故事,名字叫‘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从前,在一座小镇上,住着兄弟两人,哥哥叫……」哥哥的名字陈阿福不记得了,顿了一下说道,「哥哥叫阿林,弟弟叫阿里巴巴……」 陈阿福刚讲到这里,就被大宝打断了,他急道,「娘,那个弟弟的的名子咋那么奇怪呢?阿里粑粑,真难听。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他爹娘一定不爱他……」 听大宝把巴巴曲解成粑粑,陈阿福笑得不行。 大宝继续说道,「跟阿里粑粑比起来,我真的很享福呢。姥姥真好,她当初给我取名叫大宝,一定是非常宝贝我。娘给金宝取名叫金宝,也一定非常宝贝它。姥姥跟娘亲一样,是真心喜欢我和金宝的。阿里粑粑就可怜了,直接叫阿里多好,偏偏要加粑粑两个字,多恶心人啊。他的爹爹娘亲怎么能这样。」 陈阿福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村里不是还有叫狗蛋的嘛,名贱好养活。而且,他叫巴巴,不是粑粑。」 大宝十分固执地说,「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哪怕叫巴巴也不好听,容易被叫成粑粑,狗蛋也比这个名字好。」 这孩子,还跟这个名字扛上了。 陈阿福轻声笑起来,「名字取都取了,咱也不能帮人改了,是不是?」 「这倒是。」大宝也笑起来。 陈阿福就给他讲了起来。故事她已经记不全了,只记得个大概。故事讲完了,大宝大呼好听,还想听一遍。陈阿福又给他讲了一遍,等到他的呼吸绵长时,才住了嘴。 陈阿福的心里虽然惊涛骇浪,但表面非常平静。给小姑娘当老师,给自家和棠园祖孙几人当厨师,时常请王氏一家三口过来吃吃饭,用泡了燕沉香叶子水的西瓜皮给王氏和自己做做美容,日子过得平静又其乐融融。 七月二十三这天傍晚,出去好几天的动物之家终于回来了。不过,却多了一个成员,一条白色的野狗——姑且叫它野狗吧。这条狗体形硕大,身材滚圆,大头阔嘴,一身又长又密的灰毛立着,像炸了毛似的,比追风凶悍多了。 那时候,陈阿福等人正在餐厅里吃饭,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声。 原来,曾老头看到金燕子领着一些小鸟飞进院子里,又听到追风抓门的声音,就把门打开了。哪里知道,同追风一起冲进来的,还有一条极吓人的野狗。 院子里的秋月等人吓得尖叫起来,薛大贵赶紧挡在餐厅门口,两个棠园的护卫随手拿起扁担,准备去打狗。 追风汪汪叫着挡在了野狗的前面,不许人打它。而野狗却一副高冷范儿,也不叫,冷冰冰地看着众人。只是,跟它高冷范儿不协调的是它的阔嘴微张,似含了什么东西,嘴里还不断地往外流着哈喇子。 楚小姑娘虽然没看到大狗,但听到人们的尖叫声,以及院子里的狗吠声,一下子吓得尖声哭起来,动作敏捷地跳下椅子,钻进陈阿福的怀里。而胆子大的楚令智则跑去窗户边看热闹,大宝想看热闹却不能动,急得不行。 陈阿福安慰了几句小姑娘,把她递给宋妈妈,走出房门。楚老侯爷已经来到廊下,对那两个想打狗的护卫说,「不要打它,这是一条稀有品种的大狗,若训化好了,是不可多得的好猎犬。」 陈阿福说道,「金宝和追风能把它领回来,它肯定不会乱咬人。若把它惹急了,还真说不准了。」 第71章 金燕子挂在陈阿福的衣襟上唧唧叫道,「妈咪真聪明,这是追风找的媳妇,还是人家作的大媒呢。嘻嘻嘻,它们已经成就好事,进了洞房了。放心,它聪明得紧,又十分迷恋追风,不会乱咬人的。」 追风见主人出来了,用脑袋蹭了蹭那条狗,两只狗一起来到陈阿福的面前。 陈阿福蹲下笑道,「追风,这是你找的媳妇,对不对?」 追风觉得主人真聪明,高兴得立起身子往陈阿福的怀里扑,还伸出舌头往她脸上身在舔。陈阿福用手挡着脸,让它舔着手。它在山里玩了好几日,混身脏兮兮的。 追风又冲又舔,逗得陈阿福咯咯直笑,说道,「看来,我猜对了。咱们的追风已经长成一个后生,还带回来一个媳妇。哎哟,你的媳妇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你真有本事。」 追风听了夸奖,更高兴了,又冲陈阿福一阵猛扑,美得不行。 之后,就冲那条狗汪汪叫了几声。那条狗张开阔嘴,像倒水一样倒出一摊哈喇子,随着哈喇子流出的,还有一根婴儿手臂粗的人参。 人参的长须都断了,只剩下一个主干。主干又粗又长,呈土黄色,纹路又深又密,还有密密麻麻的断了的短须。 连陈阿福这种不懂人参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颗老参,还不知道有多老。 楚老侯爷看了那人参,也是吃惊不已。说道,「阿福,你又得了个宝贝。我看到过千年人参,也没这么粗,纹路也没这么多。这人参不说万年,几千年肯定是有的。别看它的须被拔断了,样子不好看,但药效在。找人泡制好了,可是能救命的。」 老头儿心里乐开怀,孙媳妇又得了个宝贝,这个孙媳妇当真是个有福的。 陈阿福对那条野狗呵呵笑道,「哎哟,你真客气,来家就来家,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啥。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金燕子在一旁纠正道,「妈咪,你儿媳妇带的不是礼物,是嫁妆。」 陈阿福被逗得大笑,赶紧改口说道,「哎哟,是我说错了,你带的不是礼物,是嫁妆。若折成银钱,买的物什可是十里红妆,够你和你后狗吃穿不尽了。」 说得院子里的人大乐,他们已经不害怕了,都跑过来围着看热闹。 陈阿福又笑道,「你既然进了我家门,还是应该有个名子。就叫飒飒吧,飒爽英姿的飒,英武又不失柔媚。」 飒飒有些听不懂,追风懂听了,高兴地嚎了几声,伸出舌头舔舔它。它也就高兴起来,冲陈阿福叫了两声,表示自己愿意。 陈阿福拿着人参起身,吩咐人去给动物之家烧水洗澡,做饭。又让大宝跟着楚含嫣和楚令智一起去棠园玩,晚上也在那里歇息。怕大宝不习惯,还让阿禄去陪他。这几天,几个孩子都不要来福园,她会去棠园看他们。 飒飒再是金宝和追风带回来的,也是从山里出来的,野性尚存,也没摸透它的脾气,她得先跟它拉拉关系才好让大宝回来住,让孩子们过来玩。 老侯爷也同意。虽然他非常喜欢这只凶狠的大狗,但还是怕它没训化好会伤害孩子。特别是大宝,这可是他家用身家性命保护的孩子。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陈阿福,说道,「我再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来福园陪你。」 陈阿福当然不能说她身上有燕沉香的味道,属于动物之友。摇头道,「不用。有追风,它伤不到我。」 几个孩子都不愿意走,陈阿福便让金燕子、七七和灰灰陪着他们去棠园玩,他们才不情愿地跟着楚老侯爷走了。 水烧好后,陈阿福在院子里亲自给飒飒洗澡。飒飒不知何意,很是不配合。但看到另一个盆子里,追风洗得极是欢畅,也就跳进了大木盆里。 把它洗干净一看,一身灰毛变成了白毛,在星光下闪着银光。陈阿福惊诧道,「天呐,飒飒真漂亮。」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夸奖。 飒飒洗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洗澡这么舒坦。它的样子很是享受,时而还会眯一眯眼睛。而且,它的眼里已经没有刚才看到的凶狠和陌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和欢喜。 但仅限于对陈阿福和追风,一旁的秋月想来帮忙,它一个眼刀子,便把秋月吓得不敢过来了。 把飒飒的毛擦干后,它的白毛便不像脏的时候那么炸开了,又密又长,又极柔软。因为毛太多,显得身子更加滚圆,立起来像穿了条白色逢逢裙。若不看它大大的脑袋,还有那张吓人的阔嘴,真像条漂亮的大白狮子狗。 这大狗,陈阿福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猜测不知是什么动物跟狗交配生下的怪胎。 陈阿福暗道,一定要把它看好了,这身皮毛比白狐皮子还漂亮,又极暖和,可不能让坏人打它的坏主意。 她又禁不住地夸了一句,「追风的眼光真好,找了这样一个漂亮媳妇。」 追风乐坏了,又伸长舌头往陈阿福的身上扑,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飒飒还不会同人打交情,只在一旁愣愣地看着。 饭是卤肉拌饭,飒飒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饭,香得都快流泪了,足足吃了两小盆。 之后,陈阿福把两条狗领去西厢房。秋月把蜡烛点燃后就退了出去,大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人二狗。 陈阿福坐在木地板上,追风趴在她的旁边,她又把飒飒抱着半爬在她的腿上,帮它顺着长长的白毛,一人二狗亲密无间地说着话。 正说着,听到院门响了,接着是曾老头的声音,他把门打开道,「哎哟,大爷来了。」 这时已经戌时了,他还跑了回来。 楚令宣直接到来西厢房,看到陈阿福坐在地上,被两条大狗围着。一条毛发泛着很光的大狗正冷冷地看着他,阔口也张了起来。他笑道,「这就是那条新来的狗?」 陈阿福点点头,笑道,「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飒飒。」见飒飒一副凶相,抹了抹它的后背说,「不凶,他是自己人。」又问楚令宣吃饭没有。 第72章 楚令宣道,「已经在棠园吃过了。」见飒飒被陈阿福安抚好了,便在她旁边席地而坐。 男人天生都喜欢凶悍的动物,何况是楚令宣这种武将。他虽然极喜飒飒,但还是不敢轻意动它,便把追风抱在自己的腿上,同陈阿福说着话。 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还有一个同共的远大目标,陈阿福跟楚令宣之间相处得比以往更随意了。 两人逗弄着狗狗,轻声说着话,楚令宣再时常用胳膊、肩膀碰碰陈阿福,有时近得连他呼出来的热气她都能感受到。到了后面,他的大手又把陈阿福的一只小手从飒飒的身上拿下来,紧紧握在手里。 陈阿福任由他握着。她喜欢他的大手,炽热,厚实,还有硌人的茧子,她觉得这是一双强大到能保护自己为自己解决任何麻烦的手。 他们又说起了新房的装修问题。 他们会有三个家,常住的家当然是在棠园,这里是陈阿福带孩子的大本营,也是接待了尘住持的地方。第二个家是在定州府的参将府,偶尔会去住住。第三个家是在京城侯府的家,有什么大事需要回京城住的地方,也可能是几年之后长住的地方。 棠园里的那座小院陈阿福已经看过,她还专门给这个院子起名为燕香阁。棠园本不算太大,所以里面的院子不多,也都很小。棠园的特色就是海棠多,院里院外都是各色海棠。陈阿福没要求大动,只把房子重新修整修整就行。 陈名也找人量了屋子,让罗管事买些上好榉木回来。本来罗管事说想办法搞些红木之类的珍贵木头,陈阿福觉得没必要。这里本身就是乡下,弄那么奢华干啥,只要舒适、实用、好看即可。 木匠依然找的武家父子,都按照福园里的家具做,图纸是现成的,只是尺寸不同。据说木头这几天就能拉回来,到时请武家父子来禄园做。 而定州府的家他们会住最好最大的正院,院子也在修整。这里的家具是楚令宣负责,工匠前两天就去了府里。 这些家具楚令宣征求陈阿福的意见,陈阿福也就大概说了一下。她没有要求工匠做大的修改,还是做这个时代时兴的样式,只是衣橱里的大概构造陈阿福提了一下,她好挂衣裳。 听楚令宣说,楚三夫人让人送了信来,侯府的院子已经开始修整了,就是他小时候搬去外院之前住的院子。 陈世英已经让人去量了屋子,准备在定州府打家具,之后再运去那里。据说木头是花梨木,找的是冀北省最好的工匠。因为工期比较短,做的家具又比较,所以找了二十几个工匠在忙碌,走的是奢华风。那里陈阿福没管,她相信聪明的江氏肯定会把面子做足,既讨了陈世英的欢心,又能博取好名声。 其实,侯府他们去住的时间极短,完全没有必要搞那么奢华,好家具放在定州的参将府更适用一些。但因为侯府算是他们真正的家,他们成亲会在那里,所以她的嫁妆基本上都要运去那里。 楚令宣没好说的是,他又得了侯府心腹送的信,因为那个院子的归属,前阵子楚二夫人还曾大闹过。这个院子是永安侯府最好的院落之一,也是楚二夫人为自己的二儿子,楚家三爷楚令安准备成亲时用的院子,她还专门上了锁。 楚三夫人说楚令宣是侯府世子,况这个院子又是他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前大嫂也打的是这个院子以后给他成亲时候用,所以楚令宣理应住这个院子。 可二夫人不听,说楚令宣一年也难得回侯府住几日,占着这个大院子可惜了,就是不交钥匙。楚三夫人便直接让人把锁砸了,重新修整,粉刷。 二夫人大哭大闹,说自己男人残疾,害媳妇儿女被人欺负,气得楚二老爷跑出侯府住了好几天。因为大家长老侯爷不在,二夫人还去公主府找「长嫂」荣昭公主哭诉。荣昭公主竟然屈尊来侯府帮着劝和两妯娌矛盾,被脾气火爆的楚三夫人几句话给气跑了…… 不知不觉,两人说得有些久,楚怀在外面已经咳嗽了好几声,曾老头也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陈阿福红了脸,撵了他几次,楚令宣都赖着不走,轻声说道,「咱们只是安安静静说说话,怕啥。再说,这里都是你我的人,不敢出去混说……」他没说的是,难得那位小爷也不在,不怕他会来个突然袭击,从哪个地方钻出来。 被撵的第五次,楚令宣也觉得不能不走了。起身之前,他突然侧过脸亲了她的脸颊一口。 陈阿福没想到他能来这一手,用手抚了一下脸,嗔道,「讨厌。」因为楚怀在门外,她还不敢说大声,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 楚令宣偷香成功,心里大乐。他以为陈阿福会忸怩不好意思,甚至羞得把头低到胸口不敢看他,也不敢起身。可看见陈阿福虽然羞红了脸,嗔怪了他一句,小嘴也是嘟着的,但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也喜欢自己亲她! 早知道,他该亲慢些的,若是能亲亲小嘴就更好了…… 楚令宣又是高兴,又有些遗憾,傻傻地看着那张在梦里出现千百次的芳容。烛光中,因羞赧显得小脸红如胭脂…… 陈阿福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笑道,「傻了,还不走?」 「哦。」楚令宣答应了一声,又凑过脸去。 外面可站着楚怀呢,门也没关。 陈阿福往后退了一步,低语了一句,「不行,外面有人。」声音几不可闻。 楚令宣又笑起来,原来不是她不愿意,是因为外面有人。 陈阿福带着追风和飒飒把他送去院外,才回了院子,一直藏在树叶中的金燕子就飞了出来。它先兴奋地绕着陈阿福转了好几圈,才挂去她的衣襟上,唧唧说道,「妈咪,妈咪,你们终于亲上了,男主女主终于亲亲了。哎呀,太好了,太好了。人家今天要吃点绿燕窝打打牙祭,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陈阿福听它说吃绿燕窝打牙祭,心里一阵高兴,她也想借借光。赶紧让追风和飒飒去耳房里歇息,洗嗽后就把秋月打发出去。 第73章 她和金燕子一起进了空间,见小家伙钻进一个黄金屋,顿时空间里更香了。片刻后金燕子钻出来,还用小舌头舔舔尖嘴。 陈阿福说道,「弄了半天,你已经在房子里偷吃过了绿燕窝啊,咋没给我吃一点呢?」 金燕子不解道,「你玩亲亲又不干我事,干啥要吃我的绿燕窝啊?」 陈阿福气道,「我们玩亲亲又不干你事,你又为什么要打牙祭啊?」 金燕子提着嘴角笑道,「我愿意!」 陈阿福一噎,骂道,「真是个坏东西。」气得翘着嘴出了空间。 第二天一早,听说消息的王氏就小跑过来,慌道,「阿福,听说你家来了一条野狗,可别让它伤着你。」 陈阿福笑道,「娘莫急,你看飒飒,它乖得紧,不会乱咬人。」说着,就走去东厢廊下。 那里蹲着追风和飒飒。王氏看到那条大白狗的体形比追风还要大,阔嘴似乎能一口咬断人的脖子,眼神也极其冷漠,害怕得要命。但当陈阿福过去,用手抹着它的毛跟它低语时,它的眼神便温柔下来,乖巧地任由陈阿福顺着毛,还时而舒服得眯眯眼睛。 王氏才放了心。 王氏走后,陈阿福顾不上吃早饭,拿了一些蒸好的小笼包去了棠园。 大宝和阿禄跟楚令智住一个小院,她赶去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吃早饭。 大宝明显心不在焉,眼睛也有些肿,昨晚他没睡好。楚令智在说他,「你真不像个爷们,哪能一直吊在娘亲的腰带上啊?看看我,跟我娘分开那么久了,还不是该吃吃,该睡睡。我爷说了,这样才能当将军,才会有出息。」 大宝不服气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家有钱有势,你从来不害怕有一天你会跟你娘分开,从此再也见不到。我就不成了,家里穷,大姥姥不止一次说要把我卖进山里,卖进戏班,若是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我娘亲了。」说到后面,声音也低沉下来。 楚令智一副你在找借口的模样,说道,「阿禄哥哥跟你是一家,他都不像你这样害怕跟娘亲分开。」 大宝冲口而出,「那是因为我不是……」他赶紧用手把嘴捂住,咽下去了后半句。那是他最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实情。自己不是娘亲的亲儿子,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才更害怕。 他没再说话,眼圈却红了。 阿禄知道他为什么难过,赶紧打岔道,「其实我也害怕跟我娘分开,只是我长大了,害怕就少了些。可大宝还小,以后长大就好了。」又安慰大宝道,「如今咱家也不穷了,楚将军还当了你爹爹,没人敢欺负咱们了,大伯娘也不敢那么说你了。」 楚令智豪气地说道,「你大姥姥是谁,不用我大哥出面,小爷就能带着护卫把她家给端了。」 陈阿福走了进去,笑道,「大宝,你看娘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陈大宝一看陈阿福,笑容比外面的旭日还灿烂,张开双臂叫道,「娘亲,娘亲,抱抱,抱抱。」娇得连舌头都伸不直。若不是他的腿不能动,一定跑得比追风还快。 楚令智耸耸肩,摇摇头,又撇撇嘴。 陈阿福呵呵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大盘小笼包。同他们一起吃完早饭,他们去前院上课,陈阿福又去了小姑娘住的怡然院。两个院子挨着,几步便到了。 楚含嫣还在睡觉,她就同宋妈妈、魏氏几人低声说了一阵话。待小姑娘醒来后,又同她玩了一会儿,才回了家。 飒飒算是正式嫁进了福园,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不止陈阿福喜欢它,连下人们都喜欢,虽然他们目前还不敢太靠近它。 下晌,王氏又过来找陈阿福,木头已经运回来了,让她去看看。她想把追风和飒飒带去禄园玩,让飒飒认认门,可追风就是不去。 陈阿福纳闷道,「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去找旺财玩的吗?」 金燕子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它们兄弟反目成仇了,旺财也追求过飒飒,是追风的情敌,只不过飒飒不喜欢它。所以追风现在很不待见旺财呢,觉得它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本来陈阿福还在生抠门小东西的气,不想理它。但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就不淡定了,哈哈笑起来。院子里的秋月和曾老头几人都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陈阿福忙笑道,「追风,是不是你怕把媳妇领去禄园,旺财会打它的坏主意?」 追风还听懂了,立着眼睛冲禄园的方向使劲嚎叫了几声,厉害得不得了。 它的样子把院子里的人都逗笑了。 曾老头非常自豪地说道,「咱们家的狗啊,鸟啊,就是比别处的聪明。」 陈阿福来到禄园,看到旺财无精打彩地趴在树下打磕睡。听到动静张开眼,看见是她,又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不像原来那样一看她来串门,就高兴地甩着尾巴来迎接她。 陈阿福好笑不已,这货失恋了,还连她都怨上了。 又看到廊下堆了一堆木头,武木匠父子三人已经被请来了,正低身在翻着木头。之后的几个月,他们只做禄园的活计,其它活计都放了下来。 武木匠直起身笑道,「为了给阿福做漂亮家具,我前些天还专门抽空去了省城我师兄那里一趟,看了他们做的家具,雕的花纹。这回,我们做的家具一定更好看。」 陈阿福笑着说谢谢。 武长生呵呵傻笑着,眼里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种幽怨。听说,他的媳妇已经怀了几个月身孕,他就快当爹了。 因为之后他们的晌饭都会在禄园吃,陈阿福又让秋月过来帮着穆婶儿一起做饭。 陈名和王氏跟陈阿福一起去了上房,陈名说道,「明年楚家会给咱家下聘,我们想好了,聘礼都给你陪过去,家里会再给你置办一份嫁妆。」 第74章 陈阿福说道,「你们就不用置办嫁妆了,我手上有些银钱和产业,再让曾婶买些布匹被褥,就当从娘家带过去的嫁妆。」 王氏不赞成地说道,「那哪儿行,闺女出嫁,娘家连嫁妆都不置办,咋说得过去,让女婿知道了也不好看。」 陈名也是这个意思。 陈阿福想想也是,说道,「我给你们一千两银子,你们买些布匹、首饰、被褥,再加上那些家具,就够了。置办东西的时候,把罗大娘叫着,她知道买什么好。」 陈名不想要陈阿福的银子,可他所有的存款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两银子,有些纠结。 陈阿福笑道,「女儿不缺钱,爹娘拿这些钱去用。以后,女儿还会孝敬你们。」 陈名正色道,「闺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嫁过去就是婆家的人了,经常帮衬娘家容易被说嘴。爹娘现在不缺钱,光酒楼、粮铺,还有那些田地,这辈子都吃用不尽了。」 同时,还是坚持那些家具的木头钱和手工钱由娘家付。 陈阿福算了算,那些钱加起来不到二百两银子,也就同意了。 这几天,陈阿福跟飒飒套着关系,抱着它说话,喂它吃好的,领它去儿童乐园滑滑梯和钻「山洞」,又让楚小牛领着它和追风去院子外面溜腿…… 飒飒不仅跟陈阿福的感情与日具增,对追风也更加喜欢和崇拜,因为相公的家人实在太好了。 陈阿福在确定飒飒的确不会伤害家人后,才允许孩子们回来。 飒飒虽然看着凶,一副成人勿靠近的样子,但它特别喜欢孩子,看到孩子的眼神都要温柔得多。渐渐地,孩子们也不怕它了。特别是楚含嫣更喜欢它,因为它的毛又白又软又漂亮,她无事就抱着它的胖身子,用小脸蹭它的背。 七月底,金燕子依然天天往外飞,它要抓紧时间去林子里玩。但几乎每天都会回来,还要陪大宝和楚含嫣玩,因为他们也舍不得它。 因为它要每天回来,就只带了七七和灰灰出去,而没有带追风和飒飒。狗狗虽然跑得快,但那么远的路途来回奔波还是太辛苦。 这些天楚令宣连休沐都没回来,他去外地公干了。 陈名也忙了起来,水稻快收了,他和曾老头要去中宁县的老槐村。那里的两百亩田用的种子都是在空间里放过的优良种子,只是那些老农没有听陈阿福当时的嘱咐——泡种子。尽管如此,那里的水稻还是长势喜人,听说空秕率非常低,空壳很少,稻粒颗颗饱满,压弯了稻秆,喜得那些佃户眉开眼笑。 陈名走之前,陈阿福还是提醒他,陈世英是这一方父母官,那里的稻子长势比其它稻田好得多,他和县太爷,还有管农事的官肯定会去巡察。 陈阿一听不仅要见到陈世英,或许还会看到县太爷及其他官,便有些害怕起来。陈阿福让他别怕,让曾老头主要回答那些人的话便是。 八月二日这天,旺山村林老头父子来了,他带来了一筐嫩玉米棒子。他乐得嘴都到了耳后根,说道,「大姑娘,这是你拿的番地种子种出来的玉米棒子。老天,棒子又长又大,有些还结了两根。我估摸着,那一百亩地每亩能收四百多斤。」 在这里,一般玉米的亩产,好些是二百多斤,山区的孬地还不到二百斤。若是真能亩产四百多斤,也算为百姓造福了。 陈阿福也极高兴,让曾婶拿玉米去煮,不知道味道如何。 玉米煮好后,并不如陈阿福预料的那样好吃,不太甜,水份也不多。陈阿福很是有些失望,想着玉米种子是不是应该多放几天。时间没放够,所以导致口味差了些。 想了一会儿又想通了。在这个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最注重的是填肚子,而不是口味。只要高产了,就算达到了预期目标。 想通了,又高兴起来。让人去请王氏和阿禄来这里吃晌饭,又让人给罗管事家送了些。 在古代人,嫩玉米也算稀罕吃食。除了极有钱的人家,一般很少吃嫩玉米,觉得浪费粮食。老农要等到玉米都长老后,再掰下来,粮铺卖的也都是老玉米磨的玉米面。 