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亲大少》 我的计算机心酸血泪记! 元柔 话说……就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丫柔我,终于尝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的滋味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跟平常一样的日子,丫柔我正开心地打着稿子,突然间计算机跳出一个更新窗口,丫柔也没多注意,就按下去了,然后继续写我的稿子,因为我只差最后两句话就写完了,正在开心的时候,笑着告诉友人说我赶完稿子了,突然间—— 我所有的msn画面都不见了!计算机「啪!」的一声,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丫柔傻了、愣了。 第一个想法——我还没存档!但心底其实还没很急,因为熟用word的人就知道,word会自动帮你存到最近未存盘就突然关闭的档案,那时丫柔心里还想说顶多就最后那半篇没按存储的重打一次,但……残酷的事情发生了o(╯□╰)o! 没想到丫柔的计算机就这么整个挂掉了!呜呜~(请允许我痛哭三分钟)呜呜!它坏掉了、它坏掉了啦!我还没存档耶!(躺在地上打滚) 在丫柔拼命的哀号哭泣之下,我也认命了,它就是坏了,丫柔心底还抱持着一丁点小期望,想着,希望明天抱到计算机公司之后能够救回来…… 但……残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再打滚!再痛哭三分钟)呜呜~ 计算机公司通知我,救不回来了!哇呜~丫柔写的最后面第十章跟尾声都不见了!呜呜! 当我去计算机公司抱计算机时,眼泪真的是唰地就喷了出来,就见到一个女生,手里抱着黑壳的计算机呜呜咽咽地哭着,捧在胸前,一路从计算机公司哭回家,然后再抱着计算机,一路从楼下哭到楼上……引起了多少人的注目啊! 但……(再再痛哭、再再打滚)丫柔真的很难过啦!哇呜~人家辛苦写的都不见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丫柔深刻的体验到,人啊,绝对不能偷懒,该备份的时候就是不能偷懒啊!想着:啊,就这两天没存,应该没关系,不会那么衰的! 呜呜~通常你这么想的时候,上天都会捉弄你! 人啊,不能偷懒啊!(不能偷懒懒懒懒)~呜呜…… 第一章 热闹的大街,各种语言交杂,有汉话、苗语、突厥话、大食语,全在这胜州的土地上响起。 一阵骚动,由街尾缓缓的蔓延开来,人们循着骚动的来源望去,第一反应都是愣住了,而后不由自主睁大眼睛,傻乎乎的移不开目光。 大街上,出现一名粉雕玉琢、美得令人无法转移视线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袭汉衫,手里拿了把扇子,气质清新,五官美得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男人。 事实上,「他」的确不是个男人,而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其实大街上的人也都知道,但是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就是不忍心戳破她。 「小……呃……少爷,您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少年身边的小厮扯扯帽子,对街上行人的目光觉得颇不自在。 少年一双晶亮美眸专心瞧着摊贩卖的东西,拿在手里把玩着,压根没听到身边的小厮说些什么。 小厮对天翻个白眼,语气十分不耐的伸手拉了她一下,「少爷!」 少年这才回过神,眨眨眼,纳闷地看着他,「怎么啦?」 一开口,娇柔清脆、犹如黄莺出谷般的美妙嗓音,让围绕四周的人全惊艳地看着她。 街上不少痞子也在一旁蓄势待发,看见这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谁不想上前一亲芳泽,只不过大伙也眼尖得很,那美人儿衣物胸前有个特殊的标志,是一颗松树的草绣,在胜州这个标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松树所代表的是垄断北方六省、独霸木材商场的祝家,据说祝家三代以前也只是普通的贫民,靠上山砍柴为生,有一天祝家的祖先,一如往常上山砍树的时候,救了一个摔落崖边的少年,少年被救起后,自称是天上神仙,要赐给祝家一个愿望。 祝家祖先起初并不以为意,还以为少年摔坏了脑子,只是少年非常认真的要祝家祖先说一个愿望,祝家祖先四处看了看,瞧见自己砍下来的木柴,随意说了句「那就赐给我靠山吃不倒的财富吧」。 说也奇怪,这祝家祖先跟少年分道扬镳后,也不知道是走了运还是真遇上神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无往不利,连砍柴都能捡到一瓮金子,买了座山,山上满是昂贵的木材,而后祝家的木材生意渐渐扩展,到了这代甚至成为一方霸主。 在胜州流传一句,「宁可得罪官府差爷,也不可得罪祝家人」,由此可见祝家势力有多庞大。 因此人们光看衣物上的标志便知道,这少年装扮的美人儿,就是有「北方第一美人」之称的祝家大小姐——祝蓉。 说来好笑,卖木材的居然给自己女儿取名祝蓉。话说,祝蓉出生那年,祝老爷正好听了一个乡野神话故事,就是黄帝靠着火神祝融击败蚩尤,本来真要将她取名祝融,但经过祝母拚死抗争,终于改成「蓉」字。 隔两年,祝家唯一的男丁出世,那年,祝老爷正好看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楼台相会……可以想见祝公子叫什么名字了。 祝蓉倚恃一身男子装扮,犹如猛虎出柙,以为没人管得了她,尽情玩耍,就见她的身影从街头奔到街尾,再从街尾玩回街头。 街上行人,纷纷同情起跟在祝蓉身后的小厮,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小厮。 小厮脸色微青,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身上的剑拔出来砍小姐几下,还是直接砍断她的腿会快一点? 祝蓉一回头,终于发现她身边的小厮脸色很难看,她关心地问道:「小喜,妳身子不舒服啊?怎么脸上又青又白的?」 小喜赏给她两颗大白眼。「回府休息,我的人就会好一点。」 「人家久久才出来玩一次嘛,别扫我的兴嘛。」祝蓉嘟起嘴不服道。平时在家里,英骀管她管得严,老说她是红颜祸水,怎么也不肯让她多出门玩,难得现在有机会,当然要把握喽! 「小姐,妳趁少爷忙着招呼客人跑出来,等会儿回去,妳就有得受。」红颜祸水! 祝蓉斜睨着她,伸出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要偷偷在心里骂我,这张脸是我娘给我的,有本事妳去怪她。」 「等我回苏州卖鸭蛋的时候,我会记得去找夫人叙旧,顺便跟她抱怨几句。」小喜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夫人为什么当年丢下这个麻烦就一走了之。 祝蓉哈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妳真爱说笑。」 拨开她的手,小喜撇撇嘴角,她可不是说笑的,要是夫人还在,小姐也不敢这么放肆溜出祝府,老爷根本就是宠坏了小姐。 「放开我!」街道上,响起一道惊慌的声音,人群里一阵骚动,许多人开始往声音出处凑过去。 这许多人里头,也包括了祝蓉。 「小姐,正午了,该回去吃饭了。」小喜扯着她的手,不想她去管闲事。 祝蓉哪会理她,自是兴致勃勃凑过去,探头一看,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一旁有几个男人围着她。 这一幕,只要不是笨蛋都看得出来,上演的是强抢民女的老套戏码。 「这位公子,请别这样,咱爷孙俩只是在这讨生活、混口饭吃,您别这样。」戏码中,一个头发白白、胡须也白白的老人家登场。 「老头子,这么辛苦在这卖唱干啥呢?就让你孙女儿跟了我,公子我保证她穿金戴银,吃好的、穿好的!」戏码里,坏人富公子登场。 「爷爷、爷爷!」可怜兮兮的小卖唱女,泪如雨下地看着老人家。 「这十两银子就当我给的聘金吧!」富公子从袖口里掏出一锭银子,往老人家身上一丢,拉着小姑娘就要走。 「哇,十两银子的聘金耶,他还真说得出口。」一旁围观的群众纷纷奚落讥笑。 「是啊,好大一笔『聘金』啊!」 「买花娘都不止这个价了,真敢说。」许多人附和着。 富公子脸皮比城墙还厚,听到众人奚落还是面不改色,拉着小姑娘就要走,那老人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 「公子、公子!求求你了!放了咱家孙女吧!」 「对啊、对啊!」 「也不想想自己几个妻妾了,还抢姑娘。」 「要不要脸啊!」街上许多摊贩也看不过去开口了。 原来这富公子正是胜州太守之子,平日作威作福大伙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只不过这色胚子家里已经有七房姨太,更别说那些家妓美婢,这样还不够,再抢个小姑娘就太过分了。 「闭嘴!我爹是胜州太守!要你孙女当第八姨太是看得起她!」面子一时之间挂不住,他恼羞成怒大吼一声。 那老人家也有趣,居然就低着头回了句,「可我不要你看得起啊!」 围观的人潮一听,个个都忍俊不住大笑出声。 富公子这下脸上无光,恶狠狠地踢开老人家,「滚开!」 「哎呀!」老人家狼狈的趴在地上。 「爷爷、爷爷!你放开我!」小姑娘一急,张嘴用力咬上富公子抓着她的手。 富公子吃痛的松了手,捂着手臂上的咬痕,一怒,扬手甩了小姑娘一巴掌! 「啊!」小姑娘被这巴掌打得眼前发黑,摔倒在老人家身旁。 「给我押回去!」富公子对着手下大吼。 「是!」几个家丁护卫当然是助纣为虐,上前抓起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就要带走。 一旁已经忍了许久的百姓,终于忍不住上前帮忙。 「太过分了!不把我们老百姓当人看啊!」卖猪肉的拿着杀猪刀挥舞着。 「对啊!放开人家小姑娘!」卖菜的大婶拿起摊子上的菜当暗器丢。 「平常欺负咱们就算了,还强抢民女?有没有王法啊你!」卖字画的也气呼呼的拿毛笔丢。 一时之间,街上一阵纷乱,家丁护卫跟一旁的小贩打成一团,一会儿之后,护卫渐占上风,其它人毕竟也只是寻常百姓,怎么打得过有功夫底子的护卫。 「爷爷、爷爷!」小姑娘凄厉地哭喊。 「小花、小花啊!」 小喜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气,光在那边爷爷、爷爷的鬼叫有什么用?眼一瞄,身旁的祝蓉已经蠢蠢欲动,她头痛地抚着鬓边,等会儿准有好戏看。 「住手!」祝蓉看不过去的大叫。 她就知道!小喜没好气的想着。 祝蓉气呼呼的推开眼前的人,一手扠腰,一手指着富公子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色胚子,给我放手!」 富公子才想瞪她一眼,想说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拦他,没想到才一转头,整个人就看傻了眼。 「好美……」他口水差点流出来。眼前的人虽然一身男子装束,但明眼人一看便瞧出是个大美人巧扮男相。 她厌恶地皱起两道细致的柳眉,狠瞪着他,「看什么看?快点给我放手!」 这种眼神,她自小到大见多了,这些人通常惊艳过后,目光就会开始变得邪淫,直想得到她的人! 如她所料,富公子眼神一转,伸手擦擦嘴角,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婀娜多姿的娇躯,眼中燃起欲火,想要得到她。 俗话说的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看见了她胸前衣服上的标志,富公子转念一想,反正他爹是胜州太守,谁敢得罪他! 「要我放开她,除非妳来代替她啊,大美人,要是能抱着妳睡觉,这小丫头又算得上什么呢!」他搓搓双手,双眼发直。 小喜站在一旁,甩甩手、抖抖脚,伸一下腰,站高、蹲低,转动一下脖子。 「谁要代替她啊!不要脸的家伙,你是什么身分?长那么丑,胆敢妄想碰我一根寒毛?」祝蓉扠着腰,讲起话来又毒又难听。 富公子一听到「丑」这个字,脸色大变。「妳说什么老子今晚就睡了妳,看妳那张嘴还要说些什么话!」 话毕一发狠,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住祝蓉的肩膀。 「不要!」街上的百姓大叫着。 祝蓉仰起头,一脸无惧地看着他,不躲也不闪。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原本想抓人的富公子,眨眼间就从众人面前飞到街尾去,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狠狠抛高甩出去! 「……」 街上一阵寂静,众人看着街尾倒地不起的富公子,再回头,那大美人的身前,站着一个小厮,低着头,脚成弓步,一拳还伸得直直的。 小喜慢慢抬头,看一眼街尾的人,甩甩手,转头对祝蓉道:「要回家了没?」 祝蓉小嘴翘翘,笑咪咪地点头,「我们先去吃饭,吃饱了再回去。」 众人醒悟地点头,怪不得这祝大小姐一点儿也不怕,原来有个武功高强的保镳在身边啊! 「公子、公子!」