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到福妻到 卷四 下》 第1章 【正文开始】 陈阿福也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带着还哭闹着的楚小姑娘和下人告辞回家,陈雨晴和陈雨霞把她们送到院门口。 陈阿福看到她们脸色苍白,被吓得不轻。想着古代人都迷信,应该把这件事坐实了。 又对她们说道,「我昨天夜里做了这个梦,一直在为难该不该跟老太太说。不说吧,对不起老太爷。说吧,又怕把老太太吓着。今天看老太太的身子骨硬朗,还是说了。结果……看来,老太太或许真做了……哎,祖父他老人家好可怜,瘦得像片纸,哭得好伤心……」 陈阿福言辞闪烁,那两个小姑娘及跟着的下人脸色更白了,陈雨霞还有些打哆嗦。 陈阿福摸摸她的包包头说道,」四妹妹莫怕,祖父人好着呢。他知道谁好谁坏,不会去找四妹妹。」 陈雨霞定了定神,才说道,」嗯,我从来没干过坏事。」 陈阿福带着楚含嫣坐进轿子,把小姑娘哄好了,就用帕子捂着嘴使劲笑。早知道用鬼吓唬老太婆管用,早该这么做了。 回到参将府,已经晌午,她们直接去正院西餐厅吃饭。 老侯爷领着大宝和阿禄、李轩已经开始吃了。 大宝纳闷道,「娘亲和妹妹不是说要在姥爷家吃晌饭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小姑娘拍拍小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姥爷家闹鬼,把我们吓回来了。」 陈阿福失笑道,小姑娘伶俐了,许多话都能代自己说。 大宝和阿禄听了都吓一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陈阿福。 老侯爷笑道,「嫣儿不能胡说。」 楚含嫣跑到老爷子面前,拉着他的袖子认真说道,「太爷爷,姐儿没有胡说。有一个老太太又哭又闹,说她见着鬼了,样子吓人得紧,把姐儿都吓哭了。」 陈阿福对老爷子笑道,「是陈家老太太。我说我梦见了祖父,她就吓得又哭又闹,还说见着鬼什么的……」 老爷子知道陈老太太的德性,便说道,「她是做多了恶事,害怕鬼上门。」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大宝赶紧说道,「以后娘亲和妹妹不要去姥爷家了,那里不干净,别把你们吓坏了。」 吃完饭,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走出西厢。 突然,阿禄指着天空大叫道,「你们看!」 众人抬头望去,蔚蓝的空中,一队队燕子向南飞去。 这是他们今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燕子成群结队往南边飞。 大宝红着眼圈说道,「金宝回来我要打它的小屁屁。已经秋天了,它马上要去南方了,却还在外面不回来看我们。」 嫣儿更难过,都流泪了,望着空中说道,「金燕子一直没回来,它会不会直接飞去南方了?」 李轩干脆大哭了起来。 阿禄很为自己多嘴不好意思,忙说道,「金燕子肯定知道我们在想它,去南方之前,会回来看我们的……」 之后,他牵着大宝和楚小姑娘出了正院,他现在在朝华院午歇。 这天,楚令宣出城了,晚上又没回来。 陈阿福看到红斐把窗户关得紧了些,她又过去把窗户开得再大些。 红斐不赞成地说道,「大奶奶,现在入秋了,夜风凉。」 陈阿福说道,「我在给金宝留门,它万一晚上回家,要走这里。」 她上了床,红斐把罗帐放下,熄灯后便出了门。 陈阿福躺了一会儿,又悄悄起身下了床,携着床边的椅子进了空间。 她坐在椅子上,把亵衣掀起来,露出大大的圆肚子,把金贝贴在肚皮上,感觉冰凉的小身子渐渐有了一丝温度,看着小翅膀似乎又有了些松动。 这些天午歇的时候,她都会进空间把小金贝放在肚子上。她有一种感觉,似乎肚子里面的胎儿非常喜欢跟金贝玩,金贝同样也非常喜欢跟他们玩。 突然,令她惊喜的事情又出现了,她感觉肚子里的胎儿又在动了,看到在金贝趴着的肚皮上又鼓起了一个小包。不知道那两个小东西是在踢腿,还是在打拳。 她笑道,「贝贝摸摸,这是小哥哥或是小姐姐,他们在肚子里面想跟你玩咧。哎哟,这边又鼓起了包,这个宝宝又急着跟你玩呐。」说着,她又把金贝挪到另一个小包上。 金贝的小翅膀又松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合上了,但这次松动的尺度比往常都大些,看得清清楚楚。 陈阿福惊喜道,「天呐,贝贝的动作更大了,若金宝看到会高兴死。」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两天金宝就该进空间跟贝贝玩了。只是,它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它找到三色球没有……哎,急死人了。」 金宝在一旁问道,「什么好事能把人家高兴死?」 陈阿福一心只在金贝身上,也没抬头,依然看着金贝说道,「贝贝的翅膀动了,在抚摸妈咪肚子里的宝宝。呀,快看,快看,它又动了一下。」 第2章 金燕子已经飞到陈阿福的肚子上停下,看着金贝也激动地大叫道,「哦,哦,贝贝的小翅膀真动了!」 它实在不可思议,还用一扇翅膀捂着小嘴。 「呀,宝宝回来了!」陈阿福尖叫道。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把金燕子抓在手里,由于太激动没把握好力度,把金燕子捏得直翻白眼。 她又连声问道,「三色球呢?找到三色球了吗?」 金燕子逃出陈阿福的魔爪,得意地唧唧说道,「无敌金燕子出马,还有什么干不成的?三色球已经找到了,是在北边找到的,放在院子里。」 陈阿福听了,又捧着金燕子放在嘴边亲了几下,笑道,「谢谢宝宝,妈咪一家承你的情了。」 金燕子傲娇地说道,「人家不稀罕别人的情,妈咪记着这个鸟情就行了。」 陈阿福笑道,「妈咪会一直记着。」 她赶紧把衣裳整理好,带着金燕子出了空间。她高声喊道,「红斐,金燕子回来了。」 在侧屋值夜的红斐听见了,赶紧进来把烛点上,把罗帐挂上,看见陈阿福正摸黑在穿衣裳,金燕子则站在床上抬起小脑袋看着主人直乐。 红斐等下人都知道主子们在急切盼着金燕子。她们也害怕金燕子出去玩找不到家,那么可爱的小鸟若是丢了,也太可惜了。 红斐边帮陈阿福穿着衣裳,边喜道,「金宝终于回来了,哥儿和姐儿想你想得难受,都哭了。」 金燕子又冲她唧唧叫了两声。 陈阿福穿上衣裳走了出去,院子里果然有一株花,由于根部的泥土多,还是立着的。她快步走过去,看到三种颜色的大花在星光下更加鲜艳夺目,美丽无比。 的确是她曾经看到过的三色球花。 她欣喜地说道,「快,快去拾掇一个花盆,把它栽进去。」 红斐答应着,赶紧把陈阿福早准备好的一个空花盆端过来,把三色球栽进去,又浇了水。 陈阿福知道这盆花的珍贵,夜里不愿意把它放在外面,又让红斐端进屋里。 回了卧房,陈阿福和金燕子又去了空间,陈阿福随手还拿了一碗松子仁。 她讨好地说道,「这个松子是妈咪用白糖和牛奶煮出来的,叫乳香松仁,又甜又香。」 金燕子用小尖嘴亲了金贝几下,就吃起了乳香松仁,满意地唧唧叫道,「别有滋味,好吃,以后妈咪多做些。」 陈阿福坐在椅子上,见金燕子吃得差不多了,又笑道,「宝宝,三色球有了,再给妈咪一点绿燕窝,明天妈咪就能去找归零和尚了。」 金燕子正吃得开心,一听妈咪提这个令它伤心的问题,住了嘴,飞去一边用翅尖抹起了眼泪。 陈阿福哄道,「乖宝宝,以后保证不再要你的绿燕窝了。那老和尚已经走了,要五年以后才回来。你就给妈咪一点吧,有了它,妈咪才能拿到锦囊,想办法保护楚家,保护这些孩子。」 金燕子也知道它必须要拿绿燕窝出来,就是意难平。抽抽咽咽哭了一阵,才飞去黄金屋里,叼着指甲盖那么大的绿燕窝出来。陈阿福拿着那一小块绿燕窝激动得不行,两样东西都有了,终于能拿到锦囊了。 她又对抹着眼泪的金燕子说了成筐的好话,亲了它好几下,才把绿燕窝用帕子包起来,再把帕子装进荷包里,把荷包放在空间,暂时不能拿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除了楚令宣,全家主子和动物之家都聚集在了正院。老侯爷是来看三色球,孩子们和动物之家是来看金燕子。 院子里欢歌笑语,鸟鸣狗叫,极是热闹。 大宝跟金燕子玩得连学都不想去上,被陈阿福嗔了一眼,还是瘪着嘴乖乖去了。 晌午,得知消息的楚含宣也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陈阿福想现在就去灵隐寺,楚令宣不同意。轿子没有马车快,最快也要用四个时辰。若是现在出发,到灵隐寺就已经戌时了。天黑走山路,容易出事。 几人商量,明日一早出发,由楚令宣陪着。得到锦囊后,在影雪庵住一宿后,再一早往回赶。同时,又派人赶紧去京城送信,最好楚侯爷和楚三老爷都来这里一趟。 晚上,几个孩子在正房和金燕子玩到很晚才回去歇息。 明天是八月五日,夜里金燕子就要进空间猫冬,等到明年二月二十六日才能出来,所以陈阿福就由着孩子们跟金燕子多玩一会儿。 孩子们走的时候,大宝还要把金燕子带去朝华院,小李轩不干了,大哭不已。金燕子只得随李轩去了东厢,等他睡着后,又飞去了朝华院。 此时,大宝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多大,见金燕子飞进罗帐中,小声笑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玩。」 金燕子立在他的枕畔,直至他沉入梦中。 第3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和楚令宣就带着下人悄悄出发了,宋妈妈还抱着睡得正香的楚含嫣。因为要去影雪庵,也把小姑娘带去见见祖母。 辰时末小姑娘才醒,知道只有自己和金燕子一起陪着爹爹娘亲去看望祖母,她觉得自己好幸福,抱着陈阿福的脸亲了好几下。 晌午,他们路过一个小镇,每人吃了一碗面以后,又急急赶路。 他们终于在未时赶到了灵隐寺。 归零和尚的禅房紧挨着无智老和尚的禅房。听到小和尚的禀报,他走出了禅房。 归零和尚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修长清瘦,虽然年青,还是很有高僧的范儿。 他看着那盆三色球,眼里放着光,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的确是三色球花,那位施主的病可以痊愈了。」又对楚令宣说道,「贵客请去那边的亭子里喝口茶,贫僧跟女施主进禅房有要事相商。」 又对一个小和尚说道,「这两位施主是贵客,用好茶相待,万不可怠慢。」 他的意思是不让楚令宣和楚小姑娘进禅房了。 楚令宣觉得十分没面子。在无智大师的眼里自己比不上妻子,在这个青年和尚眼里自己依旧比不过妻子。他们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给锦囊嘛,怎么当着自己面的就不能给了? 想是这样想,楚令宣也只得牵着小姑娘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进了禅房,陈阿福用袖子盖住右手,把装绿燕窝的荷包从空间里拿出来,禅房里立时弥漫着一阵难以言表的幽香气味。 她把荷包递给归零和尚,说道,「这是无智大师让我给归零师傅找的药材。」又怕这年青和尚跟老和尚一样贪心,又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如何我也找不到这个药了。」 归零接过荷包,急急把绿燕窝拿出来看看,立即眉开眼笑,又把帕子塞进荷包,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又做了一桩大善事。」 他进内室把绿燕窝放好,又拿出一个紫色锦囊来到厅屋,说道,「阿弥陀佛,这是贫僧师傅走之前让贫僧交给女施主的锦囊。愿女施主一家能避开祸端,否极泰来。」 陈阿福一看到归零手里的锦囊就激动不已,有一把抢过来的冲去。听归零啰嗦完后,终于接过了那个锦囊。 归零和尚又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师傅还让贫僧提醒女施主一句,这锦囊里指的是两件事。切记!」 两件事!难道有两个灾?陈阿福狐疑地点点头,说道,「谢谢归零师傅。」她把锦囊塞进怀中,走出了禅房。 她来到外面,楚令宣牵着楚小姑娘走过来。陈阿福向他点了点头。 陈阿福没注意到的是,跟着她出来的归零和尚,也向楚令宣点点头,做了一下手势。 之后,楚令宣便带着妻女和下人往寺外走去。 出了寺,陈阿福和小姑娘上轿,楚令宣上马,一起向山腰的影雪庵走去。 摸着怀中的锦囊,陈阿福才有心思欣赏一番美景。 她掀开轿帘,这个季节是红林山最浓墨重彩的时候。荒草树尖已经开始变黄,部分枫叶也已经开始泛红。红、黄、绿的颜色依次递进,炫丽多姿。 还没到影雪庵,便能看到了尘主持站在那个亭子里往下眺望着。 楚令宣的鼻子一酸,母亲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亲人了,定是想他们想得厉害。他双腿一夹,催马快步跑了过去。 了尘也看到他们了,快步向他们迎来。 到了跟前,楚令宣下马,躬身给了尘行了礼,喊道,「娘。」 了尘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庞,含泪说道,「又看到你们了,真想啊。」 「儿子也惦记母亲。」楚令宣说道。 他的话声刚落,就听见楚小姑娘的声音,「姐儿也想奶奶,娘亲也想奶奶,哥哥也想奶奶,我们都想奶奶。」 小姑娘的话把了尘逗乐了。 小孙女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聪明了。 小姑娘给了尘行了礼,就向了尘的怀里扑去。 说话间,陈阿福也走了过去,曲膝给了尘行了礼,笑道,「婆婆。」 了尘看着大腹便便的陈阿福笑眯了眼,还是嗔道,「这么大的肚子,还来这里作甚?若有个不适,可怎么好。快,快进房歇歇。」 来到庵堂后院,陈阿福由着了尘把了脉,又听她絮叨了几句,才借口累着了,直接进了她专门的小屋。 楚令宣也跟进去了。他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俊脸异常严肃,不错眼地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把门插上,把锦囊交给他。楚令宣打开锦囊,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岁末雪急月末清,霁天云淡忌北行。 楚令宣读了一遍,说道,「字里行间还是好懂,关键的是后一句,应该是不要往北边去。」陈阿福说道,「归零师傅还说,无智大师傅让他代句话,说这里说了两件事。」 第4章 楚令宣的狐疑道,「两件事?是两个灾难,还是两件事引起了一个灾难?」 两人分析了一阵。字面上的意思应该是,年底大雪,月末晴好,晴天不要往北边走……这,这,范围也太大了。 两人正想着,被窗外小姑娘和了尘的笑声以及金燕子的叫声惊醒了。楚令宣看看陈阿福的大肚子,再看看她严肃的小脸,说道,「你现在思滤不宜过重。算了,回家跟爷爷和爹、三叔他们再研究研究。」 陈阿福点头,她也确实累着了。她去床上歇息,楚令宣出了屋。 陈阿福一直睡到吃晚饭的时候被红斐叫醒。 晚上,金燕子陪着楚含嫣玩到她睡觉才飞去林子里。它想再在外面转转,子时前就要回空间了。 陈阿福累了一天,上床就睡着了。半夜,她觉得手心有些发痒,清醒过来,是金燕子进空间了。她也没跟进去,明早要早起,坐轿子又累人,她得好好休息。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阿福和楚令宣,还有抱着楚小姑娘的宋妈妈又走了。 了尘把他们送到庵堂外,满眼的不舍。 楚令宣上马之前,还扶着了尘说道,「娘,就快了,等到九皇子掌权,儿子一定想办法让娘还俗。」 了尘流着泪摇了摇头。还俗,谈何容易。 在皇上的心里,哪怕丈夫儿子为了皇家付出生命都是本分,何况是让妻子母亲出家当尼姑。真等到他们完成了皇上交派的任务,让九皇子真正掌了权,皇上也只会帮自己的亲闺女,还会帮她这个外人? 但让她忘记曾经的丈夫,忘记儿子孙子,她努力过,却做不到…… 下晌的未时末,楚令宣一行又回到了参将府。陈阿福直接回正院休息,楚令宣去前院找老侯爷。 楚含嫣哭得眼睛通红,因为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而且金燕子也没在身边陪她。宋妈妈告诉她,大奶奶一大早就看到金燕子跟着一队南行的燕子飞走了。 李轩听说金燕子已经飞去了南方,大哭了一场。 大宝下学回来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哭了。虽然他知道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觉得金燕子今年不够意思,光知道自己去外面玩,都没有怎么陪他玩。 金燕子在空间里听了感动得不行,发誓赌咒明年一定要多陪臭大宝、小嫣嫣、小轩轩玩。 三天后,楚侯爷和楚三老爷、楚令智小正太先后来了参府将,他们是以探望老侯爷病情来的。 为了安全起见,这两位侯府的顶梁柱不会同时启程。他们一个走陆路,两个走水路。楚侯爷先到,楚三老爷父子后到。 晚上,陈阿福还是挺着大肚子下厨整治了几个拿手菜。饭后,楚老爷子、楚侯爷、楚三老爷,以及楚令宣和陈阿福坐在外书房里开会。 几个人又把无智大师的书信传着看了一遍,会议开到深夜,也初步达成了一致。 他们猜测,既然无智大师专门写了「雪急」,就不应该是普通的大雪,极有可能是雪灾。意思是,年底有雪灾,正月底或二月底灾情结束,总不可能三月还在下雪。最有可能的,还是正月底结束。 两件事中,其中一件事或许跟雪有关。但暂时猜不出来大师写这事有什么用意,更想不出跟楚家的灭顶之灾有什么联系,只得再慢慢想,随机应变。 第二件事是忌北行,这件事肯定是关乎楚家生死存亡的大件。商量着,大宝不要去定州以北的地方,楚家兄弟最好不要去京城以北的地方。大宝容易做到,但楚家兄弟不容易做到。特别是三老爷,他主管北方军队,肯定会有去北部边陲的差事。尽量不去,若实在避不过,必须拿一枚老和尚给的神药。 时间上,最大的可能是在雪灾过后天气转好之时,当然也不排除年前。 陈阿福把神药拿出来,给了楚三老爷一枚。他们兄弟在京城,若谁要往北而行,就带着这枚神药去。她手中的这一枚药,为大宝留着。 她想到之前对二皇子是重生人的猜测,更加觉得楚三老爷像要出事的样子。若他出了事,二皇子一党要灭楚家太容易了。有了这枚神药,希望他能化险为夷。 又想着,若他有个意外,跟他伉俪情深的楚三夫人不知会不会挺得住。楚三夫人一倒下,楚家又会失了太后的支持,以后的日子更艰难。陈阿福真的真的非常喜欢楚三夫人,不想让她精彩的人生这么短暂。 第二天,楚三老爷匆匆回京,把儿子楚令智留下,代三房在老侯爷膝下敬孝。楚侯爷直接去了灵隐寺,他会在那里抄经茹素一个月,为大顺朝祈福。陈阿福有些暗乐,楚侯爷很会找借口,在那里一个月,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了尘见面。 楚令宣也说近段时间他忙碌,晚上不能经常回来。陈阿福猜测,这或许跟九皇子去灵隐寺治病有关。 第5章 楚令智住去了朝华院,同大宝一起,每天去前院上课。 陈阿福特别喜欢这个小子,大气,皮实,不娇气,也没有世家子的傲气。不仅跟大宝和嫣儿玩得好,跟阿禄也十分要好。有时,还要跟着阿禄去陈实家玩,同陈阿堂也玩得好。他今年刚刚七岁,楚三夫人真舍得。若是自己,肯定不愿意把这么小的儿子放在别处。 令陈阿福十分挂心的是,王氏听说王成被藏起来就吓病了。 陈阿福后来又专门让人给王氏送了信,告诉她舅舅不会有危险,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楚令宣保护起来而已。等到那件事情解决了,他们又会出来过正常的生活。但王氏还是心结难解,一直吃着汤药。 陈阿福便想王氏她来府城住,这里大夫的医术好,他们姐弟又时常可以开解她。 但现在正值秋收,陈名有许多田地,又开着粮铺,忙得分身乏术。王氏就说等忙完秋收后,同陈名一起来府城。 八月十二日起,陈阿福就开始领着人去小厨房做月饼。她主要是做个示范,坐在一旁看下人做。 这个时代也有月饼,都是五仁馅的。她领着人做了水果馅月饼,鸭蛋黄月饼,及牛肉馅和火腿馅月饼。 月饼一做好,就派人给京城侯府、瑞王府、定州罗府各送了八十个,又给了尘主持及在灵隐寺的楚侯爷各送了二十个素馅月饼。 十四日,又分别给陈世英家、陈实家、付家、刘家、秦家、陈名家各送了二十个月饼去。 楚老侯和楚令智喜欢吃点心,自从月饼一做好,每顿不吃饭只吃月饼。甜食吃得太多不好,陈阿福怕他们吃出毛病,只得限量供应。 八月十五日晚,天空深邃,明月如镜。凉爽的秋风中,吹来一阵阵醉人的桂香。 楚令宣仍然没有回来,老侯爷、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坐在正院的院子里赏月。阿禄也被留下来过节,晚上会住去朝华院。正院院子里摆了四个长条桌,桌上摆了苹果、葡萄、月饼。老侯爷自己一桌,陈阿福和楚小姑娘、李轩一桌,另三个男孩子一桌。 陈大宝觉得自己应该跟妹妹一起同娘亲坐一桌。但看到娘亲鼓励的眼神,就猜到了娘亲的用意。他长大了,应该和同窗坐在一起赏月。先生今天晚上就去了酒楼,说是要同那些文人雅士一起赏月斗诗。 他们边吃月饼边赏月。为了活跃气氛,每个人还必须表演节目。 陈阿福抛砖引玉,第一个表演,先讲了一个「嫦娥奔月」的故事。接着,楚小姑娘唱了一首「小燕子,穿花衣」的儿歌,大宝和阿禄也各朗诵了一首这个时代诗人作的咏月诗,楚令智则打了一套拳。 除了陈阿福是坐着讲故事,孩子们都是去空地上表演。 中间出现了许多笑料,笑闹声不绝于耳。 几人都表演完了,觉得老侯爷不能不表演。除了阿禄,另几个孩子都跑去老爷子的身边,有人钻进他的怀里,有人抱住他的后背,强烈要求他表演。 老爷子哈哈大笑,也出来打了一套拳。 之后,人们便把目光都投去了小李轩的身上。 李轩想表演又害怕,瘪着小嘴躲在陈阿福的背后。 李轩的病并不严重,只是小时候被吓坏了。通过这半年的心理辅导,还有孩子们的陪伴,以及燕沉香叶子的治疗,除了胆子小些,反应稍微慢些,其它的跟正常孩子无异。若今天能让他走出去单独表演,他便真正走出了恐惧。 陈阿福把他拉到前面,摸着他的小揪揪笑道,「轩轩最能干的,今天下晌表演得不是很好吗?姨姨、姐姐都看到你的表演了,现在只是多了楚太爷爷、大宝哥哥,还有楚六叔叔、陈舅舅,怕什么呢?轩轩表演好了,姨姨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小李轩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看着陈阿福,那明亮的月光似落进他的眼里一般,亮晶晶的。 陈阿福又低声说道,「哥哥、姐姐、叔叔、舅舅都没有哦,只你有。」她专门给李轩做了一个大大的青蛙玩偶,里面还放了一点燕沉香叶子。 大宝和嫣儿知道娘亲的用意,都凑趣地大叫起来,「娘亲怎么能这样偏心,我们不依。」 楚令智也叫道,「大嫂对我不好。爷爷,我要回家,我要告状」 李轩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吃他的醋,得意极了。他红着小脸,磨磨蹭蹭去了中间,对着他们背诵道,「月亮婆婆喜欢我,走到哪里她跟着。我到月下去洗脸,她进盆里来亲我。」 虽然有些扭捏,声音也不算大,但背得还是比较顺溜,口齿也比较清晰。 他一背完,就马上跑去陈阿福面前,把脸埋在她的腋下。他本想埋在她的肚子上,但知道姨姨的肚子里有弟弟,不能碰着。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包括后面服侍的下人,卫嬷嬷都激动哭了。 第6章 接下来是自由表演,几个上学堂的小子各自作了一首咏月诗,楚小姑娘又唱了一首儿歌。陈阿福讲了一个「三个女婿」的笑话,逗得孩子们和下人笑得肚子痛。 院子里的人玩得开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的门被打开了,院子外面的两棵樟树下,有几个人看得激动不已。 这几个人是,楚侯爷,瑞王爷,还有一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是跟陈阿福有过一面之缘的「九爷」九皇子李泽平。 他们几人在楚令宣的陪伴下,已经在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 瑞王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半年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说话顺溜了,跑步利索了,竟然还有胆子在众人面前唱童谣。虽然童谣简单又幼稚,跟另几个小子的诗没法比。但他的进步无疑是最大的…… 他们附近没有其他人,楚令宣又无意地站在九皇子和瑞王的中间。哪怕九皇子有一点点失态,也有其他人没发现。 楚侯爷在为自己孙女越来越聪明而高兴的同时,也为其他孩子高兴。把十一教养得好,对得起皇上和袁家。把李轩教养得好,瑞王爷会彻底跟九皇子一条心,也能把他的岳家拉进九皇子阵营。 这次他们几人从灵隐寺来这里,借口就是陪瑞王爷来看看小李轩。 归零和尚得到三色球以后,便让楚令宣通过一些渠道给九皇子送了信,让他七日后来寺里治病。 九日那天,皇上让瑞王去灵隐寺上香茹素三天,求上苍保佑李氏王朝能千秋万代传承下去。 皇上的这个决定众人心里都理解。知道皇上明面不承认荣昭公主招了上天的恨,导致群鸟在灵隐寺内攻击她,但心里还是害怕。 荣昭公主的驸马楚侯爷已经去灵隐寺上香茹素一个月,这次又派皇家人去,可见皇上心里也是真信了那些御史的说辞,只是面上没明说。 腿已经大好,但仍然有些「微跛」的九皇子听说这个消息后,又去找皇上,说灵隐寺的无智大师治好了他的腿,虽然大师已经不在寺里了,他还是想去灵隐寺还愿,感谢佛爷和菩萨的保佑。 皇上听了,也准了奏。还说,让他再求佛爷保佑他的腿能够彻底治愈。不跛了,才能同其他兄弟一起为国分忧。 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前猜测九皇子的腿是无智大师治好的。想着既然大师能够帮助九皇子治病,说不定也能帮着他们看看相,算算将来谁有希望继承大统。他们到处找人没找到,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回了寺里,等他们先后找去,大师又去云游了。 三皇子听了皇上的话,心里还有些不屑。伤得那样重,又那么久,能让他走路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瘸?而二皇子不知道老九是真的有些跛,还是装的。但他知道皇上是在「演戏」,明明想把皇位传给老九,却还说什么「跟兄弟一起为国分忧」。 难道,除了老九,其他的儿子就不是他的亲儿子? 二皇子面上不显,却气得把拳头在袖子里握了握。 想到那件大事快要来临,希望通过那种手段,能博得皇上的重视和青睐。不用多的,只要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压过老九一二分,他就有希望。楚老三再一出事,楚家就完了。前世扶持老九登位的楚家完了,老九腿好了又怎么样?轨迹改变方向了,他上不去! 那是自己最大的一张牌,也将是压挎老九和老三最后的一根稻草。打出去后,希望能得偿所愿…… 十日那天,瑞王爷和九皇子就一起启程去了灵隐寺。 两人在寺里烧香茹素三天,之后返京。途中,瑞王会顺道去参将府看看儿子李轩,九皇子和楚侯爷就陪他一起来了府城。 几人进了参将府,听下人说老侯爷和大奶奶正带着哥儿、姐儿在正院赏月兼表演才艺,便都来了。 因为天黑,离得又远,再加上瑞王爷只注意自己的儿子,所以也没看出陈大宝有什么不一样,更没有注意到九皇子眼里的异常。 九皇子激动不已,他来灵隐寺之前,母妃就让他一定要去看看小十一。 虽然离得有些远,他还是看出来了,小十一长像母妃多一些,又聪明又活泼,更快乐。这种快乐和笑声,是九皇子自己这一生都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母妃因为思念小十一经常偷偷哭泣。回去一定要告诉她,弟弟能够生活在宫外,是天大的幸事……九皇子强压下心里的激动,但眼里还是闪烁不定,似有水光。 九皇子和瑞王爷、楚侯爷被请进了正院,待他们坐定,老侯爷和陈阿福带着孩子们给两位皇子行了礼。 他们都赶紧说道,「老侯爷客气了,楚少夫人客气了,请坐。」 陈阿福又带着孩子给楚侯爷行了礼。 两位皇子分别给几个孩子拿了见面礼,同时下人也把瑞王妃给李轩带的衣裳和吃食,以及送陈阿福的礼物拿了进来。 第7章 陈阿福让李轩去给瑞王爷单独见礼,还悄声嘱咐要喊人。 李轩对瑞王爷还是有些印象。原来在王府就不亲近,现在隔了这么长时间,就更不亲近了。 瑞王爷荒唐,对两个儿子都不太上心。虽然对这个嫡子心里比较疼惜,但面上不显。 李轩很听话地给瑞王爷磕了头,还说了「见过父王」的话。 瑞王爷非常高兴,正想勉励儿子再接再励,好好学习,就看见李轩站起身跑到陈阿福身边把她抱住,瘪着嘴说道,「喜欢姨姨,喜欢姐姐,哥哥,还喜欢太爷爷。」 瑞王爷极其没面子。 老爷子笑道,「瑞王爷,轩儿这样已经非常不易了。等他再跟令宣媳妇住上一段时日,情况会更好些,到时候你们父子再叙别情……」也能把他接回王府了。 后半句老爷子没敢说出来。他虽然也喜欢李轩,但家里同时养两个皇家后人,压力太大。 而在那对父子说话的同时,坐在九皇子旁边的楚令宣很自然地把大宝拉在身边靠在自己腿上,九皇子似是无意地跟大宝说了几句话。 大宝非常有礼貌地答了话。 众人闲话一阵,两个皇子才在楚家三代的陪同下去了外院。 而内院里,陈阿福看着九皇子给孩子们的那几块玉佩。几个玉佩大小相同,有孩子半个巴掌那么大,看似差不多,其实相差太大了。 给楚含嫣、楚令智、阿禄的玉佩虽然成色也非常不错,但跟给大宝的玉相比就差多了。陈阿福把玉佩给大宝把玩了一会儿,就让罗妈妈帮他收起来,平时不要随便拿出来给他带。 罗妈妈知道一些事情,非常郑重地把玉佩收起来了。 瑞王爷和九皇子回京,共同去乾阳殿跟皇上作了禀报。瑞王爷走后,九皇子又把自己已经治好了那个隐疾,还顺道看望了小十一的事跟皇上说了。 这两件事一直压在皇上心上,听了十分欣慰。说道,「甚好。皇儿身子好了,要多多开枝散叶。再好好开导你母妃,小十一在外面生活远比宫里好。这么多年,你们母子在宫里生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里像小十一那么开心快活,自由自在。」 皇上今年五十五岁,非常瘦,也显老,一看就是为国操碎了心的勤勉皇上。 九皇子躬身道,「是,皇儿会劝解母妃。」 皇上又说道,「忍了这么多年,也该出手了,明年开始先抬举孙家收拾王家。王家和皇后越闹越不像话,朕抓了他们不少小辫子。只是,老二这些年却比原来内敛了不少,也勤勉仁义,他原来是被王皇后和王家教歪了。若王家倒台,王皇后失势,皇儿以后还是要善待于他……」 九皇子忙跪下,给皇上磕了一个头,说道,「皇儿谨遵父皇教诲。」 之后,九皇子急急去了单婕妤住的落霞殿。 他刚一进去,六公主就笑着向他跑来。来到近前,给他福了福,说道,「九皇兄,你好久没来看程儿和母妃了,我们都想你。」 六公主刚满六岁,闺名李程。 当然,她不是单婕妤的亲生女儿,也不是九皇子的胞妹。单婕妤因大儿子的腿被人打断,好不容易怀了孕,又生下一个「死胎」,哭得人都快魔怔了。 半年后,正好一个嫔生孩子时大出血死了,皇上就把她生的女儿交给单婕妤扶养。 这个孩子也算单婕妤的一个安慰了。 九皇子笑着牵着六公主的手进了大殿,问道,「母妃呢?」 「母妃在小佛堂礼佛。」六公主糯糯说道。 单婕妤正在小佛堂礼佛。儿子出去只有短短的几天,她却觉得漫长无比。不知他的隐疾能不能治好,也不知道他看到小儿子没有。 单婕妤压制住忐忑的心情,平静地来到正殿。 由于长期礼佛,单婕妤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看似平静无波,但眼里总有些讳暗不明。她的肤色白晰,五官清秀,哪怕已人到中年,还是看得出年青时的风韵。 她穿着一件半新旧的墨绿色褙子,月白色撒花马面裙,头上插了一支珠钗,只略施薄粉。不像宫中那些争奇斗艳的妃子,倒像民间的普通妇人。 九皇子给她施了礼,便坐下说了一些寺里的见闻,还把请灵隐寺住持开过光的一串佛珠送给单婕妤,又把给六公主买的几个草编蛐蛐和小篮子送她。 几人说了一阵话后,便让嬷嬷把六公主牵出去玩耍。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九皇子才悄声跟单婕妤说道,「母妃,皇儿这次把小十一看得清清楚楚,还亲耳听他说了话,作了诗。他长得跟母妃很像,比我还像母妃,又十分有才,字写得好,诗作得好。而且,非常快乐……皇儿觉得,他即使长在宫里,也不会那么快乐和幸福……」 第8章 单婕妤边听边流泪,最后只得用帕子把嘴捂上,才不至于哭声传出去。 单婕妤今年四十岁。她在袁家长到十二岁,家里便遭遇灭顶之灾。除了她被人救出去,其他的人都死了,包括刚出生的婴孩。 她被送到岭南生活了三年。她寄养的那家是一个镇上的小商户,她是以这家远房亲戚的身份住在那里的。说她的家人在一次瘟疫中都死光了,孤身一人的她只有来投奔远亲。 从要被砍头的惧怕到终于获救的庆幸,再从失去亲人的伤心到拥有坚强活下去的信心,直到最后真正接受这个身份,与这家的儿子两情两悦,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她接受了所有的转换。她以为她会在那里生根发芽,跟那个黑壮的后生平静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让袁家的血脉以另一种姿态生活在那里。 当她对未来充满无限期许时,突然又被人接回了京城。 她才知道,这个世上她唯一的血脉之亲太子被人害死了。皇上想让她给他生儿子,想让有袁家血脉的人继承大统。 皇上是要她当他「赎罪」的一个工具,或许说是活死人。 她恨死那个杀她满门的狗皇帝,但那个狗皇帝已经死了。虽然现任皇帝帮她家报了仇,又曾经救过她,但她依然恨他。若他当初不一意孤行娶自己的堂姐,那么她家就不会遭此横祸。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力,唯有顺从。 从此,她不仅没有了身份,也没有了自我,更没有了向往。那个大笼子,不仅禁锢了她的身,也禁锢了她的心。 还好上苍有眼,她只受了皇上的两次宠幸,就顺利生下一个儿子。 她自从生下儿子后,就再也没见过皇上,直到儿子十六岁的那年。 母子两个在落霞殿里平静地生活,被人轻视,被人欺负,他们都无所谓。 儿子渐渐长大,跟她越来越贴心。儿子六岁时,皇上给他指了楚将军的儿子当伴读。她是楚将军从大牢里救出来的,自然知道楚将军是皇上的人。看到楚家越来越强大,儿子越来越聪慧,她再次对生活生出了些许向往。 若那个男人死了,儿子真当皇帝了,也不错。 谁知儿子十三岁时,竟然被恶人打残。楚将军也被人陷害当了驸马,他的仕途被彻底断送了。 她难过得死的心都有。后来,她渐渐想开了,儿子残了,不用争储,或许可以好好活下去。母子俩相依为命,不再担惊受怕,也不错。 后来,她知道皇上和楚家在到处寻找神医和神药给儿子治病,心里又生出了些许向往。只是,一次次失望把她打击得心力交瘁。 儿子十六岁的时候,娶了皇子妃和侧妃。她也才知道,儿子不仅腿残了,还伤了根本。 那一年,皇上又出现在她面前,再次宠幸了她。 她居然以三十三岁的「高龄」再次怀了身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被送进庵堂,说是为生病的太后祈福。当她再次生出向往时,又生下一个「死胎」。 她的心都死了,哪怕皇上把六公主交给她抚养,她也心如止水。若不是为了大儿子,她真想出家为尼。 那时她觉得,她若不生出向往就好了,也不会这么痛苦。她本就是一个活死人,「向往」那种奢侈的东西她不配拥有。 然而去年,两件巨大的幸福先后降临到她的身上,幸福得她像是在做梦。先是得知无智大师愿意救治儿子,还找到了治病的神药。后又得知那个死胎居然是假的,小儿子还活着…… 单婕妤哭了一阵止住了,又问道,「你只顾说小十一,都没说说你自己。皇儿怎么样,那个病治好了?」 九皇子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笑道,「应该治好了。」 单婕妤高兴得又哭起来。哭了一阵,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你的病也治好了,真的太好了。」又赶紧道,「快些回去,母妃想来年就能抱孙子。」 九皇子走之前,又把一个小荷包交给单婕妤,里面装的是小十一的一绺头发。 单婕妤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闻着那绺头发,最后把头发放在胸口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当她醒来后,又把头发装进荷包,再把荷包放进怀里,也把她的小宝贝一直放在了胸口上。 而此时,陈大宝正跟陈阿福在笑闹着。他来正院吃饭,正好陈阿福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在翻跟头,折腾得陈阿福有些不适。 大宝听说弟弟或是妹妹在娘亲的肚子里翻腾,便把手放在娘亲的肚子上,果真感觉到大肚子上这里鼓一下,那里鼓一下,乐坏了。 陈大宝高兴得咯咯直笑,大声叫道,「娘亲,弟弟动了。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小脚丫,那里应该是他们的小脑袋……哎呀,儿子好想让他们早些出来。」 第9章 楚令宣今天正常上衙,此时也在家中。看他们娘两个闹得高兴,抿着嘴直乐。一听大宝说的最后一句话,忙道,「说错了,他们不能早些出来,要按时出来。」 他的话逗得丫头们直乐。 陈阿福疼惜地把大宝搂入怀中。陈大宝是王氏给他取的名字,意思是陈家的宝贝。哪怕他原来在陈家算不上宝贝,他总是快乐而健康地长大了。而他在他自己真正的家中,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能叫他小十一。 陈阿福听楚令宣给她讲了单婕妤的遭遇以及如何想小十一后,心里酸涩不已。 在男人们的博弈中,许许多多的女人成了牺牲品。单婕妤,更确切地说是袁林,她成了生子工具,又因为大儿子的残疾和小儿子的「死」痛苦不堪。而了尘住持,被逼出家,在庵堂里青灯古佛。还有那个马氏,也是一个可怜女人……甚至楚小姑娘,若是没遇到自己,将会痴傻一生……还有更多自己不知道的…… 楚令宣还告诉陈阿福,九皇子在看到十一皇子之后,居然悄悄给他躹了躬,说,「这是谢谢令夫人的,请楚将军代受。」 九皇子之前也给楚家另两个人躹了躬,就是楚侯爷和了尘住持,陈阿福是第三个。 转眼进入九月初,连着下了几天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更冷了。 陈阿福坐在窗边望着天,心里想着乡下的田地。此刻秋玉米应该收完了,水稻也都运来府城或是收进仓里了…… 下晌,雨渐渐留了。楚含嫣和小李轩带着动物之家在廊里欢快地玩闹着,陈阿福坐在旁边安祥地看着他们。 这时,下人来报,「大奶奶,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来了。」 若是江氏,下人们会称「亲家夫人」,这一定是陈名和王氏来了。 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说道,「快请。」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们,真想。 等陈名和王氏进了院子,楚含嫣懂事地牵着小李轩去给他们行了礼,叫了「姥爷、姥姥」。 每次见到楚家或是陈家的亲戚,陈阿福都没有让李轩去行礼。但小家伙「懂事」以后,只要看到哥哥姐姐去行礼喊人,他就非常有礼貌地跟着一起做,做完还要看着陈阿福求表扬。 这一次他更有心眼了,喊完人后,就问楚小姑娘道,「姐姐,昨天姥爷和姥姥来了家里,为什么跟今天的姥爷姥姥不一样啊。」 楚小姑娘也越来越聪明,想了想说道,「咱们比别人多一个姥爷,还多一个姥姥,多好啊,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的。」 李轩听得懵懵懂懂,还是非常聪明地点头道,「哦,轩轩知道了。」 陈名听了浑然不觉,王氏却是红了脸。 王氏瘦多了,一看就精神不济。她笑着跟两个孩子说了两句话,就三两步走到陈阿福身边,惊叫道,「天,你的肚子咋会这样大,比我看到的怀双胎的妇人都大。」 陈名看到陈阿福的大肚子,也担忧地说道,「阿福,你的肚子怎地这样大。」 陈阿福无奈地笑笑。她的肚子这两个月疯长,又大又尖,肚皮像快撑破了一般,上面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她上个月起就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腿和脚尖了,走路也得有人扶着。 这或许跟她吃得好,又得空间灵气滋养的关系,甚至还吃了仙品绿燕窝,胎儿长势极好。而且,接生婆竟然还说,孩子长势极好,怀得又稳。若没有意外,孩子会等到足月出生。 一般双胎都会提前生,这或许还是跟自己汲取了空间的精华和绿燕窝有关。她的预产期是十月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恨不能孩子现在就出来,她也少受些罪。 几人进了屋,谈了一会儿陈阿福的肚子,王氏又嘱咐了她一阵,才说起王成的事。 王氏拉着陈阿福的手问道,「阿福,你舅舅犯了什么事,女婿为什么要把他们藏起来,藏到了哪里?」 话没说完,又哭了起来。 陈阿福不能跟她说实话,只得劝道,「娘快莫伤心。你还不信你的闺女和女婿?舅舅真的没有大事,只不过有些事现在不宜说出来,连我都不知道。你女婿说是军事机密,还说若舅舅出来,或许能当个官什么的。」 王氏听说王成出来或许能当官,又有了几丝喜气。问道,「那你舅舅什么时候能出来?」 「明年吧。」陈阿福信口说道。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想着明年那件事应该能够尘埃落定了。 陈名笑道,「看看,我跟你说了没事,你不相信。这次亲耳听闺女说了,你相信了吧?」 看到陈名眉目间的喜色,就知道他今年又赚得不少。 今年是一个丰收年,地里收成好,粮铺的收益也可观。 陈阿福之前专门写信跟他们说,「定州香米」、「定州小麦」若价钱好就都赶紧出手,但一般的米或面,特别是玉米,必须多多的收购,还要多多的囤货。陈阿福也是这样交待曾江的。 第10章 老和尚的意思是年底或许有雪灾,那时的粮食肯定紧俏。陈阿福不是想一味的赚钱,她还想多救人。 陈名狐疑道,「爹都照闺女的意思做了。可为什么要囤货呢?」 陈阿福也不好多说,道,「爹听我的没错,我也是听了别人的指点。」 陈名相信闺女,也就点头不再问了。又笑道,「爹这次来是想买一个宅子,还想再买房下人,能看房子,也能帮着干些活。」 王氏也笑道,「不知大伯和胡氏怎么想通了,他们也要在府城买院子,这次他们和婆婆都来了。」 陈名有些红了脸,说道,「什么叫我大哥想通了。他们挣了那么些钱,想在城里买个院子也正常。」 王氏小声说道,「不止我纳闷,三叔和弟妹还不是也纳闷。」 陈阿福看陈名不自在的样子,的确是他攒钱给大房买房子了。 陈阿福能理解陈名的做法,但并不赞同。他是好心,想满足陈老太儿子都过好日子的心愿,感谢陈业当初的帮助,又不愿意惹王氏不高兴。但这样容易助长某些人的贪念,让他们得陇望蜀。 胡氏不说了,一直贪心。可陈老太和陈业原来并没有这样用兄弟的钱用得这样顺,这不仅是因为陈名、陈实、陈阿福有钱了,更因为这几家之前给钱给的太痛快了,致使他们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陈老太是陈名的亲娘,他必须供养她。但大房以后不能再继续这样惯着,会惯出毛病。 升米恩斗米仇的戏码,可不要发生在这几兄弟身上。 而且,经常大笔的藏私房钱,会影响夫妻关系。陈阿福笑道,「爹,大房现在又添丁进口了,大伯他们也忙碌。你怎么不把我奶接去禄园享福呢?」 陈名叹道,「怎么不想?我提过好多次,让她跟着我住,你奶都不来,说跟你大伯一起住习惯了。」 王氏小声说道,」婆婆不止是跟大伯一起住习惯了,还因为她住在大房,当家的和三叔会连着大房一起孝敬……」 陈名有些沉了脸,嗔道,」你胡说什么?「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又缓下口气说,」我娘拉扯我们兄弟几个不容易,就顺着她老人家的心思吧。」 陈阿福笑道,」爹,你顺着我奶没有错。不过,胡氏那种人的性格咱们都知道,今天要了一根针,明天就会要一根线,这样一直要下去,一栋房子都填不满她的欲望……」 陈名红了脸,知道陈阿福猜到他攒钱给大房买房子了,也知道她口中的胡氏不单指的胡氏一个人。忙道,」爹下次再不会了,这是最……」 看看王氏,后几个字被他吞了进去。 陈阿福觉得提点得差不多了,希望他能好好想想,便转了话题。说道,「爹和娘住我这里吧,府里地方大,我让人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又红着脸解释了一下阿禄搬出府的事。 末了说道,「之前是我刚来府里,许多事情不知道,让阿禄受了委屈。府里现在已经清理完了,奴大欺主的奴才都被撵了出去,那些不老实的也老实下来,没人再敢做那些事了。」 这两个月陈阿福又清理了一些下人,府里已经彻底理顺了。 王氏听说后,便想住进府里,离闺女近些,自己方便照顾。还说,她不放心陈阿福,会住到她生完孩子再回乡下。 陈阿福听了非常高兴。 但陈名不愿意给闺女添麻烦,摇头道,「不了。乡下人喜欢热闹,我们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还是想住在一起乐呵。你娘就白天来陪你,晚上再回去。」 陈阿福也只得作罢。 大宝下学了,阿禄也被接了来。 大宝高兴地扑进王氏的怀里,撒娇道,「姥姥,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呢?我好想你。」 王氏大乐着把他抱起来亲了两口,笑道,「姥姥晌午才到你三姥爷家,吃了晌饭,就来看外孙孙了。」 他们玩到晚上,一家三口才回了陈实家。 第二天早饭后,王氏跟阿禄一起坐着马车去参将府陪闺女。陈实请了一天假,赶着牛车带着陈名、陈老太、陈业和胡氏去牙行看房子。 路上,陈老太和陈业都提议,最好两个院子都买在后北街,离陈实家近,几家方便来往。 陈实可不想大哥家离自己家太近,因为他家离酒楼也近。若胡氏天天去酒楼吃饭,不收钱不好,收了钱也不好,那可糟心了。再或许,无事就去他家吃饭,他媳妇也会不高兴。 因为过年的时候他给了大房不少银子,今年又要给闺女置嫁妆,借岳父家的钱没还。张氏哭了好几天,还跟她娘家人说了这事,岳父岳母对他十分不高兴,话里话外没少敲打他。 他觉得还大哥的情早就还够了,以后还是要顾自家多些。 陈实便笑道,「我家附近的房子要贵些,大哥只有一百两银子,不好在那里买到满意的房子。若太小太旧,也不合算。最好在西边买,那里的房子不算太贵,还离西城门近,回乡下方便。」 第11章 陈业很有些遗憾。他们今年卖「定州甜瓜」、「定州小麦」、「定州玉米」也赚了不少,但他把那八十多两银子又买成了田地。他觉得,二弟当了大地主和大老板,三弟当了大老板,他至少也应该往大地主靠拢。所以,他想不断地买地,这些还不够,还要多多地买。 因为钱都花在了买田上,还要给阿菊攒嫁妆,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节省。别说没有剩余银子添补在买房子上,平时连肉都很少买。老娘馋了,就去二房吃饭,陈名偶尔也会买些肉来家。 便说道,「那就在西边买吧,我想买个新一些大一些的四合院,不想多花钱装修,以后农闲了就住城里。大虎功课不好,长大了要仰仗你们这些叔叔兄姐在城里给他谋个好差事,也有房子住。」 胡氏却想住在后北街,无事就能去酒楼瞧瞧,可又不想住又旧又小的房子,纠结得不行。 到了牙行,牙人听了他们的条件,说他手上有几套合他们心意的房子,便领着他们去相看。先去了西边,后西街有一个院子还不错,四合院,青砖瓦房,也有那么大,有七成新。 只不过,这里的环境不太好,巷道逼仄,许多人家的房子都很破,大多是出租房,几家住一个院子。 这跟陈实的院子一比,可是差远了。不是院子本身,而是环境相差太大。那里一看就是殷实人家住的地方,而这里多是穷人住。 就这个院子还喊价一百三十两银子,讲了半天价,牙人松口一百一十两。 陈业心道,买院子自家还要添十两,还要修缮和买家具,这至少又要十两银子。便问能不能九十两买下,他没有多的钱。 牙人摇头道,「大哥可以去别处看看,这么好的小院,一百一十两银子是最便宜的了。」 陈业嫌价高了,也不满意这个地段,说再考虑考虑。 胡氏一点都不满意这个院子,敞着嗓门说,「这里不好。再咋说咱们如今也是地主了,还开着铺子,还是参将府的亲戚。住在这里跟穷人打堆,不说丢了当家的脸面,也丢了楚大人的脸面。」 此时已到晌午,陈实请他们在一个小馆子里吃了饭,又去看陈名的宅子。 这个宅子离后北街比较近,到陈实家也就一刻多钟的脚程,到王成的家也是一刻多钟的脚程,位置在他们两家的中间。若买下,王氏也会高兴。 宅子比较新,共三进,倒座,照壁,正院,厢房,后罩房,院子里还有假山石…… 价钱也不低,要五百八两银子。讲了半天价,最低五百三十两。 陈名很喜欢,但价钱着实有些贵。 他正犹豫之际,胡氏就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说道,「当家的看看,你当初辛辛苦苦供着弟弟们,现在弟弟们都出息了,住上了这样的好房子。可咱们呢?连那贫民窟都住不起……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老天怎么不睁睁眼……」又对陈名和陈实哭道,「二叔,三叔,你们咋不摸着胸口想一想,你们咋过上这好日子的?若不是我当家的回家种地,供你们出去读书,你们有这好日子过吗?你们如今好过了,也该拉巴拉巴你哥哥啊。阿福给他舅舅在好路段买了一个大院子,也得给我们买一个……」 陈老太也可怜大儿,但觉得胡氏不该把陈阿福拿出来说事。老太太如今学聪明了,知道阿福不是自家的血脉之亲,得罪了就不容易哄过来。不像陈名和陈实,再怎样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骂道,「你混说什么呢,好人咋没好报了?老二、老三没少拉巴你们,阿福帮咱们帮得也够多的了。你们买了那么多的地,现在又要在府城买房子,不都是他们帮的忙?」陈业也骂胡氏道,「臭娘们,再胡咧咧,就滚回乡下去。咱们现在有一百多亩田地了,镇上还有一个铺子,酒楼里也有股份。这些产业,二弟、三弟、阿福都是帮了忙的。」 又对陈名和陈实说道,「别听你嫂子胡咧咧,大哥记着你们的好。」 陈名也不敢买这个宅子了,说道,「这个宅子是好,但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算了,买不起,走吧,等以后多攒些钱再买。」 陈业看陈名都不买房子了,自己也没必要一定要当城里人。说道,「那我也再等等,等以后多攒些钱,再买。」 回家的路上,老太太心里盘算着,这宅子老二肯定买得起。只是被胡氏的哭闹吓着了,他不敢买。 老太太觉得,老二攒这一百两私房银子很不容易了,而且二房着实给了大房不少,不好再让老二多出。回家后,得让老三再出些。 老三现在日子忒好过,有酒楼的股分,还有卤串股分,他是大掌柜要拿月银,阿玉是京城大酒楼的二掌柜也要拿月钱。他们这么富余,支持哥哥四、五十两银子,老大就能买个地段好些的房子。老大买了,老二才能买。 到时候三个儿子都在府城有产业,别说响锣村,就是整个镇,也找不出一家来。 第12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希望三个儿子合合乐乐,日子过得都好。特别是老二、老三好过了,她就更心疼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老大。 回家后,她便把陈实叫进她住的房里,把陈名偷偷给老大拿一百两私房银子的事说了。又说,「你的日子好过,就再给你大哥拿四、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在府城买个好些的院子。」 陈实没想到老娘会让自己出这么多银子,说道,「娘,我是挣得比大哥多些,但我花银子的地方更多。现在我手头紧,别说背着张氏拿钱,就是家里的所有积蓄也没有这么多。」 老太太不相信,不高兴地说道,「这真是越有钱越抠门,过去你那么穷还知道给你大哥家修房子,可如今当了大掌柜,连四、五十两银子都舍不得出。老娘不是只顾你哥不顾你,老娘是觉得你大哥当初养大你们不容易,你们日子好过了,也该拉扯拉扯他们。」 陈实有些生气了,说道,「我给大哥家的银子还少吗?当初借债给他们修院子,上年又给了他们七十两银子。我家的日子不比二哥家好过,二哥他们没有多少花银子的地方,还有阿福时常帮补。可我就不行了,儿子大了,今年还要嫁闺女,借岳父家的债也没还。阿满的嫁妆已经把我所有的积蓄花完了,如今连压箱银子都没有,我还想着到时向阿福借一点。等到酒楼分红了,再还她。」 陈老太吓一跳,骂道,「什么?你把家底都掏空了给阿满带去婆家?你傻啊,那老杨家有的是银子,还需要你拿钱往里砸?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你咋能把你家掏空了给阿满置嫁妆?不行,我不同意。定是那张氏挑唆着你这么做的,我要好好说说她。」 陈实气道,「你老人家也说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那你咋还不停地帮大哥向兄弟们要钱?我和二哥给的不少了,何况大哥也不缺钱,今年又买了那么多地。你心疼你的儿子,我也心疼我的闺女。我能举债给大哥盖房子,让他们当地主,怎么就不能举债嫁闺女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太太也知道若再继续讨要,肯定要影响兄弟几个的感情。真把老二和老三惹生气了,吃亏的还是老大。 便缓下口气说道,「好,娘不说了,你也别生气。你过去的确帮了你大哥不少,娘只是想儿子们都能当城里人,才张了这个口。娘说这些,你大哥也不知道。算了,不用给了,当娘没说吧。」 然后,不住地用帕子擦眼泪。 陈实看到哭着的老娘,院子里又传来胡氏的大嗓门,想了想,咬牙说道,「娘,我就再拿二十两银子给大哥。我家里是真没有钱了,只得先向酒楼借二十两银子,等到年底分了红再还。你跟大哥和大嫂说说,就把后西街的房子买了,这些银子足够修整院子和买家具,他们不用再出一文钱就能当城里人。那里进出城方便,东西也便宜得多……」 陈老太听了,便擦了干了眼泪。她拉着陈实的手说,「娘知道三兄弟里,你最聪明,也最能干。你的这个情让老大他们记着。好,我就让大儿把后西街的那个院子买下来,胡氏那娘们没脸没皮,离酒楼太近确实不好……」 陈实说道,「我不敢奢望他们记情,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提什么要求。娘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也要过日子。」 陈实出了屋,却看见陈阿满红着眼圈站在门外。 陈阿满见他出来了,「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陈实本来想瞒着张氏,这被女儿发现了,也不敢瞒着了,晚上又跟张氏说了。 张氏气得又哭了一场。 陈实说道,「我也是没法子了。二哥二嫂说要等着阿福生完孩子再回乡下,他们不买房子,可以去女婿家住。可娘和大哥大嫂就会一直在咱们家住下去,娘和大哥好相处,可胡氏那个人你愿意她天天住在咱们家吗?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他们买了房子,就能搬出去了。而且他们离咱家远,不会天天来家里立着。我跟娘说了,这是最后一次给他们钱,娘也同意了……」 张氏气不过,还是悄悄把陈名攒私房银子给陈业的事跟王氏说了,又把王氏气哭了。 王氏不是哭钱,她是哭陈名开始跟自己藏私心了。陈名自是一阵好言相劝,又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了。还说自己连房子都给他们买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要别的东西了。 之后,陈业把后西街的院子买了下来。因为之前说了买不起的话,陈名暂时没买,说闺女已经给了自己太多,他不好意思再向闺女要银子,等到粮铺里凑够钱了再买。 王氏生气也不敢跟陈阿福说这些糟心事,闺女现在是最紧要关头。 一进入九月中旬,陈阿福及身边的人都高度紧张起来,还接了两个接生婆来府里住。王氏天天往参将府跑,陈府也会派丫头婆子每天来一次问侯。 陈阿福拿了一小截绿叶沉香出来,几天后,会把香点燃。等它燃尽,又会再拿一小截香出来。 第13章 看似她用了点绿叶沉香,其实她是为了用这个香压制绿燕窝的气味。金燕子给了她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绿燕窝,让她生产时吃下去,以提高身体的抵抗力。 那张包绿燕窝的帕子一直揣在她怀里,以便随时拿出来用。在古代生产难,特别是她生这么大的双胎更难。 楚令宣也不敢往外跑了,天天按时回家。本来有一件事他必须去西边雍城一趟,这是王成小舅舅的事,他只得让秦简帮他去处理了。 秦简跟楚令宣是过命的交情,也是通过楚令宣来定州府任职的,所以这件事只有交给他去办才放心。 这样,陈阿福没有多少自处的时间,连上恭房都必须要有人陪着,很少有时间进空间一趟。陈阿福白天的时间还好打发,在游廊里走走,看孩子们玩闹,再跟王氏等人说说话,时间也就过了。但晚上却不好过,她不能平躺,只能侧卧。一边卧得稍微久些,就觉得不舒服,腿也痛,又想翻身。一个人翻不动,还要楚令宣帮忙。楚令宣帮她翻了身,又要帮她按摩一阵腿。 她的睡眠不是很好,一天夜里大概要翻十几次,自己睡不好,楚令宣也睡不好。 看到被自己的肚子顶到床边的楚令宣,陈阿福说道,「你在这里歇息不好,明天上衙没精神。要不你就去侧屋睡吧,让丫头进来陪我。」 楚令宣心疼地摸着她的大肚子说道,「我只是歇息不好,可你却要遭这么大的罪。开始我还为你怀双胎高兴,现在看来,还是该一个一个生的好,你也好过些。」 怀孕满七个月前,楚令宣每次看到陈阿福的大肚子都高兴,特别是看到胎动的时候,他摸着那鼓起来的小包包笑眯了眼。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肚皮越来越亮,他眼里的担忧也越来越浓。 陈阿福叹道,「怀几个咱们也作不了主,要两个一起生,有什么法子。」又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双生子,虽然遭些罪,但一下就多了两个孩子,多好啊。我喜欢孩子多,家里热闹。」 楚令宣说道,「孩子多是好,我也喜欢。可就是看你受罪,心疼。」 黑暗中,楚令宣又听到陈阿福的暗哼声,问道,「小家伙又动了?」 「嗯。」陈阿福轻声道。现在,胎儿在肚子里动作太大,也让她苦不堪言。 楚令宣轻轻抚摸着那个鼓起来的包,原来他摸着它就激动,现在恨不能把它按平。 为了分散陈阿福的精力,楚令宣轻声跟她说着话,又道,「哦,我还忘了告诉你,爹来信了,他已经给孩子们起好名字。若是男孩,希望他们武学关羽,文学孔明,就叫楚司羽,楚司明。若是女孩,咱们楚家的女孩也如玉似珠,就叫楚含玉,楚含珠。」 「司」是楚家这一代的辈份,而「含」字,是跟着楚含嫣顺延下来取的名字。 陈阿福挺感动,楚侯爷真是不错的男人。如玉似珠,是在告诉她,女孩他也喜欢,也宝贝……有这样一个宠孙女的爷爷,就是生了女孩,她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了。 从陈阿福怀孕开始,楚老侯爷就天天念叨着重孙子,笃定地认为陈阿福肚子里就是怀了两个男孩子。