陈阿福还留了几根玉米,想着金燕子和七七、灰灰那些鸟儿们肯定喜欢吃。 八月五日到了,这一天金燕子又该进空间了。它没有去林子里玩,白天挂在楚小姑娘衣襟上,晚上陈大宝回来,又都挂在他身上。 楚含嫣傻傻地极高兴,得意地不行,对陈阿福说,「姨姨,金宝今天好乖,一直跟姐儿玩,都没去林子里。」 大宝要精得多,见金燕子萎靡不振,眼里似有忧伤,便担心起来,问陈阿福道,「娘亲,金宝是快去南方了吗?一定是这样,你看它都舍不得我呐。」 陈阿福叹了口气没吱声。舍不舍得倒是其次,金宝在外面,她干什么都有抵气得多。而金宝一进去,她就有些担心。特别是知道大宝的真实身分后,更怕遇到什么万一。 夜里快子时,金燕子进了空间,陈阿福也陪着它进去。金燕子先还有些忧伤,但一抱着金贝就眉开眼笑起来。 突然,它对陈阿福说,「妈咪快看,宝贝是不是有什么变化?人家觉得它的颜色没有之前那么透明了。」 「是吗?」陈阿福也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好像颜色稍稍暗了些,也没有那么晶莹剔透了,有向老蜜蜡转变的趋向。不可思议地说道,「是呐。」 金燕子眉开眼笑,抱着它玩不够。陈阿福便出了空间。 第二天一早,陈大宝一爬起来就拄着拐走了出去,也顾不上穿外衣,只穿了肚兜和短裤,吓得秋月拿着他的衣裳追出去。 他先到耳房里去看了一圈,见只有七七和灰灰在篮子里。他又退出来,把廊下的鸟笼挨个看了一遍,没有。他又到树下往上看,还是没有金燕子的身影。他知道,金燕子去南方了。 第75章 他耷拉着脑袋回了上房,对陈阿福说,」娘亲,金宝走了,它回南方去了。」 陈阿福故惊讶说道,「是吗?它今天就走了?」又搂着陈大宝说,「儿子别难过,它明年春天又会飞回来。」 「咱们这里到南方有上万里,而不像山里那么近,若是它找不回来该咋办?」这是大宝最担心的问题。 「不会,金宝聪明得紧,它今年春天不就找回来了吗?」陈阿福说道。 饭后,把郁郁寡欢的大宝送出门。 楚含嫣反应慢得多,她等了半天没等到金燕子很失望,等到晌午大宝过来吃饭的时候,听他说金燕子可能已经去南方了,才大哭起来。 小姑娘哼哼唧唧闹了半天,陈阿福什么都没做,一直哄着她。到了晚上,小姑娘才好过些。 八月中旬,水稻收割完了,陈名和曾老头才从老槐村回来。看他们红光满面、意得圆满的样子,就知道水稻大丰收了。 听他们说,这次水稻亩达到了每亩五百多斤,而且米粒细长油腻,口味比一般的稻米香,只比碧粳米差点。 知府大人和府城的司农官员,还有县太爷、县丞都去了,看到这么好的水稻极高兴,还表扬了陈名以及种植这些水稻的佃农。让他们留好种子,以后要在这一代大力推广这种水稻,若这一代种植好了,会全国推广…… 因为有知府大人的直接参与,还有楚家这个强硬后台,知道消息的大米商、大粮商插不进来,而更有后台的商人又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这些稻米,包括种子就直接由福运来商行和陈二粮铺出售了。 由于有燕沉香的足量供应,还有好大夫定期检查换药,陈大宝的腿恢复得非常好。八月中旬以后,扔掉拐住走路也不觉得疼痛,竟然能跑能跳。但陈阿福不许他随便走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让他三个以后再自由活动。 八月二十二日晚,多日不见的楚令宣终于回来了。他来时天色已晚,老侯爷领着楚含嫣和楚令智已经回了棠园,大宝在灯下写大字,陈阿福坐在他身边做针线活。 楚令宣穿着紫色长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他给了大宝几个油纸包,是辽城的特色小吃,有松子糖,松子糕,芝麻条。 大宝礼貌地说道,「谢谢爹爹。」 陈阿福起身笑道,「大爷还没吃饭吧?」 楚令宣点点头,笑道,「没呢,我一直忍着,想吃你做的馄饨。」 陈阿福笑道,「大爷稍坐,我去准备。今儿罗小管事才买了些活虾,还养着呢,我给你做海味馄饨。」 陈大宝赶紧说道,「娘,儿子也想吃海味馄饨了。」 陈阿福说道,「好,也给大宝做。」 她叫着曾婶去厨房做馄饨,楚令宣在房里检查大宝的课业。 馄饨光用虾仁做馅也不好吃,还要加猪肉馅才鲜美。她剁了半斤猪肉,再剁了大概一两的虾仁,加入酱油、盐、香葱、料酒搅拌,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蚝油,不然味道更鲜美。正好还剩下半锅鸡汤,用鸡汤煮馄饨才香。 不多时,馄饨就做好了,先舀了两大碗,要给楚怀一碗。又用小碗舀了两个馄饨,装了半碗汤。 用托盘把一大一小两碗馄饨端去餐厅,楚令宣便抱着大宝过来了。 两人都大呼「鲜美,好吃」。大宝吃完还想要,陈阿福没同意,说道,「晚上不能吃太多,不好克化。」 大宝就眼巴巴地瞧着楚令宣吃。 楚令宣抬头说道,「爹爹也要听你娘亲的话。她说你不能再吃,你就不能吃了。」 大宝「哦」了一声,又怕自己被赶走,往楚令宣身边挪了挪,说道,「我好久没见到爹爹了,想多跟爹爹说说话。」 吃了饭又说了一阵话,大宝都全程陪着,让楚令宣很无奈。他想了她那么久,别说拉拉手,就是心里话都不方便说。 几人说了一阵话后,楚令宣便要走了。陈阿福起身去送他,大宝还想拄着拐跟去,陈阿福没同意,说天黑怕他摔着。 大宝很想说,怕我摔着,娘亲可以抱我啊。但看到娘亲没有那个意思,似乎还有一点不高兴,这句话也没敢说出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出屋去。 陈阿福和楚令宣走出院子,楚怀跟在后面。 楚怀看主子站在院门前没动,便有眼力价地自顾自往前走去。 楚令宣见楚怀走远了,才从怀里拿出一面巴掌大的菱形小镜递给陈阿福,笑道,「这是我托人在番人手里买的玻璃镜,送给你。」 这个时代的玻璃镜极少,属于有价无市,拿着钱都没处买。陈阿福穿越过来这么久,只看过两次,一次是在参将府楚小姑娘的房里,一次是在江氏的房里。 听说是玻璃镜,陈阿福高兴地接了过来,粲然笑道,「谢谢大爷。」 刚想看看,被楚令宣一把按住了小镜子。他说道,「晚上不能照镜子,明天再看。」 也是,就是前世许多人都忌讳晚上照镜子,别说封建的古代。陈阿福笑着点头,把拿镜子的手垂下。 笑靥如花,比天上的明月还动人。楚令宣定定地看着她,喃喃说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人悄兮……」 虽然这位爷谈恋爱时像个初中生,陈阿福还是心生感动。微低着头听他说了两句对自己的赞美,才提醒道,「大爷,该回了。」 楚令宣似才清醒过来,这里是大门外,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而且,一男一女在黑灯瞎火里呆久了,容易被人诟病。他的脸微烫,自己怎么一见到阿福就乱了方寸,说话做事像个毛头小子。 忙说道,「好,我回了,你也回吧。明儿早我又要去军营,几天后才能回来。」 陈阿福点头,看他走了,把镜子揣进怀里,也转身回了院子。 第76章 第二天,大宝起来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玻璃镜,极好奇地把玩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镜子问道,「娘亲,这镜子是昨天爹爹送你的吗?」 陈阿福答道,「嗯,是呐。」 大宝又说,「爹爹很好,知道妇人爱美,就给娘买了这个可心的小镜子。等以后儿子有出息了,一定给娘买个更大的。」 「好,娘亲等着。」陈阿福笑道。 几天后,旺山村的玉米也丰收了。虽然口味没有多大变化,但产量大幅提高,陈世英又亲自带着几个官员去了那里。 那天是二十六日下晌,天高云淡,秋风送爽,气候适宜。楚含嫣带着罗梅等几个丫头在儿童乐园玩耍,还有七七、灰灰和追风、飒飒的凑趣,咯咯的笑声传了好远。 笑声和狗嚎声传到禄园,气得财旺一阵狂吠。 陈阿福在上房西屋给王氏和自己做着黄瓜面膜。 她之前用的是西瓜皮面膜,里面还加了鸡蛋清、蜂蜜。被陈阿福哄开心了的金燕子偶尔也会给点燕沉香叶子,虽然小得真如它的眼屎巴巴那么大,但有了这点叶子,品质提了几十个档次。 现在西瓜没有了,黄瓜也快结束了,陈阿福咬咬牙,开始用自家不多的黄瓜做面膜。 或许是加了燕沉香叶子的关系,也或许自家的西瓜和黄瓜本身就是好产品,面膜效果非常好。陈阿福甚至觉得,比前世那些高档牌子的面膜还要好用。 她们每五天敷一次,坚持了两个多月,现在王氏的皮肤已经好多了。皱纹和黑斑少了,也白晰多了,尽管皮肤还比较粗糙,却比原来强得多,竟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陈阿福的皮肤就更好了,细腻白嫩,吹弹可破,似还泛着莹光。 两人洗了脸,王氏说道,「阿福,以后不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面膜了,浪费这么多好吃食,娘晚上都睡不踏实,心痛。」 陈阿福笑着把小玻璃镜递给王氏说道,「照照,娘可是年青多了,像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 镜中的王氏的确年青多了,也秀气多了。虽然没有陈阿福说的那么夸张,却也不像以前那么显老。 她听了这话,不禁红了脸,嗔道,「混说,娘是个老太婆了,还啥小媳妇。」 两人正说着,就听院子里的曾老头在喊,「大姑娘,太太,陈大人来了。」 自从陈阿福跟楚令宣定了亲后,下人们对陈名两口子的称呼就变了。叫陈名老爷,叫王氏太太。 他怎么突然来了? 陈阿福看看王氏,赶紧起身出门迎接。 陈世英已经进了院子,他是直接从旺山村坐马车过来的,还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由于晒了大半天太阳的原故,脸色如抹了胭脂一样绯红。 他笑道,「福儿,爹爹今天来你这里叨扰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定州府。」话刚说完,便看到跟出来的王氏。 此时的王氏跟他上次看见的明显不同。上次苍老得厉害,生活的磨砺在她脸上刻下的风霜让他心痛。而这次,相比上次年青多了,虽然比十年几前要老得多,但那秀气的眉眼和温婉的气韵依然让他闪了一下神,他似乎又看到多年前那个每天都在门前接他放学的姐姐…… 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一幕,一个梳着总丫的男孩回到自家门前,傻笑着喊一直在门口等他下学的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姐姐笑得眉眼弯弯,「英弟回来了。」 她走下台阶,把他牵进厨房,给他洗脸洗手,问他饿不饿。每次都不等他回答,就笑着往他的嘴里塞一块冰糖或是炒豌豆炒胡豆什么的。还问他,「甜(香)吗?」 男孩答道,「甜(香)。」 姐姐就会笑着捏捏他的小脸。那丝温暖和细滑,他到现在都记得。 陈世英的鼻子有些发酸,喊道,「姐。」 王氏看了他两眼,两只手使劲攥在一起青筋都鼓了起来,低下头轻声说,「英弟,你来了。」 「嗯。」陈世英答道,眼睛一直看着王氏。 见他们这样,陈阿福都替他们尴尬。说道,「爹,娘,进屋说话。」 「好。」陈世英向屋里走去。 门口的王氏没进屋,低声说道,「阿福,我先回了。」 已经走进屋内的陈世英回头挽留道,「姐,弟弟难得来一次,说说话都不成吗?」 王氏低头说道,「不了,我当家的还在家等我回去做饭……」话说出口才想起来陈名去了县城粮铺还没回来,又改口道,「我做好饭等我当家的回来。英弟在闺女家好好玩,别客气。」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陈世英愣愣地看着王氏的背景消失在大门外,一脸的落寞。 陈阿福虽然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但分开了,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那点念相还是留在心里好。 她拉了拉陈世英的袖子,「爹,渴了吧?我去给你倒碗桂花蜜,是我自己做的。」 陈世英回过神,扯着嘴角笑道,「好。」他虽然更喜欢喝茶,但闺女做的桂花蜜他还是愿意尝尝。 陈阿福给他倒了一碗,白细瓷碗,淡金色的蜜水,上面还飘浮着几瓣小桂花,一看就好喝。他喝了一口,满嘴生香。 他连着几口喝完蜜水,尴尬地笑问道,「福儿会笑话爹爹吧?」 陈阿福摇头道,「不会。」 陈世英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娘没嫁给我,对她来说或许还是好事。我怕,我怕我会委屈她,让她伤心……」想了想,又嘀咕道,「或许,我娶了你娘,就舍不得委屈她了。」 后一句话声音低得陈阿福没听清。 「爹说什么,什么委屈?」陈阿福问。 陈世英摆摆手,把碗推了推说道,「爹喜欢喝这种糖水,福儿再给爹倒一碗。」 第77章 他不好跟闺女说的是,唐姨娘上个月「得疫病」死在了庄子上,前几天贤惠的江氏又给他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妾…… 陈阿福正跟陈世英聊着天,就听到禄园内有吵闹声。 陈阿福出门对曾老头说道,「去看看禄园怎么回事。」 曾老头答应着出去,过了一会儿便跑回来禀报,「回大姑娘,是太太的娘家继母和弟弟抬着太太的爹来了,说太太的爹得了重病,他们家无钱,只得抬着来闺女家,让太太看在亲爹的面上,给银子治病……」 陈阿福怕王氏吃亏,起身对陈世英说道,「我过去看看。」 尽管现在是农忙时节,禄园门口还是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 薛大贵和山子把看热闹的人巴拉开,陈阿福走了进去。看到王老汉躺在地上,丁氏跪在他身边扯着嗓门大哭,王财在跟王氏诉着苦。大意是他们如今无钱,没有法子了,若再耽搁下去,王老汉就要死了,只得把他推来亲闺女家,要点银子继续治病…… 王氏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她不愿意让这对黑心肝的母子进她的屋子,自从知道小王成受尽苦难,到现在还不知死活,她更恨丁氏,也气自己爹的无情无义。但王老汉躺在院子里直嗯嗯,门外又有些看热闹的人,她不知道该咋办。她既怕自己爹是真病,又怕是他们三人联合演戏,她不愿意再拿钱给坏良心的丁氏用。 古代孝为天,虽然陈阿福都恨死了丁氏和王财,但王老汉必须要管,不然王氏得被口水淹死。 她沉脸走到他们面前说道,「我娘又不是不管他,哭闹什么?」又对曾老头大声说,「去村里把林大夫请来。」还给他使了个眼色,曾老头了然地点点头,就快步出去了。 薛大贵和山子把王老汉抬去廊下的一把逍遥椅上躺着,还给他喂了水。 王财说道,「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和我娘也口干,给我们也倒碗水。」 薛大贵等人装作没听见。 曾婶则出去跟门口的人讲起了丁氏当初如何卖了王氏,又如何卖了王氏的胞弟,致使她弟弟被买家虐待,到现在生死未卜…… 王财没有要到水,又看薛大贵、楚小牛这两个彪形大汉对他们怒目而视,再不敢摆「舅爷」的谱,和丁氏席地坐在台阶上。他们看着这满院子的富贵,眼睛里的贪婪掩都掩不住。 没想到王氏一个软木头,嫁了一个病秧子,却有了这样的大富贵。虽然陈阿福厉害,但王氏总不能不管自己的亲爹,县太爷都不会答应。 丁氏知道王氏恨毒了自己,不敢说话,给王财使了个眼色。 王财就干笑着对王氏说道,「大姐,我们也是走投无路,被逼得没法子了。近大半年来,我家不知惹了哪位太岁,什么倒霉事都往家里钻。娘腿摔断了不久,我就连着两次被飞来的石头砸破头,接着爹又闪了老腰,连我那大儿子都被砸过一次。家里养的猪、鸡、鸭、鹅连着丢,现在都不敢养了,地里的庄稼不是被猪拱就是被疯牛踩……哎,家里没钱了,原来攒的节余都花光了。前几天,爹突然得了急病,我们给他喂了草药不起一点作用。求姐拿点银子给爹治病吧,那也是你的亲爹。」说完,还假意抹起了眼泪。 丁氏的哭嚎声更大了。 陈阿福看看丁氏和王财一副贪财的样子,再看看躺在逍遥椅上,虽然脸逞菜色,但眼皮时而会微动的王老汉。 王老汉自私懦弱,王财贪婪无度,但缺德的丁氏比他们可恶一万倍。她直接造成了王氏和王成的悲剧,却还敢鼓动他们上门要银子。 王老汉毕竟是王氏的亲爹,若彻底不管他,传出去了,王氏会被人诟病,对要走仕途的阿禄也不好。 但绝不能让丁氏这个坏女人卖了王氏姐弟,还想仗着王老汉这个亲爹来压制王氏享王氏的福。享不到福,就来恶心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前世最经典的话。她都送上门作死了,干啥还要放过她。 陈阿福心里有了计较,把王氏拉进屋里耳语一阵,又把薛大贵叫来,跟他低语几句。薛大贵点头,急急出了门。 半刻多钟后,曾老头不仅把于大夫请来了,连陈老太、陈业、陈阿贵、高氏、胡老五等人都来了。 丁氏之前吃过陈老太的大亏,一看她来了,就有些害怕。忙说道,「我们今天可不是来打架的,我家老头子生病了,我们是来要汤药银子的。」 陈老太吐了她一口浓痰,骂道,「死娼妇,打了你还会脏了老娘的手。告诉你,想讹我儿子家的钱财,门都没有。」 丁氏撇嘴道,「我是后娘,没那福气用娟娘的钱,但我家老头子好歹是娟娘的亲爹,都病得要死了,娟娘也不能只顾自己吃大肉,住大房子,让亲爹病死吧?这怎么叫讹钱,说得忒难听。」 陈老太说道,「我二儿媳命苦,从小死了亲娘。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姐弟两个被后娘揉搓,还都被卖了换银子,亲爹也不管。唉,可怜哪。」 丁氏听了便不敢言语了,又用帕子捂着脸哭嚎起来。 于大夫过去给王老汉把了脉,又翻开眼皮和嘴看了看。纳闷地说道,「他脉象平缓,舌苔淡红,眼白正常,身子应该没什么毛病啊……」 王财一听就急了,说道,「你是不是大夫,我爹都病得走不动路了,咋会没毛病?」又对王氏道,「姐,爹是你的亲爹,你不管我和我娘就算了,但总得管管爹吧?这个大夫一看就是骗人的江湖郎中,他的话不可信。这样吧,我们也不多要,给我们五十两银子,我们马上就把爹拉去县城看病。」 陈阿福冷笑了一下,让陈阿贵和楚小牛把王老汉抬进上房,说再请于大夫好好诊断一番。 王财和丁氏还想跟进去,被胡老五等人挡在了外面。 进了屋,又把门关上,陈阿福看了一眼摊在圈椅上装病的王老汉,对王氏说道,「娘,原本我还想劝你放下以往的成见,想着他再不堪也是娘的亲爹,以后把他供着就是了,也多用不了多少银子。可现在看他病成这样,这是等死的人了。吃吃不了,穿穿不了,给了银子也是那对不要脸的母子花。凭什么啊?这么办吧,让于大夫给他开些好药,再拿点银子给娘的大伯娘,让她每天去给他炖汤熬药,他就是死了,娘也算尽到孝心了。」 第78章 她的话音刚落,王老汉就一下坐了起来,说道,「阿福,娟娘,我没病……哦,也不是没病。先是病了,后知道闺女和外孙女孝顺,病就好了。娟娘,爹现在苦啊,每天吃汤咽菜,一个月都喝不到一点肉汤,你就多给爹些银子,让爹享享你的福。说出去,你的名声也好听。」 王氏红着眼圈说,「你就知道自己享福,你知不知道那丁氏把我弟弟卖去小李村,被那家人差点虐死,十三岁就顶替那家男人去边关打仗,现在死活不知……」说到后面,就啜泣起来。 王老汉嗫嚅着说道,「成子是丁氏那坏婆娘卖的,我也不知道。等我回家,她说把成子卖去别家享福了,我就……」 陈阿福看到这个自私懦弱没有担当的男人,真想拿把扫帚把他扫出去。他当初为了女人和钱能不管王氏姐弟,现在也能为钱不管屋外的那个女人。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把那口怒气压下,冷声说道,「照你的意思,坏事都是丁氏做的?」 王老汉点头。 陈阿福又问,「卖我娘也是丁氏一个人的主意?」 王老汉又点头。 「那今天把你推到这里来装病,是谁的主意?」 「也,也是她。」王老汉说道。 陈阿福说道,「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恶妇,不仅荷待前妻留下的子女,还卖了他们以满足自己吃喝玩乐,这样丧德丧行的恶妇,该如何处置?」 「啊?该怎么处置?」王老汉睁着混浊的眼睛不解地问。 陈阿福说道,「该怎么处置是你们王家人的事,我作晚辈的不好说。」又问道,「你想享我娘的福?」 王老汉咽了一口口水说道,「那当然啊。娟娘是我的亲闺女,总不能她吃肉住好房子,还让她爹饿死吧?」 陈阿福看到王老汉那副样子直皱眉,自私、无能、糊涂、邋遢,但这个男人却是这具身子的亲姥爷。 她冷哼道,「你养了个好闺女。虽然你这个父亲从小到大没管过她一天,没尽到一点当爹的义务,但因为你是他爹,她没有法子不管你。不过,那个卖了我娘和我小舅的恶妇,却不能跟着你一起享我娘的福。否则,老天也不会答应。」 王老汉只听进了前半句,没听进后半句。一听他能享闺女的福,咧嘴大乐起来。笑道,「闺女就是孝顺,好,好。早知道,我该早些来求闺女的……」 这时,陈名从县城回来了,他看到到丁氏和王财在家里大闹,听了大概,气得不行。 陈阿福把他拉到西屋,又把陈老太、陈业和陈阿贵叫进去,几人低声商量了一阵,陈名的脸色方好些。 小半个时辰后,院子里又响起一阵喧闹声,是王氏的大堂伯王老爷子被薛大贵用马车接来了,他还带了他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丁氏母子一看他们来了,便有些害怕了。想进屋去找王老汉,被人挡在了外面。丁氏又坐在地上开始嚎,陈老太和穆婶儿、高氏等几个人就过去推搡她。 正式跟王家族人谈判,得由陈名、陈业和陈老太出面,这里也没有她什么事了,陈阿福出了正房。 她让穆婶多准备些饭菜,包括那对黑心母子的。又把夏月留在这里帮着做饭,薛大贵留在这里送王家人回村。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门口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只有旺财趴在树下幽怨地看着福园。 福园门口,阿禄牵着拄拐的大宝站在那里向禄园张望,他们的脚边还站着追风和飒飒。他们得了吩咐,不能去禄园。 大宝看到陈阿福出来了,甩开阿禄的手向这边跑来,拄着拐的小身子极其灵活。 「娘,娘,我姥姥呢?」他大声喊着。 陈阿福把奔过来的大宝抱进怀里,跑过来的阿禄把被大宝扔在地上的拐捡起来,问道,「姐,我娘没事吧?」眼里掩不住的担心。 陈阿福笑道,「无事,奶和大伯他们都在。这次定会把丁氏那恶妇撵出王家,以后再也恶心不到娘了。」 大宝和阿禄听了,都抿嘴笑起来。 老侯爷和楚令智早来了,他们在房里同陈世英说着话。 曾婶儿已经把饭菜做好,见陈阿福回来了,领着秋月把酒菜摆上桌。 老侯爷不好多问禄园的事,只对陈阿福说,「若需要棠园帮忙,直接跟罗管事说即可。」 陈世英又问,「需要爹爹帮忙吗?」 陈阿福摇头说道,「他们能办好。」 饭后,老侯同陈世英谈着朝中局势,天黑透了才准备带两个孩子回棠园。 而此时,禄园的动静更大了,传来丁氏猪嚎一样的声音,吓得楚含嫣哇地一声哭起来。 陈阿福抱着她安慰,还把她送到了棠园门口。 阿禄和大宝在东厢书房里学习,陈世英和陈阿福在上房说着话。 禄园的动静有些大,陈世英听了个大概。他问陈阿福道,「是要把那个丁氏休了吗?」 陈阿福点头道,「是。不休了她,天理难容。」 陈世英点头说道,「是该休了那恶妇,害得姐姐和他弟弟多受了好些苦。」 陈阿福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丁氏是可恶,但还有人比她更可恶,更坏,那个人才是我娘所有悲剧的源头……」还远不止这些,当时还找男人去奸杀自己,只是这事是金燕子告诉她的,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她忍了忍,又说,「她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仅没受到惩罚,却依然锦衣玉食享着福。爹,你是断案的知府大人,是惩恶扬善的父母官,你说说,该如何惩治这个丧尽天良的恶人?」 陈世英红了脸,他知道陈阿福是在指他的老娘。叹道,「福儿,爹知道你祖母做了很多不妥之事。但是,她再不堪,也是爹的亲娘,你的亲祖母。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咱们做晚辈的,就体量体量吧。当初,她也受了许多苦,我们全家都是靠她一手绣艺养活的,给你祖父治病,供我读书,也着实不易。爹已经让人把她看紧,她再也害不了人。再说,她的腿脚不方便,就是想害也害不了。福儿,算爹求你,不要把她的事弄出去。她的事若传回老家了,她得不了好,你们几姐妹的名声也毁了。你找到了好人家,可你还有几个妹妹,总要为她们着想……」 第79章 陈阿福望着面红耳赤的陈世英,不说前事,只说上次那个老虔婆找男人奸杀自己的事,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可他还是如此偏袒她。 陈阿福轻声说道,「爹,我时常在想,我娘没嫁给你,兴许还是好事。