富公子的护卫这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往街尾奔过去。 「走吧!」祝蓉得意地扬扬眉,拉着小喜的手离开了。 离开之前,小喜回头看一眼地上,只见祝蓉方才所站的位子前面,有一枚铜板躺在地上,四周扫视了一下,还来不及细看,脚步一颠,已经让祝蓉拖着走了。 一个没注意,祝蓉不小心撞着站在一旁围观的群众。 「对不起。」急着走的她跟小喜,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被撞的男子在看到祝蓉的容貌时,那惊愕失神的模样,嘴里喃喃自语。 「好像……」被撞的男子穿着一身胡服,双眼一直追寻着祝蓉的身影,眼见她愈走愈远,牙一咬,举步跟上前去。 远远地,远方一座楼阁上,一个男子静静凝视着那两抹逐渐变小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大少爷,约好的时间要到了,现下要过去了吗?」男子身后,站着一名有些福态的少年,低着头恭敬问道。 「走吧。」男子点点头,顺手将自己手中的一枚铜币放入袖内。 *** 「呵呵呵呵……世侄这趟怎么亲自来了?让下人们跑这趟就成了不是?」 宏亮的笑声隆隆,富丽堂皇的厅堂上,一名红光满面、年约半百、身材圆润的男子笑得跟尊弥勒佛似的,一双半瞇的眼里,都是对落坐一旁的男子充满激赏。 厅堂上,除了这位胖老爷之外,左边坐着一名优雅温文的男子,气质斐然,右边则坐着一个十分俊美……该说称得上是美丽的男子,脸色微冷,跟左边的男子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家父说久未亲自送达货款,担心两家情份疏远,特让晚辈亲自来一趟,也是为家父送上帖子。」儒雅男子说起话来温润,语气如同春风。 「送帖子?」胖老爷好奇地睁大眼,语气顿了下,像是恍然大悟般击掌。「该不会是你要成亲了吧?」 左边那位绝美男子冷冷一笑,「爹,你犯傻了吗?如果楚兄是新郎倌,怎会是他亲自送帖子来?」忙着准备婚礼都没时间了,哪还有空来这里。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胖老爷尴尬一笑,抓抓脸。这臭儿子,居然在别人面前那么大声说他犯傻了,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 楚和祺微微一笑,对上美男子的脸,身子几不可察地微顿了下,唇边笑容更深,对着站在身边的家仆轻颔首,家仆点点头,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帖子恭敬呈上。 胖老爷接过手,是个红底烫金字的帖子,打开一看,点点头。 「原来下个月是楚兄的五十大寿啊,没问题,我一定到,到时再跟楚兄大醉几宿!」想起以前年轻时,两人就常喝个酩酊大醉,那段日子真是快活啊。 美男子瞥了父亲一眼,径自对楚和祺拱手道:「届时英骀自当代父前往楚府祝寿。」 「什么?」胖老爷愣了下,错愕地看着儿子。「你、你你你、你要去?」 「你刚才听到了。」祝英骀懒得理他。 「我不管啦!我要去啦!」垮着一张脸,祝老爷非常悲伤地看着他,难得可以出一趟远门,儿子居然从中作梗! 瞧他像个孩子似的耍闹,像个老顽童似的,祝英骀眼神更冷。「闭嘴。」 祝英骀这一眼,看得祝老爷闭上了嘴,但一双眼珠子还是透露着可怜兮兮的目光,一脸不甘心兼不情愿。 祝英骀看了就有气,站起了身子。「你也不想想,你身子不好,还想去哪里?前些年大夫说的话,你都听到哪去了?真想让我跟姊姊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语气一句比一句还来得尖锐,眼神更是阴狠。 祝老爷像个被骂的孩子似的嘟起了嘴,低下头,不敢回嘴了,但是瞥一眼坐在一旁的楚和祺脸色更为沮丧。 楚家主仆两人对看一眼,对眼前这幕子管父的情况,觉得很新鲜;楚和祺一听,也知道祝伯父身子不好,大夫严禁他喝酒,只不过…… 「祝伯父,祝弟说的是,若您身子不适,就让祝弟代您去参加,想必家父也很能谅解,再怎么说,身子还是比较重要。」明明就是关心,语气却是又急又凶,这祝弟真是傻,为了父亲好宁愿扮黑脸。 「喔。」祝老爷满怀不愿地应了声。 「祝伯父,帖子既已送上,那晚辈也该离开了。」楚和祺忍不住失笑地摇首,这祝家父子的个性真是天差地远,要再待下去,他怕身旁的福二要不顾一切大笑出声了,为免失礼,还是尽速离去较为妥当。 「这么快就要走啦?我都还没跟你介绍我的宝贝女儿呢!」祝老爷探头往厅外瞧去,就是不见那野丫头的身影。 这丫头又跑哪去了?早同她说过今天会有客人来,还跑得不见踪影,啧!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货色。 「咱们这里少有像你这样一表人才的男子,咱们家那丫头从小接触的都是些大剌剌的汉子,你这孩子她一定会喜欢。」显然祝老爷说得太坦白,因为祝英骀又瞪了他一眼。 「不打紧,晚辈此行主要是将帐款以及帖子送达,家弟特地交代在下,顺道至楚家商行视察。」楚和祺缓缓起身,唇畔的笑意从未消失,黝黑的双眼清澈而温柔。 祝英骀沉吟了下,对他留下挺深刻的印象。 「出趟远门也是要办事,辛苦你喽,晚上就住在伯父这儿吧。」祝老爷也起身,走到楚和祺身旁,赞赏地拍拍他的肩头。唉,要是他儿子能像楚兄的大儿子就好了,哪像他家那个,一点都不可爱,对自己的爹又凶,呿。 「不要偷骂我。」祝英骀突然插上这句话。 祝老爷惊愕地撇头看着他,吓死人了,在心底想想也猜得到?他儿子哪时学了读心术了? 不是祝英骀厉害,事实上是因为祝老爷脸上表情太过明显,让他看了十分刺目,不说出来心底不快。 「伯父,此地有楚家商行,晚辈到商行休憩即可。」楚和祺轻笑一声,委婉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用跟伯父客气,就这么说定了!」祝老爷豪气的拍拍他的背,一点也不给他拒绝的意思,他会希望楚和祺留宿祝府,当然有他的私心。 祝英骀不说话,看了祝老爷一眼,也不阻止他的满腔热血。 楚和祺顿了下,唇角弯弯,「既然伯父如此盛情,和祺也只好在此叨扰一阵子了。」 「嗯,楚大哥有你这儿子,真是好福气。」祝老爷满意地点头。应对得宜,又长得一表人才,真是不可多得啊。 突然,一阵女子的嬉笑声由远而近,两个娇小的身影打闹着,一个追、一个跑,一点也没注意到厅堂里的情形。 想当然耳,两个人顾着玩,后头那个惊觉到厅里突然多了好些人,连忙伸手要拉住前头的人,但前头的人还以为她在玩,笑着避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啊!」轻呼一声,脚踝突然拐了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旁边倒。 第二章 楚和祺伸手轻扶住来人的肩膀,她也正好回头看向他,看清楚她的五官后,眨眼间,黝黑的眸底闪过一道光芒,抿唇一笑,退开几步。 像个野丫头般乱闯乱跑的,当然就是在外头玩到尽兴的祝蓉了,发现自己撞到人之后,急忙转头,一回头,她就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一时之间,她无法转移视线,怔然地看着他。 「丫头!没规没矩的像什么样!」祝老爷瞄到儿子沉下脸来,赶紧上前一步拉开她。 惨了!这下儿子又要骂人了。 「爹……爹。」祝蓉这下才回过神,有点不知所措。奇怪,她是怎么了?怎么会看一个陌生男子看到傻了。 忍不住地,她的目光追寻着那退到一旁去的身影,他……是谁? 祝老爷瞧她这模样,心底窃笑了下。 「乖女儿,这位是成都楚伯父的大儿子楚和祺。」还偷偷用手肘推推女儿的手臂,小小声地道:「是个好货色喔。」 平常祝蓉要是听到祝老爷这么讲,通常都会对天翻个白眼,一脸受不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听他这么说,她却反常的红了脸。 「这位想必就是北方第一美人祝大小姐吧?」楚和祺对她轻笑着点头,其实她的五官与祝英骀十分神似,只不过祝英骀是男儿身,表情轮廓自然冷硬刚毅些,而她的五官却是倾城之姿,有着纯然的柔美。 听到他这么夸奖她,祝蓉羞怯地低头一笑,低垂的睫羽轻颤两下,悄悄地抬起,看向楚和祺勾人的双眸,两人四目相交的那瞬间,就像有道电流滑过她的心窝,窜向四肢,他的眼睛澄澈中带着温柔,不见丝毫邪气。 祝英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观察他们两人,自然也觉察楚和祺见到祝蓉绝世美貌后的反应,结果,很令他满意。 「还不快叫楚大哥?」祝老爷贼贼地笑瞇了眼,看样子这门亲事十拿九稳了,两个孩子彼此似乎都有些感觉。 红嫩的唇勾勒出一抹动人的笑靥,晶亮透澈的眸子透露些许羞涩,她娇滴滴的喊道:「楚大哥。」 大厅里,除了早看惯的祝家父子还有小喜之外,其它人都看傻了眼,为她的轻笑而失了魂。 楚和祺微微怔愣了下,心底一紧,察觉自己失态后,瞥开视线,心底一沉,眸底染上几缕复杂的神色。 「老爷、老爷!不好了!」负责守门的旺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紧急时刻杀出程咬金来!祝老爷气呼呼地伸手就给他一个爆栗。 「你才不好!老子我好得很!」呸呸呸!死旺来,一开口就咒他不好。 旺来捂着头,痛得眼角都挤出泪了,委屈地看着老爷,「老爷,小的不是那意思,小的是说,不好了,官差又上门了!」 又?楚和祺挑高眉,站在一旁不插话。 祝老爷跟祝英骀对看一眼。 「什么事?」祝英骀快了一步开口问。 喔……祝蓉一听,心底一凉,吐吐舌,悄悄地移动脚步往厅堂大门走去,站在她身边的小喜倒吸了口气,瞪大双眼看着祝蓉。 祝蓉对她挤眉弄眼的,还一直挥手,两个人都默默地往大门移动。 「好几个差爷都围在门口,说要咱们把小姐交出来。」 祝英骀脸一沉,该死的!祝蓉每回只要出门就一定闹上衙门!想到这,怒目一转,又瞪着自己的父亲,冷冷地刺他一句,「都让你给宠坏了。」 祝老爷感受到两道热箭射来,擦擦额际的汗水,当作没看见。「有说是为什么吗?」 旺来揉揉头,一脸无奈。「还不就跟上回一样,有人吃小姐豆腐,小喜又跟人打起来了,不过这次严重些,官差说,小喜打的是太守的儿子,县太爷正在公堂上烦恼着,请少爷快快过去处理,也请小姐去一趟公堂说个明白。」 打太守的儿子?! 这事可不得了!祝英骀气黑了一张俊脸,转过头寻找祝蓉的身影,一面大吼,「祝蓉!」 只差一步就可以逃出大门了,给他一吼,祝蓉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了,看到弟弟那张黑脸,丢下一句「不是我的错」后,拎起衣襬、拉着小喜就往外冲。 「妳给我站住!」祝英骀气呼呼地追上去。 「那你不要追啊!」祝蓉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人都跑了,大厅里,祝老爷尴尬地看着楚和祺,抓抓头发,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了。「嘿嘿……贤侄,这……」 楚和祺忍着笑意,点点头,「伯父,和祺明白。」 看样子,这胜州第一美人,不是一个乖乖待在家里刺花绣字的大家闺秀,而是个十足十的野丫头啊。 闯了大祸的祝蓉,下场呢,当然是被祝英骀给下禁足令,关在府里头哪儿都不能去。 祝老爷本来盘算着,趁机让祝蓉跟楚和祺多相处,两人培养一些感情,但他忘了一点,楚和祺还得天天出门上商行去查账,失算! 祝蓉深深叹口气,无聊的双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在石桌上画圈圈,一副快闷坏的表情。 在她叹第二十六口气的时候,坐在凉亭另一边的小喜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小姐,你不要一直吵好不好。」低下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手中的东西。 瞥她一眼,祝蓉才不理她,继续再叹口气,「我好无聊嘛。」 臭英骀!把她关在家里头什么地方都不准去,她都快闷死了! 小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她大小姐再喊无聊,她这苦命的丫鬟就惨了,因为帮她打跑了太守的儿子,得罪了太守,虽然最后拿钱压下来了,但祝英骀那家伙居然要扣她薪俸,还要她在十天内缝好十个绣帕,多一天就扣一两薪俸!可恶! 被小喜带有怨念的目光刺得有些发酸,祝蓉有些心虚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原本无精打采的眸子突然迸出光彩。 远处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缓缓走过凉亭外的小径,垂放在两颊的发丝随风飘扬,温润如玉的双眸笑意如斯,不经意地回首,看见了她。 原本懒洋洋瘫坐在凉亭石椅上的祝蓉马上正襟危坐,一朵红云飞上她柔嫩的双颊,心跳得飞快,对他绽放一朵笑花。 远远地看见这抹笑,楚和祺眸光闪烁了下,回她一抹笑,对着身后的福二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渐行渐远离开了。 怔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时间,她的心好像有一根细针扎进去一样,微微的发疼、发酸,怅然若失。 「小喜,怎么臭着一张脸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主仆俩身后突然多出一个俊秀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手持着一把扇子,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十分可爱,看上去没多大岁数。 