看到下人们给孩子做的衣裳颜色鲜艳些,他就会不高兴地说,「明明是男娃,怎么做这样的衣裳。太花了,不好看……」 老爷子或许没有别的意思,但无形中却让陈阿福倍感压力。 二十九日下晌午歇,王氏因为看新买的宅子先回去了,陈阿福好不容易把李嬷嬷和红斐支走,终于进了空间。 金燕子看到陈阿福,吓得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小尖嘴,小绿豆眼瞪多大,唧唧大叫道,「几天没见,妈咪的肚肚又长大了。天呐,大得好吓人哦。」 陈阿福坐在椅子上笑道,「宝宝现在能看出是弟弟还是妹妹吗?」 金燕子摇头道,「若怀的是一个,人家能从肚肚的形状上看出来。但妈咪肚肚里是两个,人家就看不出来了。人家倒是希望有弟弟,也有妹妹……」 陈阿福的孩子还没生下来,这个小东西先娇上了,连肚子都要说肚肚。 话没说完,燕沉香的枝叶间又传来响动,一个黄金屋猛烈地摇晃着。 金燕子唧唧笑道,「贝贝莫慌,哥哥这就带你出来跟弟弟妹妹玩。」 陈阿福见金燕子飞去黄金屋,她就把衣裳掀起来。金燕子用嘴把贝贝叼下来,直接放在陈阿福的肚皮上,它也站了上去。 奇迹又出现了,一直很老实的胎儿又淘气起来。现在他们不好翻跟头,就又是打拳又是蹬脚,大肚子上这里鼓一个包,那里鼓一个包。 金燕子就从这个包上跳去那个包,唧唧唧笑得不行。金贝也「高兴」,只要把它贴在小包上,它的翅膀就要打开一点,小尖嘴也伸长了一些,似乎想去亲亲肚子里的胎儿。 第14章 现在每一次胎动,对陈阿福来说都是一个比较痛苦的经历,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到了极限,被小家伙一打,一蹬,都会很痛。 但是看到这样一幕,她再痛都快乐。 她抚摸着金贝说,「他们就快出来了,不知道贝贝什么时候能孵化出生命来。若贝贝先有生命,就是哥哥或姐姐。若他们先出来,贝贝就是弟弟或妹妹。」 话声刚落,金贝的身子就摇了起来,身子还发出一圈淡淡的金光。 陈阿福赶紧哄道,「莫着急。其实当弟弟或妹妹挺好,哥哥姐姐随时都会爱护你,心痛你。」 金贝听了,才消停下来。 金燕子唧唧说道,「贝贝是妹妹,人家能感觉出来。它孵化得已经非常快了,若是没有妈咪的大肚肚和肚肚里的弟弟妹妹帮忙,它还不知道要孵化多少年。」 陈阿福笑道,「那我给贝贝当妈咪是实至名归啰?」 金燕子唧唧说道,「当然,妈咪可是立了奇功一件,人家好感激你。」 它的话音刚落,陈阿福就觉得肚子猛地巨痛起来,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说道,「不好,我可能要生了。」 说完,她忍住痛把衣裳整理好,出了空间。她扶住桌子,开始大声呻吟起来,同时她又把帕子里的绿燕窝吃进了嘴里。 屋外的人听见声音,赶紧跑了进来。接生婆安慰道,「大奶奶莫慌,你是开始阵痛了,还早。」 东厢的一间耳房早已经收拾出来,陈阿福被李嬷嬷扶去了那里。痛的时候她就躺下,不痛的时候就起来走走。 到了晚上,疼痛加剧。 陈阿福从来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痛,时间会这么漫长,长得像她经历了两辈子的人生。 从二十九日未时开始阵痛,到晚上戌时,宫口才打开四指。再到第二天辰时打开十指,可胎位不正,还是生不下来。陈阿福觉得她都快死了,痛昏过去又被接生婆弄醒,醒了又痛昏过去。她先能听见窗外孩子们的哭声,大宝的哭叫声犹为刺耳,「娘亲,娘亲,你痛就不生了……呜呜呜……我不要弟弟妹妹了……」 楚小姑娘和小李轩的哭声也能听到,只是说的什么她听不清。 孩子们的哭声没有了,又能听见王氏几个女人的哭声。而一直伴随着这些哭声的,就是楚令宣的呼唤声。 「阿福,你要挺住……」 「阿福,你要好好生下孩子,我们在外面等你……」 「阿福,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后来,楚令宣的呼唤声也变成了呜咽声,还听到了陈世英的哭声。 再后来,又听见金燕子的哭声,「妈咪,对不起,早知道你生得这样辛苦,就应该多给你一点绿燕窝的。妈咪,都是人家抠门……呜呜呜……」 一直生到十月一日的寅时,在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似乎灵魂已经飘出身体时,只听接生婆大喊一声,「好了,大奶奶使劲!」 陈阿福拚尽最后一点力气,听见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她的身体终于轻松些了。 只听另一个接生婆大声说道,「是个哥儿,健康的胖小子。」 窗外响起一阵欢呼声。 陈阿福刚想睡过去,一个接生婆又说道,「大奶奶,肚子里还有一个,千万不要睡过去,再加把劲,快了……」 陈阿福歇息了一会儿,又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半刻钟的时间,又生下第二个,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个孩子的哭声依然响亮,接生婆又大叫道,「恭喜,恭喜,又是一个哥儿,又是一个大胖小子。」 当听说两个孩子顺利产下,大哥儿重五斤四两,二哥儿重五斤一两时,外面的人又是一阵欢呼。 陈世英和王氏又哭出了声,这次是激动的。 此时正院灯火辉煌,楚令宣、王氏、陈世英、陈名几人个一直等在这里。开始江氏和老侯爷也在,江氏是在前一天晚上回家的,而老爷子是在子时被人劝回去的。 楚令宣一直被人拉在外面,不许他进产房。他听到陈阿福又没声音了,急道,「阿福呢?阿福怎么样?」 里面的李嬷嬷走出来笑道,「大爷莫急,大奶奶是睡着了。」 现在更深露重,也不敢把孩子抱出来让他们看一眼。知道大小平安,闺女又给楚家生下两个大胖子小子,陈世英和陈名都极高兴。尽管遗憾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外孙子,但也放了心,去了外院歇息。 楚令宣又派人去给老爷子和江氏报信。 等到接生婆把陈阿福收拾利索,再把昏睡的她抱去另一间屋子,楚令宣和王氏便急急走了进去。 当陈阿福醒来时,已经是晌午,她是饿醒的。她已经被抱回卧房,大床旁边,还有一个小床。 第15章 王氏正抱着一个哥儿逗弄着,看到陈阿福醒了,笑道,「醒了?闺女,你找了个好女婿,他一直守着你才刚去了西厢。老侯爷、你爹、还有另一个爹,他们都在西厢房……」 陈阿福笑道,「娘,我看看孩子……」 王氏笑起来。她高兴,为闺女平安生下两个儿子,也为闺女找了个好女婿。 她赶紧把手里的孩子抱在陈阿福的眼前,笑道,「这是大哥儿。女婿说他重些,哭的嗓门大些,就叫楚司羽,羽哥儿。」 李嬷嬷又抱着一个孩子过来笑说,「这是二哥儿。大爷说他要斯文些,就叫楚司明,明哥儿。」 两个孩子似乎闻到了娘亲的味道,闭着的眼睛居然都睁开了,还往陈阿福这个方向看着,让王氏等人啧啧称奇。 两个孩子不大,还有些红通通皱巴巴的,但头发油亮,还是双眼皮,小鼻子很挺,小嘴有棱有角,时而抿抿小嘴,可爱极了。 看到他们,陈阿福的心里软成了一滩水,眼泪不由涌上眼帘。两世为人,终于当上了真正的母亲。哪怕遭了大罪,她也愿意。 她先把离得近的羽哥儿接过来,亲亲他的小脸,再摸摸他的小鼻尖。味道香香的,皮肤嫩嫩的,爱死人了。 明哥儿似乎觉得自己受怠慢了,瘪着小嘴哼哼起来。陈阿福把羽哥儿还给王氏,又把明哥儿抱进怀里,亲一亲,再摸一摸,笑道,「儿子,娘的宝贝!」 她的脑海里响起金燕子的声音,「弟弟也是人家的宝贝,弟弟也是人家的宝贝。人家想看弟弟,哎哟,急死了……」 夏月端着一碗鸡汤走进来笑道,「大奶奶饿了吧?先喝碗鸡汤。」 陈阿福喝了鸡汤,又吃了两个小包子,两个荷包蛋,便给孩子喂奶。她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极力要求自己喂。另外也找了两个乳母,若自己的奶不够,再让他们喂。 听王氏说,她睡觉的时候,两个乳母已经喂了孩子。 西厢里,众人正在吃饭。 一个嘴巧的丫头跑去禀报,「禀老侯爷,大爷,亲家老爷,大已经奶奶醒了,正在给两个哥儿喂奶,哥儿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天哪,漂亮得不行。」 老爷子哈哈大笑,让人赏那个嘴甜的丫头一两银子。老爷子高兴得已经赏了好多银子出去了,不仅参将府的所有下人领双月月钱,京城侯府、棠园的所有下人都领双月月钱,正院近身服侍陈阿福的下人每人三个月月钱…… 楚令宣听说陈阿福醒了,也不吃饭了,起身向正房走去。楚含嫣、大宝、李轩、楚令智和阿禄见状,都跟着跑了出去。 陈世英放下酒杯,也起身走了出去。为了多看两眼外孙子,勤勉的他今天没去上衙,请了一天假。 老爷子又哈哈大笑,对陈名说,「走,咱们再去看看我的大胖重孙子。」 若陈世英不在,陈名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阿福的亲爹,两个孩子的亲姥爷。但当陈世英一在,他就有些底气不足了,觉得自己抢不过他。特别是陈世英和王氏一起在窗下哭着叫」阿福「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他再对阿福好,再喜欢阿福,也不是她的亲爹啊。所以,陈世英忙不迭地跑去看外孙子,他还要等着老爷子叫了之后,才跟着一起去上房。 楚令宣和三个小孩子直接进了卧房,阿禄和楚令智不好意思进去,只站在门口往里瞧。而太爷爷和两个姥爷则坐在正房,等着人把孩子抱出来给他们看。 楚含楚和李轩一进屋就围着小床看弟弟,特别是楚含嫣,满心满眼全是小弟弟,简直爱不够。 楚令宣和陈大宝则急着跟陈阿福说话,特别是大宝,眼圈一直是红的,他有好多话要跟娘亲诉说。 楚令宣坐在床边说道,「阿福,你辛苦了,我……」 他的深情表白还没说出口,大宝就挤过来挡在他的前面,抢着对陈阿福说道,「娘亲,儿子听着你的哭叫声好难过,好心痛。我想一直在外面陪娘亲,可他们硬把我抱走了。娘亲,我以后都不要弟弟妹妹了,娘亲生他们好辛苦……」 陈大宝带着哭音的一通絮叨,听得楚令宣直抽嘴角。 陈阿福摸着大宝的脸笑道,「大宝心疼娘亲,娘亲很高兴。不过,每一个娘亲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孕育新生命,再辛苦都快乐。辛苦是一时的,快乐却是永远的。」 听了这话,大宝便沉默了。自己的亲娘,生自己也是这么痛苦吧?这么辛苦地生下自己,为什么又把自己扔了呢? 这孩子太敏感了。 陈阿福见他沉默下来,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去看看弟弟,你是他们的哥哥,以后要爱护他们,保护他们。」 大宝来到小床边,看到两个弟弟好小,一个睁左眼,一个睁右眼,可爱极了。他伸手每个弟弟摸了一下,又咧开嘴笑起来。他有些明白娘亲的话了,为了这样柔弱又可爱的弟弟,别说娘亲,就是自己也愿意为他们受苦受累。 第16章 老爷子在厅屋里叫着要看重孙子,乳娘江妈妈和林妈妈便抱着羽哥儿和明哥儿去了厅屋。老侯爷和陈世英又争了起来,老侯爷说孩子长得像他,陈世英则说孩子长得像他。 那两个小孩子终于把另几个大孩子吸引去了厅屋,卧房里又静了下来。 楚令宣伸手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道,「阿福,过去的那一天两夜太漫长,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怕,怕若你像……」他想说像马氏一样,又觉得不好,顿了顿,又说「若你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他真的怕,从陈阿福开始惨叫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不时出现马氏的模样,他怕陈阿福跟马氏一样死去。甚至觉得,记忆里已经淡漠的马氏能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是不是马氏」过来「要」带「走阿福。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更害怕。等陈阿福平安生下儿子后,狂喜之余,他就想着,等空了一定要带着嫣儿去庙里给马氏烧香,再超度一番。 听了楚令宣的话,陈阿福的眼泪流了出来,摸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大手说道,「每次觉得我快死了的时候,都能听到你的叫声,还有你的哽咽声。我在想,若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孩子们该怎么办……我还听到我娘和我爹的哭声了,我舍不下你们……这辈子,我有这么多舍不下的亲人,真好……」 「娘亲,你为什么又哭了?你的肚子还疼吗?」大宝站在门口高声问道。 已经退到侧屋里的王氏赶紧过来把大宝牵走了。 陈阿福和楚令宣相视一笑,那个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陈阿福觉得又困了,躺下歇息。楚令宣把被子给她盖好,轻声说道,「累了那么久,再好好睡一会儿。」 陈阿福的脑海里又闪出已经炸了毛的金燕子,它急坏了,聒噪声不时响起,「妈咪,快把弟弟抱进空间,人家想玩玩……妈咪,快点,人家急死了,急得想撞墙,急得想骂人……哎哟,好想玩弟弟……」 陈阿福困狠了,又沉入梦中。 她是被孩子哭醒的。天已经黑了,房里燃着灯,两个哭声震天的孩子被乳娘抱着,楚令宣焦急地看着他们。 李嬷嬷见陈阿福醒了,笑道,「哥儿不知是怎么了,上午还吃了乳娘的奶,可自从吃过大奶奶的奶后,就不再吃她们的奶了。」 陈阿福起身,笑着把哭得最凶的羽哥儿抱过来。真怪,羽哥儿一进了陈阿福的怀里就停止了哭泣,猴急地张着小嘴找奶瓶,等把奶瓶含在嘴里了,就急切地吃起来。 孩子还小,陈阿福一边的奶就把他喂饱了。又把明哥儿抱过来,喂饱了,两个小哥俩就十分惬意地躺在小床上望天。 两个丫头把小几抬到床上,几上摆着鸡汤、猪蹄汤、鲫鱼汤、溜猪肝、三鲜豆腐。陈阿福饿了,虽然这些汤菜没有多少盐味,她还是吃了不少。再说,那两个小子要等着她喂饱,必须要多多地吃。 她吃完了饭,看到楚令宣还没走,问道,「你不去外院歇息吗?」 楚令宣不高兴地说道,「媳妇儿子都在这里,我去外院作甚?」 陈阿福说道,「孩子吵,我怕你晚上睡不好。」 「无妨。」楚令宣说道。 李嬷嬷本来想着这几天都自己值夜,好照顾大奶奶。一看小两口这样恩爱,笑得一脸菊花。 心道,原来一直以为原主家的老爷和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是最恩爱的夫妻。却原来是自己看错了,最恩爱的夫妻是自家的大爷和大奶奶。 十月三日,楚家给孩子办了热闹的洗三宴,定州府凡是有脸面的人家都来了。 其实,洗三不需要请这么多人的,请几家亲戚朋友就行了。可老侯爷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得了两个胖重孙子,高兴,必须要热闹。他京城还是有一个大重孙子,但那个孩子是二房庶子生的。他本就不重视二房,再加上是庶孙子的儿子,怎么能跟这个长房长孙的双生嫡子相提并论。 因为陈名和王氏都不太喜欢跟陈世英同时出现在客人面前,再加上他们跟官宦之家也相处不来,所以陈名的家人今天不来,说明天再来看孩子。 陈名一直不太舒坦陈世英和王氏一起站在窗下哭。那个情景,人家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们才是两口子。虽然知道他们是关心阿福,他自己当时也红了眼圈。可看到他们那样,他心里就是止不住地泛酸。妇人那么哭有情可愿,那陈世英也太娘们了,哪能一个男人哭成那样…… 楚家除了陈阿福,没有成年女主人,江氏便早早来了,今天会由她负责招待女客。陈家除了老太太,所有的人都来了,包括陈雨晖。 让陈雨晖来,不仅因为陈雨晖变正常了,还因为今天何家人也要来。亲姐姐的儿子洗三,若亲妹妹不来,会被人诟病。 第17章 来之前,江氏把陈雨晖叫到面前,告诉她女孩家要矜持些,未婚媳妇要离婆家女眷远着些,见个面就行了…… 江氏不好说得太直白,她是怕陈雨晖没皮没脸地跑去套近乎,被何家人嫌弃。何家一开始看上的是嫡女陈雨晴,被这个庶女以这种手段赖上,心里极不高兴,提亲那天何夫人和何林生的脸色就不好。若在楚家闹出什么不愉快,怕给陈阿福添堵。 跟陈阿福玩的好的付家婆媳、秦夫人、刘夫人都进卧房看望了陈阿福,其他人则在外面说笑。 陈家三姐妹几乎一直在房里陪着陈阿福,让陈阿福十分不自在,让她不自在的人当然是陈雨晖。若不是房里还有付大奶奶等人,她会直接把陈雨晖撵出去。 本来看到那副好像谁都欠了她的尊容陈阿福就肝痛,偏那死丫头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话忒不好听,「天呐,大姐的肚子还是这么大,收不回去可怎么办……这两个孩子好小,小脸皱巴巴的像老头,长得一点也不像姐姐和姐夫……」 「二姐!」陈雨晴不高兴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陈雨晖把陈雨晴的手拍掉,她就是故意的。陈雨晖就是要气陈阿福。 她听爹爹回家跟江氏说了陈阿福生产如何凶险,差点就一尸三命,楚令宣如何难过,如何站在窗下喊「阿福」,最后还哭了的事情。还说这个女婿找得好,对闺女好,重情重义。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爹也哭了,但她一直觉得老爹本来就是感情丰富的文人,他哭也在意料之中。可那楚令宣冷得像块冰,怎么会为陈阿福流泪?奶奶之前一直说,楚令宣最开始想娶的人是自己呀。可见男人易变,再好的男人,也容易被女色迷惑。 她的心还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若陈阿福真的死了,自己是该如约嫁给何林生,还是再次毁婚嫁给楚令宣呢? 若真要让她选择嫁谁,她最想选的还是楚令宣。虽然嫁给他只能当继室,但她就是愿意…… 陈阿福看陈雨晖那副「战斗鸡」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冷笑道,「二妹妹,即使我的肚子再大,咱们两个一起走出去,我还是比你美得多。」 刘夫人噗哧笑起来,指着陈阿福说道,「都说陈大人温润儒雅,见人三分笑。你还是他的闺女,怎么一点不像他,说话直杠杠的。‘美的多’那话即使是真的,也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啊。」 刘夫人的话音一落,付大奶奶和秦夫人都呵呵大笑起来。 秦夫人又笑道,「我就没看过像羽哥儿和明哥儿这么大的双生子。哎哟,楚夫人真行,两个孩子加起来十多斤了。前儿我看过一对双,生下来一个四斤半,一个不到四斤,那才叫小。」 付大奶奶说道,「加起来八斤了,也不小了。」 陈雨晖气得脸通红,待要反唇相讥,又想到这些人跟陈阿福是一伙的,好像并不买她这个副总兵「儿媳妇」的脸面,只得气哼哼地没再说话,使劲扯着帕子。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说笑声,好像是何夫人来了。不多时,有丫头进来,说亲家夫人请陈二姑娘出去一趟。 陈雨晖红着脸走出去,给何夫人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何夫人这次对陈雨晖的态度很好,当然对江氏的态度更好,这让江氏颇有些吃惊。 何夫人的态度之所以转变得这样快,是因为得何副总兵再三嘱咐。他说,陈世英这次在定州范围内大力推广高产粮食,龙心大悦,阁老们也是赞不绝口。若这种粮食能早日在全国范围推广成功,那大顺国力肯定会大大增强。陈世英年后必得重用,应该会去工部,弄不好还有可能当个侍郎。听说高侍郎的年纪大了,已经上了请辞折子……若那样,即使陈家嫁的是个庶女,自家也不吃亏。 虽然这个丫头不讨儿子喜欢,但看在陈世英的面子上,容忍些。特别是对江氏,一定要以礼相待。自己的儿子不省心,大人总要对人家好些…… 陈雨晖见何夫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又夸她端庄懂礼,激动得小脸红红。江氏给她递了好几个眼色,她才曲了曲膝,告别何夫人又去了陈阿福房里。 只是她刚进去,陈雨晴和陈雨霞就出来,拉着她去后花院玩去了。 江氏去招呼别的客人了,何夫人的小女儿十二岁的何英说道,「娘,那个陈二姑娘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脸那么长。怪不得我二哥又收了两个通房,原来是这个未婚妻太丑了呀。」 何夫人低声嗔道,「别胡说,被别人听到了,你怎么找婆家。」 何英嘟嘟嘴,自言自语嘟囔道,「都说陈大人是最俊俏的探花郎,怎么女儿长这样……」 洗三开始,两个孩子被抱了出去,自然又收获了一阵阵的赞誉声。 终于到了下晌,客人们都走了,陈阿福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京城侯府给孩子的礼物送来了。有给孩子的用的金银布料、笔墨洗砚,还有给陈阿福的补品和衣料。同时送来的,还有瑞王府送的礼物。 第18章 看到楚三夫人的来信,陈阿福笑得不行。跟楚令宣说道,「我生了两个儿子,除了荣昭和二夫人不高兴,你猜猜还有谁不高兴?」 楚令宣不在乎地说道,「我媳妇生儿子,除了碍她们的眼,还碍了谁的眼?咱们的仇人不会那么多吧。」 陈阿福笑道,「是三婶不高兴。她说臭小子不好,美美的闺女才好。她先还盼望我能生两个闺女,她好接去一个养。她现在接不成了,郁闷着呐。」 楚令宣失笑道,「若爷爷知道三婶的心思,不好说三婶,肯定要打三叔一顿。」 第二天,陈阿福醒来的时候,楚令宣已经上衙去了,大宝和楚令智也上学去了。 她吃完饭,喂完孩子,楚含嫣和李轩便来了。 这次生孩子九死一生,陈阿福也更加同情马氏了。那个女人被娘家当棋子,被丈夫无视,夹在娘家和婆家之间两头为难,最后死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是可怜了。 她把楚含嫣拉到面前,理了理她的头发,笑问道,」弟弟可爱吗?」 楚含嫣给了陈阿福一个大大的笑脸,糯糯说道,」弟弟好可爱,比姐儿还可爱。」 若这话是大宝说的,那他有可能是在试探娘亲更喜欢谁。但这话出自小姑娘的嘴里,陈阿福知道她一定说的是真心话。 陈阿福笑道,」在娘亲的眼里,姐儿和弟弟一样可爱。」 楚含嫣又甜甜地跟陈阿福笑了笑。 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弟弟,就被妈妈们劝出去跟动物之家玩。 没多久,陈名和王氏,陈老太,陈业和胡氏,以及陈实一家就来了。 他们直接被接进了正院。拿了许多鸡和蛋,大房和三房还送了银手镯,孩子的几套小衣裳,小鞋子,老太太也单送了一对银手镯。大房送的衣鞋都是高氏做的,胡氏可不会那么勤快。 老太太和大房这次送礼可算大手笔,虽然他们认为最值钱的银手镯根本用不上。 男人们在厅屋坐着,老太太几个妇人来了卧房,对孩子又是一阵夸。 胡氏这次不仅没有说不好听的话,还对参将府一阵猛夸,「天呐,这里比棠园还大得多,俊得多,真真神仙住的地方,我一进来就找不着北了……啧啧,阿福,你能嫁给楚大人,真是掉进福窝窝里了,享不完的福。你这么有钱,可别忘了拉巴拉巴我们这些穷亲戚。我家新买的院子,又小地段又不好……」 老太太气得要命,哪能在人家的婆家家里大张旗鼓让人家拉巴娘家的道理,何况这个娘家还名不正,言不顺。她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闭嘴。」 王氏和张氏现在一听「拉巴」就生气。若是在别处,肯定要联合挤兑她,但现在在陈阿福的房里,不好多说。都装作没听到,逗着两个孩子玩。 不知道七七什么时候钻进来了,它听了老太太骂胡氏,也骂了起来,」臭娘们,再贪心,老子大耳巴子抽你。」 声音是陈业的。 在乡下时,老太太骂了胡氏,陈业一般都会这么说,七七早学会了。 王氏和张氏都哈哈笑了起来。张氏笑道,」这鸟都成精了,把大伯的话学得这样像。」 胡氏气得脸通红,说道,」阿福,咋能教你家破鸟骂人呢?「说完,一脚向七七踢去,吓得七七大喊着」救命「跑了出去。 陈阿福这段时间本就对大房和老太太不太意满,见胡氏踢七七,一下子沉了脸。说道,」大伯娘,你怎么能这样踢我家七七呢?七七是我们的家人,踢坏了怎么办?再者说,七七的话哪里是我教的?明明是大伯最爱说的。原来大伯怕你太贪心,把亲戚情份弄丢了,才经常这样骂你好不好。」 她说的是实话,之所以这么不客气地说出来,也是提点老太太的意思,不要真的弄把亲戚情份弄丢了。 王氏也不高兴地说道,」是啊,在乡下的时候,大伯经常这样骂大嫂。」 陈阿满抿嘴笑道,「我也听大伯这样骂过。」 胡氏还要再说,被老太太一瞪眼,便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老太太又臊又气,还不能发脾气。陈阿福,王氏,还有即将嫁给富人的陈阿满,她都不愿意得罪。她是长辈,根本不在乎得不得罪他们。除了陈阿福,王氏和陈阿满她都不怕。但是,自己这么大岁数了,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若把她们都得罪了,老大家就真的可怜了。 她想着近段时间的作为,的确是自己急切了。便对陈阿福笑道,「你大伯娘糊涂,我和你大伯不糊涂。阿福,还有老二、老三帮了老大家多少,我和老大心里都有数,也记在心上。」 又说了一阵话,老太太几人就出去了。 王氏跟陈阿福说,过几天她和陈名,还有老太太和大房都要回乡下,等到下个月陈阿满出嫁之前再来府城。 第19章 大房的买的院子已经装好了,看陈名两人住在陈实家,他们也不走。陈名和王氏便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只得让下人帮着装新买的新子,之后再买一些家什。以后再来了府城,就能直接住去新家。 陈阿满下个月就要嫁人,现在三房在忙着给她准备嫁妆。 陈阿福说道,「我这里有空院子,爹和娘来这里住。」 王氏摇头道,「你爹还想去看看地里的农活。我们不像大房,他们有阿贵看着。」 陈阿福又道,「爹和娘回乡以后,还是让阿禄来我这里住。三叔家忙,不好总是打扰人家。」 王氏点头同意,她觉得现在闺女给楚家生了两个儿子,腰杆自然又壮了不少。说道,「我给阿禄买了一个小厮,他带着小厮一起住进来。」 陈阿福点头。 晌午,阿禄牵着大宝和郑令智来了正院。 他们吃完饭后,陈阿福专门把阿禄叫进屋谈了话,让他再搬进参将府住,不好再麻烦三房。 阿禄点头,他也知道这一个月三房要忙着嫁陈阿满的事。 他搬去三房的这两个多时间,陈阿福没少教他为人处事之道,有时候自己忙,便让罗管事跟他讲一些大宅子里的门道。 陈阿福还专门去跟廖先生谈了话,请他在全心教导大宝的同时,也多花些心思在阿禄身上。经史子集也含为人处事之道,请廖先生多教些相关的内容。 同时,阿禄已经跟陈雨岚、秦沐等几个同龄的官家孩子成了好朋友,经常利用休沐的时间一起玩,让他长了许多见识。 现在的他,虽然还有些自卑,还比较单纯,但比之前他陡然进入大宅门里好多了。 陈阿福看阿禄答应的痛快,高兴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次,她派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小黄和原来的兰花去服侍他,小厮就用他自己的好了,依然住在桂院。 小黄是陈阿福的丫头,之前又一直呆在府里,许多事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下晌,罗府的贺礼送来了。 这天晚上,楚令宣有公务在身,不回家了。 陈阿福高兴不已,终于自由了。她强烈反对李嬷嬷要在屋里值夜的请求,让她在侧屋。 夜里,陈阿福觉得外面的人都睡着了,便悄悄起身连着小床一起带进了空间。 金燕子这几天又气又急,无事就控诉陈阿福不快点把弟弟们带去空间让它玩。现在见他们来了,也顾不得生气,高兴地飞上小床。跳在这个的身上看看,再跳在那个的身上看看,喜欢得不行。 「天呐,他们好小,好可爱,好乖……人家要叫他们乖乖……」金燕子柔声说道。 陈阿福好笑不已,这世上,还有谁比它更小更可爱更乖? 金燕子用翅膀轻轻触摸着他们,又问,「妈咪,他们怎么紧着睡觉啊,人家想跟他们玩。」说着,就用小翅尖去挠羽哥儿的脖子。 楚司羽被它挠醒了,张开小嘴刚要大哭,却又没哭了,眼神随着在他头上飞来飞去的金燕子转来转去,还「啊、哦、啊」地叫起来。 陈阿福觉得他应该看不到它,是被它的气味所吸引。 金燕子更欣喜了,唧唧叫道,「天呐,弟弟看我呢!」 觉得还应该让另一个弟弟看它,又飞去明哥儿身上,用翅尖轻轻戳明哥儿的腋下。 楚司明也被它弄醒了,张嘴要哭,又被金燕子所吸引,眼神跟着它转起来。 金燕子玩楚司羽和楚司明玩得极开心,飞了一会儿,就开始用翅尖摸他们的小脸,拨他们的耳朵,戳他们的鼻孔,挠他们的脚心。 弄得两个孩子又是打喷嚏,又是缩脚,又是用小拳头蹭耳朵、蹭鼻子。他们不知道自己被人蹂躏了,还跟小坏蛋说着火星语。逗得金燕子高兴不已,唧唧直乐。 看到两个孩子被它如此戏弄,陈阿福不高兴了,嗔道,「讨厌,你是哥哥,咋能这么戏弄弟弟呢。」 金燕子唧唧叫道,「我是哥哥,又不是叔叔,当然是这么玩他们了。妈咪放心,人家有轻重,你看我都没用小嘴,只用翅膀。」 这倒是,陈阿福也知道金燕子有轻重。还是嘱咐道,「宝宝不仅不能用嘴跟他们玩,还要离他们的眼睛远些。」 「好,人家知道。原来,人家也陪前主人的孩子玩来着,知道怎么玩孩子。」金燕子答应得非常干脆。 突然,陈阿福又听到树上一阵响动。说道,「宝宝,是不是贝贝着急了?」 金燕子玩兴正浓,也顾不得其它的了,说道,「妈咪去把贝贝拿下来。」 陈阿福踩上椅子,伸手把金贝从黄金屋里拿出来。 金贝似乎急得不行,小身子发烫不说,在陈阿福的手心里还在摇晃着。 第20章 陈阿福笑道,「贝贝不急,马上让你跟哥哥们玩。」把它放在楚司羽的小胸脯上,介绍道,「这是大哥哥楚司羽。」 金贝好激动,小身子发了一圈柔柔的光,小嘴也长了些,似乎在亲羽哥哥。陈阿福开心不已,又把金贝放去楚司明的小胸脯上,介绍道,「他是二哥哥楚司明。」 金贝的小翅膀又打开了些,比之前的的尺度都大,有一指宽,似乎在用小翅膀抚摸明哥哥。 玩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陈阿福觉得快到喂奶的时间了。喂完奶又要把臭臭,李嬷嬷和两个服侍哥儿的妈妈也该进卧房了。两个孩子吃了陈阿福的奶后,都坚决不再吃乳母的奶。乳母已经被退回去了,又重新调了两个待孩子经验丰富的妈妈进来。 陈阿福要出去,金燕子舍不得,包着眼泪求道,「妈咪,人家还没玩够。」 陈阿福道,「若再不出去,她们进来发现我们不在了,可不好收场。宝宝乖,妈咪有时间再来陪你们玩。」 「那喂完奶再进来。」金燕子退了一步。 陈阿福摇头拒绝道,「很晚了,妈咪还要睡觉。宝宝放心,妈咪会想办法多进来。」多进来,让孩子多吸收空间灵气,对他们可大有好处。 金燕子无法,只得放行,说道,「人家第一次见到两个弟弟,要给他们见面礼。」 说着,便飞进黄金屋,飞出来的时候,嘴上衔了两点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绿燕窝。 陈阿福惊喜异常,这个小抠门这次可真大方,主动给了这宝贝。两个孩子吃了绿燕窝,就是吃了最好的增强免疫保健品,这辈子身体都会棒棒哒。 又问道,「宝宝,他们这么小,能现在吃吗?」 金燕子道,「放心,它比妈咪的奶水还好消化。」 陈阿福把绿燕窝沾在帕子上装进荷包,等喂水的时候给他们喂下。 陈阿福带着床和孩子一起出了空间。不久,李嬷嬷就带着人进来了。点上灯,陈阿福起来先给羽哥儿喂了奶,又给明哥儿喂了奶。 尽管卧房里芬芳四溢,李嬷嬷等人也没有疑心,她们以为大奶奶又把绿叶沉香拿出来了。 李嬷嬷还笑道,「大奶奶真是最有福气的月母了。别的月母屋里味道不好闻,可大奶奶的房里永远是这么芳香好闻,就像进了花园一样。」 楚令宣又忙碌起来,经常很晚才会回家。陈阿福每天都会带着羽羽和明明进空间,或是晚上,或是午歇的时间。晚上久些,下晌短些。 小哥俩长得极结实,齿白唇红,又不爱哭,非常讨喜。 冬月初一,哥两个满月。 这天一大早,陈阿福就去净房泡了澡,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她穿上淡黄绣玫瑰锦缎镶毛边的对襟小薄袄,大红提花锦缎长裙。戴着赤金步摇凤钗,还戴了个吊蝴蝶花的金丝抹额。 宁静,平和,艳丽,竟然非常自然地融合在她的身上。 看到镜中的丽人,陈阿福有片刻的恍忽。这是最美丽的母亲,这个母亲还是自己。 她正欣赏着,镜子里又多了一个人,是楚令宣。 他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把着她的肩膀说道,「阿福……」 他没有继续说话。陈阿福抬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冲镜中的他笑笑。又很快收了笑容,说道,「这次我原谅你,下次不能一直用后脑勺对着我。」 从昨天晚上开始,楚令宣的脸色一直阴着。 因为洗三宴办得热闹,他们便不想把满月酒办得太热闹,定州府只请了几家关系好的人家,陈家、付家、刘家、秦家、陈实家都请了,同时也提前请了几家亲戚。 但陈名两口子不会来,王氏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和两个小金锁已经提前送来了。陈阿福猜到,一定是陈名爹不想见陈世英老爹,也不想让王氏见他。 王氏曾经跟陈阿福暗示过,因为她生孩子的时候陈世英和王氏一起守在窗下痛哭,陈名看了很不高兴。 陈阿福怀疑,能让陈名这么生气,弄不好王氏和陈世英情急下还有肢体接触。当然不会抱头痛哭,但极有可能哭得难受相互搀扶过。若是这样,陈名不高兴也情有可原,这毕竟是在古代。 其实,昨天陈世英就被圣上招进京了。听说,陈世英上的那个折子果真金光闪闪,闪得圣上和众位阁老大喜,年后肯定会进京担任要职,最大的可能是当工部主管屯田的侍郎。楚三老爷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并把消息传了过来。 为了老爹的升迁,陈阿福让曾双留够了「定州小麦」「定州香米」、「定州玉米」的种子,到时候都支援他。 京城侯府也不会来人,礼物提前送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九皇子和瑞王府送的礼物。荣昭公主从寺里回家了,楚侯爷又不自由了。楚三老爷忙于朝政,陈阿福跟二夫人的关系不好。他们不来,也理解。楚三夫人没来,肯定京城有她走不开的理由。楚华说好要来的,可前几天突然来信,她又怀孕了。 第21章 他们一直以为罗府会派人来,等到昨天晚上,罗府只让下人送了礼来。 婆家所有的亲戚都没来,就有些打陈阿福的脸了。 原来楚小姑娘过生辰的时候,罗家人都要来。但自从陈阿福嫁进楚家后,他们也不来给小姑娘过生辰了,这次连小哥两个的满月宴都没来。 楚令宣没有明说,心里极是失望和难受,觉得对不起来陈阿福,让她难堪了。 昨晚睡觉的时候,楚令宣几乎没说话,整夜都是背过身想心事。 听了陈阿福的埋怨,楚令宣一愣,想了想,自己昨天的确是一直背对妻子的。说道,「哦,我没注意……以后不会了。」 陈阿福故意说道,「你后悔娶我吗?或者,你应该娶你表妹的。那样,你外祖母,你舅舅和舅娘,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楚令宣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大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嗔道,「胡说。这辈子,我最正确的事是去了边关,最幸运的事是娶了你。」 「爹爹,娘亲,你们照镜子照这么久啊。」 是大宝的声音。 两人回头,大宝、楚含嫣、李轩都来了。 「呀,娘亲又美回来了。」楚含嫣激动地说道,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阿福。 大宝纠正道,「妹妹没说对,娘亲一直这么美。」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阿福,在他心里,娘亲一直是最美的。 楚含嫣是实诚孩子,又懂欣赏。她觉得跟娘亲应该说实话,可说实话好像又不太好听,就有些纠结了。 李轩不懂那么多,只跟着叫道,「姨姨,美,美。」 陈阿福和楚令宣都笑起来。 陈阿福笑道,「你们说得都没错。」 楚令智小正太虽然刚七岁,但因为他是小叔,便不好进陈阿福的卧房。 他十分失望爹娘没来喝小侄儿的满月酒,他想他们了。他站在门口嘟嘴说道,「若大嫂生的是两个香喷喷的闺女,我娘就是再忙,也会抽时间来这里,还会抢一个闺女回去养。」 这个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陈阿福生了双生子高兴,只有他不高兴。因为他知道,若是大嫂生了闺女,娘亲肯定会排除万难来看她们,还会抢走一个。若是生的儿子,娘亲或许就不会来了。果真如此! 陈阿福也知道楚三夫人重女轻男,十分不好意思地过去捏了捏楚令智的小胖脸。笑道,「大嫂也喜欢闺女,可惜生的是小子。下次吧,下次争取生闺女。」 楚令智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好,一言为定。还是要生两个,生一个我娘不好意思抢,生两个我娘就会抢了。」 这话把陈阿福逗得笑起来。 几个孩子一来,小屋里又热闹起来。楚令宣去外院接待男客。 小哥儿两个正睡得香。李嬷嬷和几个丫头给他们过了称,楚司羽九斤六两,楚司明九斤整。一个月的时间长了这么多,乐得李嬷嬷笑眯了眼。 客人们陆续来了,陈阿福把两个孩子喂饱,就跟林妈妈和江妈妈给他们把小红刻丝衣裳穿上,再用红色锦被把他们包成红辣椒,抱出去见客。 小哥儿俩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付夫人和江氏一人抱一个,就舍不得松手。他们也不认生,也不哭闹,还「啊、哦、额」地冲人说着话,时不时吐出一个奶泡泡,极像前事的泡泡糖。 付夫人又让才怀孕的三儿媳妇抱抱孩子,让她照着生,笑说,「我不巴望你一下子生两个,只要是这么漂亮的大胖小子,一个就成。」 说得付三奶奶红了脸。她也想啊! 众人又恭维着江氏,说都传遍了,陈大人推广高产粮食有功,龙心大悦,前程无量。 陈阿福看着江氏笑眯了眼,听着恭维话,眼皮跳了跳。是谁把这些话传得尽人皆知,还传到了百里之外的这里?这个感觉不太好…… 之后,乳娘又把两个已经睡着了的孩子抱去前院,让男客们看了一圈。 楚老侯爷一看孩子就笑眯了眼,冲客人们夸了一阵大重孙子,又笑道,「我那大孙媳妇是个有福的。娶了这个孙媳妇,我们一家都满意。」 客人们自是一阵附和。 老爷子心里还是生气,既气老二一家不懂事,也气罗亲家不给面子。 自从孩子满月后,陈阿福下晌便会带他们出来晒晒太阳补钙。 陈阿福早就让人做了两辆小婴儿车,两个小家伙躺在车里,车上挡着厚布。每天下晌,都是正院最热闹的时候。楚含嫣,李轩,还有七七、灰灰,以及追风一家,都围着婴家车往里看。老爷子想看孙子了,也会来。 只要不碰着他们,小哥俩若是睡着了,不会被他(它)的动静吓醒。若醒着的时候,也不会被他(它)吓哭。 第22章 陈阿福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小子是最皮实的小子,特别好带,一点都不磨人。 往常的这时候已经很冷了,可今年的天气却温暖非常。特别是下晌,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连风都带了一丝暖意。更奇怪的是,桂院里的桂花又开了一茬。 这哪里是冬月初的天气,明明是金秋嘛。 想到那个锦囊,陈阿福的心纠得更紧了。尽管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还是不愿意看到那个场面,那会死多少人啊。 六日这天下晌,陈阿福正同孩子玩着,陈府的红枫又来了。 她面带喜色,脚步生风。给陈阿福曲了曲膝道,「恭喜大姑奶奶,您又添了一位小庶弟。」 原来是陈世英老爹的小妾余姨娘又生了一个儿子。自己多了一个庶弟,羽哥儿和明哥儿多了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小舅舅。 看红枫乐得这样,江氏也一定是真开心。她一直觉得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陈家太单薄,盼着姨娘能再生一个儿子,这次终于如愿了。陈世英去京城前,专门给孩子取了名,说若是男孩,就叫陈雨朝。 红枫又说,「夫人说了,老爷还在京里,定州府又没有多的亲戚。朝哥儿的洗三就不大办了,只请大姑奶奶一家和二姑娘的未来婆家就是了。」 陈阿福笑着答应,说一定去。 晚上楚令宣没回来。他是在第二天晚上回来的,还回来的很晚。 那时,陈阿福正准备带着孩子进空间,听外面丫头请安的声音及楚令宣急急的脚步声。 楚令宣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挥手让跟进来服侍的丫头退下去。对陈阿福说道,「岳父出事了。」 陈阿福一惊,走过去拉着他问道,「我爹怎么了?我娘无事吧?」 楚令宣说道,「不是乡下的岳父,是陈……是定州府的岳父。」 「他怎么了?」陈阿福急道。 楚令宣说道,「今天,三叔差人送来急信,皇上有意让岳父当吏部侍郎……」 陈阿福喜道,「吏部侍郎至关重要,这是好事啊,应该是皇上开始为九皇子铺路了。」 楚令宣摇头道,「这个位置就是太好了,有许多人在争,还包括二皇子一党和三皇子一党。岳父挡了那些人的路,他们肯定会找事整岳父了。若岳父没有把柄还好,可岳父不仅有把柄,老家的人还基本尽人皆知,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顿了顿,又说,「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弹劾岳父,说岳父一朝中举就休离正妻,停妻再娶。收受大笔贿赂,三个月内就买了上百亩田地,和县城的一个四进宅子。还纵容赵家族亲鱼肉乡里,让几户人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等等。若是再牵扯出岳父在江南为官之事,就更麻烦了。」 陈阿福惊得头发都快竖立起来了,问道,「我爹不会有事吧?」 楚令宣握着她的手说道,「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陈阿福心慌不已。不说江南的事,陈世英之这些事被翻出来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现在,她已经把陈世英老爹当成了自己亲爹,舍不得他难过,更不希望他出事。他才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若出了事,该怎么办?还有那一家大小,痴心的江氏,刚刚生下来的朝哥儿,他们该怎么办? 楚令宣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说道,「工部高侍郎年事已高,半年前就说要辞官,我们一直以为皇上若重用岳父,肯定会让他任这个职位。前两个月张次辅突发急病死了,原吏部尚书补了次辅,黄侍郎又补了尚书,空出了侍郎这个缺。皇上本来就欣赏岳父,后来又知道岳父的女儿是小十一的生母我的媳妇,或许想着把这个重要的缺给岳父……哎,可惜岳父被赵氏那个恶妇害了,留了把柄。岳父平时很会做人,有些人即使知道他的过往也不会多事说出来,但这次他挡了别人的道,人家就要拿那些事做文章了。为了彻底打挎岳父,或许还会去江南收集岳父犯事的证据……」 定州离京城不算远,只有两百多里地。陈世英又是这里的名人,他的许多事是老百姓的谈资,许多官员肯定都知道。陈老太婆做的那些事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保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炸。 或许陈世英也知道他的这些「污点」,平时做人极圆滑,官途也非常顺畅。 但是这次,他太想为百姓做实事了,也太高调了,碍了别人的眼。再加上皇上想让他担任的职务位高权重,又挡了别人的路,人家就把他的老底掀出来了。 「我爹他不会有什么事吧?」陈阿福问道。 楚令宣说道,「岳父中举后休离正妻这件事,即使坐实了,也只是德行有亏,不会有什么大事。况且,这事也不是岳父做的,当时他还小,你娘童养媳身份没去县衙上档的事岳父并不知情,你娘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岳父也不在家。怕就怕岳父为了孝心不说实话,为那个老恶妇背祸。」 第23章 「那怎么成!那恶老太婆做的孽,害了我娘和我,现在又害我爹。这事不能让我爹替她背祸。」陈阿福说道。 楚令宣点头道,「当然。这事我们知道的最清楚,岳父不说,我会让别人替他说。」又道,「买乡下的田地,县城的四进宅子,那些钱是唐家送的,也是赵氏收下的,岳父不知情。这些事,都不能完全怪岳父,顶多是岳父监管家眷不力。还好岳父上年出手把赵家作恶的人处置了,把他们鱼肉乡邻的钱财田地也都还了回去。不然,岳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陈阿福又说道,「那爹在江南作官的事情呢?我爹不会贪污的。」 这话她说的有些底气不足。他爹是寒门出身,现在可是家财万贯。 楚令宣最怕的也是陈世英在江南为官的事。而且,他对陈世英在江南的事所知甚少,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去的江南收集罪证,收集到了什么东西。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岳父谨小慎微,又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岳母当初的嫁妆可谓十里红妆,本人又冰雪聪明,做生意赚大钱也有可能。还有唐家,为了闺女能在陈家好过,送财送物也属正常。退一万步说,岳父真做了什么不太妥当的事,他那么聪明,又爱惜自己的官声,也不会留下把柄。怕就怕赵氏或者唐氏背着岳父做了违法之事……」 陈阿福冷静下来后,也是这么想。陈世英谨小慎微,他一直想要当个好官,也当得起光明磊落四个字。他的钱财虽然聚集得快,打擦边球或许可能,但绝对不会贪污。而且,也不会留下把柄。楚令宣说得对,他财物的两大来源,肯定是江氏和唐家。不过,他不做坏事,却不代表那个坏老太婆和唐氏不做坏事,或者唐家打着他的旗号做坏事。 她不太懂这个时代的律法,问道,「我爹最好的结果会怎样,最糟的结果又会怎样?」 楚令宣想了想,说道,「撇开江南的事,你爹虽然监管家眷不力,但推广高产粮食却是有目共睹,这个功迹谁也抹不掉,抢不走。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皇上斥责,仍然担任这个定州知府。最坏的结果就是坐实德行有亏,纵容母亲休弃正妻,收受贿赂,职位一撸到底……至于江南的事,我们都是猜测,真不知道会怎样。明天你回娘家问问岳母,若万一真有什么事让她说出来,咱们好早作准备……」 陈阿福拉着楚令宣说道,「令宣,你一定要帮帮我爹。现在,也只有你们楚家,还有你舅舅罗家能帮我爹……哦,对了,还有九皇子,瑞王爷。他们可欠了我的大人情,他们必须帮忙。」 楚令宣点头说道,「我准备明天就去石州府找舅舅,他是岳父的顶头上司,他的态度至关重要。我再写信给三叔和瑞王爷,让罗叔去送信,岳父过去的事他最清楚,不能让岳父为那恶妇顶祸。岳父无事之前,就让罗叔在京城跑脚。九皇子不需要我们说,他也会私下在皇上面前为岳父美言。不过,楚家和九皇子不能当众为岳父求情,因为只要我们一求情,二皇子一党肯定更会旗帜鲜明地反对。这样,岳父的敌人会更多,对他不利。若岳父在江南没有犯事,希望岳父能功过相抵,不说保住原职,哪怕降到七品,以后也好起复……」 陈阿福听了,起身去把衣橱打开,拿了一根绿叶沉香说,「把这根香送给舅舅,希望他能帮忙。」 又拿出一个锦盒,锦盒里装的是当初飒飒拿回来的「嫁妆」——人参,说道,「大夫说这根人参是千年人参,长了几千年他都拿不准。把它交给三叔,请三叔拿它去走关系送礼。」 楚令宣接过绿叶沉香说,「这香你还有几根,我就送给舅舅了。那人参难得,你留着,我们再找些其它的上好礼物请三叔和瑞王爷走关系。」 陈阿福摇摇头说道,「东西再好也没有人重要,若它能帮到我爹,也值了。」 楚令宣接过来说道,「也好。若岳父江南没有犯事,这根人参就留着。若岳父江南犯了事,再让罗叔拿出来给三叔。」 让人去通知罗管事,明天卯时初在外院等大爷,并做好去京城长住的准备。又让人去通知花嬷嬷,明天寅时末准备好早饭。 之后,两人准备了一些礼物和银票,直到后半夜,陈阿福喂了两个小子,才歇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床了。楚令宣吃了一大碗面条,就去外院把罗管事叫来,他们商量一阵后,就各自带着信件和礼物走了。 把楚令宣送走出正院,陈阿福返身回到卧房。看见两个小子已经醒了,他们正抱在一起互相啃着。 这真是令人惊喜的一个进步,但陈阿福此时根本笑不出来。 她走过去,俯身轻声道,「宝贝。」 两个孩子居然停止了互啃,转过头看着陈阿福「啊、啊」地叫起来,嘴角还弹出了笑意。 她每个亲了一下,又喂了他们,把了臭臭,两个孩子玩着玩着又睡了。 第24章 陈阿福等着大宝和楚令智过来吃完早餐,又把他们送出院子。 大宝知道今天娘亲要去姥爷家吃洗三宴,很是遗憾地说道,「每次娘亲去姥爷家,儿子不是有事就是上学。」 陈阿福笑道,「姥爷家一点都不好玩。下次你们休沐的时候,就写贴子请岚舅舅、堂叔叔和沐哥哥他们来咱们府里玩。」 等到楚小姑娘过来,陈阿福便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以及礼物,一起去了陈家。 到了陈家,陈雨岚正等在门口迎客。 陈雨岚先跟楚小姑娘笑了笑,又看了几眼还睡着的小外甥,问道,「姐,我大姐夫呢?他今天不来?」 陈阿福说道,「他有急事,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陈雨岚极是失望,翘了翘嘴说道,「爹还没回来,只有我一个人陪着何将军。」又放小音量说,「我不喜欢他,总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的,没有大姐夫坦荡。」 何家被陈雨晖赖上,后来又心肝情愿接受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陈世英官途顺畅。若他们知道陈世英或许要倒霉了,不知道这门亲会不会继续做。 再想到这个家里几个无辜的人,陈阿福的心又是一阵痛。 她摸了摸陈雨岚的总角说道,「爹不在家,朝哥儿又那么小,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要帮着母亲分忧,把家当起来。」 陈雨岚听了,挺了挺胸脯说道,「嗯,我知道。我是家里的长子,会孝敬奶奶,帮娘分忧,照顾姐妹和弟弟。」 陈阿福暗哼,那个死老太婆还孝顺啥?害了多少人。 他们直接被带去陈家正院。何家人还没来,只有江氏带着几个姑娘坐在那里说笑。一个乳娘抱着一个小婴儿坐在江氏的身旁,江氏看着小婴儿的眼睛盛满了慈爱。 江氏见他们来了,更高兴了。她先抱了抱羽哥儿和明哥儿,笑道,「哎哟,姥姥的外孙孙又长大了,可真俊。以后啊,你们要好好发愤,跟你们的姥爷一样,当个探花郎。」 每次江氏说起陈世英当探花郎的事,都得意的不行。 楚含嫣赶紧说道,「两个弟弟,一个跟姥爷一样当探花郎,一个跟爹爹一样当大将军。」 又说得众人一阵笑。 当然陈雨晖除外,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陈阿福的肚子已经下去了,身材虽然比当姑娘时偏丰腴,但非常匀称,两个孩子也长得又白又胖。她再是想闭着眼睛说瞎话,似乎也找不出陈阿福和孩子们的毛病。 陈阿福把朝哥儿抱过来,他比羽哥儿生下来时大些,六斤半。长得像陈世英,极漂亮的孩子。看着这初生的婴儿,陈阿福一片柔软。之前因为她不喜欢「庶」,觉得这些孩子就是小三的孩子。但亲眼看到了,却喜欢到了心里,毕竟孩子无罪。 孩子一进陈阿福的怀里,眼睛就睁开了,还张着嘴急吼吼地找奶瓶。 逗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自己是他的姐姐,喂他奶不好吧。再说,若他吃了自己的奶,也像羽哥儿明哥儿一样不吃乳娘的奶可坏了。陈阿福低头亲了他一下,还给乳娘。 离开那股馨香的味道,朝哥儿一下子大哭起来,乳娘起身去侧屋给他喂奶。 江氏又问道,「我要的婴儿车带来了吗?」 陈阿福笑道,「带来了。」 下人把婴儿车和礼物拿了进来。陈雨晴和陈雨霞极稀罕婴儿车,楚含嫣给她们讲解着。 这个家,除了老太婆和陈雨晖,真是简单又和睦,比许多官宦之家清明多了。可惜,被耗子屎搅浑了。 这时,下人来报,何夫人和何姑娘来了。 江氏起身迎出门。 何夫人笑容可掬,应该还不知道陈世英有可能出事了。 众人客套几句,落坐。何夫人还把陈雨晖叫到跟前夸奖了一番,羞得陈雨晖小脸红红。 不多时,陈雨岚领着何林生进来给江氏见礼。 陈阿福这是第一次看见何林生。 何林生五官清秀,白净,偏瘦,长身玉立。他身着湖蓝色提花锦缎箭袖长袍,腰系玉带,头戴璞头。不像武将,倒像个俊俏书生,的确是一表人材。 只不过,他的眼神让人不舒坦,特别是他进来先不避嫌地扫了屋里一圈,眼神停在陈阿福身上的时间居然最长,还有些惊艳。 陈阿福气得暗自咬牙。 江氏轻咳了一声,何林生的眼皮才垂下。 他给江氏长躬见了礼,江氏又笑着跟他说了几句话,陈雨岚才带着他去了前院。 今天陈雨晖打扮得十分醒目,橙色蝶穿花对襟短袄,淡黄色云缎如意长裙,满头珠翠,粉面桃腮。 为了突出她,陈雨晴打扮得十分低调,穿的是丁香色绣花长绵褙子。陈阿福穿的更低调,她倒不是为了突出陈雨晖,实在是没有心情打扮,穿的是藕荷色长褙子,头上也只简单地插了两只玉簪,化了个淡妆。 第25章 即使陈阿福穿布衣,也比陈雨晖美得多。 陈雨晖可不会这么想,她看见何林生进来一刹那,都被惊艳住了。原来他一收拾出来,竟然是天人之姿。可当她看到何林生的眼神没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而是在看陈阿福露出惊艳时,气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紧握着帕子,委屈得不行。 在她看来,陈阿福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穿藕荷色衣裳最好看,今天偏要穿这种颜色的衣裳。这不是来勾引男人,又是来干什么? 陈阿福抬眼正看到陈雨晖恨恨地看着自己,也气着了。以为自己很愿意让那个臭男人看自己?真是笑话,那何林生看了她两眼,她觉得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好不好。 何夫人也觉得自己儿子表现不好,那陈阿福再美也是别人的媳妇,还是自己男人死对头楚令宣的媳妇。 她又呵呵笑着夸了陈雨晖几句,什么端庄,稳重,多才,说得陈雨晖又笑起来。 何夫人说陈雨晖「稳重」的时候,不说陈雨晴姐妹眼里有了一丝讥讽,连何英都轻哼了一声。 何夫人又提出去拜望一下老太太。江氏笑道,「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利索,现在还卧床不起。」 快晌午时,接生婆把孩子抱出来洗澡,众人添盆。 饭后,又说笑一阵,何家人便走了。 江氏看到陈阿福似有话跟自己讲,便把陈雨晴姐妹打发走。问道,「福儿有事?」 陈阿福让下人退下,把江氏扶在罗汉床上坐下,搂着她的胳膊说道,「母亲,你一要坚强,你要相信我爹是个好官,也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让爹和这个家出事……」江氏感觉有大事发生,她一把抓住陈阿福的手问道,「福儿,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你爹……」 话没说完,已经流下泪来。 陈阿福点头道,「嗯,昨天我家大爷接到三叔的来信,说皇上有意让我爹当吏部侍郎,便有人开始弹劾我爹,陈老太婆原来在乡下做的恶事,都算在了我爹头上。在这边,主要是说我爹如何休弃正妻,还有突然有钱买田和四进宅子的事。这两件事都好办,不怪我爹,是赵氏那个恶老太婆做的。只是江南那边,收集到什么就不知道了……」她简单讲了一下陈世英的事情,又问江氏知道不知道陈世英在江南的事情。 江氏一听,身子晃了几晃,软下去。 陈阿福搂着她轻声说道,「母亲不能倒下去,这个家还要靠你撑着。我家大爷已经去石州府求他舅舅了,又派了罗管事带着重礼去京城求人。爹应该不会有大事。只是,娘要跟我说说爹在江南的事,若有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说「求他舅舅」这句话的时候,陈阿福明显底气不足,不知道罗大人会不会帮忙。但不管他帮不帮忙,都必须要去求他,实在没法子了。 江氏听了,抱着陈阿福痛哭起来。呜咽道,「福儿,谢谢你,谢谢女婿,在这个时候,只能靠你们了。」 哭完,又说了陈世英在江南为官的情况。 他老娘在老家干的两件事让陈世英又气又怕,去了江南,便让江氏把老太太和唐氏看牢。老太太和唐氏,还有唐家也干过几件不太好的事,陈世英知道后都补救了。他在江南聚集的钱财,主要是靠江氏的嫁妆铺子,以及下人同唐家做生意。而且,做的许多大笔生意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在江南,找不出大的污点,或许有小事,但每个官员都有,不致于影响他的官途。只不知道陈老太婆和唐氏、唐家做没做过陈世英和江氏不知道的事…… 光凭那两件事,动不了陈世英的根本。最坏的可能,就是官降几级。只要还是官,以后想办法起复就是了。 陈阿福放下了一半心。但愿陈世英和江氏慧眼如炬,那些人干的坏事他们都发现并补救了。 江氏最怕陈世英坐牢。只要他好好的,哪怕不当官,她都欢喜。 陈阿福在这里吃完晚饭后回了楚家。走之前,江氏给了陈阿福几张银票,让她用于打点关系。陈阿福没要,说她和楚令宣已经拿了礼物去托关系了。 江氏硬塞给了她,说家里有钱,没有让女婿出了力还搭银子的理儿。再说那绿叶沉香,就是再多的银子都买不到。 陈阿福他们刚走,下人来报,说老太太要见夫人。 江氏袖子里的拳头握了握,去了老太太那里。 自从上次被陈阿福吓了之后,老太婆的身体又不好起来。江氏去庙里上香还不够,老太太还让人请道婆进府作了法,喝了符水,又吃了许多汤药。精神头逐渐好了,但身子还不能大动,吃喝拉都在床上。 现在她也没住在万寿堂了,住去了另一个院子,还把院子取名为「安堂」。音通「庵堂」,想着叫这个名子鬼就不敢找上门了。 因为没有梦到老太爷,又没有遇到「鬼」,老太太觉得请道婆作法和喝符水起了作用,也就放宽了心。 第26章 那次,陈世英从乡下回来听说了「托梦」那件事,他不太相信。梦着老太爷或许可能,老太爷怎么会说那些话,还有飘在半空中的白脑袋,怎么可能!但听老太太的反应,的确是半夜看见过飘在空中的白脑袋。 陈世英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怀疑,莫不是福儿找人去装鬼吓唬老太太了?这个念头一起,他又否决了。那几天,他和江氏派人把那个院子守了个结实,别说人,连鸟都钻不进去。 安堂是一个偏僻的小院,与之前三进的万寿堂无法比。这里只有六间房,连厢房都没有,也没有竹子、树和花草,凡是能藏鬼或是藏人的阴暗角落都没有。 老太太斜倚在床头,沉脸问道,「阿福那个死丫头来府里了?」 「来了。」江氏回答。 「为什么不让她来安堂拜见我?难不成,那个丫头眼里没有我了,连你这个儿媳妇也不把婆婆放在眼了?」她哭了起来,怒吼道,「江氏,你不要以为我已经老糊涂,就可以怠慢我。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老婆子,那坏丫头是永安侯府的儿媳妇。