我没出生在你们家,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事……」 陈世英的脸更红了,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 陈阿福继续说道,「我娘嫁给我现在的爹,她一个人要养活全家人,家里曾经很穷,穷得吃不饱穿不暖。但家人和睦,温暖,我们的日子过得乐呵。陈名爹虽然病得起不来床,但对我娘对我极好,他不许别人委屈我们,也不会纵容别人欺负我们。那个家也有个陈老太太,我叫她奶奶。她心知肚名我不是她亲孙女,她还粗鄙,计较,爱钱,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我,没有想过要用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去换钱,换利益。可是你那个亲娘,我的亲祖母是怎么做的?嫌我娘阻碍你找有钱人家的女儿了,就把我娘撵出你家,还让丁氏把我娘卖去山里。知道这世上有我这个人,怕我跟棠园泄露她做的坏事,就收买陈家大房把我强嫁出去。还有更……」她忍了忍,没把那件事说出来,又说道,「我娘若真嫁给你了,她能得好吗?若我生在你家了,上没有娘教导,就是不被她弄死,也会被他教得像陈雨晖一样坏……」 陈世英知道陈阿福说的是实话,王娟娘无钱无势,性子又柔弱,若嫁进他家,自己的母亲不会对她好,她生的女儿就更得不了好…… 那些话字字如钢针,扎得他难受。他又羞又愧,却不能让陈阿福把他娘的事抖落出去。孝顺是一方面,对他对家人也大有影响。 他艰难地说道,「福儿,爹知道,爹都知道,你祖母做了许多不好的事,让你和你娘受委屈了。但是,她是我娘,再如何,爹都不能不管她。再有,若她的坏名声传出去了,会影响你和你几个妹妹的名声。你找到了好人家,但你的妹妹还没有……」 父女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陈世英叹着气去东厢客房歇息。 戌时末,禄园彻底平静下来,阿禄才回去歇息。陈阿福压下好奇心,没有跟过去一探究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就起床了,亲自去厨房做了早饭。因陈世英在江南呆过十几年,喜欢吃醪糟,所以陈阿福做的醪糟蛋,小笼包和葱油饼。 此时大宝还没起床,只有陈阿福陪着陈世英吃早饭。陈世英面色晦暗,一看就没睡好。他殷勤地招呼陈阿福吃饭,给她夹包子夹饼,让她好好孝敬王氏,无事多去府城家里玩,找着话跟她说。 陈阿福也给他夹了个包子,说道,「这醪糟做得还地道吧?我听说爹和母亲喜欢,专门多做了几罐,想着让人给你们送去。正好今天爹带回去。」 陈世英见陈阿福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也才高兴起来。说道,「爹有你这样一个贴心闺女,心里高兴。以后多来家里陪陪爹,等你嫁人了,就更没时间陪爹了。」 陈阿福笑道,「爹有好几个贴心闺女,我不在,还有三妹妹、四妹妹。」 「不一样的……你是爹的长女,跟爹最贴心。」陈世英说道。 陈阿福失笑,这个爹还挺会甜言蜜语。她早就看出来,陈世英看她和陈雨岚的眼神,跟看另几个女儿的眼神不太一样,多了几分暖意和宠爱。 饭后,陈阿福把他送出门,除了给他带了几罐醪糟,又带了些新鲜菜蔬和几斤桂花糯米枣,看着他的马车绝尘而去。 大宝也醒了,等他吃完饭,又把他送出门。 陈阿福回屋拿了两块布头一坛人参泡酒去了禄园,布头和泡酒都是送陈老太的。 只要一面对丁氏和陈世娘老娘,陈阿福就感念陈老太太是个好人。虽然她有许多毛病,有时候也挺气人,但却是个有良知的老太太,做事有底限,有原则,绝对不会干那些被人戳脊梁骨的坏事。 王氏和陈名还在屋里吃早饭,一看他们的精神面貌,就知道昨天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陈名笑着给陈阿福讲了经过,王氏做补充。 陈家人向王家人提出,养王老汉可以,但不能养坏事做尽的丁氏。若把丁氏休了,王氏就每个月给王老汉一两银子养老钱。 王老爷子一家都同意,他们早就巴不得把丁氏休了。王家有这么一个臭名声的恶女人,王家女儿都不好找婆家。 但王老汉嫌每月一两银子太少,不够他天天吃肉,要涨到二两银子才愿意把丁氏休了。陈名又不愿意多给,钱多了也会白养王财,还有可能王财用多余的钱去给丁氏花。 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胡老五一直留在禄园,他给陈业出了个主意,就是再出几两银子给王老汉找个厉害的小妾,钱由小妾管。这样,既孝敬了王老汉,又能不让王财染指钱财,家里也会更热闹。 陈业和陈名听这主意果真好,就说再多出五两银子,让王家给王老汉纳个厉害点的小妾。既能照顾王老汉的生活,又能帮他管钱财。 王老汉一听更高兴了,连连点头说早该把那好吃懒做又丧德败行的丁氏休了。 陈阿福乐了,胡老五的脑袋瓜在某些时候的确比自己强多得,以后王家可就热闹了,又能更加打击丁氏。只是,这也太便宜那个自私自利又不要脸皮的老混蛋了。 丁氏听说自己要被休了,又哭又嚎,还想去跳井,被王家来的两个儿媳妇绑了起来。说她要跳就回仙湖村去跳,死了更好。 开始王财也跟着闹腾,王老爷子说,若他要跟着恶妇闹,就出族,让他跟丁氏去过,王财便怕了…… 丁氏这个恶老太婆终于被扫地出门,得了报应。这也算为王氏出了口恶气,为小王成报了仇。 面对更穷更没权势的人家,自家用一点银子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可是,那更恶毒的陈老太婆却因为有个能干的儿子护着,还在享着福…… 第80章 陈阿福还是觉得意难平。 只听王氏又说道,「这次婆婆和大伯、胡老五都帮了忙,我娘家的大堂伯也帮了忙。昨晚上,你爹已经给我大堂伯塞了二两银子。今儿晚上我们想请大伯一家和胡老五一家来吃个饭,也把曾老头、大贵、小牛几人叫来喝酒,再请罗管事父子来乐呵乐呵。」 陈阿福点头,又说她家里有棠园送的海鲜,拿几样来添几个菜,再让秋月来帮穆婶做饭。 王氏道,「秋月就不用来了,高氏、阿菊都能来帮忙。现在阿菊勤快多了,那胡氏生了一场大病,还把阿菊炼出来了……」 又说了些陈阿菊现在水涨船高,找后生的条件比之前高多了,也有不少人家来求娶。无奈大伯他们都没相中,说自家也是府城酒楼的股东了,还在县城开了铺子,最最主要的是跟楚大人成了姻亲,不能找乡下泥腿子…… 若真因为自己能让陈阿菊有个好归宿,也不错。陈阿福还是提醒陈名和王氏,让他们也给陈老太和陈业提个醒,不要找那种只贪恋楚家权势的人家。找了那种人家,对陈阿菊,对楚家都是个麻烦。 八月二十九日晚,楚令宣又回来了。 饭后,老侯爷回棠园,孩子们去西厢玩耍,楚令宣和陈阿福在上房商量楚含嫣过生辰的事。 下个月十五是楚含嫣的生辰,京城和省城石州府又会来亲戚给她祝生,所以过几天楚老侯爷就要带着楚含嫣和楚令智去定州府住上一段时间。 陈阿福这个未来的母亲虽然不用跟他们一起去定州府呆那么多天,但生辰当天也要去祝贺。 不过,这个场合陈大宝肯定不能去。 陈阿福听着从西厢里传出来的孩子们的大笑声,心里苦笑,他们都走了,大宝又得哭死。 楚令宣也很无奈,他去信推辞了,说孩子的小生辰无需长辈特意赶来,但这次他们都要来,甚至连从未来过的人都有可能来。 或许,他们是想见见自己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小媳妇吧。 楚令宣看看烛光中的小未婚妻,眉目如画,肌肤赛雪,还另有一番丰姿气韵。那些想看他笑话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他的嘴唇勾起来,伸手把陈阿福放在桌上的小手握在手里,说道,「这次女眷亲戚会来近十个人,石州府会来二舅娘及表嫂、表妹、小侄女几人,京城会来二婶及两个堂妹。我妹妹也会带着一岁半的儿子恒哥儿来,之后她会去影雪庵看望我娘亲,还会在棠园住几天。你跟我妹子和四表嫂好好相处,其他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好。」陈阿福点头。 楚令宣又道,「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个针线或是吃食什么的,你不要随意答应,实在有推不过的,也不要亲力亲为,让下人做便是。我媳妇的好手艺是孝敬长辈和心疼晚辈的,当然还包括我这个未来夫君,不是什么人能随便支使的。」 陈阿福笑起来,说道,「好。我虽然不是无利不起早的那种人,但也不愿意多做事,谁不想轻松自在啊。」 看她笑靥如花,楚令宣禁不住怦然心动,把她的双手拉在唇边,轻轻吻了又吻,舍不得放下。 他的唇柔软湿润,啄在她手上,酥酥麻麻的,她微低着头,任由他轻轻吻着。 两人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时候,就听守在门外的秋月说道,「五爷、哥儿、姐儿,你们怎么不玩了?」 大宝说道,「我们玩够了,该做课业了。」 楚含嫣很无奈的声音,「姐儿还没玩够,可五叔叔和哥哥都不想玩了。」 楚令智说道,「五叔叔也想玩啊,可廖先生留了那么多课业,不写完要被打手心。」 这三个小坏蛋! 楚令宣赶紧把陈阿福的手放下来,两人无奈笑笑。 陈阿福领着大宝把他们三人送出院门,看着他们回棠园。 回了房,大宝写课业,陈阿福则在一边做针钱。 她是在给楚小姑娘做新衣,这新衣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的。楚令宣说得对,她的手艺,只给她尊敬和喜欢的人做。也只有她尊敬和喜欢的人,她才做得心甘情愿。 大宝做完课业,陈阿福手中的衣裳也做完了。这是一件红色提花锦缎半臂,配杨妃色中衣和裙子,因为准备给小姑娘生辰时侯穿,所以颜色非常喜欢气。 她拎起衣裳问大宝,「好看吗?」 大宝认真地看了看,说道,「嗯,好看,娘的手艺最好了,谁都比不上。」 这小子一贯嘴甜。 陈阿福笑道,「这是给妹妹生辰时候穿的,大宝想到送妹妹什么生辰礼物了吗?想到了,娘就让人去县城买。」 现在,她再也不敢让他自己去县城买东西了。 大宝皱眉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件事,也问过妹妹。她说,只要是我送的,她都喜欢。她这么说,我就更为难了。」他愁得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小嘴翘多高。 陈阿福帮着出主意,「上次你送娘和你姥姥梳子的时候,娘看你妹妹极是羡慕。干脆请武爷爷帮着刻把小梳子,上面再雕个双燕图,你妹妹肯定喜欢。」 大宝听了眼睛一亮,脑袋点得像鸡啄米,「好啊,好啊,咱们明天就跟武爷爷说。不过,双燕图一定要娘画的,娘画的燕子最好看。」 陈阿福点头同意。想了想,就在纸上画了一把半圆形的梳子,梳子上有两只飞翔的小燕子,正张着小嘴在唱歌。 大宝喜疯了,「娘,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梳子,妹妹一定会喜欢。」 半夜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打在房檐上滴答滴答地响着,让陈阿福难以入眠。这秋雨一下起来,就好些天不会停,过几天就要收秋玉米了…… 翌日,雨依然下着。由于晚上陈阿福没睡好,就跟大宝一起睡了个懒觉,到了辰时末才起床。 第81章 一吃过早饭,大宝就闹着去禄园找武木匠刻小梳子。陈阿福穿着木屐,背着大宝,秋月在一旁给他们打着油纸伞,几人一起去了禄园。 为了怕人打扰,武家父子都是在后罩房里做家具。不仅武家三父子在忙着,连休沐的小石头都来了。武家男丁六岁以后就要跟着父辈学木工手艺,虽然他们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但必须要来看,来学,再做些递钉子或是拿小木头之类的轻省活。 武木匠听了大宝的要求,又看了图纸,答应下来,说三天内就能做好,一定做把大宝心目中最漂亮的梳子。 之后,大宝留下来跟小石头一起在这里玩,陈阿福就去了前院上房。 中午,陈阿福把陈名一家三口也请去了福园吃饭。 老侯爷、楚令宣、陈名三人一桌喝着酒,现在陈名跟他们在一起吃饭已经不紧张了。 另一桌,大宝笑眯眯地看着楚含嫣,一副有我好事先不告诉你的模样。 楚令智问道,「大宝,你干啥总看着嫣儿鬼笑啊?」 「五叔叔,笑就笑,啥叫鬼笑呢?」傻傻的楚小姑娘表示不解。 楚令智说,「大宝这个样子的笑,就叫鬼笑。」 大宝见楚含嫣看向自己,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说道,「妹妹,这事我先不告诉你,到时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楚含嫣更着急了,嘟嘴说道,「可是我今天就想知道啊。」 大宝忍了又忍,说道,「我今天跟你说了,你就不惊喜了。为了你以后更惊喜,妹妹就先忍一忍,好吧?」 「不好,我忍不住。」楚含嫣嘟嘴说道。 是说,还是不说呢?陈大宝纠结了,他扭着小胖指头看向陈阿福。 陈阿福笑着用帕子给楚含嫣擦了擦小嘴,说道,「姐儿不忍,就没有惊喜了。姐儿想不想惊喜一下呢?」 「想。」楚含嫣点头。 「那就忍忍,只三天。」陈阿福说道。 楚含嫣点头。可刚吃完饭,她就问陈阿福,「姨姨,咋还不到三天呢?豆_豆_网。姐儿着急呐。」 在大宝和楚含嫣的殷殷期盼中,三天终于过去了。 那天下晌,下了几天的雨也停了,大片天空碧蓝如洗,只有斜阳周围的薄云稍稍有些泛红。 他们下了学,大宝由楚小牛背着,同楚老侯爷和楚令智、阿禄一起走向福园。远远地,就看到陈阿福牵着楚含嫣站在门口等他们,微风吹起她们的裙摆,飘呀飘的。 在大宝的眼里,娘亲和妹妹是最美丽的两个女人了。想着,若是自己站在她们中间,一手牵一个,画面就更好看了。他脑海里那个更好看的画面,也永远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大宝强压住心中的澎湃,面上装作无事人一样。老侯爷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乐呵呵地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们来到福园门口,大宝看向陈阿福,陈阿福笑着向他点点头,意思是他交待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 陈大福就对巴巴望着他的楚含嫣说,「妹妹等等,哥哥马上给你。」 餐厅里,焦急的楚含嫣终于盼来了陈大宝。他笑眯眯地走到小姑娘面前,把双手背在身后,说道,「妹妹,哥哥送你一样生辰礼物。这件礼物不是在铺子里买的,是哥哥和娘亲自己设计出来,又让武爷爷做出来的。」 然后,把一个绯色小包裹递给她。 楚含嫣激动地说,「谢谢哥哥。」 她接过小包裹,上面还用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她拉开丝带,把绸布打开,露出了一把漂亮的小红梳子,梳子上刻着两只展翅飞翔、张着小嘴的小燕子。 在一旁也等着看惊喜的楚令智看到是一把普通的小梳子,失望得不行,撇了撇嘴,聪明地没说出来。 小姑娘却眉开眼笑,还跳了一下,说道,「好漂亮的梳子,姐儿喜欢。」 大宝呵呵笑了两声,又强调,「妹妹,这梳子是我和娘亲想出来画出来的哟。」 「哦,哥哥好能干呐。」小姑娘睁着崇拜的眼睛呼扇呼扇看着他。 陈阿福看着楚含嫣那捧场的样子极想笑,别说是把尚且过得去的小梳子,就是再原生态,她也会毫无理由地喜欢。不为别的,只为它是大宝送的,还有这么多天的盼望。 老爷子捏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小兄妹相处得多合睦啊,好,好,该当这样。」 第二天晌午,大宝下学回来情绪就不高了,因为今天只上半天课,下晌就不上课了,楚家人要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要去定州府。 楚含嫣看他难过,很是过意不去,不停地解释,「我也不想去府城过生,我也不想离开哥哥……」 陈大宝郁闷地说,「哎,哥哥知道,这事妹妹也作不了主。」 晚上,陈阿福把王氏一家三口都请来吃晚饭。王氏也把生辰礼物送给了小姑娘,是一套绣着大熊猫的睡衣睡裤。 送走楚家爷孙三人,大宝和阿禄依旧要按时去棠园跟着廖先生上课,陈阿福也彻底清静下来。 她无事便去禄园北面看自家那五亩地,看着王老五领着另几个长工抢收秋玉米。西瓜地是轮作,明年这几亩地也不能种西瓜,收了秋玉米后种萝卜,然后越冬,等到明年春天就种花生。 陈阿福真的非常非常倾佩王老五,不知道他那「地方包围中央」的发型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故意弄的。又脏又丑的男人,是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的,为自己一直单身找了个好借口。 她后来知道,保护大宝的不止有王老五,还有棠园的两个护院,上水村和古井村各还有一个人,加起来共五个人。这五个人都是那个人安排的暗桩,小头头是王老五,他们的真实身份连楚令宣都是后来才知道。 这五个人中,棠园的两个护院因为原来一直在京城侯府做事,有身份,有来历,所以有妻子儿女。另外三个人都是单身。 第8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陈阿福觉得,她应该向这些奋斗在特殊战线上的地下工作者致敬。 当然,她更应该向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大boss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陈阿福经常想那个人,就是大boss,就是楚令宣的爹楚驸马。他都混到那么高的位置了,还要临危受命搞无间道,可见这个任务有多重要。虽然自己跟他见过两次面,只可惜当时慌慌张张没有瞧仔细。 要说王老五等几个男人因为执行任务不能找女人,可楚驸马却正相反,他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转眼到了九月十三,明天陈阿福也要去定州府了。 她已经跟王氏商量好,她不在的日子里,大宝住在禄园。薛大贵、楚小牛、秋月也住过去,前两人接送他上学放学,秋月服侍他的日常起居。 现在王老五已经不住在响锣村村里了,因为前几个月要看瓜地,陈阿福专门让人在禄园和瓜地之间修了一排房子,他就住在那里。 这样,大宝住在禄园比跟着她去定州府安全的多。 晚上,当陈阿福告诉大宝自己会去定州府给楚含嫣过生,而他因为腿还没有好不能去时,大宝当时就咧开大嘴哭起来。 「娘亲,我的腿已经好了,我能跑能跳,也不需要别人抱,我能自己走……」他边说边嚎,声音能把房顶掀开。 陈阿福柔声哄着他,却非常坚持,不能带他去。 他连着哭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哑了,知道再哭也不能让娘亲改变主意,便抽抽咽咽停下来。说道,「娘亲,我不去就是了,但你要快些回来。你要记着,儿子在家等着你,等人的滋味不好受……」 这小子一用怀柔政策陈阿福就举双手投降,心里也涩涩泛着酸,搂着他说道,「娘一办完事就回来,娘也舍不得儿子,娘保证,娘发誓。」 把他哄好,夏月和秋月把他的衣裳和学习用品收拾好,先拿去了禄园。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抱着眼泪汪汪的大宝亲了几口,交给薛大贵,由他背着同阿禄一起去了棠园。 陈阿福就带着曾婶儿和夏月母女上了马车,棠园还派了四个护卫保护她们,包括上两次跟过她的王护卫。 她们跟前来送行的王氏和陈名,以及追风、飒飒、七七、灰灰,还有远处的旺财挥手告别,坐着马车向定州府驶去。 她看到,飒飒的眼里包着泪水。自从它来福园,这是第一次离开女主人。 动物之家也会跟着陈大宝住去禄园,陈阿福已经给追风做通了思想工作。告诉它,虽然它娶了个好媳妇,但兄弟的友谊还是要要。它是胜利者,就要用胜利者宽大的胸怀,主动跟旺财搞好关系。大不了,以后再帮旺财找个好媳妇就是了…… 坐马车快得多,不到晌午便到了定州府城门。 门口,陈府的江二管家正在这里等陈阿福。楚令宣已经告诉陈世英今天晌午陈阿福就会到定州府,所以陈世英专门派人在这里候着。 江二管家看见楚府的马车,上前躬身说道,「奴才见过大姑娘,老爷和夫人让奴才在这里候着大姑娘。」 陈阿福笑道,「辛苦江叔了。」 在定州府,陈阿福会住在陈世英家。其实,她更喜欢住陈实家,自由,没那么多讲究,又跟张氏和陈阿满说得来。 但去了定州府却不住陈家,陈世英肯定不会高兴,也不合规矩。况且去楚家吃生辰宴的时候,还必须要由江氏带着她和陈家姑娘一起去。 进城门后又行了两刻多钟便到了陈府。到了前院,把从乡下带来的新收的玉米及一些瓜果菜蔬交给江二管家,又坐着轿子去了内院。 陈阿福回了蔷薇院,青枫领着两个小丫头都在这里等着了。服侍陈阿福洗漱完毕,饭菜也摆上了桌。 青枫笑道,「夫人说大姑娘路途劳顿,让大姑娘好好歇息。」 陈阿福点头,现在已经午时末,她们肯定也歇息了。 青枫又低声道,「二姑娘从庵里提前回来了。唐姨娘前两个月得病死了,大姑娘伤心过度生了病,老爷就让人提前把她接回来了。」 唐姨娘死了?陈阿福扯了扯嘴角,没言语。 那件事的三个主谋,唐姨娘代替另两个人死了,或许陈世英内心觉得对自己已经有了交待。陈雨晖被罚在庵里呆半年,却因为生母死了让陈世英心生愧疚,而提前结束惩罚。还好自己让金燕子把那个老太婆吓成偏瘫,否则她连惩罚都得不到。 陈阿福吃了饭便去床上歇息,一路颠簸,很快进入梦乡。 她正睡得沉,夏月把她叫醒,「姑娘,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陈阿福赶紧起床,带着给江氏和陈世英做的两身衣裳去了正院。这两身衣裳是陈阿福设计并裁剪,主要由夏月和秋月缝出来的。 待陈阿福行了礼,江氏笑着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几个月没见,娘想福儿得紧……」 江氏声音轻柔,让人心安。 陈阿福还注意到,屋里服侍的人除了丫头婆子,绿姨娘也在,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妇人。 之所以陈阿福特别注意她,是因为她穿得很华丽,梳着妇人头。她肯定不是丫头,也不像下人的媳妇。正有些纳闷,听有人叫她何姨娘。 陈阿福一阵零乱,陈世英老爹也太、太、太那个了。看看江氏,她看何姨娘的眼神波澜无惊,没有任何其它的情绪。 自己俊朗的、年轻的、多才的男人纳了这样的小妾,她居然一点不吃醋,没有一点不安。 再想想她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可是她男人最爱的女人的女儿,她居然也能对自己这么好。 江氏的肚量跟弥勒佛的肚子一样大。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 爱一个人到了极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完全的占有欲,一种是完全没有自我。 第83章 江氏或许就属于后一种。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只当那个男人是上司…… 陈阿福强压下心中的感慨,跟江氏说着话,就听见门外丫头的声音,「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三个姑娘给江氏行了礼,落座。 陈雨晴和陈雨霞笑眯眯的,跟陈阿福叙着别情。而陈雨晖却清瘦多了,穿着柳绿色褙子,白色绣竹叶长裙,头上只戴了一根碧玉簪。她看陈阿福的眼神带着恨意,也没招呼她。 陈阿福更不会主动搭理她。若原来她对陈雨晖是讨厌,出了那件事后对她就是恨,恨不得这样恶毒的小姑娘早死早投胎。 陈雨晴和陈雨霞听陈阿福说自家又来了一条大狗,如何漂亮,如何厉害,如何来她家还带了人参作礼物,她来定州府它都哭了,等等。听得两个小姑娘向往不已,恨不得再去福园玩。 陈雨晴过去拉着陈阿福的袖子撒着娇,说想跟着她去看大狗…… 「大姐姐,还有我,我也想去乡下玩。」陈雨霞期待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还没说话,就听陈雨晖嗤地笑了一声,用帕子按着嘴角说道,「四妹妹也说那里是乡下,乡下又脏又乱,乡下人也土,还没有教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四妹妹跟乡下人呆得久了,就不怕被带得又土又没教养?」 陈阿福可不会跟这坏丫头客气,冷笑道,「陈二姑娘倒是说对了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就是被唐姨姨和……带歪了,变得心里都黑透了。你那么瞧不起乡下,你干嘛还吃粮食?你不知道粮食是用粪水浇出来的吗?哼,在我看来,我们乡下的粪水都比你干净。你有教养,有教养的人能猴急地想抢别人的未婚夫婿?」 几句话把陈雨晖噎得眼泪都出来了,使劲扭着手里的帕子,委屈地看向江氏,「母亲。」 