一见到他,祝蓉抛开方才心底奇异的感觉,开心地道:「白玉!你哪时候回胜州啦?」 被称为白玉的少年露齿一笑,摇摇扇子,伸手揉揉祝蓉的头。「今儿个刚回来,怎地?想我吗?」 祝蓉对他这种举动早习以为常,一点也不觉得让他摸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嗯!你不在我好无聊哦!」 「会吗?」瞥一眼小喜,她幽怨的模样真令人发噱。 祝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白玉是她很远房的表亲,算得上是表……哥吧?虽然看起来比她还小,但实际上还大了祝蓉一岁。 她一直觉得白玉这个表哥很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喜还曾经跟她说过,她觉得白玉的武功比她更好,认识将近六年了,每次都是白玉表哥突然冒出来,她刚开始都会吓一跳,现在久了也习惯他这样神出鬼没的,不过……她有点怀疑白玉是不是妖怪,因为他都不会老。 「不要又盯着我的脸说我是妖怪。」白玉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祝蓉尴尬地笑了笑,「嘿嘿,谁叫你一点都没老的模样嘛。」 「白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祝蓉好奇地问着。 「因为、所以,然后回来了。」白玉撇撇嘴,很明显在敷衍她。 他不肯说,祝蓉也没追问,早习惯他这样神神秘秘地。 「你方才看谁看傻了眼?」白玉揶揄地问道。 听他这么一问,祝蓉神情有些慌了,结结巴巴地否认着,「没、没有啊。」 「听姨丈说,他是楚家的大公子是吗?看上去还不错嘛。」白玉摸摸下巴。 「是啊,他……是个正人君子。」 「你怎么知道他是正人君子?」白玉纳闷地看着她。不是才认识没几天,光这样就知道是正人君子啦? 「你不懂,第一次看到我的人,通常都是惊艳着我的容貌,再来眼神就会变得奸邪,让人觉得不舒坦,只有他,虽然也是惊讶我的美貌,但他后来的眼神却只是纯然的欣赏,没有其它令人讨厌的感觉。」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另眼相看了。 白玉扯唇轻笑,「你太单纯了吧?说不定他心机深沉,把他真正的感觉藏了起来,逮到了机会,还说不准就对你…………」 祝蓉哼了一声,白他一眼,「才不是!他不是个坏人,因为他的眼神很温柔!」 她才不理会白玉的恐吓,她相信她所看到的。 「好好……这样也要发脾气。」白玉很敷衍的点头,不再着墨于此,他偏过头跟小喜右一句没一句聊着。 气鼓了双颊,祝蓉当然看得出他敷衍的态度。 臭白玉!一回来就跟英骀一样,专惹她生气,下意识地回头看着凉亭外的小径。 他才不是白玉说的那种人……绝对不是! 祺哥…… 祺哥…… 祺哥……是我对不起你……我真正喜欢的是别人……忘了我吧…… 黑夜里,楚和祺倏地睁开双眼,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额际滑过一道冷汗,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自床上坐起。 一道微弱的的银光自窗外洒落房里,楚和祺看着那道光芒,深吸口气,掀开锦被,自床上起身,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身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夏夜的清风拂面,带来几许凉意,也吹散了他心底的郁闷,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缓缓地在庭中散步。 抬首看着银月,只有露出那浅浅的晕黄光芒,没想到住在这里,又让他回想起往事了,也许……是因为那一抹笑吧。 楚和祺回想起今日正午,因为忘了东西而回来拿时,在中庭的凉亭遇见祝蓉的情形,心底一紧,她的眼神,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个人——一个他已经遗忘很久的人。 轻笑一声,他知道,这一趟胜州之路,是爹跟娘特异为他安排的,想必……也是为了让他见到祝蓉吧。 祝蓉虽然貌美如花,却也难得的没有骄纵的脾气,她应该不知道,其实这回并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他已经见过她了。 昨天他站在楚家所开的酒楼三楼,听见大街上传来骚动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娇小的小辣椒,一点都不知死活地站在前头挑衅,他原本还想着她是凭恃着什么可以这么大声讲话,直到后来,她身边的小厮出手了,他才知道原来她身边有高手护卫。 后来到祝府再遇见她,有些讶异,却也有些高兴。 「啊!」 一道娇呼声自身后响起,楚和祺下意识地回头,月光下,他看痴了眼。 祝蓉肩上披着一件白色薄被,月光照映在她身上,衬出她天仙般纤尘不染的气息,姣美的脸蛋洁白如玉,任谁看了,都会震慑于她此时的美。 「楚、楚大哥?」祝蓉不是很确定地看着那黑暗中的身影。 楚和祺借着黑暗的遮掩,深深地注视着她,良久,才从暗处走出来,声音轻柔地安抚她,「祝小姐。」 一确定是他之后,祝蓉才松口气,接着好奇地问道:「楚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就寝?」 他们两人所住的楼宇相隔这座中庭院落,只要两人打开门走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个院子。 「你不也是?」楚和祺很聪明地转开话题,并君子地转移目光,不再盯着她。 祝蓉脸一红,白天白玉在凉亭里说的话对她影响不小,让她整个脑子都乱哄哄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才心烦的出来透透气,没想到遇上也还没就寝的楚和祺。 「楚大哥,你睡不着吗?」 「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些心烦意乱。」楚和祺身形顿了下,缓缓地点个头,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这些话。 她偏着头,猜想道:「是为了商行的事情忙吗?不用想这么多嘛!」 她走到他身边,瞧着庭里的大石头正合用,也不怕脏,一屁股就坐在大石头上,抬头看着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真不懂你们男人。」 「不懂什么?」楚和祺一笑,也许是黑夜的关系,让他的心防松懈了一些,对她的态度也自然许多。 「英骀每天也都是忙着商行里的事情,真不懂你们每天这样忙着赚钱,有什么好玩的。」 这话一出,惹得楚和祺禁不住轻笑出声,「做生意不是为了好玩而已。」 他的笑让祝蓉看得怦然心动,就像一颗石头丢到她的心湖一般,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一颗心不受控地悸动着。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她……喜欢上这个人了。 这一晚,她坐在石子上,跟着楚和祺两人喁喁低语,彼此闲聊,直到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之后,他才说夜深了,该歇息了。 回到房里后,扰乱了她一整天的复杂心思没了,抱着香暖的被子,她沉沉地进入梦乡。 一早,楚和祺如同前日般,跟着福二就要上街到商行去,苦笑了下,这五弟还真会物尽其用,拐着他来,也要他顺道核对账册跟处理事情。 才刚踏出门口,就看到祝蓉站在他的房门前,有些不解地微拧起眉,走出房门,「祝小姐?」 祝蓉拍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气色好一些,高兴地迎向楚和祺,「楚大哥!」 楚和祺漾着笑意,不着痕迹的从头到尾打量她,而后道:「祝小姐,这么早就起床了?」 祝蓉开心地点头,「嗯,我在等你啊。」 福二疑惑地看了下楚和祺,什么时候大少爷跟祝小姐的感情这么好了?还好到楚小姐特意在门口等大少爷? 「等我?有什么事吗?」希望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样。 「楚大哥,我听爹说,你要上街去对吗?」祝蓉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若有所求地看着他。 「不是上街,是到商行,怎么了吗?」她的表情昭然若揭,楚和祺心底一软,浅浅地勾起抹笑。 祝蓉先是害羞地低下头,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那个……」 站在她旁边一身侍童打扮的小喜用白眼看着她,不耐地催促,「你快点讲啦。」 祝蓉对她吐吐舌,「你不要吵啦!」 臭小喜,跟英骀越来越像了。 「大少爷,时间不早了。」没时间等她们两个,福二看了看天色,算算时间,管事们应该都聚在商行里头等了。 楚和祺点点头,「祝小姐,商行里管事们正在等着我,我先走一步了。」 「喔……」祝蓉回眸看着他,咬着唇,欲言又止的。她想开口说她也要去,但他是要忙公事,她去……好像也不太好。 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楚和祺没有开口说什么,举步往前迈开,两人交错而过。 「走吧……」祝蓉低落地看着地板,心里头酸酸的,眼睛也有点花花的,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往她自己的院落走去。 小喜盯着她的背影,有些不耐地抓抓头发,真受不了这大姑娘,喜欢又不敢开口说,平常的热情开朗,这下子都跑到哪儿去了? 她们两人才走没几步,突然楚和祺的声音又从她们背后冒了出来—— 「祝小姐。」 祝蓉赶紧揉揉发红的眼睛,若无其事地扬起笑脸回头,「什么事?」 楚和祺站在转弯处看着她,淡淡一笑,「我处理公事,要一些时间,若是你不怕无聊,是否同我一道过去瞧瞧?或许等我忙完后,你会愿意陪我一游胜州?」 祝蓉一听,开心极了,用力的点头,毫不迟疑地冲向他。「嗯!」 见她飞奔而来的身影,楚和祺轻轻地叹口气,眸底闪过几缕怜惜,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走吧。」 「嗯!」祝蓉眼睛都笑弯了,高高兴兴地跟着他出门去了。 福二跟在主子身后,瞄一眼祝蓉,而后露出抹笑。 楚和祺瞧一眼身旁笑眯眯的大美人,不自觉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原本他跟福二已经要离开了,但她闷闷不乐的表情一直不断在他眼前晃过,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她那美丽的容颜流露失落,这才回头喊住她。 她的情感是那么的明显,明知道不该,但他却不知如何拒绝,或许……在胜州停留的这段时间,陪陪她也无妨吧,他有些逃避似的闪躲心底的声音,目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第三章 自那天之后,祝蓉连续五天都跟着楚和祺上商行,连着五日,她不吵也不闹,就真乖乖坐在一旁,陪着他处理公事。 直到第六天,楚和祺手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松了口气,合上账本,他转头看着坐在角落的她。 祝蓉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拿一本书放在腿上,另一手撑着茶几,脑袋瓜子点一下、顿一下的,睡得很熟。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睡梦中的模样,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熟睡的脸庞,眼底展现丝丝柔情。 薄唇微微扬起,他不得不佩服她对情感的毅力,他懂得,那一夜,月光下,她看着他的眼神@君羊耳卯制作由羞怯变成了甜蜜,他就知道了,她……对自己动了心。 那他呢? 想到这,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偏过头,不敢再直视她的脸,心底的伤口又犯疼,一阵一阵地,让他的心痛难当。 对她的情感,他不否认自己是高兴的,却也是害怕的,是不是她……弄错了对象?是不是又跟那个人一样,对他的情感,只是一种错觉? 这些事情困扰着他,也让他对祝蓉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想要靠近她,却又怕伤害了她。 睡得迷迷糊糊的祝蓉慢慢转醒,懒洋洋地伸个懒腰,一睁开眼,就看到楚和祺就站在她面前。 「楚大哥?」怎么站在她面前发呆?祝蓉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失神。 楚和祺一顿,掩去方才的神情,面容一转,又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我公事都忙完了,你睡饱了吗?」 