孝顺我,远没有巴结她实惠。」 这么多年的委屈以及今天的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江氏狠狠地瞪着老太太,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那种眼神把老太太都吓了一跳,吼道,「江氏,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要告诉我儿子,你大不孝!」 江氏强压下愤怒,冷冷地说道,「豆_豆_网。老太太,你这个院子叫安堂。你应该安静点,不要这样大吵大闹。心底不慈祥,作恶太多,不要说住在这个安堂,就是住进真正的庵堂,也得不到救赎,不会有安宁。」 老太太气得发抖,骂道,「好啊,你也学着那个坏丫头,敢跟我顶嘴了。我要告诉我儿,你不贤不孝,让他休了你。」 江氏冷笑道,「我不贤不孝?让你儿子休了我?呵呵,老太太,你正好说反了。因为你不贤不孝,已经把你儿子毁了,也把这个家毁了。陈家族老若是知道你的所做所为,肯定会替你儿子和死去的公爹休了你。」 老太太听了这话可不得了了,大哭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大骂着江氏。 江氏不想再理她,对服侍的婆子说涎,「不许老太太再出安堂,谁敢再擅自把她抬出去,就直接打死。」然后,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后面传来老太太的哭骂声和砸茶碗的声音。 来到院子里,看到陈雨晖正愣愣地站在那里。 江氏冷然说道,「若你还想嫁人,就不要乱跑。」 月光下,江氏眼里的冷然和狠戾吓了陈雨晖一跳。过去她再折腾,哪怕是夺了陈雨晴的未婚夫,江氏眼里的气愤远没有现在可怕。 陈雨晖曲了曲膝,说道,「是,女儿这就回去。」 说完,她赶紧转身快步回了自己院子。 陈阿福一进家门,就听说陈名和罗源从乡下带来一位客人,一直等她到现在。 陈阿福直接去外院会客厅,是胡老五,楚老侯爷和陈名、罗源也在。 原来,胡老五今天突然听到消息,说前些天有人在赵家村打听陈世英和他童养媳的事情,以及陈家十几年前突然在赵家村买地的事,还有赵家干了哪些犯法之事。甚至,有人出银子找到王老汉,问他王氏到底是谁赶回家的。王老汉因为要靠王氏养活,实话实说。不过,丁氏突然有钱起来,买了金簪子,还做了好几身绸子衣裳…… 胡老五还非常遗憾地说,「都怪我,没有早一步听到这个消息,否则会早些来告诉你们。」 陈阿福对胡老五表示了感谢,说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都是陈世英老娘干的,不关陈世英的事。 又赏了胡老五五十两银子,让下人安排他在参将府住下,领着他在府城玩两天再送回去。 末了,又让罗源赶紧回去,把丁氏和王老汉看管起来。特别是丁氏,她是直接跟陈赵氏交易的证人。 那丁氏坏透了,为了银子肯定会乱攀咬人。 陈阿福又让人把陈名领到桂院陈阿禄那里去歇息,王氏今天就跟她一起住正院了。 陈阿福回了正院,王氏正在那里。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迎上来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阿福,英弟会不会有事?他是个好人,娘害了他。」 陈阿福说道,「我爹不是你害的,是她娘害的。」又宽慰道,「娘放心,我爹不会有事的……」 王氏听说陈世英或许会降官,又流了泪,说道,「英弟从小就好面子,做事样样兼顾。有一次被先生训斥了两句,难过得哭了好久。若被降了官,那些丑事又都被掀了出来,他不定得多难过,多羞愧。唉,都是娘害了他。若娘不进他家门,也不会闹出这些事了。」 陈阿福说道,「若娘没有进他家门,我爹就会被那恶老太婆教歪了。他能像现在这样人品出众,官声又好,都是娘把他带得好。」 第27章 「娘哪儿有那么好。」王氏抹着眼泪说道。 陈阿福搂着她的胳膊说道,「娘就是这么好。你不止把我爹带得好,我和阿禄你也带得好。」 王氏又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说道,「这是他当初给娘的,都还给他。若他出事,去打点关系。」 陈阿福把她拿银票的手挡回去,说道,「这钱娘留着,我爹还不缺这点钱。」 王氏非常相信闺女,听闺女说陈世英没什么大事,倒也放了心。 晚上,把王氏送去侧屋歇息,陈阿福洗漱后把门插上,带着两个孩子和小床进了空间。 从昨晚上开始到现在,她的弦一直是崩着的。 她坐在椅子上,靠在燕沉香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金燕子唧唧唧的笑声,以及羽哥儿和明哥儿「啊、啊」的叫声。 「妈咪,弟弟长大了,好漂亮哦。宝宝喜欢他们,宝宝好想亲亲他们。」金燕子叫道。 陈阿福闭着眼睛说道,「他们太小了,宝宝别亲。」 「那人家想用舌头舔他们。」 「舔吧。」 「呀,羽羽抓住人家的爪爪了,明哥儿抓住贝贝的脑袋了。」 她太疲倦了,不再理金燕子的聒噪,沉入梦中。 她正睡得香,突然听见敲门的声音,接着是李嬷嬷的声音,「大奶奶,该喂哥儿奶了,该给哥儿把尿了。」 陈阿福一下惊醒过来,赶紧起身把金燕子抓出去,又把羽哥儿手里的金贝抽出来放在地上,出了空间。 月光射进屋里,朦朦胧胧的,陈阿福去开了门。 李嬷嬷进来把烛点上,说道,「大奶奶怎么把门插上了,奴才们进来服侍也不方便。」 陈阿福说道,「习惯了,不插门,总睡得不踏实。」 楚令宣是在第四天夜里回来的。 陈阿福已经睡下,听说楚令宣回来了,赶紧起床。 看到楚令宣疲惫的样子,讳暗的眼神,陈阿福极心疼。为了自己的父亲,让他受累了,或许还受了不少气。说道,「令宣,对不起,让你为难了。舅舅不答应也在意料之中,咱们再求别人。」 楚令宣摇摇头,说道,「舅舅答应了,他说岳父辖内弄出高产粮食,不仅是岳父的功劳,也是他的功劳。江南的事舅舅没辙,但岳父在定州府这两年的政绩无人能抹杀,他会尽全力为岳父开脱。」 这真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陈阿福知道,虽然楚令宣没说,但他应该没少受刁难,或是受训斥。 楚令宣此去石州府,的确受到罗家的不少刁难。 他是第二天下晌到罗府的,下人把他带到客房,便不管他了。他想进内宅看望老夫人,可没有罗夫人的命令,他根本进不去二门。到了晚上,罗巡府也不见他。 好在罗四爷跟他的关系从小好到大,罗四奶奶对陈阿福的印象也很好。罗四爷「偷偷」去见了他,又把他领去后宅见了罗老夫人。 罗老太太身子一直不太好,闺女、女婿出事后,更是气得半瘫,再也起不了床。 楚令宣来到她床边就跪下给她磕头,哽咽道,「宣儿不孝,让姥姥挂心了。」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生气背过头不看他,大哭道,「狠心的臭小子,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老太婆。我想我最最可怜的闺女,想我最最可心的外孙子,想得都快要死了。我闺女不方便来看我,你也该多来家里走走啊。真是娶了媳妇,连最最亲近的姥姥和舅舅都不愿意见了。」 楚令宣又磕了几个响头,哭出了声,说道,「姥姥臊着外孙了。我也想姥姥和舅舅,只是,只是我知道我做了惹舅舅、舅娘生气的事,想等他们气消后,再来请罪。」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自从跟陈阿福定亲后,事情更多,不单是军里的,更多的是九皇子及隐秘势力的,所以一直没有抽出空过来。这里离定州府三百多里地,哪怕只在罗府呆上一天,来回也至少要四天的时间。对现在的楚令宣来说,四天时间弥足珍贵。 一旁的罗四爷笑着劝解道,「奶奶,宣表弟不来,你想他想得哭,说我们这些嫡亲孙子都没有外孙子可心。人家来了,你又背过头不见。别是宣表弟真的以为奶奶再不见他了,他走了,你老人家又来骂我们出气。」 老太太听了,这才转过头来,楚令宣扑进她的怀里,祖孙两个抱头痛哭。 罗四爷又是一阵劝,两个人才收了泪。楚令宣起身亲自用湿巾帮老太太擦了脸,又给她按摩,总算让老太太的脸上有了笑容。 老太太今年六十二岁,头发已经全白,瘦得厉害,脸色苍白,比楚令宣之前看到的又苍老了许多。他暗自惭愧,该放下面子,放下公务,早些来看望老人家的。他总以为老人在生他的气,却没想到,他越不出面,老人就会越气,身子也更加不好。 第28章 其实,就是不出陈世英这件事,楚令宣来罗府,也会向陈阿福要一根绿叶沉香给老太太。他已经听说过并看出来,这种香不仅味道好闻,更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看看阿福就知道了,生孩子那么凶险,能够顺利产下孩子,一定跟绿叶沉香有莫大关系。那支香说是送给舅舅,他知道,舅舅也会拿来给姥姥用。 老太太又骂道,「坏小子,你表妹哪点不好了?你娶了她,不仅嫣儿的日子好过,以后跟你舅舅的关系也会更亲近,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楚令宣红了脸,坐在床边拉着老太太的手低声说道,「姥姥这么说,让外孙没脸,也会臊着表妹。」 罗四爷也笑道,「奶奶,三妹妹听了你的话,又会哭死。」 老太太想想是这么个理儿,笑道,「可不,人老了,就糊涂了,也开始敞着嘴乱说话了。」 楚令宣把之前陈阿福专门给老太太做的一件棉坎肩拿出来送给她,又拿出两坛泡酒,以及花嬷嬷做的点心,和他自己买的补药。老太太只看了补药几眼,楚令宣媳妇送的东西她傲娇地连看都不看一眼。 楚令宣笑着对老孩子悄声说,「姥姥,这种泡酒里放了极珍贵的药材,能强身健体,不止我爷爷喜欢,听说连太后她老人都爱喝。之前我给你们送过两坛,若是舅舅因不高兴侄儿把它赏给了下人,可是暴殄天物了。」 老太太一听这酒连太后都喜欢,又能强身健体,说道,「你之前送过这酒来?我怎么不知道。」 罗四爷忙遗憾地说道,「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宣表弟送来的东西,我,我爹都赏给下人了。」 他想说「我娘」,怕他娘会被骂,又改成了「我爹」。 老太太舍不得骂儿子,又嗔怪楚令宣道,「坏小子,你怎么不跟你舅舅说清楚?」 楚令宣笑道,「太后娘娘喜欢那酒,我也是前些日子进京办事,听我三婶说的。姥姥以后每天小酌半杯,对身体有益。」 老太太说道,「给我大儿拿一坛过去,他日夜操劳朝庭大事,辛苦。」 楚令宣说道,「我另给舅舅带了一坛。」 又说了一阵话,老太太困倦起来,楚令宣和罗四爷起身告辞。 老太太拉着楚令宣的手嘱咐道,「你舅舅心里有气,骂你你就听着。他是真心为你好,也是真心为你母亲打算,之前为你们母子操碎了心。你不要寒了他的心,一定要把你们之间的关系修补好……」 楚令宣答应,退了出来。 罗四爷陪着楚令宣来到罗巡府的外书房。罗四爷拍拍楚令宣的肩膀,抬腿走了。 楚令宣望望漫天星辰,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看门的小厮并没有阻拦,楚令宣直接进了书房,罗巡府正低头看着书信。 楚令宣作了个长揖,喊道,「舅舅。」 罗巡府似乎没有听到,根本没抬头。 楚令宣便不好再说话,傻站了许久,一直到月上中天,罗巡府依然没有抬头。 楚令宣又喊了一声,「舅舅。」 罗巡府终于抬起头来,冷笑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舅舅?」 楚令宣长揖及地,说道,「舅舅臊着侄儿了。舅舅对侄儿的大恩,侄儿永生难忘……」又说了许多之前罗巡府对了尘住持和自己的帮助。 罗巡府摆手道,「那些事本是我该做的。云儿是我的亲妹子,你是我的亲外甥。我所做的,就是希望你将来的日子更好过,希望你母亲的日子更好过。可你是怎么做的?难道,我罗家的女儿,还比不上一个知府的私生女?你这么做,不仅辱没了你自己,也辱没了你高贵的母亲……」巴拉巴拉,连数落带臭骂,教训了一顿楚令宣。生气了,还把一本书砸在楚令宣头上。 楚令宣没敢躲,垂头听完了教训,便开始解释。陈阿福根本不是私生女,而是陈世英真真正正的嫡长女。只因为陈母恶毒自私,把陈世英真正的正妻赶走,让陈阿福流落在别人家里。当初为了陈世英的名声,陈阿福才委屈的以私生女的名义嫁给楚令宣。又讲了陈阿福聪慧贤淑,「治」好了嫣儿和瑞王嫡子的「痴」病,他的母亲也非常非常喜欢陈阿福。同时,陈阿福也被无智大师看重,说她有大福。并且,把绿叶沉香献上。又暗示,九皇子的病腿已经大好,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定会报二皇子「伤腿」之仇,夺取大位都有可以……最后,他表示,既然这些事都被抖落出来,他会让陈世英恢复陈阿福真正的嫡长女身份。 这几点无疑打动了罗巡府的心,特别是最后一点。二皇子帮助荣昭公主逼迫妹妹出家,强尚妹夫当驸马,气得母亲瘫痪在床,还一直找理由打击自己。他知道,若二皇子当了皇上,不仅自己的前程没了,罢官抄家都有可能。 再就是,原来陈阿福不是私生女。从她委屈求全这点看,她的孝心更可嘉。 第29章 罗巡府低头看看手里的那根绿叶沉香,一拿出来,从来没闻过的幽香立即弥漫开来。置身于这种幽香中,觉得神清气爽,似乎整个身子骨都放松了一般。听说这种沉香是无智大师制出来的,不仅幽香绵长,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正好可以给多病的母亲用。这种香无智大师只送过皇上和安王爷,陈阿福也有,的确得无智大师看重。她又会「治」痴病,也说明这个妇人远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罗巡府想通了其中关节,说道,「陈世英是个好官,他有事了,是朝庭的损失。即使宣儿不来说情,我也会尽全力为他开脱……」 两人又谈了许久,已经过了子时,楚令宣才去客房歇息。第二天,楚令宣又拜见两位舅娘,两个人都没见他。 罗二夫人是因为生气楚令宣没娶自己的庶女。罗大夫人生气的缘由除了楚令宣知道,罗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原来,罗大夫人是想把自己的一个外甥女说给楚令宣当继室,楚令宣没同意,还娶了那样一个身世的女人,罗大夫人气得胸口痛。 楚令宣无法,只得把送她们的礼物让下人帮着带进去。他又去看望了老太太,下晌便启程往定州府赶。 十二日这天,罗管事也派人从京城送信过来。这么多天,御史弹劾陈世英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飞进宫中。共五条罪状,一是中举后休弃正妻,停妻再娶。王氏虽然没有在县衙上档,她却是以童养媳的名义进的陈家门,服侍并为陈世英的爹送了葬,是事实上的正妻。二是陈世英中举后收受巨额贿赂,买了大片田地和四进宅子。三是纵容赵氏族亲,鱼肉邻里。还有两条是陈世英在江南的事,一条是收受一个商人的五千两白银,一条是为了谋取一个老秀才的传家宝——两幅钟繇的真迹,派人打死了那个秀才。 陈世英言词灼灼地辩驳了后三件事,说他没做过。而前两件事,他只说自己算不上停妻再取,因为他娶妻的时候王氏已经嫁了人,买地买房的钱是唐家给的…… 陈世英因为这些事已被停职,暂时不能回定州府,在京城接受调查。 罗管事的信上还说,楚家托了关系,瑞王爷也会全力以赴…… 陈阿福气得直咬牙,陈世英真是愚孝。为了那个恶老太婆,竟然要搭上自己。即使是后三条罪状洗刷了,若前两条罪状坐实,他不仅没有了前程,也会坐牢的。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完后又撕了。让人把罗方叫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让他立即去陈世英老家一趟。那个恶婆子再恶,陈世英为了孝道都不会收拾她,必须得把这些事情传去陈家族老那里,让他们出手。 冬月十三,陈世英停职待审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定州府。 江氏也得到了她爹派人送的信。他爹也在京城到处托人找关系,可惜找不到手眼通天的人,一般的关系肯定帮不了这么大的忙,女婿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江氏又来找陈阿福哭诉想办法。 这次是陈雨岚陪着江氏来的,他的眼睛通红。看到陈阿福后,又拉着陈阿福的袖子直哭。 有些话陈阿福不好多说,只能安慰他们,罗巡府这个顶头上司肯定会帮忙,京城也找了不少关系,楚令宣又找了几个证人,应该没有大事。让他们不要先自乱阵脚,回去关上门过日子,不要理会外界的传言…… 现在楚家和陈阿福便是江氏母子最强大的靠山,他们听了她的话,心里有了些底,便回了家。 回家后,江氏又把总管和一些主要的管事叫去议事厅,简单通报了一下情况。让他们不要乱,不要把这些事告诉老太太和几位姑娘,特别是不能告诉老太太和二姑娘。 冬月十六日,楚令宣带着几个证人去了京城。付总兵知道陈世英出了事,很给面子地给了楚令宣足够的方便。 今天,陈阿福要去给陈阿满添妆,因为阿满明天就会启程去京城待嫁,将于冬月三十嫁入杨家。 头一天陈阿福就帮大宝和阿禄请了假。他们两个跟陈阿满的关系都好,想去玩一天。他们两个不上学了,楚令智小朋友也跟着放假,一起去玩。 巳时,陈阿福带着家里所有的孩子和动物之家去了陈实家。 这个月初,陈实和张氏就来跟陈阿福借了一百两银子,说是给陈阿满的压箱银子,年底陈实分红后归还。还说,他们会在京城租个四合院,给阿满待嫁。本来杨明远想给他们一个宅子让阿满在那里待嫁,陈实不愿意,说哪里有在女婿家待嫁闺女的道理。 陈阿福想着自己在京城有个三进宅子,让他们住去那里,省钱又好看。 陈实和和张氏喜极,不停地感谢着陈阿福。 陈阿福笑道,「都是亲戚,别那么客气。阿玉能干,阿堂好学,阿满孝顺,三叔三婶的好日子在后头。」 张氏大乐道,「阿弥陀佛,婶子借你的吉言。」 第30章 张氏穿的是陈阿福两年前送她的绸子衣裳,洗得已经发白了,头上戴的也是陈阿福那时送她的银簪子,还没有胡氏穿戴好。陈实因为是酒楼的掌柜,倒是穿得光鲜。两个人一比,像是张氏比陈实大了好几岁。 现在,张氏不仅恨胡氏,对陈老太和陈业也是一肚子怨言。 他们三房挣的钱的确比大房多得多,但他们的花销也大得多。说他们多有钱,却还拉着饥荒。大房说自己如何穷,却不停地买田买地,还要钱买了房子。 因为二房有个陈阿福,大房不敢惹,还要巴结。又因为陈名悄悄给了一百两银子的私房钱,大房就觉得陈名比陈实大方得多,对二房更是尊重有加。大房对三房却没有对二房那么客气,一家子抬嘴来吃来住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特别是胡氏,一副就该吃他们的嘴脸。 因为这些,张氏跟陈实没少拌嘴。 还好大房终于在府城有了自己的院子,前几日来府城后,没有住在三房,而是住在自己的家里。 陈阿福他们坐的马车还没到那个胡同口,就看到陈阿堂正领着陈大虎站在那里等着。看到楚家的车马来了,陈阿堂让陈大虎跑回家报信,他则钻上了阿禄几个小子坐的马车。 马车来到门口,陈实和张氏、阿玉已经在门口迎接来了。阿玉专程回来接阿满,明天阿满和张氏会一起去京城。等到二十五日,陈实再带着阿堂去京城。 陈阿福一家是陈实家绝对的贵客,他们打着哈哈把贵客迎进门。不止陈实一家人,连客人们都躬身问好。 今天陈家的客人很多,大房、二房已经来了,还有一些府城的客人,以及张氏的娘家人,连胡老五和他媳妇都来了。 前些天,大房和二房都搬进了自己的新家,还请了客。因为陈阿福忙碌陈世英的事情,只送了礼,人没去。只要陈名和王氏住在新家,阿禄也会回家住。 为了怕人叨扰陈阿福的清静,陈实和张氏在东厢专门收拾出一间房给陈阿福一家歇息。 陈阿福让两个妈妈抱着一对双和李轩去了那间房,她则带着阿禄几个孩子去给陈阿满添妆。 因为陈阿福一直喜欢陈阿满,又跟杨家关系好,所以添妆的手笔比较大。两匹锦缎,两床七彩织绵缎被面,两根赤金钗,五十两银子。当然,这只是给陈阿满的添妆银子,恭贺杨家的礼可大得多,会由在京城的罗管事代表楚令宣夫妻送。 阿禄和大宝、楚令嫣、楚令智也各添了二两银子,罗妈妈代罗家添了十两银子。 陈阿满穿着桃红半臂,水红长裙,稚嫩清秀的脸上,满是娇羞和幸福。 她脸蛋红红地道了谢。 张氏更是笑眯了眼睛,夸张地说道,「哎哟哟,三叔三婶承阿福的情了。」又低头对几个孩子说,「谢谢你们,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还专程来给我家阿满添妆,有面子呢。」 胡氏见陈阿福一来,就拉着陈阿菊跟进去看她添的妆。 看到那么多好东西,还有五个十两的大银锭子,胡氏的眼睛都快拔不出来。她咯咯笑道,「阿福就是大方,连几个孩子都拿这么多。阿菊,你要学学阿满,把你阿福姐巴结好,她漏漏手指,就够你过活一辈子的了。」 这话说得也太粗鄙和露骨了,气得张氏和陈阿满红了脸。认吧,就坐实了他们为了钱财巴结陈阿福。不认吧,又怕拂了陈阿福的好意。 陈阿福皱了皱眉,忙说道,「我和阿满是姐妹情深,没有巴结这一说。」 陈老太也跟进来了,骂胡氏道,「你这臭娘们,不会说话别说话,丢人现眼。」又笑着对陈阿福说道,「阿福别笑话你大伯娘,她就是个粗妇。」 陈阿福也不好说什么。她今天想放松一下心情,跟陈阿满清清静静说说话,但屋里闹哄哄的人特别多。许多不认识的人都偷偷拿眼睛瞄着她和楚小姑娘,还有几个妇人没话找话跟她攀着关系,她只得起身牵着楚含嫣去了自己的小屋。 胡氏又拉着陈阿菊跟着进小屋,被罗妈妈挡在了外面,她们眼巴巴地看着陈阿福几人和王氏走了屋。 陈阿菊本来从心里一直不太服气陈阿福,又被老娘硬拉着死皮赖脸地跟着陈阿福转,已经大伤自尊,这又被人挡在了外面,气得眼圈都红了,使劲挣脱胡氏的手走开了。 胡氏也气着了,跑过去跟老太太告状道,「那张氏真是狗眼看人低,单独给阿福准备了一间房,却没有单独给婆婆准备一间房。」 陈老太骂道,「这就是老三媳妇会做人。阿福现在是贵人,又带着那么娇气的哥儿,姐儿,自然要清静。我老婆子就一个乡下婆子,要那单独的房子能登仙?老三家日子好过,不单是我三儿精明,还因为娶了个懂得眉眼高低会谋划的好媳妇。哎哟,我可怜的大儿,为兄弟们付出的最多,怎么娶了你这个蠢娘们。又贪心又没成算,蠢得要命。」她用手指了指正在远处跟人说笑的胡老五,说道,「你跟胡老五还是亲姐弟,若是把胡老五的精明学到哪怕一分,你家里也不会过成这样。大儿家好过了,老娘早去二房享福了……」 第31章 胡氏被骂得很委屈,她现在已经识时务多了好不好。知道陈阿福是惹不起的,当着背着都不敢再说陈阿福的是非,连王氏她都敬着。她是大嫂,她男人养大了两个弟弟,难不成两个弟妹全都要让她供着? 现在已经是冬月中旬,天还不是很冷,阳光明媚。到目前为止,今年还没下过雪,这在以往是没有的。几个孩子和动物之家在院子里玩闹着,让屋里的李轩十分眼馋,也闹着要出去。 陈阿福便把他牵了出去,专门交待阿堂和阿禄,把他带好,不能让人吓着。 开始吃席了。 陈阿福这个屋子单开了一桌,只陈阿福、王氏带着几个孩子在这里吃。看得出来,最精华的吃食都堆在了这一桌,最精致的盘碟也摆了出来。 虽然陈实一家不这样对陈阿福推崇有加,陈阿福对他们的印象也不会差了。但是,如此被尊重,陈阿福的心里无疑极是高兴。王氏更是高兴,觉得他们记情,也给陈名长脸。 胡氏还想拉着陈阿菊进来吃饭,又被下人挡了,陈阿福和王氏都装作没听见。 胡氏现在不仅自己极力讨好着陈阿福,还让陈阿菊讨好陈阿福。在她看来,陈阿满得了那门贵亲,都是因为陈阿福的缘故。陈阿福还添了这么多妆,若放在乡下人家,能过一辈子。跟陈阿福把关系搞好了,怎么都不吃亏。 陈阿福很无奈,娘蠢了,把孩子也耽误了。陈阿菊现在勤快多了,就是性子还有些别扭。若老娘靠谱些,凭着逐渐强大起来的家族,以后日子不会难过。还好高氏聪明,人也拎得清,大虎和大丫、大龙不会像陈阿菊这样被耽误。 饭后,王氏又抱着羽哥儿和明哥儿逗了逗,跟陈大宝香亲了一阵,陈阿福就要走了。 本来他们是准备吃完晚饭再走,但几个孩子玩得出了一身汗,虽然用干布擦了,还是想回去沐浴,以防得病。再加上胡氏时不时地牵着陈阿菊来套近乎,陈阿菊又一脸的不乐意,让人看得心烦。 王氏见陈阿福要走,说道,「阿福就去我们的新宅子看看,让孩子们在我家洗澡,玩到吃了晚饭再回去。」 陈阿福早就想去他们家玩玩,点头同意。 他们跟陈实家人告辞,便走了。陈名没走,他要留在这里帮着待客。 看胡氏又拉着陈阿菊想跟去,王氏笑道,「大嫂,你该在这里帮着待待客,再学学怎样嫁闺女。」 胡氏道,「我都嫁过一个闺女了,还用学?」 王氏笑道,「嫁阿兰的时候大嫂家就是个泥腿子,现在可是地主、东家了,咋能一样。」 送客的张氏也笑留胡氏道,「是啊,阿菊以后也不会找泥腿子,大嫂也该让她学学如何跟城里人打交道。」 胡氏听了,才罢。 王氏看到一脸羡慕的阿堂和大虎,笑道,「大虎就跟着我们一起去玩吧。大伯大嫂晚上回家的时候,绕道去我家接他。阿堂就算了,今天你也要待客。」 这里离陈名家的宅子比较近,坐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这是个曲型的三进宅子。位置也比较好,闹中取静,出了胡同就是热闹的北街。 院子比较大,栽着树木花草,前院有造了型的假山石,后院还有一个小亭子,重新粉过,显得房子更新。在定州府也要比较富余的人家才住的起。 陈阿福参观了一圈,笑着点点头,说不错,即使以后阿禄娶媳妇,也够住了。 王氏笑道,「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你爹还说,在定州府有这么一个大院子,他原来做梦都不敢想,他是享了阿福的福了。」 众人进了上房西屋,让穆婶领着人烧了水,给那几个小子洗了澡。除了楚小姑娘和两个小小子在房里睡觉,做为主人的阿禄又领着另几个小子去后院玩。 这里没外人,王氏又问了陈世英的情况,陈阿福怕她担心,只泛泛讲了几句,还让她放心。 王氏又说,几天后,陈名和她会带着阿禄跟着陈实父子去京城,既是给阿满送嫁,也可以在京城开开眼界。 陈阿福说道,「你们也别在京城玩太久,早些回来。腊月中旬我们就要回京城侯府,但我不想带大宝回去。侯府二房有些人对我不太友善,大宝敏感,又心思重,我不愿意他受委屈。爹娘回来后就住去参将府,大宝不至于太寂寞,我也放心。」 过年了,陈阿福必须要带着儿女跟老侯爷回京城侯府团聚。这不止因为过年必须全家团聚,也因为要带楚家长房嫡孙去祠堂拜祖先,更因为锦囊的暗示。很可能在今年的腊月、明年的正月和二月,这三个月中会有关乎楚家命运的大事发生。 他们却不能带大宝回去。虽然陈阿福非常不舍,但为了大宝的安全,必须这样做。 她怕大宝孤单,又为了他的绝对安全,只得请陈名一家陪他在参将府过年。 第32章 本来,她可以等到腊月底,和楚令宣一道回京城。但老和尚说「岁末雪急」,老侯爷怕走得太晚天气不好,老少容易在路上出事。现在河道已经封了,只能坐马车回去。再说,她也担心在京城的陈世英。 王氏吃惊道,「大宝那孩子心思重,你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能愿意吗?」 陈阿福叹道,「他肯定不愿意了,只得好好开解开解他。等我把侯府的关系理顺了,再带他回去。」 王氏道,「那你要把他哄好了再走。」 陈阿福点头。 王氏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你奶和大伯、大伯娘、阿贵也要去送嫁,还想带着阿菊、大虎一起去见世面。前两天你大伯和大伯娘来家玩,话里话外说阿菊那么大了没件像样的首饰,去京城会给阿满丢脸。」王氏的嗓门又大了起来,「没件像样的首饰,他们该去银楼里买啊,来我家说算咋回事呐。我知道他们的心思,我虽然有几样好首饰,但那是我闺女孝敬我的,我可不愿意孝敬不讨喜的侄女,便装作没听出来。他们走后,你爹还问我,用不用再给阿菊二十两银子买首饰。我没同意,你爹虽然不太高兴,也没多说。昨天,我听你三婶说,他们又去了三房哭穷,胡氏的意思是,他们三房应该买一样首饰送阿菊,毕竟阿菊丢脸也是丢阿满的脸。你三婶气得还跟胡氏吵了几句……我们之前花了那么多钱,说不定,我还被人埋怨上了。」 陈阿福近段时间本来就烦心,听了大房的破事就更烦心。冷哼道,「人心是善变的,胃口是养大的,贪欲是纵出来的。我爹和三叔若一直给下去,不仅自己会越来越为难,大房的胃口也会越变越大。就像我另一个爹,那个恶老太婆都坏到了根上,他却还在护着。他这不是孝顺,这是在纵容犯罪,是愚孝。」 王氏一看闺女不高兴了,又后悔自己嘴快。说道,「得,娘又嘴快了。闺女别生气,你爹这次听了劝,没给了,你三叔也没给了……」 陈阿福现在心里压的事情太多,陈家这些鸡皮算毛的小事她根本不愿意多想。 望着从西窗射进来的阳光,暖洋洋的。王氏又嘀咕道,「这都快腊月了,天气还这么暖和。」 陈阿福道,「这个天气很反常,娘要多准备些粮食放在府里,以防万一。也让我大伯和三叔多准备些粮食。」 这话陈阿福已经嘱咐好几遍了,怕王氏不放在心上,又嘱咐了一遍。 王氏绝对听女儿的话,笑道,「闺女放心,我已经准备了,也跟他们说了。大伯这回倒是极听劝,他也说这个气候不好,弄不好会有灾情。」 晚上,王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乡下的风味出来,回忆的味道让陈阿福和大宝吃得一脸满足。 饭后,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回了府。 陈府里,江氏领着陈雨岚、陈雨晴和陈雨霞吃完晚饭,把他们打发走。 陈雨岚走在最后,他拉着江氏的袖子说,「娘,你别太忧心,大姐说爹爹无事,爹爹就不会有事。等爹爹回家,娘又病了,爹爹会难过的。」 江氏点点头,说道,「好孩子,娘知道。」 她和陈雨岚一起出了上房,看着儿子走出院门。儿子长大了,背影虽然单薄了些,但跟十几年前的丈夫越来越像了。 她穿过月亮门,来到西跨院,进屋看了陈雨朝。小奶娃刚刚吃了奶,乳娘把他放在小床上,他正侧耳听着风铃声。这个风铃也是陈阿福送来的,几根刷了颜色的细铜管和铁片,风一吹,就「叮当叮当」响,声音很好听。 江氏把孩子抱起来逗逗,又亲了亲。孩子似乎很喜欢她,嘴角弹出一抹笑靥,又「哇啦哇啦」叫了几声。 逗了一阵孩子,她又回了正院。 刚出月亮门,余姨娘的一个丫头来说,「禀夫人,余姨娘哭了半天,她说想孩子得紧,想,想见见哥儿。」 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氏说道,「哥儿小,不能敞风。你回去劝劝她,月子里不要哭多了,伤眼睛。想见哥儿容易,等她坐完了月子,来正院看就是了。」 孩子放在正院养,是陈世英去京城之前跟江氏商量过的。家里出了个被养歪的陈雨晖,陈世英怕其他的孩子再被养歪。 从内心讲,江氏并不愿意姨娘生的庶子庶女放在自己身边养,但丈夫说了,她也就同意了。特别是看到朝哥儿的样子,跟丈夫和儿子长得极像,她从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子一样喜欢。 她回到侧屋,正坐在炕上愣神,下人来报,二姑娘在老太太那里大哭,老太太要见夫人。 江氏暗哼,晖丫头晚上没来正院吃饭,丫头说她身子不好。一定是晖丫头又从哪里听到了陈世英出事的风,跑去老太太那里多嘴了。 江氏去了安堂,看见陈雨晖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第33章 老太太也是涕泪皆下,问江氏道,「我儿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氏冷冷地说道,「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就能上京坦诚,那些缺德的恶事是你做的,而不是你儿子做的?」 老太太气得想破口大骂,想想如今儿子不在家里,将来还不定会怎样,还是不能把江氏得罪狠了。她难得地忍下气,咬牙说道,「都是丁氏那个眼皮子浅的臭娘们,我明明让她把王娟娘卖去山里,她却为了几两银子,把王氏卖给了那个病秧子。若王娟娘被卖进山里,早年那些事也不会被人拿出来说嘴了。」 江氏看着这个自私、丑陋、狠毒的老太太,自己那个气质如兰、才华比仙的夫君,怎么会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江氏摇摇头,说道,「老太太,你做了恶事,没有一点悔改之心,却能如此脸不变色地说出来,还能把错归结到被害人没有被一棍子打死。老天,天下怎么有你这样的恶妇。那王娟娘服侍你和公爹那么多年,给公爹披麻带孝,把你儿子教得那么好。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你就没有一点悲悯之心?」 老太太被江氏的话气得不轻,骂道,「呸,你这个臭娘们,话说得忒好听。好处你捞到了,不知道感激老娘,还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老娘若不把王娟娘赶走,我儿能娶到官家闺女?能有唐家的家财去为我儿走关系谋好缺?他一个寒门学子,能三十出头就做到四品官?还有你,若我没把王娟娘赶走,你能嫁给我儿?你长相不好,还那么大的岁数,给老头子当继室都有可能。嫁了我儿那样的俊俏少年郎,你不知感激老娘,却大言不惭地说我不应该撵走王娟娘。真是个白眼儿狼!」 江氏的脸都气红了,捏帕子的手微微颤抖着,说道,「你以为你给你儿子铺就了一条黄金大道?老太太,你儿子之前的官途的确顺畅,但他的内心却一直惶恐不安,一直害怕你做的恶事被翻出来。他是你的儿子,可你不并了解他。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更愿意凭自己的实力当官,更愿意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下来。你说的冠冕堂皇,一切都是为了你儿子。其实,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不惜毁了王娟娘,不惜让你儿子背上恶名,甚至连亲孙女都想毁了……的确,嫁给你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我心悦老爷多才,俊俏,人品高洁。但是,我更希望他能活得快乐,轻松,心里不要压着那么多的无奈和不得已。若他生活得幸福,我宁可我没嫁给她。如今,他被停职,甚至会面临牢狱之灾,却还不愿意说那些恶事是你做的,他居然自己顶了下来……他,他真是太傻了!」 说着,江氏用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老太太听说儿子因为替自己顶祸要面临牢狱之灾,吓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吼道,「那些事是陈阿福那个死丫头弄出来的,她恨我,恨我们这个家,就把气发在了我儿身上,把过去十几年的旧事翻了出来,她是要毁了我们这个家!都是王娟娘那个祸害,看着她老老实实的,怎么就偷偷摸摸跟我儿有了首尾,弄出个孽种。那个孽种大不孝,害祖母,害父亲……」 江氏抹干眼泪喝道,「老太太,你说话留点口德吧。王娟娘本是你儿子的结发妻子,他们有孩子是人伦之礼,没有你说的那么龌蹉。毁我们这个家的是老太太你,你不要把你的罪恶推到别人身上。如今,福儿和大女婿到处在走关系托人情,希望能帮你儿了洗脱罪名。你却还如此辱骂于她!若没有福儿,你儿子,还有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老太太更害怕了,居然一下子直起腰身,浑浊的眼睛也瞪圆了,吼道,「那死丫头帮我儿洗脱罪名,她不会趁机把我推出去坐牢吧?那不行,你去跟她说,让她不仅要把我儿完好无损地救出来,还不许把我推出去。若她敢坏了良心谋害亲祖母,老天有眼,是不会放过她的。」 江氏从来没看到过这样自私的母亲。但凡儿子有难,母亲的第一反都应该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下儿子。可这位母亲,儿子为了孝道认下了她的罪恶,可她最想保的还是自己。她骂陈阿福母女骂得那样不堪,却想让陈阿福救她还那样理直气壮。 江氏不想再跟老太太说下去,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这个人总归是自己的婆婆,收拾她,不应该是自己。她摇摇头,沉声说道,「老天连你都没收,它根本就没长眼。不过,人总长了眼的。老太太,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然后扭身走了出去。 陈雨晖跟着江氏追出去,哭道,「母亲,我爹出了事,那我和何家的亲事会不会生变?若那样,我该怎么办!」 江氏回过头,冷冷说道,「你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跳湖的人是你,引着男人救你的也是你。」看到陈雨晖愣愣的像极了老太太的那张脸,江氏皱了皱神,又说道,「回你自己的院子,抄五十遍《女诫》。不要再出来现眼,不许再出来惹事。」 陈雨晖看到江氏冷冷的目光,心头突了突,转身向自己院子快步走去。 第34章 她觉得天都要蹋下来了。她翻了年就十六岁了,若爹爹出了事,何家再悔婚,她一个悔了两次婚的女人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要? 都是陈阿福可恶,江氏恶毒,谋了自己的大好姻缘,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祖母说得对,老天有眼,不会放过她,还有她。 江氏让人去查谁给陈雨晖递了消息。很快查出来,是一个婆子,收了陈雨晖五两银子,便把在街头巷尾听的消息给她说了。江氏本来想让人把那个婆子打个半死卖了,但想着前路未明的丈夫,觉得应该给丈夫积福,就让人直接卖了。 等候的日子,过得最漫长。陈家紧闭大门,一家老小在惴惴不安中熬着日子。 楚令宣是在七天后,也就是冬月二十三日回来的。 陈阿福已经洗漱完毕,正准备领着羽哥儿和明哥儿进空间。这两个孩子也知道这个时候娘亲要带他们去最舒适的地方,跟最喜欢玩他们的金宝哥哥和他们最喜欢玩的金贝妹妹玩,都冲着陈阿福「啊、哦、额」地叫闹着。 突然听到院子里丫头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陈阿福一喜,紧迎了出去,楚令宣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楚令宣瘦了,唇边的青胡荐也长出来了,脸色灰败,一看就是日夜兼程。陈阿福极心疼,自从陈世英出事以来,他几乎天天在外面跑。 她亲自给楚令宣脱下外衣,他去净室沐浴。 陈阿福本想去小厨房做楚令宣喜欢的鸡汁馄饨,但两个孩子却委屈得大哭起来,陈阿福只得又抱着他们喂了奶。 把孩子哄后,陈阿福把丫头打发走,给楚令宣擦着头发。 楚令宣讲了陈世英的事情。因为陈世英是小十一养母的生父,有才,又对朝庭有大贡献,皇上从心里不想重办他。 但有许多御史和官员弹劾他,陈世英实实在在的把柄又让皇上不得不停他的职。因为没有定罪,又有罗巡府力保他的折子,以及很多重臣力保他,便没有羁押陈世英,只把他软禁在一处小院里,由御林军看守着。有吃有喝,还能放放风。 陈世英的五条罪状中,第三条「纵容赵氏族亲鱼肉乡邻」的罪名,已经证明与他无关,他还主持公道把赵氏族亲霸占的田产还了回去。 第一条「中举后休离正妻,停妻再娶」的罪名,「停妻再娶」不成立,因为他娶妻的时候,王氏为了腹中孩子已经另嫁他人。而「休离正妻」也已证明是陈母所为,陈世英并不知情。 第二条「收受巨额贿赂买地买房」,也证明是陈母所为,陈世英不知情。 现在,又派了人去江南核实他是否真的犯了事。江南的那两件事,也跟陈母和唐氏有关。陈世英事后虽然已经作了补救措施,但结果如何不知道。 所以,在去江南的人回来之前,陈世英只能被关着。现在已经冬月末,陈世英的事情很可能在年后才能有结果了…… 楚令宣又说,「若江南无大事,我们托的人也会为岳父求情,请皇上看在他推广高产粮食的功劳上,为朝庭殚精竭虑和至情至孝上,夺情处理,不能让大顺朝损失这样的人才……」 这比预想好太多,至少陈世英没有受罪。 陈阿福紧崩多日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激动得眼泪都涌了上来。她楼着楚令宣,把脸颊放在他的头顶轻轻蹭着,说道,「令宣,谢谢你。为了我爹,这些天你辛苦了,也瘦了。也谢谢你的家人,他们受累了。」 楚令宣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最该感谢的人是你。若岳父的女儿不是十一爷的养母,他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自在。我想办法跟岳父见了一面,岳父说起皇恩浩荡,眼圈都有些泛红,连他都没想到会过得这么自在。」 饭已经摆在了东侧屋的炕上,酱肉,白灼虾,凉拌海蜇,葱油萝卜丝,香菇鸡丝面,还有一小壶青花酿酒。 陈阿福把酒给楚令宣满上,她今天高兴,不愿意楚令宣自酌自饮,也倒了半杯,陪着楚令宣对饮。 楚令宣看陈阿福主动陪自己喝酒,非常高兴。他一杯酒下肚,见小酌了几口酒的陈阿福眼睛更加湿润,腮边更加粉红,红嘟嘟的小嘴浅笑嫣然,特别是丰满的胸/部,更让他想入非非。刚才看见儿子吃奶,他已经吞了好几口口水了…… 此时,他的心头弥漫着说不出的情愫和燥动,身体也起了变化。 他之前问过医婆,说产妇生完孩子要两个月后才能同房。他每天都会算算日子,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可今儿才二十三日,还有八天,他觉得身体都难过得要炸开了,只得强压着,又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尽。 陈阿福不知道楚令宣正在「意淫」,又拿着酒壶欠身给他满上一杯。见自己的酒喝完了,也顺势给自己倒了半杯。 陈阿福前世经常陪客户喝酒,酒量非常好,喝了八两白酒,还能再喝两瓶啤酒。穿越来这个时空,为了保持淑女范儿,年节都只喝一点果酒,还没有喝过这种烈酒。 第35章 青花酿是贡酒,非常香醇,陈阿福觉得有些像前世的茅台。平时老侯爷和楚令宣喝的时候,她就十分眼馋,却不好意思喝。 她喝了半杯,非常喜欢,也不把这种小酒杯放在眼里,又把后倒的半杯喝了。喝完后,就觉得脸烫得厉害,头也晕晕乎乎的。 看来,这具身子跟前世不一样,不胜酒力。 楚令宣看陈阿福的脸色更加酡红,眼睛也有些迷离,问道,「阿福,你醉了?」 「嗯。」陈阿福嗯了声。 楚令宣垂头丧气地说道,「你醉了有什么用,还没到两个月,不能……」 陈阿福冲他呵呵笑了两声,笑容比春阳下的海棠花还娇艳,说道,「不能什么?哦,你是说爱做的事?呵呵,已经能做了。前几天医婆帮我看了,说我恢复得比别人都好……」 楚令宣先愣了一下,又笑起来,那种事的确是他爱做的。他也不喝酒了,起身把陈阿福抱起来往卧房走去。 旁边服侍的夏月和小墨赶紧红着脸把炕桌上的酒菜收走了。 陈阿福被放在床上,楚令宣覆上身来,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一点一点加重,吻得她原本不太清明的大脑更迷糊了。 彻底迷糊之前,还想着,这家伙,技术越来越好了,已经不像毛头小子了…… 第二天一早,陈阿福听到楚令宣起床的声音,她也咬着牙坐起来。 楚令宣侧身亲了她一下,又捏了捏她的小手,轻声笑道,「阿福,昨天真好……」 好你个大头鬼!陈阿福暗骂。 想着要进空间拿点燕沉香木渣泡水,还要内服外用。 两人起床,夏月和小墨进来服侍他们穿衣。 送走楚令宣去上衙,又送走大宝和楚令智去上学。陈阿福喂完羽哥儿和明哥儿后,便一个人带着下人去了陈府。 她先有些纳闷,让罗源把陈老太婆作恶以及陈世英顶罪的事情跟陈家族老透露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来定州府。后来也就想明白了,陈世英本没有在老家长住,他荣光了,发达了,族人们便会贴上来。若他犯事了,族人躲还躲不及,怎么会跑来这里。他们来,也要等到确定不会牵扯族人的情况下,才会来主持公道。 江氏瘦多了,也老多了。 当她听说陈世英没有受罪,单独住在一个小院里,除了不自由,啥啥都好时,激动哭了。 她抱着陈阿福失声痛哭道,「福儿,还好有你这个女儿,有那么好的女婿。否则,你爹怕是要受罪了……」 陈阿福听她絮絮叨叨哭诉了一阵,包括跟老太太吵架的事。江氏如此,不仅因为陈世英出事了,还因为她一个妇人支撑着这么大一个家,老太太不仅不起好的作用,还成天找事,在屋里又哭又骂又砸东西,精神压力太大所致。 江氏哭够了,丫头端了水进来,江氏净了面。 陈阿福劝道,「母亲还要保重身体,我爹的事或许要年后才能落定。你身子挎了,这个家怎么办?那些恶毒拎不清的人,自会有人收拾。」 江氏太顾及陈世英,所以再气老太婆都不会把她怎样。若是陈阿福,肯定会趁着陈世英不在府里,好好折腾折腾那个死老太婆。 江氏点头道,「知道你爹没遭罪,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他当不当官无所谓,只要人无事就好。」 两人又叙了一阵话,陈阿福便告辞回府。江氏知道那一大家子还等着陈阿福,也不好多留。 陈阿福刚走出正院,就碰到陈雨晖三姐妹来了。 陈雨晴和陈雨霞的眼圈都红了,上前一人搂着陈阿福一只胳膊,说道,「大姐,爹爹不会有事吧?」 陈阿福含糊说道,「爹是好官,不应该有什么事。」又叮嘱道,「母亲的身子不太好,你们要多体贴她。」 两姐妹点头。 陈雨晖又上前问道,「大姐,爹还会升官吗?原来听说爹会升侍郎,现在定是升不了了吧?再不济,爹现在的官位会保住吗?」 陈阿福气得沉了脸,冷声道,「你听谁说爹会升侍郎?那是谣言,不要以讹传讹害爹爹。」又道,「不管爹的官位保不保得住,他都是值得我们尊重的父亲。」 陈雨晖气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已经嫁了好人家,怎么不为我们姐妹想想?若爹不当官了,我们……」 「晖丫头,」江氏走了出来,冷声喝道,「这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回去再抄五十遍《女诫》。」 陈雨晖气得跺了跺脚,看到江氏冷然的目光,还是抹着眼泪回了自己院子。 这个坏丫头,跟那个恶老太婆一样恶毒又自私。亲爹倒霉了,她不去想怎么让亲爹少受罪,却是怕亲爹丢了官位影响自己的亲事。 陈阿福急急回了家。还没进门,就听见羽羽和明明的大哭声。 第36章 楚含嫣正站在门口抹眼泪,看见陈阿福回来了,就上前哭道,「娘,两个弟弟饿了,哭得不行。」 小姑娘极心疼弟弟,每次听到弟弟哭,她都会流泪。 陈阿福牵着她进了屋,给两个小子喂了奶。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子躺在床上满足地「啊」着。 陈阿福又把楚含嫣搂进怀里,把她的小花脸擦干净,笑道,「嫣儿可真是个好姐姐。」 楚含嫣的小嘴又瘪上了,糯糯说道,「我一听弟弟哭,心里就特别难受,也想哭。」 陈阿福又笑着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 晌午,阿禄跟陈阿福说了他已经请了十五天长假,明天要跟着父母去京城给阿满堂姐送嫁。 陈大宝嘟着嘴十分不高兴,对陈阿福说道,「娘亲,我是阿满姑姑的侄子,也算她的娘家人,我为什么不能去京城给阿满姑姑送嫁呢?」 陈阿福刚要给他做工作,楚令智说道,「咱们下个月就该回京城过年了。让阿禄哥哥在京城多玩一阵子,等咱们回了侯府,请阿禄哥哥去侯府玩。」 陈大宝一听,笑得极灿烂,忙点头说道,「好啊,好啊,舅舅听到了吗?你要在京城等我们。五叔叔说了,侯府比参将府还大得多,到时请你和姥爷、姥姥一起来玩。」 看着这位笑得欢的小爷,陈阿福十分无奈。别说京城,就是定州府的北门外都不敢让他去。楚家现在如此高度戒备,都是因为他。 进入腊月,气温已经很冷了,寒风刺骨,也下起了雪,倒是没有多大,气候似乎一下子就从秋天进入严冬。许多家的老人或是身体不好的孩子都生病了,甚至还死了人。 陈阿福坏想着,若那陈老太婆现在死了就好了。正好陈世英丁忧,看不出来他降没降官,面子也好看。等到三年后,不好的舆论不像现在这么厉害了,正好起复。 还是那句话,坏人遗千年。就是这个坏天气,听说那个死老太婆的身体还是棒棒哒,能吃能睡能骂人。 腊月十日,陈家三房人都回来了。十一日,陈名家请客,把三房人都请了去,也给陈阿福带了信。 因为今天要商量事情,陈阿福没带上学的陈大宝和楚令智,带着几个小孩子去了陈名家。 一进家门,王氏就迎上来,伸手把明哥儿抱进怀里,笑道,「外孙孙,姥姥想你们得紧。」 进了上房,男人们都在厅屋坐着,女人和孩子则在东侧屋。 陈老太招手笑道,「阿福快领着孩子上炕,炕上暖和。」 陈阿福听他们讲了婚礼如何热闹,杨家如何富得流油,陈阿满的福气如何好…… 胡氏又对陈阿福说道,「阿福,你跟阿菊从小玩到大,感情比跟阿满好得多,也帮这个妹妹找个好相公吧。不一定要跟杨大爷一样开那么多个大酒楼,开一、两个就成。」 这瞎话说的。陈阿福说道,「大伯娘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又笑问,「我三婶呢?」 王氏笑道,「三叔说你三婶累病了。」 王氏把陈阿福和几个孩子带进了东屋,也是他们的卧房。把门一关,关上了屋外的嘈杂。 王氏低声跟陈阿福说道,「你奶说,你大伯娘拎不清,想让阿菊去三房住着,由你三婶教养。你三婶不愿意,就说忙阿满的事累着了,病了。」又道,「若是原来,那胡氏虽然不着调,婆婆还算公正,大伯也不像现在这样啥啥都要攀比,你三婶兴许还愿意帮着调教调教阿菊。可是现在,你三婶才不会去多事。你奶今天又跟我暗示了几句,我装没听出来。我只要一想到你小时候经常被阿菊和胡翠翠打骂,心里就不舒坦……」 母女两个叙叨了一会儿,陈阿福便跟王氏讲了他们十五日就会启程,已经给陈名一家收拾出了一个院子,十四日就请他们搬进去…… 原来还想晚几天再走,可看现在的天气,怕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路上更不好走。 回家后,陈阿福又把杨总管、曾双叫来仔细安排了一番。之前,陈阿福已经让人把柴炭准备得足量,几大仓库的粮食也足够府里的人过活了。福运来商行屯了许多粮食,陈阿福不许曾双在任何时候卖高价粮,但每天必须定量。特定的时候,还要…… 前段时间,王老五已经正式升为大宝的长随。借口是冬天不能种菜,王老五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当大宝的长随。若是用得顺手,以后就一直跟着大宝。进了府的王老五已经干净多了,除了头发少,看着还是个不错的后生。 陈阿福忙着收拾东西,也把给陈府、付府、秦府、刘府等一些人家的年礼送了。 十三日,江氏来了参将府,送年礼的同时,也给陈世英带了许多东西。从里到外的衣裳,各种补品,还有陈世英喜欢的吃食。因为陈世英出了事,他们一家哪里也不能去,包括京城。 第37章 江氏又说,「老何家也真势力,自从你爹出了事,那家人就没来过咱们家。这次送年礼,我们是照着亲家的礼品送的,可他们送的连关系好的朋友家都比不上。我看,不说你爹出大事,就是降了职,这门亲都结不成。」 陈阿福说道,「结不成,对陈雨晖还是好事。」 江氏冷哼道,「晖丫头可不这么想,天天哭哭啼啼,生怕丢了这门亲事……」 那就是个坏到芯里的棒槌,陈阿福冷笑了几声,把江氏送走。 吃了晚饭,陈阿福硬着头皮把大宝一个人领去了西侧屋。 她把大宝抱进怀里,说了他们会回京城过年。但因为陈阿福跟侯府的关系不太好,怕有人对他不利,他会受委屈,所以今年不能带他回去。等到陈阿福把关系搞好后,再带她回去…… 大宝一听就哭起来了,抱着陈阿福说道,「娘亲,我不怕委屈。只要跟娘和弟弟、妹妹在一起,再大的委屈我都愿意受。你说过要永远牵着我的,现在你只牵爹爹、妹妹、两个弟弟,都不牵我了……」 他的话把陈阿福说得眼圈都红了,说道,「儿子,娘也舍不得你。娘的心里有一只手,一直牵着你的,永远也不会放开。但是,京城……侯府里真的不好,娘怕有人因为娘而伤害你。好孩子,娘亲也是没有办法了,娘也舍不得你啊……」 楚令宣知道陈阿福跟陈大宝谈不出个结果来,便推门走了进去,坐在陈阿福身边,抚摸着陈大宝的头轻声说道,「爹和娘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出事。你是男子汉,府中有这么多人,姥姥、姥爷、舅舅都会进府来陪你,爹爹也会在这里陪你到大年二十八。时间过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娘亲他们又回来了……」 陈大宝心里对楚令宣虽然有些抵触,但明面不会跟他顶嘴。他只抱着陈阿福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把陈阿福的眼泪都哭出来了。 这时,楚含嫣流着眼泪走了进来,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她听到哥哥的哭声就来到门口,听到了爹娘和哥哥的对话。她过去牵着大宝的手跟楚令宣说道,「爹爹,让姐儿在家里陪哥哥吧,姐儿也舍不得哥哥。娘亲还有两个弟弟陪,可哥哥只有姐儿陪……」 大宝听了感动不已,滑下陈阿福的腿,又跟楚含嫣抱在一起哭。 楚令宣和陈阿福对视一眼,似乎只能这样了。之前,他们也商量让楚含嫣在府里陪大宝,但楚侯爷不太愿意。说楚含嫣的名字还没有写进祠堂,正好趁给两个哥儿写名字的时候,把她的名字一起写进去。虽然她不能进祠堂,但也要在外面给祖先磕几个头。她从小受的苦最多,让祖先保佑她以后一生顺逐。 陈大宝的反应这样大,也只能让她在这里陪大宝了。 楚令宣抚摸着楚含嫣的头说道,「好孩子,爹爹和娘亲争取早些回来。」 大宝看到即使自己再哭,爹娘也不会改变决定,只得说道,「我舍不得娘亲和弟弟,能不能让我和妹妹今明两天在娘亲这里歇息,我们想跟娘亲离得近一些。」 楚含嫣也舍不得娘亲和弟弟,抬头说道,「嗯,姐儿也这么想。」 楚令宣已经皱起了眉头。陈阿福悄悄扯了一下他,对两个孩子笑道,「好,娘亲也想跟大宝和嫣儿多亲香亲香。」又对楚令宣说道,「这两天,我和闺女睡暖阁,你和儿子睡大床。」 两个孩子听了,都睁着迷离的泪眼看楚令宣。楚令宣心里不痛快,自己也要跟媳妇暂别半个月啊。但看到两个孩子的泪眼,也只得点头同意。 睡前,洗得香喷喷的一家人都齐聚在了大床上,连小哥俩都被抱到床的最里边躺着。陈阿福给他们讲了两个故事,又抱着他们啃了几好口,逗得他们咯咯直笑。至到楚小姑娘睡眼朦胧了,才抱着小姑娘去暖阁歇息。 夜里,陈阿福起来给小哥俩喂了两次奶,又把了臭臭,都没把大宝和嫣吵醒。 十四日上午,陈名和王氏拿着一些换洗衣物来了参将府。 他们住在丰临院,离朝华院和悦陶轩都很近。 晚上,在丰临院摆了几桌席,不仅主子们都来吃饭了,还请了两桌体面的下人。饭后,陈阿福又把罗妈妈叫来,郑重地把那枚神药交给她保管,以防万一。 十五日辰时末,老侯爷、陈阿福领着李轩、羽哥儿、明哥儿、楚令智一起去了外院。王氏牵着楚含嫣,陈名牵着大宝,以及阿禄,送他们到大门外。 陈大宝和楚含嫣嚎啕大哭,把王氏和阿禄的眼圈都哭红了。 听着越来越远的哭声,陈阿福也流泪了,另一辆车里也传出李轩的哭闹声。 今天的天气还算好,只飘着小雪。官道清理的也比较干净,只有新下的薄薄的一层雪花,马车跑得还是比较快。 陈阿福和两个小哥儿、两个乳母一辆车,腿上搭着厚褥子,手里还拿着汤婆子,也不算很冷。 第38章 先李轩还闹着跟他们一辆车,实在坐不下,就让飒飒、长长和短短陪着他,才哭着同意。 这次,也把飒飒母子三条狗带着了,七七和灰灰要陪楚小姑娘,追风要陪大宝,动物之家暂时分开了。 晌午在一个小镇吃了羊肉汤和馒头,让马歇了一阵,又启程。晚上到了一个县城,已有人在驿站包茹一个院子。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启程,在下晌申时末终于到了京城。 若是路好走,晌午就能到。 二爷楚令奇已经等在城门口了。 他来到老爷子的车外及陈阿福的车外行了礼。 到达永安侯府时,天已经黑透了。陈阿福领着孩子直接回竹院,梳了妇人头的玉镯带着小红和竹院的下人在门外等着。 玉镯现在要叫余永顺家的,或者余嫂子。 她笑道,「大奶奶,水已经烧好了,羊肉锅子也备好了,炕也烧得暖烘烘的,盼着你们呢。」又低声道,「瑞王妃已经在这里等半天了。」 陈阿福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泡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吃羊肉汤锅,再之后睡个天翻地覆。 可瑞王妃来了,还是得先把他们的事解决了。 她抱着李轩往上房走去,说道,「轩儿,你母妃来接你了。她离开你这么久,天天想你想得哭,你要乖乖的……」跟她回家。 瑞王妃迎出了上房门,她伸出手哽咽道,「轩儿,轩儿……」 李轩本就对亲生父母有印象,在楚家的这段日子里,他的乳娘卫嬷嬷还会天天跟她念叨他的母妃如何爱他想他,京城的王府如何如何,李轩一直知道他真正的家是王府。回京城之前,陈阿福也给他做了不少工作,告诉他回京后他就会回自己的家。 李轩由着瑞王妃抱和亲,却不愿意跟她回王府。被乳娘强抱着回去,还哭得不行。 陈阿福也舍不得他,但总不能霸着人家的儿子吧。摸着他的头说道,「轩儿莫哭,想姨姨了,就来姨姨家玩。」 李轩抽抽噎噎说道,「姨姨回定州的那个家,记着把轩轩带着,轩轩喜欢姨姨、哥哥、姐姐、弟弟。」 这个问题陈阿福不好回答,呵呵笑了两声。 瑞王妃早已听王爷说了儿子有多聪明,今天一看,果真聪明多了,口齿也伶俐,更没想到他还能提出这个要求。这,这,这真是聪明得没边了。她不仅不生气,还喜极而泣。 她拉着陈阿福的手说,「楚少夫人,大恩不言谢,你的这个情,我和我家王爷记一辈子。」 陈阿福笑道,「王妃客气了,我也极是喜欢轩儿,无事常带他来玩。」 送走他们,余嫂子指着桌上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金银珠宝说,「这是瑞王妃送的。」 陈阿福母子洗了澡,换上干净衣裳,楚三夫人的丫头来了。 她笑说,「三夫人说,现在天儿晚了,大奶奶旅途劳累,就不用去给长辈请安了……」 陈阿福起身道了谢,又让人给了丫头一个荷包。 她坐上炕,把两个孩子喂了,又把他们放在炕上玩,边吃汤锅边听余嫂子禀报。 余嫂子说府里风平浪静,有楚三夫人镇着,二夫人想出妖娥子也施展不开。不过,小哥俩满月时,两妯娌闹了一场。 因为三夫人想让二爷或是三爷带着二姑娘代表侯府去定州喝满月酒,可二夫人就是找借口不许二爷和三爷去。她说三爷成亲的时候,老侯爷、侯爷、大爷和大奶奶都没有回府。大房不给二房面子,凭什么二房要给大房面子。 三夫人气得不行,揶揄她道,「你的面子,只比树上的麻雀大不了多少,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若不是靠着大房,你算什么?」 气得二夫人大哭…… 二房嫡子楚令安九月初八成的亲,那时正是楚令宣最忙的时候,老侯爷在装病,楚侯爷又在灵隐寺,怎么可能回来参加婚礼。大肚子的陈阿福更不可能回来,她就是没大肚子也不会回来。 陈阿福心里清楚,李氏真正生气的不是面子,而是自己肚皮争气,生了两个儿子。她呵呵笑了一阵,说道,「那李氏有多大面子,除了她自己,别人都清楚。天天妄想得到不的东西,以后会越来越没面子。」 第二天早饭后,陈阿福带着儿子和送三房的礼物去了安荣堂。又让下人把送二房的礼物给他们送去。 陈阿福觉得自己跟李氏已经撕破了脸皮,也不想假惺惺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楚三夫人正抱着楚令智说话,听陈阿福带着孩子来了,大声笑道,「快快,让我看看小哥俩。」 陈阿福给三夫人行了礼,又让人把孩子放在炕上。 楚三夫人亲亲这个,再亲亲那个,喜欢得不行。笑道,「多漂亮的小子,若是闺女就更好了。」 第39章 她又送了两个七宝璎珞圈给哥俩做见面礼。 楚令智则出去领着飒飒一家三口去别人家显摆了。 不大的功夫,楚珍来了。她每天都要来三夫人这里来立一个时辰的规矩,跟着学习待人接物和管理中馈。 楚珍给三夫人见了礼,又给陈阿福曲了曲膝,喊道,「大嫂。」 虽然笑容牵强,但总知道笑了,还知道喊人了,而且气质比原来好多了。这个进步可不小。 陈阿福也笑道,「小姑。」 楚珍又拿出两个小玉挂件,说道,「这是我给两个侄儿的见面礼,大嫂别嫌弃。」 陈阿福知道这肯定是钱嬷嬷的提点,但也不容易了。笑道,「哎哟,我代他们谢谢二姑姑了。」 两个妈妈又抱着两个孩子来给楚珍行了礼。 