江氏先没有理陈雨晖,对陈阿福笑道,「你是长姐,妹妹有不对的地方,该教训。只是,要讲究方法,有些话不要随便说出口。」 陈阿福赶紧起身垂目说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住了。」 江氏「嗯」了一声,陈阿福才坐下。 江氏又对陈雨晖说道,「晖丫头,你父亲就生在乡下,长在乡下,是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可他也是十几年前的探花郎,人人都说他丰神秀雅,博学多才。你怎么能把乡下人说得那么不堪?」 陈雨晖含着眼泪赶紧起身,说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她不傻,如今祖母半瘫,生母死了,再把这个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得罪了,自己可落不了好。 江氏又「嗯了」一声,陈雨晖才坐下。 江氏把两位姑娘都教训了,但别人一听就知道她真正教训的是谁。 江氏又问陈阿福道,「去楚府赴宴的衣裳准备好了吗?」 陈阿福道,「准备好了。」 江氏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能干孩子,府里绣娘做的衣裳你不一定能喜欢。所以没给你准备衣裳,只准备了一套头面。」 她的话声一落,红枫就捧上来个洋漆描花小匣,里面装了包括钗、簪、耳环在内的几件赤金镶玉头面,华光溢彩,极是漂亮。 陈阿福笑着起身谢过江氏,接过首饰匣。 江氏又对陈雨晴和陈雨霞说,「你们两人也好好准备准备,后天跟你大姐姐一起去。」 她说完,又有两个丫头捧上来两个托盘,托盘里装着衣裳和首饰匣。两姐妹眉开眼笑地谢过江氏,接过衣裳首饰。 看到陈雨晖眼里的不解,江氏对她说,「唐姨娘死了才两个月,她总归是你的生母,三个月内你都不宜出门作客。所以,后天你就不能跟你姐姐妹妹们一起去楚府了。」 陈雨晖气的眼圈都红了,心里极不服气,觉得江氏是在找借口故意打压她。她马上要满十五岁了,却还没有定亲,这样一个聚集了定州府所有贵妇,甚至还有京城、省城贵妇的宴会,怎么能不让她去。若是去了,有幸被哪位夫人看上,自己也有了未来。 唐姨娘再是生母也只是个姨娘,怎么能因为姨娘的死就把她禁在府里不许出去。 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想着等父亲回来再争取一番。 谈笑中,时间过得飞快,陈雨岚下学来了这里。 他给江氏行了礼,又高兴地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说笑起来。 暮色四合,陈世英也回来了。江氏起身,领着孩子们和下人给他行礼。 陈世英先跟江氏点点头,看向陈阿福笑道,「福儿来了,这次多在家里住几天,多陪陪爹和你母亲。」又一一跟几个孩子说了话。 他态度和蔼,招呼到每一个儿女,对谁都温言细语,甚至连两个姨娘都被他温柔的目光沐浴了一番。 这一大家子,至少现在这个场面是极其和睦融洽的。 陈世英两口子领着五个孩子在一桌吃饭,也没有分桌。 饭后,陈世英和江氏又说起了去楚府参加生辰宴的事。他让陈阿福三姐妹好好准备,同样说唐姨娘刚死不久,陈雨晖不宜出门作客。 「爹,我……」陈雨晖含着眼泪看着他。 陈世英道,「爹知道你跟你姨娘感情好,但人死不能复生,晖儿也要注意身子,不要太难过。」 然后一挥手,让几个子女都退下了。 他们走后,江氏亲手沏了一杯茶呈给陈世英,简单说了下陈阿福和陈雨晖斗嘴的事。末了又说,「福儿作为长姐,教导妹妹是本分。只是方法有些欠妥,我也说过她了。」 陈世英说道,「嗯,夫人做得对。福儿从小长在乡间,说话过于直白了些,却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至于晖儿,哎,」他叹了一口气,脸色微沉,「她成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当初若是我不心软,坚持不听娘的话,把她交给夫人管教就好了……」又问,「我让夫人给她相看人家,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 第84章 江氏说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觉得三户人家还尚可,正想跟老爷说说……」 陈世英听了那几家人的条件,沉吟片刻,说道,「我看就中宁县的那个姓卫的后生吧。他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以后没甚大出息,但后生忠厚,家里又有良田千亩,日子不会差了。咱们再多陪送些嫁妆,晖丫头的日子也能过得富足。她的性子,只有找这种人家才不会惹祸,卫家也会看在我的面上善待于她。」 江氏也觉得这户人家是最适合陈雨晖的,又怕陈世英误解她故意不给陈雨晖找好人家,所以还另找了两个官家子弟备选。 听了陈世英的话,江氏迟疑道,「我也觉得这户人家不错,可晖丫头的性子,还有婆婆……」她们当初看上的可是侯府世子,从三品将军。 陈世英摆手道,「晖儿好强,但人强强不过命,这户人家才是她最好的归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反对,夫人直接办了吧。至于我娘那里,现在暂时不跟她说,事情办完后,我去跟她解释。」又叹道,「哎,晖儿再有错,也是我的亲闺女,夫人以后还是要多加管束。不求她有多和善贤惠,总要有人的良知,做事要有分寸……」 江氏道,「晖儿是老爷的闺女,也就是我的闺女,我会的。」 陈世英伸手握着江氏的手说道,「这十几年,为夫能在官场有所建树,家里又不让我操心,都是夫人贤德。不仅为夫感念夫人为我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事,就是外界对夫人,也是赞誉有嘉。」 江氏的眼圈有些红了,说道,「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只要老爷知道我的心,一切都值了。」 陈世英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夫人的心,一直知道。」 今天他本来轮到去何姨娘那里歇息,但他还是留在了正院。 第二日早饭后,陈阿福姐妹几人去给江氏请安,刚说了两句话,就有人来报,老太太又闹起来了。 江氏脸色微沉,看了陈雨晖一眼,就打发她们几姐妹回去,自己急急去了恒寿院。 陈阿福回到蔷薇院,就听下人来报,说福运来商行的曾掌柜来了。 陈阿福回到蔷薇院,就听下人来报,说福运来商行的曾掌柜来了。 陈阿福昨天就让曾婶回了自己家,又让王护卫把陈名及陈业,还有陈阿福给陈实家带的礼物送去陈实家。 其实陈阿福很想去福运来商行看看,却没有跟江氏提这个要求,因为她知道提了江氏也不会同意。上次被七皇子搞了那一出,不说江氏害怕,连陈阿福自己都怕了。陈阿福让夏月去把曾江领进来。 曾江跟陈阿福禀报了商行的经营情况,两人又商量了下一步的安排。晌午,陈阿福还让夏月陪着他吃了晌饭。 下晌,江嬷嬷来到蔷薇院,给陈阿福讲了参加大户人家宴会的规矩和注意事项,又教了她一些礼仪。 看看天色,又该去正院吃晚饭了。陈家的规矩是,逢年过节和逢十的晚上,一家人都会去恒寿院陪老太太吃晚饭。平时每天晚上,几个孩子和陈世英江氏在正院吃晚饭。 陈阿福到的时候,陈雨晴、陈雨岚、陈雨霞已经在那里了,却没看见陈雨晖,江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姐弟几人陪江氏说着话,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陈世英过来。下人来报,说老爷留在恒寿院吃饭了,让他们自己吃。 江氏对陈阿福几人道,「你们先吃饭吧,我去恒寿院看看。」 陈雨晴姐弟都起身说一起去,江氏摇头,自行去了。 饭后,陈阿福没像他们姐弟继续留在正院等江氏,而是先回了蔷薇院。 陈阿福猜测,八成是陈雨晖又挑唆老太太闹事了。有个这样的老母和女儿,陈世英就慢慢安抚吧。陈雨晖也真不聪明,老太太行动已经不方便,唐姨娘又死了,现在陈家后院就是江氏的天下,这一老一小根本就折腾不起来。她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陈世英那点父爱和弄死她生母的愧疚,若把这些都折腾没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在这个家没有归属感,若不惹着她她也不会参与进去。她只想明天参加完生辰宴,后天就赶紧回福园,她想大宝,还想王氏、阿禄、陈名了。 一夜无梦,陈阿福早早就被夏月和青枫叫起来。先沐浴,水里面还放了香露和花瓣,古代人也懂美容。 早饭后,陈阿福便妆扮起来。她已经想好,打扮中规中矩就好,不要太突出,当然也不能太寒酸。 衣裳是在福园就做好了的,外面是雨过天青缎面半臂,绣着黄蕊白梅花,内穿淡紫色云缎中衣和同色轻纱提花长裙,戴着江氏给的那套金镶玉头面。她又照着镜子化了个淡妆。 「大姑娘真好看。」几个丫头又由衷赞道。 她的衣裳不算太亮眼,可她本身就天生丽质,再加上前世练出来的卓越气质,稍稍一打扮,可不就惊为天人了。 陈阿福去了正院,陈雨晴姐妹已经在那里了。陈世英也没去衙门,他是楚府的未来亲家,今天必须去吃宴。 陈雨晴很给面子的穿了之前陈阿福送她的那套衣裳,而不是昨天江氏给她的衣裳。 烟霞红锦缎立领阔袖短衣,同色百褶长裙,五颗淡蓝杏黄两色相间的大凤尾盘扣画龙点睛。由于衣裳裁剪得比较合体,显得陈雨晴更是削肩柳腰,婷婷玉立。 还没有说婆家的陈雨晴,才应该是陈家三姐妹今天最该突出的人。 陈雨晴先还很是高兴,这套衣裳真的漂亮,又适合她。但当她看到陈阿福时,又自惭形秽起来。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显得自己更加普通了。 陈阿福看到陈雨晴眼里的自卑和落寞,又看看她的妆容。化了妆,却没有把她脸上的缺点盖住,也没有把她的优点突出。 不管江氏出于什么目的对陈阿福示好,陈阿福都领了她的情。 第85章 陈阿福笑道,「三妹妹信不信我,信我就让我重新给你化个妆。」 陈雨晴笑起来,说道,「我当然信大姐姐。」 然后去了江氏的卧房,坐在玻璃镜前。 丫头端水给她净了面,陈阿福就开始给她上妆,边化还边说,「妹妹的眼睛最美,弯弯的像月牙,自带一种喜气和媚气。所以应该突出弯,而不能像别人那样把眼线画得往上挑……妹妹的嘴唇稍显丰满,不能用大红,颜色应该偏玫红或杨妃,再加点润润的香脂,显得柔亮水润……腮红应该这样打才显得……发型也该换换……」 陈雨晴长得像江氏多些,五官一般,又稍显硬朗。但有一点好,就是不只长了一双笑眼,还喜欢笑。 陈阿福又提醒她,让她继续发扬喜欢笑的优点。 两刻多钟后,当陈雨晴再次出现在厅屋里,不说下人们的好评如潮,就是江氏的嘴巴都惊得合不拢。原来自己的女儿也能这么漂亮! 江氏看够了女儿,又对陈阿福点点头,表示感谢。晴儿已经十四岁了,之前也有人家提过结亲的意思,但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她和陈世英都没相中。她希望今天能有好人家看中闺女…… 陈世英也满意地点着头。其实他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几个女儿都没有继承他的优点。好在后来看到陈阿福极像他,心里的遗憾才少了些。 陈世英独自坐一辆马车,江氏带着三个姑娘坐一辆马车。 两刻多钟后,便到了楚府。 女眷被人直接领去内院花厅。而给陈家几个女人带路的是之前服侍过陈阿福的玉镯,是楚令宣专门派她在这里等陈阿福,并服侍她的。 路上,玉镯说,由于定州楚府没有成人女主人,最年长的楚二夫人就是楚家长辈,内院女眷由楚令宣的妹妹楚华和表嫂罗四奶奶全权负责接待…… 来到花厅门口,丫头向里高声禀报,「陈夫人、陈大姑娘、陈三姑娘、陈四姑娘到了。」 照理,陈家是楚家未来亲家,楚二夫人应该起身相迎。可是她们进了花厅,看到主座上的中年妇人稳稳地坐在那里,跟两旁的客人们说笑着。 江氏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们正有些下不来台,就看见罗四奶奶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美妇笑着向她们迎过来。 罗四奶奶拉着江氏咯咯笑道,「早就听闻陈夫人的贤名儿,今天终于见着了。」 江氏赶紧笑着客气两句,罗四奶奶又拉着陈雨晴夸起来。 那个青年妇人则抓住陈阿福的手笑道,「你就是陈家妹妹吧?我叫楚华,我哥哥在你面前说起过我吧?」 陈阿福一看这未来的小姑子就喜欢上了,不仅容貌绝佳,性情也好,爽朗大气,应该好相处。 当初楚家出事的时候她才十岁,母亲被逼出家,父亲去了公主府,祖母已经不在世,侯府只剩个拎不清的二婶。老侯爷就让楚令宣去边关的时候,把她带去交给楚三夫人抚养,十六岁才回京城嫁人。 陈阿福笑道,「早就听说过华姐姐,特别是了尘主持,说了很多华姐姐小时候的趣事。」她不好说楚令宣,把了尘主持搬了出来。 楚华听了,眼圈都有些红了,说道,「我这次会去看望我母亲,我已经有几年没看到她老人家了。」 楚二夫人看她们几人一直站在那里说话,笑道,「怎么都站在那里,快来这边坐。」 罗四奶奶扶着陈夫人坐去圈椅,陈夫人也就势坐下。那楚二夫人说得好听是侯府二夫人,男人却只是捐了个小官,还要跑到这里端架子。 江氏跟许多妇人都认识,一坐下就跟她们聊了起来。 楚华则拉着陈阿福,介绍在场的各位夫人。没介绍端坐正位的楚二夫人,第一个介绍的中年妇人是罗二夫人,「这是我二舅娘,罗二夫人。」 罗二夫人笑道,「好孩子,长得倒真是花容月貌。」说着,抹下腕上的一个玉手镯递给陈阿福。 这夸奖人的话听起来也不那么不舒坦。花容月貌,不都是褒义词。 陈阿福微笑着曲膝谢过,接过手镯。罗二夫人给了陈雨晴和陈雨霞见面礼后,楚华又拉着陈阿福给其他人介绍。 有一位四十几岁的夫人拉着陈阿福的手不停地夸,她是付总兵的夫人,付总兵还是楚令宣和陈阿福的大媒。 介绍完了,陈阿福三姐妹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江氏旁边。几个夫人夸着陈雨晴,让江氏笑意直达眼底。 楚二夫人很落寞,还没拜见自己呢,楚令宣的这个乡下媳妇真没礼貌。 不大一会儿,从外面进来几个姑娘,罗四奶奶招呼她们来给江氏见礼。 她们是楚家二姑娘,十三岁的楚珍,她是二夫人的嫡女。三姑娘楚琳,九岁,二房庶女。还有罗家的三位姑娘,其中九岁的大姐儿罗樱是罗四奶奶的大闺女,陈阿福上年卖针线包的时候还见过她。 江氏笑着给了她们见面礼,陈阿福也一人送了她们两朵珠花。之前她准备了一些动物小饰品,听了楚令宣的那些话后,便改变主意送了珠花。 楚二人对罗二夫人等几人笑道,「看看这几个孩子多有礼貌,一进来就知道去拜见长辈。」 付夫人一直不喜欢这个李氏,讥讽道,「是,长辈要有长辈样,晚辈才会有晚辈样。」 噎得楚二夫人说不出话,还不敢惹付夫人。 要吃晌饭了,楚华专门去把楚含嫣接来了花厅。 小姑娘穿的是陈阿福给她做的小衣裳,喜气,漂亮。但一看到这么多人,她便害怕起来,把脸埋在楚华的腰间不抬起来。楚华尴尬地笑着,轻声哄着她。 这些客人中绝大多数上年来参加过生辰宴,没来的也听说过楚含嫣痴儿的名声。不过,楚家人一直不承认这孩子有痴病,只说她胆子小,怕见生人。 第86章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说道,「娘亲,不是说楚家妹妹没有痴病吗,怎么还这么……」 吓得她娘赶紧把小姑娘的嘴捂上,但别人都知道她是想说「傻」字。 除了楚二夫人的脸上滑过一丝笑意,其他的楚家人及亲戚都红了脸。罗樱气道,「胡说,嫣儿表妹没病。」 小姑娘的娘亲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孩子胡说的,楚家大姐儿当然没病。」 陈阿福站起身,来到楚含嫣的身旁,轻声说道,「姐儿,为什么要把脸藏起来呢?是因为淘气,把脸弄花了吗?」 楚含嫣有好些天没看见姨姨了,乍一听她的声音,也不顾不得害怕了,高兴地一下子把头抬起来,咧开小嘴笑起来,笑靥如花,顿时满屋生辉。 她拉着陈阿福的手糯糯说道,「姨姨,姐儿很爱干净呐,没有淘气,也没有把脸弄花。不信,姨姨看看。」说完,还把脸使劲往上抬了抬。 陈阿福低头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笑道,「果真没有弄花,是姨姨想多了。」又摸着她的头顶说道,「这些祖母、姨姨、姐姐们都是来恭贺姐儿生辰的,姐儿是不是应该去见个礼,说声谢谢啊?」 楚含嫣睁着大眼睛环视了一圈,这么多人晃得她眼花。她不喜欢这么多人看她,也不喜欢这里的家。 可看到姨姨眼里的期望,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虽然脸上有一丝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陈阿福牵着楚令嫣的小手,和楚华一起向前走去。率先来到江氏身边,陈阿福松开她的小手,说道,「这是陈家祖母,姨姨的母亲。」 这个介绍为江氏发了个大大的好人卡,楚含嫣行了个标准的福礼,糯糯喊道,「陈家祖母。」 江氏高兴道,「天,多漂亮的孩子,多可人疼的孩子。哎哟,我今天总算开眼见了。」 不可否认,江氏真的会说话,会捧场。说完,便把准备好的见面礼——装着玉兔把件的荷包送给她,她身后的巧儿接过去。 又来到付夫人面前。付夫人精明,男人又是楚令宣的顶头上司,关系自然不一般。她又把楚含嫣夸得像花儿一样,也给了见面礼。 接着,李夫人、王夫人、杨夫人…… 一圈走下来,一片夸赞声。在这些人的心里,虽然觉得楚含嫣不是非常机灵,但绝对不是痴儿。而且长得非常漂亮,可以说是这个屋里长得最好的孩子。 她的痴病竟然好了!或者说,她的确没病,只是胆子小些而已。不知谁那么缺德,把这孩子传得那样不堪。 李氏和罗二夫人看到如此的楚含嫣都有些纳闷。她们之前也见过小姑娘一次,楚令宣让她来给长辈亲戚见礼,她嘟着小嘴扭小胖指头,傻站在那里就是不动。楚令宣便跟这些客人抱歉地笑道,「嫣儿怕生。」就让人把她领走了。 可这陈阿福一哄,小姑娘就像换了一个人。 李氏尖声笑着,「哎哟,陈姑娘还没嫁进我们楚家门,我家姐儿就已经把你当成母亲了。」 陈阿福装作没听到,领着楚含嫣见完了客人,就摸着小姑娘的头低声说,「真乖,姨姨为你感到高兴。回屋吃饭去吧,姨姨过会子去看你。」 楚含嫣点点头,由宋妈妈牵着出了花厅。 出门前,小姑娘还回头看看陈阿福,粲然一笑。 饭后,客人们看戏,陈阿福由玉镯和夏月陪着,去了楚含嫣住的悦陶轩。 半路上,楚珍赶了上来。她说道,「陈家姐姐,我听说你会设计衣裳,那些好看的盘扣都是你设计的,还有嫣姐儿的漂亮衣裳,三婶儿的漂亮鞋子,也是你做的。对吗?你也单给我做套不一样的衣裳和鞋子吧,我想穿着去参加明年的桃花宴。好不好嘛?」末了,还拉着陈阿福的袖子撒着娇。 这位姑娘还真不把自己外人,她跟她是什么关系,哪能刚见面就提这个要求的。一看就像她娘李氏,眼孔不是一般的小。 或许她们早就跟楚令宣提过类似的要求,楚令宣当初才提醒自己的。楚珍虽然是楚令宣的堂妹,但李氏为了二房的利益跟着荣昭公主闹腾,做了许多伤害大房的事情。自己就是再圣母,也不可能给她的女儿做衣裳。 便笑道,「楚二姑娘高看我了,我哪里会设计什么衣裳。那些盘扣倒是我之前想出来的,但只会做扣子,别的都不会。嫣姐儿的衣裳是她的丫头照着霓裳绣坊样品做的,三婶儿的鞋子是我的丫头照绣坊样品做的。楚二姑娘可以带着手巧的丫头去霓裳绣坊三楼看看,那里有很多好看的样品呢。」 楚珍没想到陈阿福能拒绝得这么直接,气得眼睛都红了,跺脚说道,「你这个……」 陈阿福冷冷看了楚珍一眼,抬脚向前走去。 一走进悦陶轩,便看到楚含嫣正站在廊下眼巴巴地望着大门,看见陈阿福了,张开双臂飞奔过来,嘴里喊着,「姨姨,姨姨,姐儿想你了。」 陈阿福呵呵笑着把她抱了起来,用脸挨挨她的小脸,说道,「姨姨也想你。」 抱着她,陈阿福的心里甜蜜又安稳。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小姑娘便睡眼惺忪起来,宋妈妈把她抱去床上歇息。 陈阿福坐在廊下跟魏氏低声说着话。魏氏说,他们好像要等到三日后,把京城和石州府的客人们送走才会回棠园。又八卦道,「侯爷昨天就来了定州府。本来想住在咱们府里,但老侯爷和大爷的态度不算好,姑奶奶更是有言语冲撞,侯爷又堵气住去了驿站。」 陈阿福先没反应过来侯爷是谁,听到后面才知道说的是楚侯爷楚驸马。也是一惊,说道,「他是专门来给姐儿祝生的?」 魏氏摇摇头说道,「他才不会专程来给姐儿祝生,他不喜欢姐儿,他来定州是公干。听说,他今天也来府里吃席了……」 这时,楚华领着几个人走进院门,她身后的妇人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第87章 她高声笑道,「知道陈姐姐在这里,专门把我家恒哥儿抱来你看看。」 陈阿福赶紧起身迎上去,高兴地伸手把谢恒抱进怀里,笑道,「呀,好可人疼的孩子。」她身后的夏月递上来一个装了玉麒麟把件的荷包。 恒哥长得不像楚家人,浓眉大眼,虎头虎脑,偏黑,极是可爱健壮的小男孩。不认生,手脚也不老实,又抓陈阿福的衣襟,又抓她的头发,高兴了还抱着她的脸亲。逗得陈阿福咯咯直笑,又反亲了他好几口。 楚华遗憾地说,「恒哥儿都一岁半了,还不会说话。」 陈阿福笑道,「听我娘说,男孩子说话都偏晚……」 正说着,就见楚令宣沉着脸走进陶然轩大门。 楚华刚喊了一声,「哥哥……」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因为在楚令宣的后面,又跟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长身玉立,穿着枣红色提花织金锦缎长袍,腰扎玉带,正是楚令宣的爹楚侯爷。 楚华一看他,就跑过去拉着楚令宣的袖子埋怨道,「哥哥,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楚令宣说,「他说,他想看看恒哥儿和嫣儿。」 楚侯爷没理楚华,环视了院子里一圈,便往陈阿福身边走去。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他的脸上闪过几丝笑容,说道,「这是恒哥儿?」 「嗯。」陈阿福答应了一声。 楚侯爷伸出手,恒哥儿竟然身子一歪就向楚侯爷怀里扑去。他抱着咯咯大笑着的恒哥儿,眼里似有水光,眨眨眼睛水光瞬间便没了。 但陈阿福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楚华冲过来一把把恒哥儿抢了过去,恒哥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向楚侯爷伸着小胳膊,嘴里还冒出一个字,「爷。」 楚华怒气冲冲,没意识到她的儿子终于说话了。哄着他,「乖,别哭。他不是你爷,你爷还在京城的家里呢。」 楚侯爷看看楚华,面无表情,提脚又向屋里走去。楚华还想去拦,被楚令宣挡了一下。几人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楚侯爷站在厅屋看看,东西屋都关了门。他问陈阿福道,「嫣儿在哪间屋?」 陈阿福没有办法拒绝他,也没想要拒绝他,向东屋指了指。 楚侯爷向东屋走去,推开门往里看看,屋里静得针落有声,坐在锦凳上做针线的宋妈妈吓得一下子站起来。 他轻轻地向床边走去。透过水青色的纱幔,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小女孩,乌黑的头发洒满枕头,长长的睫毛像折叠着翅膀的黑蝴蝶,红润润的小嘴时而弹出一抹笑靥,似乎正做着美梦…… 看到这个小人儿,楚侯爷冰冷的脸上又有了些温度,伸出手想摸摸她,但触摸到纱幔后又缩了回来,回头走出卧房。 他向陈阿福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又冷声对楚令宣说道,「我现在就回驿站,明儿一早要去南方。」 楚令宣没言语,只点点头。 他又看向楚华和她怀里的孩子,楚华嘟嘴把头转向一边不理他,恒哥儿挂着眼泪还在冲他笑。 楚侯爷摇摇头,叹了口气,向屋外走去,楚令宣也跟了出去。 当楚侯爷的背影消失在院门,楚华才哭出了声,乳娘赶紧过去从她怀里接过又开始哭闹的恒哥儿。 陈阿福过去用帕子帮她擦着眼泪,劝道,「楚姐姐快别难过了,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楚华哭道,「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我娘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想起我和我哥哥不得不远走边关,还有嫣姐儿受的苦……我恨他,怨他……其实,我小时候他是最疼我的。他怎么能这样……」 陈阿福不好说楚侯爷什么,只得劝楚华想开些,最糟心的日子已经过去,美好生活就是在眼前…… 楚华边哭边絮叨,哭够了,丫头们端水来给她净面,重新化了妆容。 