「你——公事都忙完了?」祝蓉眨眨眼,那是不是代表…… 他笑着点头,「你愿意作东,带我在胜州走走吗?」 「嗯!」她开心地用力点头,已经发呆了好几天,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承诺,要跟她一起在胜州玩了! 她一脸迫不及待的可爱模样,让他也跟着笑眯了眼,看到她这么开心,就有种满足的感觉。 收拾好东西,楚和祺跟祝蓉两个人一起上街去,身后跟着福二跟小喜两人。 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组合,一出现在大街上,果然引起了骚动。 街上许多摊贩认得出祝蓉,但对她身边的人好奇的很,从没见过祝小姐身边有男子陪伴的。 一路上,祝蓉兴奋得就像是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说不停,满脸甜如蜜的笑,都是对着楚和祺。 楚和祺任由她拉着东奔西跑,不管她拿什么,他二话不说都让福二掏出钱买下,宠着她。 只是这样做,也让福二跟小喜两个人大喊吃不消,一条街走不到一半,他们两个人手上已经拿了一堆东西。 「小姐,不要再买了。」最后,小喜臭着一张脸警告地瞪着祝蓉。 兴奋过头的祝蓉被她浇了这盆冷水之后,冷静一点了,放下手里正想买的物品。「嘿嘿……」 嘿个屁!小喜很想就这样骂她,但是瞄一眼楚和祺,硬是把这话给吞回去,僵硬地扯出笑,「小姐,快中午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吃饭了?」 小喜讲得咬牙切齿,祝蓉很怕死地躲到楚和祺身边,很小声地问道:「好,我们找个地方吃饭歇息吧。」小喜真的生气时,还是躲远点好。 楚和祺忍俊不住地轻笑,揉揉祝蓉的发顶,哪有小姐还会怕自家丫鬟的?不过想想也该是这样的,毕竟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丫鬟,总是得忌惮几分。 一行人开始移动步伐,走到街上最大的酒楼,一到门口,酒楼的掌柜已经冲出来迎接他们。 「大少爷。」掌柜恭敬地对他揖手。 楚和祺点点头,「这是祝小姐。」然后低头对祝蓉说道:「这是楚家的酒楼,这位是福管事。」 祝蓉点点头,对管事一笑,「福管事。」 管事对祝蓉揖手,然后偷偷打量一下,感觉她跟大少爷似乎很亲昵。 时值正午,酒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就连较高价的二楼雅座也是坐满了人,但楚和祺当然不用跟人家挤来挤去的,福管事主动领着他们直上三楼雅座。 三楼的雅座空间更大,一层楼的面积里,只切割成四个雅座,这是特意为达官贵族所设,每一个雅座间,都有一大片流苏珠帘隔开。 祝蓉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酒楼,不过也从没到过三楼,好奇地整个人倚在栏杆旁,从三楼往下俯瞰。 「哇……可以看到好远喔!」她高兴地大叫,双手伸出栏外,街上的人缩小许多,真有趣。 楚和祺心底一紧,剑眉微蹙,连忙伸手将她整个人揽回,轻轻叮咛着她,「小心一点。」 「啊?!」她轻呼一声,被这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一不小心跌入他怀里,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两人贴近彼此,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紧紧包围住她,勾在她腰间的手,像会熨烫人似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人间暧昧的姿势让她红了脸,就连耳尖都红起来了,楚和祺感受到怀里娇软的身躯,身子一震,黝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好一会儿之后,才松开了手。 耳旁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祝蓉缓缓抬眸,松开的双手几不可见的轻颤着,红唇弯起。 「嗯。」她看见了楚和祺眼底的担忧,为此,整个人就像吃了蜜糖似的欢喜。 楚和祺在心底轻喟口气,思绪有些复杂,淡淡一笑。 不一会儿,福管事领着店小二上来,摆满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酒席。「大少爷、祝小姐,请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嗯。」楚和祺点点头,接着对祝蓉笑着说道:「吃饭吧。」 祝蓉点点头,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出生富裕之家的她,也从没看过一次二十几道菜一同上桌,每一道菜都很感兴趣的尝一口。 「好吃吗?」楚和祺伸手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 「很好吃啊!」祝蓉有样学样,也夹块肉放进他的碗里,两人相视一笑。 同坐在对面吃饭的小喜和福二两人也对看一眼,同时撇撇嘴,小喜心想,对面的可以再恶心一点没关系,她快吐出来了。 「楚家不是专门冶铁铸器的吗?怎么会开酒楼啊?」祝蓉还记得祝老爷曾对她说过,楚家主业为铸造军武提供大唐军队,这一代楚家有五子,前面四位公子,各有擅长铸造的武器,譬如楚大哥擅长打造的就是弓。 「这商行之事,除冶铁这部分外,剩下的都是由我五弟去运筹帷幄。」楚和祺解释着,楚家现在可不止在冶铁这块版图上而已,三百六十五行里,现在都有楚家的影子。 「你五弟……」好奇地偏着头,祝蓉回想了一下,想了又想,还是记不起来楚五少叫什么。「我记得楚家兄弟是用齐家治国命名的,你五弟叫……」 「叫楚和谦。」楚和祺笑看着她,想来他爹跟祝老爷也是同一种人吧,要不怎么为孩子命名的方式都这么如出一辙。 「对!」祝蓉脑筋一转,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楚大哥,听说你擅长铸造弓对吗?」 她记得她曾经收过一份礼物,好像就是楚大哥做的。 「是啊,我记得,几年前,伯父曾托我打造一把适合女子的小巧弓箭,应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对吧?」楚和祺也同时想起这件事,现下想想,她这么娇弱,怎么可能拉得开弓弦。 「嗯,弓是不重我拿得动,但是弓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拉不开。」想当初收到弓的时候她还很开心,但怎么拉就是拉不动,可小喜就不一样了,轻轻松松就拉开了,还在她面前玩给她看,气得她后来把弓收起来就此没动过。 「下回我帮你调整一下就可以用了。」他当初设想的是有武功底子的姑娘使用,她半点武术都不懂,当然无法使用那把弓。 「好……」祝蓉话声未断,二楼却突然传来一阵嚷嚷声,直往三楼上来。 楚和祺不悦地蹙起双眉。「福二。」 福二会意的点头,起身走向楼梯,没想到他才走到楼梯口,正好有人走上来,还很不客气的伸手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唉唷!」福二身子不稳地往后摔了个倒栽葱。 几个高头大马的壮汉从二楼爬上三楼,最后爬上三楼的,是一个有点胖、有点丑、有点眼熟的男人。 祝蓉一看到他,倒吸口气,小喜更是睁大了眼,两个主仆对看一眼,没料到会再遇到这个人。 「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眼熟的人,正是半个月前小喜出手把人打得半死的胜州太守之子王富贵。 「你这个贱人!」王富贵恨恨地瞪着祝蓉,自从那一天他在大街上被打成重伤之后,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爹又忌惮祝家的势力,只好收下钱吞下这口气,但是他不甘心,上街天天等,今天终于给他等到了!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领着这些人上来有何贵干?」楚和祺一眼就认出来,就是他刚到胜州那天,在大街上被打飞的家伙。 王富贵瞪着他,看见祝蓉紧跟在他身边,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心里又妒又羡又气恼。 「干你屁事!交出你身边的女人,要不本大爷就让你好看!」他除了想报一箭之仇外,眼神还渐渐显现出隐藏在心底的贪婪跟占有欲望,脑海里只想着要如何将祝蓉变成他的。 他邪佞的眼神,让祝蓉不舒服地咬紧牙。 突然一道宽阔的背影遮去她的视线,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不可能,请公子快点离开吧,要不休怪在下报官处置。」 楚和祺低沉着嗓音,背对祝蓉,斯文的面容转瞬染上几丝寒气,看得出对王富贵的恶形恶状感到十分厌恶。 楼梯又传来几道脚步声,福总管领着一群人冲上来。 「你们在干什么?」福总管怒喝着,这些人方才直说要上二楼找友人,他才没戒心地放行,没想到居然跑来三楼找大少爷麻烦。 「别跟他们啰嗦,快把人给我抢过来!」王富贵躲到请来的打手身后,大声吼着。 乒乓啷啷啷啷……砰…… 一阵混战开打,福管事也不是省油的灯,带上来的都是楚家护卫,个个身手不凡。 眼前打得火热,祝蓉却很纳闷,小小声地对小喜问道:「小喜,你怎么不帮忙?」 这时候小喜不是该一马当先往前冲才是? 「有这么多人了,我干么凑热闹?」小喜没好气地斜睨着她,况且,总要留些机会给楚大少爷英雄救美嘛。 说的也是,祝蓉点点头,继续看戏。 情势可说是一面倒,那几个高头大马的打手,哪比得上楚家训练有素的护卫,没多久,一个个都被压制在地上,就剩下那个姓王的躲在一旁。 王富贵眼见大势已去,不甘心地咬牙,愤愤不平地瞪着祝蓉,索性心一横,趁着所有人都在对付那些手下,他往祝蓉的方向冲过去,准备孤注一掷。 楚和祺冷眼注视着他这可笑的举动,拿起桌上一根筷子,正准备扔出去射向他的手臂,眼前突然冒出一道白色身影,挡去他的目光,同时也踹飞了冲向前来的王富贵! 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白衣少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条腿还伸得长长的,笑嘻嘻地对祝蓉抛去一个媚眼。 「白玉!」祝蓉讶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玉。 「就知道你会想我!」白玉顽童似的眨眨眼,缩回长腿,慢慢朝他们走过去。 「你这几天都上哪去了?爹跟英骀都说见不到你。」祝蓉娇嗔地抱怨着,白玉那一天出现后,她就跟爹还有英骀说他来了,想不到一连许多天,都没见他出现,英骀还说是她看花了眼,胡说八道。 「这几天去办事情有些分身乏术,这不就来救我的小蓉蓉了吗?」白玉在楚和祺的对面坐下,抿唇一笑,眼角余光瞄了楚和祺一眼。 白玉的出现,让楚和祺先是一愣,现下又听到他说「我的小蓉蓉」这话后,心底更是掀起翻腾巨浪,下意识地回头看着祝蓉。 祝蓉也没多注意白玉话里的暧昧,只是被他逗笑了。 「你少来,我跟你介绍这位……」她话还没说完,就让白玉抢先打断了。 「我知道,楚和祺,楚家的大少爷,对吗?」白玉笑着对上楚和祺的目光。 这一瞬间,过往回忆排山倒海而来,楚和祺心神恍惚了下,而后勉强自己专注地回视他,他勉强地扯出抹笑容。「这位是?」 「他叫白玉,是……」她「表哥」两个字还没讲完,又被打断。 「小蓉蓉很亲近的人。」白玉笑着接话,似乎故意不让祝蓉讲话给说清楚。 祝蓉愣了一下,看着白玉,一脸不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想一想,其实两人也算挺亲近的没错,不过……她怎么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没有反驳…… 楚和祺心一抽痛,一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原本挡在祝蓉面前的身子也不自觉退开,把两人拉出距离。 祝蓉没注意到这点,还开心的同白玉谈天说地,隐隐约约流露说不出的亲密。 刹那间,楚和祺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看戏的人般坐在台下,静静看着台上演着属于他们的戏码,而他,毫无介入的余地。 这一刻,楚和祺看着祝蓉,眼底充斥着复杂的情感,看着她对白玉露出的笑容,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一切终究还是他……自作多情吧…… 白玉出现之后,祝蓉跟楚和祺相处的时间愈来愈少,每天天未亮前,楚和祺就已经上街去了,祝蓉碰不着他,她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商行找他。 而白玉则是天天带着她去玩,偶尔,他们三人在祝府的庭院见到面,祝蓉才想兴匆匆地奔上去跟他说话,但楚和祺却都先对她一笑后,便转身离去。 在连续五天都碰不见楚和祺之后,祝蓉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这天,她直奔书房而去,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探头张望了下。 正在书房专心处理公事的祝英骀,被她踢门的巨响吓了一跳,两道剑眉紧拢,眼一眯,瞪向门口。 