楚珍看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哥俩,觉得十分好玩,笑容真诚了许多,过去逗了逗孩子。 楚三夫人想跟陈阿福说些体己话,说道,「珍儿,今儿我忙,你就先回去吧。」觉得她今天表现好,又从头上取下一根嵌红宝石赤金蝴蝶钗,笑道,「好孩子谁都喜欢。这是我皇祖母赏我的,你拿去戴吧。」 这是三夫人第二次赏她东西,还是皇太后的赏赐,楚珍高兴地接过,又跟陈阿福告辞,才走了。 陈阿福笑道,「三婶可真会调教人。一年不到,二姑可是大变样了。」 楚夫人笑笑,望了望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雪,脸色凝重下来,跟陈阿福低声说道,「都传说无智大师料事如神,已经到年末了,不知是不是真的要遭雪灾……」 又说,自从拿到那个锦囊后,楚侯爷和楚三老爷便都没有往北边走。哪怕有些不得不去的差事,也找理由推了。只不知道这个期限要到什么时候,能不能避得过…… 「真愁人。」楚三夫叹道,又转了话题说道,「你上次给我带了两坛泡酒,我给了皇祖母一坛,她老人家喜欢得什么似的,每天晚上都会喝一杯,说好喝,喝了又有精神头。」 陈阿福笑道,「这次我又带了两坛来。」又悄声道,「跟三婶儿说句实话,泡这酒的母子里加了些稀罕药材,那东西是无智大师给我的,所以补人。」 让皇家人知道自己手里有好东西可不好,把祸甩给无智老和尚。 三夫人抿嘴笑道,「怪不得那样好,我再送一坛酒给她老人家,愿她能长命百岁。」又道,「宣儿之前跟我说,让我找个好些的嬷嬷给嫣姐儿当教养嬷嬷。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就是黄嬷嬷。她在宫里就一直服侍我,只不过岁数稍微大了些,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若是不行,我再进宫向皇祖母讨要一个年青些的。」 给楚含嫣找教养嬷嬷,还是陈阿福向楚令宣提议的。小姑娘已经六岁了,又太善良,太单纯,即使自己再费劲教导,她长大后也不会很精明。加上自己又不太懂内宅的弯弯绕,也无法教她这些。 生活在大宅门里的女孩子,可以不识字,但不能不懂内宅生存之道。特别是小姑娘这样的好性子,必须要一个精明、忠心、又深谙内宅之道的嬷嬷教导和服侍她。 黄嬷嬷此时就站在楚三夫人的傍边服侍,低头敛眉,似没听到主子的话。她是三夫人两个最得力的嬷嬷之一,若是她,倒真是个好人选。虽然岁数大了些,但至少还能工作十几年。前十年是小姑娘最重要的成长期,让黄嬷嬷多讲讲内宅里的弯弯绕。嫁去婆家后再服侍小姑娘几年,把夫君身边的牛鬼蛇神清理干净,再把接班人培养起来,便可以光荣退休了。 陈阿福瞥了一眼黄嬷嬷,搂着三夫人的胳膊笑道,「黄嬷嬷可是三婶的得意人儿,能干,利索,三婶舍得吗?」 三夫人笑道,「黄嬷嬷服侍我了二十几年,忠心,用着也顺手,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她。不过,嫣姐儿过去受了不少苦,又心善,我从心里怜惜她,想让她以后的日子好过。」 又对黄嬷嬷说道,「大姐儿岁数小,又心善,你把她教导好了,她会给你养老,有你享福的日子。」 黄嬷嬷赶紧过来给楚三夫人磕头道,「谢郡主的体恤,老奴自当好好服侍大姐儿。」 起身后又给陈阿福曲膝福了福,说道,「谢大奶奶。」 黄嬷嬷曾是宫中女官,身上有品级,不需要给陈阿福磕头。 陈阿福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夏月又递上来一个荷包。 不大的功夫,楚华又领着恒哥儿来了。 她看到一对双,喜欢的不行。笑道,「哎哟,我要多看看他们,也生个这么漂亮的小哥儿。」 恒哥儿很不以为然地说,「男银,长得就是要爷们。」 因为恒哥儿长得像他爹,比较黑壮,快人快语的楚华没少说他长得不俊俏。他爹谢凌便会说这句话堵妻子的嘴,久了连小小的恒哥儿都学会了。 第40章 三夫人哈哈大笑,「小豆丁子,话都说不清楚,还爷们。」 陈阿福和楚华在这里吃了晌饭和晚饭。几个人又为陈世英可惜了一阵,三夫人之前还为陈雨晴看好了一个后生,因为这件事,也只得放下了。 晚饭楚三老爷没回安荣堂吃,而是在外院跟老爷子和二老爷等家里的几个男人一起喝酒。 本来接风宴应该摆在安荣堂,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吃的。但因为年初吃送别宴的时候二夫人闹了那一出,老爷子不高兴了,便没有让家人聚在一起吃。这样,倒也如了陈阿福和三夫人的意,她们都不想看到二夫人。 第二天起,陈阿福就对外声称生病了,关在院子里不出去,三夫人想她和孩子,还要来竹轩看望他们。荣昭是陈阿福的伪婆婆,是两个哥儿的伪奶奶,他们母子进京礼节上必须要去拜见她和楚侯爷。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如今的荣昭有多羡慕嫉妒恨这母子三人,去了公主府还不知道得怎么折腾他们。陈阿福倒是不太怕,但两个孩子却不能出万一,所以只有装病。让人把礼物送去了公主府。 对外声称主要是防二夫人李氏去告密,竹轩的上房里,陈阿福母子三人还是该如何如何。 期间,楚二奶奶宋氏、楚三奶奶沈氏、楚珍结伴来竹轩看望了陈阿福。 听到小丫头的高声通传,正在陈阿福大床上玩闹的小哥俩被各自的妈妈赶紧抱去了东侧屋大炕上。 李嬷嬷没请这几个人进卧房,只让她们在东侧屋门口坐着,理由是二奶奶的儿子还小,三奶奶是新媳妇,二姑娘岁数小又娇贵,不能过了病气。 陈阿福斜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跟她们说了几句话。 沈氏比较外向,也会说话,第一印象还行,不知道真正的性子怎么样。她也稀罕羽哥儿和明哥儿,很是逗弄了一会儿,又笑道,」都说他们嘴刁,只吃大嫂的奶。如今大嫂病了,怎么喂他们啊。可怜见的,可别饿着了。」 李嬷嬷叹道,」两个哥儿倒是饿不着,只可怜了我们大奶奶。每天要把奶挤出来,奴才们热热,再喂哥儿。」 二十日上午,楚三老爷和楚三夫人亲自来了竹轩。 他们来,陈阿福不能装病,在厅屋里接待了他们。 楚三老爷让陈阿福放心,陈世英目前的状况还好,东西三老爷可以让人帮着转交给他。但陈阿福一个女眷不好单独去见他,再说陈阿福也在装着病,等楚令宣回来以后,再一起去。 陈阿福便把几个大包裹和一个荷包拿了出来。包裹里面有江氏送的东西,也有陈阿福送的棉袍、吃食和泡酒。但不能有信,这些东西看守的人都要检查。那个荷包里装了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是送看守陈世英的御林军的。 这天下晌,陈阿满和阿玉又来了竹轩,还把杨超和杨茜领来了。 两个孩子都长高了,跟阿满的关系相处不错,娘亲叫得脆甜。他们听说大宝和楚含嫣没来,遗憾得不行。不过,当杨超看到飒飒母子,杨茜看到小哥俩,遗憾便都丢去了九霄云。 看陈阿满甜甜的笑脸,生活过得应该不错。 陈阿福留他们吃了晚饭,答应改天去杨家作客。 夜里,刮起了狂风,呼啸声和飒飒母子三个的叫声把陈阿福吵醒了。她一直不安的心更加不安,迷迷糊糊数了几百只羊才睡着。 第二天,气温骤然下降,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一夜之间,房上、树上、地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小丫头把院子里的雪扫到旁边,还咯咯笑着堆了两个雪人。 窗边的陈阿福心情极其沉重。若这个雪一直下,不说下到正月底,二月底,就是下个八天、十天,都是灾难。从知道内幕的楚家人来讲,都不希望无智大师的预言成真。那样,不仅楚家将面临不可知的灭顶之灾,也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会在雪灾中冻死饿死。 二十五日下晌,大雪依然下着。陈阿福坐在炕上作针线。听到窗外一直呼啸着的狂风,她只有用做针线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时而看看手里的小衣裳,时而看看睡着了的小哥俩。小哥俩已经长开多了,现在看来,像楚家人多些。更确切地说,非常像楚侯爷。楚令宣长得多像了尘住持,楚含嫣小姑娘也随了楚令宣,长得跟了尘非常像。 楚侯爷到现在还没见过小哥俩,若是看到他们长得这样像自己,一定会喜欢到心里吧?听楚令宣的意思,楚侯爷对楚小姑娘的感情很复杂,既怜惜她,又因为她有马氏血脉而不愿意多亲近她。所以,更加盼望陈阿福生的孩子。 想到那个让人怜惜的小姑娘,陈阿福又想她和大宝想得难受。她揉揉胸口,呆呆地想了他们两个一阵,就听下人来报,荣昭公主府的内侍来见大奶奶,正在路上。门房早得了通知,若公主府的人要见陈阿福,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禀报。 陈阿福听了,急急把针线放下,让小丫头快跑去安荣堂禀报三夫人,她自己则躺去了床上。 第41章 不一会儿,内侍便来了。他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说道,」咱家奉公主殿下的命令,前来请楚少夫人带着两个哥儿去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请安。」 「请」字说得特别重。 李嬷嬷赶紧说道,」公公,你也看到了,我家大奶奶舟马劳顿,回府第二天就生病了。要不,把大奶奶抬去公主府?」 太监猜测这位楚少夫人肯定是装病,想了想说道,」公主殿下仁慈,定不会让生病的儿媳去立规矩。但是,「他一指炕上的小哥俩,说道,」这两位公子必须要去拜见祖母、祖父,这是孝道。」 陈阿福当然不敢让两个孩子单独去公主府,虚弱地说道,」这两个孩子离不开我,我这就起来,带着孩子去见公主殿下。」 内侍讥讽道,」原来楚少夫人能起床啊,那还躺在床上装什么病?快,快,快着些,公主殿下等着见孙子,可是等了好些天了。」 李嬷嬷和红斐、夏月听了,都红着眼圈进去服侍陈阿福穿衣。陈阿福站都站不稳,还要两个人把她架着,一个人帮她穿衣。徐嫂子则和两个妈妈找出小哥俩的衣裳,给他们穿衣裳。小哥俩正睡得香,被人折腾醒了,小屁股上还被掐了一下,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陈阿福被人连架带拖刚弄到东侧屋门口,楚三夫人和楚老侯爷就前后脚地赶来了。 楚三夫人看到这个情况,气坏了,指着那个太监喝道,」去给我掌嘴!这个阉货,竟然敢陷荣昭公主于不义,这样把继子媳妇弄去公主府,还不知道人家怎样弹劾公主不慈,虐待继子媳妇。」 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听了,上前就打了那个太监两个大耳光,骂道,「胆子忒大了,竟然敢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楚老爷子听了,大骂道,「哪里是这个阉货坏荣昭公主的名声,荣昭公主本来就不慈。她已经害死了宣儿的一个媳妇,现在又来害这个,还想再把我这两个重孙孙害傻。不行,我现在就进宫,我要告御状,再是皇家人,也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这个太监一听就吓坏了,赶紧给三夫人跪下磕头,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不怪公主殿下,是奴才看走眼了,以为楚少夫人无大碍。奴才这就回去如实禀报公主殿下。」 楚三夫人斥道,「你看走眼了?我看你是没长眼!下次再敢这样,就戳瞎你的狗眼。」 太监又连着磕了几个头,才跑了。 太监一走,楚老爷子就乐呵呵地逗弄重孙子,他有好几天没看到了。 陈阿福留老爷子和三夫人在竹轩吃晚饭,说让花妈妈做火锅。之后,又把楚令智、楚令卫兄弟接来,三老爷下衙后,也直接来了这里。 人不多,只有六个,几人便吃的一个锅。 火锅味重,摆在西侧屋。外面漫天大雪,狂呼啸,屋里温暖如春,说笑声不断。 老爷子乐呵呵地吃了一阵,长叹道,「若老二媳妇拎得清,咱们这个家也不会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上。」 三夫人笑道,「公爹,那李氏是没救了。二伯的性子虽然有些阴郁,但人挺好,二伯的几个儿女也不错。若把那颗坏了汤的耗子屎踢出去,家里就安生了,天天可以聚在一起吃饭。」 三老爷虽然觉得自己媳妇如此说哥哥嫂子不太好,但也没制止,还呵呵笑了两声。陈阿福也这么想,但她一个小辈更不好说出口,也跟着傻笑了几声。 老爷子说道,「原来是为了让人看到咱们侯府被荣昭搅得有多乱,是哀兵之策,也就容忍了李氏许多过分的作法。等到把有些事情解决了,李氏再犯浑,也的确不能留她了。」 大雪一直下到大年二十八也没有停的架式。京城周边,以及京城以北都遭了雪灾,压挎了许多民房,冻死许多猪羊,还死了不少人。 老和尚的话真的灵验了,若真如他说的「岁末雪急月末清」,要等到正月底或是二月底才晴,那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皇上急得焦头烂额,天天招集内阁商讨赈灾事宜。皇上还传旨,今年过年取消初一进宫给皇上和太后拜年的礼制,遭灾的地方初三开印。 这天,又有御史开始弹劾荣昭公主,说她做多了「缺德」事,惹得上天震怒,先是招致群鸟攻击,现在又招了雪灾。 皇上又气又怕,但事关皇家面子,都扣下未发。不过,太后还是下了一道懿旨,让荣昭在府里抄经,哪里都不许去。其实,就是变相禁她的足了。 太后这样,不仅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不想荣昭再进宫的意思,怕她把「霉运」带过去。 这也令楚家人高兴不已,因为大年三十全家团聚,公主和驸马也要回楚家,如此一来,荣昭也不会再回楚家了。当然,高兴的楚家人不包括二夫人李氏,她一直盼望荣昭回去折腾折腾陈阿福和她两个儿子的。 陈阿福更高兴,她也不怕荣昭折腾自己和儿子了。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二十九,她的病好了。晚上,楚令宣终于赶回来了。 第42章 他风尘仆仆,脸都冻紫了。去泡了热水澡出来,羊肉汤锅已经摆在炕桌上了。 陈阿福给他满了一杯酒,舀了半碗汤。说道,「喝了,去去寒。」 两杯酒下肚,楚令宣才缓过来。说道,「阿福放心,家里很好,柴炭、粮食都足量,大宝、嫣儿、岳父母、小舅,他们也很好。哦,还有小舅舅一家,东西都备齐了,生活无忧……」又说,「定州境内虽然也发生了雪灾,但情况比京城好些。」 陈阿福听了,才放下心来。 楚令宣吃完饭,又逗了逗小哥俩。外院来人说,老侯爷让世子爷去外院书房,侯爷来了。 几个男人开会开到第二天早晨,疲倦至极的楚令宣回来洗漱完后,上床睡觉。他一直傻乐着,睡前,对陈阿福笑道,「爹今天就歇在外院。」 自从楚侯爷尚了荣昭后,这是第一次在楚家歇息,真不容易。 陈阿福则指挥下人把竹园妆扮一新,再把自己和羽哥儿、明哥儿、飒飒、长长、短短收拾利索。晌午时,楚令宣也起床了,几人一起去了安荣堂。 今天过年,全家都聚在这里吃年饭。 他们一家进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坐在厅屋里了,还包括楚侯爷。 几人走上前去给长辈们见了礼。 楚侯爷这是第一次见小孙子,极是激动,给了他们一个羊脂玉鲲鹏摆件作见面礼,还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孩子此时都醒了,冲着楚侯爷直乐。他们太小他不敢抱,看了许久,又摸了摸他们的小脸。那极似罗云的眉眼让他又是喜欢又难过,若是她也坐在这里该多好。没有她在,哪怕自己置身永安侯府,纵使儿孙满堂,也少了几分家的温暖…… 陈阿福回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跟二老爷和李氏见面,又带着孩子给他们行了晚辈礼。 李氏张了张嘴没敢多说话。二老爷在来之前说过,若她再敢没事找事,他就不客气。这些天,三爷楚令安也没少跟李氏谈话,让她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现在大房有了自己的孙子,还是两个,以后会更多。 此时,她看到楚侯爷和几个儿孙其乐融融地相聚在一起,特别刺眼。但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些想法是不可能再实现的了…… 今天李氏少有的老实,虽然面上苦大愁深,却没有说任何不妥当的话。 吃饭的时候,男桌那边还热闹,说笑敬酒声不绝于耳。女桌这边就不太友好,三夫人和陈阿福、楚令卫、楚令智倒是笑语晏晏,李氏端着一张苦瓜脸,二房其他的女眷孩子见她那样也不敢多出声,只低头吃饭,抬头发呆。 这顿团圆饭吃到晚上,楚侯爷和年轻男人去外院守岁,男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爆竹,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回了竹轩。 把楚侯爷给孩子们的红包打开,是各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二老爷给孩子的见面礼玉把件还尚可,而李氏给的两块玉质地粗糙,典型的地摊货。陈阿福转手把那两块玉赏给了看门的小丫头,李氏都不给自己脸面,自己为何还要给她脸面? 洗漱完把下人打发下去,陈阿福带着孩子进了空间。 金燕子正抱着金贝在玩。陈阿福笑道,「现在有了贝贝,宝宝过年也不寂寞了。」 金燕子唧唧叫道,「是呐,孤单最是难耐,有了伴,就好玩了。」 陈阿福又笑道,「天天惦记着玩,你进来这么久,好像就没修过房子。」 金燕子唧唧说道,「人家有那么多房子,够我和贝贝住了,等贝贝有了生命,我再努力不迟。」说着,便叼着金贝飞上小床。 羽哥儿和明哥儿也等着跟金燕子和金贝玩,它们一上床,就「哇啦哇啦」叫不停。 陈阿福看看金燕子的恭桶,又攒了不少燕粪。若在乡下或是定州府,她肯定会种些香蒜苗出来吃。可在这里,三夫人吃了好吃就会拿进宫孝敬太后,陈阿福可不愿意让皇家人知道好东西都出自她这里。她每隔几天做次点心,都已经很显眼了。 大年初一,依然大雪纷飞,狂风呼啸。除了晚辈给长辈拜年,众人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去给亲戚朋友拜年,毕竟连皇家都不要他们拜年了。许多有钱人家的大门口还放置了大锅,开始给穷人施粥施馒头,也包括楚家。 上午,老侯爷和楚侯爷领着家里的所有男丁去祠堂拜祖先,又把楚司羽、楚司明、楚含嫣的名子写进族谱。 下晌,楚令宣领着陈阿福去见陈世英。今天再不去,他就没有时间陪陈阿福去了。他明天就要往定州府赶,即使这样,三日那天也赶不回去。 这种天气,所有人都不放心陈阿福带着孩子回定州府,让他们等到天气好些再回。 陈阿福好想说,我把孩子放在空间里总行吧? 其实,她就是这样打算的。把那两个妈妈打发去别的马车,自己单独带着两个孩子。除了喂奶,把他们放进空间就行了。 第43章 但这话也不可能说话来。想着自己食言了,那两个孩子不定得多难过。 陈阿福穿着棉袄棉裙,棉靴,戴着昭君套,外面披着貂毛斗篷,手里拿着手炉,坐在马车里还觉得浑身冰凉。 楚令宣没有骑马,跟陈阿福一起坐马车。他没有抱手炉,手心还有热度,时不时用双手帮陈阿福捂捂脸蛋,捂捂小红鼻头。偶尔会趁帮她捂脸的时候,啄她的小嘴一口。 看到他嘴上的胭脂,陈阿福只得抽出帕子帮他擦干净。刚擦干净,他又会再啃一口。 马车大概走了近一个时辰,到了一个背静的胡同,进了一个三进宅院,马车停了。 楚令宣先下了马车,又回身把陈阿福扶下来。 这时,一个身穿戎装的军官从屋里出来跟楚令宣抱拳,喊道,「楚大人。」 他应该是这里的小头目。 楚令宣也笑着跟他还了礼,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塞进他的手里。说道,「岳父仰仗林将军和众位兄弟帮忙照顾,楚某永远铭记于心。」 楚将军快速地把荷包揣进怀里,笑道,「陈大人是好官,不会长久呆在这里,小人自当尽力照顾好他。」 陈阿福没说话,只笑着向林将军福了福,林将军又向她抱抱拳。陈阿福又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他,他要先检查,然后再交给陈世英。 过了垂花门,陈阿福和楚令宣沿着抄手游廊向上房走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士兵时而会出来走走,不知道屋里隐藏着多少个看守的人。 进了上房,厅屋里空无一人。又往东而去,看到陈世英坐在侧屋的炕上,炕几上摆着一个围棋盘,他正聚精会神地自己跟自己下着棋,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爹。」陈阿福喊道。 陈世英猛地抬起头来。他穿着玄色挑金绣团花缎面长棉袍,这是江氏年前给他做的,上次才让人给他送进来。头上戴着碧玉簪,胡子也修得整整齐齐,把自己拾掇得很是干净利索。 但是,他的脸瘦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光洁的额头和眼角也有了细纹。 他一下老了好几岁。 陈阿福的眼泪流了出来,又喊了一声,「爹。」 「福儿,真的是福儿,」陈世英先是一愣,赶紧下了炕,眼里也有了水光,说道,「福儿,爹还能见着你。」 这是古代,否则,陈阿福肯定会扑进他怀里哭。 陈阿福拉着他的袖子说,「爹,你是好官,不仅能见着女儿,以后还能堂堂正正走出去。」 陈世英笑着点点头,又对楚令宣说道,「女婿,快,快,快炕上坐,地上冷。」拉着陈阿福坐在了炕上。 屋里很冷,没烧炭盆,但烧了炕。坐上炕,人便暖和起来。屋里摆设虽然简单,但干净得一尘不染。看来,这些军士还是比较照顾陈世英的,他的确没有遭罪。 坐定,陈世英问陈阿福道,「你奶,你娘,还有弟弟妹妹,他们都好吗?」 陈阿福直接忽略「你奶」的问题,说道,「母亲还好,就是惦记爹,经常流泪。弟弟妹妹也还好,他们都望着爹早些回家团聚。还有朝儿,胖胖的,模样跟爹很像……」 陈世英听了极是欣慰,点点头,又问,「我姐还好吗?」 陈阿福说道,「还好,我娘也希望爹能早日洗脱罪名。」 楚令宣又告诉他,已经派人去江南找证人了……现在北部雪灾严重,还不知道这灾情什么时候会结束,皇上和朝臣的心思都用在赈灾上,他的事情又要往后拖了…… 陈世英道,「我这点事算什么,救灾才是重中之重。皇上,仁慈啊……」 说皇上仁慈的时候,陈世英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还向北拱了拱手。 几人谈了一刻多钟,厅屋里传来林将军的声音,「楚大人,陈大人,探视的时间到了。」 三个人下炕,陈阿福的眼泪又流出来,陈世英也红了眼圈。 陈阿福搂着他的胳膊说道,「爹要放宽心思,你本就没犯什么大事,还有那么大的功绩,你女婿也在外面帮忙,爹会无事的。」 陈世英拍拍她的手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你祖母做的那些事,一直压在爹的心头。这么多年,爹惶惶不安,生怕被人揭露出来,名声坏了,官位也坐不稳。现在好了,都说出来,爹的心反倒轻松了。不当官就不当官吧,这是报应,女婿也不要太为难。哎,只是委屈我姐和福儿了,若不是丁氏想贪图更多的银子,若不是我姐机智隐忍,姐真的被卖去山里了,还不知你们娘俩能不能活下来。若那样,爹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陈阿福又道,「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官啊,名声啊,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爹要保重身体,你是家里的天,若你倒下了,家里怎么办。」 第44章 「好,爹会的。」陈世英说道。 林将军的声音又传进来,「到时间了。」 陈阿福和楚令宣给陈世英行了礼,他们都走到门口了,陈世英又道,「福儿,不要太怪你奶。不管如何,她都生养了爹爹,不容易。」 这句话陈阿福装作没到,回头对陈世英说道,「我母亲非常不容易,她是好妻子和好母亲。爹放心,我会安慰她的。」 马车上,陈阿福郁闷地跟楚令宣说道,「我爹太感情用事了。那恶婆子把他害成这样,还护着她。」 楚令宣笑道,「岳父的确有些妇人之仁。不过,他应该猜到你会把赵氏的恶行传给陈家族老,在变相替赵氏求情呢。」 陈阿福冷哼道,「那恶老太婆作恶多端,害了多少人,早就该受到严惩。」 楚令宣说道,「这话就在我面前说说,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特别是不能跟长辈们说。许多人都是岳父的想法,父母长辈再恶,都不能说他们恶,否则就是大不孝。」 两人回到侯府,已经暮色四合。楚令宣被人直接请去了外书房。 陈阿福回到竹轩,刚走进院门,就能听到小哥俩的哭声,他们一定饿坏了。 陈阿福急步走进去,在厅屋的炭盆前把寒气驱散,才进了东侧屋,两个小子正被妈妈抱着哄。 她对小哥俩说道,「好宝贝,等等,娘亲净完手就喂你们。」 小哥俩听到娘亲的声音,却见娘亲还不来喂他们,哭声更大了,似乎要把屋顶掀翻。今天他们满三个月,上午过了称,羽哥儿十五斤,明哥儿十四斤半,长得非常好。而且,小家伙已经能笑出声了,还能抬头。楚侯爷说,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楚令宣都差得远…… 陈阿福去净了面和手,又用热帕子把奶瓶擦了擦,才去喂了孩子们的奶。 晚饭后,陈阿福开始给楚令宣收拾东西,还分别给王氏、江氏、曾双、大宝和楚含嫣各写了一封信。特别是两个小东西的信,写得情真意切,又给他们带了许多礼物。自己食言了,没有早些回去,还不知道他们会哭成什么样。 楚令宣半夜才回来。 陈阿福正睡得沉,被楚令宣折腾醒了。她想着不知还要过多久才能跟他再见面,便非常配合他。 陈阿福的脑海里又出现炸了毛的金燕子,唧唧骂道,「妈咪坏,知道今天要跟楚爹爹这个,也不拿杯水进来给人家去火,人家又流鼻血了,妈咪好讨厌……呀,呀,贝贝也上火了,都发红光了……」 陈阿福臊得慌,推了推楚令宣道,「快点,别人听了要笑话。」 楚令宣嘀咕道,「谁笑话就扣谁的月银……集中精力,你怎么不像刚才那样取悦夫君了呢……」 陈阿福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觉得自己刚刚睡着不久,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楚令宣已经起床了。她也咬牙爬起来,服侍他吃完早饭,再把他关出院门,看着他消失在风雪交加的茫茫夜色中。 这种天气要骑马跑二百多里路,陈阿福心疼不已。坐马车暖和,可楚令宣说太慢,他想早些赶回去。 今天大年初二,穷人家难过,可这些不缺米粮柴炭的富贵人家还是该咋过咋过。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包括楚三夫人,几乎所有女眷都带着自己的男人儿女回娘家了。 陈阿福的娘家不在这里,没处可回。楚华因为怀孕,也不敢在这种天气出门。所以偌大一个永安侯府,就内院的陈阿福母子三人,以及外院的老侯爷。 陈阿福把小哥俩喂饱,穿上小红刻丝棉袄棉裤,放在暖烘烘的炕上玩,又派人把老爷子请到竹轩。 正呆得不自在的老头也在想小重孙子。京城礼数较乡下严苛,做爷爷的不好去孙媳妇的院子。见陈阿福派人来请了,老头赶紧乐颠颠地来了。 小哥俩已经会翻身抬头了,还能笑出声,不时逗得老爷子哈哈大笑。 陈阿福则在西侧屋亲手做鱼火锅,虽然大厚棉门帘挡着,还是能隐隐听到老爷子的笑声。 下晌,楚侯爷居然来了,被直接请到竹轩。 他似乎是专程来看孙子的,还给他们带了礼物,两把小乌木令箭,说这是他无事刻的。 陈阿福暗道,他在公主府里该是多无聊,才会自己刻这些东西。 他来的时候,小哥俩非常不给面子地睡着了,却没有影响他观看的兴致,静静地坐在炕边无声地看着他们。 陈阿福不好呆在这里,给他续了茶,便去西屋看书。老爷子更耐不住寂寞,在厅屋里逗鸟玩。 楚侯爷看了一个时辰后,就起身告辞。 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来竹轩看孩子,当然都会拉着老侯爷。只是时间很短,多则两刻钟,少则一刻钟,有一次居然只有半刻钟。而且,每次来都会给孩子带礼物,玩的用的看的,五花八门。 第45章 随着暴风雪下得越来越久,灾民更多,冻死饿死的人畜无数,越往北越甚。粮铺的粮食价格越涨越高,因为交通不便,南方运来的粮食有限,许多粮铺也断了粮。正月六日之后,各地官府开始开仓放粮,还是不能解困。 古代人一遭灾就开始往神灵方面想,弹劾荣昭公主的折子更多了。年前的大多折子是楚家有意让人做的,为的是禁荣昭的足。而现在,朝中大臣都慌了,许多人都是发自内心认为荣昭得罪了神灵。不仅弹劾荣昭,还有人开始弹劾跟荣昭有关系的楚侯爷和永安侯府。弹劾楚家的人里面,二皇子一党的人最多。 十日,定州府的福运来商行及京城分行共向官府捐出六万斤粮食,又向老百姓放粮一万斤。 因为福运来带头,许多还有存货的粮铺也开始捐粮,极大地缓解了朝庭的压力,也救了无数生命。 这几家商行和粮铺都得到皇上的表彰和嘉奖。特别是福运来商行,皇上亲自提了一个大匾——义善可嘉,太后娘娘也下懿旨表彰陈阿福,说她是天下女子之楷模,还赐了两柄玉如意。 陈阿福的这个义举,又为永安侯府争了不少面子回来,弹劾永安侯府的折子少了许多。 十五日,华昌郡主楚三夫人又发起了「献温暖送爱心活动」,带头捐钱捐物,给灾民修缮房屋,买棉被棉袄。 楚三夫人因为是带头人,捐了五百两银子。宫里的后妃公主,大宅门里的贵妇小姐也都积极响应起来。 这个主意当然是陈阿福给三夫人出的。这种既出风头又救人命的好事,三夫人非常愿意去做,拿着由陈阿福代笔写的「倡议书」去宫里见皇上,得到皇上和太后的高度赞扬,还让皇家女人作出表率。 王皇后和孙贵妃、马淑妃气得牙痒,心道这个好主意咋自己没想到。王皇后和孙贵妃是想为自己儿子博取好名声,马淑妃是想为闺女洗刷不好的名声。 而且这主意是讨嫌的华昌提出来的,自己就是捐得再多,出风头的也是华昌。但又不敢不捐,还不敢捐少了。太后娘娘都捐了五百两银子,王皇后只得捐了三百两银子,马淑妃捐了二百两银子。 荣昭听说了,派人进宫跟太后娘娘请示,她想进宫捐银子。太后便派了一个嬷嬷去荣昭公主府收银子,气得荣昭肝痛,也只得拿了一百两银子给那个嬷嬷。 楚家,陈阿福最先响应倡议,自己捐了一百两银子,又代楚小姑娘捐了二十两银子。到了十六日,二房还没动静。楚三夫人知道是李氏捣鬼,便派了身边的嬷嬷去二房女眷院子挨个收。 二奶奶宋氏是庶子媳妇,娘家也不富余,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这已经很不错了。三奶奶沈氏娘家也不富余,虽然父亲是个从五品官,却是翰林院的。但三爷楚令安是李氏的独子,应该有些家底。她也捐的二十两银子,还是不错。几位姑娘,二姑娘楚珍捐了十两银子,三姑娘楚琳和四姑娘楚碧各捐了二两银子,这也不错。 可李氏说「倡议书」里说了尽力而为,不「逼捐」,她没有钱,一个子儿不捐。几十两银子她也没放在眼里,她就是不想给狂妄的三夫人锦上添花。 楚三夫人冷笑两声,让人直接把楚家的」功德簿「交给老侯爷过目。 老侯爷看了楚家的「功德簿」,把二老爷叫来大骂一顿。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永安侯府已经这么艰难了,好不容易家里的两个妇人出钱出力出主意为朝庭作贡献,自家人还不支持。若李氏这么不识大体,就把那些年贪墨内宅的银子统统吐出来。 老爷子说得这么明明白白,让二老爷面红耳赤,他又去李氏院子把李氏大骂一顿。李氏无法,想捐五两,看到二老爷有了动手的冲动,只得比两个儿媳妇多捐十两,捐了三十两银子。 陈阿福听说后,觉得李氏也真是不聪明。几十两银子买个面子情,既讨了老侯爷的欢心,说不定还能让她跟强势的三夫人关系有所缓和。还是楚二老爷精明,该发脾气的时候发脾气,该讨欢心的时候讨欢心,哪怕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老侯爷和楚侯爷都不忍心不管他。其实,李氏贪墨的那么多银子,许多还不是都被二老爷拿去花天酒地养女人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天时间就募集到六千多两银子,上百车衣物被子。这么多财物,又会整救无数条生命。当然,贵妇小姐们的衣物不可能捐出来,捐出来的都是下人们的衣物被子。 太后又下懿旨表彰华昌郡主,说她是天下女子楷模,是宗室女子典范。 因为永安侯府两个女人都为赈灾做出了突出贡献,又受到皇上和太后的嘉奖,弹劾永安侯府的折子渐渐少了下来。 三夫人高兴,送了陈阿福不少首饰摆件。那些东西可是内务府制的,有钱没处买。 老侯爷和楚侯爷、三老爷更高兴,他们借口不能让陈阿福太吃亏,又各赏了她一千两银子。 第46章 李氏听了,又气得不行,觉得自己一房出了那么多银子,反倒招了骂。陈阿福得了那么好的名声,不仅没吃亏,连多的银子都赚回来了。 雪一直下着,皇上亲自带群臣去天坛祭天,还下了罪己诏,依然没有让这场巨大的雪灾停下来。 到了二十日,陈阿福暗忖,月末,范围应该是二十日到三十日。若这十一天内雪能停,那也快了。若二月停,那可更糟心了。 到了二十六日,大雪依然下着。下晌,陈阿福和花妈妈在小厨房做了些桂花饼干,派人给老侯爷和安荣堂各送了一盘,还留了一盘。楚家男人都喜甜,她现在每天会做些点心,主要是招待来看孙子的楚侯爷。哪怕他吃得再少,自己也尽心了。 陈阿福现在非常同情这位爷爷。从他看孙子那温柔的眼神,还有对了尘住持无尽的牵挂,就能看出他是重视家庭的好男人。让这样的男人亲手拆散自己的家庭,送妻子进庵堂,该是多痛彻肺腑。 但因为要忠君,他就必须这么做。当然,皇上让他这么做,他不做也不行。不做,一家都完蛋。做了,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申时末,陈阿福正坐在炕上看小哥俩翻身。两个小子穿得太厚,像胖胖的企鹅,翻身很不容易。费了半天力终于翻过来了,就把头抬起来,小脑袋颤巍巍地四处望望,再得意地笑出声。 陈阿福大乐,又坏坏地再把他们翻过来躺下。傻傻的小哥俩也不发脾气,继续卖力地翻。 几人正玩得高兴,老爷子和楚侯爷又来了。 陈阿福给他们倒上茶,又奉上饼干,笑道,「刚出锅没多久,正好吃的时候。」 老爷子拿着饼干吃起来,楚侯爷点点头,坐去炕沿看孙子。 两个小子非常喜欢爷爷,一看他来了,翻身的速度快了许多,抬头看着他直笑,口水像银线一样流下来。 楚侯爷笑着掏出帕子帮他们擦了,又捏捏他们的小脸。他不敢自己去抱这么小的孩子,觉得他们太软,怕弄坏。实在想抱,就两只大手摊开,让人把孩子放在他的大手上,抱抱又赶紧放下。 陈阿福看这个时候了,便留他们两位在这里吃晚饭,说再把三老爷请来,她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 楚侯爷欣然应允。 陈阿福正在小厨房忙碌,丫头来说,外院好像有急事,老侯爷和侯爷已经走了。 陈阿福便觉索然无味,也不想再继续做了,已经做好的菜足够自己吃了。她刚吃过晚饭,下人来报,侯爷请她去一趟六芸斋。 六芸斋是楚侯爷之前的内书房,也是他接待贵客和商议大事的地方,在外院和内院之间的一片竹林中。 陈阿福一惊。自从来了京城,她还没有参加过秘密高层会议。 陈阿福穿上出门的小袄棉裙,又披上出风毛带帽斗篷,由红斐打着伞,小红提着灯笼,向外院走去。 大概走了一刻多钟,便来到一个四合院里。廊下挂了许多盏灯笼,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这是楚家最机密的地方,而此时的这个院子,跟别的院子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白茫茫一片。 走过抄守游廊来到正房,守门的小厮是一个清秀的年青后生,他把门打开,掀开厚帘子,请陈阿福进去,又让红斐和小红去厢房歇息。 厅屋里的两架多宝阁上虽然摆满了书,但这里更像会客厅。四盏琉璃宫灯垂下,把屋里照得灯火辉煌。正对面的墙上是一幅猛虎下山大画,大紫檀雕螭案上,摆着几尺高的古铜鼎。再前面,是紫檀八仙桌,桌两边是两把太师椅,两旁各四把紫檀官椅,地上铺着西域绒毯。 陈阿福自己把斗篷脱下,放在最靠外的一把椅子上。 一个小厮又把陈阿福请去了东侧屋。屋里北窗下是大炕,南面摆了一个紫檀大书橱,占了整堵墙。八盏青瓷鲲鹏烛台上,点着火烛,把屋里照得透亮。 炕上雕螭描金小几两旁坐着老侯爷和楚侯爷,楚三老爷坐在左侧圈椅上。 几个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 陈阿福过去给他们曲膝福了福。 老侯爷指指右边的椅子说道,「宣儿媳妇坐吧。」 陈阿福落坐。小厮上了茶,就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楚侯爷又跟陈阿福说了一遍。他刚才得到九皇子递出来的消息,二皇子跟皇上请示,说他看到皇上因雪灾日夜忧虑,甚急,甚忧。从明天子时开始,他要斋戒三日,于三十日在天坛血祭上天,祈求神灵护佑大顺,停止灾情。 皇上听了大喜,准了二皇子的请求,二皇子已于今天宫门落匙前出发去了祭宫。 他走后,九皇子才得到消息。 血祭,听着吓人,也就是祭祀的时候,用刀把手腕割破,放一点血滴进酒碗,再把酒倒入地下,算是献给天神。 第47章 九皇子也知道无智大师说的那句‘岁末雪急月末清’,怀疑二皇子是不是知道大雪停止的确切时间。他马上去请示皇上,说他也难过百姓遭灾,心疼皇上日夜操劳,愿同二皇子一起血祭上天。获准后,他紧跟着去祭宫了。 二皇子之所以把时间卡得这样紧,肯定是不愿意其他皇子效仿他。若是其他皇子明天早上得知消息再去,就不能斋戒三日,也就能不参加三十日的祭天。 末了,楚侯爷又说,「二皇子无利不起早,这次竟然还要血祭。他为何会如此作为?无智大师锦囊里的那句预言,难道真的预示大雪会在正月三十日停止?不管会不会停止,九殿下去祭祀的选择肯定是对的。没停,也尽了心。若停了,他们的功劳可大了。只不过,即使九殿下去了,跟二皇子比起来,已然落了下成。」 楚三老爷说道,「二皇子这几年一直在收罗奇人异士,真有人看出更准确的时间也不一定。大师的锦囊里说了两件事,其中一件必是这件事。」 老侯爷道,「难道还有比无智大师更厉害的世外高人?」 楚侯爷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准。」又对陈阿福说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又跟无智大师接触的最多。你觉得呢?」 陈阿福听了,已经完全肯定二皇子就是重生人,知道灾情停止的准确时间。他这么做,肯定三十日这天会放晴。古代人讲迷信,若这个大功劳被他一人占去,弄不好皇上会认为他是被上天眷顾之人,改变初衷传位于他都不一定。 忙说道,「公爹,儿媳也觉得二皇子或许真知道灾情停止的确切时间。三十日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也契合了‘月末’这个时间段。无智大师能给我们预示,保不定有更厉害的能人异士给二皇子预示。」 楚三老爷皱眉说道,「若雪灾真的在血祭之后停了,二皇子的功劳可大了。不说皇上会更加倚重他,朝臣和百姓也会更加推崇他。九皇子哪怕去血祭了上天,也是跟风,远没有提议血祭并且身先力行的二皇子功高誉隆。」 几个人的脸色都更加凝重。 陈阿福沉呤片刻,说道,「那就想办法请瑞王爷进宫一趟,跟皇上请示,说应该让所有的……成年皇子都参加祭祀,这样更能感动上苍……」她本来想说所有的皇子,但想到定州府还有一个小十一,便改成了成年皇子。 楚侯爷听了大喜,点头说道,「这一着棋极是精妙。明天开始,就让言官上折子,赞颂皇上教子有方,皇子们在国家危难、百姓受苦的时候,能够放下成见,众志成城,兄弟齐心,共同祭天……总之,把‘血祭上天’这件事往皇子们齐心协力方向引,皇上更愿意看到的是兄弟情深感动上苍。」 楚三老爷大笑道,「妙!皇上也是父亲,他跟天下所有父亲一样,希望兄弟和睦,其力断金。所有成年皇子一起祭天,灾情又能结束,这远比二皇子一人祭天更能让皇上欣慰。」 楚老侯爷大笑道,「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二皇子通过这件事肯定能让皇上另眼相看,但还不足以让皇上把这个功劳归功于他一个人,也不足以改变皇上多年的执念。」 几人想到二皇子看到所有成年皇子齐聚祭宫的恼怒,都笑了起来。 商量着,由楚三老爷去瑞王府说服瑞王爷,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说服。这时候已经戌时初,若时间晚了,说服了皇上都没用,皇子们到斋宫过了子时,就不能参加斋戒了。他赶紧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楚侯爷走之前,满意地向陈阿福点点头。 出了门,陈阿福恭送两位长辈都走了,才向内院走去。她望着漫天大雪,微弱灯光下,白茫茫的一片像极了前世某些电影里的童话世界。童话世界是美好的,可真实的世界却是残酷的,它夺去了多少条无辜的生命。若三十日雪能停,灾难就快束了。 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应该快了!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陈阿福就急急带着还睡着的两个孩子去安荣堂打探情况。她着急知道结果,夜里几乎没睡着觉。 李嬷嬷不愿意,念叨了好久,说这么早容易把孩子冻着,陈阿福没管她,依然我行我素把孩子带了出去。 此时,外面依然是狂风卷着大雪,天还有些微暗。两个孩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由妈妈抱在怀里,还有小丫头打着伞。陈阿福也是全身捂得厚实,来到安荣堂。 侧屋里还点着灯,三夫人面色凝重地坐在炕上。她穿着半旧袄裙,头发只随意地在头顶挽了个卷儿,完全没有了平时神彩飞扬的气场。 陈阿福一惊,让人把孩子放在炕上,又把下人打发下去。低声问道,「那件事没成?」 三夫人摇头道,「成了。我家老爷昨晚找到了瑞王爷,瑞王爷听了就直接进宫面圣。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提议所有成年皇子去祭天,更能够感动上苍,让灾情结束。皇上更是大喜,马上准了奏。那几位成年皇子连夜赶去了斋宫……」 第48章 陈阿福暗自高兴,几位皇子去坏了二皇子的好事,他一定气急败坏了吧? 看到三夫人愁眉不展,说道,「三婶如此不开怀,我还以为瑞王爷没去找皇上,或是皇上没同意呢。这件事办成了,三婶应该开心啊。」 三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在发愁,若真的三十日雪停了,就更证明了无智大师的预示是准的。不知道我家爷会遇到什么事,我都愁死了。我家爷管着北部军队,总不能一直不去北边吧?」 一说到这事,陈阿福也担心不已。还是劝道,「大师给那两丸神药肯定是有用意的。去的时候带着药,即使不幸遇到了什么事,也有神药救命,绝处逢生。」 三夫人叹道,「但愿如此。」 两个孩子醒了,也不哭,「哇啦哇啦」叫起来。陈阿福开始给孩子们喂奶。 三夫人看到可爱的孩子,也开怀起来。说道,「宣儿媳妇,三婶可没少帮你们两口子的忙。到时候我向你讨要宝贝,你可不能舍不得。」 陈阿福笑道,「三婶的宝贝多得几大屋子装不完,还会看上我的什么宝贝啊。」想到三夫人成天盼望自己生闺女,好抱过去自己养。又赶紧笑道,「三婶侠义心肠,不是挟恩以报的人吧。」 三夫人似笑非笑道,「我还就挟恩以报了。以后你再生了闺女,给我一个。放心,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的第一个闺女我不要,第二个给我就成。」 第n个自己也舍不得啊。 陈阿福前世最喜欢的就是女儿,只不过这辈子因为长辈喜欢儿子,楚令宣也没有儿子,所以她才特别想要儿子。现在儿子都有两个了,她又想要女儿了。想想若是女儿,软软的,香香的爬在自己怀里撒娇,就像楚小姑娘那样,多可人疼啊。 再说,三夫人是太后娇惯出来的蛮横贵女,她娇惯出来的闺女还不定得怎样蛮横不讲理。交给这样的人教养女儿,陈阿福还真不放心。 三夫人教导楚珍还不同,楚珍她不是真心喜欢,只不过磨不过老侯爷的面子,想把楚珍身上的毛病改了,所以才比较严厉。 陈阿福也不敢说不同意,笑道,「等我生出第二个闺女来,你家卫儿就该娶媳妇了。那时,你就该抱亲孙女了,哪里还会稀罕侄孙女。」 三夫人说道,「我不会让我家两个小子太早成亲,至少要到他们十八岁或者二十岁以后。有些人家的小子才刚刚十五、六岁,就猴急地娶妻纳妾,这对身子骨不好……」又看着陈阿福笑道,「所以啊,我还是要惦记你生的闺女。你别不识好赖,闺女交给我,亏不着她。我是看你和宣儿的模样长得好,又得我的心,才惦记你生的闺女,若是换个人,想给我我还不要呐。」 陈阿福只得呵呵傻笑几声揭过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楚珍又来了。她笑着给三夫人和陈阿福施了礼,但看得出来她的笑是挤出来的,眼圈也微红。楚三夫人今天没有心情去管中馈,便让身边的管事嬷嬷领着楚珍去议事厅处理家中事务。 没多久,服侍楚珍的钱嬷嬷又倒了回来。她跟三夫人禀报,李氏又出妖蛾子了,昨天晚上给二爷和三爷每人一个通房丫头。楚珍今天来之前去劝李氏,说她已经惹了二老爷以及所有当家人的不喜,又招了庶子和庶子媳妇的恨,不能再把亲儿媳妇推远了。李氏骂了她一顿,说给儿子塞通房丫头是婆婆的权力,又说楚珍跟三夫人学得越来越小家子气,还看不起亲生母亲了,气得楚珍哭了一场…… 三夫人气乐了,冷哼道,「她个破落户居然说老娘小家子气,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贱人,又该收拾收拾了。」 三夫人的脸色讳暗不明,一定又在想法子整李氏。 陈阿福说道,「二姑跟着三婶的进益可是一日千里,她把二婶现在的处境都看穿了。二婶糊涂又心坏,不仅听不进去亲闺女的劝,还在做缺德事。」又想帮帮宋氏,说道,「二弟妹和三弟妹还算懂事,只不过有个这样拎不清的婆婆,也是倒霉了。特别是二弟妹,真是可怜。」 因为宋氏和沈氏没经过李氏同意,就响应三夫人的「倡议」,捐了二十两银子,李氏非常不高兴。觉得她们既帮了三夫人,又害她破了财。 李氏在被二老爷逼着捐了三十两银子后的第二天,宋氏和沈氏去给她请安,李氏让沈氏进屋站了一天,还没让宋氏进屋,宋氏在门外站了半天。宋氏当天晚上就发高热,连夜去请太医来施针看病。 三夫人骂道,「那李氏就不是个人。这大冷天,连挑门帘的丫头都是一个时辰一换,那宋氏娘家的门户再低,也是娇滴滴的官家女,怎么受过这个罪。」又叹道,「宋氏是个可怜人,她嫁进楚家这么多年,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我之前也帮过她,但我越帮李氏越恨她,之后折腾她更厉害,我也不好再插手了。」 陈阿福道,「二爷孝顺,不愿意去外地当差。否则请爷爷出面说项,让他带着二弟妹一起离开京城,她也不致于受李氏这么多年的气。」 第49章 楚令奇这个人不错,楚令宣对他的评价比较高。说他人挺好,隐忍,也算能干,就是嫡母太厉害又拎不清,一直压制着他。为了他好过,楚令宣在家里根本不敢跟他有过多交集。两兄弟想多说说话,还要去外面的酒楼里喝酒。 楚令宣之前就问过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去定州府,楚令奇说二老爷身子不好,他不放心走远了。又说虽然自己和媳妇现在受着嫡母的气,再忍忍,以后分家就好过了。其实,他最怕自己带着媳妇远走高飞,生母房姨娘会被李氏折腾得更厉害。 楚三夫人又说道,「令奇愚孝,做事喜欢瞻前顾后。别是为了生母,把自己的媳妇儿子都搭进去了。」又对陈阿福说,「长在小门或许是一件幸事。在京城,像李氏这样狠毒的嫡母大有人在。李氏歹毒却不算精明,贪财贪得人尽皆知,害庶子庶女也害得人尽皆知。若是别的歹毒又精明的嫡母,庶子庶女活不下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点陈阿福也认同。李氏贪财,几乎整个京城的贵妇圈子都知道,还都为楚侯爷父子抱屈。二老爷的姨娘通房最多,李氏哭过闹过,却毫无没办法。这次整宋氏整得这么明目张胆,若楚二爷趁势把媳妇儿子带走,当家人和二老爷肯定都会支持。 陈阿福在安荣堂玩了一天,歇晌都是在这里歇的。陈阿福非常喜欢跟三夫人在一起相处的感觉,两个人就像姐妹,说得高兴,就笑得前仰后合,不像贵妇们还顾及什么端方仪态。 晚上,楚令卫和楚令智下学回来,逗着飒飒母子玩了一阵,楚三老爷又回来了。他告诉陈阿福,楚侯爷这几天都忙,没有时间来看小哥俩。 他又讲了今天朝堂的热闹,许多大臣都上了折子,赞颂皇上教子有方,皇子们仁孝可嘉,让皇上开怀不已。也有大臣说二皇子率先提出「血祭」,孝心可昭日月。又有人说瑞王爷提出「兄弟齐心」,更加彰显了皇子的宽厚仁义…… 听得三夫人和陈阿福大乐。不管灾情结不结束,二皇子都不可能独揽功劳了。 三老爷听说晚饭吃火锅,还是陈阿福亲自调制的,大喜。说道,「我喜欢宣儿媳妇做饭的味道。」 三夫人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吃宣儿媳妇做的饭,今儿专门把她留下,押着她做你最喜欢吃的火锅。」 三老爷朗声大笑,对她说道,「知我者,夫人也。」 陈阿福暗笑,若三夫人是前世的职业女性,肯定不受同事待见,别人的功劳她也有本事抢在自己身上,还当着人家的面明目张胆地抢。 那两口子秀完了恩爱,三老爷又让人去把老爷子和二老爷请来,想想,又让人再把二爷楚令奇请来。三爷楚令安今天当值,不在家。 因为不想叫李氏,二房其他女眷都没叫。 男人们一个锅,女人孩子一个锅。 楚令奇来了,还专门感谢了三夫人和陈阿福。宋氏生病后,三夫人和陈阿福都派人送了价值不斐的补药过去。 外面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室内满屋飘香,锅里汤肉不停翻滚。众人正吃得高兴,楚令奇突然起身跪在老侯爷面前,失声痛哭起来。 老爷子叹道,「我知道你媳妇这次受了委屈。你媳妇做得对,‘送温暖’捐银是老三媳妇发起来的,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自家人当然要支持自家人了。那李氏短视,让你媳妇受气又生了病,我已经派人斥责过她了。」 三老爷不好当着哥哥的面说嫂子的不是,只是频频点头。 另一桌的三夫人说道,「令奇媳妇孝顺,懂礼,我们都喜欢。只是这次被我连累了,因为‘捐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好救过来了,若是有个失闪,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二老爷臊得脸通红,给老爷子跪下请罪道,「爹,儿子回去就收拾她,您别生气。」 老爷子冷哼道,「她就是这种短视又分不清好歹的人,再收拾有什么用?等以后……」他忍下要说的话,又问楚令奇道,「你愿不愿意带着媳妇儿子去定州府当差?这样,不仅你们离了家,又能帮你大哥做些事。」 楚令奇看了二老爷一眼,还是咬牙说道,「我们走了,我怕我姨娘……」 二老爷一听楚令宣提起房姨娘,就沉了脸。房姨娘今年已经三十九岁,是二老爷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性子温柔,识进退,按摩手艺又好,非常得他的欢心。 老侯爷看到沉脸的二儿子,气得手心直发痒,若二儿子不是残疾,他都有动手的欲望。大骂道,「你那么多个女人,还怕少了这一个?你真对她好,就放她跟着奇儿一家去享福。」 老爹都这样说了,二老爷也不敢说不放,只得点了头。 老侯爷让三老爷负责办调令,到时楚令奇一家跟着陈阿福一起回定州府。 吃完饭后,楚令奇送老爷子回了外院。 第50章 老爷子拿了一千两银票给他,说道,「虽然侯府还没有分家,你们去了定州府,也不要住在你大哥的家里。你们各过各,不仅日子好过,感情也不容易生隙。去买个宅子,既是你们的私产,又能自己单过。我知道,你们几兄弟,数你最穷。只靠你的那点月银攒点私房,你媳妇也没多少嫁妆。别学你老子那么没出息,天天吊在女人身上。以后好好在外面打拚,日子也就过起来了。」 楚令奇流着眼泪跪下给老爷子磕了一个头。他的俸禄不多,还要上交家里。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月钱,哪怕从不乱花一文钱,但有些交际应酬必须花,所以到现在为止连三百两银子都没攒到。老爷子给的这笔钱,可以当大用了。 第二天,府里传出昨天晚上二老爷跟二夫人大打出手的消息。 听说,二老爷把二夫人的头都砸出血了,二夫人又把二老爷的脸挠出了几道红痕。二老爷气狠了,禁了二夫人三个月的足,还不许晚辈和姨娘去见她。 陈阿福笑了一阵,对付李氏那种人,就必须要用武力解决。 下晌,宋氏带着文哥儿来了竹轩。 宋氏的病已经好了,但也瘦了不少,小尖脸苍白。不过,眼里的喜色是从前没有过的。文哥儿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文静怯懦的样子,陈阿福之前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陈阿福请宋氏炕上坐,又笑着把文哥儿抱上炕,让人拿点心给他吃。说道,「哎哟,小手冰凉,快暖和暖和。」 宋氏起身给陈阿福曲膝福了福,说道,「谢谢大嫂了。我家二爷和我都知道,三婶和大嫂帮我们良多。」 陈阿福笑着把她拉着坐下,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氏笑着点点头,问了定州府房子的大概价格。还说,「二爷让我来问问大嫂,我先还说大嫂怎么会知道这些。我家二爷就说大嫂是女中丈夫,能把嫁妆铺子都经营得那么好,得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赞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陈阿福笑道,「二爷过奖了,我哪里有那么能干。」 心道,楚二爷还真是通透,他是让宋氏来告诉自己他们去了定州府会开府单过吧。 陈阿福是现代过来的人,不喜欢兄弟妯娌住在一起。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都是前世的经典语言。 她便把知道的情况跟宋氏讲了讲。着重讲了陈名买的那个三进宅子,特别适合他们住。 宋氏听了十分高兴。原来定州府的房子比京城便宜多了,那么好的宅子才五百多两银子。 他们买一个这样的宅子,再装装,买些家具,也就六百两银子,那一千两还能落下四百两过活。再加上丈夫存下的二百多两银子,还有俸禄,还有自己的嫁妆,这日子真是越想越好过。 宋氏又笑道,「以后去了定州府,我也学着大嫂做做生意,挣点脂粉银子。大嫂开的那个福运来商行,不仅挣了大钱,还被皇上表彰,以后的生意定会更好做。」 陈阿福笑道,「若弟妹有什么需要帮忙,说就是了,我能帮的肯定帮。」 文哥儿玩熟悉了,拉着陈阿福的衣襟说道,「大伯娘,文儿想看狗狗。」 陈阿福笑道,「好,大伯娘让人把它们领来这里。」又悄声道,「我们家的狗狗通人性,不喜欢听人叫它们狗狗。它们的名子叫飒飒、长长、短短,你看到它们,要叫它们的名字。」 文哥儿赶紧用小手捂住小嘴点点头。 飒飒母子三个来了东侧屋,文哥儿由乳娘穿上鞋下炕,拿着点心逗着狗狗玩。长长和短短跟他抢着食,逗得他咯咯笑不停。 陈阿福见文哥儿喜欢,留他们母子吃了晌饭,才送走他们。 终于等到正月三十日。陈阿福吃了早饭后,带着孩子急急赶去了安荣堂。 侧屋里只有三夫人坐在炕上,见陈阿福去了赶紧把她拉上炕。三夫人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得要命。 陈阿福也紧张,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今天三老爷不上衙,他去了六芸斋,老侯爷和楚侯爷肯定也在那里。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禀报,说三老爷派人来跟三夫人传句话。 三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说道,「让他进来传话。」 一个清秀的小厮低头走进来,施了礼后,小声说道,「三老爷让奴才进来跟三夫人和大奶奶禀报,今天辰时前七刻起,八位成年皇子在天坛开始血祭上天。」 三夫人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去吧。」 楚令卫和楚令智今天不上学,来这里给三夫人请安。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豆_豆_网。但一看三夫人和陈阿福凝重的表情,就知道大人们有事。便不敢在这里碍眼,领着飒飒母子去了他们自己的院子玩。 陈阿福和三夫人坐在炕上心焦难奈,还好有两个孩子逗趣。他们睡着了,两个大人就发呆。他们醒了,陈阿福喂完奶,大人们又逗逗孩子。 第51章 午时正,外面挑帘的丫头突然大叫起来,「三夫人,大奶奶,雪小了,风停了。」 三夫人和陈阿福一听,对视一眼,都赶紧下炕,向厅屋快步走去。 下人给她们穿上斗篷,丫头挑开大厚门帘,向外望去。鹅毛大的雪片果真已经变成小小的雪花,呼啸的狂风也停了。 两个人走出去,在廊下站了不到半刻钟,雪越来越小,终于停了。 许多人都走了出来,看见雪停了,大声欢呼起来。她们还不想进屋,继续望着天。 不久,厚厚的云层散去,久违的太阳终于出来了。刹那间,碧蓝的天空一下子展现在人们眼前,澄澈如洗,万里无云。许久不见的蓝天,在这一刻美丽的令人眩目。 院里院外都是人们欢呼的声音。 三夫人的身子晃了晃,陈阿福一把扶住了她。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怕!无智大师的第一句预示已然成为现实,那么下一句呢? 陈阿福的心情也十分矛盾,既为雪灾结束而高兴,又为楚家莫明的未来而担心。大宝,楚侯爷,三老爷,他们哪个出事楚家都完了。 她把三夫扶回侧屋,对着她耳边悄声说道,「三婶莫担心。咱们因为无智大师的提点,第一件事做得如此完美。第二件事也会因为他的提点而破局,那种神药不是都拿着了吗。若真有事,神药会救人的。」 三夫人幽幽说道,「但愿如此。」 两个人食之无味的吃了饭,陈阿福带着孩子回竹轩。 雪停了,她要收拾东西回定州府。 未时末,几天没露面的楚侯爷和老侯爷一起来了竹轩。 两个孩子几天没见到爷爷了,他一来,他们的眼里闪着兴奋,四肢不停地在晃动着,咯咯的笑声大了许多,激动得不行。 陈阿福笑道,「哎哟,见到爷爷了,看他们高兴的。」 楚侯爷也高兴,俯身捏了捏他们的小脸,说道,「爷爷忙,改天再来看你们。」然后连坐都没坐一下,就走了。 小哥俩一看喜欢的爷爷不逗自己了,哇地大哭了起来。他们平时很乖,不爱哭,也不爱撵人。而这次却哭得极其委屈。 走到院门口的楚侯爷还能听到他们的哭声,脚步顿了顿,还是抬脚走了。 老侯爷跟陈阿福说,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定州府,他暂时不想回去。这件事了了,还有一件更让楚家人害怕的事悬在心头,他要在这件事解决完后再回去。在他的认知里,两个儿子比十一爷更有可能要出事。 八位皇子血祭上天,终于让肆虐人间一个多月的雪灾停止,不仅皇上大喜,百姓也感念皇恩浩荡。街头巷尾传颁着皇子们仁孝感动上苍,听说京城里的戏班正在赶排两出歌颂皇子的戏,一出叫「八龙祭天」,一出叫「病龙祭天」。 皇上下诏表彰和赏赐了八位皇子。特别表彰了提出「血祭上天」的二皇子,提出「兄弟齐心」的瑞王爷,还有生了病,却依然坚持斋戒和祭天的三皇子,还多给他们三个各赏赐了一匹汗血宝马。 同为皇后所出的八皇子进了户部历练,原来一直不被皇上看重的九皇子和十皇子也分别进了吏部和工部历练。