突然她似乎才想到什么,抬起头问陈阿福道,「刚刚我家恒哥儿好象说话了,叫了‘爷’,我没听错吧?」 陈阿福笑道,「你当然没听错,恒哥儿的确喊了‘爷’。」 楚华笑得眉眼弯弯,站起来说道,「我得让我家恒哥儿喊娘,喊爹,喊姥姥,让我娘高兴高兴。」 陈阿福把她拉住,笑道,「恒哥儿已经被乳娘抱去西屋塌上睡着了,莫去吵他。」 两人又坐在一起说了阵话。陈阿福悄声把楚珍让自己做衣裳,被她拒绝的事告诉了楚华。 楚华冷笑道,「陈妹妹做得对。你是我未来大嫂,她还敢使你的嘴,也太张狂了些。哼,在我三婶回京之前,那李氏在侯府当家做主,脾气胆子都炼出来了,今儿还端着架子等着陈夫人和你去拜见她。也纵得楚珍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自己是侯府大小姐,谁都得侍候她。桃花宴是安郡王妃举办的赏花宴,满京城的豪门大族都会去参加。楚珍想要身不一样的衣裳去参加桃花宴,定是想去谋找个好婆家。她们母女俩就是京城的一个笑话,眼界却还高得紧……」 陈阿福笑笑,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又说道,「那位罗二夫人,很是会说话呐。」她始终有些介怀罗二夫人在大庭广众说她「花容月貌」,直觉不是在夸自己,有种「以色侍人」的感觉。 楚华听出陈阿福的话之外音,小声说道,「我二舅娘之前一直想把她的一个庶女嫁给我哥。」她撇了撇嘴,又道,「她还真敢想,我娘家再是乱,我哥再是续弦,也不是她一个四品官的庶女能高攀的。」 话一说完,才想起陈阿福的爹也是个四品官,而且陈阿福的身份比庶女还不好听。她的脸憋得通红,赶紧道歉,「对不起呀,我没有瞧不起陈妹妹的意思。不管你的身世如何,我哥哥都是真心悦你,我爷爷和三叔、三婶,特别是嫣姐儿,他们都是喜欢你的,我也喜欢你。」 陈阿福笑起来,赶紧安慰道,「我知道楚姐姐是无心之语,我的身世本来就是这样。一开始,我也因为我的身世不愿意接受楚……」 第88章 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赶紧打住了话。这是古代,面前的人又是楚令宣的妹妹,不好说她与他之间的事…… 楚华正听得高兴,见陈阿福住了嘴,赶紧说道,「陈妹妹继续讲啊,你没接受我哥哥,我哥哥又做了什么才博取了你的芳心?」 陈阿福摆手道,「什么呀,没有了,别胡说。」 楚华可不相信,拉着陈阿福让她继续说。两个人拉扯着咯咯笑着,陈阿福感觉有些像前世她跟闺蜜们的打闹。 末了,陈阿福又问,「罗二老爷也在石州府任职?」 楚华摇头道,「我二舅在西川省任职。因为我外祖母还在,大舅二舅没分家。我外祖母生病瘫痪在床,我二舅就让二舅娘带着几个孩子住在石州府,说是代他在我外祖母跟前敬孝。」 两人正说着,楚令宣又回来了。见陈阿福和楚华正手拉着手说得高兴,他的眼里满是笑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楚华笑道,「我们说的秘密不告诉哥。」又问,「那个人走了?哥也是,为什么要把他领来这里呀,就是不许他看嫣姐儿。他当初多狠的心呐,现在来充什么好人。」 楚令宣说道,「他再怎样,也是我们的爹。他今天来吃嫣儿的生辰宴,总不好把他拦在门外吧。他又说想看看孩子们,爷爷就让我领他来了。」 又对陈阿福说道,「我们三天后回棠园,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陈阿福摇头道,「不了,我来的时候,大宝哭得极伤心,我答应他要早些回去。」 楚令宣很舍不得陈阿福,但一听她把大宝搬出来,也只得作罢。 夏月提醒陈阿福道,「大姑娘,听说戏快完了,你该去跟夫人她们汇合了。」 陈阿福起身,对楚令宣说,「大爷,我先走了。」 楚令宣说道,「明早我去送你。」 陈阿福点头,又对楚华说道,「楚妹妹去看望了了尘住持后,多在棠园住些日子,我也能好好陪陪你。」 楚华说好,陪着她一起去了桂园,堂会就是在这里唱。 这里的戏曲有些前世的昆剧,唱的什么陈阿福一句听不懂,但这些人的服装和扮相都十分好看。 一刻多钟后戏便演完了,陈阿福几姐妹跟罗四奶奶告辞。罗四奶奶又悄悄地跟江氏和陈阿福道了歉,说李氏就是一个棒槌,让她们别往心里去。 江氏拉着罗四奶奶的手笑道,「侄女放心,我不会跟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一般见识。」 陈阿福瞥了眼在远处送别其他女客的李氏,被人家看成了笑话还不自知,楚家怎么会娶这么一号人。 罗四奶奶跟陈阿福说,她也会去影雪庵看望了尘住持,之后住去棠园。 陈阿福又笑着说了些欢迎他们来福园做客的话。 江氏几人回了陈府,不多时陈实一家来陈府看陈阿福。 陈实、张氏、陈阿满、陈阿堂都来了,他们给陈阿福、陈老太、大房、二房带了些礼物。 「知道你明天就要回去,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你。」陈实笑道。 张氏道,「阿福能多呆几日就好了,也到三婶家去玩一天。」 陈阿福笑道,「我也想去三叔家玩,只是惦记大宝,着急回家呐。等过年三叔一家回了乡下,咱们再多聚聚。」 张氏又喜滋滋地跟陈阿福说,「上个月,我想阿玉了,便带着阿满去京城看他。正好杨老太太带着杨大爷的一双儿女也去了京城。那两个孩子,忒可人疼,听说阿满是你的妹妹,就连着阿满一起喜欢了,天天来找阿满玩……」 杨明远在京城买了宅子,两个多月前派人把他娘和杨超杨茜接去京城一起生活了。当时大宝的腿才受伤,陈阿福就没接小兄妹来玩,不过专门让人去县城送了程仪。 张氏又悄声说道,「三婶觉得,那杨大爷真是不错,生意做得大,又有钱,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仅提携我家阿玉,对我和阿满也好。我们娘两个去了,他没让我们住客栈,说女人住在客栈不便,而是让我们住去了他家的一处小院里……」 陈阿福看看张氏和陈实,又看看脸色微红躲去一旁的陈阿满,似乎他们几个都看上杨明远了。 这两个人凑成对倒是不错,一个是自己的朋友加生意伙伴,一个是自己的堂妹,两个人的人品也都挺很好。 虽然杨明远家有钱,但陈阿满是自己的堂妹,家里也慢慢好过了,身份配他也配得上。而且,阿满单纯善良,对那两个小兄妹肯定会好。 只是,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大了些。杨明远已经二十六岁了,而陈阿满才十四岁。但只要两个当事人看对眼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陈阿福笑道,「杨老板的确不错。生意做得大,能干,有长远目光,人也挺厚道。家里也简单,虽然前妻留下一双儿女,但这两个孩子教得很好,他母亲也良善,好相处。」 听了陈阿福的话,陈实和张氏都乐开了怀。张氏又低声道,「阿福,你看杨大爷和我家阿满能不能……」 陈阿福笑道,「我是觉得挺好,不知道两个当事人……」 陈实悄声笑道,「我听你三婶的意思杨大爷对我家阿满不错,若是他先提出来,我们肯定答应。若是他没想提,能不能请罗管事帮着说合说合,我家的阿满不错呢,又贤惠,又温柔,手又巧。她不只有你这个能干的大姐撑腰,阿玉和阿禄这两个弟弟的学业也都好,将来是要考功名的。」 原来是想让罗管事当个介绍人,这倒也无不可。好像罗管事过年前会去侯府送年礼,到时候让他去问问。若杨明远同意最好,不同意就算了。 便点头道,「罗管事要年底才能回京城。若那时候杨老板没有表示,就请他去帮着问问。」 张氏笑道,「谢谢阿福了。」 第89章 陈阿福笑道,「阿满是我的妹妹,我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江氏又派人来留陈实几人在府里吃饭。陈实带着阿堂去前院跟陈世英一起吃,张氏和阿满则留在蔷薇院吃。 陈实听说自己能跟知府大人一起吃饭,激动的脸都有些颤抖。 陈阿福心里也承了陈世英两口子的情。 饭后送走陈实一家,陈世英又去了恒寿院,下人说老太太又把饭碗摔了。 每次他往恒寿院走,心情都异常沉重。他知道自己有这种心思大不孝,但没办法,他也克制不了。 还没进院子,一个守在门口的婆子悄悄跟他说,「老太太今天下午让老奴偷偷去厨房拿了两个韭菜合子,她都吃了。」 陈世英点点头,走进了上房。老太太正斜倚在罗汉床上,炕几上光光的只有些油汤和米粒,地下的碗盘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 她见儿子来了,歪嘴骂道,「我让那个死丫头来床前立规矩,你咋没让她来?她来了这么几天,连祖母都不来看一眼,你和江氏就是这么教导她的?」 陈世英挥挥手,屋里的下人都退下。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娘,你不待见福儿,为什么还非得让她来你跟前碍眼?我不让她来,是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你,让你生气。」 「若那死丫头敢冲撞老娘,你就教训她。她嘴贱,就打得她满地找牙,看她还敢不敢冲撞我。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动她。你当老娘不知道啊,你心里还惦记着王娟娘那个贱人。」老太太气道。 陈世英的脸涨得像通红,说道,「娘,你说些什么呢?我的儿女都有几个了,我姐也另嫁了夫婿,你怎么还说得这样难听。」 老太太冷哼道,「还姐啊姐的叫,她是你哪门子姐。老娘我只生了你一个儿,没生那不要脸的贱人。」 陈世英劝道,「好,好,我没姐,咱不说她们了。娘,你再吃点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老太太一听,便哭了起来,「饿死算了,活得这么窝囊,还活着干啥?我辛辛苦苦把你供出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谋划。给你娶了官家闺女当正妻,纳了商人家的女儿当贵妾,有人给你谋好缺,还有钱给你去上供。不然凭着你一个穷进士,哪能十几岁就去江南做了县令,再是同知,再是五品知府,一路顺顺当当,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定州府的四品知府,还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听说你那一科的状元郎,现在还只是个从五品,比你差了三级,穷得买个好宅子还要卖田卖地。若你娶了那王娟娘,你能升得这么快?能过得这样滋润?说不定连那个穷状元都不如。现在,你官有了,钱有了,儿女有了,连好颜色的小妾都有了两个。好处你都占尽了,却还埋怨老娘不该把王娟娘打发走……」 老太太边哭边数落,说得陈世英羞愧难当,脸都涨紫了。 说道,「娘,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堂堂七尺男儿,熟读圣贤之书,还要靠着几个妇人为我谋前程?是,若娶了我姐我的仕途或许没有这么顺畅,但这顺畅背后娘又给我埋下了多少隐患?我娶进门冲喜的童养媳是假的,是娘找来安慰我爹的一个小长工,等到我爹死了,我也中了举,这个长工怀着身孕就被赶走了。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谁信?儿子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娘的身上。那样,不仅是失德,更是不孝。人无信而不立,连给我爹冲喜的童养媳都是假的,以后谁还能信我?我还怎么在官场立足?娘,儿子宁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干上去。哪怕前路曲折,也比走这条看似顺畅,实则波涛暗涌的路好得多。儿子从小立志,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每每想到我早逝的爹,还有受尽苦难的姐,我的心就无法平静,充满愧疚。我的家尚且如此之乱,让我如何能够治国平天下?」 老太太收了泪,怒道,「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当然什么漂亮话都能说。不管你说得有多好听,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仕途能这么顺畅,也有老娘的谋划。那王娟娘有啥委屈的?若没有被我买来,她的命会更苦,她还得感谢我。老娘虽然是内宅妇人,也知道皇上是以孝治天下。就是皇上来断案,一个是小小的童养媳,一个是生你养你的老娘,你听老娘的话就没错。你甭拿那些大道理来给老娘说,老娘不想听。」 陈世英看了两眼老太太混浊的眼睛,母子之间的这种对话不下百遍,可老太太只一门心思就是认为她给儿子谋了好前程,她之前所做一切都是对的。他也不想再继续说了,说了也没用。 只得无奈地说道,「「娘,咱不说以前的事了。孰是孰非,现在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福儿是我的亲闺女,也是你嫡嫡亲的孙女。我不求你对她多慈善,但也不能再害她了。之前你们做的那事若真得逞了,你让儿子怎么活!楚家更不会善罢干休,弄死我们全家都有可能。」 老太太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事不是没有成嘛。再说,知道那事的人,除了你和江氏、晖丫头,都被你们弄死了,还怕甚?」 陈世英一噎,气得脸都微微发抖。说道,「娘,我求你,别再闹了。你不喜我姐,不喜福儿,就别见她们了,眼不见心不烦。」 老太太固执地说道,「不行,老娘就是要让那死丫头来我跟前敬孝,给我端水递药服侍我。那死丫头对我不孝,骂我骂得可凶了,我得让她在我面前服软。你在这里陪着老娘,若那死丫头敢对我有一点点不敬,就让人掌嘴,狠狠地打。不然,我就不吃饭。让别人知道你为了纵着闺女,不管老娘的死活。」 陈世英看看冥顽不灵的老太太,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力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听娘的。不过,今天福儿去楚家参加完生辰宴后,直接去了他另一个爹的弟弟家。等明天她回来,我就让她来你跟前端水递药。」 老太太不太相信,说道,「你没骗我?」 第90章 陈世英道,「儿子骗你作甚?是真的,她明天下晌才回来。」 老太太又说道,「看到没,那死丫头只认她那个后爹,连她后爹的兄弟都一并孝敬了。咱们再是掏心掏肝对她,也拢不住她的心。晖儿是在你跟前长大的,如今又没有了生母,可怜,你要多疼她些。她已经十四岁了,也该给她说门好亲事。」 陈世英道,「晖儿是我的亲闺女,我当然疼她。娘放心,我会给她找门好亲事。」 陈世英没有力气再哄老太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恒寿院。 出院门前,对恒寿院的管事妈妈说,「看好了,这些天,别让二姑娘私自来见老太太。」 今天轮到绿姨娘侍寝,但他还是向正院走去。 江氏看到一脸灰败的陈世英突然来了,猜到他肯定又被老太太气狠了。赶紧递上了一碗她自己正准备喝的参茶,看他喝完了,又起身给他按摩。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两刻多钟后,陈世英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缓过精神来。他闭着眼睛说道,「明天,跟娘说福儿直接从陈三家回乡下去了。」 江氏答应了一声,手没停,又轻声说道,「老爷,我今天想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还请老爷勿怪。」听陈世英嗯了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老爷但放宽心。若真有一天那件事闹出来了,也不至把老爷罢官或是降官,顶多以后不易升迁。在我和孩子们的眼里,不管老爷当不当官,老爷都是顶天地立的男儿,是他们引以为敖的父亲。」 陈世英听了,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 蔷薇院里,陈雨晴三姐弟都来了。陈阿福陪他们说着话,心里还在想着,自己来了陈府这么几天老太太居然没有找事,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老太太不会不找事,肯定是被陈世英扼杀在了摇篮里,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陈雨晖也没有出来碍眼,应该是被江氏禁足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陈阿福穿戴整齐,就去了正院。 此时天还未大亮,除了陈雨晖,陈家四姐弟都来了这里。 看到他们,陈世英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说道,「家合万事兴,你们姐弟要一直这样和睦相处。」 陈雨岚马上表着决心,「爹爹放心,我和姐姐妹妹会好好相处的。」 陈世英的眼睛看向陈阿福,他最在意的是她的态度。陈阿福笑道,「爹,我是大姐,会爱护弟弟妹妹。」 刚吃完饭,前院的人就来报,楚大人来了。陈阿福跟江氏和陈雨晴陈雨霞告别,同陈世英和陈雨岚一起去了前院。 前院,不仅楚令宣在,曾婶儿,还有之前保护陈阿福的几个护卫都在。 楚令宣上前跟陈世英行了礼,又嘱咐陈阿福道,「路上小心,无事不要掀开车帘看热闹,不要随意下车,晌饭直接回家吃,不要吃外面的吃食……」说着,又递给她一个装了话梅糖的荷包,说晕车就吃两颗。 他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陈阿福接过荷包笑道,「大爷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都知道。」 陈世英原来对楚令宣的印象并不算很好。觉得他虽然能干,但当女婿实在不是好人选。他出身世家,身上总会带着世家子的傲气,怕他瞧不起陈阿福的出身。家里又乱,还有个闺女,怕陈阿福一进楚家就受委屈。 陈世英觉得陈阿福是最好的姑娘,哪怕自己跟她接触的时间不多,也能看出她美丽的背后还有更加可贵的聪慧和坚韧。他觉得,自己的大闺女嫁给楚令宣,亏了。 都是那讨嫌的七皇子…… 但看到楚令宣对陈阿福发自内心的关心,也还满意。在一旁笑道,「令宣说的话福儿都要记着,这也是爹要说的话。」 陈阿福领着曾婶儿和夏月上了马车,与陈世英父子告别。 楚令宣骑着马把她送到了城门外,又嘱咐了几句。 晨雾中,马车越跑越快,楚令宣的身影越变越小。陈阿福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们总是聚少离多…… 直至看不到人影,陈阿福才放下车帘,掏出一块话梅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就如她此刻的心境。 午时便到了上水村,路过棠园南面的那条小路,便听到头顶七七和灰灰扯着嗓门叫「娘亲」和「姨姨」的声音。陈阿福打开车帘,它们钻进了车里,又扑进陈阿福的怀里要「抱抱」,逗得车里的几人直笑。 拐过棠园,便能远远看到福园,追风和飒飒、旺财又疯跑过来跳上车。 还没到福园,就听见大宝叫「娘亲」和阿禄叫「姐姐」的声音,陈阿福忙让车夫停车。她刚下了马车,就被跑上来的大宝和阿禄抱住。 陈阿福先捏了捏阿禄的小脸,又蹲下亲了大宝两口,再让大宝亲了她两口,才抱起他向福园走去。 阿禄拉着陈阿福的一只胳膊说,「姐姐,娘让你洗漱完去禄园吃晌饭。」 陈阿福点头答应,又问大宝道,「儿子走路不用拐棍了?还能跑了?」 大宝幽怨地说道,「昨天林大夫来给我看了腿,他说我的腿恢复得非常好,早就可以不用拐棍了。早知道这样,我也该跟娘亲去定州府给妹妹过生辰的。」 陈阿福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差几天才到一百天,可不能马虎。」 她回福园洗了脸梳了头,便牵着两个孩子,带着一群动物之家,以及半车东西去了禄园。 不仅常来禄园吃晌饭的陈老太在,连陈业和胡氏、大虎、大丫都在。 看到胡氏直勾勾的眼神,陈阿福便能猜到,她今天把陈业撺掇来,肯定是想第一时间看看三房和自己给他们带了什么礼物。连一个时辰都不愿意多等,还真是眼皮子浅。不过,一想到定州陈府里的老太太和陈雨晖,胡氏那贪财的眼神也不觉得那么讨嫌了。 第91章 既然她着急,陈阿福就逐了她的意,第一件事就是让夏月把给大房的礼物拿出来。 有三房给老太太和大房带的吃食、布料,也有陈阿福让曾婶在定州府买的布料和酒,以及给大虎和大丫的玩具。陈阿福还专门让曾婶给胡老五的媳妇买了两块绸缎,让胡氏给他们送去。还给武家买了几块绸缎和点心,让人给后罩房的武木匠送去。 现在陈阿福和三房都有钱,买的东西又多又好,眼花缭乱一大堆,让陈老太几人极是满意。 饭后,胡氏还想留在这里看看三房给二房带了什么。她怕三房看人下菜碟,给二房带的礼物超过给自家的。 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思,瞪眼骂道,「你吃了晌饭还不走,是想再留下来吃晚饭?」 陈专也皱眉骂道,「你这臭娘们,忒不知足。走,走,家去。」 胡氏只得起身跟着他们走了。 陈阿福并没有回福园,而是让阿禄领着一直赖在她身上的大宝去东厢午歇。 大宝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嘟嘴道,「娘亲回来了,我要跟娘亲回家午歇。」 陈阿福坚持道,「娘有事要跟姥爷和姥姥商量,今天不午歇。听话,午歇完还要去上课呐。」 大宝只得滑下陈阿福的腿,被阿禄牵去了东厢。 陈阿福已经打定主意,正好趁着这几天大宝没有跟自己一个床睡觉,从今天开始分床。这是她早就想过的事情,只是因为大宝腿受伤,又拖到了现在。 陈名喝了点小酒,也困了,回房歇息,屋里只剩下王氏和陈阿福。陈阿福又把礼物给王氏一一理出来,其中还有江氏送陈名的药材和送王氏的缎子。 王氏问道,「那个老太太没有为难你吧?」 陈阿福笑道,「没有。现在老太太走个路还要别人搀,院子里的下人都换了,她就是想为难也没机会。」看到王氏的嘴张了张,又说道,「江氏的为人不错,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爹有这个内贤助,日子好过。」 王氏看似面无表情,但眼里有了欣慰之意,她还是希望陈世英一生幸福的。 陈阿福从来没有跟她讲过陈世英除了唐氏以外还有另外的小妾。唐氏是自动送上门,又是陈母硬塞的,陈世英没有办法,但另外的小妾就是陈世英自愿纳的了。陈阿福没有说,是想让王氏保持对陈世英那一份美好和纯洁的念想。在王氏的心里,陈世英是她带大的,也是最好的。 未时末,阿禄和大宝起床,两个小子在薛大贵和楚小牛的陪伴下又去棠园学习。 陈阿福回了福园,领着人把东厢的那间卧房整理出来,又把大宝的衣物都放去东厢的衣橱里。并让秋月正式当了大宝的大丫头,服侍大宝的一切起居,晚上也住在东厢值夜。 收拾完东厢,时间就差不多了,陈阿福去福园门口接大宝和阿禄。追风、飒飒、旺财很自觉地跟去了,而招呼蹲在房顶怄气的七七和灰灰时,它们把小脑袋昂得老高,鸟都不鸟她。还隐约能听到七七骂「臭娘们」的声音,气得陈阿福直咬牙。 她也很无奈,一个考虑不周,就把那两个小气鬼给得罪了。 这次去定州府,不仅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也给动物之家带了。如原来一样,给它们带的都是吃食。但想到飒飒带来的那笔丰厚「嫁妆」,陈阿福觉得自己也不能学这个时代的某些恶婆婆,接管了就接管了,没有一点表示。 于是,她专门让曾婶在银楼里给飒飒打了一根漂亮的银链子。飒飒戴着银链子美得不行,追风爱得看不够。旺财多看两眼,追风就冲它一阵狂嚎,嚎得旺财把眼睛挪开才罢。 七七和灰灰看到自己没有那漂亮的银链子便不高兴了,觉得主人厚此薄彼。陈阿福心虚地解释道,「飒飒是母的,爱美。你们这些小子还争这些,也不害臊。」 七七跳着脚吼道,「大宝是公的!」 灰灰又接嘴道,「舅舅是雄的。」 陈阿福给大宝和阿禄一人买了一个璎珞圈。 吼完,它们就一起飞去了房顶。陈阿福看到,它们的眼里还有泪光。她很是自责,没想到她家的鸟儿们当真是林子里最聪明的鸟,不仅会吃醋,连公母雌雄都会区分。早知如此,该给它们一家打根银链子的,家里又不缺这个钱。 它们蹲在房顶怄了一个时辰的气,现在还不肯下来。 陈阿福一偏头,看见王老五正挑着水桶去禄园挑水。他家离村口的水井比较远,陈名就让他平时去禄园挑水喝。 他看到陈阿福在看他,就抬头冲她笑笑。说道,「谢谢大姑娘。」 陈阿福也给下人和长工们带了点心糖果,也包括王老五,已经让山子给他送去了。 陈阿福笑着摇摇头。 棠园的角门开了,阿禄和大宝手牵手走出来。他们一看到陈阿福,都撒开腿向她跑来。 大宝边跑还边喊,「娘亲,你都有好几天没来接我鸟。」 