「没规矩!谁让你这样踢门了?」开口就是一声怒斥。 「我高兴。」祝蓉才不怕他的臭脸,大摇大摆进了房,瞄了眼他桌上的东西,然后在书房里走过来、走过去的,一会儿抽本书丢在地上,一会儿又将一旁柜子里的毛笔拿在手中把玩。 祝英骀本来不想理她,但她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就算了,还四处捣乱,摆明就是有事想问他,索性扔下手中的笔,叹口气。 「你到底有什么事?」 正肆意破坏书房的祝蓉听他开口了,嘴角一弯,双眼亮晶晶地转身来到他面前,还未开口,绝美的脸上已经飞上两朵红云,有些羞涩地开口问道:「英骀,那个……那个……最近怎么都没有看见楚大哥?」 祝英骀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 祝蓉看着他,唇角的弧度缓缓地收回来,心底有些不安。「知道什么?」 「昨天楚大哥已经启程回成都了,你不知道吗?」他斜视观察她的反应。 此话一出,祝蓉一脸错愕。 「什么?楚大哥回去了?!他、他不是才刚来没几天吗?」怎么突然就走了? 「什么没几天?你当楚大哥来玩的吗?过阵子是楚伯父五十大寿,楚大哥还得赶回去,哪有闲工夫待在这里。」 他走了?他连走了都没有向她道别?为什么?祝蓉心底泛疼,大大的眼睛里酝酿着水气。 「对了,过些日子我要出趟远门,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不准再出门惹是生非。」 无精打釆地点点头,祝蓉随口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去成都。」祝英骀把注意力放回手边的事物,再过几天就要出发了,得快点把握时间将手边的事交代好。 祝蓉原本低垂的头慢慢抬起,讶异地偏头看着他。「你要去成都?」 「楚大哥这回是为楚家送帖子来的,下个月楚伯父的五十大寿,我要代替爹去一趟。」他才不让那老头趁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我也要去!」去了,就有机会再见到楚和祺了。 祝蓉这么一想,原本低落的心情顿时像得到鼓舞般,急促地疯狂跳动,她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对她说? 难道……对他来说,她真的不算什么? 斜睨着她,祝英骀挑起一边的眉毛。 「不成。」他才不要自找麻烦,光是他自己这张脸就已经够惹事了,再带个麻烦精出门,他又不是疯了。 「为什么?」祝蓉愤愤不平地拍桌,娇美的脸庞拧成一团。 「你去跟爹说,他肯就让你去。」祝英骀懒得理她,将问题丢给祝老爷。 祝蓉嘟着嘴,双眼微微泛红。「你最贼了啦!你都说不行了,爹哪敢答应我,我要去啦!」 臭英骀、烂英骀!气死她了。 「去问爹。」祝英骀只是冷冷地回了这句。 祝蓉气得咬牙切齿,瞪着祝英骀那张脸,眼看他真打定主意,她气愤地跺跺脚。「爹要是说好,就不准赖皮喔!」 说完,她气呼呼跑出门去。 耳边的杂音终于停息,祝英骀吁口气,专心地继续做自个的事情了,他有十足的把握,爹绝对不敢答应祝蓉。 风尘仆仆地回到成都城,楚和祺才刚下马,就让楚老爷派人给请到书房。 一推开书房门,楚和祺笑了。 书房里,除了楚老爷之外,楚夫人也正眼巴巴地在等他,一旁还坐着楚和祺最小的弟弟楚和谦。 「和祺,你回来啦?」楚夫人瞧他还站在门口不动,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拉着儿子的手进房。 「都已经让你给拉进房了,不是回来难不成是出去了?」楚和谦在一旁打趣地说。 楚夫人赏给他两颗白眼,拖着楚和祺到楚老爷身前的椅子坐下,张大眼睛看着他。「儿子啊,这次去胜州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楚老爷跟楚夫人两人一颗心都悬在半空中,等待他的回答。 楚和祺先是看看左边的娘、再看看右边的爹,忍俊不住笑出声音来,「哈哈哈……娘,你希望我遇上什么好玩的事?」他的宝贝娘亲,问话也不敢直说,真是的。 「那个……」楚夫人欲言又止,着急的推了楚老爷一把。 「咳、咳!那个……儿子啊,祝家的人都见过了吗?」楚老爷清清喉咙,好奇地追问。 「嗯,都见过了。」明知道他们在问什么,但楚和祺就是喜欢这样逗着两老。 楚老爷和楚夫人两个人对看一眼,同时转头看着他,异口同声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了。」楚和祺摊开两手,表示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见过祝家所有人了,没有什么后续发展?」楚夫人不满地眯起眼。这祝老头,还说自家女儿多好多美的,怎么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和祺心一沉,想到祝蓉,思绪有一瞬间怔然,眸光一黯。 他没有向她道别,她……会为他的离去,感到一丝难过吗? 虽然她向着他、每回见到他总是很开心,他感觉得出来,但她身边已经有一个如此亲密的对象,想必她只是一时无法看清自己的情感,才会对他产生近乎情爱的感觉。 就这样不告而别也好。 「好啊,祝清是耍我是不是?」楚夫人气呼呼地跟楚老爷咬耳朵。 楚老爷急忙摇头,「我怎么知道?是他说会找机会让儿子跟他女儿碰面的。」 这可不关他的事。 两个老人家咬起耳朵来,在一旁窃窃私语着,两个年轻人也没闲着,楚和祺正好跟楚和谦讨论起北方的事业。 等到他们两个讲完了,两个老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 这时楚和谦才开口道:「大哥,你觉得祝家小姐的人如何?」 楚和祺正想起身离开了,听到他的话,这才回头笑看着小弟,「是个不错的姑娘。」 「既然不错,那大哥意下如何?」如果大哥有意,那楚家也可以开始准备筹办喜事了。 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闷疼的胸口,楚和祺轻叹口气,要是再每天和她见面,便愈是受到她的吸引,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还是趁自己能控制时,离开较好。 一想到她会忘掉自己,他强压下心底那份奇异的感受,轻柔一笑,「她只是个孩子。」 「嗯……明白了。」楚和谦若有所思的挑高眉,点点头后,便低下头将桌上散乱的簿子收拾妥当。 「我先回房了。」楚和祺对他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你还记得那件事吗?」楚和谦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楚和祺脚步顿了下,轻笑几声,「没有。」 话落,大步离去。 楚和谦抬眸,瞥一眼大哥的背影,方才大哥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应该想办法再找个机会,让大哥多跟祝小姐相处才是。 第四章 一早胜州的大街上,祝府门口人来人往,护卫跟家丁们忙里忙外,热闹滚滚。 街上排满一辆辆绘有祝家标志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这等大场面,自然引起不少人注目。 「这么大场面是要到哪去啊?」住在对面的张夫人睁圆了眼,眼巴巴地打量着那抬上车里一箱又一箱的行李。 「听说是要到四川成都去呢。」左边的李夫人答道。 「怎么突然要去成都?」张夫人好奇地追问着。 「听我家那口子说,跟祝家有生意来往的楚老爷就住在成都,下个月正是楚老爷五十大寿呢,两家交情匪浅,定是要去祝寿。」 「喔,原来是这样啊。」张夫人了解的点点头。 两个三姑六婆凑在一起,不停说些有关祝府的八卦。 祝府的大门口,一道纤长的身影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来人穿着一身男装,却有一张绝美的脸蛋。 在议论纷纷的人群里,一个阴暗偏远的角落,有一个男子静静听着她们所说的一切,黯黑的眸底,直到那绝美的身影出现在祝府大门口时,才变得炽热,他一手握拳,冷冷一笑。 成都是吗? 「哇……好多人喔。」 祝蓉掀开马车布帘,透过窗口看着街景,惊讶地睁圆了眼,饱览这美丽的都市。 「少爷……」小喜阴沉的声音自前座传来。 祝蓉吐吐舌,闭上了嘴,但一双大眼还是贪心地瞧着街上,一点都没有把布帘放下来的意思。 「小喜,英骀他们是到哪儿去了?」祝蓉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了圈,心想,反正不管怎样都逃不了英骀的责骂,干脆趁着被骂之前,先玩个够,那才划算。 「少爷快咱们两个时辰进城,现下应该是在祝家的商行休息了。」早在出门前,老爷就跟她交代过少爷的行程。 「那咱们也先找间客栈休息一下嘛。」 「去商行不也可以休息?」小喜摇头,她连日驾车,累得骨头都快散了,只想好好找个地方睡一觉。 「不一样啦。」祝蓉打开车厢驾车座后方的暗门。「咱们要是现在就到商行,肯定被英骀给骂到臭头。」 「然后呢?」不是出门前早就该知道了吗? 「要被骂之前,也要先玩个够本啊,你想想,我们要是现在就给英骀知道咱们偷偷跟来了,接下来肯定被关在商行里哪儿都不能去,你想要这样吗?」 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是哀求白玉帮她忙,然后她跟白玉才又去跟爹哀求,在她的努力之下,加上白玉的游说,爹终于答应让她跟在英骀后头来到成都。 「我想。」小喜点点头,非常不给面子。 「小喜!」祝蓉气鼓了双颊,嘟着嘴。臭小喜,真的跟英骀愈来愈像了。 「唉……」仰天长叹之后,小喜妥协了。「只准今天,明天一定要到商行去。」 「嗯!小喜,就知道你最好了!」祝蓉开心地点头,从后头抱住小喜的腰。 没一会儿工夫,她们就来到城里最大的酒楼,将东西都弄妥之后,祝蓉便开开心心地拖着她上街去了。 祝府所在的胜州,是靠近边关的大城市,故商业十分发达,而成都也是一座大城,来往的商人,光是每天出城、入城的商队已多不胜数,但与胜州大街又有些许差别,可能是成都靠近内地,街上多半是城里的学子,与胜州四处可见豪爽的胡人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祝蓉很少见到文质彬彬的男人,往常在胜州所见都是大剌剌的汉子,成都城里的男人,身形明显纤瘦许多,说起话来也都文诌诌的,有气质多了。 打小到大,她可是第一次离开胜州,眼前所见都有趣,自然玩得不变乐乎;小喜则是在一旁垮着脸,随她去了。 等到夕阳西下,祝蓉心满意足了,「啊!这趟真没来错,成都真是有趣。」 在马车上颠簸这么多天,都值得了。 「咱们该回去了。」小喜提醒她,天以渐渐转黑,还是不要在街逗留较妥当。 「嗯!」祝蓉看了看四周,许多小贩也正在收拾东西,街道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两人慢慢往酒楼的方向走去,她们落脚的酒楼是在东大街,回去的路上,祝蓉瞧见一间店铺,好奇地睁大眼,伸手抓住了小喜的衣袖。 「小喜,你看。」她指指不远处的屋宇。 小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前望去,原来波澜不起的双眼跟着一亮。 那间铺子的建筑雕刻精致,门口处摆着许多架在木架上的锋利武器,敞开的门上挂着一个门匾,写着「兵器楼」。 「我们去看看。」两个人兴匆匆地一起往目的地迈进。 就在她们两人抬脚要踏入店铺的同时,里头正好也有人走了出来,她们与来人互相错身而过,而后顿住! 祝蓉原本开怀的笑脸,刹那间凝住,移动到一半的身体也僵住了;小喜倒吸了一大口气,半空中的两手抖啊抖的。 与她们错身而过的男子同时也回过了头,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回走,祝蓉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抖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小喜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她能躲起来。 「祝蓉!」一道激昂的怒吼震天响起。 「哇——」这声巨吼就像触动了祝蓉的开关,惊叫一声,在店铺里四处窜逃! 「祝蓉!你竟敢偷偷跟来?!不要跑!」祝英骀铁青着一张脸,火冒三丈地追上去。 小喜悄悄地捂着脸,踮着脚尖,慢慢地走到角落的木柜子后躲起来。 「不要生气啦!」祝蓉一边跑一边回头大喊,看祝英骀一脸像要吃人的模样,惨了啦!他真的生气了! 「你给我过来!」祝英骀何止生气,简直就是快气疯了。 「不要!」祝蓉一转身,看到前方有个门,想也不想的就往门那儿冲过去,心惊胆跳的回头,祝英骀的手就快碰到她了—— 「危险!」祝英骀注意到门后有人走了出来,大叫一声。 「啊——」一直往后看的祝蓉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先是撞上人之后,往后一弹,眼见人正要往一旁摆着长剑的架上倒下去,害怕的闭上眼尖叫! 下一刻,她突然感到腰间一紧,随后撞上了一堵厚实的墙。 「姊!」祝英骀赶紧冲到她身边,被她的莽撞吓出满身大汗。 「呜……」连续两次撞击,撞得祝蓉头昏眼花,等到四周景物不再天旋地转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腰间多了一双手臂,吓了一跳,一抬眸,更是吓傻她了。 「没事吧?」 