另外,又让三皇子同二皇子一起在内阁历练,还让三皇子的一个舅舅补了吏部侍郎的缺,又调了三皇子的一个亲信当了中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 看得出来,这次血祭上天,似乎赤诚可嘉的三皇子更得皇上的心意,得的实惠最多。 这让九皇子和楚家大松一口气。皇上虽然对二皇子有了改观,对瑞王爷和三皇子的印象也好了些,但初心未改…… 皇宫里,二皇子气得不行。他知道正月三十的晌午大雪会停止,他想通过自己一人血祭上天,让皇上对他彻底改观,为了江山社稷能够改变皇上的执念。没成想,老七那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把所有成年皇子都弄去祭天。 老三更会装,带病斋戒,带病血祭,抢去了自己的风头,让街头巷尾传颂。如今,在老百姓眼里,三皇子的口碑已然到了一个新高度。难道皇上真的改变了过去的执念,开始为老三铺路? 二皇子内心忐忑不安,怕自己这步好棋反倒帮了老三的忙。 只不过,雪灾虽然结束了,但气温又骤然上升,似乎一下子从寒冷的严冬进入了温暖的春季。许多老人或是孩子抗过了最难挨的雪灾,却在天气骤暖后生病,又死了许多人。 二皇子记得前一世也是这样,特殊的气候至使辽州出现瘟疫,而楚广开就是这次去北边视察出意外而亡。 面对气温突然升温,皇上下旨,各地要做好灾后各项重建事宜,特别是疫病的防治,那些因为雪灾而死的人和牲畜,要赶紧掩埋和处理…… 陈阿福没多关心国家大事,回定州府之前,她要把该拜见的人家拜见了。 二月二日,陈阿福领着两个孩子去了伪外家——江府。 江氏会做人,江氏的娘家人依然会做人。他们把母子三人当亲外孙女和亲重外孙子一样看待,还让人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第52章 江大人是太卜寺卿,虽然是从三品的官,但职位不算重要,真正手眼通天的人不会买他的面子。陈世英出事后,他求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能真正能帮上忙的。就连见陈世英一面,也是求到楚家这里才见到的。 江老夫人抱了羽哥儿和明哥儿,还给了他们不斐的见面礼。之后便拉着陈阿福的手说道,「你母亲给我来了信,说还好有你和外孙女婿,你们照顾他们颇多……」 陈阿福真诚笑道,「母亲贤淑良善,岚弟弟和晴妹妹也懂事,我们相处得很好。」 江老夫人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家的这个二丫头从小就良善,懂事,只是前些年命苦,还好后来遇到了你爹,可是……」 一说起陈世英,江老夫人就更伤心了,哭出了声。陈世英是她最喜欢和骄傲的女婿,却遇到了这种事。 陈阿福劝着江老夫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爹是能臣,这是上天锻炼他的意志也不一定。我爹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的情绪还好,并没有被打挎。」 江氏的嫂子江大夫人赶紧劝道,「老太太看看,你外孙女也是这么说的吧?我家大爷也是这么说的,二妹夫有大才,是能臣,他将来要得重用,就要先磨砺他一番……」 老太太听了,才好些。 吃了晌饭,又坐了一会儿,陈阿福和孩子们回了家。 刚到竹轩不久,老侯爷和楚侯爷就来了。今天天气比较暖和,楚侯爷没戴帽子,赫然看见他的前额上有一条新鲜疤痕,应该是不久前打出来的。疤痕又粗又长,像条红色的蚯蚓爬在前额上,极其狰狞可怕,吓得陈阿福愣了愣。心里也痛了痛,这么大的疤痕,不知道是用什么打的。 楚侯爷当得上中年帅哥,这条伤疤可是破坏了整体美感。 楚侯爷的脸先是阴得扭得出水来,戾气很重。但一看到床上的小哥俩,表情立即平和下来,眼里也有了温度。还从怀里抽出两块碧玉挂件,让他们的妈妈收好。 小哥俩已经睡着了,楚侯爷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老侯爷对陈阿福说道,「去整治几个可口清淡的小菜,再把老三叫来,我们爷几个喝一盅。」 陈阿福点头,领着花妈妈和丫头去厨房忙碌。 现在是冬季,又才遭了灾,家里米面不缺,可要整治可口的小菜却是不易。新鲜蔬菜只有萝卜和白菘,陈阿福自己发了点豆芽,种了点蒜苗,还没敢放燕粪。 因为楚侯爷脸上有伤,不能做卤菜和海鲜,就更难了。她想了一阵,做了板栗烧鸡,酸菜鱼,香酥鸭,酸菜鸭血冻豆腐,梅菜扣肉,蒜苗炒腊肉,香酥腐皮卷,素炒双色菇,爽口木耳,蒜香豆芽,鲜汤煮白菘,萝卜猪脚汤。 她趁上恭房的时候,进空间要了眼屎巴巴那么大的燕沉香绿叶,这东西能美容,希望老帅哥的疤痕不要留得太明显。她把绿叶放进泡酒里,酒味大,能掩盖一些绿叶的香气。还因为泡酒里她之前放了点燕沉香木渣,本就有点特殊香味,再加点叶子也不显。 她不仅让人请了三老爷,还把三夫人和楚令卫、楚令智都请来了。 知道他们三个男人有要事相谈,就安排他们在西侧屋里吃,而陈阿福、三夫人和楚令卫兄弟则在东侧屋里吃。 三夫人跟陈阿福咬着耳朵,「大伯额上的伤肯定是荣昭打的。」又气道,「大伯的涵养好。若我在旁边,肯定大耳刮子抽她。什么东西,拚死拚活夺了来,却不知道珍惜。」 陈阿福也怀疑是荣昭打的。不知他们怎么了,居然大打出手。要是金燕子在外面就好了,再让它领着群鸟去拉粪。 饭后,楚侯爷让陈阿福在回定州府之前去公主府一趟。她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走之前,于情于理必须去给荣昭和楚侯爷见个礼,不能让外人抓住把柄,但不要带孩子去。并让她放心大胆地去,他会在府里等她,不会再出现突发状况。 陈阿福一听要见荣昭,头皮就发麻。三夫人主动要求陪她一起去,说自从荣昭被禁足,自己还没见过她。 陈阿福想想楚家的「灭顶之灾」,觉得古人迷信,还是别让楚三夫人去荣昭公主府。现在不管是荣昭本人,还是荣昭公主府,都被贴上了「倒霉」的字样。 陈阿福笑道,「谢谢三婶的好意。现在没有人敢去荣昭公主府,三婶就别去了,有公爹在,我不会有事的。」 三夫人想想也是,荣昭周边五里地都飘着霉运,自己何苦还凑上去。便点点头,又嘱咐道,「让黄嬷嬷陪你去,宫中的许多礼节她都知道。」 第二天,陈阿福让下人去给公主府送了贴子,说明天她会带着孩子去公主府拜见公主。 四日巳时,陈阿福一个人坐着马车去了荣昭公主府。 荣昭公主知道今天陈阿福母子要来,正和楚侯爷坐在侧屋的罗汉床上等他们。 第53章 自上年荣昭被群鸟拉粪开始,就倒了大霉,基本没有人来府里串门子,还被太后派去寺里抄经茹素三个月。特别是上年年底,北部遭了雪灾,许多大臣把雪灾算在了她的头上,她又被太后禁了足。她在府里无事,天天除了抄经,就是缠着楚侯爷。若楚侯爷不在,她就找奴才的晦气。 她的女儿薛宝宜,已经被太后指了婚。因为马淑妃怕外孙女沾到「霉」气以后婆家不喜,自从荣昭被禁足开始,便让薛宝宜进宫,由淑妃亲自教养。 荣昭始终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了鸟大仙的厌恶,经常拉粪拉在她身上。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大臣弹劾的那样,是因为她气死了第一任驸马,又夺了别人的夫婿,害得别人出家,还害了别人的孙女,而招致鸟大仙的厌恶。 但多数时候,她又认为不是这么回事。普天之下莫为王土,她是皇上的闺女,那她想要谁当驸马,谁就是她的驸马了。哪怕那人已经是别人的夫婿,只要她想要,也是她的。这不是抢,而是本分。 不过,自从她倒霉以后,不止皇上、太后对她冷淡了,连二皇子对她都不如以前热络。特别是她深爱的楚郎,比以前敷衍多了。经常趁她抄经的时候,便会出去「转转」。一转就是大半天,或是一两天,最长的一次是三天,把她气得她胸闷。 荣昭不高兴地埋怨他,楚侯爷也不像过去那样或者哄哄她,或者干脆去另一间屋里生闷气。而是冷着脸说道,「你不能出府,不能也不让我出府吧?或者说,让我跟你一样,在这个府里呆得出了‘霉’,你才高兴?」然后,自己去了外书房,或者又出去「转转」。 荣昭气得又哭又闹又砸东西,还有一次抓住楚侯爷不许他走。 楚侯爷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公主,请你放手。」 荣昭内心一片慌张,她从十岁就开始倾慕的楚郎,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大哭道,「楚郎,那些臭御史之所以攻击我,就是因为我心悦你,尚了你当驸马。」 楚侯爷说道,「公主说错了,他们攻击你,是因为你招惹了鸟大仙,让大顺北部遭了雪灾。」说完,头都不回地走了。 荣昭气死了,她怀疑,楚郎之所以这样对她,或许是有了外室。她就让下人跟踪他,只是没走多久就被他甩了。不过,正月二十日那天还是发现了端倪。下人回来禀报说,驸马进了一个宅院。他花钱向邻居打听,邻居说那个宅院里住的是一位年青女子,像是哪个大官的外室。 荣昭听了怒不可遏,让一个得力嬷嬷带着一群护卫去捉人。可到了那里后,宅院里的女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天晚上,楚侯爷很晚才回公主府。 荣昭沉脸问道,「你把那个女人藏在哪里了?」 「什么女人?」楚侯爷皱眉问道。 荣昭尖叫道,「我的人都看到了你还不承认。」她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向楚侯爷砸去。 顿时,楚侯爷的前额血流如注,和着水和茶叶一起流下来。 荣昭吓坏了,赶紧冲上前抱住楚侯爷说道,「楚郎,我不是有意的。」 楚侯爷推开荣昭,又甩开两个上前试图帮他包扎的下人,自己用帕子捂着前额走了。 这个府里,嬷嬷和太监肯定是荣昭的人,但护卫就不一定了。楚侯爷畅通无阻地出了公主府,又是两天两夜没回来。 她哭闹过后,就拿身边的人出气。她的几个贴身嬷嬷时刻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成为公主出气的那一个。 其中一个嬷嬷揣摩出荣昭的心思,说道,「公主是金枝玉叶,怎么能受这个气。咱们得进宫向淑妃娘娘禀报,请娘娘给公主殿下作主,让人把驸马爷寻回来,给公主殿下赔礼道歉,再把那个外室打死。」 荣昭默认,她们便进宫求见马淑妃。 淑妃娘娘听了,带着她们去皇上那里痛哭告状。说现在荣昭是墙倒众人推,连驸马都敢欺负她了,居然敢找外室。 皇上对马淑妃说道,「朕不相信楚驸马会找外室。」 又冷冷地对那几个嬷嬷说,「你们再敢助纣为虐,把这个驸马也气死了,荣昭去庵堂当姑子,你们也不会死得清静。」 那几个嬷嬷一听,吓得一句话不敢再说,赶紧回了公主府。 马淑妃看到皇上的这种态度,心里一沉。原来哪怕御史再闹腾,皇上都护着荣昭,可这次却连让她当姑子的话都说出来了。马淑妃也没敢再闹,荣昭现在内忧外患,谁都远着她,若再招了皇上的厌烦,真有可能被弄去出家。她张张嘴不敢再说话,回了自己宫中。又派了一个嬷嬷去荣昭公主府,让荣昭老实些,别再惹事。 之后,太后又派了一个嬷嬷来训斥了荣昭,让她要贞静贤淑,礼遇驸马,善待婆家,把不好的影响压下去。 第54章 荣昭方才老实些。 现在,只要驸马爷能老老实实呆在公主府里,哪怕冷着脸不说话,荣昭的心里也好过些。 昨天接到了陈阿福的贴子,荣昭很是不习惯。这个府里,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人主动递贴子来作客了。来作客的,都是她下贴子邀请的。她邀请十个,能来一个就不错了,来的还是惹不起她的。 但想到陈阿福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又一阵刺痛。 陈阿福进了屋,跪下磕头道,「儿媳给公主殿下请安,给公爹请安。」 荣昭一看她没带孩子来,沉了脸,问道,「孩子呢,怎么没带他们来给本宫磕头?我这个祖母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楚侯爷插话说道,「儿媳起来吧,坐下回话。」 荣昭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不能起来」的话。 陈阿福说道,「谢公主殿下,谢公爹。」便起身坐去了旁边的椅子上。 陈阿福坐定后,看到荣昭虽然施了很厚的粉黛,也穿着宫装,珠翠满头,却是憔悴多了,也老多了。不仅是相貌上变化大,连气质上都痿多了,远没有之前见到时的飞扬跋扈。 她又听三夫人说了楚侯爷前额上的疤痕是因为他「找外室」被荣昭打的。这也是现在,只打了一条疤出来。若是原来,楚侯爷敢「找外室」,荣昭和马淑妃还不定得闹腾成什么样。 陈阿福猜得出来「找外室」肯定是楚侯爷的借口,他是想多些时间做自己的事。连这个气都忍了,真不像荣昭的性格。这还要感谢金燕子,几次鸟粪,再加上这次雪灾,就把荣昭整成上至皇上下至百姓都厌恶的不祥之人,也让嚣张蛮横的荣昭老实了许多。 想到影雪庵里的了尘,陈阿福一阵痛快。 陈阿福说道,「禀公主殿下,禀公爹,儿媳正准备带孩子上车的时侯,三婶突然来了。她说太后娘娘听说孩子讨喜,想见见。今天刚好三婶要进宫靓见太后娘娘,便说要把孩子带进宫给太后瞧瞧,就让人抱走了。」说完,还一副毫无办法的样子。 这是她和三夫人商量的法子。孩子不会来这里,也肯定不会进宫,宫里有马淑妃这些不善的人。若是有人问起为何没进宫,只说三夫人本来已经带着孩子出府了,但她突感不适,又不去了。 荣昭气得肝痛,也不敢说不能带孩子去见太后的话。冷声说道,「今天不行,明天再把孩子带来。本宫听说那两孩子讨喜的紧,一直想瞧瞧。」 楚侯爷摆手说道,「儿媳妇马上要回定州府了,还有许多人家没去拜会,咱们就别为难他们了。日长天久,下次他们回了京城,再见不迟。」 荣昭眉毛一挑,沉声说道,「那怎么行……」 楚侯爷截住她的话说道,「我的头突然痛起来,就不留儿媳妇了。」他摸摸前额的那道疤痕,又对荣昭微笑说道,「听说府里的桃花打了花骨朵,真是奇怪,这才是早春。公主不是最喜欢喝蜜渍桃花露吗,让下人们多腌几坛。」 荣昭都不记得楚郎上次对她笑是什么时候了,看到楚郎笑得如沐春风,声音温和,不禁喜道,「是呐,桃花一夜间就结了那么多骨朵……」 陈阿福刚刚说了两句话,就被楚侯爷下了逐客令。她有些蒙,自己准备了很多应对之策,这还没有施展,就被撵了。这不符合剧情啊。 她赶紧起身曲膝福了福,不好打断他们的谈话,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转身带着黄嬷嬷等下人走了。 这是楚侯爷的腰杆硬起来了?一般的驸马腰杆是不能可硬得起来的,但楚侯爷不同,他之所以成为驸马,完全是为了帮皇上完成另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他能硬起来,应该是有皇上撑腰。 若真这样,永安侯府以后不会再唱「哀兵之策」了吧?能开开心心过日子,总是令人高兴的事。 陈阿福回到楚府,径直去了安荣堂,两个孩子睡得香香的还没醒。 楚三夫人十分惊异,纳闷道,「这才多久,咋这么快?」 陈阿福点头道,「嗯,没说两句话,公爹就说他头痛,让我回来了。」 三夫人不相信地问道,「那荣昭就轻意放你回来了?」 陈阿福不好说楚侯爷软硬兼施,腰杆硬了的同时,还略施了美男计。隐诲说道,「嗯,他们说起桃花开了,还什么蜜渍桃花,也顾不得我了,我便回来了。」 楚三夫笑道,「荣昭如今内忧外患,气焰可是小多了,大伯的日子应该比原来过好些。」说完,脸色又暗了下来,说道,「也真是奇怪,府里的许多花都一夜之间就开了,不知还要发生什么事。」 陈阿福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等到楚侯爷来看小哥俩,他一定是在安慰荣昭吧? 想到楚侯爷为了让自己尽早脱身,不让小哥俩去公主府,强装笑脸对着荣昭,或许还要一整天都对着她,心里很是不落忍。好白菜被猪拱了,或许不用一直拱下去,但一拱那么多年也恶心人啊。 第55章 五日,陈阿福又去了一趟福运来的分行。 六日,陈阿福带着孩子去谢府看望楚华。谢家家主是护国公,位高权重,一直是楚家争取的对象。但谢老滑头跟楚家和王家的关系都好,属于不站队的那类人。 谢老太君听说了,专门让陈阿福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她的院子,每个孩子她都抱了抱,给了见面礼,又让楚华多抱抱。笑道,「下一胎也生两个这么俊的小哥儿。」 恒哥儿又不爱听了,嘟嘴说道,「男银,就要是爷们。」 笑得谢老太君直擦眼泪。 晌饭后陈阿福回府。 下晌,楚侯爷又来看孩子了,他给孩子带了两串蜜蜡珠串。他还有事,呆了不到一刻钟又要走。 陈阿福送了他一坛泡酒,说道,「这酒我刚泡了几天,要再等等。里面有无智大师送的上好补药,对身体极是有益。」怕他给荣昭喝,又说,「这是儿媳孝敬公爹的。」 楚侯爷极是喜欢喝儿媳妇的泡酒,笑了一下,说道,「好,我把它放在外书房里。」 七日,陈阿福母子三个去了杨家,杨明远请了假在家等着,陈阿堂也来了。陈阿福在这里是最轻松的,所有人都认识,也谈得来。 去年一年,楚令宣和陈阿福就凭着红运火锅大酒楼得了八千多两银子的分红,杨明远真是个经商天才。他还做了别的一些生意,每年的收入不下两万两。 杨明远很宠爱陈阿满,对她非常好。 陈阿满悄悄跟陈阿福说,她不想太早要孩子,想等到杨超和杨茜再长大些,过两年她再要,反正她的岁数还小。杨明远虽然相信她,但杨母却有些顾虑,怕她这个后娘要孩子要早了,会对前妻的孩子不好。 她红着脸说,「……能嫁给大爷,我已经非常幸运了,不会去惦记不该惦记的。只要大爷以后把该给我们母子的给我们,我就满足了。」 陈阿福有些愕然,陈阿满的想法真难得,也很聪明。 杨明远是生意场上的老鬼,陈阿满想算计也算计不过他。只要她没有歪心思,他自然会把她的一切安排好,把该给她的给她。她的这个心思,会更能博得他和杨母的怜爱。 从对孩子们的教导来看,大房和三房的日子越过差距越大,这是有原因的。陈实和张氏都属于精明又不失厚道的人,家里的几个孩子个个教得好。 陈阿福点头道,「你岁数不大,晚两年要孩子也好。超哥儿和茜儿姐都是好孩子,你真心对他们,他们也会真心对你……不过,那个度一定要把握好。无论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婆媳、母子之间的感情,要真心付出,相互尊重,却也不能过于低姿态……」 一方长久的过于的低姿态,相反容易助长某些气焰。陈阿福只能点到为止。 陈阿满似乎听懂了她话里的含义,点点头。 众人说起陈阿玉的亲事,有几家看上他的人家,都是做小生意的,他都推了。陈阿福点头,阿玉才十七岁,不用太着急。杨明远也希望阿玉找个好人家,靠着楚家这棵大树,媳妇的娘家迟早要起来,阿玉再娶个家世好些的姑娘,自己也多个助力。 陈阿福还是玩笑道,「阿玉成亲就好了,大年初二我也能带着孩子回娘家。」 说得众人大笑。 他们一直玩到吃了晚饭才回家。走之前,杨超和杨茜还拉着陈阿福说,让她下次一定要把大宝和嫣儿带来。 刚到家,陈阿福便被人直接请去了荣安堂。还没进屋,就听见三夫人爽朗的笑声。老侯爷、楚侯爷竟然都在这里,一个个俱是面带喜色。 原来,九皇子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都怀了身孕。正妃张氏先怀孕,一直掩着没说,楚家也只有楚侯爷和三老爷知道。现在,另两个侧妃杨氏和黄氏同时怀孕,便公布出来。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九皇子一下有三个孩子了,那大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那个小家伙,陈阿福真是即舍不得,又想赶紧把他送出去,矛盾得不行。她问道,「九皇子有孩子了,大宝是不是很快就会回皇宫?」 楚侯爷摇头道,「大宝回宫,还是要等到九皇子彻底掌握局势以后。这不光是危险问题,还因为不想让其他皇子知道皇上对单婕妤所出皇子的特殊对待。」 听了这话,陈阿福居然有些窃喜。以后,大宝没有什么危险了,他即使跟在自己身边,也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少麻烦。想想老和尚的道行还真是深,那时候他说大宝两年内不宜离开响锣村方圆百里,否则大凶。那时候是两年前的正月,这个期限正好到了。 晚上,陈阿福带着孩子,又拿着半碗松子和两块御膳房做的玫瑰酥心糖进空间,慰劳可爱的小东西。为九皇子找三色球,它辛苦了。 二月八日,陈阿福由二爷楚令奇和罗管事陪着,又去看望了陈世英。自己马上要走了,去跟他辞行。 第56章 依然是上次那个林将军来接待的他们,楚令奇又给了他一个装银票的荷包。 进了上房,楚令奇和罗管事在厅屋跟林将军说话,陈阿福自己进了侧屋。 陈世英已经下了炕,看到陈阿福进来,又笑着拉着她坐上炕。问道,「外孙们还好吧?这又冷又热的,有没有生病?」 陈阿福说道,「孩子们都好,又白又胖,已经长到这么长了。」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又笑道,「会翻身,会撵人,他们的爷爷喜欢得紧。一直在说,以后羽哥儿跟着爷爷习武,明哥儿跟着姥爷学文。」 陈世英打着哈哈笑道,「好,好,以后爹负责教明哥儿功课,教出个探花郎。」 他的笑声极爽朗,是发自内心的。 陈阿福笑道,「爹的气色不错,比上次有精神多了。」 陈世英笑道,「爹还好,冷的时候烧炕一直没断过,有几天还烧了炭盆。」说完又挑了挑眉,意思是你们给的银子肯定不少吧。 陈阿福笑着点点头。之前,她请楚令奇带着罗管事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大手笔的送银子,希望陈世英能过得好些,别冷着,饿着。 当然,这里的军士不是谁送银子都敢收。江氏的娘家人送过几次,都被他们义正言辞地拒了。 这次,陈阿福不仅带了自己准备的吃食,泡酒,还有春衫,也带了江家人送的吃食和衣裳。又碎碎念了一大堆,让他要爱护自己,不要饿着,多想好的,多想家人…… 陈世英说道,「爹活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真正静下来沉思。不仅想了以前的事,也想了以后的事。小时候,爹天天都想着好好发愤,实现父亲没有实现的理想,考上进士,当个好官。当官以后,又因为你祖母做的事,日日提心吊胆,汲汲营营,如履薄冰,生怕旧事被揭,把好名声毁了,也耽误了儿女。现在想来,是爹肤浅了,狭隘了……做了的事情,再小心谨慎,都无法掩盖,终将被揭出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若爹有幸重获自由,能继续当官,会尽量当个好官。不能当官,当个平头百姓也不错。‘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日子也令人向往……」 看他目前的状态,是真的看开了。这样也好,只要活着,不管什么结果,都能坦然面对和接受。 陈阿福笑道,「爹爹文彩斐然,相貌堂堂,即使不当官,也是世人景仰的大名士。」 陈世英哈哈大笑,说道,「福儿是上天赐给爹爹最好的礼物,每次看到你,爹都是满心欢喜。」 陈阿福笑得眉眼弯弯,笑道,「爹这话说的,让女儿也是满心欢喜。」 这次的谈话很轻松,两人都没有说陈世英即将面临怎样的处罚。现在皇上和大臣还忙不到他这里,他的事情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发落。 江南的那两件事也已经落实清楚,一件是陈老太婆让下人做的,一件是唐家人做的。陈世英之后都补救了,银子还了,打死人的唐家人还了霸占的东西,赔了几百两银子,苦主当时表示不再追究。 那两件事跟之前的几件事一样,都是陈世英监管家眷亲属不力。杀头、坐牢这样的大事肯定不会有,怎样发落就看皇上和阁老们的了。而且,该找的关系都找了,该忙的都忙了,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 两人正说的高兴,厅屋里的林将军又说话了,「陈大人,楚少夫人,到时间了。」 两人起身,陈阿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她拉着陈世英的袖子哽咽说道,「爹,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和家人都在定州府等着你。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心事多了老得快。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陈世英笑了笑,跟着眼圈又红了,说道,「福儿,回家以后,让你母亲、弟妹不要担心,爹很好。爹现在想通了,不管前路怎样,都打不垮我……还,还有,不要怪你祖母,子不言父过。这些事弄出来,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陈阿福一听他后一句话就不高兴,那个恶老太婆把他害成这样,他还要护着她。再让她的日子继续好过,那老天真是没长眼了。陈阿福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爹,我知道了,我会把爹爹的近况告诉他们……」 又嘱咐了他几句话,才依依惜别。 九日上午,楚老侯爷和陈阿福母子、楚三夫人应邀去瑞王府作客,上衙的楚三老爷和上学的楚令卫兄弟晚上去吃晚饭,听说楚侯爷也会去。 瑞王府的贴子上连飒飒一家都邀请了,就是没请二房一家,不说李氏气得不行,二老爷也气着了。但人家王爷摆明了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也没办法。 瑞王感激陈阿福把李轩养得好,又感谢楚家给他出了那个好主意。因为他的「献计献策」,不仅让皇上对他另眼相待,说他友爱兄弟,是不可多得的无私心之人,其他几个兄弟对他也热络了许多,都领了他的情。 第57章 虽然二皇子和八皇子生他的气,但他已经不在乎了。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任何一位皇子当皇帝,都会记他的这个大人情。 而且,他已经看出来,皇上非常不喜王皇后和王家,觉得他们太过霸道。二皇子看似出自中宫,最有希望,其实是最没有希望的。 这次宴会摆在桃花潭边。楚家人一来,都就被请去了那里。 瑞王爷生性风流,还偏偏喜欢桃花。在王府的西北角栽了几亩桃林,林中有一潭碧泉,就取名桃花潭。 瑞王爷领着瑞王妃及李轩迎接着客人。若是平时,他的身边随时会跟着娇媚的沈侧妃。可今天他一个侧妃都没敢带,因为华昌郡主最不喜欢小妇。 潭边不远处建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八角亭,众人被请进了亭子。男人在左边的亭子,女眷孩子在右边的亭子。 楚侯爷已经坐在左边的亭子里了,今天他的打扮让陈阿福一愣,居然穿的是一身红色绣团花长袍。 想想也就明白了,他是荣昭的驸马,是一直被荣昭霉着的人。现在很少有人家会请他去做客,好不容易瑞王爷不避嫌请他了,他也得为主人着想,穿着喜气的衣裳辟辟邪。 不知是他不好意思,还是被红衣裳衬的,觉得他的脸也是红的,白里透红如亭外的粉色桃花。 此时刚刚二月中上旬,粉嫩的桃花已经挂满枝头,花期比往年提前了一个月。春阳下,桃花纷绯烂漫,风一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桃花潭的直径有三丈左右,被半人高的大石围着。若是桃花未开,碧绿幽深,一汪苍翠。现在要比平时艳丽得多,水中不仅有粉色的倒影,水面还飘浮着粉色的花瓣。 这样的情影,总让人的心里不踏实。 陈阿福等人一去,李轩就跑去跟陈阿福亲热了一番,小嘴甜甜地叫「姨姨」。 三夫人笑骂道,「你叫我皇姑,却叫我婆家侄媳妇姨姨。我跟你一样,都吃亏了。」 说得众人笑起来。 按辈份,陈阿福应该是李轩的表嫂。但之前为了让陈阿福更好地带他,瑞王夫妇让李轩叫陈阿福姨姨,这也是经过皇上允许了的。 陈阿福暗乐,若以后小十一正式认祖归宗,辈份更乱。 李轩又去逗着婴儿车里的两个弟弟。两个小家伙都已经醒了,张牙舞爪地冲他咯咯咯地笑着。他十分不可思议,吃惊道,「姨姨,弟弟长大了好多,轩儿怎么没长这么多啊?」 不管儿子说了什么话,瑞王妃都诧异于他的聪明。听见儿子这么问,又高兴得笑弯了眼睛都。说道,「哎哟,轩儿可真聪明,弟弟长大许多都看出来了。一岁之前的小孩子都是随风长,几天不见就大变样,一岁以后就长得慢了。」 李轩恍然大悟,瞪着眼睛说道,「哦,轩儿已经五岁了,所以长得没有弟弟快。」 瑞王妃又笑道,「儿子聪明,就是这么回事。」 瑞王皱眉道,「王妃这样夸儿子,也不怕人笑话。」 瑞王虽然还是端着张阴郁、平静的脸,但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是极其舒畅高兴的。 陈阿福笑道,「在娘亲的眼里,儿子都是这么优秀的。」 本来,瑞王妃看到儿子已经聪明多了,胆子也大多了,便不想再让他跟着陈阿福去定州府,她舍不得。 可瑞王却觉得李轩应该再跟着陈阿福住一段时间。他的理由冠冕堂皇,「王府掌舵人,可以吃喝玩乐,可以不思进取,但内心一定要清明。轩儿虽然较之以前聪明多了,但七窍只开了六窍,还得再跟楚少夫人住一段时日才好。那个妇人聪明得紧,远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简单的家里能有三色球那样稀世药材?这种药连太医院都没有。当然这个理由他不好说出来。 还有一个更不能说的理由。他猜测,老九过去应该跟自己患有同样的隐疾。只不过,自己的隐疾是因为太放纵,而老九的隐疾是被打的,致使老九成亲多年都没有生出一子。昨天,突然传出老九的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同时有了喜,老九的隐疾彻底治好了。他怀疑,老九的隐疾应该是上年他们一起去灵隐寺烧香茹素三天时,由归零和尚治好的。 当初,归零和尚说,这个病只有三色球能治好。当时他无意在楚令宣的媳妇家发现了三色球,再联想到李轩的痴病,多少御医都不能治癒,可去了楚家半年,就大好了。 这一切都说明,楚令宣媳妇不简单,治老九病的三色球也很可能是楚家提供的。 这又让他想到了更深一步。老九跟楚家远不像表面这么生疏,这么多年他们暗地里还是继续来往的。楚老三给他出的那个「兄弟齐心」的主意,不是在帮他,真正帮的是老九。 这让多年之后的他暗暗得意,没想到他的暗疾竟然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让他早早地看清了形势…… 第58章 瑞王爷的话让瑞王妃无言以对。瑞王妃知道,她的夫君看似所有皇子中最荒唐的,却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之一,过得也是几个皇子中最惬意舒心的一个。她清楚,瑞王的内心根本不像表面这么荒唐好玩,毫无算计。 陈阿福听了瑞王妃想让李轩跟自己继续呆一段时间的意思,摸着怀里的李轩笑道,「我也喜欢轩儿,他不在身边,我还有些不习惯。瑞王妃舍得,我就带着轩儿去定州府再住些时候。」 李轩听了,高兴得直往陈阿福怀里钻。瑞王妃羡慕嫉妒气,眼圈都红了。 另一个亭子里的楚侯爷向这边招招手,陈阿福知道他是想孙子了,便让人把双人婴儿车推去了那里。 瑞王爷看到楚侯爷一脸宠溺地看着小孙子,嘿嘿笑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无情未必真豪杰……怪不得我大皇姐十岁起就仰慕楚驸马了,楚驸马的内心远不像面上这么……呃,冷峻。」看到楚侯爷脸色一沉,又哈哈笑道,「哈哈,看本王,一高兴就胡说八道了,本王是想夸楚侯爷来着。」 三夫人在另一个亭子里不高兴地说道,「我说老七,你嫌你家桃花开的太旺,想来一场桃花劫是不是?无事提那人做甚?」 瑞王有些怕这个堂姐,忙笑道,「皇姐说错了不是,本王喜欢的是桃花运,可不是桃花劫。」 瑞王除了那句不讨喜的话,其它时候表现都尚可。 众人高高兴兴玩了一天,吃完晚饭才回府。 回了竹轩,陈阿福又把东西整理了一遍。明天晌饭后就要走了,她的心已经飞了回去,她想楚令宣和孩子们。 她很晚才睡下,迷迷糊糊,觉得院外有热闹的声音,她没有彻底清醒,一转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嬷嬷和徐嫂子来服侍她起了床。 从厨房拿了饭回来的小红说,「外面都在传,昨天夜里三老爷突然被皇上叫去宫里,派去辽州府公干,连府都没回。还说三夫人哭得什么似的……」 辽州府是大顺北边的一个重镇。 陈阿福一惊,起身说道,「我去安荣堂。」说着就往外急步走去。 李嬷嬷在后面喊道,「哥儿醒了怎么办?」 陈阿福说道,「若我没回来,就抱来安荣堂。」 路上,陈阿福想着,今天已经二月十日,还有十六天金燕子就能出来了。若三老爷能抗过这十六天,等到金燕子出来,保险系数就能多一层。 她来到安荣堂,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后罩房的厅屋,看见老侯爷正沉脸坐在罗汉床上,双目赤红的楚令卫陪着他。 陈阿福给老爷子福了福。老爷子说道,「孙媳妇去劝劝老三媳妇,我们有了准备,老三不会出事。她这样,别是老三无事,她倒先病得起不来了。」 楚令卫也含着泪说道,「大嫂好好劝劝我娘吧,她哭了半宿。」 陈阿福进了东侧屋,楚三夫人斜倚在迎枕上,眼睛又红又肿。楚令智坐在她的旁边劝着她,见陈阿福来了,又瘪嘴哭起来。 跟楚三夫人接触这么久,陈阿福看到的一直是那个爽朗乐观的女子,乍一看到她如此无助和悲伤,陈阿福的鼻子也酸涩起来。 她过去拉着三夫人的手说道,「三婶,快别这样。我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三叔会没事的。」这话她说得也心虚,但她必须要这么说。又低声问,「那颗……那东西三叔带着了吗?」 三夫人哽咽说道,「带着了。他每天出门前,我都会看看那东西他揣没揣在怀里,昨天夜里他出门前,我也看了。」 陈阿福点点头,说道,「这就好,有了那东西,三叔总有个保障。」 三夫人摇头哭道,「那东西是治外伤的,可疫病远比外伤更可怕。」 陈阿福问道,「疫病?」 跟进来的老侯爷摆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说道,「昨天夜里,皇上突然宣了几个重臣进宫议事。说收到八百里加急,辽州府辖内的一个县遭遇大规模瘟疫。那里周边驻扎着大批戎边军队,还有十几个大马场……皇上让老三和几个官员先行一步,另外一些人组织好御医、军医、兽医、药品随后赶去。」 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不敢推诿说不去。楚三老爷即使知道前路危险,也只得去了。 三夫人坐起身,又抱着陈阿福哭起来。 陈阿福突然想起老和尚要绿燕窝,就是为了给归零和尚制治疗疫病的药。 她忙说道,「我想起来了,我上次见无智大师的时候,他好像跟归零师傅说了什么疫病暴发,让他制什么治疗疫病的药。大师和归零师傅的医术都极高明,他们事先做了准备,制了药出来,疫病肯定能快速得到控制。再有,大师把这些事都算出来了,又提前拿了神药给我们,三叔应该能够平安归来。」 第59章 老侯爷一喜,说道,「老三媳妇听到没有?快莫神伤了,疫病能得到控制,老三又带了神药,他不会有大碍。」 楚三夫人听了,才稍微好过些。又让下人把早饭拿进来,陈阿福和三夫人领着楚令卫兄弟吃了早饭。 不多时,江妈妈和林妈妈把两个哭闹着的哥儿抱来了这里,陈阿福起身去西侧屋把孩子喂了。 让两个妈妈带着孩子在西侧屋,陈阿福又去了东侧屋,看到楚侯爷也赶来了。 楚侯爷让楚令卫兄弟出去,悄声安慰三夫人道,「三弟妹放宽心,我已经派了几组暗卫去保护三弟。」 陈阿福听楚令宣说过,楚侯爷明面虽然没有实权,但皇上的一半暗卫是他管着的。现在他派了暗卫去,还是「几组」,三老爷的危险系数又小了不少。 楚三夫人心里更是宽慰了许多。 楚侯爷又对陈阿福说,「宣儿媳妇回竹轩准备吧,你们要按时启程。」 陈阿福愣了愣,问道,「我们今天还要启程?」 楚侯爷说道,「十一爷还在定州府,你回去了,我才能放下心。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陈阿福问道,「依据无智大师的预示,三叔北行,十有八九会出事。另一颗药是不是?」 楚侯爷说道,「这事我考虑了良久。老三已经有了一颗神药,若真出了事,那颗药即使剂量不够,也能让他暂时活命。到时,我们立即派人把另一颗药送去。但局势未明之前,还是怕小十一出事,他的身边必须要留一颗药,以防万一。」 几人正商量着,楚令奇来了安荣堂。他从老侯爷和三夫人的态度上感觉出来这次三老爷去北部似乎跟以往不同,却也猜不出来为什么。他来问问当家人和陈阿福,今天还走不走。 老侯爷摆手说道,「当然要走。去吧,路上照顾好你嫂子和侄儿。今天晌午也不吃送别宴了,到了时辰你们直接走。」 楚令奇听了,又跪下给老爷子磕了头,给楚侯爷和三夫人长揖及地。 楚侯爷和三夫人又各送给楚令奇二百两银子的程仪。他们知道陈阿福两口子不缺钱,送她的是一些京城特产。 楚侯爷这次每个孩子都抱了抱,眼里满是不舍。说道,「爷爷盼望你们早日来京,咱们一家永不分离。」 两个孩子似乎知道以后不能经常看到爷爷了,被抱走的时候都大哭起来。 陈阿福回了竹轩,瑞王妃已经领着李轩来了。不多时,楚华领着恒哥儿,陈阿满领着杨超和杨茜,江家大奶奶领着江四姑娘也来了。她们送了一些礼物,又留在这里吃了晌饭。 饭后,三奶奶沈氏和楚珍也来了,一个送了一大包京城吃食,一个送了一张自己绣的帕子。 之后,陈阿福母子几个和楚令奇一家与送别的人洒泪而别,直奔通县。 在驿站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去码头上了船。 陈阿福心里有事,既想着危机重重的三老爷,又想着定州府好久没见的亲人,心如猫抓一样难受。 楚司文想去找弟弟玩,宋氏也呆在舱里难受,想去找陈阿福聊天,被楚令奇挡了。说道,「家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嫂心里不痛快,别去讨嫌。」 宋氏知道,二房在侯府是没有地位的,侯府有什么机密的大事都不会跟二房说。自己男人又是二房的庶子,更被边缘化。只有心比天高又心厚的嫡婆婆,还敢肖想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怎么可能! 如今,二房不仅讨了侯府当家人的嫌,还被大房、三房联手排挤。还好自己男人是庶子,又经常帮着不在京城的楚令宣办些事,暗中一直跟大房保持着比较好的关系。终于脱离了李氏的掌控,以后自己的男人可以全心全意为大房办事了,自家的日子总能过起来。 黄昏时刻,终于到了定州府外的运河码头。 杨总管领人已经等在这里。接到他们后,直奔定州府城门。因为楚令奇一家还没买到房子,他们会暂时住在参将府。 到了参将府,已经是星光满天,半轮明月斜挂在天际。 陈阿福打开车帘一角,看到熟悉的大门,门房下四个大灯笼,门前站着许多人躬身迎接着他们。 马车直接进了大门,还没到二门前,就听到了大宝和楚小姑娘的哭叫声,「娘亲,娘亲,呜呜呜……」 还有追风「汪汪」的叫声。 飒飒母子三个听了,都蹿下了马车,跑去跟跑过来的追风亲热起来。 来到二门前,马车停下,陈阿福急不可待地下了车。 月光下,陈阿禄领着大宝和楚含嫣,以及七七、灰灰正站在二门前。三个孩子都长高了,只是陈阿禄在笑,另两个咧着小嘴在哭,也没像往常那样一见着她就扑上来。 陈阿福心里酸涩不已,向他们走过去,哽咽道,「大宝,嫣儿,阿禄。」 第60章 陈阿禄笑眯眯喊了一声,「姐姐,你可回来了,大宝和嫣儿想你想得紧。」 大宝和嫣儿听了,更委屈了,也不理陈阿福,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陈阿福先摸了摸阿禄的丫角,说道,「弟弟。」 然后,就蹲下抱着两个孩子哽咽道,「娘亲也想你们想得紧,想得胸口痛。」 两个孩子听了,也顾不得怄气了,都转过身抱着陈阿福的脖子大哭起来。七七和灰灰知道自己争不过小主人,便站在一边学着他们的声音跟着哭。 楚小姑娘不太会表达,只反复说着「姐儿想娘亲」的话。 大宝的话可多了,「娘亲,你想我和妹妹,为什么不早些回来看我们呢?我们想娘亲和弟弟,想得快要死了。我们怕娘亲只要弟弟,不再要我们了……」 真是多心的孩子。 陈阿福赶紧说道,「怎么可能,娘亲喜欢大宝,喜欢嫣儿……」 母子(女)三人一通哭诉。 阿禄在一旁笑道,「大宝、嫣儿,你们快来看看羽哥儿和明哥儿,他们长大了好多,还长了牙,咧着嘴笑呐。」 楚含嫣听了,便松开抱陈阿福的手,跑去看弟弟。两个孩子已经被放进双人婴儿车里,被阿禄捏得咯咯直笑。 今夜的月光极亮,二门又挂着两个大灯笼,灯光把小哥俩的脸照得红红的。小哥俩舞着拳头,蹬着小腿,咯咯笑出了声。 楚含嫣又流泪了,这次是激动的。她摸摸这个弟弟,又摸摸那个弟弟,话一下子多起来,「真的呐,弟弟好可爱,好漂亮,比姐姐还漂亮,姐姐喜欢……」 大宝也想看弟弟,但又舍不得娘亲,便拉着陈阿福的手走去小车旁。看到弟弟后,也喜欢得不行,松开娘亲的手去拉弟弟,羽哥儿还抓着他的一根手指头往嘴里塞,逗得他大乐。 逗玩了两个小娃,李轩才有机会跟哥哥姐姐和小舅舅说上一句话。 来到正院,陈名、王氏和楚令宣正坐在厅屋里等着他们。 众人叙了一番别情后,去西厢吃饭。饭后,陈名一家回自己院子,楚令奇一家被人领去菊院歇息,李轩及下人去了西跨院。 大宝和楚含嫣见状,都不回自己院子,抱着陈阿福不撒手。嚷道,「今天要跟娘亲和弟弟睡,今天要跟娘亲和弟弟睡。」 陈阿福也想他们想得要命,便答应道,「好,今天就跟娘亲睡。」 她抬头想给楚令宣一个安慰的微笑,结果楚令宣嘴角上扬,根本就没有生气。 一家人洗漱完,都坐上了大床。这次没有讲故事,几人挤在一起诉着相思之情,主要是陈阿福和陈大宝诉说,肉麻麻的,间或逗逗羽哥儿和明哥儿玩。小兄弟已经被金燕子玩惯了,被哥哥、姐姐玩得咯咯直笑,四肢不停地舞动着。 楚令宣又说道,「等忙过了这阵子,咱们去影雪庵一趟,让我娘看看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娘还没见过。」 陈阿福点头,喂了小哥俩,又把了臭臭,便把他们放在小床上睡觉。她又抱着睡眼朦胧的楚小姑娘去暖阁睡,大宝跟着楚令宣睡在床上。 等小姑娘传出微弱的酣声,陈阿福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听到前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楚令宣悄悄下了床,来到暖阁里,伸手拉拉陈阿福。 陈阿福无声地笑起来,跟着他出了卧房,来到东侧屋。 明亮的月光透进小窗,把屋内照得朦朦胧胧的,看到炕上空无一人。平时,值夜的丫头会睡在这里。 陈阿福明白了楚令宣的安排,嗔了他一眼,埋进他的怀里。他身上熟悉的清爽味道顿时溢满鼻间,温暖得令她眼眶都有些发热。这么久了,真想他。 楚令宣一笑,把陈阿福抱上炕,覆身上来。 因为怕孩子们听到,两个人的动作很轻。尽管楚令宣压抑得难受,但也没办法,这时候能抱着媳妇亲热已经非常不错了。 两人行完事,拥抱着躺在炕上,陈阿福又悄声跟他说了楚三老爷去北边的事。 楚令宣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昨天归零师傅就启程去了辽州府。我还派了两个亲兵给他,让驿站解决他的坐骑,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辽州。」又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说道,「我们作了很久准备,三叔又带了神药,不应该有大事。这些是男人操心的事,你不要想多了,带着孩子开心过活。」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做的一切,不止是忠君,也是想让你和孩子开心过活。」 归零师傅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又去了疫区。陈阿福侧头看了楚令宣一眼,朦胧中,刀刻的五官柔和了许多。他和他的父亲、三叔,或许比她想象中还厉害得多。 陈阿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睁开眼,看见陈大宝站在床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乐。见她醒了,他压低声音说道,「娘亲,早晨起来又能看见你,真好。」 第61章 陈阿福看看笑眯眯的他,再看看旁边睡得小脸红彤彤的楚小姑娘,以及小床上的小哥俩,她的心柔成了一汪水。楚令宣说得对,那些事让男人操心,她应该带着孩子们开开心心地过活。 陈阿福轻轻穿上衣裳,牵着大宝去了净房。洗漱完,来到西侧屋,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 楚令宣打拳回来,几人吃了早餐。 陈阿福把一大一小送到院门外。追风一家像以前一样,已经等在这里准备送小主人去上学。 大宝走出了一段距离,又回头冲陈阿福笑笑,向她招招手,陈阿福也笑着同他招招手。 楚令宣也站定回头看看,晨光中的妻子美得像仙女,还有正睡着的三个娇儿,以及身边的这个专跟他捣乱的小十一。这些人,他必须让他们无事! 陈阿福看着他们和它们消失在那片玉兰树的后面,才又回了院子。 她带着人把从京城带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她先把送两个孩子、陈名一家,以及动物之家的礼物放在一边,就开始整理送亲戚朋友的礼物。有自己和江府送陈府的东西,有送付家、秦家、刘家等朋友的礼物,也有送大房、三房的礼物,还有陈阿玉兄妹送三房的东西。 刚收拾完,陈阿福就看见七七和灰灰飞了进来。她笑着把送它们的松子拿出来,又把它们脚上的银环取下,换了一个新的上去。笑道,「你们陪伴小主人有功,谢谢你们。」 两个小家伙十分喜欢,异口同声喊道,「谢谢娘亲。」 逗得下人们都笑说,「真是两只鸟精。」 不多时,王氏和陈名来了。 陈阿福把送他们的吃食、布匹、首饰拿出来。花花绿绿东西一大堆,值不少银子。 又把送大房和三房的礼物拿出来,两包京城特色小吃,以及两匹绸缎,另外送陈老太一包点心,一对银镯。这跟原来送的礼物比起来,差了许多。 陈阿福看到王氏和陈名有些微愣。笑道,「这些礼物拿到爹家去,让他们去你们那里取。」又道,「大伯和三叔是亲戚,送亲戚这么多礼物,足够了。原来觉着他们日子穷,就多支持了一些。现在他们的日子都好过了,若再大手笔的送礼,就是害了他们了……」 陈阿福之前一直没跟陈名把话说透,都是点到即止,总想让他自己寻思过来。但作用不大,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不想明白。这次,陈阿福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陈名的脸一下子通红。想了想,还是说道,「哎,你奶岁数大了,她想让儿子们的日子都好过。所以爹就……」 陈阿福笑眯眯地坐去了他的身边,说道,「我奶的愿望已经实现了。经过我和爹,还有三叔的帮助,大伯家有了上百亩田地,有了铺面,还在府城买了房子,他已经是镇上远近闻名的地主了。这样的日子,还不好吗?」见陈名点点头,又轻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过上好日子了,我们就不需要再大笔给钱给物了。那样,反倒容易助长胡氏的贪念。这样的日子若他们还不满足,继续张嘴要钱,你们三兄弟的感情就堪忧了。我三叔和三婶已经不满我奶和大伯了,若他们再一直要下去,要到我三叔不再理他们,要到爹不堪重负,要到我不满意。那时,你们兄弟之间的的关系就真回不到以前了,大伯一家也得不偿失……」 陈阿福虽然非常讨厌胡氏,但对阿贵两口子的印象不错,也不愿意陈业真的走到胡氏那个地步,让兄弟生隙。她可以不在乎陈老太和陈业,但她做不到不在乎陈名的感受。她知道陈名跟陈老太和陈业的感情非常深,他们之前也的确帮了陈名良多。 她跟陈名谈了很久。 最后,她说道,「……我跟大房没有多少交集,都是因为爹,我才说了这么多。以后不管他们怎样,我都不会再多嘴了。大家能相处,就继续相处。看不惯,就不看。」 陈名并不傻,听阿福的意思,知道若自己再纵着,老娘若再不知道收敛,大哥再跟胡氏一样贪心,那么他们将彻底讨了阿福的嫌。这几家都是靠着阿福才能过上好日子,也就是说阿福是陈家几房的最大倚仗。若阿福不喜大房了,大房将得不偿失。陈名跟陈业的感情很好,他希望大房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当然,他更不愿意阿福不高兴,不愿意自己同媳妇闺女生隙…… 陈阿福看陈名低头沉思,就跟王氏说笑起来,该让他好好想想了。 王氏说今天他们就回自己的家,陈阿福撒娇道,「我们才回来,爹和娘至少要跟我们香亲一天再走啊。」 王氏又笑着答应了。 随着楚含嫣、李轩和羽哥儿、明哥儿的醒来,院子里又热闹起来。 陈阿福把黄嬷嬷叫来,黄嬷嬷又给楚含嫣曲膝行了礼。 在去京城之前,陈阿福就跟宋妈妈谈了话。宋妈妈之前一直照顾楚小姑娘很尽心,跟之前的陈阿福也相处得非常好。所以,陈阿福提前问了她,若她愿意继续服侍小姑娘,以后只能是屈居在教养嬷嬷之下。若她不愿意,就给她一笔钱回家跟男人孩子过活。 第62章 宋妈妈想了很久,还是愿意拿钱回家。姑娘现在长大了,不需要人像原来那么服侍她。自己不是姑娘的乳娘,虽然和姑娘相处很好,但感情还不至于那么深。她知道宫里的嬷嬷都厉害,嬷嬷一来,她在院子里的地位就不会像原来那么高了。 陈阿福便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养老钱,让她等到教养嬷嬷来了,再等到嬷嬷能够上手,再回去。又叮嘱了丫头奇儿和妙儿几句,姐儿大了,就不能像原来那样事事由妈妈服侍,而是多由丫头服侍。 下晌,楚令奇和宋氏领着文哥儿又来了正院。 楚令奇如今是六品门千总,把家安置好后就会去应卯。他跟陈名谈着房子,越谈越高兴。他想买陈名家那样的院子,又听陈名说他家附近正好有人在卖院子,两人就一起出去看房子了。 第二天上午,把陈名和王氏送走,陈阿福便让夏月着领楚小姑娘和李轩玩积木,讲故事,她自己带着小哥俩和一车东西去了陈府。 江氏听说陈世英精神状态不错,自己住一个院子,很干净,没冷着饿着,非常想她和儿女……她高兴得流了泪,双手合什直念佛。 陈阿福又说了他的事情可能要再放一放,现在朝庭里的事情多…… 两人正说着话,陈雨晖三姐妹来了。 陈雨晴和陈雨霞一看到陈阿福,眼圈都红了,都跑来抱住她问道,「大姐姐,爹还好吗?」 陈阿福点头说道,「爹挺好的,他让你们好好听母亲的话,等着他回家。」 陈雨晖上前问道,「爹会被罢官吗?」 陈雨晖瘦了,显得脸更长。她紧张地看着陈阿福,似乎陈阿福是陈世英的长官,一句话就能决定陈世英当官还不当官。 陈阿福说道,「爹会不会罢官,我真的不知道。不过,爹已经看开了。他说,若能继续为官,会好好为百姓办实事。若不能继续为官,田园生活他也喜欢……」 陈雨晖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说道,「说得轻巧,他不当官了,我们怎么办……」看到江氏和陈阿福都沉了脸,又赶紧说道,「我倒无所谓,已经定了亲。三妹妹怎么办?难道只能找乡下土财主?」 陈雨晴气得脸通红,说道,「二姐姐,你怕何家不要你了,却不要扯到我身上。」 江氏喝道,「姑娘家,把那些事挂在口边,也不嫌害臊。你们爹不管是不是官,都是你们的好父亲,你们都是他的儿女!」 陈阿福也沉脸喝斥道,「爹有事了,不说关心爹过得好不好,最关心的却是爹还能不能当官,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亲事。二妹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陈雨晖看到江氏冒火的目光,不甘心地忍下没再说话。现在已经二月中旬,她嫁给何家的时间是下个月。这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何家那边连提都不提,江氏也不去问。她都快急死了,却毫无法子。现在,祖母的院子被严密地看管起来,她想去让祖母给她作主都不行了。 众人没管陈雨晖的苦瓜脸,吃了晌饭,陈阿福又嘱咐了陈雨岚几句,才带着孩子回家。 除了陈阿福回来的头两天楚令宣按时回家,之后又忙碌起来。 听楚令宣的意思,现在三皇子已然成了皇上的红人,二皇子一党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继续注意九皇子和楚家了。楚家要赶紧培养自己的势力,还有要赶紧把王成的事情解决了,坎掉二皇子在西部的势力。这种好事,三皇子一党肯定很愿意帮忙…… 陈阿福则掰着指头算日子,祈求上苍保佑三老爷这段时间不要出事。又急切盼望着二十六日快点到来,金燕子能快些出来。他出来了,三老爷又多了一重保障。 金燕子说,三老爷手上的神药含了绿燕窝,它出去后,能寻着味道快速找到三老爷的方位。它还说,找三色球的时候,它去过辽州,地形还是比较熟悉…… 她又向金燕子讨要了五小点燕沉香绿叶,计量单位当然还是眼屎巴巴。分别放进大宝、楚小姑娘、阿禄、李轩、楚令智新做的枕头里。若楚老侯爷回定州府,楚令智依然会跟来敬孝。陈阿福十分喜欢那个孩子,大气,讨喜,当然也希望他更聪明,更健康了。 二十四日晚,两天不见的楚令宣又出现了。他的脸色很轻松,唇角上扬。 陈阿福笑道,「看你这样,是有好消息了?」 楚令宣点头,趁着下人不在,楚小姑娘低头逗弟弟的时候,快速亲了陈阿福一下。 他这样,的确是有好消息了。陈阿福也抿嘴笑起来。 楚令宣轻声说道,「爹让人送了信来,归零师傅已经到了疫区,他的药非常好,凭着这个药,疫区的疫病应该很快得到控制……」 这个消息传递出来的日期是二月十八日。也就是说,到十八日为止三老爷还是安全的。 还有两天,不,还有一天零三个时辰,金燕子就能出来了。只要三老爷能从十八日坚持到现在,再坚持到二十六日早晨,他就不会出大事了。 第63章 终于到了二十五日晚上,楚令宣没有回来,陈阿福又领着小哥俩去了空间。 小哥两个已经睡着了,陈阿福跟站在她手心里的金燕子说着话。 一人一燕都非常激动,盼望着子时快点来临。 金燕子唧唧说道,「若楚爹爹的叔没有出事,人家一出去,明天早晨就能找到他。若他先出了事,人家就爱莫能助了。」说着,还耸了耸小脖子。 若小东西出去了,不管三老爷怎样,至少会很快知道他的消息和行踪。 陈阿福轻声说道,「希望三叔能挺到你找到他,你找到他了,我才能彻底放心。」又用手顺着它的羽毛说道,「宝宝,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有福,因为我有福,我家人的命运才能得以改变。不管是那颗神药,还是疫病的药,还有许多许多事,都离不开你的帮助。」 金燕子笑得踮了踮脚尖,唧唧说道,「人家也喜欢妈咪,比喜欢前主人还多些。」 这话让陈阿福大受感动,又把它捧在面前,亲了亲它的小脑袋。笑道,「宝宝真会甜言蜜语,妈咪好喜欢听。」 突然,金燕子叫道,「时间到了,人家该走了。」说完,它飞去床上啄了一下金贝,又在小哥俩的上空盘旋一圈,便消失不见了。 终于到子时了。 陈阿福大松一口气。默念着,三叔要挺住,你的小帮手来了。 她来到床边,想带小哥俩出空间,却看到明哥儿身上的金贝闪着绿光。陈阿福很纳闷,原来看到过它闪红光或是金光,今天怎么会闪绿光? 她忙把它拿起来,金贝身体冰凉,她惊道,「哟,贝贝这是怎么了?」 突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金贝的眼里居然流出一滴泪来,眼泪滴在陈阿福的手心里,如冰碴一样冰凉。 金贝哭了,它难过了! 陈阿福又是吃惊又是激动,忙轻轻抹着它的背安慰道,「贝贝是舍不得宝宝吗?快别哭了,宝宝很快就会回来看你。」又道,「你不仅有宝宝,还有妈咪和羽哥哥、明哥哥啊,我们都会陪着你。」 金贝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绿光渐渐消失,身体又慢慢温暖起来。 陈阿福又陪了金贝一阵,觉得该喂奶了,便把金贝放在小床上,带着小床一起出了空间。 来到卧房,她点上烛,喂了小哥俩的奶,又把了他们的臭臭。现在他们已经快到五个月了,夜里只喂一次奶。为了方便进出空间,她前些日子开始就不让妈妈和丫头们进来帮忙了。 或许因为小哥俩的身体素质极好,他们从来不闹腾,迷迷糊糊吃了奶,又迷迷糊糊睡了。陈阿福把小哥俩送进空间陪金贝,她自己则睡在卧房里的床上。 天亮后,她起床把小哥俩带出空间。 随着大宝领着追风一家来吃早饭,上房又热闹起来。 吃完饭后,把大宝送出院子。 直到看不到大宝的背影了,陈阿福仰头望望蔚蓝的天空,旭日东升,朝霞布满半个天际,时而会有一两只小鸟掠过。 这时候,金燕子应该找到三老爷了吧? 这一天,陈阿福可谓渡日如年,一直等到傍晚,金燕子也没回来。 今天楚令宣也没回来。饭后,陈阿福坐在廊下,时而看看婴儿车里的羽哥儿和明哥儿,时而抬头看看在院子里跟动物之家闹着的大宝和李轩、嫣儿。 楚小姑娘已经正式跟着黄嬷嬷学习礼仪。她现在虽然玩得开心,但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大着嗓门说话了。 本来黄嬷嬷要求小姑娘要像个小淑女一样斯文端庄,不能随意跟男孩子在一起玩闹。陈阿福知道这是黄嬷嬷为了小姑娘好,小姑娘毕竟不像三夫人出身皇家,可以随性。 但陈阿福心疼古代女孩的不易,帮着说了情。说她还不到七岁,家里也没有其他姐妹,原来自己又带得随意,一下拘束紧了,怕她不习惯,慢慢来。又特别说明,可以把小姑娘往淑女上引领,但也不要拘得太过。 此时,晚霞满天,映得世间万物都泛着金光。 陈阿福看似笑着,实际心里急得比猫抓还难受。 突然,楚含嫣跑了过来,说道,「娘亲,姐儿……」她看看一旁的黄嬷嬷,赶紧改口道,「娘亲,我好像闻到了金宝的味道,就在那棵树的下面。」她用手指了指右边的那棵石榴树。 黄嬷嬷说她已经快满七岁了,不能再自称「姐儿」,而是要自称「我」。 陈大宝和李轩这几天都不自在,因为天上有来来往往的大雁和燕子,可金燕子却没有回家。 听了楚小姑娘的话,他们四周望望,又跑到那大树下往上仔细瞧了瞧,失望道,「没有金宝啊。」 李轩大着嗓门喊道,「金宝,快出来,别跟我们躲猫猫。」 第64章 那棵树上果真传来一阵燕子的呢喃声。是金燕子的声音,它说,「妈咪,快找个没人的地方,人家找你有急事。」 陈大宝吃惊道,「这叫声真的像金宝的声音呐。」又跳着脚地大叫道,「金宝,是你吗?快点下来,我们好想你。」 楚小姑娘和李轩听了,都跟着大叫起来。 陈阿福对身边的红斐说道,「看好孩子,我去趟净室。」然后,赶紧起身进了屋。 她来到净房,把通卧房那道门插上,又把通后院那道门隙了条缝。 不大的功夫,黑光一闪,金燕子钻了进来。陈阿福又把门关上,一人一鸟进了空间。 金燕子说道,「我找到楚爹爹的叔了,果真是在早晨找到的,就一直跟着他。怕他出事,一直不敢回来给妈咪报信,想着等他夜里睡觉的时候回来说一声。哪成想,今天下午,楚爹爹的叔临时决定去另一个营,路过一座山的时候,突降大雨,楚爹爹的叔连人带马摔下山崖……」 陈阿福本来听到金燕子找到活着的三老爷还欣喜不已,一听他摔下山崖,吓得惊叫起来。 金燕子继续说道,「妈咪莫慌,听我慢慢讲来……」 陈阿福急得都要跳起来了,它还慢慢讲,真是气死人了。摔下悬崖,若摔成几瓣,再是神药都没用。 只听金燕子继续讲道,「那座山不算太高,山崖也不是很陡,下属很快就找到了楚爹爹的叔。他没有摔成几瓣,只是脑袋磕了个大血洞,不停地往外流着血,还剩下一口气。他的随队军医应该得到过吩咐,赶紧把那颗药拿出来分成两半,一半给他吃了,一半兑了点水敷在大洞处。药少,断了的胳膊和大腿只能用军医的药。」 陈阿福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三叔无事了,大灾终于过去了。」 金燕子又道,「妈咪,人家还没讲完呐。」 陈阿福的心又提起来,急道,「那你快讲啊。急死人了!」 金燕子又说道,「楚爹爹的叔虽然没死,但也没醒。那个军医说,或许那颗药的份量太小,只是暂时保住性命,却不能治好。楚爹爹的叔若没有那种神药救命,可能还是活不成。军医又让人赶紧去找神医归零和尚,看能不能在楚爹爹的叔死之前,让小秃驴赶到那里想想法子……」 后面的话陈阿福根本不想听,她低身在地上捡起一个锦盒,这里放着另一颗神药,是专门为小十一留着的。她回来后,罗妈妈就把这颗药还给了她。为了保险起见,她都是把它放在空间里。 