又娇得舌头都伸不直了。陈阿福想起前世的某些娘炮,觉得分房睡势在必行。 陈阿福把奔过来的大宝抱起来,使劲亲了几下他的小脸。心里想着,趁他还小多亲亲,以后长大了,就亲不成了。就像今天,他长大了要必须分床睡一样。也或者,还没等到他长大,他就要被接走了。 大宝咯咯笑着,也回亲了娘亲好几下。 陈阿福又对阿禄说,「走,去姐家吃饭,今天晚上姐做韭菜油渣打卤面。」 阿禄咧着大嘴笑道,「我有好久没吃过这种面条了。」 自从家里的日子好过以后,这种穷人时候最美的美味就没吃过了。 大宝一听要吃这种曾经认为是世上最香最香的吃食,极是开心,学着娘亲的样子比了个剪刀手。 陈阿福去厨房里做面条,阿禄和大宝在院子里跟狗狗们玩。大宝抬头对七七和灰灰说,「快下来,哥哥给你们吃花生碎。」 第92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七七和灰灰的小脑袋昂得更高了,它们才不鸟他,他们嫉妒他。 面条很快做好了,今天算是吃了个早夜饭。 大宝和阿禄吃了两口,觉得咋没有原来好吃呢?大宝抬起头问道,「娘亲,这面条是不是秋月姐姐做的?她做的没有娘做的好吃。」 陈阿福说道,「不,这是娘做的,秋月只是帮着娘烧了火。」 「味道怎么跟原来姐姐做的不一样呢?」阿禄也奇怪。 陈阿福说道,「原来,咱们家吃得不好,你们就觉得这种面条是最好的美味。现在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了,每天都是鸡鸭鱼肉,你们的嘴吃刁了,所以才会觉得它没有原来好吃。想想看,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这种面条了?」陈阿福又自问自答,「有一年多了。那时,大宝才这么点高,阿禄的腿还瘸着,我的身子也没完全好。」 大宝感慨地说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阿禄也用了句名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陈阿福看着他们说道,「时光易逝。一晃眼,你们都长大了,长成小小男子汉了,还跟着先生读书明理。」 两个小子想起原来的艰难岁月,顿时觉得面条很香很香,都把各自的一大碗吃完了。 阿禄走后,陈阿福把大宝拉到东厢卧房,指着房里说道,「你长大了,不能再跟娘睡一个屋了。这是你的卧房,以后你就在这里歇息。」 这消息来得大突然,大宝先是一愣,愣过后就扯开嗓门嚎起来,「娘啊,你这是做甚?难道你不要儿子了?」 陈阿福给他擦着眼泪说道,「娘怎么会不要儿子!儿子长大了,就要跟娘分开住。像你小舅舅,他不也是一个人住东厢?还有楚家小叔叔,嫣儿妹妹,人家那么小就自己住一个院子……」 大宝跳着脚地哭道,「四喜子比我大两岁,还跟他爹娘住一起,我怎么就不行了?娘答应过永远跟我手牵手,永远对我好,可现在却改变主意了……小舅舅虽然自己住东厢,但姥爷和姥姥还住一起呐。他们那么大的人都害怕单住,儿子岂不是更害怕……早知道,还是该给娘做小女婿的……呜呜呜……要不,七岁再分?」 大宝边哭边诉说,找着各种奇葩理由,最后还用上了缓兵之计。 陈阿福给他讲着各种道理,告诉他自己不会不要他,永远会对他好。让他自己单睡,就是因为她爱他,希望他从小男孩成长为有担当有出息的男子汉,等等等等。 陈阿福说得口干舌躁,说到月上中天,大宝的嗓子都哭哑了。 大宝见娘亲是真的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再闹都改变不了决定,只得点头同意。但提了个要求,「娘要等儿子睡着以后再离开,这样儿子就觉得娘是跟我一起睡的,娘不会不要我。」 听到他沙哑的嗓子,陈阿福也心疼,答应道,「好。」 大宝跟陈阿福谈完已经亥时末,他没有去床上睡觉,而是去书房写先生布置的课业。 今日事,今日毕。这是一个好的习惯。看着他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和有些刹不住的抽咽声,陈阿福虽然心痛,但也没有阻止他。 她低身拦住还要跟过去捣乱的七七和灰灰,嗔道,「讨嫌的小东西,闹了这么久还没闹够?」然后,一家给了两个脑崩儿。 这两个小东西,在大宝扯开嗓子痛哭的时候就钻了进来。它们站在桌上边看大戏,边吃着花生,还力挺着陈大宝。 「不分开,不分开,不分开,不分开。」 「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 …… 气得陈阿福直咬牙。 看到两个小家伙又要炸毛,陈阿福说道,「不许再闹了,明天我就让人去县城给你们一家定制一个脚环。」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是脚环,但直觉应该是好东西。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福利,它们还是非常高兴,吹着口哨回屋歇息去了。 陈阿福直叹气,狗不嫌家贫,只有狗狗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鸟啊,猫啊的,都是宠物,得宠着。而这些聪明的「贵公子」,就更得宠到天上去。 大宝写完课业,已经子时了,困得眼皮直打架。秋月服侍他洗嗽完,陈阿福坐在他床边拉着他的小手,看着他酣然入睡。 都睡着了,他还嘀咕了一句,「娘,别离开我,永远……」 看他如此,陈阿福还是有些心酸。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寡母和独子的感情近乎于病态,他们排斥他们以外的一切人。 她不是寡妇,但一个女人和一个儿子一直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便有些像孤儿寡母的相处模式。 更何况大宝明明白白自己是捡来的儿子。在他的眼里,陈阿福不仅是他的母亲,更是给他幸福日子的唯一一依靠。 他从心里害怕他会失去她。 陈阿福叹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他的前额一下,才起身放下纱幔。 她走出东厢,看到天上的那一轮明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艰难的一役,终于打完了。 她回屋洗嗽完后,又闪身进了空间。没有大宝的碍眼,她进空间更容易了。 金燕子正翘着长长的尾巴在铸着房子。陈阿福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金贝,问道,「金贝呢,怎么没有看到它?」 金燕子停下嘴里的活计说,「我把它放进黄金屋里了,希望绿燕窝能给它更多的灵气。」说完,又开始忙活。 陈阿福坐在它旁边,看了它一会儿,觉得身心都放松下来,才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床,她想让大宝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 大宝一夜好梦。当他一睁开眼睛,看见娘亲正坐在他身旁对着她微笑。他像以往一样,一骨碌爬起来,抱着陈阿福就亲了一口,说道,「娘亲早。」 第93章 说完再看看周围,床换了,纱幔换了,整个屋子都不一样了,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来了东厢房。 陈阿福看到他眼里的落寞,装作没看出来,给他穿着衣裳。 习惯总要有个过程。 早饭后,陈阿福把他送出福园,阿禄正好走到这里,又牵着他向棠园走去。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楚小牛。 这时,王老五挑着水桶走了过来,他笑道,「大姑娘,我想去福园挑桶水。」 陈阿福猜测他应该是听到陈大宝大半夜还在闹腾的动静了。冲他点点头,意思是挑就是了。 六天后,当大宝已经习惯一个人在东厢歇息的时候,棠园又热闹起来。不仅楚老侯爷祖孙回来了,连着了尘住持,楚华及夫婿谢凌、儿子恒哥儿,罗四爷罗远志、罗四奶奶及女儿罗樱,再加上护卫下人,一共四十几人住进了棠园。 陈阿福听了曾婶的介绍,才把这几家人彻底弄清楚。 楚华的夫婿谢凌是卫国公世子的二儿子,在御林军里任着一个从五品官。他的官虽然不大,但他的祖父谢公爷可是大顺朝响当当的人物,现在还任着正一品的左军都督府都督。 当时楚家落难,根本攀不上这样一门好亲事。是因为几年前谢凌公干去边关,楚三老爷请他去家里玩耍,他无意中看到美丽的楚华,便惦记上了。回家后,闹死闹活要娶楚华,谢国公无法,只得托人去说媒,成就了这一段好事。 罗志远是罗大老爷的儿子,他因为没考中举人,恩荫了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官虽然小,但好歹是实缺。这次带着媳妇女儿来参加楚含嫣的生辰,同时去看望姑姑了尘住持。罗大老爷是了尘的亲哥哥,如今任着冀北省的巡府。 所以了尘住持才会选择在距这里不远的红林山出家。这里的最高地方长官是她的亲兄长,又离她的嫁妆庄子近。 他们是晌午前到达棠园的。下晌,楚令宣就派人送了贴子,请陈名一家和陈阿福母子去棠园吃晚饭。 因为罗家的几个人和谢凌毕竟是外人,不好请他们来福园吃饭。就要以陈阿福父母的名义,由陈名和王氏请他们去禄园吃饭,还必须是素席。 陈阿福跟陈名和王氏商量菜谱,让曾老头和穆婶去县城买食材。还要多买些东西,客人们走的时候当程仪。 傍晚的时候,陈阿福、王氏和陈名便一起去了棠园。棠园不大,他们都去了老爷子平时住的贺棠院。 当陈阿福第一次看到谢凌的时候,吓一跳,铁塔一样的汉子,不过五官还是不错。他虽然长得粗狂,但性子却绅士,对楚华和恒哥儿极有耐心,一看就是二十四孝好老公。 罗四爷罗志远倒是一副贵公子的款儿,长相俊俏,长身玉立。听说是极风流的主儿,有好几个小妾和通房丫头,若不是罗四奶奶厉害,或许会闹得更不象话。 罗四爷看到陈阿福竟是一愣。他听说陈阿福长得好,也知道陈世英的闺女不可能长得不好。但真见了面,才觉得比想象中还要好看,怪不得七皇子追到了参将府。他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听到楚令宣的一声咳嗽,赶紧紧把眼神转开了。 余光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媳妇,罗四奶奶的脸也有些沉了。 女眷们去了侧屋,刚坐下,就看见和大宝手拉着手的楚含嫣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楚小姑娘平时动作比较慢,说话、走路,甚至吃饭都比别人慢些,楚华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跑步,还急得小脸通红。 她跑到陈阿福的面前,嘟嘴说道,「姨姨,姐儿好想你,想大宝。」说完,就趴在陈阿福的腿上。 大宝说道,「娘,我跟妹妹说我们两个都想她,想得吃不下饭,她都感动得流泪了。」他之前的确有几次想楚小姑娘和娘亲想得吃不下饭,那时陈阿福也还在定州府没回来。 陈阿福笑着把小姑娘抱上腿坐着,帮她理着头发说道,「是呐,姨姨想姐儿想得紧。你回了棠园,以后咱们又能天天在一处了。」 小姑娘抱着陈阿福的脖子哼哼叽叽撒着娇。 罗四奶奶夸张地咯咯笑道,「哎哟,相处得这样好,就是亲母女也不过如此了。」 了尘住持也说道,「是啊,嫣姐儿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健康,都靠阿福。我是这样一种情况,宣儿又天天忙,只是可怜了嫣姐儿……佛主保佑,让她遇到了阿福。」她又想到了以前,用帕子抹起了眼泪。 楚华忙搂着她的胳膊安慰道,「娘,现在都好了不是。嫣姐儿的病好了,大嫂也快进门了,咱们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兴旺。」 了尘双手合什道,「但愿如此。」 罗四奶奶笑道,「姑姑,不是但愿,是已经如此了。你看看,老侯爷的身子骨越来越好,宣表弟的笑容越来越多,嫣姐儿就更不必说了,聪明知礼,又健康快乐,好些小姑娘都及不上呐。」又推了推身边的罗樱说,「被你表妹比下去吧?」 罗四奶奶果然会说话,把了尘逗得呵呵直乐,陈阿福还是第一次看她笑得如此畅快。 了尘又对王氏说了些感谢她养了个好闺女之类的话。 男人们在厅屋吃饭,女眷孩子们在侧屋吃。因为有了尘住持,吃的是素宴,男人们也没喝酒。 饭后,罗樱就拉着罗四奶奶的袖子撒娇道,「娘亲,我听小五表叔说,福园的乐园极好玩,我想去看看。」 罗四奶奶道,「现在天都快黑了,等明天吧。」 罗樱嘟着嘴不太情愿,又去厅屋找罗四爷。 一旁的楚老侯爷听见了,说道,「福园就在旁边,孩子们想玩,就去玩吧。左右我们也无事,都去看看。」 老爷子的话声一落,几个男孩子就跑去了前头。楚含嫣更想福园,看到几个男孩跑去了前面,眼泪都出来了,扯着嗓门喊道,「大宝哥哥,小五叔叔,等等我。」 第94章 楚令智和阿禄停下脚,大宝还好脾气地往回走几步,牵着楚含嫣的小手向前走去。 罗樱有些郁闷,跟罗四奶奶小声说道,「娘,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喜欢我,怎么嫣表妹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去牵她的手,她都不让我牵。」 罗四奶奶说道,「嫣表妹跟你不太熟,熟悉就好了。」 罗樱摇头道,「恒表弟跟我也不熟,可他还让我抱呐。」 陈阿福笑道,「嫣表妹不喜你牵她的手,不是不喜欢你,是她的胆子小,害怕。等到你们接触的时间多了,她知道你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她就会让你亲近她了。」 一群人去了福园,先去参观了西厢「教学楼」,看了不一样的讲堂和恭房,自是一番夸奖,恒哥儿又闹着去出了恭。 然后,又去了后院,儿童乐园一下子就把孩子们吸引过去了,特别是恒哥儿,所有的设施都玩了个遍,玩到天黑透了还不走,一说走就哭。还憋出了二个字,「要玩。」 让下人点了几个灯笼,恒哥儿又坐了几次滑梯,才被乳娘硬抱走了。 第二天,陈阿福刚起床,就迎来了小客人恒哥儿,他被乳娘抱着,楚华红着脸说,「无法,他一醒来就嚷着‘要玩’,只得带他来了。」 陈阿福笑道,「他想来玩,来就是了,晌午就让他睡在西厢的小床上,玩上一天。」 早饭多做了一些,留楚华母子在这里吃饭。 楚华惊诧道,「早听我爷爷和哥哥说嫂子善美食,当真香得紧。」又道,「这里真好,我真不想离开。只可惜我家二爷要赶着回京当值,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今天是禄园请客,陈阿福让楚华母子继续在福园玩,她则去禄园帮忙了。 禄园一番忙碌。因为陈阿福经常会带着曾婶、穆婶给无智老和尚和了尘住持做素食送去,所以禄园做的素席受到所有人的夸奖。谢凌和罗志远甚至说不比灵隐寺的素斋差。 吃了晌饭,男人们便都回了棠园歇息,楚华和罗四奶奶陪孩子们去福园玩。男孩子喜欢儿童乐园,罗樱和楚小姑娘喜欢在西厢玩积木,看连环画。因为开始罗樱不太懂,楚小姑娘非常自豪地给她当解说员,慢慢地两个小姑娘也玩好了。 虽然楚令宣邀请了,陈阿福一家还是没去棠园吃晚饭,这些人明天就要走了,他们一家人也该好好说说话。 日子一晃进入了十月中,冬小麦都种下地了。陈阿福给了棠园一百亩的特殊种子,大房十亩,旺山村一百亩。陈名又买了五十亩的地,也种的这种特殊种子。 目前,经过陈阿福处理过的种子有水稻、小麦、玉米、西瓜、黄瓜,除了这几样种子,她不会再「改良」其它种子了,逆天的东西不能太多。若是前三样的种子基因得到彻底改善,也算给这个时代的老百姓造福了。 现在天黑得早,酉时天就黑透了。这天是十月十七日,陈阿福刚领着孩子们在桌上坐定,楚令宣突然赶回来了。他风尘仆仆,也没先在棠园把自己打理干净,手里还拎了一坛酒。 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没理大声喊他的两个孩子,把酒放在楚老侯爷那桌,豪爽地说道,「爷爷,今天孙子陪你多喝几盅,不醉不休。」 又对陈阿福说道,「阿福,多弄几个菜,今儿高兴。」 陈阿福领着夏月和秋月去厨房忙碌,屋里只剩下楚家祖孙加陈大宝。 楚老侯爷看到楚令宣激动的模样已经有了猜测,见没有外人了,才低声问道,「是不是……」 楚令宣点点头,坐下跟他耳道,「能站起来了。」 老爷听了,眼圈都红了,喃喃道,「能站起来,离能走路就不远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嗯。」楚令宣答应着,又对另一桌呆呆看着他的大宝说,「今天太爷爷和爹爹高兴,大宝是个小男子汉了,也要陪我们喝酒助助兴。」 大宝一听自己能像男人一样喝酒,高兴不已。先比了个剪刀手,又提醒他道,「爹爹,你冷落妹妹了。妹妹招呼了你那么久,你都没理她。」 楚含嫣正瘪着嘴,眼含泪水看着楚令宣。一听大宝的话,更委屈了,张开小嘴哭起来。 楚令宣赶紧起身去把闺女抱起来,笑道,「爹爹今天高兴,只顾着跟太爷爷说话了。冷落了闺女,爹爹道歉。」 楚令智急得不行,大声道,「大宝都是小男子汉,能喝酒,那小爷我呢?」 老侯爷哈哈大笑,说道,「你当然也是小男子汉,也能喝酒。」 但当楚令宣让楚怀去厨房里拿米酒的时候,楚令智的嘴都撇到了耳后根。弄了半天,是米酒! 陈阿福在厨房里忙碌着,她猜测或许跟九皇子有关。因为老和尚三月份就把绿燕窝要去了,已经过去七个月,九皇子的病情应该有了进展。 她也高兴。若九皇子腿好了,楚家才能图谋大业,而不需要等到大宝长大,大宝也不会冲在第一线。 她煎卤烹炸,做了八个菜。之前有八个菜,共计十六个菜,取「要顺」之意。 陈阿福解下围裙,把最后一道「鸿运当头」菜放上托盘,亲自端去餐厅。 大宝高声叫道,「娘亲,爹爹说我是男子汉了,也让我喝酒了。」说着,还抬了抬他手里的半碗米酒,得意的不行。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又说了这道菜叫「鸿运当头」,其实做法跟狮子头很像,就是最后淋的汁里她加的辣椒比较多,看着颜色比较红,取了这个吉祥的名字。她怕两个孩子被辣着,让他们只能吃大丸子的中间。想着,若是有西红杮就好了,又能上色,又不辣。 楚令宣又让陈阿福喝米酒助兴。其实陈阿福很想喝他们喝的那种青花酿,自己前世可是八两白酒的量。不过只是想想而已,这个时代女子酒量大可不好。 第95章 老侯爷和楚令宣这顿酒足喝了近一个时辰,把一坛子酒都喝完了。楚令宣扶着摇摇晃晃的老爷子,宋妈妈牵着楚含嫣回棠园。 走到那棵光秃秃的柳树下,楚令宣站下,回头向站在福园门口的陈阿福和大宝挥了挥手,在老爷子的催促下,又转身向棠园走去。 陈阿福跟楚令宣这一别多日,到了冬月末还没见到他的身影。只偶尔会收到他的一封信,诉说相思之苦。 期间,陈阿福还接到了陈实来的信,说杨明远已经亲自去定州府陈家提了亲,陈实同意了,并定于明年八月成亲。同时,杨明远也派人给陈阿福写了封信,说了自己已经求娶她的堂妹陈阿满。 陈阿福非常高兴,分别派人送信过去恭贺他们。 陈实又分别给大房和陈名写了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胡氏又心理不平衡了,别说胡氏,连陈业都酸溜溜的。二房和三房的闺女都找了好人家,一个找的是出身世家的大官,一个找的是腰缠万贯的商人,可他家的陈阿菊,到现在还没说上人家。 别人看上他们家的,他们看不上人家。他们看上的,人家又看不上他们。 陈阿菊看上了胡老五的儿子胡为,觉得他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有地,本人如今又在县衙户房当了个小吏。 陈业和胡氏都觉得亲上加亲,知根知底,挺好。若是原来,他们也没有这个底气跟胡老五作亲家,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自家有钱了不说,胡老五还要通过他们跟陈名和棠园拉关系。 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胡老五却找借口推了…… 这天是冬月二十九,禄园杀年猪。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阿禄和大宝休沐。 一大早,不仅大宝去了禄园当主人,连楚令智和楚老爷子,以及动物之家也早早去了禄园看热闹。 这次是陈名家第一次杀年猪,连陈名都激动不已。如今他在附近一带名声很响,许多村民杀年猪都请了他,所以他家也请了许多人家,不单有响锣村,还有上水村和古井村。好在他家够大,也装得下这么多人。 胡老五和几个地主、里正都忙不迭地跑来了,他们不仅是想跟陈名交好,还知道今天老侯爷和罗管事肯定会去禄园吃饭。 虽然陈阿福也想去禄园凑凑热闹,但楚含嫣怕人多,她们两个便都没过去。又让夏月去把那边的陈大丫、武小青叫过来,再加上罗梅,几个小姑娘在西厢房里玩。 陈阿福把西厢的门窗关得紧紧的。因为禄园的后院太热闹,猪的惨叫声,男人们兴奋的吼叫声,怕把小姑娘吓着。 晌午,秋月拎着一个食盒从禄园过来,食盒里装了一大盆杀猪菜。曾婶已经做好了米饭,又炒了几个小菜,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就着杀猪菜一起吃饭。 秋月跟陈阿福笑道,「两头猪都超过了两百斤,屠夫说是这一带长得最肥的猪了。」 楚含嫣吃了一块血肠,皱了皱小鼻子,纳闷地说道,「姨姨,哥哥说杀猪菜好吃得紧,是最最好吃的美味。姐儿怎么不觉得呢?」 这是楚小姑娘第一次质疑陈大宝的话。 陈大丫已经吃了好几块大肉了,听了楚含嫣的话,擦了一下小油嘴说道,「杀猪菜极吃呐。」 武小青也点点头说,「嗯,杀猪菜好吃,我哥哥也最喜欢吃。那天我姥爷家杀猪,我哥哥要上学没去成,还哭了。」 陈阿福去厨房做了个蘸碟,把杀猪菜里的肉和菜在碟里蘸蘸,给小姑娘吃,小姑娘才满意地点点头。 饭后,山子把陈大丫和武小青领去禄园,楚令嫣午歇,陈阿福则坐在窗下做嫁衣,夏月也在帮着做袜子。 陈阿福共做了四套喜服。行礼穿的的嫁衣已经做好大半,只剩绣花还有一些。外衣和红盖头、绣花鞋没有标新立意,是这个时代兴的那种。红缎提金绣花褙子,红缎撒花马面裙,只有十二对鸳鸯大花盘扣比较新颖和夸张些。 裁和缝是陈阿福亲自动手,但绣花是王氏全权帮着绣的,现在还没绣完。一个是陈阿福的绣艺的确不敢恭维,一个是王氏对绣花事业的狂热喜爱,再一个是王氏希望闺女当个最美丽的新娘子。 红肚兜已经做好,这东西王氏没好意思插手,裁、缝、绣都是陈阿福自己亲手做的。她只在上面绣了一对并蒂莲,而没有绣更有现实意义的鸳鸯戏水图案,实在是穿花衣的鸳鸯太难绣了。而且,跟王氏绣的花一比,她自己都脸红。不过,她还是在肚兜周围掐了一圈花边做装饰,而不是这个时代的压边。 亵衣亵裤衣则是她按照前世的睡衣睡裤裁剪的,大红软缎面料,裁剪得比较合身,只在领口和袖口绣几朵小花就行了。 而另外三套新娘子穿的衣裳也正在做,样式她都做了些改进,比较新颖好看。这些衣裳是她裁好,花钱请绣娘在禄园缝制和绣花。 她正在绣睡衣领子上的小花。 大概未时,禄园才平静下来,除了陈老太和大房,客人们都走了。 大宝激动的大嗓门传来,「娘亲,快,儿子拿不动了,姥爷给了咱们这么多肉。」 陈阿福往窗外一看,大宝冲进了院子,手里拎着一条猪肉和几根排骨。他怕肉拖在地下弄脏,小胳膊抬得高高的。曾老头伸手去接,他躲开了,直奔上房而来。 陈阿福赶紧把衣裳放下,出了房门,把他手里的肉接过来。 大宝激动地说道,「姥爷卖了一头大肥猪,共卖了二两五钱银子,还留了一头大肥猪自家吃……」 正说着,楚令智也跑进了院子,他手里也拎了一条猪肉,说道,「这肉是陈叔叔送我们家的。我爷爷说我们都在福园吃饭,就让我拿来给陈姐姐。」 陈阿福笑着接过来,说进厨房把肉用盐抹了,凉在檐下,才能放得久。 第96章 大宝赶紧拉住陈阿福说道,「娘亲,妹妹还没见过咱家养的猪,让妹妹看了再去抹盐巴。」又说,「太姥姥让娘亲去禄园一趟,她说有事想跟娘亲商量。」 陈阿福有些纳闷,她现在跟大房的交集不多,不知道他们找自己有什么事。她把肉放在盆子里,便去了禄园。 来到禄园上房,陈老太和大房一家都坐在里面。陈阿福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陈阿菊还抓了一把花生塞进陈阿福的手里,笑道,「阿福姐吃花生,这是我家种的小红花生,香。」 陈阿福有些零乱,陈阿菊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友好亲和? 几人说了一阵话,老太太就打发胡氏、陈阿菊及陈阿贵等人回家。胡氏还不愿意,被陈业一瞪眼,便只得起身走了。 屋里只剩下陈名、王氏,以及陈老太和陈业。 陈老太笑道,「我家阿菊明年年初就该满十五岁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我和大儿着急着呢。」 陈名安慰道,「现在大哥家的日子也好过了,阿菊不愁嫁。」 陈业无奈地说道,「可那死妮子就一门心思想着胡为……」又看向陈阿福说道,「我们想着,二弟是亲戚,不好去说,就想请罗管事帮着说合。胡老五见天的想巴结罗管事,罗管事一说,他肯定会同意。」 