抱住她的人,眼底有着淡淡的担忧,低沉的嗓音如同她记忆中的温柔。 「楚、楚……大哥……」怔然地看着他,祝蓉几近无声地喃语。 她不是在做梦吧? 一行人回到楚府,厅堂内满室寂静,有种诡异的氛围淡淡扩散,令房内的众人都不敢随意开口。 祝蓉低着头,怯怜怜地偷瞄坐在她前方的人,不安的小手紧握,十指都泛白了,眼中流露恐惧,自小到大,她从没看过祝英骀的脸色那么难看过,真的吓到了。 眼见气氛如此僵,楚和祺淡淡一笑,「祝小姐,方才那一撞,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自他方才救下人之后,祝英骀始终黑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就是跟他要了个安静的房间。 兵器楼虽是楚家的铺子,但总是在外头不方便,楚和祺想了下,就将一行人给带回楚府。 祝英骀依旧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看着祝蓉。 「我没事……」祝蓉吞口口水。惨了、惨了,英骀好可怕喔。 在兵器楼见到她的时候,楚和祺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她,虽然讶异,但他的双眸依旧温润如水,神情镇定。 不能否认的,他心底某个地方升起一股淡淡的喜悦,早上祝英骀到达的时候,没有瞧见她的身影,其实心底某处有些惆怅,如今见到她,那抹惆怅也消失了。 从眼前一片死寂,他大概可以想见发生了什么事。祝英骀来时,并没有说祝蓉也跟来了,再加上祝英骀现下这么生气,想必是她不听话,偷偷跟来成都,一点也没注意到自身安危,祝英骀才气成这样。 想到这,楚和祺忍不住笑逐颜开,突然觉得祝英骀与他的小弟有几分相似,总是有些护自家人过了头。 「爹知不知情?」祝英骀总算压下满腔怒火,不想在楚和祺面前失去礼教,力持平稳淡然的问。 祝蓉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出卖爹,不过那也只有一下下而已,在祝英骀的瞪视之下,她不敢撒谎,慢慢地点点头,不过她还是很够义气,至少没出卖白玉。 他就知道!祝英骀咬牙切齿、一脸狰狞,早就知道那老头疼姊姊疼得不象话,还以为他不敢这么做,一路上,他还特意拆开所有封起来的木箱,确认祝蓉并没有躲在木箱里,没想到她根本就是大剌剌地跟在他们屁股后头。 「你是不要命了是不是?就跟小喜两个人上路,也不怕半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怎么办?」忍了又忍,怒火还是喷发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爹有想到这一点嘛,我们也乖乖跟在你们后头,只有一段距离,真要有什么事,小喜赶一下路,就能追上你了啊。」祝蓉也觉得满腹委屈。「况且,当初是你说爹若答应,你就让我跟来的,你怎能出尔反尔!」 「你是白痴吗?不让你跟自然是为了你的安全,你现在是闹什么脾气?」祝英骀红着眼,摆出一副「你再说就劈死你」的骇人模样。 「你自己说的,你又凶我!」祝蓉压抑不住心底的不平,气红了眼,没一会儿,泪水就滑出眼眶。 「你还哭?你以为用这招我就会不生气了?」祝英骀虽然不忍心,但是他也不想任祝蓉这么胡闹下去,这次是运气好,平平安安到达,那下一次呢?还能这么好运吗? 祝英骀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祝蓉哭得更伤心,楚和祺又在一旁,一时之间,她觉得面子全没了,捂着脸,哭着冲出门。 「我最讨厌你了!臭英骀!」 「姊姊!」祝英骀起身想追上去,没想到楚和祺却伸手挡住了他。 「楚大哥?」 「祝弟,让我去吧,你们彼此现在应该都要静一静。」楚和祺不赞同地摇摇头。语气一顿,想了下之后才又道:「祝弟,我知道你是关心你姊姊的安危,不过话是两面刃,责备与怒骂并无法解决什么,换一种说法,或许会让令姊更能接受,不是吗?」 意味深长说完这些话后,楚和祺转身先离去了。 房里,祝英骀烦躁地抓抓头,他并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惹祝蓉伤心,只是一急,他就忍不住脱口说了那些浑话,他不是有心的。 哭着跑出门的祝蓉,没头没脑的乱闯一通,乱跑的下场,就是又狠狠的摔了一跤,这次可没半个人扶她了。 狼狈地摔倒在地,祝蓉更是悲从中来,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可怜?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又掉落,可怜兮兮地缩着脚,趴在腿上呜咽地哭着。 哭了好一会儿之后,「啪」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那是脚踩在地上枯叶的声音,抬起哭红的双眼,她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黑夜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袭月牙色的衣衫在月光的照映之下,多了股出尘的儒雅气息,来人眼神轻柔,缓缓地举步来到她面前。 「祝小姐,晚了,回去吧。」楚和祺蹲下身子,对上她的眼,轻笑着说道,怜惜地看着她一身狼狈,也瞧见她手心微微沁出的红丝。 「我不要!」虽然见他来找她,心底是开心的,可是祝蓉还是赌气的不想见到祝英骀,谁教他太过分了。 伸手将脸上的泪痕乱抹,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泥,如今混着湿湿的泪水,在她脸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灰痕。 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倔的嘛。 楚和祺强忍住笑意,轻咳一声,「都晚了,玩了一天,肚子也该饿坏了,我让下人备好饭菜,正等你回来开饭呢。」 听到饭菜,祝蓉肚子马上有反应,发出轻微的响声,脸一红,撇过头去不敢看他。 「我不要回去。」反正回去又要被英骀骂。 他很君子的装作没听到那阵肚响,换了个方式继续说道:「跌了一跤手都磨破皮了,至少也要回去上药,不然会留下疤痕的。」 肚子饿还可以忍,但一听到会留下疤痕,她紧张了。「真的吗?」 翻开掌心,柔嫩的手心里,有着几道磨伤的口子,深深浅浅地,上头还沾染许多灰尘。 「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不是吗?」仔细看了她手上的伤,刺痛他的眼,连带心底跟着抽疼,语气一顿,楚和祺唇边的笑微微敛起。 看着他,祝蓉迟疑一下,一张红唇咬了又咬,眼儿还红红肿肿的,怕留下伤疤,但又吞不下那口气。 楚和祺适时提议,「要不,我先带你到别的院子休息吧,这样可好?」 祝蓉微微偏头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的,点点头。 他扬唇一笑,站起身。「走吧。」 祝蓉拍拍衣摆,笑着跟着起身,楚和祺等她站稳身子,才领着她往前走去;她一举脚,脚踝处立即传来一股剧痛。 「啊!」她吃疼的拧紧眉,身子颠簸了下。 楚和祺察觉到她的异样,迅速转身,扶住她的手臂,脸色微凝。「祝小姐?」 「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她痛苦的攥紧眉头,站都站不稳,一定是方才摔倒时扭到的。 「能走吗?」 祝蓉半依着他,试着走了一小步,脚踝处一阵针刺般的痛楚,让她不由得身子一矮。「好疼。」 刚才是气哭的,现在则是痛哭的。 天色愈来愈暗,楚家的后院花圃也愈来愈阴暗,楚和祺衡量一下目前的情况,要是他脱口说让祝英骀来抱她,只怕还在跟祝弟呕气的她一定不肯,那只好…… 「祝小姐,失礼了。」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膝后,另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巧劲一施,轻松地将她抱起来。 「啊——」祝蓉惊呼一声,脚下的悬空感让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双手攀上他的颈子,稳住摇晃的身体。 「失礼了,但我想,这样应该比较快。」楚和祺安抚地对她一笑。 心跳失序地飞快跳动,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般,祝蓉羞红了脸,全身几乎都紧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他的体温,羞得连颈子都泛红了。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偷偷抬眸,由下而上看着他的侧脸,心口一暖,绽放了朵自己都不自知的甜美笑容,大大的眼儿里,只有他。 发觉她炽热的注目,楚和祺强压下内心的悸动,只是淡淡一笑,但双手仍紧紧抱住她的身子,眸底清柔的光芒染上一丝哀伤。 也许少女情怀总是诗吧,她该是未曾见过像他这样儒雅的男子,一时迷恋罢了。 一想到这,楚和祺抱着祝蓉的手臂不自觉地一紧,心底跟着抽疼,刹那间有点喘不过气,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起伏,他苦笑了下。 「楚大哥?」他怀中的祝蓉不解地看着他。 楚和祺这才发现自己停下步伐,低下头,看着她泪痕狼藉的小脸,心底一疼,唇线弯起,安抚地对她笑了下。 难不成……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走到他心底了? 楚和祺黑眸幽黯,一颗心因为发现自己的情感而鼓动着,虽有担忧,却又不自觉的欣喜若狂。 「没事。」甩开自己紊乱的思绪,他抱着她快步走回客房。 他没有注意到,月光下,他的笑靥有多么动人,惹得祝蓉看痴了,眼底,只有他与莹白的月光,还有她……那为他而心动的心跳声。 一早,祝英骀就来到祝蓉房门口,想要进去关心,但又开不了口,在门口走过来、走过去,一双手举起来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几遍。 楚和祺梳洗过后,也来到祝蓉所暂住的院落,一来,就看见祝英骀的窘状,轻笑一声,慢慢来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祝弟。」 祝英骀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是他才松口气。 「楚大哥。」看到他,就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楚和祺知道他不好意思,没取笑他,只是开口问:「祝弟,来了怎么不进去呢?昨晚不是担心祝小姐一晚,还不赶紧进去看看?」 「呃……好。」祝英骀僵硬地笑笑,跟着楚大哥一起进去,应该不会被轰出来才是。 楚和祺伸手敲敲门扉,扬声轻唤了一句,「祝小姐。」 没一会儿,房里传来脚步声,房门由内而外推开来,探头而出的是小喜。 「请进。」小喜看祝英骀一眼,退开几步,将门整个打开来。 一进门,楚和祺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唇角微扬,环视四周,这栋小楼自建好后从没有人住进来,一直空置在此,没想到才一晚上,里头已充满女孩子家的迷人香气。 「小姐呢?」祝英骀跟着楚和祺进了房,并没有看见祝蓉的身影。 关外跟内地建筑最大的不同点,就是花厅的设置,关外的楼宇通常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厅堂,卧室就设置在最后端,也就是厅与房是在同一个空间里,而内地的建筑就不同了,入了门,还得要经过一个花厅之后,才会走进内房。 正因如此,一进门还没看到人的祝英骀才会疑惑地问道,他一时之间没想到这个差别之处。 小喜走进内房里,不一会儿,她搀扶一个穿着粉色宫妆的娇小女子走了出来。 祝蓉满怀着期待的心情,低垂着皓白的颈子,缓缓的抬首,双眼绽放着光彩,对上了楚和祺深邃温柔的眸子。 祝蓉注意到祝英骀就站在他旁边,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你来干嘛?」她还没消气,昨晚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就拼命骂她,现在还要来吵架吗? 「别生气了,昨晚是我不对,说话冲了点,我只是怕你出事。」祝英骀轻叹口气。天地反喽,没做错事的要跟做错事的道歉,唉,算了,谁教他没抢在她前头投胎。 「我现在不是没事又平平安安到了成都,又没有怎样。」祝蓉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她真不懂,她已经安全抵达,为什么还要骂? 听听她说的是什么歪理?祝英骀一口气梗在喉里,深深吸口气,「问题不在这里。」 「那问题到底在哪里?」 「咳!一大清早的,两位消消气吧,祝小姐,要到饭厅一起用膳吗?」楚和祺开口打圆场,拉开两人僵持的局面,同时转了个话题。 心思一转,想到她的脚伤,他又道:「还是我让下人送来房里?」 「一起到饭厅吧,昨晚匆匆忙忙,也没同楚伯父、伯母问安,实在对不住。」祝蓉想了想道。 「小姐,可是你的脚……」小喜在一旁担心提醒。 「不打紧,你挽着我,我们慢慢走过去就好了。」祝蓉觉得自己一大早就起来打扮是对的,现在要见楚大哥的爹娘,也不会太失礼。 