她把药拿出来,说道,「有了这颗药,应该能治好三叔的病了吧?」 金燕子唧唧说道,「那老秃驴既然留下两颗药,就应该能治好。」又说道,「若这颗药真能治好楚爹爹的叔,人家就从心里佩服那个老秃驴,以后也不再叫他老秃驴了。」 陈阿福把药交给它,叮嘱道,「把这药啄碎,趁人不备放入三叔的汤药里……」她想着,这药沾了金燕子的口水,药效会更好。 金燕子点头,把那颗药吸在翅膀底下飞走了。 陈阿福紧张得要命,以至于全身无力,身子还微微有些颤抖。她无力地坐地上,想着若三老爷死了,楚家的天真的会塌了。 老天真是眷顾楚家,让他拖到今天出事,在金燕子的眼皮底下出事。这个时代,一天能够飞行几千里又能为他们所用的,也只有金燕子。 什么日行八百,八百里加急,都是夸张。哪怕换马不换人,也没有这么快,何况这个时候没有高速公路,过山渡河,都要耽误时间。 听楚令宣说过,定州府离辽州府大概有近二千七百里的路程,六天能得到那边的消息,几乎是最快的速度了。 早知道,应该把两颗药同时拿给三老爷的。老和尚给了两颗药,应该是有用意的,只可惜他们都没完全明白老和尚的意思。 还有楚侯爷,那么狡猾的人也会判断失误。或许还不是判断失误,为了一个忠字,他宁可让自己家人涉险。这就是忠臣! 陈阿福第二次鄙视楚侯爷,第一次是因为了尘主持。 突然,外面传来楚小姑娘的大哭声。她赶紧起身,抽出帕子擦了擦前额的汗,出了空间。 来到外面,楚含嫣正抹着眼泪,大宝和黄嬷嬷在哄着她。 「嫣儿怎么了?」陈阿福走过去问道。 楚含嫣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说道,「娘亲,姐儿刚才真的闻到金宝的味道了。可是,那股味道又没有了,姐儿把院子里找遍了都没找到。金宝不会不要我们了吧?」 李轩一听这话,就张开嘴大哭起来。 陈大宝摇头说道,「妹妹,金宝年年都会来找我们,它有情有义,不会不要我们的。」 陈阿福真佩服小姑娘的鼻子。若在前世,她绝对能当顶级调香师。 第65章 陈阿福蹲下给小姑娘擦了眼泪,说道,「你哥哥说得对,金宝不会不要我们的。它定是遇到了什么急事,看了一眼你们,又赶紧去办事了。等它办完了事,又会来找我们。」 小姑娘见哥哥和娘亲都这么说,那么一定是这样了,才止住了哭。 黄嬷嬷先不知道金宝是谁,后来听说是只燕子,又听罗妈妈和丫头们讲了金燕子的神奇,惊讶得要命,也不端着了,眼睛瞪多大。直说,「哦,天呐,还有这样的鸟,还有这样的事,真是太奇怪了……」 在她看来,七七和灰灰会说那么多话,已经精得过分了,没想到还有比它们更精明的鸟。 这一宿,陈阿福又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把两个孩子送去空间陪金贝,自己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 第二天,陈阿福咬牙起来。她昨天就跟花妈妈说好了,今天早晨要吃杂酱面。 今天二月二十七,是小十一真正的生日,他今天满七岁了。只不过陈大宝是在三月二日被王氏捡到的,所以三月二日被定为他的生辰时间。 来到西侧屋,桌上摆着两大碗碎肉杂酱面,还有两小碗银耳羹,两小碗鸽子汤。 陈大宝过来,他一看杂酱面就笑了。这么久了,他还是喜欢这一口。 看到笑得眉眼弯弯的大宝,陈阿福抬手想捏捏他的小胖脸。胳膊都举起来了,只摸了摸他的头。他七岁了,以后应该借口他长大了,不要太亲近。虽然自己极其不舍,但总有分离的那一天,不能让他太黏自己。 陈大宝可不会如陈阿福所愿,他等到娘亲坐下以后,又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说道,「娘亲,我一看这面条,就会想起在铜锣村的时候。那时,咱们家好穷,想吃一碗杂酱面,哪怕是素的,都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喜欢那时候,因为我和娘亲会睡一个炕……」 陈阿福截住了他的碎碎念,说道,「小孩子家家的,要多说未来,只有老年人才喜欢说以前。」 陈大宝呵呵笑了两声,把一大碗面条吃完了,又喝了半碗银耳羹,半碗鸽子汤。 送走大宝,陈阿福突然想到,若是楚令宣他们要用那颗神药怎么办?自己总不能说让金燕子拿去给三老爷吃了吧。 她去了西屋,这里是她的书房,也有许多楚令宣的东西,她记得有一个小箱子里装了一些治外伤的药丸。楚令宣是武将,屋里一直常备着这种药。 她打开小箱子,红色锦盒里装的是外用药,紫色锦盒里装的是内用药。这是楚令宣曾经跟她说过的。 陈阿福拿出一个紫色锦盒,看看盒里的药颜色跟那颗神药相似,便把锦盒拿出来,放进空间。以后,管金燕子要点燕沉香的绿叶,捣成浆揉进药丸,药丸就有了那股特殊的味道。除了小姑娘那特殊的鼻子,别人是不可能闻出不同的。 因为药里含了燕沉香绿叶,也的确称得上神药,能治许多病。 金燕子是在两天后的夜里回来的。 陈阿福被几声鸟鸣声叫醒了。因为楚令宣睡在旁边,所以金燕子没敢飞进罗帐中。 她赶紧把左手伸出罗帐,感觉金燕子飞进了空间。 楚令宣还是听到了动静,嘀咕道,「奇怪,我怎么听到有鸟在屋子里叫呢?」 陈阿福道,「肯定是在窗外叫的,你听错了。」 听楚令宣翻过身又睡着了,她便起身去了净房,把门插上,进了空间。 金燕子累坏了,它正爬在地上,两扇翅膀摊开,小脑袋侧着,张着小尖嘴喘着粗气。 陈阿福又心疼又过意不去,把它拿起来放在手心上,轻轻抹着它的后背。说道,「宝宝辛苦了。」 她哪怕再着急,也得等到它把气喘匀了再问。 金燕子却喘着粗气说道,「妈咪,人家想福园了。」 陈阿福笑道,「妈咪也想了,等到危险解除,咱们就回福园住一段时间。」在她想来,金燕子只要把药丸给三老爷吃了,危险就解除了。 金燕子说道,「妈咪,危险没有解除,楚爹爹的叔还没有好。」 陈阿福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唉,都是人家轻信了他人……」金燕子沮丧地说。 它回到辽州的时候,归零和尚已经被找去救治楚三老爷。归零和尚说,三老爷摔下悬崖,本来是将死之人,被那颗神药逆天救了过来,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剂量不够,三老爷只能活十至十五天的命。除了那种神药,没有任何药物能够救治三老爷,他也无能为力。若不赶紧吃到那救命的神药,少则十天,多则十五天,三老爷就会毙命。 服侍三老爷的人吓坏了,赶紧休书一封,让人给京城的楚侯爷送去…… 金燕子知道归零和尚是老秃驴的大徒弟,连三色球和绿燕窝那样的东西都能交给他,对他还是放心的。它觉得让归零喂楚爹爹的叔更好,不会有丝毫浪费。便趁归零睡觉的时候,把药丸放在他的手中,飞到窗外后又故意弄出响声。 第66章 归零被惊醒,先是闻到一股特别的药香味,再一看手心,竟然有一颗药丸。这药丸是师傅当初制的,他也看到过。 归零和尚喜出望外,一下子坐起来。望望空无一人的四周,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谢谢高人相助。」 他沉思片刻,只掰了四分之一的药丸放入汤药中,又把汤药给楚三老爷喂下,而另四分之三的药丸却被他藏起来…… 金燕子说道,「妈咪,那小秃驴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药都喂给楚爹爹的叔呢?喂了那么一点,人家看到楚爹爹的叔还是没有清醒,只是脸色好看了些而已。用不用人家去把药丸偷回来,自己喂?」 陈阿福想了想,说道,「无智大师把那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归零师傅做,他绝对是值得信赖的人。他如此作为,应该是在保护我和你,不让别人有所怀疑。他先把三叔的命保住,等到取药的人把‘药’取回,再把剩下的神药喂给三叔吃。」 金燕子恍然大悟,提着嘴角说道,「那小秃……」又赶紧用翅膀拍拍自己的小尖嘴,说道,「人家再不叫他小秃驴了。那个归零和尚是个好和尚,比老秃驴好。」 陈阿福笑笑,把金贝哭了的事说了。金燕子的小尖嘴张多大,不可思议地愣了一下下。赶紧把金贝抱起来,高兴地围着燕沉香跑了起来。陈阿福便出了空间。 回到床上躺下,楚令宣翻身把她搂进怀里,嘀咕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阿福在想着该怎么回答他,下一刻又传来他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当大宝起床的时候,看到金燕子正站在窗台上冲他唧唧叫着。 大宝高兴坏了,顾不得穿衣,冲上前把金燕子捏在手里,捏得金燕子直翻白眼。 大宝穿上衣裳后,带着追风一家一路叫着跑去悦陶轩,把小姑娘和七七、灰灰吵醒。两个小人儿又带着动物之家跑到正院,笑闹声和狗叫声撒了一路。 黄嬷嬷看到没有淑女样的小姑娘也不忍说她。那只小小的燕子让她瞠目结舌,它居然真的会提着嘴角笑…… 陈阿福在屋里就听到了他(它)们的声音,笑着迎出门去。 大宝捧着金燕子献宝道,「娘亲,金宝回家了。它真的有情有义又聪明,一直记着我们。」 今天的正院欢歌笑语,热闹的像过年。楚小姑娘还捧着金燕子去小哥俩的床上说,「弟弟,它是金宝,乖得紧,还会笑哦。」 小哥俩几乎每天都会进空间跟金燕子玩,当然熟悉它了。一看见它,就「啊、啊」地伸手去抓它。 好不容易等到晌午,陈阿福又跟金燕子一起进了空间,她得制一颗假神药。 她要了点燕沉香绿叶,让金燕子嚼碎,搓进事先准备好的那颗药丸里。看看颜色形状,再闻闻药味,她满意地笑了。 这颗假药和真药颜色形状无异,只味道有点区别。她因为经常进空间所以能闻出来,而楚令宣只看过神药两眼,不可能闻出来。等有人来取药的时候,就把这颗假药丸给他。 她做好这些,又想到荣昭如今的惨状,这都是金燕子弄出来的。若它想办法再整整二皇子,那楚家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便说道,「宝宝,楚家保的是九皇子,九皇子的头号敌人是二皇子。妈咪已经看出来,二皇子是重生人,他知道许多先机,很不好对付。你这么有本事,能不能整整二皇子?放心,也不让你直接伤害他,就像整荣昭那么整整他就行。」 金燕子摇头说道,「重生人和穿越人都是得上天眷顾的人,我不能直接同他们为敌,除非他们先要伤害我。否则,可要损耗我的修为。」 陈阿福当然不愿意让小东西折损修为,说道,「那就算了,妈咪可舍不得让你受伤害。」 金燕子又把金贝抱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妈咪,人家想听歌了,好久都没听了。」 陈阿福想想这几个月都在紧张中渡过,哪有心情唱歌。既然小东西想听,她就唱吧。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更美丽 …… 唱着唱着,陈阿福又想起了乡下的福园,棠园,禄园。今年的春天来得早,现在那几个园子里一定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了吧? 应该是的,她现在住的院子里就已经开满了鲜花。但是,她更想更想的,还是乡下,特别是福园。 陈阿福反复唱了好几遍,看见金燕子把金贝放下站起身,小身子跟着歌曲的节奏轻晃着,两扇翅膀还轻轻扇着。 她停下后,金燕子唧唧说道,「妈咪,人家想福园了。」 陈阿福说道,「好,等这些事了了,妈咪就带着你和孩子们回去住一段时间。」 第67章 以后定州府会是他们长住的地方,乡下只是渡假了。等三老爷和陈世英老爹的事了了,她就让人再做一套儿童乐园里的设施安装在这里。 三月二日是大宝七岁的生辰,陈阿福早上专门去给他煮了长寿面。 陈大宝知道自己今天生辰,看到娘亲亲自给他煮了面,笑眯眯地又来亲陈阿福。 陈阿福阻止道,「儿子七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以后不能再这样亲娘亲了。」 这个理儿大宝也知道。过去的几天,他一直很纠结这件事。既想快些长大有出息,能为娘亲和弟弟妹妹挣荣耀,又不想跟娘亲和妹妹太生分。 听了娘亲的这句话,他很霸道地使劲亲了陈阿福两口,说道,「以后儿子不亲娘亲了,但还是要牵娘亲和妹妹的手。娘答应过我,不能食言。」 陈阿福觉得他已经有进步了,笑眯眯地点点头。一旁的楚令宣非常不高兴,暗道,若是自己的儿子,非得给他两个大巴掌不可。 这天,陈阿福给大宝办了一个热闹的生辰宴,请了付家、秦家、刘家的大人和孩子,还有陈实一家来吃晚饭,王氏和陈名也来了,再加上楚令奇一家。现在是农忙,陈业一家已经回乡下去了。本来请了江氏母子,江氏不太舒坦,只让陈雨岚来了。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夜里,陈阿福正睡得沉,院门突然猛地响了起来。接着,看门的小丫头在窗下说道,「大爷,外院的人来报,说京城有急件。」 楚令宣一下子坐起来,披着衣裳出了门。 陈阿福猜测,肯定是取神药的人来了。 果然,没多久楚令宣又匆匆返回,一脸严峻地说道,「快把神药拿出来,三叔出事了。」 陈阿福赶紧把锦盒交给他,楚令宣打开看看没有异样,又返身出了门。 之后,便是焦急的等待。 陈阿福的心里不算很着急,她知道楚三老爷应该没事。可楚令宣不知道啊,他又气又急,嘴上还长了一圈水泡。 他极是自责,觉得若是自己当初猜准了老和尚的话,把两颗药丸都给三叔带去,那么三叔就会无事了。 他的脸沉得能扭出水来,孩子们都不敢靠近他。甚至,连他一走近小哥俩的身边,明哥儿就会瘪嘴大哭。 兄弟两个,真如名字一般。楚司羽武力值高些,个子比弟弟大,四肢特别有力,又爱动。而楚司明能文,比哥哥聪明些,小小年纪就会看人脸色。 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白天忙碌,夜里又睡不好,时刻担心三老爷出事,又气又急,眼睛都敖红了,人也瘦了不少。 她极是心疼,又不能说实话,只得安慰他,「三叔有福,肯定无事。」 楚令宣摇头道,「归零师傅说三叔只能挺十至十五天。若能挺过十二天,便能等到神药送去。若是没挺到,就危险了。哎,若是三叔一去北边,我就让人把那颗药送去给他该多好。哪成想一颗药的剂量不够,让三叔遭遇危险。」 尽管陈阿福心里知道楚三老爷肯定能等到「神药」到的那一天,也不能说出来,面上还要装得跟他一样急。 五天后,金燕子还是很有心眼地去了一趟辽城。它到达的时候,取药的兵士还没到,等到第二天凌晨人才来。它亲眼看到归零和尚把那颗假药和着真药一起捏碎放入水里,给楚爹爹的叔喂下。半个时辰后,楚爹爹的叔终于清醒过来…… 窗外树枝上的金燕子提着嘴角笑起来,一跃飞上天际,向南而去。 这天是三月九日的上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风里弥漫着阵阵花香。两个宝宝被推在树下晒太阳,嫣儿和李轩在厢房里跟着夏月「上课」,楚司文跟动物之家闹着。 陈阿福坐在东厢廊下,她半眯眼睛望着天空发呆。金燕子昨天下午就飞走了,说去看看情况。她觉得三老爷应该无事,但她怕万一,只有确认他无事了,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天空蔚蓝而悠远,几抹淡淡的白云像薄纱飘浮在空中,时而有几只鸟儿掠过。只要一看到快速飞过的燕子,她的心就会提得老高。 终于,她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天空快速划过,在上空盘旋一转,飞了下来。 金燕子刚唧唧叫了一声,「妈咪……」就看见厢房里的楚含嫣和李轩,还有院子里的动物之家向它奔来。金燕子赶紧飞到房檐上,也没管跟上去的七七和灰灰,扯着嗓子冲陈阿福唧唧叫道,「妈咪,告诉你两个好消息,楚爹爹的叔终于无事啦!疫病也全面得到控制啦!」 听了金燕子的话,陈阿福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完全放下来。她热泪盈眶,站起身来,捂着嘴跑回房间,把卧房门关着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平复了一阵心情后,才走出房门。 两世为人,陈阿福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多日神经极度紧崩到突然放轻松,从山重水复到绝处逢生,心情是如此愉悦飞扬。她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花更香了,连孩子们的说话声都更加动听了。 第68章 陈阿福出了房门,看到几个孩子正围着金燕子笑闹着。她刚才的失态,只有身边的青枫看到了。青枫很是纳闷,但看到主子面色无常地出来,很聪明地没有多问。 她心情一好就想去厨房做好吃的,便领着花妈妈和几个丫头去了厨房。亲手做了孩子们喜欢的黄金大虾、黄金滑肉,卤排骨。又做了几样她自己喜欢吃的时令蔬菜,凉拌菠菜,炝莲白,韭菜盒子。没办法,现在没有大棚菜,蔬菜只有这几样。还专门煮了一小碗奶香松仁,再用小火把松仁炕干,慰劳金燕子。也给追风一家做了它们爱吃的卤肉米饭。 菜刚摆上桌,大宝和阿禄就手牵手回来了。 陈阿福招手笑道,「这桌上的菜是娘亲亲手做的,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大宝第一个喊道,「只要是娘亲亲手做的,都好吃。」 楚小姑娘第二个响应,「是呐,是呐,好久没有吃娘亲做的饭了。」 陈阿福有些汗颜,因为心情不好,跟孩子们的互动少了许多,孩子们也有眼力价的连说话都压低了嗓门。她又笑着捏了捏每个孩子的小脸,包括阿禄。 阿禄觉得自己是大人了,被姐姐这么一捏,还羞红了脸。 几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大人的态度都能感觉到家里肯定出了他们不知道的事。现在突然看到娘亲明媚的笑容,欢快的话语,还有桌上自己喜欢的吃食,都跟着开怀起来。连李轩的嘴都咧得多大,跟着哥哥姐姐跳了一下。 金燕子很有爱心,奶香松仁同七七和灰灰一起分享。 宋氏也回来了。她家的院子已经买好了,在陈名家的前一个胡同,也是三进宅子。已经装修好,买了一大部分家具,有一小部分家具正在打。她去新家看了一圈,才回来。 众人吃了一顿近期最高兴和轻松的饭。 连着几天楚令宣没回来。看不到他冷峻的臭脸,家里的气氛一直非常好。 他是在十四日晚上回来的。此时,陈阿福正领着孩子们在东侧屋的炕上逗着小哥俩玩,说笑声飘出门窗,楚令宣一进院门就听见了。 他皱了皱眉头,脸色更加阴沉。 孩子们一看脸色阴沉的楚令宣走进来,都吓得噤了声,大宝和楚小姑娘乖乖地行礼回了自己院子。李轩还舍不得弟弟,被卫嬷嬷强抱了回去。 陈阿福去帮楚令宣把外衣脱下来。她虽然不赞成楚令宣把孩子们吓跑了,但看到他消瘦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也说不出埋怨的话来,毕竟此时此刻他的压力太大。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早上就能得到辽州府传过来的消息,楚三老爷是否安然就要传到这里了。 等楚令宣从净房洗漱出来的时候,小哥俩已经被妈妈抱去小床,炕桌上摆上饭菜。 陈阿福给楚令宣满上酒,楚令宣一口喝尽,闷头吃着饭。 饭后,楚令宣就盘腿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发呆。他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剑眉紧皱,拳头握得紧紧的放在腿上,像具俊美而冷然的雕像。 陈阿福张了张嘴,还是把劝慰的话吞了进去,无声地坐在楚令宣身边做针线。 楚令宣、楚侯爷、三老爷,他们的确做了太多太多准备。但是,还有一句话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做的再好,准备再充分,还要靠老天的成全。 楚令宣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正紧张地等待上天的宣判。 已经知道先机的陈阿福暗道,若是没有老和尚的提示,没有自己的穿越,没有金燕子的绿燕窝,三老爷将必死无疑。 因为他们的判断失误,致使神药没有给三老爷一个人拿去,让他又处于危险之中。若他坚持不到十二天,再没有金燕子的千里送药,他也将必死无疑。 老天要收三老爷的命,他活不成。反之,老天要让他活命,便会有这么多外力帮助他。 他们一直坐到夜深。值夜的红斐在门口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劝他们歇息的话来。 突然,院门猛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楚令宣侧过头看了陈阿福一眼,起身急步冲了出去。 不大的功夫,楚令宣又返身回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扣在陈阿福的心上,让陈阿福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楚令宣进了屋,来到陈阿福的面前,脸上难掩兴奋,眼里似有水光,冷峻的脸庞因为极度激动而鲜活了几分。 他先捧起陈阿福的脸深深地吻了她一口,然后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颤声说道,「阿福,阿福,三叔的病好了,咱们楚家挺过了这一劫。你和孩子们,无事了!」 陈阿福被楚令宣搂得紧紧的,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也兴奋地说道,「好啊,真的太好了!」说完,又一次流出了劫后余生的眼泪。 第69章 楚令宣的胳膊搂得更紧了,继续说道,「阿福,等待宣判的日子真不好过——渡日如年,心焦难耐……以后,我会跟祖父、爹、三叔一起,尽一切所能掌握主动,考虑周全,护住我们的家族,让你和孩子无事,接母亲回家……」 「嗯,我和孩子们,还有婆婆,我们都等着……」 陈阿福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令宣打横抱了起来。他抬腿去了卧房,把她放在床上。 楚令宣压抑多日的情绪在此刻全都发泄了出来。陈阿福今天也格外兴奋,随着他一起,一次次跃上云端…… 动静有些大,把平时乖得不得了的小哥俩都惊醒了,还吓哭了。 陈阿福猜测,不要说睡在侧屋里的丫头,或许连睡在厢房里的下人都能听到动静。 特别是空间里的金燕子,它全身的毛又都立了起来,还流着鼻血。唧唧说道,「妈妈咪呀,楚爹爹真是太威猛了,人家都钻进水缸里了,还能感受到震动,空间像地震了一样,连贝贝都被震得翻了两个跟头……」 它的话羞得陈阿福不行,但此时她已经控制不住楚令宣了。 终于等到完事,楚令宣还搂着她舍不得松手。陈阿福使足劲才把他推下去,起身给两个孩子喂奶,嘟嘴说道,「讨厌,你这样,我明天怎么有脸出去见人。」 楚令宣不以为意,看到被自己啃得又红又肿的小嘴,情不自禁地又俯身亲了几口。一本正经地说道,「又没有被别人听去,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咱们贴身服侍的,怕甚。」 陈阿福无言以对,古代人的很多逻辑思维都让人无语。 在他们看来,下人在主子的眼里就是阿猫阿狗,下人们的感受就是猫狗们的感受,无需考虑。可她无论怎样都做不到,下人再如何都是人,有思维啊。 陈阿福喂完了奶,楚令宣却没有躺下睡觉,而是说让人把楚令奇叫去外院喝几盅。 陈阿福惊道,「这都大半夜了,你不歇息还喝什么酒啊?」 楚令宣说道,「我睡不着。」看她的眼神又亮了起来,「要不,咱们再来一次?」 陈阿福此时的身子酸痛不已,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楚令宣是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回来的。陈阿福起床的时候,他也坐了起来。 陈阿福心疼道,「你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再歇会儿吧,让楚怀去衙里给你告个假。」 楚令宣摇头,还是起来了。 等到大宝来上房吃饭,楚令宣说道,「今天跟先生请天假,爹爹带娘亲和你们兄妹几人去逛街。」 他的话不仅让陈大宝吓一跳,也吓了陈阿福一跳。成亲这么久,他只在刚成亲的时候带她去逛了街,还是在京城,还从来没带孩子们去街上玩过。 陈大宝不确定地问,「爹说的是真的?」 楚令宣微勾着嘴唇笑道,「当然是真的。说吧,想去哪里吃饭?」 大宝笑起来,不加思索地说道,「想去兴隆大酒楼。」 兴隆大酒楼是定州府的二流酒楼,楚令宣请客或是被请,从来不会去那里。说道,「再想想,定州府还有更好的大酒楼。」 大宝摇头道,「不,就去兴隆大酒楼,那是我姥爷和三姥爷开的。来了定州府这么久,我都还没去过。」 楚令宣看看大宝,很是有些怜惜他。之前怕他有危险,除了去过几个亲戚朋友家,几乎都是把他关在家里。便说道,「好,就去那里。」 他遣人去跟廖先生请天假,再把阿禄领过来。 陈阿福让人去跟黄嬷嬷和卫嬷嬷说一声,给姐儿哥儿穿戴好,要上街。她自己则去了东厢,嘱咐两位妈妈给小哥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帽子。 等到陈阿禄、楚令宣和李轩兴奋地来了上房,一家人高高兴兴坐车逛街去了。 他们直接去了定州最繁华的西大街,先去墨斋给大宝和阿禄买了许多上等笔墨纸砚,连羽哥儿和明哥儿都没落下。 出来后又去了霓裳绣坊,罗掌柜亲自出来接待。楚令宣让罗掌柜给陈阿福和楚含嫣一人拿五匹锦缎,他、阿禄、大宝及小哥俩各两匹料子。 绣坊里的东西他不太懂,又问陈阿福和楚小姑娘还想要什么。陈阿福摇头,霓裳绣坊里的东西她几乎都有。楚小姑娘则要了许多她感兴趣的头花、饰品、绣花手帕之类的小东西。 接着,又去了斜对面的玉麒麟银楼。白掌柜赶紧把他们请去二楼的包间,把店里最好的首饰都拿了出来。楚令宣又大手一挥,陈阿福和楚含嫣各几套头面,他和几个男孩多个玉簪挂饰,以及一个鲤鱼跃龙门的玛瑙插屏。 再接着,去了一家文斋,一家脂粉店,买了许多书和胭脂水粉。 这么一圈转下来,他一共花了两千多银子,霓裳绣坊还没给钱。 第70章 陈阿福暗道,真是个败家男人,一高兴就砸钱,还砸这么多。 楚令宣看出陈阿福有些心疼,笑着对她耳语道,「别心疼银子,你夫君有钱。」 把陈阿福说得忍俊不禁。 此时已经午时末,兴隆大酒楼在北街,众人又坐车去了北街。好在孩子们在不停地吃小吃,也不觉得饿。 马车大概走了两刻多钟,来到兴隆大酒楼。 陈实正在一楼大厅,看到楚令宣一家人来了,赶紧笑容满面来招呼他们,「哎哟,贵客临门,快请,请。」 大宝大声邀功道,「三姥爷,是我把爹爹和娘亲拉来的。」 陈实大笑道,「那三姥爷要谢谢大宝了。你爹爹娘亲能来这里,是我们酒楼的荣光。」直接把他们请去了二楼包间。 楚令宣非常民主地让陈阿福和孩子们点菜,他只点了一坛青花酿酒。 陈阿福几人点了十几个菜,上来的却是二十几个菜,囊括了酒楼所有的特色菜,还专门给小哥俩用鲫鱼汤熬了两碗米粥。 楚令宣请陈实坐下,两人一起喝酒。 大宝和楚小姑娘是第一次在大酒楼里吃饭,极是兴奋。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陈实不要钱,楚令宣还是让楚怀给了两百两银子。陈实说用不了这么多,楚令宣说多的赏他们了。 等回到家里,已经夕阳西下。 下人把买的东西都抱来上房,堆了半屋子。陈阿福给孩子们分派完,又让人给宋氏和文哥儿送了两匹料子和一些饰品及点心糖果过去。 这之后楚令宣又忙碌起来,难得回家一趟。 到了二十六日,楚令宣带着王成小舅舅及一些人证物证去了京城。 楚侯爷递来消息,三老爷已经回了京城,雪灾引起的疫病全面压了下去。王成这件事,他们做了一年的调查和准备,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陈阿福暗道,二皇子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动摇根本的打击一个接一个。首先是他谋划已久的「血祭」没有为他抢到头功,没有让皇上改变初心。其次是楚家最大的实权人物楚三老爷意外地没死,楚家在朝中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北部、西部的军权依然牢不可破。再是王成这件事,不仅会把二皇子一党在中西部的军方势力全部铲除,王国舅也会被连累。听说三皇子一党一直在找二皇子的错处,若他们也在此时发难,二皇子的日子会更难过。 她原来一直挺纳闷,为什么二皇子在把楚侯爷拉下来后,没有想办法阻止楚三老爷的仕途,让楚三老爷在皇上刻意栽培下一步步坐大,却原来他知道楚三老爷是个短命鬼。楚三老爷一死,楚侯爷是俯马,楚令宣还年轻,楚家也就彻底完了。 他没想到的是,因为她陈阿福的穿越,还带着空间和金燕子,还有老和尚的提示,让楚三老爷意外地活了过来。 从这点看来,二皇子还是大意了,该一棒子打死的时候,没有一棒子打死。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等到敌人强大起来,他想再打就来不及了。他不想想,他都能重生,这世上肯定还有更不可思议的际遇,比如说穿越。 而文官中,皇上已经开始挑起三皇子一党和二皇子一党内斗,不管哪一派被斗下去,都是皇上和九皇子乐意看到的。当然,他们最最愿意看到的,还是二皇子一党斗败。 九皇子现在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又在吏部历练,皇上再慢慢把心腹忠臣交给他,九皇子的实权也就有了。听楚令宣的意思,九皇子隐忍聪慧,比那几位皇子都强。即使没有皇上的意思和袁家的关系,楚家最看好的还是这一位。 只可惜,皇上太想培养九皇子的势力,又不知道陈世英有那么多把柄,有些急于求成。若只像开始那样让陈世英去工部,陈世英或许还不会出事,九皇子也会多个助力。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些事情,陈阿福的心情如窗外的阳光般灿烂美好。 送走楚令宣,陈阿福就让人去把舅娘刘氏、王小弟和王小妹接回他们自己的家。 之前,王家人被安排住在定州府郊外的一处农家院子,被照顾得非常好。 王氏听说消息后,一早就去了王家,领着人把院子收拾干净,又做了一桌子好菜好饭。陈名前几天就回乡下忙农事,本来王氏还想跟着回去,陈阿福听了楚令宣的暗示,把她留下了。 刘氏三人回到家,跨了火盆,洗漱完又穿上大红衣裳,同王氏抱头哭了一阵。 王氏看到刘氏娘仨不仅没瘦,还白了,胖了,很是欣慰。只是没见到王成,又有些遗憾。还是刘氏告诉她,王成长胖了好几斤,王氏心里才好过些。 刘氏听说陈名一直帮家里照看着田地,自是一番感激,当然更感激楚令宣对他们一家的照顾。 第71章 王氏笑道,「我是成子的姐姐,阿福是成子的外甥女,正该的。」 陈阿福等到阿禄和大宝下晌放学后,才带着孩子们去了王家。 看到又白又胖的小弟和小妹,陈阿福笑道,「没想到,表弟和表妹还长好了。」 刘氏笑道,「在那里吃得好,玩得好,什么事都不用做,像养猪一样养着,能不长好嘛。」 说得众人大乐。 刘氏拿出两个红缎子肚兜,说道,「这是我给羽哥儿和信哥儿做的,希望他们一生富贵有福。」 陈阿福接过肚兜,看到上面绣着花开富贵福字绣纹,图案精美,绣工精湛,极好看,陈阿福都喜欢到心里了。但看到刘氏有些微眯着的眼睛,还是说道,「舅娘的眼睛不好,怎么还绣这样复杂的花,下次不要再做了。」 刘氏笑道,「本来想给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做件好衣裳,可惜眼睛不好,只能给小娃做肚兜。」说着,又送给王氏一双绣了福字的千层底鞋子。 王氏也嗔怪了她几句,不许她再做针线活。 王氏把孩子们打发走,又悄声问陈阿福道,「你舅舅此去真能打赢官司?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该去招惹那些大官的。」 陈阿福只大概跟王氏讲了王成的事情,根本不敢讲得太详细。说道,「若不把抢舅舅功劳的人拉下来,他们知道舅舅还活着,会来杀人灭口,咱想过清静日子也过不了。」看到刘氏担心的目光,又劝道,「你们放心,令宣和他三叔准备了一年多,找了好几个证人,还有物证,定会给舅舅平反的。」 等到陈实、张氏、陈阿堂来了,大家一起吃了顿热闹的晚饭。由于孩子们太多,房顶都快被闹翻了。 楚含嫣本来就喜欢王小妹,现在看她极喜欢自己的两个弟弟,就更喜欢她了。走之前还邀请她道,「小妹小姨,以后多来我家看我的弟弟。」 王小妹抿嘴笑着点头。 二月二十八日,宜搬家,这天也是楚令奇搬家的日子。 他们请了陈阿福一家,付家、秦家、刘家,王氏母子,江氏一家,甚至连没见过面的刘氏一家都请了。 楚令奇刚来定州府没多久,熟悉的朋友圈子也就是楚令宣的朋友和亲戚。 前两天,宋氏还有心地问过陈阿福,王氏和江氏能不能同时请。 这事让宋氏为难了很久。她看得出来,陈阿福同亲生母亲王氏的关系非常亲密,同继母江氏的关系也很好。 这两个人,宋氏不知道请谁好。为了自己以后好在定州府交际,应该请江氏。但为了跟陈阿福更好地搞好关系,似乎又应该请王氏。 陈阿福笑道,「我娘和母亲都很好,你愿意就两个都请了。」 这个回答让宋氏很意外,她晚上跟楚令奇说了这事。 楚令奇说道,「你以后要多跟大嫂学学。不光要学她处事的技巧,还要学她的知礼和善。她同继母陈夫人,还有他母亲的现任丈夫陈大叔,甚至是嫣儿、大宝,这些都不是血脉之亲,但相处得如亲人一般,甚至更好。相反,看看有些大宅门里,就是血脉之亲,为了一点点利益还争得头破血流……」 宋氏知道丈夫意有所指,忙点头应是。笑道,「我知道。不说别人,就是文儿,这段时日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连胆子都大多了,还说喜欢大伯娘。」 当然,在这里的时日,更是她和丈夫最开心的日子。轻松,愉悦,不用设防,不担心挨骂、挨罚…… 以后搬了新家,自己当家作主,就更好了。 听丈夫说,似乎京城侯府安然渡过了一个大劫。若是这个大劫没过去,楚家就完了。天呐,自家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死到临头了。以后丈夫跟着大房好好干,自家的日子不仅会更好过,也会知道许多侯府机密的事情。 想到这些,宋氏心里喜滋滋的,觉得日子越来越有过头。不像在京城,天天觉得前路黯淡无光。 一大早,楚令奇就领着宋氏和楚司文、房姨娘来跟陈阿福告辞。楚司文还给陈阿福磕了头,说感谢大伯娘。 陈阿福今天是第二次看见房姨娘。她曲膝感谢了陈阿福的帮忙,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陈阿福也不得不承认房姨娘是个聪明的女人,怪不得都这么大岁数了,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还能得楚二老爷的长期宠爱。 她能充分认清自己的身份,从来不会做让人不快的事情,更不会无事刷自己的存在感。哪怕儿子买了宅子,也绝对不让儿子为难,自己提出住去后罩房。 大概巳时,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和追风一家坐车去了另一处楚府。昨天,金燕子就领着七七和灰灰飞去林子里玩了,它说好久没有去那里了,还会去看看福园。 陈阿福到了楚令奇家,又前后院的参观了一番。 第72章 这个宅子在陈名家的前一个胡同,跟陈名家大小一样,布局也大同小异。楚令奇、宋氏领着儿子住在正院,房姨娘住后罩房。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不冷不热,和风习习。男人们坐在树下喝茶聊天,女人们坐在廊下说笑,男孩子们或说着学问或跟追风一家在院子里玩闹,楚含嫣几个小姑娘在廊下翻着线绳。 江氏一来,就跟王氏说到一起。 自从陈世英出事以后,他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特别是他的家事,更是街头巷尾的谈资。坊间传言几乎一边倒,都认为陈世英是好官,陈母不贤还嫌贫爱富,害了陈世英,更害了对陈世英有恩的王氏,后来一步的江氏则捡了天大的便宜…… 雪灾的时候,北边的人顾不上传这些八卦,反倒是离得远的南方传得热闹。雪灾之后,那些传言便如雨后春笋,在北边都冒了出来。 传播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陈阿福的认知和想像,她没想到古代人民传播八卦更疯狂,更会添油加醋。 她觉得,若是换个人,肯定不会传得这么快。 但出事的这个人是陈世英,陈世英是大顺朝最年轻和俊俏的探花郎,是草根励志典范。他温润如玉,年轻有为,仁途顺畅。一个寒门学子,三十出头就靠自身努力做到四品官。不仅是学子们的楷模,更是所有老百姓的骄傲。 老百姓完全忽略掉也不愿意承认陈母为陈世英仕途做过的努力,他们更愿意相信陈世英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因为这样他们或他们的后人也有了希望。 学子们和草根们不愿意他们的偶像蒙垢,所以极尽渲染,把陈世英说得如何孝顺和无辜,把陈母说的如何不贤和恶毒。甚至有说书的先生编了好些段子,其中最着名的是「探花孝母」,只是把主人公的名字换了。 陈阿福若早知道会这样,根本不会费事地让下人专门去陈世英老家说那些事。 现在几乎所有大顺朝的人,都知道陈世英的前任王氏,以及现任江氏。 今天请的这些客人知道陈家的事就更详细了。 在他们的想像中,觉得有这样一种关系的两个女人相见,应该非常尴尬才是。毕竟一个是被恶婆婆逼走的正妻,陈母口头撵走她不合律法。若王氏没有另嫁,朝庭很可能为她「平反」,重新认定她为正妻。那么江氏的身份就尴尬了,肯定会降一等,成为陈世英的平妻,平妻其实就相当于贵妾。 可没料到这两个女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外,相处的极其融洽。特别是江氏,对王氏颇多尊重。 王氏和江氏手拉手躲到一边说话,都是眼圈通红,王氏还在安慰着江氏。 江氏现在把王氏当成了陈世英真正的大姐,她是真的从内心感激王氏。在她看来,陈世英能这么优秀,除了他本身拥有好的品质外,还是王氏把他教的这么好。若让那个老太太亲手把丈夫带大,还不知道丈夫会变成什么样。 当然江氏也听到了那些传闻,但她并没有嫉妒王氏,更谈不上生王氏的气。在她想来,王氏已经另嫁,自己的确捡了个好丈夫。 而且,自己丈夫也多亏了陈阿福和楚令宣的帮忙。 王氏看到江氏比原来瘦多了,也憔悴多了,劝道,「弟妹,我听阿福说英弟不会有事。英弟还会凭着定州农耕做得好,得到皇上的看重。你莫忧心……」 江氏的眼泪涌了上来,叹道,「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这个心啊,天天就像在开水锅里滚一样难受……」 陈雨晴、陈雨岚、陈雨霞都来了,陈雨晖没来,她病了。已经过了她嫁给何家的婚期,而何家却没有一点说法。 之前她天天去正院哭闹,想让江氏去何家说理。江氏不去,只说等陈世英回来再说这事。她闹了几天后就被禁了足,她就天天在自己院子里闹,还绝过食,把自己折腾病了。 陈雨晴悄悄跟陈阿福说了陈雨晖的事,眼神更加深沉。原来的笑眼,如今盛满了忧愁。 眼睛是陈雨晴最亮丽的地方,这个地方黯然失色了,就显得她脸型偏长,模样很一般。 陈阿福看陈雨晴这样,很是心疼。知道她不仅担心陈世英,也为自己的前路担忧。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陈世英即使没降官,姻缘也不会顺畅。毕竟陈母的事情弄出来了,还传得那样不堪。她的亲祖母如此,许多好人家都不会原意跟陈家联姻。或许因为江氏被陈老太婆吓着了,又不愿意让陈雨晴低嫁给寒门。 怪不得之前陈世英一直捂着陈老太婆的事,不仅是他愚孝,他更怕耽误儿女们的亲事。 为了陈雨晴,陈阿福也希望陈雨晖不要再出妖蛾子。毕竟亲祖母都这样了,若亲姐姐再不堪,她的亲事会更艰难。 之前江氏比较挑剔,总希望给亲闺女找个家世和本人都好的后生,想不到却耽误了闺女。 第73章 陈阿福低声劝解道,「你看母亲,当时也是姻缘艰难。都耽误到十七岁了,上天有眼,让她遇到了爹爹……」 陈雨晴羞得满脸通红,眼里似有水光,轻声说道,「我知道。那些事是急不来的,只有等爹爹完好无损回家后再说了。」 陈阿福说道,「三妹妹信我,爹爹会完好无损回家的。」 她和楚令宣分析过,现在有许多对陈世英有利的因素,他不会有大事。升官肯定不可能,但保住知府这个官位还是有希望的。最不济会降两级,但降级不会太多,结果会比之前预想的好许多。 陈雨晴历来相信大姐。听大姐说得这样笃定,难得地笑了笑。 陈阿福对她说道,「瞧,兰姐儿叫你呐,去跟小姑娘们玩罢。」 秦兰和陈雨霞正在蔷薇架下向陈雨晴招着手。陈雨晴见了,向她们走去,脚步比之前轻快了些许。 陈阿福又来到付大奶奶等几个妇人的旁边。付大奶奶笑道,「刚我们还说,陈三姑娘端庄贤淑,若哪个后生因为陈老太太的原因错失了她,可真是亏大了。」 陈阿福不谦虚地笑道,「是呐,不是我自夸,我这个三妹妹禀性像我母亲,才气像我父亲,哪个后生娶了她,可是有福了。」 陈阿福的话被江氏听了一耳朵。江氏拉王氏的手更紧了,说道,「姐,你把老爷带得好,把福儿也教得好。」 王氏摇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英弟和福儿本就良善聪慧。」 第二天,陈阿福又把王氏和刘氏几人请来家里玩了一天,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回禄园。王氏回去照顾陈名,刘氏母子跟着去玩一段时间,陈阿禄又要住来参将府了。 其实,陈阿福和陈大宝、楚含嫣、阿禄、李轩都想回去住一段时间,但因为陈阿福挂心陈世英的事情,想等到他的事落定后再回去。 王成的事情肯定要等一段时日,毕竟牵扯面大,有些官员弄不好要三司会审。但陈世英的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应该快了。 还有就是陈阿福的小日子过了六天,而且奶水也明显少了,又比较嗜睡,不知道是不是又怀孕了,这时候也不敢长时间坐马车或是轿子。 陈阿福心情好多了,也就有心思关心自己的生意和田地了。 因为过年不在定州府,又逢大灾,回来后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所以许多事情都放下了。 三日,几个田庄的管事被叫来。他们禀报了即将收割的冬小麦和油菜的情况,又讲了「定州甜瓜」的种植情况,以及其它农作物种植前期的准备情况。 这次大顺中北部因为雪灾和气候突然变暖,直接造成辽州瘟疫,其它地方没有瘟疫,却有不小的虫灾。除了定州府辖区,几乎所有地方的冬小麦都欠收。而定州辖区上年开始大面积种植了「定州小麦」,这种小麦不仅高产,还抗虫害,今年的收成虽然比不上往年,但比其他地区要好太多。 所以,田庄的冬小麦收成尚可,但油菜比往年的收成少了一半。这是自然灾害,怪不了庄头和佃户。陈阿福表示满意,又奖励了庄头们各二十两银子。这是上年的年终奖,现在才发给他们。 商行和分行的掌柜及一些大管事都奖励过了,他们的奖励要高得多。曾掌柜是二百两银子,分行掌柜一百两银子,管事分别是五十两、二十两不等。 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下,定州辖区的冬小麦依然能丰收,这是陈世英一个别人抹杀不了的大功绩,也会是皇上和阁老们发落他时不得不考虑的重要因素。 这场雪灾和虫灾是大顺朝百年难遇的大灾难,弄不好会让陈世英在不明前路上来一个神转折。 四日,陈阿福又想去福运来商行一趟。 李嬷嬷阻止道,「大奶奶正是关键时候,莫要太操劳。」 陈阿福说道,「无妨,我来回坐软轿。」 她领着红斐、李嬷嬷等几个下人去了福运来商行。现在的福运来商行不止最开始的那个二层商铺,上年又把两边挨着的两个三层商铺买下来。三栋小楼加院子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集办公、粮食买卖、种子买卖、番货买卖于一体的商业帝国。 听取了曾双和几个大管事对过去工作的总结及商行下一步的发展规划,陈阿福很满意。 不得不说,曾双这个总经理真是不错。聪明,有前瞻,能非常精准地理解陈阿福的想法,还能结合这个时代的特色运用出来。 之后,陈阿福又去了一趟霓裳绣坊。这不是她的嫁妆铺子,却是楚令宣的私产,她还是要关心关心。时而兴趣来了,也会设计一些饰品样子给绣坊。 这期间,给青枫定了亲,是刘二总管的二儿子,还是刘二总管的媳妇自己来求的恩典。刘二总管总怕大奶奶不拿他当自己人,希望自己儿子娶了大奶奶的一等丫头,自己能跟大奶奶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第74章 陈阿福问了青枫,她愿意,便给他们定下了。青枫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正好明年出嫁。 红斐也十六岁了,还没遇到合适的人家。红斐漂亮能干又忠心,还有些武功,非常得陈阿福的心。陈阿福一直想给她找个可心的人,尽管有不少的人来求娶,都没看上眼。 夏月、秋月也已经十四岁,若有合适的人选,也该定下了。 一晃到了四月十日,陈阿福的小日子已经推迟十五天。 上午,李嬷嬷让人去请了大夫进府把脉,陈阿福果然是怀孕了。 李嬷嬷笑得直打哈哈,让陈阿福好好坐在炕上别乱,至少三个月内要万般小心。 楚含嫣和李轩知道了,都高兴地围着陈阿福转。 特别是李轩,似乎兴奋得过了头。不仅一直盯着陈阿福的肚子瞧,还不停地问「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之关的话,似着急得不行。 陈阿福大乐,笑道,「早呢,要等到冬月底腊月初,下大雪的时候才能出生。」 晌午大宝和阿禄回来,听说了这个好消息,俱是兴奋地咧着大嘴笑。 陈大宝说道,「娘亲,你这次最好生女孩,我喜欢跟嫣儿妹妹一样好看的妹妹。」 李轩一听,更高兴了,拉着陈阿福的衣襟说道,「我父王说了,姨姨生的妹妹要给当我小媳妇,还让我看好了。」 陈阿福听得直抽嘴角,这是什么跟什么。那瑞王爷自己风流不羁,怎么还这么教儿子,太不像话了。 大宝和楚小姑娘都不高兴了,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行!我们的妹妹,要跟我们在一起,谁都不嫁。」 李轩一听,扯开嗓门哭起来。说道,「父王让我看好小媳妇,等我长大就把她娶进门。父王交待我好久,让我别忘了……」 陈阿禄大笑不已,说道,「羞,羞,这么小就知道想媳妇。」 陈阿福把李轩拉到身边,给他擦了眼泪说道,「你这么小就说找媳妇的话,人家要笑话。你看禄舅舅不是笑话你了?」 陈大宝非常不爽。自己的妹子还没出生就被别人惦记了,若是生下来跟嫣儿妹妹一样好看,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惦记。听娘亲这么说,用手指刮了几下脸,大声叫道,「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说得众人哄堂大笑。 李轩更不好意思了,小脑袋趴在陈阿福的大腿上呜呜咽咽不起来。 陈阿福故意说道,「你们不许笑,轩轩没有想媳妇,他是说着玩的。」又摸着他的头问道,「轩轩是说着玩的,对不对?」 李轩抬起朦胧的泪眼,心里很想说「我是真的想要小媳妇」。但怕别人笑话,他还是违心地点头说道,「嗯,刚刚我是说着玩的,我没有想要媳妇。」 他如此矛盾,还知道说对自己有利的话。陈阿福暗乐,小家伙又聪明一些了。 下晌,陈阿福就让人去外面买两头哺乳期的羊,再买些杏仁回来。 孕妇的奶会越来越少,也没有多少营养。小哥俩的味口已经被养叼了,除了她的奶,别的乳娘的奶他们不喝。陈阿福只得借口用杏仁煮羊奶去膻味,到时候把杏仁用布巾包上,里面加一小根燕沉香木渣。有了那股特殊的味道,小哥俩肯定会喝。小哥俩已经半岁了,加了辅食,每天只喝两次奶。 羊买回来后,养在正院的后院,方便挤奶。林妈妈过去给牛挤过奶,很熟练挤了一小盆奶。 陈阿福进了空间,一个小锦盒里装了几根小牙签那么大的燕沉香木渣。这些木渣没有绿叶那样珍贵,所以金燕子给陈阿福啄了几根放在这里,方便她做饭用。 陈阿福看到趴在地上的金贝又有些发绿光。它定是难过了,贪玩的金燕子出去十几天还没有回来。 陈阿福把它捧起来,笑道,「贝贝别难过,宝宝好久没去林子里玩了,才多耽搁了几天。你快些活过来吧,你有生命了,就能跟宝宝一起去外面游玩了。」又道,「妈咪又怀宝贝了,不知道贝贝会是他(她)的姐姐还是妹妹。」 金贝的小身子又温暖起来。 陈阿福出了空间,悄悄把那根小木渣交给红斐,说道,「这是无智大师当初给我的稀世药材,能强身健体。你做个小包,把它跟杏仁一起装进去煮羊奶。煮完的杏仁丢了,但这根小签不能丢,留着下次煮。」 红斐点头,把羊奶煮开,晾温。 小哥俩先还有些嫌弃,皱着眉不肯喝,但两个妈妈哄了一会儿,还是喝了。只是这个时代没有奶瓶,用小匙喂,有些麻烦。 吃完晚饭后,金燕子终于领着七七和灰灰回来了。这次还跟来了两只漂亮的翠鸟。孩子们极高兴,跟着小鸟和追风一家在院子里玩,热闹非凡。连小哥俩都被妈妈抱着掺和在其中,边拍巴掌边叫,嗓门特别大。 第75章 楚小姑娘献宝地跟金燕子说,「金宝,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娘亲的肚子里又有妹妹了。」 她和大宝、李轩都盼望娘亲再生个妹妹,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娘亲的肚子里是妹妹。 金燕子听了,高兴得小尖嘴张多大,刚想飞去妈咪那里,就被李轩一把抓进手里。它好不容易挣脱他的小魔爪,又被大宝抓住…… 当晚霞隐去最后一抹红晕,夜色如潮水般涌来,圆月在群星的烘托下斜挂在天边。廊下的灯笼也点亮了,把院子照得透亮,孩子们玩得正在兴头上,都不想回屋。 陈阿福想着他们好久没有这么玩了,也就由着他们继续在院子里闹腾。她则坐在廊下,一只手扶着肚子,温柔而安祥地看着他们。 岁月静好,若不去想京城家族的不明未来,这种日子真是难得的从容祥和。当然,若楚令宣在家,就更好了。 自从他们成亲,就聚少离多。她住乡下的时候如此,搬来府城亦是如此。若是自己身边没有这么多的小宝贝们闹着,想他的时候会更多,日子也会更难捱吧? 来到异世三年多,她的牵挂远比上一世的三十几年多得多…… 陈阿福正想着,金燕子好不容易突破几双小魔爪,飞来挂在她的衣襟上,唧唧叫道,「妈咪,楚爹爹好能干,人家又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呵呵,人家觉得,你们肯定是把贝贝震得翻跟头那次怀上的,一定是,没错!」 陈阿福一头黑线。这个小东西,有时候很天真,有时候又特复杂,想得比人还多。她伸手抓住它给了它个脑崩儿,本来想骂它,但看看不远处的丫头,还是忍住了。 金燕子不高兴地唧唧大叫几声,说道,「你们人类就是这样假,本来是事实,却不愿意让人说出来。」 好像的确如此,陈阿福没吱声。 只听金燕子又继续说道,「我们这次还去了福园和禄园,那里好美哦。姥爷和姥姥,还有曾爷爷,他们了剥了瓜子和花生给我们吃,他们好……」 正说着,楚令宣和老侯爷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楚令智,以及一直在京城跑腿的罗管事。 看到罗管事回来,陈阿福猜到,陈世英的结果肯定已经出来了。 陈阿福和几个孩子都起身给老侯爷和楚令宣行礼,长大了的楚小姑娘已经不好意思扑进爹爹的怀里,而是给他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楚令宣还有些失落,笑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嫣儿跟爹爹生分了。」又对陈阿福笑道,「岳父回来了……」 楚老侯爷哈哈笑道,「令宣媳妇快带人弄些酒菜来,老头子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菜很久了。老三无事,陈亲家官职未变,他们的事让宣儿晚上跟你慢慢讲。」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阿福好久没听见楚老侯爷如此爽朗的大笑声了。 她也极是欢喜,赶紧让人端水上来给他们净脸净手,她亲自带人去小厨房做饭菜。 楚含嫣和陈大宝又献宝似地跟楚令宣说了娘亲怀宝宝的事,楚令宣大喜。 楚老侯爷也喜出望外,让小墨快去把陈阿福请回来,别把她累着。 陈阿福冲小墨摇摇头,她就坐在一旁指挥,不亲自动手。 陈阿福算到楚令宣这些日子要回来,所以小厨房里随时都预备了食材,老卤汤也一直存着的。时间紧,做了几个易熟的卤味,凉拌了几个爽口小菜。还炒了一个蒜苗回锅肉,蒜苗是她自己栽的,施了燕粪,极香。另加几碗鸡汁馄饨,这是楚令宣的最爱。 正忙碌的时候,楚怀来了厨房。他站在门口对陈阿福抱了抱拳,笑道,「大爷怕大奶奶着急,让小人来向大奶奶禀报一声。舅老爷的事情比较顺利,但要过些时候才能有结果。这件事侯爷和三老爷会关注,请大奶奶不必挂心。陈大人官职未变,依然任定州府知府。只是被圣上严厉斥责,圣上还让陈大人不仅要在定州辖区全面种植‘高产粮食’,还要协助其它地区的推广,争取戴罪立功……他身子骨也很好,我们一起回来的,他已经回家了。」 陈世英只是被斥责,还让他戴罪立功,说明干好了以后依然会被重用……这比预想的要好得太多。 陈阿福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菜摆去西厢餐厅,老侯爷和楚令宣、楚令智一桌,还给辛苦了几个月的罗管事单设了一个小几,又拿出两坛青花酿。 楚令宣嘴角上扬,对陈阿福说道,「你坐下歇息,那些事让下人做。」 老侯爷也笑道,「孙媳妇是有福气的。要爱惜身子,再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站在一旁的李轩说道,「姨姨要生闺女,不生孙子。」 老侯爷又笑道,「孙女也好。这次生了孙女,下次再生孙子。」 陈阿福的嘴角抽了抽。原来她一直想多要孩子,可自从上次生了孩子后,才知道在古代生孩子有多痛苦和危险。再是难产都不能刨腹,要自己硬生。她还想着,再生个闺女,之后便不想生了。 第76章 饭后,送走老侯爷和楚令智,陈阿福又赏了罗掌柜一百两银子,感谢他几个月的辛苦。 把孩子们打发走,楚令宣去净房洗漱完,换上中衣中裤出来。陈阿福拿着布巾要帮他擦头发,他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把她拉进怀里说道,「这些事让下人做,你别太辛苦。」 陈阿福的脸埋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心里无比安稳。瓷声瓷气地说道,「以后,你不会经常不着家了吧?」 楚令宣笑道,「嗯,这段时间会闲散些。」 陈阿福的脸在他厚实的肩上蹭了蹭,又说道,「那你要天天回家……」 「好,我一定争取天天回家。」楚令宣嘴角上扬,他一直觉得妻子太过独立,太过聪慧,没想到还有这样缠人的时候。 之后,陈阿福还是让他坐下,坚持自己给他擦头发。陈阿福非常喜欢他的一头墨发,乌黑顺滑,特别是要干不干的时候,握在手里像冰凉的有质感的丝绸。 听他讲,王成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皇上听说这件事后,龙颜大怒,已经让人去捉拿相关人员,跟这件事有关的王家一个族人,也被关进大理寺。王成和两个证人也进了大理寺,被严密地保护起来。虽然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但人证物证俱全,冒领军功的人和帮他的人肯定会受到严惩…… 陈世英的事情正如他们之前分析的那样,他本身没有犯事,又有太多因素让皇上和阁老们放他一马。再加上有许多重臣纷纷帮他说情,不仅有楚家事先求过的,包括瑞王爷、皇上的弟弟安王爷及一位阁老,还有很多通过雪灾看到陈世英实力的大臣。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皇上从内心不想重办他。 陈世英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虽然损失了名声,但陈世英似乎看开了。还表示,既然这件事已经闹出来了,就不能再委屈陈阿福和王氏,他会重新把她们写进祠堂。王氏写成合离,陈阿福是陈世英真正的嫡长女。 陈阿福不是原主,对阶级等级看得也不算太重,所以对嫡长女和私生女之分并不太在意。不过,陈世英如此作为,也算对王氏的过去和原主有个交待了。 楚令宣又笑道,「那根上好人参没有送人,正好给三叔补身子了。三叔能这么快康复,还跟原来一样身体康健,多亏那根老参。三婶一定让我帮她谢谢你,说神药和人参都是你拿出来的,你也算是三叔的救命恩人。三叔和三婶还专门给你和飒飒带了礼物来。」 陈阿福笑道,「三婶太客气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三叔出事,咱们也得不了好。那根参能为楚家做贡献,也没有辱没它。」 楚令宣很是为媳妇如此深明大义而高兴,抓住她的一只手得意地说道,「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爷爷和爹,还有三叔、三婶,都说我娶了个有福气又明事理的好媳妇。」 好话谁都爱听,陈阿福抿嘴笑起来。又好奇地问道,「三婶给飒飒带了什么礼物?」 楚令宣呵呵笑出了声,说道,「三婶让人去吉泰银楼给它打了两根赤金嵌红宝石璎珞圈,还找了个会服侍狗的下人汪婶,让我带回来专门服侍飒飒。又说飒飒每个月的吃食不能低于二两银子,银子她会出。我说我家不缺钱,可她坚决要自己出,还给了汪婶飒飒一年的伙食费。」 陈阿福大乐,这事也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华昌郡主干得出来。笑道,「三婶真是太可爱了。」 楚令宣又说道,「之前一直想着等到我回来,就带你和两个孩子去影雪庵看望母亲,可你现在这样,又要等等了。过些天我一个人去看看她。」 这倒是,至少要等到她满了三个月,才能去那里。 把他的头发擦干,楚令宣起身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花花绿绿装了许多东西,有他买给孩子们的礼物,也有楚侯爷送孩子们的礼物。其中一个大锦盒里装的是一套金累丝嵌猫眼的头面,极是漂亮奢华,长钗上的猫眼居然有拇指指腹那么大。 楚令宣说道,「三婶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三套首饰之一,一套给了你,还有两套留着给两个儿媳妇。」 陈阿福抿嘴笑道,「真是让三婶破费了。」 楚令宣又看了看小床上的小哥俩,他们睡得正香。说道,「你现在有身子了,不能太劳累,孩子就让妈妈们带吧。」 这点陈阿福也同意。现在不用自己喂奶了,小哥俩也不需要跟自己住一个屋了。只让他们晌午在自己这里歇晌,趁他们睡着带进空间吸收吸收灵气就行了。 金燕子说过,这两个孩子聪明,九个月以后便不能让他们再进空间了。 陈阿福说明天想去看望陈世英,但楚令宣不同意,说明天陈家肯定热闹,让她别去凑热闹。他会在应了卯后,去陈府恭贺。 第二天一早,大宝来的时候,追风一家也来了,还有一个陌生的妇人,就是汪婶,她给陈阿福磕了头。 第77章 大宝指着飒飒和短短笑道,「娘亲快看看,飒飒和短短多漂亮。」 飒飒和短短非常臭屁地跑来陈阿福面前显摆。只见它们的脖子上带了根黄澄澄的赤金璎珞圈,圈上还嵌了五颗大大的红宝石和五颗珍珠。被它们雪白的毛发一衬,更加醒目好看。 原来陈阿福也给它们打过首饰,都是银制的项圈,没有这么粗,更没有镶宝石。 汪婶笑道,「飒飒可真聪明,它带了一根,还非得让给短短也戴一根。」 陈阿福笑道,「飒飒和短短的璎珞圈可真漂亮。」又表扬追风和长长道,「你们也乖,知道自己是小子,不耐戴首饰。」 几条狗听了,极是开心,都围着陈阿福直转圈。它们知道主人又怀了宝宝,不敢上前跟她狂。 跟过来的七七和灰灰听了陈阿福的话不高兴了。 七七说道,「大宝是雄的,还戴璎珞圈。」 灰灰说道,「爹爹是公的,还戴玉簪子。」 这话正好被打完拳回来的楚令宣听到,气得抓起桌上的一颗花生米向灰灰打去,打得灰灰一个趔趄。 除了大宝咧开嘴大笑不已,别人都想笑不敢笑。 