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为难极了。上次她答应让罗管事帮着陈阿满说合,那是基于双方的印象都不错。而这次胡老五已经明确不想陈阿菊当儿媳妇,自己怎么好再让罗管事去高压。 若是她自己,也不会喜欢陈阿菊当自己的儿媳妇。前世有一句话,女人嫁错了老公,一辈子就毁了;男人错娶了老婆,三代人就完了。 陈阿菊又懒又刁蛮,还不聪明,现在虽然改了些毛病,但根儿在那里。 胡老五看到过陈阿菊最不堪的时候,他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独子娶这样的姑娘。虽然陈业家里越过越好,但胡老五也通过罗管事钻营到了县丞那里,又把儿子弄去县衙当了个小吏。他肯定想为儿子找个家势性情都不错的姑娘,争取再进一步。 陈阿福笑道,「我约摸听说胡老五拒了阿菊。若硬嫁进胡家,受苦的还是阿菊。」 陈老太马上说道,「看到没,阿福也这样说。我和阿贵早说了,那胡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一家子都比耗子精,只出了一个傻的,就嫁给了你。阿菊这么傻的妮子,真嫁进去了,还不得被欺负死。再说了,那胡为小子除了模样光鲜些,啥啥都不行,读了那么些年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有啥好的。」 陈业抽了两口烟,气道,「那死妮子要死要活的,她娘也纵着她……我就想着,现在咱家不同往日,有阿福撑腰,胡老五父子也不敢把阿菊怎样。」 陈老太又说道,「想整治人,有的是法子把人整得有口说不出来。那胡老五又专干损事,整人的法子更多。阿菊傻了吧唧的,被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银子,阿福想帮都没法子帮。」 陈阿福好笑不已,这老太太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点头说道,「奶说得对,胡家不是阿菊的好去处。强扭的瓜不甜,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了,大伯也糟心不是。」 陈业一听陈阿福这么说,知道她不会帮忙了,只得打消了那个念头。没有陈阿福撑腰,他家啥都不是。说道,「好,我回家就让她们断了那个念相。」 陈阿福又跟他们说了一阵话,便起身回了福园。 一进院子,就看见楚含嫣和大宝正蹲着看盆子里的猪肉。 楚含嫣见陈阿福回来了,抬头跟她笑道,「姨姨,我才知道为什么晌午的肉那么香,原来是哥哥喂出来的猪啊。」 听了楚含嫣的话,大宝也有些脸红,赶紧说道,「也不是我一个人喂的,小舅舅、姥姥、穆婶儿,他们都喂了。」 楚含嫣崇拜地看着他说,「但哥哥是喂得最多的,是不是?」 大宝纠结地扭着小胖指头,看着妹妹那崇拜的小眼神,实在没有否认的勇气,只得点点头。 楚含嫣笑得极是得意,觉得猪是大宝喂的,也就是她喂的。 晚上,陈阿福做了许多肉菜。或许是心理作用,楚小姑娘吃得非常多,以至于陈阿福和老侯爷都发了话,她才没有继续吃。同时,陈阿福还承诺,这些肉必须要给她爹爹留一些,让她爹爹吃到最香的肉。 进入腊月,楚老侯爷就要准备东西回京城了。他这次回去不仅是过年,还要等到二月份楚令宣和陈阿福在京城成了亲后,再回来。楚令智会跟着他一起回付出。 不仅楚含嫣舍不得,连大宝和陈阿福、阿禄都舍不得。 陈阿福不会像孩子们那样赤祼祼地表达出来,她只是换着花样做老爷子和楚令智喜欢的吃食。 十日,老爷子带着楚令智走了,一起走的,还有带着几车棠园送侯府年礼以及阿福一家送侯府年礼的罗管事。 楚含嫣又住进了福园,大宝和阿禄依然继续去棠园跟着廖先生上课。 接着,福园又发生了一件大喜事,就是飒飒怀孕了。不说追风傲娇的不行,福园、禄园的所有人都极其兴奋,陈阿福还给它拟了一份孕期营养餐。七七和灰灰也不再跟飒飒争宠了,人家会生宝宝,的确比自己本事大。 楚含嫣更高兴,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观察飒飒的肚子长大没有,又让宋妈妈给小宝贝做罗帐、被子和褥子。而且,还鼓起勇气跑去禄园后院给武木匠送礼,求他给小宝贝打个最最漂亮的小床。 她是让大宝和阿禄陪着她去的,拿着一盒楚三夫人送的宫里的糖果。她连说带比划,「床要这么大,这么矮,要樱草色,还要能挂罗帐,上面要有小兔子吃萝卜,还要有小花小朵小草……」 小姑娘说得很慢,还是把心里最漂亮的狗窝跟武木匠形容清楚了。 第97章 武木匠见自己的手艺被楚家大姑娘如此信任,很是荣幸,答应一定做个这样的小床。 夜里,陈阿福又进空间跟金燕子说了这件喜事。金燕子已经知道了,唧唧笑道,「这真是一件大喜事。等小宝贝生下来,妈咪就把它抱进空间,不仅人家能第一时间看看它,也让它沾沾空间里的灵气,健康长寿。」 陈阿福算算时间,说道,「飒飒生崽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京城了。」 金燕子听了,遗憾得不行。 腊月二十这天,大宝和阿禄终于放长假了。但他们还是起了个大早,跟着陈名一起,把准备的一车礼物送去棠园门口,这是送廖先生的程仪。廖先生今天要回胶东老家,明年正月十九再回棠园。 刚刚巳时,村里的小石头、四喜子、陈大虎等几个孩子就找来福园了。大宝及阿禄跟他们一起,在福园旁边的空地上疯闹着。不大的功夫,罗明成及棠园下人的几个孩子也来了。这一片平静的土地又喧嚣起来。 看到楚含嫣羡慕的眼神,陈阿福就牵着她去院子外面,站得远远地看热闹。这时候的陈大宝是最忙碌的,跟那些孩子闹一阵,又过来陪娘亲和妹妹说几句话,然后再跑去玩。 下晌,罗管事从京城回来了。他给禄园和福园各带回来一大车的礼物,这是侯府给他们带的年礼。 这时,正好陈老太和陈业、胡氏都在禄园。看到花花绿绿的一大车东西,极是羡慕。陈名呵呵笑着,又给了大房不少的礼物。 腊月二十六,武木匠父子停工回家过年。活计基本上都已经做完了,只还剩一点收尾活,正月再来做几天就完了。陈名又送了他们一些腌肉,京城的点心,两块布头。 楚含嫣让做的小床也做好了,武木匠亲自送来了福园。小姑娘看到这小床跟自己想的一样漂亮,极高兴。陈阿福也送了武家一些年货表示感谢。 这天下晌,陈实一家也回来了。带了许多礼物的同时,还带回来了酒楼近一年的红利。近十个月来,酒楼纯利润一千一百六十两银子,留了二百两银子作流动资金,又给员工发了红包,余下九百两银子几家股东分。 陈实让陈大虎把二房一家和罗管事请来大房吃晚饭。喝了酒,又商量了明年酒楼的营销策略,再就是汇报这一年的经营情况,最后是分钱。 二房三房各分了三百六十两银子,大房和罗管事各分了九十两的银子。 看到这么大的差距,不说陈业和胡氏心情不好受,连老太太都心疼地看了陈业几眼。这个儿子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却被两个弟弟超越了,还甩得这么远。 罗管事乐呵呵地接过了银子,表示感谢。然后,他就起身告辞。陈阿福也不想再继续留下,她已经看出陈业几人脸色不太好看,牵着大宝和阿禄,跟着罗管事一起回家了。 第二天,听过来的王氏说,陈名和陈实各孝敬了老太太二十两银子,各送了陈业二十两银子。 「婆婆和大伯倒是满意了,可胡氏还是不满意,把嘴都撇到了耳后根……」王氏说道。 陈阿福没吱声,她都不知道当初把陈业拉进酒楼的股东里,是不是做错了。 这天,陈实一家来了禄园,他们先看了给陈阿福打的打具、置办的嫁妆,张氏和陈阿满又来福园看了陈阿福做的嫁衣。 张氏也跟陈阿福悄声抱怨着,「我们孝敬他们的不少了,照胡氏的意思,还想让咱们几家平分……」 大年二十九日,楚令宣终于回来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外面风雪交加。在暖洋洋的餐厅里,陈阿福正领着大宝和楚含嫣在吃羊肉汤锅。 听到外面的呼啸声,陈阿福的心里忐忑不安。 突然,听到曾老头的大嗓门,「哎哟,大爷可回来了。大姑娘,姐儿,哥儿,都担心着呐。」 听说楚令宣回来了,楚小姑娘激动地跳下桌往外跑去,大宝紧随其后,被门口的宋妈妈和秋月堵住,「哎哟,外面太冷。」 楚令宣走进餐厅,抱一个牵一个,姿态像足了有儿有女的好老爹。 陈阿福笑道,「大爷回来了,今儿晚上正好吃羊肉汤锅,去寒。」然后,把夏月递上来的碗筷摆在桌上,又让人去拿酒来。 楚令宣笑道,「我正好在想这个味。」 一家四口热热闹闹吃了饭,下人来给他们几人披上斗篷,就都去了上房。现在过年,大宝也不需要写课业,跟小姑娘一起看陈阿福画的连环画,楚令宣和陈阿福坐在一旁聊天。 楚令宣这么久没回来,也不完全是忙公务,他还抽时间回了京城一趟,看侯府里准备得怎么样了,又提了意见让人整改…… 两人低声说着话,楚令宣会趁两个孩子不注意时,偷偷捏捏陈阿福的小手。当然,主要防备的还是陈大宝,因为他不像楚含嫣那么老实,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而会不时抬头望望他们。 楚小姑娘的生物钟很准,一到戌时,眼睛就惺忪起来。楚令宣只得起身说道,「闺女,该回家歇息了。」 楚含嫣嘟嘴撒娇道,「爹爹,你自己回家歇息吧,反正你都是一个人睡。姐儿喜欢跟姨姨睡,姨姨香香。」 小姑娘说的是无心之语,楚令宣却想到了另一面。特别是听到「姨姨香香」几个字,心里悸动不已。再等两个多月,他就不会一个人睡了,闺女旁边那个香香的人,就会睡在自己身边了…… 他好脾气地笑道,「好,闺女想跟姨姨一起,就一起吧。」 陈阿福还是有些郁闷,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以为自己这个全托老师可以放假了,结果还是放不成假。这父女两个,简直把她吃干了。 第二天,楚令宣连早饭都是来福园吃的。今天是大年三十,陈阿福和大宝会去大房吃团年饭。午时初,楚家父女就回棠园了,说好下晌去禄园吃年夜饭。 第98章 陈名一家三口先去了村里,因为他们要去祭祖。 陈阿福母子及背着礼物的薛大贵和秋月一起去了大房。 大宝和大虎、大丫在院子里玩,陈阿福则去房里找陈阿满说话。自从陈阿满跟杨明远定亲后,陈实两口子就不让她干活了,还单给她买了一个小丫头。 胡氏酸溜溜地说,「哟,两个姑娘都当少奶奶了,都不用干活了。可怜我家阿菊,同样是陈家姑娘,却是劳累的命。哎,我当家的小小年纪就开始养兄弟,没读成书,只能在土里刨食,不止耽搁了他,也误了儿子闺女……」 她身体上的病好了,老毛病又犯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是真理。 陈老太和陈业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听了她的话更难过了。话里话外透着两个弟弟都发大财,后人都有出息了,自家被兄弟们甩得太远了。 饭桌上,喝醉了的陈业哭了。陈老太看大儿哭了,也用袖子抹起了眼泪。然后,胡氏和陈阿菊都哭了起来。 不患贫而患不均,在陈家三兄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好强的大哥当众哭了,陈名和陈实也很难过,赶紧说自己一直记着大哥过去对他们的好,他们一辈子不会忘记大哥的恩情之类的话。 陈阿贵也劝道,「爹娘快别难过了。阿福妹子给了咱们好种子,我好好侍弄庄稼,钱多了,多买地,当个大地主,也能让妹子嫁个好人家,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胡氏哭道,「等你当了大地主,你妹子就成老闺女了,黄花菜都凉了。」 陈名和陈实又许诺,两房各出五十两银子给大房买地。再加上这次大房的分红九十两银子,还有前两天给大房的四十两银子,就能买四十几亩地。 之前大房有二十五亩地,后来大房种西瓜挣了些钱,又添了些银子进去,买了二十亩地。若再加上后买的四十几亩地,那么大房也算个小地主了,在响锣村仅次于高里正,比胡老五家底还厚…… 众人一阵劝,陈业才好过些。 没有把酒楼的股分均分,也没能让陈阿福出银子,胡氏还是有些不忿。但男人收了泪,她也聪明地不再闹腾了。 张氏气得牙都咬得咯吱咯吱响,但也不敢闹,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里哭。 王氏跟过去劝她,她哭道,「我们不敢跟你们二房比,九十两银子拿了就拿了。我们今年就这三百多两银子的分红,再加上我当家的月银,还有卤串挣的钱,这一年收入五百多两银子。这些听着不少,但我们要还当初入股借我爹的钱,还要还买院子的钱,这就只剩下二百多两银子了。我们要过日子,我家阿满八月份就要出嫁,我还想着给她置份像样的嫁妆。阿玉不小了,还要给他攒聘礼……」 王氏只得说道,「若你们的银子不够,我家倒是可以借些……」 张氏哭道,「原来是给他们修房子借债,现在是给他们买田借债。原来是胡氏哭,现在是他们一家哭……」 陈阿福只低头吃饭没吱声,她该给大房的都给了,已经对得起他们了。至于陈名和陈实要当包子,她也没办法。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给大房种子,给三房食物配方,都是想让他们通过这些赚钱,自立起来。唯一一次白给就是给大房酒楼的那一成干股,早知如此,连这份干股都不应该给。 饭后,二房的人回禄园。路上,大宝和阿禄又以自家爆竹多,把小石头等几个孩子引去了福园外头玩。 他们走近禄园的时候,远远看到宋妈妈正牵着楚含嫣站在棠园的大门口眺望。见他们回来了,小姑娘高兴地往这边跑来。 陈名觉得王老五一个人过年甚是可怜,又让人去把他请来了。 厅屋里只摆了一桌,如今楚令宣跟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所以跟陈家人一个桌上吃饭。倒坐房里摆了两桌,棠园的几个下人、福园和禄园的所有下人以及赶回来的曾双和王老五都在这里吃。 酉时末,楚令宣用斗篷把楚含嫣包好抱回棠园,今天必须要在家守岁。 楚小姑娘哭哭涕涕十分不高兴,她想看哥哥和小舅舅放爆竹。棠园虽然也有人放爆竹,但都是下人在放,她跟他们玩不起来。 楚令宣轻声哄道,「这是咱们两个最后一年单独在家守岁。明年的这一天,姨姨和哥哥就会来棠园跟我们一起过年了。」心里算了算时间,又笑道,「说不定,明年的这个时候,嫣儿还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家里更热闹。」 小姑娘一听自己会有弟弟或妹妹,也顾不得伤心了,问道,「真的吗?爹爹说的是真的吗?姐儿也会有弟弟妹妹吗?」 楚令宣肯定地回答,「当然是真的,爹爹不骗你。」 小姑娘咧着小嘴笑起来。在她的心里,明年就是明天,哥哥这样跟她说的。 亥时,大宝和阿禄、王老五及几个男下人还在院子里笑得欢畅,桌上的年夜饭还没有结束。 陈阿福起身跟王氏和陈名说道,「天儿晚了,大宝该回去睡了。」 陈名点头,又让曾老头和曾双来上房,他们几人一起喝酒。 大宝还舍不得走,被陈阿福硬拉走了。 看到大宝睡着后,陈阿福才回了上房。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好哭鬼金燕子,怕它像上年一样难过。她忙不迭地进了空间,手里还拿了小半碗剥好的松子仁、瓜子仁。 陈阿福看了一圈没看到金燕子,以为它躲在黄金屋里哭,仰着头向树上叫道,「宝贝,宝贝,快出来,妈咪来陪你过年了。」 从脚下发出金燕子的声音,「妈咪,人家在这里,又不在天上。」它巴拉掉身上的几个燕子玩偶,钻了出来。又说,「以后妈咪叫人家的爱称就叫宝宝,不要叫宝贝。宝贝不仅叫了我,还叫了它。」它举了举翅膀里的金贝。 第99章 要求还挺多。 陈阿福点头,看它没有哭,又奇怪地问道,「宝宝,你今天咋没哭呢?不觉得孤单了?」 「傻妈咪,人家如今有贝贝了,怎么会孤单。」金燕子说道。 陈阿福便放了心,把小碗放下就想走。金燕子赶紧说道,「人家虽然不孤单,但却很寂寞,妈咪留下陪我说说话,再给我唱那首‘小燕子,穿花衣’的歌。」 陈阿福就席地而坐,把金燕子捧在手心里,一人一燕聊到凌晨才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穿上海裳红的袄裙,又把红色绣花棉鞋穿上。才去东厢把陈大宝叫醒,笑道,「儿子过年快乐。」 大宝还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这话,一下子清醒起来,伸出胳膊把陈阿福的脖子搂住,说道,「娘亲过年快乐。」 给他穿上红通通的小长袍,戴上一顶红色瓜皮小帽,两人一起去了禄园。 他们给陈名和王氏磕头拜年,得了红包。早饭后,阿禄和大宝又由薛大贵和楚小牛陪着,先去棠园拜年,再去村里拜年。 之后,拜年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禄园又热闹起来。巳时,楚小姑娘也来拜年了,她给陈阿福磕了头,又给陈名和王氏磕了头,竟然还代替楚令宣给陈名和王氏磕了头。 陈名和王氏极高兴,这个女婿虽然出身高贵,却没有一点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他们不仅给了小姑娘红包,还给了楚令宣一个大红包,让小姑娘转交。 楚含嫣终于做完了爹爹交待的正事,就急吼吼地拉着陈阿福看她的肚子。觉得太平,又用又手摸了摸,小声嘀咕了几句。 陈阿福纳闷道,「姐儿说什么呢?」 楚含嫣说道,「姨姨的肚子这么小,也装不下弟弟妹妹呀。」 陈阿福的脸皮再厚,也被小姑娘说红了脸。嗔道,「胡说什么呐。」 楚含嫣的泪水涌了上来,说道,「姐儿没胡说,是爹爹这么说的。他昨天说,姨姨明年就能给姐儿生个弟弟或是妹妹。可今天都是明年了,姨姨咋没给姐儿生弟弟妹妹呢?」 这还真不能怪小姑娘,都是楚令宣那个坏东西胡说八道。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陈阿福的脸更红了。她把小姑娘牵去了西厢,慢慢解释道,「明年是指一年,一年有三百多天,而明天只有一天……」 解释了许久,小姑娘才搞懂了。 吃了晚饭的楚小姑娘回家把这事跟楚令宣说了,还埋怨他道,「爹爹也不说清楚,害得姐儿白高兴了那么久。」 楚令宣红了脸。哪里是自己没说清楚,明明是她没听清楚好不好。没听清楚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下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问道,「嫣儿想不想晚上跟姨姨一起睡?」 「想。」小姑娘点点头。 福园上房厅屋里灯火辉煌,房顶上的琉璃宫灯点上了,桌上和高几上还燃着两根蜡烛,又烧了两盆炭。在陈阿福的认知里,过年就是要灯火如昼,红红火火。 她坐在罗汉床上,大宝挤在她的怀里跟她笑闹着。 却见楚令宣抱着楚含嫣来了。 楚令宣无奈地说道,「嫣儿想跟姨姨睡,我只得抱她来了。」 陈阿福想着他跟小姑娘胡说八道,嗔了他一眼,又笑着把小姑娘接过来。说道,「好,姨姨也想姐儿了。」 两个小的坐在罗汉床上玩,两个大人坐去桌边说话,下人们把茶倒好后都知趣地退去了东屋。 楚令宣又赶紧把他的原话跟陈阿福说了。 其实,楚令宣说的话也是陈阿福心里想过好多遍的。她喜欢孩子,也想能第一时间有孩子,想家里充满着孩子们的笑闹声。若是一成亲就怀孕,今年底她真能当上真正的母亲,了了她前世今生的愿。 烛光下,陈阿福的脸颊红如胭脂。她微低着头没说话,总不能说她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看到如花美颜,楚令宣心痒难耐。他的头凑近陈阿福,想速战速决一亲度泽。又心虚地看了眼罗汉床上的两个小人儿,正同大宝的目光对上。他赶紧转过目光,坐正身子。 那小子,是专门跟他作对的。 楚令宣玩到楚小姑娘睡眼惺忪,打了好多个哈欠,才不舍地起身走了。 初四之后,楚令宣没有再当甩手掌柜,和罗管事父子一起忙碌起送禄园的聘礼。 初七,陈实一家回了定州府。 初九,楚令宣回衙门应卯。 这天,武木匠也来了禄园,他们要把最后的一点活计赶完。陈阿福和王氏、陈名更忙了,他们在忙碌嫁妆的同时,做着陈阿福出嫁前的各种准备。 二十日,阿禄和大宝的长假结束了,又开始跟着廖先生学习。但今天只有大宝一个人去了棠园,阿禄因有重要的事请假了。 这天的巳时初,棠园正门大开,楚令宣穿着喜庆的衣裳,带着媒婆去给禄园送聘礼。一脸傻笑的阿禄和陈阿贵站在禄园门口迎接,陈名和王氏坐在厅屋里,由陈老太和陈业陪着,等着准女婿来拜见。胡氏和陈阿菊也来了,她们站在院子里,等着看棠园会送多少聘礼来。 聘饼、海味、三牲、各色礼盒、贴盒、香炮镯金等等,第一担都进了禄园,抬聘礼的人还在不断从棠园涌出。 许多乡人和孩子都跑来围在小路两边看热闹。 陈阿福躲在福园没好意思出去。楚小姑娘知道今天是爹爹送聘礼的日子,她本想出去看热闹,但听到外面的喧嚣吓得不敢出去,只把福园大门开了缝,躲在里面看。 当她看到楚令宣路过福园时,哈哈笑着回头向正房里的陈阿福大声说道,「姨姨,姐儿看见爹爹了,爹爹穿着红衣裳,笑得好傻。」 逗得几个小丫头咯咯直笑,她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嘿嘿,我爹爹还是挺俊俏的。」 第100章 当外面和禄园的喧嚣归于平静,胡氏吼急地伸手去开贴盒和礼盒,想看看有多少银子和金银首饰,被陈业喝住了。他骂道,「那么大个人,乱翻腾什么。」 胡氏只得把手缩回来。 陈名已经看过礼单,聘金是两千两银票。他过去把几个盒子打开,金镯、金钏、金锭、金头面有好多,晃得人眼花缭乱。 陈老太笑得一脸皱子,说道,「阿禄有福气,连讨媳妇的聘礼都有了。」 陈名说道,「这些聘礼我们一文不留,都给阿福陪嫁过去。」 陈业吓一跳,说道,「你傻了吧,阿福的嫁妆该由她亲爹置办。楚大人给你们下聘礼,也是感激咱陈家养大了阿福。你给阿福办嫁妆,意思意思就行了,院子后面的那些家具,还有你们给她买的那些好料子,也值好些钱了。阿福有那么有钱的亲爹,也不忍心你不过好日子,把这些东西都给她陪送过去。」 陈名摇头道,「阿福小时候受了许多苦,后来日子好过了,也是她自己挣的钱。我这个当爹的,不好意思再把男家送的聘礼留下。就都给她,嫁妆置办好看些,不止让婆家人高看她一眼,也让她以后一生衣食无忧。」 陈业道,「也没有让你都留下,你只把聘金留下,那些金饰料子等物什都陪给阿福。阿福自己有钱,又有有钱的亲爹,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反倒是你,虽然比我好过,但跟那些大地主比起来,还差得远。你有这个条件能当大地主,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非得把这些钱统统拿给更有钱的楚家,自己抠抠巴巴过紧日子呢?」 陈老太也说道,「大儿说得对,阿福有钱,楚家更有钱,他们不会再乎这点钱的。老婆子都懂钱要用在刀刃上,你和阿禄需要这些钱,就应该用在你们身上。」 陈名还是不同意,说道,「楚家本来不需要给我们送聘礼,直接给陈大人家下聘礼就行了,毕竟阿福直接从那里发嫁。但楚家还是给我们送了聘礼,他们仁义,把我陈名放在了眼里,我就更不能贪心。」 老太太气死了,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的儿子。你那怎么是贪心,那是你该得的,你养大了阿福。」 「阿福不是我养大的,是娟娘养大的。」陈名固执地说道。 陈业也生气了,吼道,「那我陈家总是护了阿福吧?她能够平安出生,长大,都是因为她出生在我陈家,以我陈家子孙的名义活着。否则,不知死了多少次。还有,她几次出事,也是娘、我、阿贵出面护着的。」 陈名说道,「是,陈家是护了阿福,但阿福也报答我们陈家了。咱们现在的日子这么过好,都是阿福帮衬的。我是大哥带大的,我承了大哥的情,但阿福该还我的,该还你们的,都还完了。以后大哥不要总说陈家对阿福如何有恩,她多的都给了。」 这是陈名第一次顶撞陈业,陈业气坏了,抡起巴掌就向陈名招呼过去,又生生地在陈名的面前停住。恨恨说道,「娘,咱们多管闲事了,咱们走。」然后,把胡氏和陈阿菊、陈阿贵几人往外推去。 陈老太和王氏看到陈业要打陈名,都吓得尖叫起来,见那一巴掌没打下去,才放下心来。 陈老太看到大儿的背影,对陈名说道,「别怨你大哥,他也是为你着想。」 又追上陈业劝道,「弟弟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说打就打。好在那一巴掌没打下去,否则岂不是把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打没了……」 见他们都走了,王氏犹豫说道,「阿福也不缺钱,要不,就把这礼金都留下?」 陈名脸色极难看,说道,「不行,这事得听我的,这些聘礼都给阿福陪嫁过去。人的贪婪是纵出来的,我怕我的手拿顺了,以后会越拿越顺。那样,对阿福,对你,对禄,对咱们这个家,都不好。」 阿禄也说道,「我也觉得该都给姐姐。」 陈阿福牵着楚含嫣来到禄园,看到上房厅屋里摆了一屋子花花绿绿的聘礼。置身其中的陈名、王氏、阿禄却不是喜笑颜开,而是端着张愁苦的脸。 阿禄把事情的经过给陈阿福讲了。 陈阿福说道,「我就是来跟爹说这件事的……」 昨天晚上,楚令宣来福园跟陈阿福商量了聘礼的事情,还专门说了那两千两银子的聘金让陈名留下,或买地,或买铺面…… 楚令宣的意思是,让陈名把那两千两银子留下,为自己置办一些产业。