祝英骀眉一蹙,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有抹身影挡在他前面,楚和祺淡淡一笑,「那走吧,祝小姐。」 出了房门,楚和祺特意放慢脚步,就当散步般走在祝蓉身边,这贴心的举动,让祝蓉心底更温暖许多。 「楚府共有四院、三楼、两阁,后方有练武场,还有一大片花圃和小湖池,四周植满花草,闲暇时,祝小姐可以走走。」他一边跟她介绍楚府四周的环境。 「练武场?兵器也都收在那儿吗?」祝蓉比较好奇这个,听爹说过楚家的四个儿子,江苏人称「天工四匠」,多少人想要收购四匠打造的名器,但四匠所造的名器可说是少之又少,赠人或买卖更鲜听闻。 「你想去看看?」 「嗯!我有把弓带来,有机会还请楚大哥指点一下。」她曾听爹说过,楚和祺擅长铸弓,弓法更是百发百中。 「好,等你脚好了,我们再比试、比试。」楚和祺一口应允,没发现自己似乎对她太过宠溺了。 转了个弯,四人一起踏进饭厅,宽敞又飘着香气的厅堂上,楚家人早已落坐,一瞧见进门的人,顿时都睁大了眼。 小喜松开手,退到一旁去,楚和祺想也不想的,接手扶着祝蓉来到桌旁。 别说楚家人了,就连饭厅里服侍的下人们,个个都傻了,只能睁大着眼,傻乎乎地直盯着祝小姐瞧。 「楚伯父、伯母,蓉儿冒昧前来打扰,真是对不住,还希望伯父、伯母能原谅蓉儿的失礼。」祝蓉盈盈一笑,轻福了个身子。 楚老爷跟楚夫人对看一眼,他清楚看到夫人眼里的光芒,点点头,对她扬扬眉。 「蓉儿啊,哇……好久不见了,想当年你的满月宴伯母也有去呢,没想到当年的小娃娃,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了呢。」楚夫人说也不说一声的,抢过楚和祺扶着的那双手,又摸又拍的,对祝蓉上上下下的直打量。 同时心底也略有感慨,没想到祝蓉长得跟祝大嫂年轻时那么相像。 「谢、谢谢伯母的夸奖。」祝蓉有点吓到,没想到楚夫人会这么热情,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吧。 「娘,你别吓着人家。」硬是被挤到旁边去的楚和祺摇摇头。 「闭嘴。」楚夫人赏给他一个白眼,亲切地拉着祝蓉落坐。「伯母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老四和虢和老五和谦,老二跟老三都出远门了,现下不在府里。」 这饭桌上,除了祝蓉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楚老爷跟楚夫人之外,另外还有两个年龄与楚和祺相仿的男子,她发现,楚和祺跟楚和谦长得很像,只不过楚和祺是全身散发文人般斯文儒雅,而楚和谦除了斯文之外,还有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桌上,楚和虢和楚和谦两人互相交换个眼神,又一起对祝蓉点个头,意思意思打个招呼。 楚和祺笑了笑,脚步一移,想也不想的,就在祝蓉身边坐下;祝英骀微愣了下,原本他要坐的位子竟被楚和祺抢先一步。 「吃饭吧。」楚老爷在饭桌下偷偷踢了妻子一脚,要她别太过火。 楚夫人瞄他一眼,眉开眼笑,非常满意的直点头。「吃饭、吃饭。」 呵呵,她未来的儿媳妇终于给盼到喽! 第五章 楚家的皇太后下了懿旨,说祝蓉初来乍到就受了伤,行动不便,一个人待在小小的院落实在太可怜了,命楚和祺在她伤好前这段期间,要负责陪伴祝蓉。 懿旨一出,楚和虢跟楚和谦两人都没有异议,马上将楚和祺手头上的事情全接过来,让他专心陪伴佳人。 事实上,楚夫人已经私下警告过他们两个,要是谁让到手一半的儿媳妇给跑了,谁就赔她一个。 几天后,楚家后方的练武场上,脚伤好得差不多的祝蓉穿着一身红色装束,肩膀上背着一个小巧可爱的短弓,足蹬小蛮靴,蹦蹦跳跳地来到一旁的靶场。 楚和祺一回头,就看见她漾满笑意的小脸,不由自主的也回她一抹笑,目光温柔。「你来了。」 「楚大哥!」祝蓉笑容甜滋滋的,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身旁。 发现自己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过久了,楚和祺敛起笑,不大自然地移开目光。「我已经让人将靶心往前挪了些,比较适合你的短弓距离。」 她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并不会真的喜欢上他,况且她一旁早有白玉这个护花使者,楚和祺不停的在心底苦涩地提醒自己这一点。 祝蓉察觉到他闪躲的态度,一个怔忡,有些不解,刚刚…… 楚和祺退开两步,将位置让给她,一手指着前方。「你先试射几箭,我再帮你看看。」 他也察觉到她眼底的受伤,但他似乎当作没有看见。他是为了她好…… 一瞬间,祝蓉清楚感受到,他似乎有意拉开他们两人的距离,心底顿时一沉,觉得自己眼眶发热,连忙转头,想借着取弓拿箭的动作,掩去眼里的雾气。 不是没有发现她刻意的举措,楚和祺只是摇头,他不是不为她动心,但她只是小女孩的迷恋,他又怎能当真,等她日后碰上了真正喜爱的对象,那他所付出的真心,受到的伤害又该如何平复? 不敢再多想,他专注在她射箭的动作上,偶尔开口几句,只是为了调整她的姿势。 祝蓉虽然心底难过,却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专心练习。 她想,或许他不喜欢她吧…… 炽热的太阳高挂空中,散发热力,练武场上一片热气蒸腾,空无一人的场上,只有两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靶场。 「小姐,我们回去休息吧。」小喜叹了口气,看祝蓉拿着箭不停往前面的标靶射去,摇摇头。 祝蓉咬着牙,取出腰间箭袋里的箭,架在弓上,拉紧弓弦,看着靶心,手一松,箭随即脱弦疾射而出。 「嘟!」 「小姐——」小喜在她取箭的时候伸手阻止。 「他没有来。」祝蓉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她失落地环顾四周,那原本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人,没有来。 自从两天前,他避开了她的视线之后,就没再见到他了,他是故意避着她的,为什么? 「小姐,天气热,回去休息吧。」小喜取下她手上的弓,拉着她的手,往一旁的树荫下走去。 祝蓉脚步定住,不肯让她拉着走,一双大眼儿,还是不死心地看着远处。 「他答应要陪我射箭的。」 不管小喜怎么劝,她就是这么站在大太阳底下,不走也不动,实在拿她没办法,小喜只好先离开,打算去找祝英骀来劝她。 小喜才离开练武场没多久,一直让烈日曝晒的祝蓉,忍不住眼前突然发黑,双腿发软。 「小心!」楚和祺伸手揽住她的手臂。 祝蓉听见他的声音,抬眸看向他,依恋却又有些苦涩地偎进他的怀里。「你来了……」 听到她的话,楚和祺原本欲伸手将她推开,但看见她一脸的苍白,心底不忍,还是环住她柔弱的肩膀,半揽着她往阴凉的地方走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语气里带了点责备,却又有更多的不舍。 其实自祝蓉出现在靶场上后,他就来了,看着她的表情从期待而后变成了失望,再来是忧伤,他的脚步就愈无法从躲藏的地方踏出。 他不能一错再错,她需要真心倾慕的对象另有其人,而不是他。 「我在等你。」她半闭着眸,盈盈的泪水在双眼中聚集。为什么?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他明明也会为她心疼、舍不得,那又为什么要退开她? 楚和祺不语,只是一径扶着她走到树旁坐下。 「我有事要忙。」他抬起手,想要轻抚着她的背脊,却又缩回。 他抬起的手紧握成拳,俯视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心痛,撇开脸。「明天我再陪你到府里游湖好吗?等等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吗?你说的,一定要陪我。」祝蓉轻扯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嗯。」他在心底叹口气,看见她双眼中希冀的目光,他实在无法说不。 听到他轻声应允之后,祝蓉这才放心地闭上眼,被烈日曝晒太久,她早已经头昏眼花来了,任由黑暗带走她的神智。 看着她,楚和祺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伸手抚着她柔嫩的脸颊。 「你是真心的吗……」他喃喃低语着,很想放胆去爱她,却又害怕她只是一时的迷恋,心里早已另有他人。他已经伤害过一个人了,怎能还去伤害另一人? 一颗心紧紧为她而痛着,想响应她的情感,却又被自己过往的回忆绊住,裹足不前,害怕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他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祝蓉披着薄披风,坐在自己院落里的凉亭发愣。 看着天上的月娘,忍不住轻语,「月娘啊月娘……究竟是为了什么,楚大哥他……」 他明明对她有情,又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情感藏起,不愿对她敞开心胸。 是她不够美吗?轻抚着自己的脸蛋,她摇头,楚大哥不是一个只看外表的人,还是她太娇蛮?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吗? 「我来告诉你吧……」漆黑的夜里,突然有道低沉的桑音传了出来。 祝蓉蓦地回首,就看到楚和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你……」她惊讶地看着来人,晶亮的眸子缩放了下,心里一阵紧张。 楚和谦对着她笑道:「不用紧张,我是来……帮助你的。」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都站在一旁观察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大哥动了心,更知道,让大哥伫足不前的心结是什么,也该是他推大哥一把的时候了。 「帮助我?」祝蓉不解地看着他。 楚和谦径自开口道:「你可知道,大哥曾与人有过婚约?」 微讶地睁圆了眼,祝蓉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她从没听爹跟楚大哥提过,楚和谦又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楚和谦看着她,而后转看向天上的明月,缓缓地开口叙述大哥那段伤心往事。 原来,早在楚和祺十八岁那年,他就同人定亲了,定亲的对象,是他们几个兄弟的青梅竹马,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与楚和祺相差了四岁。 楚和祺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女孩子对他,只不过是近乎兄长的景仰而已,所以尽量避开两人独处的机会。 但直到女孩及笄的那一天,她还是向楚和祺表明心意,楚和祺先是用别的原因拒绝了她,想不到那女孩伤心欲绝,就在当晚闹自杀。 此事闹得不可开交,原本相好的两家也差点坏了关系,楚和祺不忍心见那女孩又伤害自己,认真的询问她是否认定终身非他不嫁,女孩很坚决肯定的回答他。 至此,楚和祺只好点头应允,两家开始筹备婚事,但由于女孩才刚及笄,年纪尚小,于是两家约定明年春天再成亲,哪知迎亲前两个月,女孩的表哥突然出现了。 渐渐的,原本女孩的世界从只有楚家五兄弟,发现还有其它选择,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爱上了她的表哥。 那时候她才了解,原本自始至终,她对楚和祺只是兄妹之情,只因她年纪太小分不清,但又不敢坦白,直到成亲当天,她才留书跟着她的表哥私奔了。 这件事情,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女孩的家人自认愧对楚家,而楚和祺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不小的影响,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是什么?」听到这,祝蓉有一点了解了,了解为什么楚和祺总是对她若即若离。 楚和谦回头看着她的眼。「逃婚的第二天,那个女孩就死了。」 祝蓉错愕地瞪大眼。「什、什么?!死了?!」 怎么会死?不是逃婚?为什么第二天就…… 「她跟她的表哥为了躲避家里派出的人马,跑到山上躲起来,结果当时天雨路滑,他们两个失足,双双跌入谷底,伤重身亡。」 这个,才是大哥真正的心结! 祝蓉听完之后,久久无法言语,眼泪不知为什么一颗又一颗的掉落,心好痛,痛得她几乎快无法呼吸了。「楚大哥……不是因为被逃婚而受伤,他是认为他……害死了一个人,对吗?」 「大哥怪自己,若不是他不勉强与对方定下婚约,那女孩也不会因为逃婚而失去一条生命,自此之后,大哥就将他的情感深藏心底,他害怕……」 祝蓉一手捂着唇,低泣着。 她知道,他害怕对方只是一时迷恋,怕又造成无法抹没的伤害…… 其实,真正伤害的不是那两条人命,而是他的心吧? 傻瓜!傻瓜、傻瓜、傻瓜!楚大哥这个大傻瓜! 任务完成,楚和谦没有打扰她,跟来时一样,静静地离开,把时间留给她,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到底该怎样,才能让大哥正视他俩的感情。 