送走楚令宣和大宝,陈阿福看看站在房顶生气的七七和灰灰,许诺道,以后一定给它们打一个赤金嵌宝石脚环,才把它们哄下来吃饭。 之后,陈阿福准备了一份厚礼让青枫送去陈府,再顺便告诉陈世英和江氏自己怀孕的事。 她又让人再把东厢收拾一番,北屋住羽哥儿和林妈妈,南屋住明哥儿和江妈妈。之前已经让人把这里装修好了,先以为他们会在一岁以后住过来,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怀了孕。 楚令宣的意思是应该让他们单独住一个院子,别的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陈阿福可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单住,就是让他们住去厢房,她的心里都是空捞捞的。 陈雨岚是跟着青枫一起来的。他眉开眼笑,步履轻快,一来就拉着陈阿福的袖子说道,「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爹和娘听说大姐姐又有……呵呵,我又有小外甥了,都极高兴。本来娘要一起来的,但今天一早就接到好些人家的贴子,爹和娘只有在家等客人。」又皱了皱鼻子,说道,「哎,真是世态炎凉。爹爹倒霉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来家,还生怕咱家粘到他们了。现在爹爹没事了,就都贴了上来。」 说完,把一张礼单承上。 他的后半段话哪怕是埋怨,口气也是极轻快。 陈阿福笑着掏出帕子擦了擦陈雨岚前额上的汗,说道,「可不是如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患难之中见真情……」 陈雨岚坐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陈阿福没有挽留,他还要回去帮着接待客人。 陈阿福后来极其后悔,没有今天去陈府,没有看到那个令她兴奋的场面。 陈雨岚回了家,看到前院空空如也,一个客人都没有。 下人低声禀报说,老家来了几个族老,说是来出妇的。客人们都走了,老爷陪着他们在外书房议事。 陈雨岚听了,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窃喜。他觉得自己有这种情绪不好,是不孝,但他就是忍不住高兴。 上年末,陈世英因为赵氏出事的事情便传来老家。听说赵氏做了那么多恶事,还阻碍了陈世英的前程,连陈父的死都与她有关。陈老祖怒极,陈世英可是他们这一族的荣光,怎容得赵氏害了她。那时,他就想带着族人去定州府代表家族出妇。 但是,族长陈老伯考虑得多些,说不知道陈世英私下做没做过其它犯法的事,不知道他的罪名到底有多大。若是大得会牵连族人,就千万不要强出头。 后来,陈世英的那些事渐渐传来湖安省,传得更加具体,也传得人尽皆知。陈世英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都是赵氏那恶妇做的,陈世英监管不利,还想为他娘顶祸…… 这让一直以陈世英为骄傲的陈氏族人羞愧难当,原来一直紧俏的陈家姑娘也一下子没有人家愿意娶了,说陈家妇不贤。 三月初,陈老祖就带着族长陈老伯和几个得高望众的族人,以及自己的一个重孙子往定州府而来。他们坐了三天牛车,七天大船,三月中旬来到定州府。几个老头还满有头脑,并没有去陈府,而是住在客栈。 今天上午,陈世英回了定州府,仍然任定州知府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也传到了客栈,几个老头便相携着来了陈府。 彼时,陈世英正满面春风地迎接着客人,看到几个老头面色不善地来了家里。他知道他们来者不善,赶紧上前拱手笑道,「老祖宗,大伯,几位叔叔,若来作客,我欢迎。若做别的,能不能等到客人走了以后再说?」 陈老祖一摆手,朗声说道,「为什么要等客人走了再说?你家的丑事早就传遍了,我们不说人家也知道。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忍心处置那恶妇,我们帮你处置。」他坐在重孙子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继续说道「世英小子,你虽然当了官,但也是我陈氏族人。你死去的父亲,我看着他从光腚娃娃长大,读书明事理。可惜的是,他爹娘死的早,我们不忍他一颗读书的好苗子,因为没有父母供养而中断学业。他从九时起,就由族里供养,不仅供他吃穿,还供他读书。他也争气,中秀才,中举人,可惜进京春闱没中,回程途中病倒,却娶了赵氏那个恶妇,以致于年纪轻轻丧了命……世英小子,你是好孩子,是我们陈氏族人的荣光,但心肠太软,又妇人之仁,以致于纵容了恶妇。你下不了狠心,我们帮你下,总不能让那个恶妇害了我陈氏一族人的名声和家风。」 第78章 他又对看热闹的客人们拱手说道,「各位大人,各位老爷,你们一定也听说了赵氏的恶行。我们今天是来代表世英小子死去的亲爹出妇的,请各位大人老爷做个见证。」 客人们看到陈世英满脸通红,当然不会呆在这里碍眼。他们认识陈世英,可不认识什么陈家族老。便都纷纷起身,拱手告辞。 还有人劝陈老祖道,「老人家,有话好好说,别气着。陈大人断案十几年,最是明断是非。」 陈世英只得羞红着脸抱拳对离去的客人说道,「陈某惭愧,改天一定请客陪罪。」 楚令宣也在。他没走,不仅因为他是女婿,要帮着陈世英处理事务,更想看看老太太的结局,好回去跟小媳妇讲清楚。 见客人们都走了,陈世英请族老们去了外书房。待下人上了茶后,起身给族老们作揖道,「老祖宗,我娘是做了错事,但她给我爹送了葬,把我养大成人。就凭这两点,也不能将她休弃。」 陈老祖冷哼一声,说道,「我今天要出妇,不止是因为那恶妇做了坏事,影响了你的前程,影响了陈家闺女不好找婆家,更因为他害死了亲夫。」 陈世英说道,「老祖宗,这话可不是乱说的。若我娘害死了我爹,官府都会把她缉拿归案。」 陈老祖冷哼道,「我乱没乱说,你心里门清。」然后,给陈族长递了个眼神。 陈族长清了清嗓子,念了出妇的几条理由。 一是赵氏间接害死亲夫。在陈父病重时期,有高僧指点找到王氏进门冲喜做童养媳,赵氏却阳奉阴为,不给王氏上档,不把她当成儿媳,还打着把她赶走的算盘,以致得罪神灵,让本来已经大好的陈父病情加重直至死去。 二是不贤不慈。儿子一中举就私下赶走为陈父冲喜及披麻戴孝的儿媳妇王氏,还唆使他人将她卖去山里。 三是贪婪成性,罔顾律法。多次以儿子的名义收受巨额贿赂,又纵容赵氏族人鱼肉乡里,谋取钱财,阻碍了儿子的前程。 四是自私恶毒。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恶行,唆使他人贩卖亲孙女。 陈老祖又说,只凭赵氏害死亲夫一条,判她出妇都是看在陈世英有出息的面子上,否则必要判她沉塘。若陈世英敢摆当官的谱压迫他们不许休弃赵氏,他就领着族人去请老家的父母官作主。反正陈父和赵氏的户籍都在湖安省,由那里的父母官直接判出妇…… 陈世英知道,这事若处理不好,不仅会再次丢人丢到老家去,他娘还真有可能被休离。他虽然也气他娘做了那么多恶事,却不忍心她这么大的年纪还被休。 那几条出妇的理由,后几条他无可辩驳,但第一条绝对不能承认。若承认了,他娘铁定被休。 陈世英不忍他娘被休,嘴硬道,「我娘不把王氏当儿媳,未给她上档,是我娘不对。但我爹积年沉疴,不幸早逝,也不能完全怪在我娘身上。说我娘得罪神灵只是猜测,却没有证据。衙门断案,讲的是证据……」 陈老祖鼻子都气歪了,吼道,「世英小子,你虽然当了官,却也是我陈氏族人,死后也要葬在陈氏祖坟,少跟老子摆官威。」 陈老伯也不高兴地说道,「世英侄子,我们不是衙门,不是在断案,是在讲事实。那王氏不是一般的儿媳妇,而是娶进门冲喜的儿媳妇。不把她当儿媳,不给她上档,那就是假冲喜,是阳奉阴为。你爹病死,不怪你娘怪谁?我们说她害死亲夫,没说错。你当了大官,就算不把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放在眼里,也应该想想你早逝的父亲,想想族里还有那么多娃子。总不能因为那个恶妇,让你爹死不瞑目,让娃子不好出仕,让姑娘不好嫁人吧?」 这话有些言重了。 陈世英知道宗族的力量,更别说他父亲是族里养大的,他娘也的确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又赶紧作揖道,「老人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无论走在哪里,无论当了多大的官,都知道我的老家在湖安,都感激陈氏家族养大了我父亲,还供我父读书考科举……从今年开始,我会在给族里每年捐赠一百两银子的基础上,再加一百两,让族人的日子更好过。另外,我一直在想,家族里有那么多好后生,应该让他们得到更好的教育。我再捐五十两银子建个族学,让每个陈家小子都能读书。若族里有后生考上了秀才,考举人、考进士的费用都由我资助。」 这两个条件可太吸引人了,几个族老的眼睛都亮了,低声商量起来。 财帛动人心。楚令宣暗自摇头,看来那老妇不会被休了。 陈世英面上不显,心里却轻松多了。 商量完了,陈老伯说道,「我们都知道世英小子没忘本,一直记挂着族里。不过,赵氏的恶行实在太大,继续把她留在陈家,不仅害了你,也害了陈家的娃子和闺女。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出妇,但也不能继续留在陈家。让她去庵堂清修吧,直至死去。」 第79章 陈老祖又接口说道,「我们只能退到这一步,绝对不允许赵氏继续留在陈家祸害人。若世英小子再不愿意,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世英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去庵堂清修,她娘还是陈家妇,死后还能葬进陈家祖坟。 他点头同意。 他的心情很矛盾,既为他娘晚安年要在庵堂受苦而难过,却又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此时已是午时末,请族老们吃了晌饭。 楚令宣也作陪,还向几个族老敬了酒。 陈老祖今年七十八岁,老得牙都快掉光了,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好还,脑子也清晰。他对楚令宣说道,「你回去告诉阿福一声,我们都知道她是好孩子,她和她娘受委屈了。等处置了赵氏那个恶妇,我们回到老家便会把王氏写进族谱,阿福是我陈家真正的嫡长女。」 楚令宣躬身谢过。 饭后,一行人去了安堂,由族长宣布对赵氏的处置。 楚令宣觉得自己做为女婿跟去不太好,但他知道妻子想看这个场面很久了,为了跟妻子说得更详尽一些,还是厚着脸皮跟去了。 他们来到安堂,也不好进老太太的内室,都在院子里站定。 陈老祖威严地用拐棍跺了跺地,对江氏说道,「去,让人把赵氏抬出来。」 江氏领着几个婆子走去内室,老太太还在发火,茶碗砸了一地。儿子回来了,她的主心骨终于回来了。可儿子昨天只来安堂陪她说了几句话,到现在也没来露过面,她知道儿子是生她的气了。 她想着,儿子是孝子,心肠又软,自己说几句好话定能把儿子哄过来。她让下人把她抬去见儿子,想告诉儿子自己很想他,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害自己的亲生子,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他好…… 可下人还跟之前一样,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根本不理她。 老太太气得不行,大骂道,「这个家是我儿的,不是江氏的!我儿回来了,江氏再敢忤逆我,就让我儿把她休了……」 下人依然不抬她。 陈老太太气得不行,就说要喝茶。这点下人不敢不听,把茶端到她手里,她照着下人就打过去,之后又要茶。下人就很聪明地不递到她手上,而是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就离得远远的。 老太太行动不方便,颤巍巍把茶碗端起来,再砸向下人,根本砸不到人,都掉在地上摔碎了。 江氏看到精神明显好起来的陈老太太,曲膝说道,「婆婆,老家的族老来了,他们要见你。」 老家的族老要见她?陈老太太直觉没有好事,大声说道,「我不见他们,我要见我儿。」 江氏道,「老爷也在外面。」 陈老太太一听儿子在外面,便放了心。儿子依然是大官,那些族人定是又来巴结自家了。他们想拜见自己这个太夫人,又不好进屋,便让自己出去见见。 她吧唧了一下嘴,对江氏说道,「人啊,都是捧高踩低的。前些日子我儿倒霉的时候,不见他们蹬门。咋我儿一官复原职,他们就上门来了?我儿是个良善的,对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就不应该答理他们。」又瞧了瞧江氏说道,「别说族人,连亲儿媳都如此。我儿倒霉的时候,把老婆子丢在这里,还口出恶言顶撞我。我儿一官复原职,态度就变了,腿也跑得勤了。」 见江氏平静地望着她,而不像原来那样说些戳心窝子的话,老太太心里一阵痛快。本想再骂骂这个不要脸的恶媳妇,想想族人还在外头,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招呼专门服侍她的婆子说,「给我把头发梳好,再把那件赤色妆花褙子给我穿上。那些老不死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 等老太太收拾利索,由两个婆子把她抬到圈椅上,再抬着椅子走出去。 来到外面,看到除了陈老祖坐着,另外的人都站在院子里,他们都是沉着脸,怒视着她。儿子也站在他们中间,脸色暗沉。 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心虚,但一想到儿子是大官,而这些族人只是乡下的泥腿子,又释然了。她扶了扶头上的赤金嵌珠大凤钗,对几个族老说道,「老婆子身子不便,让你们久等了。都站在院子里作甚?进屋坐下喝口茶,慢慢聊。是不是族里又遇到困难了?放心,我会让我儿……」 陈老祖怒斥道,「住嘴!你这个恶妇,把儿子都害成这样了,还敢摆太夫人的款儿。」 老太太气着了,冷哼道,「我本就是御封的诰命夫人,不需要摆款儿。我哪里害我儿了?我儿还是正四品大员嘛。」 陈老伯不想跟她啰嗦,摆手说道,「赵氏,你那些炫耀的话留着以后慢慢说……」便朗声说了老太太做的恶事,并罚她去庵堂清修,直至死去。 老太太先有些害怕,但看到站在他们中间的陈世英,气质卓越,气派不凡,跟那几个土得掉渣的族人一比,真是一个天上,几个地下。自己有这样的儿子,怕甚? 第80章 思及此,她又有了几分气势,使劲啐了他们一口,大骂道,「你们算什么?几个出了三服的族人,我们认你,你算亲戚。我们不认,连亲戚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让我去庵堂?」又对陈世英说道,「世英,他们对老娘不敬,撵他们回老家,定州府都别让他们呆。」 老太太话说得含混不清,声音还蛮大,众人都听得明白。 陈世英气得直摇头,过去低声道,「娘,快莫闹了。真把他们惹火了,他们直接回老家出妇,请官府判离,儿子都没法子保你。」又跪下说道,「娘,儿子尽力了。你去庵堂清修,还是陈家妇,是我爹的未亡人。若是被休,就什么都没有了。」 江氏和陈雨岚也跟着跪了下去。 「啥,你也同意老娘去庵堂?」老太太先是不可思议,后就涕泪皆下,大骂陈世英不孝,她寡妇失业的把他养大,做绣活把眼睛都快熬瞎了,让儿子出息当了大官,却由着族人作践她。他那么大的官,直接判那几个族人坐牢,看他们还瞎管闲事不。她才不想去庵堂,那里日子清苦,不能吃山珍海味,不能穿绫罗绸缎,比之前在赵家村的日子还难过…… 正闹着,突然下人来报,说圣旨来了,让陈老太太去前院接旨。 给老太太的圣旨?不说陈世英发愣,连看热闹的楚令宣都发愣。 楚令宣赶紧去前院招呼传旨官,陈世英换官服,江氏和陈老太披戴上凤冠霞帔,都去了前院。 传旨官看了老太太两眼,说道,「你就是陈老太太?接旨吧。」 陈世英听到传旨官对母亲的称谓,心猛地一沉,还是打起精神去把老太太扶着跪在地上。老太太半瘫,还得有两个婆子跪在两边扶着她。 传旨官看他们都跪下了,才打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州府知府陈世英之母赵氏,妇行有亏,不贤不德,枉为人之妻母。今收回四品恭人之诰封,以示惩戒,望尔今后承心悔过,钦此!」 传旨官念完,就有两人过去把陈老太太头上的凤冠及身上的霞帔取下收回。 别的妇人被收诰封,是因为丈夫儿子被罢了官。陈老太太赵氏却是成了大顺建朝以来第一个儿子仍官居原职,而做为母亲的她却被收回诰封的妇人。 老太太当时就晕了过去,陈世英也浑身无力,有些站不起来。楚令宣赶紧过去偷偷给传旨官塞了一个荷包,送走他们。 陈老祖都气哭了,对陈世英说道,「世英小子,那赵氏留不得了。若这样的妇人还留在陈家,你让陈家的闺女怎么找婆家?听劝吧。若你还要保她,我只能让那些嫁不出去的陈家女来你家门口上吊了。」 另几个族人也都劝道,「陈大人,不能再留下赵氏了,她把我陈氏一族的德行败光了。」 陈世英此时身体像抽空了一样,远比他自己被关起来难过得多。他看看晕死过去的老母,再看看难过异常的族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保不住母亲了。 他艰难地说道,「好,听老祖宗的劝,出,出妇吧。」 楚令宣看着被抬进去的仍然昏迷着的赵氏。他不好再继续看热闹了,劝慰了陈世英几句,告辞回家。 陈阿福听了楚令宣的话,笑得眉眼弯弯,那个恶老太婆终于得到报应了。还有之前逼死原主的丁县尉的儿子,上年罗管事就找机会让人参了他们父子欺男霸女,无恶不做,让他们坐了大牢。想想原主的在天之灵,应该安息了吧? 三天后的下晌,陈阿福带着楚含嫣、李轩、羽哥儿和明哥儿坐着软轿去了陈府。 明天族老们要回老家,她在江氏的陪同下,专门去他们住的院子,送了一百两银子的程仪。 江氏衣着光鲜,精神气儿极好。 她告诉陈阿福,陈世英先遣人回赵家村说明情况,赵家村的族人也不敢收赵氏。现在的族长不是原来那个赵氏的族兄,那人因为鱼肉邻里,强占田地正在坐牢。 不仅族长不接,连赵家村的里正都不愿意接。如今赵家的姑娘不好嫁,赵氏回去了,姑娘岂不是更嫁不出去。他们说赵氏的父兄已经死了,赵氏属于「三不去」。 妇有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后富,不去。 那三条,赵氏条条都占着。 陈家族老商议片刻,说道,「赵家不接,陈家也不能留,赵氏只有两条路,一是直接出家,二是‘病死’。」 陈世英无法,说了半天情,还是出妇,但不送回赵家,而是让人在定州府郊买了一处农家小院,把赵氏安置在那里,再派一个婆子照顾她。 鉴于赵氏现在的名声,根本不敢说她是陈世英的母亲。只说她无儿无女,死了丈夫后带着服侍婆子前来定州寻亲,亲没寻到,身体又不能支撑到再回老家,只得在那里买个小院,渡过余生。 第81章 赵氏先还闹腾,但听陈世英跟她讲了族老说的另两条路,还是老实下来。她抓着陈世英涕哭不止,含混不清地诉说着自己如何不易,如何把陈世英供出来。 陈世英跪在她的面前承诺,即使她不是陈家妇了,依然是自己的母亲,会供养她一辈子。但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不能经常去看她,哪怕去,也只能在晚上…… 送走赵氏,在族老们的见证下,陈世英把王氏记入了家里的小祠堂,她是陈世英明媒正娶的原配,只因特殊际遇,两人不得不合离。又把陈阿福重新改记在王氏名下,成为陈世英的嫡长女…… 江氏无波无澜地讲述着,似乎王氏被记成陈世英的原配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陈阿福说道,「其实,记不记入陈家祠堂,对我娘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江氏微笑着,没有多言语。她又说起了何家,陈世英一回来,那家就凑了上来。还说由于何夫人前些日子得了重病,才把儿子的亲事耽误了。陈世英和江氏的意思是,何家不可靠,正好趁着这个原由把亲事退了。可陈雨晖死活不愿意,说因老太太的关系,陈家姑娘的名声已经坏了,若再退了亲,就更不好找到可心的婆家了…… 晚上,陈世英又让人把下衙的楚令宣,以及下学的阿禄、大宝、楚令智都请了来。大宝的警报彻底解除,陈阿福便给了他充分的自由。 陈世英领着楚令宣和陈雨岚一起在外院陪族老喝酒。江氏则领着陈阿福娘几个,和陈雨晖三姐妹一起在正院吃饭,绿姨娘和余姨娘站在江氏的身后服侍着。 一辆双人婴儿车和单人婴儿车摆放在一旁,车里坐着两个小外甥,躺着一个小舅舅。 两个小外甥总想越过自己的小车去抓另一辆车里的小舅舅,抓不到,急得大喊大叫。小舅舅还美得不行,冲着他们两个咯咯笑着,挥着小拳头像是在挑衅。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饭后,陈世英父子和楚令宣来到正院。其实,陈世英的心早就飞了过来。外孙子都半岁多了,不知变成了什么样。 他笑着把小哥俩抱起来,一人给了一个绿玉雕花笔筒,以及朱砂红的雕竹澄泥砚。笑道,「以后跟小舅舅一起,好好发奋,共同进益。」 或许因为陈阿福之前那句「羽哥儿跟着爷爷学武,明哥儿跟着姥爷学文」的话,也或许陈世英先抱的羽哥儿,后抱的明哥儿,他抱着明哥儿就没放下,似乎更加喜欢他一些。 朝哥儿等了许久爹爹都没来抱自己,就有些不舒坦,瘪着嘴哼哼叽叽起来。 江氏见了,把朝哥儿抱起来,呵呵笑道,「哥儿还吃醋了。那是你的外甥,你是老辈子,吃醋要被别人笑话。」 说得众人大乐。 余姨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外孙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儿子,还是老来子。 她不知老爷是怎么了,回来几天都没去自己房里一趟,一直住在正院,连看都没多看自己一眼。她本来还想趁老爷高兴,把儿子要过来自己抚养。她怕儿子一直被江氏把持着,儿子跟自己不亲近,岂不是白生了。 众人都注意着陈世英和两个孩子,而坐在角落里的陈雨晖的脸色讳暗不明。她的眼神似乎在看陈世英,但余光却注意着楚令宣。 楚令宣是直接从衙里来的,穿的是戎装。英武挺拔,器宇轩昂,还有一种出身大家的优雅贵气。如寒星般的眸子,在看儿女或是陈阿福时,就会露出些许柔情,嘴角也不禁会微微上扬。刚硬和儒雅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令陈雨晖如痴如醉。 她不得不承认,楚令宣强何林生太多。 不止是相貌气质家世,还有专情与痴心。 陈阿福是私生女加乡下女时,楚令宣就能娶她,娶了她就一心一意待她。可何林生呢?自家一遭逢大难,他家就想毁婚。爹爹一官复原职,他家就凑了上来。 若当时江氏不坏她的好事该多好,那楚令宣眼里的那个人就会是自己。他的柔情他的微笑,给的也是自己和自己的儿女。 祖母已经被休了,若自己再敢像原来那么折腾,没有人再护着自己。 她跟楚令宣,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既然她跟楚令宣没有可能,还是嫁去何家好。祖母的名声不好,现在连嫡女陈雨晴都不好找婆家,更别说自己。何林生虽然比不上楚令宣,但年青英俊,家境好,自己也是官身,是她目前最好的姻缘了。再说爹爹现在依然是府定知府,依然得圣上重用,何家是不会欺负自己的……即使爹爹义气用事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也得想法子让他同意。 几天后,陈雨晖嫁去何家的日子正式定下来,就是五月初十。 陈阿福听说后直摇头,陈雨晖又坏又没脑子,或者说是被富贵迷住了双眼。她还比不上赵氏精明,赵氏恶毒自私,但她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何家都这样打陈雨晖和陈家的脸了,她却依然要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第82章 若是别的妹妹,陈阿福肯定会去阻拦。她嘛,自己硬要凑进去过糟心日子,那就随她了。陈阿福还是有些好奇,陈雨晖和何林生到底谁能压过谁。 四月二十五日这天,何家的聘礼送来了陈家。 五月十日,陈阿福一家还是去陈府喝了喜酒。陈阿福领着小哥俩和李轩在她的蔷薇院里玩,没有去观礼,只晌午的时候去花厅吃了席。 听说,陈雨晖的嫁妆十分丰厚,是定州府官家庶女中的头一份。江氏厚道,按陈府庶女的标准准备了不错的嫁妆,把唐姨娘留下的财物也统统陪送给了她。 阿禄和大宝则跟着陈雨岚去了前院看热闹,还堵门要了红包。 楚小姑娘被陈雨晴姐妹领着去看新娘子。回来悄悄跟陈阿福耳语道,「新娘子不好看,新郎官还俊俏。」 逗得陈阿福大乐。 现在是农忙,陈世英又急于挣表现,除了五月十日嫁闺女在家,其余时候都不在家。陈雨晖和何林生回门那天,还是陈雨岚和楚令宣陪的何林生,陈阿福也没回去。 听楚令宣回来说,那两人不像新婚夫妻那样亲密,但也没出什么事。 终于等到五月底,陈阿福怀孕满了三个月,她便要回棠园住一段时间。一个是让了尘见见小哥俩,一个是她想王氏、陈名和福园了。 了尘现在越来越失望,心境也越来越冷清,楚令宣想用小哥俩留住她对尘世的眷恋。 这段时间楚令宣又开始忙起来,前两天就去了京城。 听楚令宣的意思,王成的事情快落定了。他也会趁着这件事的东风,挪挪窝。 陈阿福暗想,定州算是京城南边的门户,战略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楚令宣是九皇子和楚家安在这里的钉子,九皇子掌权之前,楚令宣会一直坚守在这里。他挪窝,不会是挪去别处,依然会在定州。 楚令宣在定州的上峰,一个是付总兵,一个是何副总兵。呵呵,这次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何副总兵挤走,这也是他多年的梦想。 若何副总兵高升就不说了,若以后的位置比不上现在这个,他们不仅会恨楚家,也会恨跟楚家有亲的陈雨晖。陈雨晖本就不讨何林生的喜,若再加上这一条,她以后的日子会更热闹。 二十六日巳时,陈阿福坐着软轿,楚老侯爷和其他孩子坐着马车,在楚令奇和一些护卫的护送下,回了乡下。同他们一起回乡的,还有廖先生。 因为小轿走的比较慢,他们晌午在小镇上吃了饭,在下晌申时末才到上水村。 陈阿福掀开轿帘,看到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村落,心里甚是激动。离开这里,已经将近一年了。 罗管事父子和罗大娘已经等在那条小路口。罗管事来到陈阿福的轿边说道,「禀大奶奶,了尘住持今天晌午时就已经来了棠园,她甚是想念哥儿姐儿。」 陈阿福点头笑道,「罗叔辛苦了。」 而金燕子、七七、灰灰和追风一家更兴奋,一齐向福园冲去。特别是追风和飒飒,它们在府城闷了将近一年,想乡下想得发狂,带着长长和短短不顾一切地跟着金燕子跑去。 陈阿福了解它们,在府城的时候就让汪婶把飒飒和短短脖子上的璎珞圈取了下来。不是陈阿福财迷,而是怕有人因为璎珞圈伤害它们。虽然它们厉害,又有金燕子护着,但总要以防万一。 来到棠园门口,众人下车下轿。大门口不止有下人等在这里恭候,旁边还站着笑咪咪的王小弟和王小妹。 阿禄笑着牵着二人回禄园,大宝想姥姥和姥爷了,也跟去禄园。而楚令智和李轩想儿童乐园了,带着几个下人去了福园。 陈阿福一行人则进了棠园。 陈阿福领着小哥俩和楚含嫣直接去了了尘住持住的小禅院。 一身素衣的了尘正坐在罗汉床上,脸上看似平静,可眼圈却是红着的。陈阿福给她行了礼,楚含嫣给她磕了头。 了尘含泪说道,「这么久没见到你们了,真想啊。」看看陈阿福的肚子,又说道,「阿福快坐下,别累着。呀,嫣儿长这么高了,更漂亮了。」 楚含嫣过去倚在她腿上说道,「我们也想奶奶,好想,好想。」 之后,小哥俩被两个妈妈抱着磕了头。 了尘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招手道,「快,快把哥儿抱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她先把羽哥儿抱在怀里,激动地说道,「奶奶的大胖孙子,长得可真好,真俊。哟,像你爷爷多些。」觉得说这话不妥,闭上了嘴,抱着孩子使劲亲了几口。亲得羽哥儿咯咯直笑,也反亲了她几口,糊了她一脸口水。 了尘更高兴了,抱着他就舍不得放手。 小哥俩或许是在空间里呆多了的原因,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得多。明哥儿知道,别人只要抱了哥哥,亲了哥哥,就马上会抱他亲他。可他等了好久,还没见这个人抱自己亲自己,不干了,冲着了尘大声吼叫起来。 第83章 楚小姑娘知道弟弟的心思,拉拉奶奶的衣襟笑道,「奶奶,你紧着不抱明弟弟,他不高兴了。」 了尘笑意更盛了,赶紧把羽哥儿还给林妈妈,又从江妈妈手里接过明哥儿。亲了亲他的小脸笑道,「哎哟,明哥儿这么小就知道吃醋了。好,好,奶奶抱你。」 明哥儿高兴了,又抓着她的素衣亲了她几口,还高兴得用小脚使劲蹬了尘的大腿。 这两个孩子逗得了尘又是哭,又是笑,喜欢得不行。 陈阿福低声笑道,「羽哥儿和明哥儿真喜欢奶奶,抱着就亲不够。婆婆在棠园多住些日子吧,我自从有了身子就精神不济,只得麻烦婆婆多疼疼你的孙子和孙女。」 了尘看看旁边的孙女,再看看自己怀里的一个孙子,妈妈怀里的一个孙子,实在说不出明天就回庵里的话。她寻思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陈阿福窃喜。楚令宣父子现在最怕了尘真心向佛,等到能把她迎回家的那一天,她却不想回了。现在,要用孙子孙女把她的凡心留住,让她多些牵挂。 看到秀美温婉的了尘,陈阿福又想到前额顶着一条疤的楚侯爷。这两人才是相爱相配的一对,可惜被棒打鸳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破镜重圆。 晚上,了尘自己在禅院里吃斋,而楚老侯爷和陈阿福及孩子还是去海棠厅吃饭。大宝没回来,在禄园吃的。 饭后,陈阿福带着楚小姑娘和半车礼物去禄园,楚令智、李轩去了福园玩,小哥俩则被抱去禅院陪了尘。 此时正值盛夏,定州府炎热难耐,而乡下却凉爽多了。特别是傍晚,站在空旷的大门外,微风习习,风里还夹杂着花草香味,惬意无比。 向西望去,大片稻田的尽头是响锣村,极目处是红林山。晚霞把山顶映成金黄色,颜色渐次淡下来,到了这里便成了柔和的黄色。 陈阿福喜欢广阔的天地,也喜欢宁静的乡间。但她知道,她和孩子已经不属于这里。这里只是她暂住的一处别院,歇息好了,她又会回到府城,乃至京城。 她站在门前了望片刻,才在红斐的搀扶下,抬脚向禄园方向走去。 来到福园门口,福园大门是敞开的,从后院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不仅有楚令智几个孩子的,好像还有罗明成以及另几个下人孩子的。 曾老头赶紧出来向陈阿福行礼道,「大奶奶回来了。」 陈阿福点头笑道,「曾老伯辛苦了,身体还好吧?这几天让夏月来好好陪陪你。」 身后的小墨递上来一个装了银锞子的荷包。曾老头接过,又躬身谢过。笑道,「谢谢大奶奶的体恤。这里空气好,又轻闲,老头子越活越硬朗。」 陈阿福点点头,去了禄园。 禄园大门大开着,老远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 她一来到门前,就看见院子里坐着许多人在聊天。 王氏赶紧起身过去扶着陈阿福,说道,「你坐了这么久的轿子,咋没说好好歇歇,明天再来。有了身子也不知爱惜自己。」 陈阿福笑道,「我想爹和娘了,想早些来看你们。」 楚含嫣也说道,「我也想姥姥和姥爷了。」 陈名招手笑道,「快来坐坐,别累着。」又埋怨王氏道,「闺女一来就说嘴,快去把下晌煮好的酸霉汤拿来给闺女和嫣姐儿喝。」 陈阿福坐下,跟陈名说笑几句,又跟刘氏说了王成的事情或许快落定了,刘氏听了欢喜不已。 大宝过来拉着陈阿福和楚含嫣说道,「娘亲,妹妹,咱家的金宝好聪明哦。它领着七七、追风它们进山前,还飞来把旺财和福园里的好多鸟鸟都叫了去。」 楚小姑娘绝对给大宝面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陈阿福也笑着夸了金燕子几句。心道,它真正的聪明之处你还不知道。 几人说了一阵话,陈阿福让人把礼物拿出来,又作了一番分配。一大半是给陈名夫妻的,也有刘氏娘几个的,剩下的几包点心糖果是给大房、胡老五、武木匠、高里正家的。 当夜幕袭来,天际布满星星,陈阿福便起身回棠园。大宝想在禄园住两天,陈阿福也就随了他,让他的长随王老五和小厮小路子也住在了禄园。 回到燕香阁,李嬷嬷笑着禀报,了尘住持稀罕小哥俩,今天留他们在禅院住一晚。 陈阿福又是欣喜又是酸涩。牵挂是一根线,亲情是一张网,还不会说话的小哥俩把了尘牵来了家里,又罩住了她…… 自从楚小姑娘病好后,了尘几乎没怎么回棠园。现在,小哥俩不仅把她留在了棠园,还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她的禅院。这个待遇,连楚小姑娘都没有过。 若是楚令宣和楚侯爷知道了,不定得多高兴。 夜里,陈阿福来到空间,捧起略带绿光的金贝笑道,「想金宝哥哥了?快莫伤心。你还有我,我还有你,咱们两个都不孤单。」 第84章 金贝听了,颜色又逐渐转成黄色。 它已经长大了一圈,平滑的身上长出了一些短短的绒毛。小尖嘴变成了褐色,眼睛偶尔也能动一动。 陈阿福仔细观察了它一番,也不知道它若有了生命,是什么品种。最好不要是候鸟,那样就能随时出来。可别像金燕子,要在空间里闷半年。 第二天早饭后,陈阿福让花妈妈准备一些做素斋的食材拿去福园,又让夏月去福园做准备。 今天开始,福园的幼稚班又开学了,学生有楚小姑娘、李轩、王小妹、罗明成,小丫头罗梅。 她这样,主要想把了尘吸引过去。了尘喜欢孩子,让她看看带孩子的乐趣。有了牵挂,再有了乐趣,她就不会总惦记回冷清的影雪庵了。 等到李轩和楚小姑娘吃过饭后,便领着他们一起去了小禅院。 了尘正盘腿抱着明哥儿坐在罗汉床上,而羽哥儿则躺在她的身后,抬起两条小胖腿用脚使劲敲打着她的后背。 羽哥儿的两条腿很壮很有力,敲得非常认真。明哥儿则睁着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了尘,「啊~啊~」地跟她说着话,间或笑两声。 小哥俩前后夹击,文武齐上,把了尘的心软都化了,秀美的脸上满是笑意。 了尘今年四十一岁,却并不显老,容貌像三十出头。虽然穿着素衣,戴着僧帽,依然掩盖不住她美丽的容颜。 她对陈阿福笑道,「他们这么小就如此孝顺,一个给我按摩,一个跟我说话。哎哟哟,孝顺得紧。」 楚小姑娘上前行了礼,糯糯说道,「孙女也孝顺,过会子给奶奶唱歌听。」 李轩又说道,「还要练武功。」 了尘笑道,「好孙女,好孩子。」 陈阿福便笑着跟了尘说,要带着孩子去福园玩,那里有许多孩子玩的东西,请了尘和小哥俩一起去。 了尘有些犹豫,自己是出家人,不好带孩子出去玩,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陈阿福看出她的心思,便说福园除了一个看门的老奴仆,没有别人。 楚含嫣和李轩又说了福园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弟弟肯定喜欢。了尘想让小哥俩去玩,又舍不得离开他们,极是纠结。楚小姑娘和李轩便去一人一只手,一路拉着她去了福园。 陈阿福领着了尘参观了一下福园的「教室」以及儿童乐园,那两个奇怪的「恭桶」又让了尘笑了半天。 来到后院儿童乐园,夏月抱着羽哥儿,小墨抱着明哥儿,跟在几个大孩子的后面,从滑梯上滑下来,刺激得小哥俩大叫不已。 之后,陈阿福和了尘坐在廊下,看着夏月教几个孩子「练武功」。了尘先是惊得嘴合不拢,接着是捂嘴笑起来。 黄嬷嬷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得不行,捂着嘴笑道,「天呐,还有这样的武功,今儿算是长了见识。」 等孩子们唱儿歌的时候,陈阿福便去了厨房。花妈妈领着丫头先做了一些素点,陈阿福又做了几个素菜。 晌午时,众人在这里吃了一顿素宴,才各回各家晌歇。下晌,又去福园玩了半天。 晚上,陈阿福领着大些的孩子和老侯爷一起去禄园吃饭。了尘不可能去,就让小哥俩陪着她。王氏见又没带外孙子来,遗憾得不行。陈阿福悄声跟她讲了缘由,王氏也只得作罢。 之后,小哥俩彻底在福园玩上了瘾,乐此不疲,连晚上都不想归家,一说归家就哼哼叽叽不自在。了尘陪着小哥俩天天来这里玩,也在棠园住下来。 几天后,了尘想回影雪庵看看,陈阿福就故意跟小哥俩说,「怎么办,奶奶要走了,不要我们了。」 小哥俩聪明得紧,一听就大哭起来,了尘心疼得要命,叹道,「好,好,快莫哭了,奶奶陪孙子。」 陈阿福心满意足地把了尘留在棠园。 不过,有一件事让她极是纳闷,原来陈老太每天都会来禄园吃顿饭,而她回来好些天了,看到胡老五来过禄园,也看到武木匠和高里正来过禄园,却独独没看到陈老太和陈业来这里,大房的其他人就更没看到。 陈名不在的时候,王氏悄悄告诉陈阿福,上个月,陈老太又来跟陈名商量,想让陈名和陈实出银子,在村北头给大房修个禄园一样的庭院。 陈名之前还抱着一种侥幸,觉得大房只要在府城有院子了,就不会再向兄弟要钱。没想到,没过多久,又通过老太太伸手要了。 他终于知道当初阿福说的对,若他不拒绝,大房会不停地伸手讨要。这样,不仅会害了一直勤劳的大哥,也会坏了三兄弟的情分。 他让人给陈实带了信去。陈实回来也没住去大房,而是住在禄园。第二天,把陈老太找来,两兄弟跟她关着门谈了大半天。出来的时候,陈老太的眼睛哭得通红,还骂陈名、陈实忘本了,对不起老大之类的话。 第85章 陈老太回去后,就再也没来禄园,陈业也没来过。只陈阿贵偷偷来过一次,给陈名赔了礼。 那几天,村里便传出了陈名和陈实忘本不记情,只向着媳妇娘家之类的话。这些话刚传出来,就有人说,若他们两兄弟忘本不记情,陈业和陈阿贵两个庄稼汉怎么可能当上地主和掌柜,怎么可能在府城买房子。人家给了他们那么多,他们还要这么说,真不地道,等等。 陈名听说那些传言后气得要命,连外人都知道咋回事,偏他们还昧着良心说那些话。他考虑再三,说不管他们,让他们冷静冷静再说。又说陈业是个精明人,怎么做对他有利,他会想清楚。若一时想不清楚,就继续想,总有一天会想清楚。等他想通了,他们还是好兄弟。 之后胡老五来了禄园,也说自己姐姐、姐夫拎不清,他还去陈家大院骂了他们。 不过,陈名觉得该孝敬的时候还是要孝敬,每隔十天,他都会让山子拿二斤肉和二斤点心给陈老太送去。第一、二次陈老太没收,第三次以后还是收了。每个月给老太太送的一两银子养老钱,老太太没客气,一直是收了的。 陈阿福有些微愣,笑道,「我爹到底是童生,心思通秀。」 王氏笑道,「也不完全因为你爹是童生,还因为他觉得听闺女的话没错。」 说得陈阿福直乐。 王氏又说,丁氏被楚令宣带去京城作证人,吓坏了,回家就病得下不了床。王财不仅不请大夫,还把她的银子和首饰都拿跑了。丁氏又气又急,病情加重。村里人本来都恨她,见儿子不管,王老汉也不管,就都不管她。她没几天就死了。 丁氏死了后,王财和丁氏娘家又因为她留下的五亩地大打出手。后来经过里正调节,王财要了三亩,丁家要了二亩。 卖了王氏两次,又害得王成受苦半辈子的的丁氏就这样死了。 王氏讲那些事的时候无波无澜,「我先是恨不得丁氏去死,但听说她真的死了,也没有想的那么高兴……哎。」 陈阿福跟她说起陈世英的娘被休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表情。说道,「那个赵老太太,因为她是英弟的娘,她再怎么对我,之前我都没有真正恨过她。但在她想要害你之后,我是恨毒了她。我想不通,天下咋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连亲孙女都能用那个阴损法子害……她落到这个下场,上天已经报应她了,我也不需要再去恨她了。」 说起她被记入陈氏族谱时,她的反应倒是大了些,先是愣了愣,后又笑起来。说道,「我跟英弟现在算是姐弟吧,那个曾经的名份我并不看重。只不过,因为娘被正名,让阿福不再顶着私生女的名头过活,不再受委屈,娘还是高兴。」 乡下的日子是惬意宁静的,陈阿福的肚子已经渐渐显怀。她挺纳闷,上次怀孕的时候,她的反应特别大,天天想吃酸的辣的,而这次似乎没什么反应。若不是渐渐大起来的肚子,还有人时不时地提醒她注意,她经常会忘了自己是孕妇。 她除了带孩子,无事还会侍弄一下庄稼,主要是脆口小黄瓜。 她不敢再用拿进空间的黄瓜种子,而是用那些黄瓜留的种子,说词是番人的种子用完了。这种种子种的黄瓜,虽然比不上之前的黄瓜好吃,但比普通黄瓜还是要脆甜些,小些。陈阿福称之为「脆口小黄瓜」。 脆口小黄瓜如今是她的最爱,什么腌黄瓜,爽口黄瓜,辣黄瓜,糖醋黄瓜,等等,每顿都不能缺。 六月十五那天,她接到了楚令宣让人送的信来。楚三老爷已被封为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他也是大顺建朝以来最年轻的正一品大员,今年才刚刚三十八岁。 王成已经平反,皇上还专门把王成宣上金銮殿表彰了他,说让这样为国尽忠的英雄蒙难是朝庭的屈辱。 皇上赏赐了王成五百两白银,一盒东珠,十匹宫锻,并封他为左军都督府的从五品经历。经历是军队里的文职官员,因为王成已经残疾,皇上体恤,封了这个官。 之后,皇上问王成还有什么要求。之前吓得连话都说不顺溜的王成居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自己的姐姐王氏请封诰命。 王成说自己母亲早逝,是姐姐把他从一岁养到六岁,六岁被卖后的日子苦不堪言。小时候唯一对他好的人就是姐姐,所以他想为姐姐请封诰命。 楚三老爷也在金殿上,又跟皇上奏明王成的姐姐便是陈世英之前的童养媳。 皇上已经知道陈世英是童养媳带大的,听说这个童养媳竟然还是带大王成的姐姐,觉得真是无巧不成书。便说陈世英聪慧睿达,荣辱不惊,王成英勇果敢,身残志坚,都是大顺朝的栋梁之材。能够带出这样的两个人,王氏定是秀外慧中、心性坚韧的女子…… 皇上不仅准了王成的奏请,诰封王成的姐姐王氏、妻子刘氏为宜人,同时也诰赠王成的母亲贺氏为宜人。 第86章 凡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为母亲和妻子请封。王成因为自己母亲已经去逝,便想给如母亲一样的姐姐请封。没成想,皇上不仅诰封了姐姐,还诰赠了母亲。 王成感动得痛哭流涕,直说「皇上仁慈」。 而冒领王成军功的陕西总兵杨庆,犯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之罪,被皇上革职抄家,判秋后处崭。帮助杨庆冒领军功的几人也都被革了官职,有被坎头的,也有坐牢的。 这些人都是二皇子一党的得力干将,具是三品以上大员,其中还有两个是王国舅的族人。王国舅因监管族人不力,被皇上下旨斥责。 同时,三皇子一党又参吏部右侍郎钱大人勾结广东巡府黄大人买官卖官,陷害忠良。钱大人和黄大人都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一党又参工部严尚书贪脏枉法,贪污治理河道的银子累计多达十万两白银之巨。 严尚书既是尚书,又是阀老,是三皇子一党的中坚力量,若他被拉下马,三皇子可谓损失惨重。 皇上大怒,严尚书、钱侍郎及有关人员已被停职,进了大理寺。同时,又派人去广东捉拿钱巡府…… 现在的朝堂,更乱了。 楚令宣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定州副总兵。何副总兵则被调到京郊左卫营任护军参领,虽然同为正三品,其权力和作用可比定州副总兵小多了。 楚令宣还说,他已经想办法把王成调来定州总兵衙门任文职,此事正在办理中。 他现在还忙,等过些日子再去乡下看望他们。而且,封王氏和刘氏诰命的圣旨随后也会来乡…… 这几个好消息让陈阿福兴奋不已,不仅为王成、王氏、刘氏,更为九皇子和楚家取得阶段性胜利。她也顾不得已经天黑,起身要去禄园告诉王氏和吴氏王成的好消息。 李嬷嬷劝道,「大奶奶,现在已经戌时三刻,或许亲家老爷和太太已经歇下了。」 陈阿福说道,「那就把他们叫起来。」 李嬷嬷无法,只得让夏月和小墨提着羊角灯,红斐扶着她。 外面星光灿烂,晚风拂面,让陈阿福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从棠园到禄园的小路被修整得非常平整,几人快步来到禄园。小墨敲开大门,除了阿禄在灯下用功,陈名等人果真已经睡下了。 陈名等人知道陈阿福这么晚来肯定有要事,都穿了起来。 当陈阿福说了王成平反并当了从五品的官后,刘氏和王氏都激动地哭起来。听说王氏和刘氏会同时受封诰命,更是激动不已。 陈阿福笑道,「以后,娘和舅娘就都是诰命夫人了。」 刘氏哭道,「我咋觉得自己是像是在做梦呢?自从见到阿福和姐姐后,我们一家就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现在,我当家的居然当官了,我还能,还能当诰命!老天……」 王氏更是不可思议,抹着眼泪说道,「成子的胆子可真大,咋能在金殿上提那种要求呢?若皇上罪怪可咋整。」 阿禄也进了屋,对王氏笑道,「娘,儿子一直在努力发奋,想早日给娘挣凤冠霞帔,没成想舅舅先挣到了。」 那封信在陈阿福的心里掀起了一阵涟漪,之后便平静下来,继续过着平静小日子。而禄园彻底热闹起来,刘氏和王氏、陈名几人偷着乐,急切地盼望着王成快些回来。 第二天,禄园还请了客,请棠园的主子和罗管事一家去吃饭。当然没说请客的真正原因,只说闺女回来他们高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六月十九日傍晚,吃完晚饭后,陈阿福领着孩子们又来了福园。大宝、楚令智白天上课不能来福园,每天便会在晚饭后天黑前来这里玩一玩。 小哥俩因为下午玩累了,已经睡下。他们不来,了尘也不会来,而是在禅房念经。 突然,楚小姑娘指了指西方天际,大声说道,「快看,那么多鸟鸟,肯定是金宝回来了。」 这次它们一去二十几天,现在才回来。 那些鸟有近百只,先在福园和禄园之间的上空下了一阵「粪雨」。 一看它们的这个经典动作,大宝和楚小姑娘就笑起来,喊道,「果真是金宝回来了。」 接着,又听见狗吠声,追风一家和旺财也回来了。旺财直接去了禄园,而追风一家则来了福园。 陈阿福让丫头们多撒些糙米在地上,请小鸟吃饭。又让人准备大木盆,给家养的动物洗澡。 金燕子和七七、灰灰、追风一家洗白白后,就被几个孩子围着说起话来。 这时,王小妹跑来福园,大声说道,「阿禄哥哥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旺财带回来一个媳妇。先看着又脏又丑,洗干净一看,哎呀,好漂亮。」又在大宝耳边说,「比飒飒还漂亮,还会笑,真的。」说完,怯怯地看了追风和飒飒一眼。 第87章 还有这事? 陈阿福等人都是一惊,一窝蜂地去了禄园。大宝和罗明远跟旺财最熟,激动地一溜烟跑了过去。 陈名几人正围着旺财和另一条狗在说着话。 陈名见陈阿福来了,对她说道,「阿福,你看,这是什么狗?长得可真俊。」 陈阿福仔细看了几眼这条狗,乐了起来,它应该是条银狐犬。混身的毛雪白,尾巴是卷的,两只眼睛像圆圆的杏仁,水灵灵的真好看。关键是嘴尖尖的,舌头一伸出来就像在微笑。 老天,这个时代竟然有这种狗。 这时,金燕子飞了过来,它挂在陈阿福的衣襟上唧唧说道,「妈咪,这狗是旺财拐来的。我们在红林山游玩时,看到几个人带着这条狗,旺财趁人不注意就把它拐来了。人家看着,丢了狗的姐姐都快哭死过去了。人家想让旺财把狗还回去,可旺财就像疯了一样,领着这狗一溜烟地跑进了深山。」 这么可爱的狗狗丢了,是挺心疼的。 陈阿福看了一眼想媳妇都想疯了,但因为有飒飒作参照,又极其瞧不起土狗的旺财,说道,「这狗不像野狗,是不是哪家丢了的?主人得多心疼。」 旺财也懂人话,它生怕陈阿福让人把它媳妇还回去,冲着陈阿福一阵狂吠,厉害得不得了。那条狗似乎跟旺财也玩出了感情,见旺财生气了,赶紧伸出舌头舔舔旺财的脑袋,安慰它别生气。 陈阿禄气得打了一下旺财的后背,骂道,「厉害什么,别把我姐吓着。」 陈名说道,「我也觉得这狗不像野狗,脾气温驯,生活习惯也好,定是被训练过。」 几个孩子也喜欢这条狗,都央求着,「别把它还回去,咱们用银子买下来。」甚至还自发地开始凑自己的私房银子。 陈阿福说道,「即使想还也不知道还给谁。算了,先养着吧。没人来认,就是咱们家的了。有人来认领,看能不能把它买下来。」 陈名也说道,「这么好的狗,旺财又喜欢,若原主人找上门,再多的银子我都买了。」 几个孩子一阵欢腾,纷纷给它取名。楚令智取的「银狐」最贴切,楚含嫣取的「雪儿」最形象,但众人都说这两个名跟「旺财」不搭。最后,大宝取的「元宝」跟旺财最像两口子,便叫这个名了。 这么美丽的狗狗取这么拜金的名字,陈阿福都替狗狗可惜。但看原主似乎还挺喜欢,甩着尾巴跟孩子们玩得高兴,她也就撂开了。 按理说,狐狸犬很害羞,不愿意接近生人。但元宝却很合群,或许是跟旺财和追风一家相处久了的关系吧。 众人在禄园里一直闹到星星布满天际,陈阿福几人才带着和自家的动物之家一起回棠园。 李轩带着金燕子,大宝和楚令智带着追风一家,小姑娘带着七七和灰灰,各回各屋。 金燕子等到李轩睡着后便来到陈阿福的卧房,陈阿福点着它的小脑袋说道,「贪玩的小东西,一走这么多天,贝贝都伤心了。」 金燕子一听,赶紧屁颠颠地进了空间。陈阿福也跟了进去,看见金宝躺下用翅膀把金贝抱进怀里。金贝的身上泛着绿光,金燕子不停地说着甜言蜜语。 金燕子终于把金贝哄得绿光消失了,却看见陈阿福一直捂着腮帮子。问道,「妈咪牙痛吗?」 陈阿福笑道,「妈咪不是牙痛,是牙酸。哎呀呀,宝宝的小嘴儿可真甜,谁若当了你的小媳妇儿,可是有福了,天天都泡在蜜罐里。」 金燕子听了十分高兴,看了金贝一眼,唧唧笑道,「妈咪可真会说话,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一晃到了六月二十八日,楚令宣终于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王成。 楚令宣没有回棠园,而是跟王成一起去了禄园。 那天下晌,胡老五和武木匠、高里正好在禄园玩,突然看到一身官服的楚令宣和王成出现在禄园门口。 王成穿着从五品的官服,虽然背挺不直,但在王氏、刘氏、王小妹的眼里就是威风十足,几人都冲过去把他围起来。 胡老五几人狐疑不已,王成不是个喂马的吗,怎么穿上了官服。 楚令宣急急对陈名说道,「岳父,马上有传旨官员来传圣旨,快让人拿香案出来摆上。」 那一定是封王氏和刘氏诰命夫人的圣旨到了。陈名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抖着双腿招呼山子,进屋拿出香案摆好。 楚令宣又过去低声跟王氏和刘氏讲了接圣旨的注意事项。 不大的功夫,来了几个官员进禄园。其中一个拿圣旨的官员高声喊道,「王氏听旨,」王氏赶紧跪了下来,其他的人都跪在她的后面。 传旨官员念了皇上封王氏为五品宜人的圣旨,又奉上诰命衣冠。 接着,又念了诰封刘氏为五品宜人及诰赠贺氏为五品宜人的圣旨,奉上诰命衣冠。 第88章 之后,楚令宣悄悄递给传旨官一个荷包,又把他们送了出去。楚令宣没有再来禄园,而是直接回了棠园。 那些人都走了后,禄园里的人还跪着发蒙。王成前些日子已经见惯了大场面,第一个站起来,笑道,「大姐,姐夫,小弟娘,你们起来吧,他们已经走了。」 陈名和王氏把圣旨恭恭敬敬供在香案上,等明天会把圣旨请入陈氏祠堂。王成跟王家已经不亲近,他准备在府城的家里建个小祠堂,到时把圣旨供奉进去。 王氏被封诰命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在响锣村里迅速传开,人们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王氏跟陈阿福受封又不同。陈阿福是楚家的媳妇,已经不是响锣村人,所有人又都知道她跟陈家不是血脉之亲。而王氏,才是响锣村的第一个诰命夫人。 几乎所有村人都派代表拎着东西来了禄园,关系好的全家都来了。陈老太和陈业也不端着了,领着一家都来了。陈九叔是陈氏家族的族长,都激动哭了,直说祖宗显灵。 王氏领着穆婶去做晚饭,招待来恭贺的村人。胡老五的媳妇和高里正的儿媳妇赶紧把她劝下,让年轻的媳妇姑娘去厨房帮着穆婶做饭。开玩笑,怎么能让诰命夫人给他们做饭吃。 由于没有那么多食材,王氏又让山子去棠园拿了许多肉和鱼过来。蔬菜有的是,去地里摘就是。 此时,楚令宣正在禅院跟了尘住院说话。他想说服了尘去府城家里,他让人在家里给她修个庵堂。 现在,荣昭已经被整得灰头土脸,根本顾及不到远离京城的定州。而且楚家也不怕荣昭和马淑妃了,便想让了尘在家里的庵堂修行,晚辈可以时时孝敬,也安全得多…… 陈阿福带着花妈妈在小厨房忙碌,做楚令宣爱吃的素食,今晚楚令宣会陪着了尘吃斋饭。 晚上,大宝和楚令智先回劲院去了,只楚小姑娘还赖在燕香居不走。她在等爹爹,她已经有好久没见到爹爹了。本来,她下晌就想去禅院看爹爹,可娘亲不许,说爹爹和奶奶在谈重要的事情。 还差两刻钟到戌时,陈阿福笑道,「嫣儿,该回去睡了。等明天,你一过来就能看到爹爹了。」 楚含嫣打了个哈欠,还是嘟嘴说道,「爹爹天不亮就走了怎么办?」 陈阿福笑道,「明天不会,爹爹会在家里呆两天。」 小姑娘听了,才由罗梅牵着回怡然院。 送走小姑娘,红斐扶着陈阿福去了西厢房。小哥俩如今住在这里,羽哥儿住北屋,明哥儿住南层。厅屋里放了一张四周有围栏的小床,他们都醒了的时候,偶尔会坐在里面玩。 陈阿福先进北屋看看羽哥儿,又去南屋看看明哥儿。他们睡得很是香甜,都只穿了一个红色肚兜,小床四周罩着水青色绣翠竹的纱帐。两个妈妈还没歇息,坐在烛下做针线,时而会拿扇子给他们扇扇风。 看完他们,陈阿福回正房坐在罗汉床上发呆。 楚令宣亥时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陈阿福起身迎上前,问道,「婆婆不同意跟我们回家?」 楚令宣牵着她的一只手向卧房走去,答非所问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陈阿福说道,「你不回来,我睡不踏实。」 楚令宣嘴角上扬笑了笑,但想到母亲的固执,脸色又冷峻下来。拥着她在床边坐下,说道,「母亲不同意去家里,还非常坚持。说咱们在府城的家也被称作楚府,她是不会再进楚家的。」又叹道,「娘对爹的怨念犹深,虽然她知道这事怪不得爹,但她还是不愿意原谅爹。以后……哎,我再劝劝她吧。」 陈阿福劝道,「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婆婆这次在棠园住了一个多月,已经很不易了。」又笑道,「都是咱们的两个儿子有脸面,天天把奶奶缠得紧。一看见奶奶,就猴急地往上扑。」 楚令宣也笑道,「娘喜欢他们,一直夸着。」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既然娘舍不下他们,咱们就再想想办法,让儿子把娘吸引去定州府的家里。」 「不好。」陈阿福冲口而出。看楚令宣疑惑的目光,又解释道,「我觉得,让羽哥儿和明哥儿把婆婆的心留在尘世,让婆婆在尘世中享受亲情,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多多孝顺她,已经尽到小哥俩的孝心了,却不能强人所难把婆婆硬往楚家带。他们把婆婆留在棠园,因为棠园是婆婆的地盘,婆婆也心甘情愿在棠园里跟孙子们亲近。但是,把婆婆带回楚家这种事,应该让公爹去做。毕竟是公爹把婆婆赶出楚家的,让婆婆在庵堂孤寂渡过了十几年,公爹应该用自己的真诚和爱把妻子迎回来。」 「矫情,妇人就是心思多。」楚令宣皱眉说道,「我爹很忙,咱们做晚辈的应该为他分忧,帮帮他。」 陈阿福固执地说道,「羽哥儿和明哥儿留住婆婆的亲情,已经是在帮公爹了,至少给他争取了时间。」又直起依偎在楚令宣怀里的身子,说道,「你们男人干大事,伤害的往往都是女人。婆婆伤心那么久,想让她重新住回楚家,当然应该由公爹用最大的诚意去感动她了。」 第89章 「你们女人的心思就是多。」 楚令宣一直弄不懂为何自己把嘴说干了,温柔的母亲这次却十分固执,就是不答应去家里修行,原因却被妻子说出来了。想让她回家,必须得让父亲亲自接。可父亲在京城忙,哪里顾得上这里。况且,母亲这么怨父亲,父亲即使想把她接回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劲。 楚令宣没有再争执,起身去净房洗漱。 两人躺上床,楚令宣用大手轻轻摸着陈阿福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掩饰不住笑意。说道,「希望这次是一个,生两个太辛苦。」又道,「三婶听说你又怀孕了极高兴,盼望你能生闺女,还说最好这胎也能生两个。」 陈阿福笑道,「那三婶得失望了,大夫把过脉,这次是一个。不过,不管生几个闺女,我都舍不得给三婶。」又孩子气地说道,「若生了第二个闺女,我就不跟三婶说,反正定州离京城远。」 楚令宣低声说道,「说不定,等不到咱们生第二个闺女,就已经住去京城了……」 陈阿福觉得他的话中有话,转头看向他。璀璨的星光射进窗棂,透过薄薄的纱帐,朦胧中,他冷峻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俊美。他们一家能够回京城,一定是扳倒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九皇子被封太子了吧? 便问道,「九皇子现在很顺利?」想到二皇子是重生人,又迟疑着说道,「二皇子似乎有高人指点,能预知未来的一些事情。若他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很可能挺而走险,阻止某些事的发生。若有好的契机,最好一举拿下他,不能脱泥带水。」 楚令宣叹道,「一举拿下他,谈何容易!」又道,「放心,九皇子卧心藏胆十年,我们楚家也在暗中准备了十年,皇上依然初心未变……不过,自从折损杨庆几人后,二皇子和王国舅好像已经急切了……其实,我一直劝母亲去家里修行,就是怕二皇子狗急跳墙,派人去胁迫母亲。影雪庵太远,那里虽然有我的人在保护母亲,离灵隐寺也近,但还是怕有闪失。」 陈阿福心里一沉,说道,「事关母亲安危,还,还是把她接进家里好。」 楚令宣叹道,「这件事母亲特别固执,无论我怎样劝她都不听。还说,生死有命,若不幸被奸人胁持,她就自尽。哎,我再劝劝她吧。」 陈阿福也不敢矫情了,说道,「明天,我领着孩子们一起去劝劝她。」 第二天,陈阿福还在梦中,就听到窗外楚小姑娘和楚令宣的说话声。 这才辰时初呐。陈阿福失笑,起了床。 今天大宝他们沐休,但因为楚令宣好久没回来了,他和楚令智也没睡懒觉,早早起床来了这里。 几个吃着早饭,大宝说道,「听小舅舅昨晚说,姥姥家今天要请流水宴,还要请戏班来唱戏,我和五叔叔要去禄园吃席。」 楚含嫣赶紧说道,「娘亲,我也要去。」 大宝是在村里野惯了的,现在他的危险又解除了。楚令智在边关长大,三夫人也放敞了养。陈阿福不会拘束他们,却没让楚小姑娘去。 说道,「嫣儿实在想玩,就去福园里玩吧。那里也能听到禄园里的热闹,让小妹小姨找几个小姑娘去园子里陪你玩。」 饭后,楚令宣又去禅院继续劝了尘,大宝和楚令智领着追风一家跑去了禄园。路过福园的时候,却看到旺财和元宝守在门口冲追风它们叫。元宝不喜欢人多,旺财非常贴心地把它领来福园玩。追风一家一看,就都进了福园。 大宝和楚令智来到禄园,看到除了帮忙做饭的人和陈业一家,其他客人还没到。大宝便跟王氏说了娘亲不让妹妹来的遗憾。 王氏穿着枣色绣花褙子,头戴碧玉长簪,仿佛一下子年青了好几岁。她笑道,「今天人多,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要来。嫣姐儿是侯府家的千金小姐,不能让人冲撞了。你娘也不方便,不好来这里。回去给你娘说,姥姥会让人送两桌席去福园,请老亲家、你爹娘妹妹在那里吃,也算跟我们一起热闹了。」 大宝觉得是好主意,又让小路子回家告诉自己娘亲。 大概午时初,了尘坚持回了影雪庵。无论楚令宣怎样挽留,后来陈阿福又把三个孩子领过来,齐齐给她跪下,说愿意在棠园住着陪她,她还是执意走了。 楚令宣十分后悔,若是自己不说服母亲去家里修行,母亲还会在棠园多住一阵子吧? 楚令宣、陈阿福领着楚含嫣和小哥俩把了尘送出棠园大门。 小哥俩天天跟了尘一起玩耍,而这个时刻正是他们在福园玩的时候。