他觉得,附近所有人家都知道陈阿福不是陈名的亲闺女,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养大的闺女嫁去有钱人家享福了,还让养父置办那么多的嫁妆。这样,楚家和陈阿福都容易招致闲话。 之前陈阿福还想过,出嫁前会再给陈名留下两千银子,让他们的日子更好过一些。 她许多钱都是私下给陈名的,主要是怕被陈业和胡氏惦记。外人只知道禄园和中宁县老槐村的那一百亩地是陈阿福给的,其它的东西都不知道,包括酒楼的股份银子,以及陈名置办嫁妆的钱。陈业一家绝对不会跟外人讲,定州府兴隆酒楼的股份银子是陈阿福帮陈名出的,甚至连大房是白得的股份都没说。 不仅胡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注意陈名的荷包,附近所有乡人的眼睛也都睁得大大的看她陈阿福的表现,想看看她是不是「知恩图报」。 一个赤贫的人家,无意中捡到了一只「金凤凰」,在这只「金凤凰」要飞入别人家的时候,会给收留她的人家留下什么…… 自己给陈名再多,只要外人不知道,他们就会替陈名不值,这就是大众心理。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本地青年楚令宣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媳妇的名声。 可陈名这次非常固执,就是不留这两千两银子的聘金。他说他要给陈家的所有人,包括阿禄做个榜样,不该拿的坚决不能拿。 他当然也不愿意让陈阿福被人指责。想了一阵,说道,「一码归一码。楚家下的聘金我不留一文,但阿福可以再拿等同的银子出来,让曾老头去买些田地给我。让所有人知道,阿福在出嫁前孝敬了我这么多田地,是记情的好孩子。」 第101章 陈阿福一听这样更好,养父养女,一个有情,一个有义。 晌午,陈阿福母子和楚含嫣都会在禄园吃饭,楚令宣送完聘礼就回了定州府,准备去京城的事宜。 大宝来了禄园,他直接无视这些聘礼,不仅没多问一句,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吃饭的时候,大宝兴味盎然地跟陈阿禄讲着今天上午先生讲了哪些内容。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嘴是笑着的,但他的眼圈是红的,他是在强颜欢笑。 饭吃到一半时,他说他想上茅房。等他从茅房出来时,眼圈更红了。 看他这样,陈阿福和王氏、陈名的心里都十分难受。 王氏抚摸着他的脑袋说,「大宝,你娘嫁人后,不仅会像原来一样疼爱你,我和你姥爷、小舅舅,也会像原来一样疼爱你,你的日子不会有任何区别。」 阿禄说道,「唯一不同的就是,你多了个爹爹,我多了个姐夫,更好了。」 楚含嫣又赶紧说道,「还有不同,哥哥多了个妹妹,小舅舅多了个外甥女儿。」 这两个孩子,一个傻傻的,一个又太精。 众人都笑起来。 大宝也笑了。心道,何止是这两个不同,是全都不同好不好。笑过后,他放下筷子说道,「娘亲,我有些拉肚子了,不想吃饭了。」 陈阿福叹道,「那就不吃吧,回去歇歇。下晌也别去上课了,娘让人帮你请个假。」 大宝下了炕,说道,「那好,我就先回屋了。你们慢吃。」 说完,就低着头走了。 楚含嫣还想跟去,被陈阿福拦住了。或许大宝想自己独处一会儿,就让他好好想想吧。 楚小牛和秋月知道今天小主子的心情不好,也不敢离他太近,只远远地跟着他。 陈大宝回了自己屋,把门插上,便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唔唔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上课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知道是楚爹爹去禄园下聘了。 这几天,娘亲跟他讲了许多,告诉他娘亲嫁人了依然会喜欢他,他以后的日子会更幸福。 娘亲要去京城跟楚爹爹成亲,不仅不能带他去,也不带妹妹去,还让他好好带着妹妹在家等他们…… 他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害怕的那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了。他娘要嫁人了,他娘不会再是他一个人的娘了,还是嫣儿妹妹的娘,是楚爹爹的媳妇,是了尘住持的儿媳妇,是楚老爷侯的孙媳妇…… 以后,家里不光是他和娘亲两个人,而是一大家子人。他娘最亲最亲的人也不是他,而是楚爹爹了。 当他不知道吗?他知道的多的紧,甚至比小舅舅知道的还多。 丈夫和妻子,才是永远不分离的两个人。太姥姥哪怕跟大姥爷一个院子过日子,却不会睡一个屋,跟大姥爷睡一个屋的是他的媳妇胡氏。跟阿贵大舅舅一个屋睡觉的不是他娘胡氏,而是他的媳妇高氏。 想到他送娘亲的那张图,他的心里更难受,怕自己哭声太大,赶紧用被子把嘴堵上。 他和娘亲不会永远手牵手,总有放手的那一天。而永远能跟娘亲手牵手的,是楚爹爹。 他知道娘亲对他的爱不会变,也知道楚爹爹是个好人,可他就是不喜欢他和娘亲之间又插进来另一个男人。 可是,他不是娘亲的小女婿,也不是娘亲的亲儿子,只是姥姥在小树林里捡的一个孤儿!他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哪怕不高兴都不行。 娘亲对他这么好,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他听说过,上水村里有个悍妇把她前继子的腿都打断了,还知道姥姥的后娘把她的小弟弟卖了五两银子。这些坏女人对不是自己亲儿子的儿子心多狠,唯独他娘亲却这么良善,对他一千个好,一万个好。 他不能不知足,不能讨娘的嫌。以后,更不能讨楚爹爹的嫌…… 陈阿福牵着楚含嫣回了福园,看到秋月站在东厢卧房的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秋月看到陈阿福回来了,蹑手蹑脚跑到陈阿福的面前,低声说道,「大姑娘,刚才奴婢听到哥儿捂着被子哭了好一会儿,现在没有动静了,应该是睡着了。」 陈阿福听了心酸不已,让巧儿带着楚含嫣去上房歇息,她则去了东厢厅屋。 大宝出卧房的时候,看见娘亲正坐在罗汉床上低头做着针线,是在给他做小衣。 他来到陈阿福的面前,挤进她的怀里,又爬上她的腿坐下。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眼睛还是有些肿。 陈阿福放下针线,装作没看出来他曾经哭过,把他搂进怀里慢慢摇晃着。过了一阵,觉得他的小身子渐渐软下来,才商量道,「儿子,娘亲没辙了,只得来跟你商量商量,你帮娘亲拿个主意好不好?」 被娘亲轻轻晃着,大宝觉得很舒服,有些像坐小石头家的小木马。问道,「娘有什么为难的事?」 陈阿福道,「这次我和你爹爹去京城,不能带你和妹妹去。娘知道你懂事,就先告诉你了,可一直没敢告诉你妹妹,怕她哭闹。该怎么跟她说呢?娘亲很为难呐。」 他们这次去京城也不是不能带小姑娘,但她和楚令宣想着,既然不带大宝去,最好也不要带楚含嫣去,这样对待两个孩子才是一视同仁。否则,嘴上说会对大宝好,但做起事来就区别对待,怕他多心,觉得亲生和领养的孩子不一样。 陈大宝却想着,你们为难就不要去啊。 他虽然这样想,也没傻到说出来,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娘亲要嫁给楚爹爹,他们要去京城成亲,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不过,娘亲能把他当成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跟他商量,他又有些自豪。 他挺了挺小胸脯,说道,「妹妹是女孩子,娇气一些在所难免。」又违心地说道,「娘亲放心,儿子会帮娘一起劝妹妹。」 第102章 看到他口不对心的模样,陈阿福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夸奖道,「哥哥就是不一样,知道帮娘亲解难,还知道爱护妹妹。」 楚含嫣醒来后,陈阿福就和陈大宝一起去了上房,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不出意料,他们的话刚一说完,小姑娘就咧开小嘴大哭起来。哭得直打嗝,根本不听解释。 看她反应这么激烈,陈大宝急得抓耳挠腮,也顾不上自己伤心了,一直劝着妹妹。劝着劝着,连他自己都认为娘亲和楚爹爹去京城就该不带他们。可劝了好半天都没用,小姑娘依旧哭闹不修。 陈阿福小声提醒道,「娘回来以后,妹妹该叫娘什么呢?」 大宝一下反应过来,妹妹曾经跟他说过,她最想最想最想的事情就是,能管自己的娘叫娘。他马上大着嗓门对小姑娘说道,「妹妹,你先别哭,听哥哥说,等我娘从京城回来以后,你就能管我娘叫娘亲了,而不是叫姨姨。」 小姑娘的大哭戛然而止,瞪着泪汪汪的眼睛问道,「真的吗?姨姨回来,姐儿就能叫她娘亲了?」 大宝使劲点点头,说道,「是真的,哥哥不骗你,不信问我娘。」 小姑娘更让人心疼。 陈阿福给她擦着眼泪说道,「是真的。等我回来,姐儿不仅要叫我娘亲,我和大宝还都会住进棠园,咱们真真正正成一家人了。」 这是爹爹经常跟她说的情景,小姑娘做梦都梦到过。她也不伤心了,挂着眼泪笑起来,扯着陈阿福的衣襟说道,「姐儿和哥哥都乖乖的,姨姨快些回来,姐儿好想快些叫姨姨娘亲。」她恨不得姨姨现在就去京城,明天就回来。 大宝用袖子抹了抹前额的汗,自己果然不辱使命,终于把妹妹哄好了。陈阿福又给他比了比大拇指,悄声说道,「大宝真能干,抓住妹妹的软肋,一下子就把妹妹说服了。」 是啊。大宝也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娘亲那么为难的事,自己却搞定了,不自觉地又挺了挺小胸脯。 终于把两个小屁孩的工作做通了。 见他们两个挤在一堆玩玩具,陈阿福松了一口气,又望了望厅屋里的那几个大红箱子,这里面装的都是她要带去京城穿的衣裳和用的东西。一切准备妥当,明天就该出发了。 傍晚,了尘住持回棠园了。她自己在棠园吃了斋,就让人去把陈阿福请来,再顺便把楚含嫣接回来。她怕孙女难过,会在棠园住几天。 她把一副翠绿通透的翡翠手镯给陈阿福戴上,笑道,「这是贫尼成亲时,宣儿的祖母送的。贫尼即使出家了,也没还给楚家,想着以后送给宣儿的媳妇……」 陈阿福曲膝谢过,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才起身告辞。 回了福园,却看见陈老太、高氏、陈阿菊都来了,她们几人是来给她添妆。老太太单送了一副金丁香,又代表大房送了十两银子,高氏送了一双红绸面的绣花鞋,陈阿菊送了两张绣花绫帕。 接着罗大娘和魏氏,胡老五的媳妇和闺女,武木匠的两个儿媳妇都陆续来了,她们也是来添妆的。 罗家送的是两匹九丝软烟罗,一架双面绣小插屏。胡家送的是十两银子,武家送的两块绸子,一对朱漆雕花小几。 陈阿福明天要去京城待嫁的事情也就这几家知道,所以他们都来添妆了。 不管她们送的东西自己能不能用上,陈阿福都领情了,表示感谢。 晚上,大宝赖在上房不走,说想陪娘亲睡一晚。这个要求不过分,陈阿福同意了。 只是被小屁孩紧紧搂着让她热得出了汗,把他推开,他又会贴上来。 第二天辰时,陈阿福把一直挂在她身上的大宝交给王氏,钻上马车,同陈名、王氏、阿禄,还有哭得直抽的大宝挥手告别,向定州府驶去。 到了定州府,直奔陈府。 陈阿福会在陈府住一宿,明天一早坐船去京郊的通县,再坐马车进京城。 她直接去了正院,江氏非常体贴地让人把晌饭都准备好了。她吃过饭后,江氏告诉她,家具几天前就送去了京城别院。江氏会带着陈雨岚、陈雨晴、陈雨霞三姐弟先陪陈阿福去京城别院待嫁,陈世英要等到陈阿福出嫁前才会赶去…… 陈阿福回蔷薇院之前,江氏又把嫁妆单子交给陈阿福。看着一厚摞的嫁妆单子,陈阿福直砸舌。 嫁妆非常丰厚,吃穿用具全。嫁妆单子也写的非常详细,大到田地、铺子、压箱银子、家具,小到耳环、马桶、漱口盂,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这些嫁妆不仅面子好看,也非常实用。京城郊区的四百亩地加一个庄子,京城的一个小铺子,一套花梨木家具,这些加起来应该有五千多两银子。再加上布料、衣裳、皮子、药材、书籍、金玉饰品等等,这些又有三千多两银子,再加上一千两的压箱银子,大概有一万两银子。 她只是一个伪嫡女,江氏能从公中拿出这么多钱为她置办嫁妆,而且准备的很用心,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她能够断定,谢雨晖和谢雨霞这两个庶女,她们的嫁妆连自己的一半都不会有。 这不仅因为陈世英格外看重她,还因为她嫁的是楚家,江氏愿意交好她。 另外,还给她陪送了四个丫头、两房人。 一房丁氏人家已经先去了京城,管着那里的四百亩田地和庄子,他们一家人以后就在那里生活。 另一房李姓人家,男人李伯四十多岁,之前在陈府的帐房做事。媳妇人称李嬷嬷,之前是陈府的针线房管事,她是专门给钱阿福当管事嬷嬷的。儿子李木,媳妇李木家的,以及两个六岁、两岁的孙子。 四个丫头,还包括之前她一来陈府就来服侍她的青枫。 正院管事江嬷嬷把人领到蔷薇院给陈阿福磕头。 陈阿福特别注意了一下李嬷嬷,四十多岁,胖瘦适中,说话干净利索。陈阿福对她的印象不错,若用好了应该是自己的好助手。她还是比较相信江氏,既然面子都做得这么足了,也不会派个蠢货或是间谍给她当管事嬷嬷。 第103章 江嬷嬷还专门说明,李嬷嬷两口子都不是家生子,这一家跟了陈阿福,也就跟陈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四个丫头除了青枫是家生子,其他三个丫头都是几个月前买来的,刚刚调教好。她们都是十三岁,名字分别叫小红、小绿、小紫。 江嬷嬷说,她们的名字之所以起得这么简单,是想着陈阿福会重新给她们起。 这些人起来后,夏月每人给了一个装着六颗银锞子的荷包。 然后,江嬷嬷又从腰间取出钥匙,领着陈阿福去看嫁妆。 除了家具已经运去京城,剩下的嫁妆都放在蔷薇院的耳房里。 房门打开,满满装了一屋的箱子,江嬷嬷再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面料、饰品质地都不错。其中一个小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的银锭子,这就是一千两的压箱银子。 陈阿福向江嬷嬷表示感谢,夏月又递给她一个装着两个银锭子的荷包。 江嬷嬷笑着接过荷包,把钥匙递给陈阿福,陈阿福接过后又交给夏月保管。以后,夏月就是她的第一大丫头。 除了把三个小丫头留下,陈阿福让其他人都回家准备,明天早上就要坐船去京城。只没让李嬷嬷的儿子、媳妇和两孙子去京城,他们还要回定州府,没有必要让两个小孩子来回折腾。而是让李木一家去参将府找杨总管,杨总管会安排他们的住处和差事。 李嬷嬷一家又给陈阿福磕了头。 陈阿福刚歇息了两刻钟,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说笑声,是陈雨晴和陈雨霞姐妹来了。 两个小姑娘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特别是陈雨霞,她还没去过京城呐。她们是来给陈阿福添妆的,陈雨晴送了一根嵌珠赤金钗,阿雨霞送的是两条「她自己绣」的绫帕。 她们刚走,又迎来一个客人,就是陈雨晖。由于太瘦,显得颧骨更高,鼻子更窄,眼里的戾气掩都掩不住。 陈阿福跟她连面子上的客气都没有,说道,「你总不会是来给我添妆的吧?不好听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了也不会影响我的好心情。」 陈雨晖冷笑一声,厉声说道,「我当然不会给你添妆,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你抢了祖母给我定下的夫婿,又挑唆父亲给我找了个乡下土财主。贱人,你太坏了!」 话音一落,她的手突然向陈阿福的脸抓来。 陈阿福一直防着她,头往后一躲,伸手就把她的手腕抓住。她的指甲长长的,还修尖了,这明明是来毁容的。 陈阿福大怒,伸出另一只手使劲甩了她两耳光,又用尽力气一推,把她推倒在地上。骂道,「我是乡下人,所以有一把子力气,就凭你还敢来毁我的容!再告诉你,你长得这么丑,我未婚夫婿就是一辈子不娶媳妇,也不会要你,别白日做梦了。」又小红说,「看看陈二姑娘的指甲有又锋利,去向夫人禀报一声,让夫人知道陈二姑娘的用心有多险恶。」 陈雨晖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又痛又羞又气,爬起来哭着跑了。而小红也去正院向江氏禀报二姑娘的所做所为。 傍晚,陈阿福三姐妹又去了正院吃饭,陈世英和陈雨岚没来。因为楚令宣来了,他们陪着楚令宣在外院吃。 楚令宣过几天才会回京城。 陈世英回正院的时候,陈家姐妹已经走了。得知陈雨晖的所做所为,又被气得直摇头。跟江氏说道,「福儿的亲事办完,就把晖儿的亲事定了,最好今年底就把她嫁出去。」 江氏冷笑道,「她说咱们给她找的是乡下土财主。」 陈世英道,「夫人莫生气,她是被娘惯坏了。以后年纪大了,就会知道咱们这么做是为她好。」 之后,陈世英去蔷薇院跟陈阿福说了一阵话,让她莫跟妹妹计较,收拾好心情当个幸福新嫁娘。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府正门大开,从里面跑出十几辆马车,在二十几个护院的保护下,直奔城外运河码头。 船在晚上酉时到了通县,他们又去了驿站,已经有人先来这里包下一个院子,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江氏领着几个孩子吃了,就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早饭后,一家人又坐马车,在晌午时,进了京城。 陈家在京城有一个三进宅院,陈世英来京城述职或是公干,都会住在这里。 宅子不大,小巧精致。江氏住在正院,陈雨岚住西跨院,陈阿福三个姑娘则被安排住去后罩房。 后罩房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柳树,枝条已经开始抽绿,新绿嫩得能滴出水来。中间还有一弯碧池,池子里养着几条锦鲤,池旁随意堆砌着几方大石。 正房是五间房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是三间带两间耳房。 陈阿福和陈雨晴分别住上房的东间、西间,陈雨霞住西厢。 第二天,江氏领着四姐弟回娘家江府。江氏的娘家是湖广的望族,上两代时曾经出过一个户部尚书,现在族里也有多人在大顺朝各地为官。只是没有前两代那么得势,最大的官便是江氏的父亲江大人,如今任从三品的太仆寺卿。 江氏是江家长相最普通的女儿,当初还「克」死了两任未婚夫,但她嫁的夫婿却是江家女儿中最好的。虽然陈世英是寒门学子,却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有才学,又颇有手腕,十几年间就做到了四品官。虽然只是一个知府,却是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定州府的知府。但凡这个位置坐好了,都会更进一步。 陈家姐弟给江老夫人磕了头,老夫人给了陈阿福和阿雨霞见面礼,就把陈雨晴和陈雨岚搂在怀中「宝贝、心肝」一通叫。 陈阿福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儿」碍眼,就拉着陈雨霞在江家姑娘的带领下,去花园里看花去了,让他们嫡亲的祖孙三代说说知心话。 二十五日一早,陈府拉红绫挂彩灯,正门大开,这天是楚府下聘的日子。 第104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因陈世英不在,江氏请了她弟弟过来帮着招呼客人。 楚令宣和大媒付大人都请了假,亲自来陈府下聘,聘礼六十四抬,聘金是五千两银子。 江氏听从陈世英的意思,把聘金和金饰布料都装进陈阿福的嫁妆里,陈阿福就有六千两银子的压箱钱。光是凭着这些丰厚的嫁妆,她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 二月六日,陈府去楚府安床。 陈阿福的心也提了起来,婚期在一天一天逼近。 二月九日下晌,陈阿福三姐妹正挤坐在东侧屋的炕上说笑,陈雨岚坐在炕边的锦凳上。陈世英来了,他刚刚才到京城,吃了饭便来了这里。 四姐弟赶紧起身行礼,叫着,「爹爹。」 陈世英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你们长姐就要出嫁了,是要多陪陪她。」 陈雨晴知道父亲要跟姐姐单独说说话,便把陈雨岚和陈雨霞拉走了。 陈世英坐去炕上,拍拍身边的炕,对还站着的陈阿福说道,「闺女过来,挨着爹爹坐。以后你就是女婿家的人,要守礼了。」说完,还很是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父亲跟女儿亲近,在前世非常正常。甚至还有一句特别暖心的话,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注定会被他疼爱一生一世。 但在古代,父亲跟孩子的关系都不会过于亲近。 更何况,陈阿福已经是十七岁的大闺女,马上就要嫁人了,照理陈世英的这个做法并不妥当。但陈世英博览群书,加上性格使然,属于改革派,又是比较感性的人,说话行事从来不墨守陈规,这事他做得出来。 陈阿福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也就坐去了他的旁边。 陈世英拉着她的一只手说道,「福儿从小没在爹爹身边长大。爹爹没抱过你,也没有手把手地教你写过字,一句一句教你背过诗,更没有喂你吃糖吃饭,这是爹爹一辈子的遗憾。你一出现在爹爹面前,就是这么高的大姑娘,那些遗憾爹爹是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了。哎,明天起,你就不是我陈家的姑娘,而是楚家的媳妇了。爹爹跟你相处不多,以后更少了。爹爹,舍不得你……」 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 陈世英的这些话,突然把陈阿福,不,应该说是陈燕燕,把她脑海里埋在最深处的记忆唤醒了。三岁前,爸爸抱她举高高,故意用硬硬的胡碴扎她,痒得她咯咯直笑,也逗得妈妈在一旁直笑……这些她后来使劲想使劲想都想不出来的片断,居然出现在她的眼前。而且,爸爸眼里的暖意和神情,跟陈世英非常像。 她的眼泪一下涌上来,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爸爸,爸爸……」 陈世英没听清楚,以为她叫的是「爹爹」,看女儿流了眼泪,更心疼了,赶紧哄道,「闺女不哭,哪怕你嫁人了,还是爹爹的闺女。以后,若是楚令宣那小子敢欺负你,或是楚家敢给你受委屈,你别忍着,回来告诉爹爹。爹爹虽然官没有他家大,但爹爹也不会由着自己的闺女被人欺负。爹爹不能让你过去受了那么多委屈,将来继续受委屈……」 当陈世英和陈阿福出现在正院餐厅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刚刚哭过。 江氏笑着打趣道,「闺女要出嫁,老爷舍不得吧?」 陈世英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江氏又笑道,「别说老爷,就是我,也舍不得。福儿虽然没有托生在我的肚皮里,但我们娘们有缘分。我们相处还没有多久,她就要嫁人了,我这些天都睡不踏实。」 说完,还抹了抹眼泪。 她都说得这样好听了,陈阿福也赶紧红着红圈上前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 陈世英笑出了声,说道,「真是,妇人一到关键时候就感情用事。闺女嫁人,是喜事,还哭哭涕涕的。」 饭后,陈世英几人去厅屋叙话,江氏走在后面,看丈夫和另几个儿女已经出了屋,低声对扶着她的陈雨晴说道,「瞧你那点出息,还吃醋了?」 陈雨晴是真吃醋了,嘟嘴说道,「爹爹对大姐要比对我好得多。」 江氏说道,「再好,你也是你爹唯一的嫡女,这个身份谁都抢不去。傻妮子,吃那些干醋没意思。你爹是我们的天,怎么做对你最有利,你就怎么做……」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春到福妻到》卷一 作者:滟滟清泉 02、《春到福妻到》卷二 作者:滟滟清泉 03、《春到福妻到》卷三 作者:滟滟清泉 04、《春到福妻到》卷四 作者:滟滟清泉 05、《春到福妻到》卷五 作者:滟滟清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