他们先就不自在,看奶奶一人抱了抱他们,又亲了两下,没有继续跟他们一起玩,而是坐着马车走了,都大哭起来。 了尘住持坐的车都走了一段路了,还能听到兄弟两个的嚎叫声。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舍不得他们,舍不得儿子、媳妇还有孙女。但是她却不能去楚家的庵堂,那样,她算什么呢?也不能一直让儿媳孙子住在棠园陪自己,她不能这样自私。 第90章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原来她放不下尘事,一心想儿子闺女能平安。想着等儿子闺女平安了,她就能了却尘事一心向佛了。可等儿子闺女平安了,又想孙女平安,想儿子有后。现在孙女平安了,儿子也有后了,两个孙子又这么可爱,她却依然不能静心。 了尘,当初起这个法号的时候,就是希望自己能了断一切尘事,可这么多年了,她却难以了断…… 送走了尘,陈阿福几人去了福园,情绪都比较低落。特别是楚小姑娘和小哥俩,都是眼泪汪汪的。 老侯爷重重地叹了几口气,眼神望向远方,变得幽深起来,说道,「唉,应该快了吧?那样,咱们一大家人就能聚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说完,就起身去逗廊下的鸟。 正房、东厢、西厢,每个廊下都挂了许多鸟笼,一共有五十几个,里面装的鸟儿有近百只,都是金燕子带回来的。这些鸟儿似乎更愿意住在这里,平时能吃饱,偶而又会跟着鸟大王去山里松松筋骨,日子过得惬意和快乐。 福园俨然成了小鸟的福地。得了陈阿福的吩咐,曾老头一个人呆在福园又孤寂,所以他对鸟儿十分好,不仅会养着鸟笼里的鸟,其它鸟儿来寻食,他也会喂。 除了七七和灰灰,还有最开始的锦儿,陈阿福只带了几只小鸟去府城的家里养。其余的鸟都留在福园,还有少数在棠园和禄园。现在大顺朝的百姓几乎都知道荣昭被群鸟攻击的事,她不愿意让人看出自家跟鸟儿有特别的关系。 这些鸟会认人,除了一直喂养它们的曾老头,它们还认识陈阿福一家,以及禄园的人。 见老爷子来逗它们了,更高兴了,都可着劲的叫。能让金燕子带进福园的,不是长得特别俊的,就是歌声特别婉转动听的,所以它们叫起来一点不觉得聒噪,还能让人的心情欢快起来。 可是今天,他们几人无论如何也欢快不起来。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紧皱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悄声问道,「婆婆不同意跟我们回家,又离得这样远,怎么办呢?」 楚令宣低声说道,「只得在定州府外修个庵堂,把母亲接去那里修行。」 这时,王小妹领着陈大丫和几个乡民的小女孩来了福园,陈阿福便让罗梅领着楚含嫣跟那些女孩去后院玩,再让林妈妈和江妈妈把哭闹着的小哥俩也抱过去。 晌午时,禄园送来了两桌席过来,几个主子一桌,罗管事和曾老头一桌。 正吃着,听到禄园那边更热闹了,还有哭嚎声,曾老头赶紧起身去了禄园。不大的功夫,他回来说,是亲家夫人的爹带着王财和小妾伍氏来了。说儿子当了官,他要跟着儿子去任上享福。还说闺女当上诰命夫人了,也要涨养老银子。 陈名怕流水宴被王老汉搅和了,已经让胡老五带着老头三人去后院吃饭。说不管什么事,都吃了饭再解决。 陈阿福一听那死老头,头皮就发麻。也忒不要脸了,当初由着丁氏把儿子卖去火坑,把闺女卖两次。现在儿子当官了,闺女出息了,又想跟着去享福,想涨养老银子。只不过,他再不要脸,王氏和王成也不能不管他。就像陈世英的老娘,族人那么逼迫,陈世英还是要想办法不让她被休弃。 吃完饭,陈阿福几人回了棠园。她没去管王老汉那事,王成当了官,胡老五和罗源也都在那里,事情应该会圆满解决。 下晌,罗源和大宝一起来了燕香阁。罗源说,吃完流水宴后,陈名、王成、胡老五和罗源,跟王老汉和王财以及伍氏关着门商量了很久。王成答应一次性给王老汉五十两银子,再每个月给五两养老银子。但是,不许姐姐王氏再给他养老银子,因为王氏已经嫁去了陈家,是陈家妇。若王老汉一定让王氏给钱,那么他就把五两养老银子降成二两……王老汉和伍氏不想答应,他们想跟去府城享福,但王财答应得痛快。胡老五就把伍氏叫去一旁,瞪着眼睛一通吓唬,伍氏被迫答应下来,又劝着王老汉答应了。 等罗源走了,大宝挤进陈阿福的怀里说道,「娘亲,你和姥姥、姥爷真好,当初家里那么艰难,也没想着把我卖了换银子。」 陈阿福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前额的汗,笑道,「那说明儿子是有大福之人,才落在了我们这种良善人家。」 大宝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亲,儿子会好好发奋考功名,你们不会白养我的。」 「好,我们等着享儿子的福。」陈阿福道。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一日,楚令宣带着一家人回府城,一同回去的还有王成一家。陈名要忙农事,要暂时住在乡下。 走之前,陈老太和陈业居然来了棠园,送了陈阿福一些山货,陈老太还不住地感谢陈阿福对陈家的帮助。听王成说,他们又让王成帮着带了一些新鲜菜蔬和山货给陈实。 他们这么快就想通了?陈阿福不缺山货,但还是笑着表示感谢。 第91章 他们走的时候,不仅陈名等人来送行,连旺财和元宝都来了。 旺财和远宝十分不舍他(它)们,汪汪叫着,特别是元宝,都流泪了。元宝比旺财聪明得多,十分会表达自己的心思。虽然它来禄园不久,几乎讨了所有人的喜欢。 王氏安慰道,「等九月中旬,我们把地里的活计忙完,就带你们去府城住。」 陈阿福一家和动物之家也舍不得它们,陈大宝说道,「等你们来了,就去我家住几天。」 下晌,楚令宣一行人马进了定州府,楚令宣直接去了衙门,陈阿福等人回了参将府——不,现在要称之为副总兵府了。 打发孩子们回屋歇息,陈阿福就让人给宋氏送了贴子,让他们一家来府里吃晚饭。 自从楚老侯爷来了定州府,宋氏隔几天就会带着文哥儿来给老爷子请安,楚令奇休沐无事都会来老爷子跟前敬孝。 宋氏母子两个是在酉时初来的。陈阿福累着了,才起床没多久。 宋氏一来,就对陈阿福说,「大嫂,老何家出事了。」 陈阿福知道她嘴里的老何家是指何林生家,问道,「他家不是快进京了吗,还能出什么事?」 宋氏说道,「何家过几天就要进京,昨天请了一些关系相好的人家去吃饭,也请了付大人一家。今儿上午付大奶奶来了我家里一趟……」 楚令宣把何副总兵——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何参领,把何参领挤走后,老何家是把楚令宣恨了个透,还连着陈世英一起恨上了。他们觉得,陈世英肯定知道这件事,却没有跟自家说。这个亲家结的,真是没有一点用。 所以连这种告别宴都没有请亲家陈家,倒是请了八面玲珑的付总兵一家。 听付大奶奶说,何家的主子都出来侍客了,独独少了何二奶奶陈氏,也就是陈雨晖。何夫人的说辞是,陈氏小感风寒,歇着呐。 她们正喝茶说笑的时候,何二奶奶突然来了厅房。她的两个眼圈是青的,鼻子是肿的,走路是瘸的,还穿着丫头的衣裳。 她一进来,就大声哭道,「我这一身伤都是被何林生打的,请各位在场的夫人奶奶们做个见证,若是哪天我突然暴毙,不是我得病死了,而是被何家人整死的……」 陈雨晖话没说完,何夫人就说她发高热热迷糊了,让人赶紧把她「扶」回去。 陈雨晖死命摆脱下人的抓扯,冲过去跪下抱住付夫人的腿哭道,「付夫人,付大人可是我们的大媒,求你救救我,何家要打死人了……」 别人可以置身事外,付夫人却不能,她男人可是人家的大媒。付夫人把陈雨晖拉起来问道,「哎哟,可怜见儿的,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谁打的?」她这是明知故问。 何夫人赶紧说道,「老二媳妇,你人不好,就回去歇着罢,那些事咱们私下里说。」 陈雨晖从来没有家丑不外扬的觉悟。再不当众说出来,她被打死了怎么办?何家最怕说什么,她就是要说什么。趁现在还在定州,必须让何家知道自己的厉害。若何家欺人太甚,她敢豁出脸皮,她敢破釜沉舟,只有这样才能自保…… 她死死拉着付夫人的胳膊哭道,「我是被何林生打的,他天天宠着那些小妖精强压我一头,我都忍了。可是,公爹被调去京城卫军,关我什么事啊,他却拿我撒气,说公爹是我娘家大姐夫和我爹联手害的……天呐,我真是冤枉啊,我爹再有本事手也伸不进军里啊。那楚家……」 何夫人拦了多次都拦不下她的话,付夫人听到这里也不好再往下听了,赶紧说道,「何二奶奶,那些话快莫说了,说了……」更得挨打。 后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付夫人看何夫人气得脸都涨紫了,用帕子帮陈雨晖擦了擦眼泪,说道,「听话,回去好好歇着吧。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家家都如此。我会请我家老爷说说林生,让他给你陪不是,不兴再这样打媳妇了。媳妇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打的。」 何夫人也只得说道,「哎哟,那混小子打你了?我竟然不知道。老二媳妇放心,我定会让他老子捶他的皮,他再不敢了。还有那些什么联手的话,定是老二黄汤喝多了,说着玩的,老二媳妇快莫说了。」 两个婆子来扶陈雨晖回去,陈雨晖走之前,还高声说道,「若我哪天死了,定是被何林生打死的,你们都是见证,让我爹去告他们……」 陈雨晖的模样本来就长得一般,再加上脸被打得有些变形,泪流满面,看着就更普通和狰狞。屋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叹,俊俏无双、人品高洁的陈探花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那位狠戾暴躁的何林生和这位不要脸面的二奶奶,还真是绝配。 一个跟何家关系最好的卫夫人忙打圆场笑道,「看何二奶奶这话说的,何小将军怎么会打死你呢?后生小子年青,血气方刚,都有几分气性,你温柔小意些,他别说打你,疼还疼不过来呢。」 第92章 陈雨晖还待说,就被婆子半扶半架地拉走了…… 陈阿福暗道,陈雨晖歹毒,自私,泼辣,胆子大,还舍得下脸皮和自尊,这事的确干得出来。 若何家把她当成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何林生想打就打,那就大错特错了。 看似陈雨晖是女人,又陷在林家的后宅中,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但陈雨晖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她是金刚女汉子,在陈家就练就了「突出重围」的战斗力和脸皮硬如铁的功力。 在陈家时,陈世英对她疼爱有加,江氏对她也是仁至义尽,她都不满足,她怎么可能受何家的鸟气。 陈雨晖闹了这一出,让何家和陈家都成了笑柄,却不会白闹。因为陈世英不可能不管她,为了政治,楚令宣或许也会帮帮她。 陈阿福能原谅陈雨晖跟自己吵架,甚至她的自私,泼辣,暗中惦记楚令宣,但决不会原谅她同陈老太婆和唐姨娘共同商量找人奸杀自己的事。那个死丫头,是坏到芯里了。 所以,听了陈雨晖的事后,还有些暗爽。陈雨晖不是死活要嫁过去吗?这就是报应!只不过,可怜的陈雨晴小姑娘的名声更不好了,姻缘也会更艰难。 陈阿福并没有表现出多吃惊和同情的样子,淡淡说道,「我会回娘家跟我爹说,我爹会出面跟何家讨公道。」 宋氏看出来陈阿福跟陈雨晖的关系不好,但没想到陈阿福听了这事能这么平静。她笑了笑,又说道,「付大奶奶在我家发了半天牢骚,说她公婆气得不行,还发誓以后再不敢胡乱做媒了。媒做好了,人家会感激。可做不好,不仅招恨,还会时不时拉去调解矛盾,闹心。」之后便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令宣没有回来吃晚饭,他是在亥时末回来的。 原来,他是被陈世英拉去何家讲理了,同去的还有江氏,以及付总兵夫妇。 的确如陈阿福所料,陈世英再气陈雨晖,也不能不管她。江氏都把陈雨晖恨毒了,但陈世英要管,她也只得跟着管。 而楚令宣为了给何家父子添堵,非常乐意地参与其中。他可不希望何家把陈雨晖折腾死,或是折腾残,他还等着陈雨晖多给何家添添堵呢。 当陈世英看到鼻青脸肿又瘸腿的女儿,又气又心疼。本来想劝女儿同何林生合离,这样的人家不能托付终身。但看看妻子眼里的愁容,还是忍下了。 他知道自己在很多事上都委屈了妻子和儿女,若家里再多一个合离过的女儿,晴儿就更不好嫁人了。 陈世英义正言辞地怒斥何大人众子行凶,谋害妻子,说要进京面圣告御状。又大骂何林生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居然能如此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付总兵也说何林生不象话,怎么能把媳妇打成这样。 何林生心里很不服气,若陈氏是弱女子,她怎么可能突破重围,乔装改扮,跑去客人面前臊何家的脸。那个悍妇,不仅貌丑,善妒,不贤,他打她的时候她居然敢还手。特别是她爹,不仅不是自家的一个助力,还完全站在楚家一条线上整他们何家。太可气了。 何大人也气得不行,虽然知道自己儿子脾气不好,但那个陈氏绝对不是什么弱女子。不过,儿子把陈氏打成那样已经被外人看到,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家唯有低姿态些,快些把这事圆过去。 他当众狠踹了何林生几脚,大骂了他一顿。同何夫人一起向陈世英和江氏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会善待陈雨晖,不会再让儿子打她。 何林生早得了他爹的嘱咐,不敢多言语,给陈世英夫妇跪下磕了头,说再不会动手打媳妇,会对她好,云云。 又给陈雨晖长揖及地,说以后会敬重她。心里却想,等着进京以后再收拾这个悍妇。那时,哼哼,看谁再给你撑腰。 陈阿世又教训了陈雨晖几句,让她要贞静贤淑,敬爱夫君,孝敬公婆…… 陈雨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都痛死了。她孤注一掷把事情闹出来,就是让何家有个怕字,别以为她好欺负。现在父亲来跟她撑腰,连楚令宣都来了,她既感动,又欣喜,楚令宣到底没有忘记自己的。她知道楚家的势大,老何家以后定不敢欺负自己了。 何大人是草根出身,仗着当年在王国舅手下会溜须拍马,一步步升上去,最后被王家安插到定州当副总兵。 有王家做后盾,何大人不算太怕陈世英及江氏娘家。陈世英鞭长莫及,江大人是文官,陈氏到底不是江氏的亲闺女。但他怕楚令宣,不止因为京城有楚三老爷,还因为何大人所在的左卫营,统领正是瑞王妃的父亲林大人。 楚令宣略讲了陈阿福跟瑞王妃十分交好,在京城两人经常相聚的事。还说会给林统领写信,让林统领多多关照何大人。 何大人知道楚令宣是在威胁自己,但还是流下汗来。 第93章 末了,楚令宣对陈阿福坏笑道,「你二妹虽然是个妇人,其战斗力却不亚于两个旗。那何林生狠戾暴躁,战斗力相当于三个旗。让何林生不打女人不可能,让你二妹不闹腾也不可能。他们旗鼓相当,何家会更热闹。」 陈阿福笑道,「以后,若谁家得罪了咱们,咱们就想办法把战斗力强又心坏的姑娘说给谁家,让她去祸害他们。」 说得楚令宣大乐,「嗯,这是个好办法。」 他的眼前鬼使神差地出现荣昭的面孔。那个女人,战斗力更强,心更坏,背景更硬,把自己一家折腾得四分五裂…… 陈阿福看到脸色阴沉下来的楚令宣,也猜他想到荣昭了,后悔不迭。自己笑话别人,咋没想到自家就是被坏女人祸害了。她忙安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个人不是已经得报应吗?等你们的大事成了,她该还回来的都让她还回来……」 第二天,江氏派红枫来请陈阿福一家去陈家吃晌饭,今天他们会请陈雨晖和何林生去家里吃饭,算是给女儿女婿践行。 陈阿福没去,以身体不适推了。让红枫把从乡下带的特产带去了陈家,最多的还是脆口小黄瓜。 三天后,何家走了。楚令宣也去送行了,还送了何林生夫妇一百两银子的程仪。虽然何家人恨毒了楚令宣,但面子上还不敢得罪他。 这期间,楚令宣为了尘修建的小庵堂已经悄然开工,地址选在距定州府十里处的华景山上。 华景山风景秀丽,是附近的着名风景名胜,离定州城近,离楚令宣的军营也不远。山上的寺庙、庵堂、道观就不下十座,虽然远没有红林山上的灵隐寺闻名,但还是香火不断。 庵堂在华景山的北部低腰处,上山不过半里地。那里之前是一座废弃的小寺庙,再往两边扩扩,大概有个近八亩地的样子。把前面的三进殿宇翻修一下,再把后堂拆了,重新建两个小禅院,一个了尘住,一个香客住。因为了尘喜欢海棠花,准备多买些秋海棠树种上,庵堂就取名为静棠庵。 为了了尘的安全,楚令宣还准备让心腹在庵堂的禅房内挖个小暗室。 陈阿福见楚令宣连这招都使出来了,心里紧了紧。 楚令宣安慰她道,「这里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二皇子一党的手应该伸不到这里来。挖个暗室,也只是以防万一,让母亲更安全。」 陈阿福又问道,「我怎么恍忽记得赵老太婆如今住的小院就在景华山北边?」赵氏已经不是陈家人,所以叫就不能再叫她陈老太太,而是要叫赵老太太。 楚令宣虽然也讨厌那个坏老太婆,但还是不习惯陈阿福叫自己的祖母「老太婆」。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那个称谓在心里叫叫就是。若被旁人听去了,对你不好。」又道,「没错,赵老太太所在的鸡头村就在华景山北边山脚。早前我在那里的附近买了五百亩地,还修了一个小庄子,就在鸡头村边。那庄子小了,又简陋,要再扩一扩,装修好。静棠庵修好前,母亲就住在那里。罗叔他们带人也会住在那里,方便照顾母亲和联系我们。」 陈阿福很遗憾现在自己身体不便,否则去那里看看风景,再随便气气那个老太婆也不错。她一直挺纳闷,那个老太太也五十多岁了,又有病,为何这么大的打击还没把她气死。 楚令宣看出她的心思,笑道,「以后你方便了,可以带着孩子多去那里陪陪母亲。那里离家近,风景也很好。」 楚令宣请的人多,又让人日夜赶工,静棠庵工程量大些,大概会在十月建好。而山脚下的罗家庄,必须在两个月内,也就是九月初建好。 因为九月中旬是楚含嫣的生辰,十月初一小哥俩满周岁,楚家和罗家肯定都会派人来,那时候想办法把了尘接到罗家庄住。等静棠庵建好后,她再去静棠庵修行。平时不太容易劝了尘离开影雪庵,但那时候用双方亲人来劝她,她应该听劝。 七月底,金燕子又快进空间了,它便想带着七七和灰灰去红林山游玩两天。陈阿福劝它去华景山,可金燕子嫌那里没有红林山的深山敞得开,鸟儿也没有红林山多。 陈阿福劝道,「华景山离得近,带追风一家去那里松松筋骨,它们在家里已经呆得焦躁不安了。再说,长长和短短也长大了,总要练些本事。」 追风和飒飒都是山里长大的狗,它们对红林山熟悉,对华景山却不熟。让金燕子带它们去一次,以后它们在家里呆得实在烦了,就可以自己去山里玩了。 七月二十八日一早,除了锦儿外,家里的所有动物之家都跟着金燕子出去玩了,包括那几只翠鸟。 它们是在八月二日回来的。追风一家滚了一身的泥土,兴奋得不行。 剩下的几天,金燕子老老实实在家里陪孩子们玩,连睡觉都在羽哥儿或者明哥儿的小床上。小哥俩非常聪明,金燕子不敢再让他们去空间玩了。 第94章 一晃到了九月四日,小哥俩已经十一个月了。长这么大,他们就没生过病,长得高大健壮,漂亮活泼。 这天下晌,秋阳西斜。小哥俩正骑着「学步车」在满院子追着长长和短短,正院里一片人笑狗吠的热闹声。这个简易学步车当然也是陈阿福的杰作,她想着前世看过的样子,画了图样,让人做出来。 现在已经很凉快了,但疯跑着的小哥俩小胖脸红得像苹果,两个妈妈不时地过去给他们擦擦小脸,再把后背心被汗浸湿的绒布换成干绒布。 玩得正热闹,大宝、楚令智、阿禄、李轩放学回来了,他们的身后居然还跟着几天没回来的楚令宣。 上个月初,已经满五岁的李轩也去上学了。五岁上学,这是瑞王爷的意思。瑞王爷和瑞王妃在李轩生日的时候低调来了定州府,玩了半个月才走。 李轩岁数太小,现在还不算特别聪明,不可能跟大宝他们学习,便单独请了一位先生教他。 小哥俩看到他们,可乐坏了,掉头向他们跑去,嘴里还「哇啦哇啦」大叫着。 看到这个情景,楚令宣再累心里都高兴。一手一个,把小哥俩抱起来,又对走上前跟他行礼的楚含嫣笑笑。 再抬头看向妻子,她被丫头从椅子上扶起来,一只手扶着肚子一只手扶着后腰向他走来。 楚令宣或许是被妻子上次生孩子吓着了,每次看妻子的第一眼不是看她的脸,而是肚子。等陈阿福走到他面前,他笑道,「你的肚子还好,不像原来那么大。」 其实,陈阿福的肚子跟别的孕妇比起来已经很大了。但跟她怀小哥俩的肚子比起来,又小了很多。楚令宣从来没注意看过其他孕妇的肚子,所以觉得陈阿福现在的肚子不大。孩子小些,生的时候就容易得多。 陈阿福看到楚令宣直达眼底的笑意,打趣道,「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好消息?」 楚令宣笑道,「还真有好消息。九皇子又添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 这倒真是好消息。上个月九皇子妃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九皇子就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了。大宝也就更安全了。 楚令宣又笑道,「还有,三叔和大舅、妹妹来信了,妹妹和四表哥他们会在十日左右来这里,大舅会在九月底来。弄不好,爹也会来。」又得意地看了看小哥俩一眼,说道,「儿子的脸面比他们老子还大。」 楚华和罗四爷夫妇会来,陈阿福猜得到。但没想到,楚侯爷和罗巡府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也会来。 她抿嘴笑道,「嗯,能把公爹和大舅请来,当真面子大。」 楚令宣又道,「我爹要来的事,别说出去,特别是不能跟我娘说。」 吃饭的时候,楚令宣跟老侯爷说,他明天一早就去影雪庵,劝了尘来静棠庵修行,暂时先在罗家庄住一个多月。再把楚华和罗巡府给她写的信带去,他们两人也一定会劝了尘。 老侯爷道,「我也给她写封信,你一起带去。哎,是你爹负了她,让她多往好处想。」 楚令宣又让陈阿福六日带孩子们去罗家庄,他会带着了尘那天去罗家庄住。这次算是搬家,他们要准备两日。 六日一早,陈阿福便带着楚含嫣、楚令智、陈大宝、小哥俩一起去罗家庄。阿禄要在家用功,廖先生让他明年春下场,还说他考上秀才不难,主要是看名次。 廖先生的话不仅让阿禄更加用功,也让陈名喜不自禁。要知道,整个响锣村,至今还没出过一个秀才呢。 陈阿福坐的软轿,其他人坐的马车,大概走了近一个时辰,便来到郊外鸡头村东头的罗家庄。 这里离景华山只有两百多米的距离,离村里有一百多米,哪怕已经秋天,也浓荫密布,极其凉爽。往山上看去,多姿多彩,红、黄、绿三色相间。 罗方领着媳妇及几个下人在庄门口迎接他们。 罗方媳妇还专门给陈阿福指了指村口,低声笑道,「大奶奶,右边第二个院子就是赵老太太的家。我去村里办事路过那里,经常能看到老太太在院子里晒太阳。村里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她是无儿无女的寡妇。之前有些爱占小便宜的妇人去她家顺过东西,也有惹事生非的小子无事往她家扔土块石头啥的。后来被人教训了,才知道她或许不像表面说的无依无靠,便也没有人敢去她家寻事了……」 那里离得远有些看不清,只隐隐看到一个青砖瓦房的小院,外面有几棵大树。这种院子在乡下算是上好的了,但对于住惯华丽庭院的赵老太婆来说,肯定是粗鄙的。老太婆为了荣华富贵算计追逐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住在这种农家小院里。 陈阿福笑笑,领着孩子们进了大门。 罗家庄是个典型的三进宅院,里面种着佳木翠竹,还摆着许多盆开得正艳的菊花。 第95章 陈阿福先去看了了尘的房间。了尘好静,安排她住的是后院后罩房。东屋是卧房,东耳房是小佛堂,摆设和床褥既素雅又精致,屋里还浮动着好闻的檀香味,是了尘喜欢的风格。 上房的西耳房给服侍了尘的两个小尼姑住。以后客人们来了,楚华领着恒哥儿住东厢,罗四奶奶领着女儿住西厢。男客们就住外院。 陈阿福和楚令宣暂时住在正院上房东屋,楚小姑娘住西屋,大宝和楚令智住东厢,小哥俩住西厢。 参观了一圈,方方面面做的都非常好,陈阿福点头表示满意。 当晚霞的最后一丝光晕隐去,夜幕即将降临之际,楚令宣和了尘终于到了。 陈阿福领着几个孩子在垂花门口迎接他们。行了礼,楚含嫣就上前抱住了尘,极是得意地说道,「奶奶,弟弟们都会走路了。」 了尘看着妈妈怀里的小哥俩,惊道,「这么快?」 小哥俩也知道姐姐在炫耀他们,闹着下了地,由各自的妈妈牵着走到了尘面前,一人抱住一条腿,抬头望着了尘笑。一咧小嘴,一串口水流出来,把了尘高兴得眼圈都红了,心肚颤了又颤。 她欣喜地说道,「好孙子,都隔这么久了,难为你们还记得奶奶。」 陈阿福暗乐,小哥俩怎么可能还记得她。陈阿福几乎天天都要当着他们的面说好多次奶奶,今天一天都在教他们要把奶奶哄好。他们讨好奶奶,不是记得她这个人,而是「奶奶」两个字。 不过,小哥俩讨好人的功力真不是盖的,一见面就把奶奶哄得如此高兴。 吃了素宴,众人在了尘的厅屋里闹了她一阵,便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天天不亮,楚令宣就赶回定州府去上衙。陈阿福等着孩子醒了,吃过饭,又领他们去后院给了尘请安。 了尘正在小佛堂里诵经,他们在厅屋里等了一会儿,了尘才出来。 陪她说了一阵话,楚令智和大宝就有些坐不住了。了尘便笑道,「两个小猴儿,在我这里拘着了,去玩罢。」又对陈阿福道,「阿福也去忙罢,让嫣儿和双双陪着我就是。」 了尘喜欢统称小哥俩为「双双」。 陈阿福回到正院,又听罗管事和罗大娘禀报了搬家的一些情况。现在了尘住在这里,以后罗管事一家也会住在这里服侍。不仅影雪庵的许多东西要搬来,棠园的要紧东西也会搬到这里来…… 忙活完,陈阿福兴起,想去村里看看那位赵老太婆。 她扶着红斐的手,带着罗方媳妇和两个护卫出了罗家庄。一路往西而去,慢慢走,半刻钟便来到村里,在第二个院子前停下。 这是个半新旧院子,青砖砌的院墙,木门半开,看见一隅砖墙黛瓦。 陈阿福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小院在村子里算是最好的院落之一了。 罗方媳妇上前把木门大打开,院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上房三间带耳房,左右是厢房,院子里种着一棵柳树,叶子已经泛黄。一个老太太正背对着大门斜倚在一把藤椅上晒太阳,还有一个又高又壮的婆子在晾衣裳。 院子里静极了,以至于后院咕咕的鸡叫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婆子早前就在陈府里当差,认识陈阿福。她有些吃惊大姑奶奶怎么会在青天白日来看望老太太,因为自从老太太搬来这里,只有老爷和太太、大少爷来过几次,还是晚上天黑以后来的。她还被告之,千万不能把老太太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她知道这位大姑奶奶跟老太太有过节,老太太几乎每天都会自言自语骂大姑奶奶一阵出气。这个婆子很是纳闷,一时想不明白愣在那里。 老太太耳朵还好使,听见背后有声音,但行动不便不好转头。说道,「这次又是来借针线,还是米面啊?让他们走,咱家又不是善堂。」又自言自语地骂道,「那条死狗,不好好看家,又跑出去野了。」 余婆子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老奴,老奴见过大姑奶奶。」 赵老太婆的身子一僵,她也没想到陈阿福会来。她最不想让陈阿福见到自己的这副落魄样子,骂道,「让那死丫头滚,我不想见她。」 陈阿福走进院子,来到老太太的前面。 老太太穿了件半新旧的墨绿色细布褙子,外面罩了件黑色薄棉坎肩。头发已经全数花白,又稀疏,拢在脑后挽了一个小小的卷儿,只插了根银簪。脸极瘦,两腮都凹了进去,显得颧骨更高。嘴半张,嘴角还挂着一丝流出来的口水。 她的头不能完全抬起来,半垂着,睁着混浊的眼睛看着陈阿福。 陈阿福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顿觉索然无味,连话都赖得说。只说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太,有骂人的力气,不如多多诵经念佛,不为你的子孙,只为你下一辈子。」 第96章 说完,便扶着红斐的手绕过老太太走了。 只听后面传来一声怒骂,「死丫头,都是你害了我儿,害了我,那些老不死的却把气发在我身上。还有晖丫头,那个没良心的坏丫头,枉我那么疼她,我倒霉了,她竟然不来看看我……」 陈阿福没理她,都走出大门了,还能听到老太太含混不清的咒骂声。 余婆子跟着送出来,说道,「谢谢大姑奶奶还惦记着老太太,老奴会好好照顾老太太。」 她惦记老太太?是啊,她先是惦记来着,惦记老太太咋不去死。但是这一刻,她也没有这个心思了,死容易,活着却不易。 陈阿福给小墨使了个眼色,小墨便递给余婆子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 陈阿福几人慢慢往东而去,村口站着几个乡人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们,陈阿福又让小墨拿糖请孩子们吃。 下晌,陈阿福便带着孩子们和追风一家告别了尘回府城。楚老爷子在府里,他们不能在外面住久了。 十月十日,楚华领着恒哥儿来了。十一日,罗四爷和罗四奶奶领着女儿罗樱也来了。他们都没有来定州府的楚府,而是直接去了城郊鸡头村的罗家庄。 这些人会一直呆到小哥俩的周岁宴以后再走。 了尘有了亲闺女、亲外孙,以及娘家侄子,还有幼时的玩伴陪她,一定非常开心吧? 陈阿福身子不便,府里又忙,便没有专程去看望他们,楚令宣倒是去庄子住了一个晚上。他回来说,了尘十分高兴,情绪好了许多。 十四日这天,陈家三房都来了楚府给小姑娘送生辰礼,还带来了旺财和元宝。 陈名两口子不想明天跟陈世英夫妇同时出现在公众场合,提前把礼物送来。他们送的是王氏亲手给小姑娘做的一套衣裳,很漂亮。 陈实和张氏送了小姑娘一套衣裳和一双鞋子,面料应该是陈阿满给的,极是华丽。 陈老太和陈业送的是一个小银锁,还有一套小棉袄棉裤。 每当陈阿福看了赵老太太一次,就会对陈老太太高看一眼。陈老太太也是寡妇,拉扯大了三个儿子。她也有小心思,小算盘,有时做的事还让人气不顺。但她没有泯灭良知,没去想着害人换银子,还容下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原主和陈大宝…… 陈阿福看出来他们明天想来吃席,便笑道,「你们明天来府里吃席吧,我们专门请了戏班来唱堂会,都是名角儿。」 陈老太笑得一脸褶子,说道,「阿福不嫌我们粗鄙丢你的脸,我们就来见识见识有钱人家的生辰宴,再看看大戏。你放心,我不会带胡氏那娘们来,她嘴上没把门。」 陈实也想来多结交一些贵人,笑着点头应是。 陈阿福留三家人吃了晚饭。陈名一家走的时候,还是把旺财和元宝留在这里玩两天。不留也不行,因为两只狗已经跟孩子们和追风一家去后花园玩了。 陈阿禄也留下来住在楚府,明天他会帮着姐夫一起招待客人。这是陈阿福提的要求,他不仅要好好读书,还要学会待人接物。 十五日陈阿福起了个大早,亲自去厨房煮了几样面条,有炸酱面,鸡丝香菇面,海鲜面,另加几样甜汤。早饭摆在上房西侧屋,孩子们今天都会来这里吃。 辰时正,除了小哥俩,几个孩子都来了。大宝、楚令智、阿禄分别送了小姑娘他们在街上买的番人小玩偶、竹编小花篮、粉瓷花鸟,连小李轩都送了一个小鹿木雕。 小姑娘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接礼物接得手软,笑得眉眼弯弯说谢谢。 饭后,陈阿福先回卧房把自己拾掇利索。为了突出小姑娘,她的衣裳和首饰只注重了奢华。她本就怀了孕,没有了腰身,再加上脸形有些肿。打扮出来,她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并不算太出挑。 之后,又把小姑娘叫进去,开始收拾她。 楚小姑娘的衣裳是一套由陈阿福亲自设计,霓裳绣坊隆重推出的高档童装。上身是杨妃色刻丝立领斜襟短衣,五对玄色双耳盘扣和衣领、衣摆滚的一圈玄色是衣服上的几处点缀。下穿大红色长纱裙,裙摆很大,蓬蓬松松。 上衣有些像前世民国时的学生装,跟这个时代兴的一种上衫比较相似。只不过学生装偏短,腰紧摆宽。而这个时代的上衫较长,腰身不显。若裙子是黑色的,会更好看。但小姑娘今天穿,就必须要喜庆,而且古代姑娘家的衣裙也不适合用黑色。 给她包包头上插了两根碧玉莲花簪,两朵杨妃色娟花,又在她的眉心点了一点朱砂。还给她稍稍描了一下眉毛,腮边打了淡淡的一层胭脂。 陈阿福知道小姑娘特别爱美,昨天晚上,就用丹蔻把她的指甲染红了。颜色她调了一下,不是大红,偏粉。又放了一点珍珠粉在里面,隐隐泛着莹光。 小姑娘不拾掇都好看,再一拾掇,漂亮得不像话。 第97章 不说小姑娘照了镜子后直乐,连大宝都激动得不行,不停地说着,「妹妹真好看,跟娘亲一样好看。哎呀,再没有比你们更好看的人了。」 阿禄和楚令智也觉得楚含嫣今天美得像个小仙女,但都不好意思像大宝那样夸人家小姑娘。 李轩则觉得陈大宝少见多怪,说道,「嫣姐姐和姨姨天天都这么好看来着,大宝哥哥怎么才发现?」 楚令宣看着漂亮的小姑娘,嘴角含笑,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澎湃不已。想起三年前,她过四岁生辰的时候。那时她痴痴傻傻,几乎不会说话不会笑,被人传成「痴女」。可是现在,她聪明伶俐,眉目如画,笑意盈盈,幸福满满……跟原来真是天差地别。 他知道,这都是妻子的功劳。若没有妻子,女儿的一生将是悲惨的。他有种想把妻子揽进怀里的冲动,但看到一屋子的孩子,还是忍了。 再看看由衷夸着自己媳妇和闺女的小十一,此时他从心底不觉得这个小东西讨嫌,还挺可爱。 楚令宣递给小姑娘一个小锦盒,说道,「这是爹爹送你的生辰礼,祝闺女生辰快乐。」 「谢谢爹爹。」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之后,楚令宣带着陈阿禄、楚令智、陈大宝以及追风一家和旺财两口子去前院待客。追风一家是定州府的社交明星,不管大人孩子都喜欢。 陈阿福则带着楚含嫣和李轩来到花厅,女客会在那里招待。 陈阿福望望前面几个如松的背影,高低错落,哪怕是背影,也能看出他们丰神俊朗。孩子们长得可真快,一晃眼都长这么高了。 特别是阿禄,这两年疯长,已经有一米六几了,比陈名还高点。陈名和王氏的个子都偏矮,之前阿禄也长得瘦瘦小小。或许这几年的生活好了,再加上经常吃加有燕沉香的东西,所以长得非常快。他才十三岁,至少还能长个十公分。他本就长得俊秀,若个子长起来了,又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今年起,已经有好几家人想跟阿禄作亲了。多是乡绅,还有楚令宣的两个属下,不仅看中楚令宣这个姐夫,还因为阿禄本身够优秀——读书好,长得好,脾气好。 陈阿福抿嘴笑笑,颇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 走到游廊,楚令宣一行人往前走,陈阿福领着小姑娘和李轩往后而去。 花厅在后花园旁,是一排厢房,专门用来招待客人,或是赏花歇脚的。 秋意正浓,秋阳明媚。园子里不仅菊花和茶花开得正艳,还有四季海棠、月季、美人蕉等花,开得都好。不愁物质生活的陈阿福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精神追求上,她偶尔会用一些燕粪兑的水浇花,特别是是几盆珍品菊花和茶花,朵大,极漂亮水灵。 陈阿福又进屋看看,布置得花团锦簇,极是喜庆。 这时,宋氏领着文哥儿来了,她要帮着陈阿福招待女客。 第一波来的客人是楚华母子和罗四奶奶母女。他们还是前年,也就是小姑娘五岁时来过。她们看到今天的楚含嫣,眼睛都瞪圆了。 两年不见,眼前这个对着她们浅笑盈盈的小姑娘会是嫣姐儿吗?若不是相似的五官,还有站在她身边的陈阿福,以及之前了尘的夸赞,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个小姑娘就是那个曾经痴痴傻傻的嫣姐儿。 楚华惊喜道,「天呐,嫣姐儿,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俊俏伶俐。」 罗四奶奶也笑道,「嫣姐儿,还记得我吗?」 楚含嫣当然不记得他们了。但刚才已经听母亲叫了她们,便抿嘴笑着给他们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喊道,「大姑姑,四表伯母。」又叫罗樱和恒哥儿道,「樱姐姐,恒弟弟。」 楚华和罗四奶奶都拉着小姑娘一通夸赞。 罗樱十二岁了,长得漂亮可人,听说已经定了亲事。她不仅喜欢变聪明了的小姑娘,更喜欢她衣裳的别致。罗樱知道陈阿福会设计衣裳,娘亲嫁妆铺子里的盘扣就是她设计的,也猜测嫣姐儿的衣裳是她设计的。 便对陈阿福说道,「大表嫂,嫣表妹的衣裳真好看。你看,这样的衣裳适应我穿吗?」 陈阿福笑道,「当然适合了。上衣颜色变清淡雅致些,裙子不用纱用缎,一样好看。」看罗樱的眼里冒着小星星,又笑道,「明天你去一趟霓裳绣坊,把料子挑好,让那里的绣娘给你做。」 罗樱笑得眉眼弯弯,拉着陈阿福直说谢谢。 接着,江氏领着陈雨晴姐妹来了。再接着,客人们都陆陆续续来了花厅。看到漂亮讨喜的楚含嫣,又是好评如潮,夸得小姑娘极不好意思。 陈阿福有身孕不能累着,主要是楚大奶奶宋氏在帮着招呼客人。 因为罗巡府帮了陈世英,江氏专门来向罗四奶奶表达了谢意,还邀请他们有空去陈府玩。 第98章 陈阿福又把罗樱介绍给陈雨晴,两个小姑娘没用多少功夫便成了好朋友。 今天的客人们并不多,除了楚华几人外,都是定州府的一些亲戚朋友。因为小哥俩的周岁宴在半个月以后,楚令宣外地的很多朋友会在那时前来恭贺。 饭后,看完堂会,客人们便陆陆续续走了。楚华和罗四奶奶两家会在府里住一晚,明天回罗家庄陪了尘。因为罗樱要做衣裳,所以罗樱会留在府里多住几天。 陈雨晴也喜欢楚含嫣的那套衣裳,陈阿福让她明天同罗樱一道去霓裳绣坊选料子量身尺寸,送她们一人一套。 这种衣裳也在定州府悄然兴起来,然后越来越远,直至传到京城乃至更北,以及江南乃至更南。当然,这是后话了。 楚令宣和陈阿福又开始忙碌起来。楚令宣忙于公务,几乎很难回家住一晚。陈阿福则忙着十月一日的生辰宴,还有带孩子。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九月底。 二十八日下晌,罗巡府秘密到了罗家庄。除了老侯爷、楚令智和李轩,楚令宣一家都去罗家庄迎接他了,知道消息的陈世英也去了。罗巡府是冀北省第一地方行政长官,今天来没敢告诉其他人,否则罗家庄可不会清静。 楚令宣、陈世英、罗四爷、大宝在院门外迎接,陈阿福及罗四奶奶几个妇人孩子在二门迎接,连了尘都出来了。 知道兄长今天要来,了尘从早上起就坐立不安,激动难耐。 大概申时末,传来前院的喧哗声,了尘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她跟大哥的感情最好,家里出事的时候,大哥在户部当侍郎。但因为她,大哥负气去了冀北省当巡府。不仅因为他生气不愿意继续呆在京城,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妹妹。 陈世英在大门外拜见了罗巡府,表示了谢意后,也没跟着他们一起进二门。如今内院不仅有女儿一家,还有罗家和楚家女眷。他会在前院等到天黑,就去赵老太太那里去,再在那里住一宿。 罗巡府穿着藏蓝色绣祥云纹花样锦缎长袍,五十左右,玉面长须,长得很是威仪。 他一进二门,了尘就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哭起来。 看着身穿素衣,头戴僧帽的妹妹,罗巡府也难过异常。噙着眼泪说道,「妹子,哥哥无用,让你受苦了。娘还惦记着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去看望她老人家。」 一提到老娘,了尘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是妹子不孝,气得娘身患重病……」 楚华过来扶着了尘劝道,「娘,舅舅舟马劳顿,有话坐下说。」 众人寒喧一阵,进了上房厅屋。罗巡府和了尘坐上座,陈阿福带着楚含嫣和一双儿子来到罗巡府面前,他们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舅舅(舅爷爷),要磕头。 大宝也非常自觉地跟他们一起排排站,他也要跟着磕头。他已经在见面的时候给罗巡府作了揖,楚令宣并没有让他再去行礼,谁知他这么自觉。他这样,不知内情的人觉得他正该如此,可知道内情的人也不好多劝。 罗巡府已经知道大宝特殊的身世,大宝给他磕头很不自在,还欠了欠身。 他又多看了两眼陈阿福,这个外甥媳妇可不只长得好,还天庭饱满,耳垂肥厚,的确长了一副福相。再看看嫣姐儿和小哥俩,嫣姐儿明眸皓齿,哪里有一丝痴呆。小哥俩聪明健壮,明天才满一岁就自己会磕头了。虽然姿势不标准,差点没整个人爬在地上,但已经非常不易了。 还有尊贵的小十一,聪明伶俐,眉目疏朗,教得非常好。听说瑞王爷的嫡子也送来由她教养,真是不简单。 罗巡府对楚令宣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嗯,你这个媳妇不错,是个知礼聪慧的。」又给了他们几人每个一份见面礼。 楚令宣笑着点点头。 罗巡府像是在跟家长夸奖小孩子,令陈阿福十分汗颜。 素宴摆在正院上房的厅屋。晚饭后,罗巡府便与了尘去侧屋单独说话,其余的人都没去打扰他们兄妹,在厅屋里说笑。 羽哥儿和明哥儿刚学会自己走路,十分有兴致地在厅屋中央转圈圈。尽管摇摇晃晃的,还时不时跌个跟头,却不许妈妈牵,也不许别人扶,而是自己四脚并用爬起来继续走。还好现在穿了夹衣,地上铺了绒毯,摔着也不疼。 其实,陈阿福并不愿意让他们太早走路,走路时间太长。她前世听年轻妈妈们讲过,说小孩子走路早了,对腿和眼睛不太好。但这两个小家伙非常有主意,不让走就大哭。而且,他们或许真的在空间里呆久了的关系,比同龄的宝宝都要健壮,聪明,发育也要早一些。 他们走着,晃着,摔着,爬着,把众人的目的都吸引过去。人们也顾不得说话了,都兴味盎然地看着小哥俩。 但小哥俩也有区别,羽哥儿摔一个跟头,明哥儿要摔三个,明哥儿的协调能力明显没有羽哥儿好。但是明哥儿已经学会说四个单音了,「娘」、「爹」、「奶」、「吃」,而羽哥儿只会说一个单音,就是「打」。 第99章 正笑闹着,罗管事悄悄进了厅屋,在楚令宣耳边低语几句。楚令宣点头,起身同他去了前院。 不多时,楚令宣又回到厅屋,低声对罗四爷夫妻和楚华说道,「我有个军中的朋友来了前院,要见见阿福和孩子们。」 罗四爷忙说道,「你们请便。」 楚令宣低身一手一个把小哥俩抱起来,红斐过来扶着陈阿福,陈大宝十分自觉地牵着楚含嫣,一起出了门。 小哥俩的两个妈妈没动,大爷这样,是不让她们跟着了。 看到大宝的主动,楚令宣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本来,楚令宣是不想带大宝去的。但这孩子心思多,若不把他带去,又怕他不高兴。 来到院子里,楚令宣才跟陈阿福耳语道,「是我爹来了。」 陈阿福已经猜到了。楚侯爷这次来,不一定完全是为了参加小哥俩的生辰宴,或许跟罗巡府见面也是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应该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小哥俩的生辰宴上,那就一定会来罗家庄。 很多秘事楚华都不知道,所以她对楚侯爷还是非常不待见,楚令宣不会多事让她现在跟楚侯爷相见。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廊下门口都挂上了灯笼,灰色的天幕边闪着几颗小星星,把院子里照得透亮。 来到外院左边的月亮门前,楚令宣便示意红斐站在这里即可。又嘱咐陈阿福道,「小心些。」 大宝听了,赶紧过来把娘亲扶着,说道,「娘亲注意,这里有石阶。」 穿过月亮门,便是外书房,看到从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只有楚怀和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守在门口。 楚令宣低声对楚含嫣和大宝说道,「书房里的人是你们的爷爷,他想你们和弟弟了,所以来看你们。但是,这是我们家的一个大秘密,你们谁也不能说,包括奶奶。」 楚小姑娘对爷爷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只隐约记得自己有一个爷爷,但爷爷有另外的家,不要奶奶和自己这个家了。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怨爷爷的,爷爷不要奶奶了,还让奶奶一个人住在山上。 陈大宝的记性超好,他还记得爷爷现在的媳妇是公主,是被「鸟锅盖」拉了鸟粪的坏女人。那个坏女人不仅抢了走了爷爷,还要打娘亲和妹妹。还有,过年的时候娘亲不带自己去京城,说有坏人对他不利,他觉得一定也是那个坏女人对自己不利。而且,爹爹说过,他正在想办法把坏女人赶走,把爷爷夺回来…… 陈大宝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楚家人,当他一听说爷爷来到这里,就高兴地问道,「爹爹,你已经把那个坏女人赶走,把爷爷夺回来了?」 楚令宣愣了愣,想一想,好像自己是说过要把坏女人赶走的话,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说道,「现在还没有彻底赶走,不过快了。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有赶走坏女人的心思。」 这么大的秘密都能让自己知道,陈大宝很是开心和自豪。他抿嘴笑起来,点头道,「好,我们谁都不说。」又嘱咐楚小姑娘道,「妹妹听到了吗?爷爷来看我们的事,谁都不能说。」 只要是爹娘和大宝说的,楚小姑娘都会无条件地听从。忙点头道,「好,我谁都不说。」又疑惑道,「奶奶也不能说吗?」 楚令宣道,「嗯,也不能跟奶奶说。奶奶对爷爷还有误会,她知道了会伤心。」 在小姑娘的印象里,奶奶比爷爷亲近多了。固执地说道,「爷爷把奶奶赶去了山上住,这不是误会,是真的。」 楚令宣叹道,「这事也不能怪你爷爷,他有许多的无奈。」 陈大宝说道,「我知道,是那个坏女人让爷爷赶走奶奶的。爹爹把坏女人赶走了,就能把奶奶接回来了。」 今天的小姑娘很执着,又问道,「可爷爷为什么要听那个坏女人的话呢?」 陈大宝用小胖爪子把嘴捂上,低声说道,「那个坏女人是公主,是皇家的人。对付她,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说完,还很是得意地看了楚令宣和陈阿福一眼。意思是,我猜到了,爹爹要赶走她就得智取。 这话让楚令宣和陈阿福都不好回答。只沉默地带着孩子们进屋,厅屋里空空如也,又随着楚令宣去了西侧屋。偌大的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昏黄暗淡,楚侯爷坐在北窗下的炕上。 见他们进来了,一脸潮红的楚侯爷立即堆起笑意,掩饰住刚才的尴尬。他的耳朵特别灵敏,他们在窗外的谈话,他都听到了。他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哪怕是无奈,也是没脸的。特别是孩子们口中的「夺回来」,真是太让他丢脸了。 他的目光先看向小十一,站姿如松,浓眉凤目,比之前更加丰神俊朗了。再是楚小姑娘,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更加灵动明媚了。接着是小哥俩,没想到当初的奶娃娃,已经长这么大了,眉眼跟自己真是太像了。 第100章 楚令宣把小哥俩放在地上,陈阿福给他曲膝福了福。 他满意地对陈阿福点点头,笑道,「儿媳辛苦了,你做得很好。」又指指旁边的椅子说,「你们坐吧。」 陈大宝则领着妹妹弟弟站在楚侯爷面前,跪下给他磕了头。 楚侯爷也不自在小十一给他磕头,但他无法,必须接受。 孩子们见了礼,他就招手让他们上前,每个孩子给了一份礼物。楚小姑娘给的是翡翠头面,大宝给的是玉狮子,小哥俩给的是红斐鲤鱼。 陈大宝和楚小姑娘接了礼物后,就乖巧地坐去爹爹和娘亲的身边。小哥俩不认生,一人爬一个爷爷的膝盖,边抬头看着爷爷笑,边小屁股一坐一坐的,想跳却跳不起来。一张嘴乐,一丝银线流出嘴角。 楚侯爷笑笑,从袖子里取出绫帕,把他们的口水擦净。笑道,「我记得宣儿和华儿周岁时都还不会走路,这两个小子倒是壮实得紧,连磕头都会了。」 说完,把小哥俩抱上炕,逗了他们两句。或许觉得自己有些厚此薄彼,又同大宝和楚小姑娘说了几句话。问小姑娘认了哪些字,大宝读了哪些书,又勉励了他们几句。 之后,又问了尘现在如何。 楚令宣说道,「我娘身体还好,就是还惦记着影雪庵,想等阿福生了孩子后就回去。无论我和妹妹怎么劝,她都不愿意长期在静棠庵修行。不过,她比较听我大舅的话,大舅劝她,她或许会听吧……」 楚侯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娘还是……」他张了张嘴,没好往下说,又转口道,「哎,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她留下。」 楚令宣点头。 一家人说了一阵话,直到小哥俩有了倦意,楚令宣和陈阿福才带着孩子们走了。 楚令宣把陈阿福几人送回正院,就又回了外书房,后半夜才回卧房歇息。他同楚侯爷和罗巡府在外书房里商量到了后半夜,后来又把陈世英请去了。 陈阿福本就睡得不踏实,听见他回来了,问道,「外面的雨大吗?」 半夜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陈阿福心里有些担心,深秋的雨不仅寒冷,还最是缠绵。若是后天还不停,小哥俩生辰宴的热闹程度可要大打折扣了。 楚令宣说道,「不大,却冷得紧,明天你和孩子们要多穿些。」 楚令宣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天光微亮,他和陈阿福都起了身。今天要赶回定州府,必须早些起床。 陈阿福帮楚令宣整理着外衫,见丫头去净室准备了,低声问道,「公爹呢?他会去家里吗?」 楚令宣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会去跟爷爷见一面,然后就走。」又笑道,「听大舅说,娘已经同意在静棠庵长住,说会等到局势平静后再回影雪庵。只要她能安心住下来,就不会让她再想着回影雪庵了。」 陈阿福抿嘴笑道,「这下好了,都放了心。」又坏坏地笑道,「大舅骂公爹了吧?」 楚令宣想到昨天大舅见到老爹时的暴怒,何止是骂了他爹,若不是自己拉着,还想打他爹。 这话不好意思跟媳妇说,他揉了揉陈阿福的头发,低声嗔道,「你是儿媳妇,说什么呢!」 陈阿福看他嘴角的笑意,嘀咕道,「肯定骂了。若是我妹妹受了这种委屈,我不止会骂人,还会打人。」 辰时初,一家人便冒雨离开了罗家庄。小哥俩还在梦中,被妈妈用被子抱着坐在车上。此时尚早,他们也没有去跟长辈辞行。 到了府城,楚令宣直接去衙门,陈阿福回家。 回到家里,才知道瑞王爷昨天晚上居然来了,还好有老侯爷和李轩陪着他。 陈阿福不能劳累,只拿拿主意,主要由二奶奶宋氏在府里坐阵。 十月一日一早,定州楚副总兵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吃了早饭,楚令宣便领着阿禄、大宝、楚令智急急去了外院。 陈阿福打扮妥当,听下人禀报二奶奶已经来了,正在花厅忙碌。宋氏很能干,只要有她在,陈阿福便放了心。 辰时末,陈阿福便领着楚小姑娘去了东厢房。小哥俩已经起来了,妈妈正在喂他们吃饭。 他们的早饭是半碗羊乳蒸鸡蛋羹,一小碗鱼肉菜粥。等他们吃完饭,又给他们穿上大红刻丝过膝对襟小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枣红绣团花锦缎小坎肩,大红刻丝裤子,红色小靴,再戴上红顶金边的瓜皮小帽。 小哥俩漂亮极了,陈阿福忍不住亲了他们几口。 楚小姑娘见了,也凑过去亲,嘴里还嚷道,「没有哪个弟弟会比我弟弟更漂亮了。」 臭屁的样子像足了陈大宝。 准备好了,已经巳时,陈阿福牵着小姑娘,两个妈妈抱着小寿星,一起去了花厅。 第101章 今天老天爷很给力,昨天夜里雨就停了。此时天高云淡,秋阳灿烂,润润的空气让人惬意无比。打落在地的落叶和青石路上的积水也已被下人清理干净,廊下和树上还挂了许多彩绫和红灯笼。 楚华母子、罗四奶奶母女、江氏母女、陈老太、张氏、吴氏和王小妹等亲戚已经来了。王氏依然不会来,她和陈名昨天来给小哥俩送了生辰礼。 随着客人们的陆续到来,花厅内外也热闹起来。竟然还有从京城和省城,以及其他地方赶来的客人。 看到讨喜的小哥俩,客人们自然又是好评如潮。 午时初,便到了今天的重头戏——抓周,十几个男人也来了花厅。这是女眷呆的地方,一般的男人不好来,只楚家的男人和男亲戚,再加上楚令宣的几个好朋友,还有地位高的瑞王爷和付总兵来了。 大厅的中央,摆了一个花梨木雕花嵌玉大圆桌,桌上摆了许多东西。有印章,经书,笔,小弓箭,小算盘,金元宝,帐册,娟花,胭脂,吃食,玩具。因为有两个孩子,所有东西都是双份的。 在一阵笑闹声中,小哥俩被抱上了大圆桌。 昨天睡觉前,楚令宣就抱着小哥俩作弊。他把印章、弓箭、笔、经书拿出来,反复告诉羽哥儿一定要抓印章和弓箭,明哥儿一定要抓印章和笔或是经书,金元宝和吃食也可以抓,其它就算了。 还告诉他们,每样有两份,不许抢,不许打架。否则,哼哼,老爹他就要大耳巴子打人了。 说完,他还伸手比了比打人的动作。 楚令宣极是得意,别的孩子一周岁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他的孩子早慧近妖,已经能听懂很多话了。 两个孩子坐在圆桌中央,瞪着圆眼睛四周望望,还没等大人吩咐「抓」,他们就开始把自己能抓到的东西划拉到自己身边。没办法,从会抓东西开始,他们就习惯了抢。 由于抢得厉害,小哥俩撅起小屁屁去抓离得稍远的东西,小肥白屁股都露在了开裆裤外面,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不大的功夫,桌上所有的东西便都被他们划拉到自己的面前。羽哥儿动作要快些,所以抢的东西多些。 明哥儿见爹爹让他必须抓的笔和官印都被小哥哥抢过去了,不干了,伸手就去抢哥哥面前的东西。而羽哥儿觉得花花绿绿的东西都被弟弟划拉过去了,也不愿意了,伸手又去抢弟弟的东西。 他们一只手划拉对方的东西,还知道用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东西。护着护着,那只手就开始往对方的脸上掐,但抢东西的那只手依然没停下来。 小哥俩的行为已经让众人惊呆了,根本没想着去拉架,只想看他们最终谁会抢赢。 楚令宣和陈阿福则是又好笑又好气,也没去管他们。只有小姐姐楚含嫣舍不得让弟弟打架,想去拉架,被老侯爷拦住了。 这一番下来,东西被抢乱了,明哥儿稍显势弱。 明哥儿终于知道自己抢不赢了,松了手,大声说道,「爹,爹,打,打……」 别人不懂明哥儿的意思,羽哥儿却听懂了,他也松了手。 小哥俩的脸虽然被掐红了,却没有哭。排排坐好,看看自己面前的东西,再看看对方面前的东西,开始坐地分赃。 羽哥儿和明哥儿一人先拿了一个印章,羽哥儿再把两支小弓箭拿过来,明哥儿又把两支笔拿过来。然后,他们又看看那些东西,再各自拿着各自喜欢的东西。 这个过程比较和平,没打架。只在拿金元宝的时候,羽哥儿先拿起来一个,明哥儿也喜欢,去抢。羽哥儿见前面还有一个,便松手给了弟弟,又伸手把另一个金元宝拿过来。直到把所有的东西都瓜分完了,才拿着各自的东西玩起来。 除了官印和金元宝一人一个,其它东西分得不均匀。但哥两个自觉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了,也都认可了这个结果。 他们停下来,厅屋里才爆发出大笑声。 阴郁的瑞王爷此时的笑声也极其爽朗,说道,「恭喜老侯爷,你家这两个重孙子可真不简单,将来定能文武全才,位极人臣。不仅如此,还是多金喜美人的多情种子。」 前半句好听,后半句让陈阿福翻了个白眼。 付总兵又笑道,「将门虎子,兄友弟恭,不仅能抢,还知道谦让。不错,不错。」 江氏摸着小哥俩的头顶笑道,「我这两个外孙孙可不得了,这么小一点就如此聪慧。亲家有福了。」 …… 好评如雨点般地砸向正玩得起劲的小哥俩。 楚老侯爷和陈世英美得不行,都敞着嗓门大笑着。楚令宣也美滋滋的,看看儿子,再看看陈阿福的大肚皮,自己和媳妇如此聪明,儿子女儿都差不了。 要吃晌饭了,小哥俩被两个妈妈抱回了屋。同时拿回去的,还有他们的战利品。陈阿福把娟花和胭脂拿出来,小哥俩还闹着不答应。 第102章 陈阿福无法,只得悄悄嘱咐两个妈妈,等他们睡着了,再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男孩子,玩这些东西到底不好。 办完了儿子的周岁宴,陈阿福便有些不好起来,脚和腿肿得更厉害了,肚子也有些痛。再有人帮忙,她也要忙碌,何况还大着肚子坐了几趟长时间的马车。 大夫来把脉,说她劳累着了,有些惊了胎,要卧床静养。否则,恐早产。 这把楚家一家子人都吓着了。楚令宣严禁陈阿福起床,还把楚令奇一家人接来了府里,让宋氏帮忙管家和孝敬老爷子。陈大宝和楚小姑娘、李轩都眼泪巴巴地站在陈阿福的床前哭,生怕她会死了。 陈阿福无奈说道,「娘不会死,你们这么哭,才把娘吵死了。」 几个孩子听了,方不敢哭出声。 这个时候,就显出闺女的贴心来。每当羽哥儿和明哥儿来上房闹娘亲的时候,楚含嫣就会把弟弟哄去侧屋,既让娘亲看得到弟弟,又会想办法不让弟弟吵闹。 楚小姑娘哄弟弟的本领高超,连大宝都拍马不及。 陈阿福躺在床上不能动,楚令宣忙得家都难得回来。罗四爷一家和楚华母子要回京城和石州府,只能让管事准备了程仪,请宋氏领着陈大宝和楚含嫣送去罗家庄。 陈阿福躺在床上也不觉得无聊。白天,王氏和江氏、陈雨晴等人会来陪陪她。晚上,她会去空间同金燕子说话,吸收吸收空间里的灵气。 她不敢把床搬进去,只带着褥子进去,背靠在燕沉香上。 金贝的变化更大了。不止背上,连脑袋和胸部都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绒毛,毛长了,也能分辨出颜色了。脑袋的毛呈洋红色,十分鲜艳好看。背部是灰褐色夹杂着红色,到尾巴上渐渐变浅。胸部和腹部是淡黄色,小尖嘴是灰褐色。 金燕子得意地说道,「妈咪,人家看出来了,贝贝是朱雀鸟。虽然它的羽毛有些像雄鸟,但它却是雌的,是妹妹,漂亮的妹妹。」 陈阿福喜道,「它的确极是漂亮。这么说,它快活过来了?」 金燕子说道,「说不好,可能快了,也可能要再等一、两年。」 陈阿福隐约记得朱雀的叫声好听,其它的习性就不太清楚了。问道,「朱雀是候鸟吗?」 金燕子羡慕地说道,「它不是候鸟,一年四季都能在外面玩,比人家好多了。」 陈阿福安慰道,「你若在空间里,它也舍不得在外面玩久了的。」 话音刚落,看见金贝居然点了点头。 陈阿福惊喜道,「天呐,贝贝点头了,它点头了。」 金燕子也看到了,美得不行,又站起来抱着金贝围着燕沉香跑了几十圈。陈阿福的头都被它转晕了,只得出了空间。 几天后,陈阿福的身体就恢复过来了,但她不好马上起床。在十六那天,请大夫来把了脉,说她好了,才下了地。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春到福妻到》卷一 作者:滟滟清泉 02、《春到福妻到》卷二 作者:滟滟清泉 03、《春到福妻到》卷三 作者:滟滟清泉 04、《春到福妻到》卷四 作者:滟滟清泉 05、《春到福妻到》卷五 作者:滟滟清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