清风吹抚,带来阵阵凉意,波光潋滟,湖面水波荡漾,一艘精致的画舫划破水面,顺着风的带领,悠闲自在地缓缓移开。 画舫上,茶香飘飘,魂也飘飘—— 祝蓉愕然地站在船头,小嘴微张,看着眼前的一切,傻了。 她是知道楚府的后院有湖泊,可是,楚大哥不是说小湖泊吗? 放眼望去,湖泊对岸的人都快看不清了,湖旁还种了许多林木,要不说,还真像在杭州西湖畔。她真觉得,楚府虽称为府,但规模已可比一座山庄了,她今天才真正体会到,楚家的财势真是大得惊人! 她知道楚家很有钱,祝家也不差,只不过,两个府里头的建筑也差太多了吧! 傻眼的不止有她,小喜也是在一旁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楚和祺端着茶点从画舫里头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一声,「祝小姐,来吃点东西吧。」 这声轻唤,让从上了船后就开始发呆的祝蓉回过神,步履微跛地来到他身边,「楚大哥,怎么是你自个儿端东西上来?」 「呵,不打紧。」楚和祺淡淡一笑,姿态优雅地将盘上的东西一一放好。 明白小姐心思的小喜见状,悄悄的进画舫里头,将船头的空间留给两人。 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祝蓉的目光追寻着他。「楚大哥,麻烦你这样陪着我,对你真是过意不去,再过几日便是伯父的寿辰了,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要他放下正事勉强陪着她,他会不会讨厌自己? 「和谦会安排妥当,轮不到我费心。」再说,若不是陪着她,只怕她又像那一天,做些傻事。 「你是不是觉得,陪我很烦?」话到了舌尖打转再打转,可是她还是脱口问了。 「来者是客,这是应该的,况且,你长得这样美,能伴佳人游湖,怎么会勉强。」楚和祺眸光轻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四两拨千金地客套回道。 她想听的,不是这些。 「楚大哥,其实……其实我……」挣扎了许久,她想要说出自己的心意,她不想再这样了,他明明对她有情,却又要压抑,为什么两人只要亲近一些,他就退开来? 心底有伤,就要说出来,这样才会好吗,不是吗? 祝蓉想了一整晚,她决定要跟楚和祺坦白说清楚,她若不表明她的态度,只会让楚和祺愈躲愈远,真正的心意也愈藏愈深。 楚和祺心弦一颤,轻捂住她的唇,他心底一阵微荡。「别说。」 拜托,别说。说了,一切就再也无法像现在一样平静,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 祝蓉轻柔地拉开他的手,怜惜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说?楚大哥,我喜欢你,你不懂吗?」 楚和祺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没了,拧起眉。「你还小,还弄不清自己的情感,并不是真的喜欢上我这个人。」 「喜欢一个人,跟年纪大小又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他的问题在哪,她要他亲口说出来。 「等你再长几岁,遇到真正的意中人之后,就会明白我说的。」他叹口气。她不说,两人之间至少还抱有最基本的情谊,她说破了,两人的连最基本的友情都难保。 「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八了。」像她这种年岁,当娘的比比皆是。 她有些激动地上前抓住他的手,泪眼婆娑。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不可以吗?」初见面,她的心就为他悸动不已,这样难道不是真心吗? 「你想要我回应你什么?我要的真心,是相守,你有办法跟我到白发苍苍,也不后悔吗?」看见她的泪,他的心也抽痛着,但是他不要一时的迷恋,他要的是永远,一旦要他付出真心,就不能要他收回! 除了自家人之外,鲜少有人能让楚和祺放进眼底,尤其是女子,在他眼里,那些女人只是徒具人形,祝蓉的绝美容颜,虽然初见面时也让他惊艳不已,但不到一刻,所有的思绪就已收回眸里、藏进心底,但他没想到的是,长久相处之下,她的五官竟渐渐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她无法再压抑自己的真情意,不顾一切的奔上前,投入他温暖厚实的怀抱。 「我可以!我可以跟你到白发苍苍,我能做到,我的一片真心,你看不见吗?」仰起头,她盈满泪水的双眼,定定地迎视他的目光。 楚和祺闭上眼,耳边传来她的抽泣声,缓缓地睁开眼,不忍地垂眸看着她,久久之后,才启唇轻声说道:「你又怎么能说你不是一时的迷恋呢?当初……我也曾劝过她,她也是像你这样回答我。」 祝蓉一怔,他终于说出来了,心底又酸又疼,泪水扑簌簌地掉落。 「这就是你推开我的原意?害怕我终有一天移情别恋?」 「你知道?」从她的态度中,他明白,她已经知道了那件他不想再提起的往事。 「我知道……更知道你是一个……大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明明就是一个这么善体人意的好男人,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吗?就怕她又爱上别人?她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我……」楚和祺看着她,他的确这么想,万一他付出了真心,她却发现自己所爱非人,那他所付出的真心又该如何收回? 祝蓉跟他不一样,他明白自己要是再放任下去,也为祝蓉动了真心,万一祝蓉爱上别人,他不知道自己这回能否全身而退。 「呜……呜……」祝蓉身子一颤一颤地,一手掩脸,泪水不停自她掌缝中滑落。 她为他所受的创伤而心痛,也为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情感哭泣,无力地滑坐在船板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别哭了……」她声声抽噎,扯得楚和祺心痛难当。 祝蓉抬起泪眼,定定地看着他,他脸上的为难、心痛,都是为了她,他明明就如此在意她的感受。她不要,她不要放弃他! 她缓缓起身,双手攀上他的项颈,将红嫩的唇瓣覆上他的,再轻轻退开。 「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字字情深意切,她瘖哑哀伤地倾诉心底最深的感受。 看着她的眼,楚和祺心底一震,为她眼底的深情震撼,压抑许久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地倾泄而出。 「我……你不是她,我懂,但是万一……」他伸手环抱她,他明白自己一直都太多小心翼翼,隔绝了她的真心,也隐藏了自己的心。 「不会有万一!」祝蓉用力地摇头。她只有一颗真心,怎么可能再将它分给别人? 「你在胜州……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人陪你了吗?」他语气艰涩地提醒她。 抓紧他后背的衣裳,她双颊因为怒气而微微泛红。「我哪来的人陪我?」 「那个白玉啊……」楚和祺一愣,她那么快就忘了白玉吗? 「你这个大笨蛋!白玉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我对他只是兄长的感情,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呀!」祝蓉又气又哭地伸手槌他,原来他错得这么离谱。 压在心口上的石头没了,一颗心紧紧纠结着,看着她的眼,楚和祺听她解释后,不知道该哭还该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红着眼睛,她瞪着他,要是他敢再讲一次她跟白玉有什么,她就当场咬死他! 楚和祺挣扎再挣扎,久久之后,还是无法舍弃自己的私心。 「你会说到做到吗?」不管未来如何,纵使她真的爱上了别人,他也绝不放手! 祝蓉红了眼,偎在他胸前哭湿了他的衣襟。「我会的。」 他的意思……是相信她的感情了吗? 听到这,他轻柔一笑,抬手擦去她颊上的泪痕。「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忍不住又哭了,祝蓉抽着气,用力的点头。人人都有伤心事,过往的伤口,就让他们一起修补,她相信,他们一定可以继续走下去。 楚和祺笑着缩紧手臂,他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一位直爽真诚面对自己情感的人,也解放了他的心。 许久之后,他才松开了手,拍拍她的头,转身对下人摇摇手,意思是要将画舫靠岸了。 「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喔……」像是怕他还不够了解似的,她柔弱轻微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楚和祺身形一顿,慢慢回首,湖畔的清风吹起他系在脑后的长发,在他的颊旁飞舞,黑眸深邃地注视着她,而后成一轮弯月,薄唇高高的扬起,轻声道:「我知道。」 羞涩和喜悦,同时在祝蓉那张绝美的脸庞上交错着,如星光般灿烂的眼底,散发出光芒,是淡淡的爱恋。 时光仿佛停在这一瞬间,耀阳散发的光芒照在两个相应的人身上,一瞬间,两人的身影美得犹如一幅画,湖畔的下人一时之间无法转移视线,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 走出画舫的小喜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深吸口气,一手撑着额头,唉,看样子小姐被迷得神魂颠倒,她得要有心理准备适应成都的一切了。 第六章 劈啦劈……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停响起,街上人潮汹涌,一个又一个昂贵的礼品纷纷送进敞开的大门里。 今天是楚家老爷的五十大寿,楚家不论在朝廷还是商场上,都有十分丰沛的人脉,今日也有许多达官贵人特意从远地来此道贺,人数太多以致堵得整个街道水泄不通。 席开百桌,一路从主厅到整个前院厅堂,所有的门扉都暂时卸下,好保持出入通畅,下人们个个忙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好应付这一波又一波的人潮。 身为楚家的长子,楚和祺自然要担负起招待宾客的任务,其它兄弟也都走不开身,周旋在每个宾客之间。 「楚老,恭喜了,每个儿子都是将才。」 「是啊、是啊,恭喜你了!」 「真是好福气啊!」祝贺声此起彼落,几个与楚老较有交情的富豪一起坐在主桌,每个都欣羡他的好运。 孰人不知,楚家五子个个才有专精、学有所长,外貌又多半遗承楚家两老,俊美出众,要能有五个这样的儿子,真是死也无憾啊。 楚老爷听到众人都是这么称赞自家儿子,笑得阖不拢嘴,只是得意归得意,嘴里头还是得谦虚话。「哪里、哪里,这些孩子还得多学学,还差得远呢。」 楚夫人笑着睨他一眼,对客人们点头,「就是嘛,还是王老您比较好命,孩子们都大了,也都成家立业,每日含饴弄孙,这才是真正的好福气。」 王老爷神情十分得意,一手抚着自己的山羊须。「说到这,楚老,你家五个俊公子,怎么都还没半点消息啊?」不知道他家的丫头有没有机会啊? 楚老爷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对王老爷道:「这个啊,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主桌上几个老爷对看一眼,每个人都年过半百了,还都像个小毛头似的,挨到楚老爷身边,一脸好奇地追问—— 「别卖关子,有啥好事,快点说出来让大伙开心、开心啊。」 楚老爷跟楚夫人对看一眼后笑开,不管桌上其它人怎么追问,就是保持神秘不透露半点口风。 不一会儿,一阵骚动从大厅门口传来,楚老爷跟楚夫人抬头一看,只见厅堂口,楚和祺扶着祝蓉一起往主桌走来。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对金童玉女,尤其是祝蓉的美,更让众人看傻了眼,两人所到之处,都能听到赞美声。 楚家两老骄傲得屁股都快翘起来了,他们两个早收到消息,知道儿子跟祝蓉两个人感情进展得十分顺利,今天就当献宝,看谁还敢笑他们大儿子娶不到媳妇! 祝蓉紧张得左脚打右脚,同手同脚走路,她这辈子还没参加过这么盛大的场子,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她还真不习惯。 楚和祺走在她身边,眼眸扫过掌中轻颤的小手,微微使力握紧,低首靠在她耳旁轻声道:「别想太多,我在这里。」 「嗯。」温热的气息抚过耳畔,眨眼间红了颊,祝蓉羞涩地低下头。 听到他的声音,原来紧绷的心渐渐沉淀,也不再四肢僵硬,神情变得自然许多。 楚和祺淡淡一笑,握紧她的掌心,扫视四周一眼,大家看着祝蓉的眼神充满惊艳,但也有些眼神马上就变得有些诡异,尽是贪婪,他不悦地抿紧唇,身躯一移,挡住大部分的目光。 祝蓉察觉到他的举动,水灵灵的眸子看向他,楚和祺对她一笑,她心底一暖,也跟着笑逐颜开。 两人慢慢走到楚老爷身旁,祝蓉轻福个身,娇嫩的声音自红艳的唇瓣流泄而出,「楚伯父,今儿个是您五十大寿,蓉儿祝您天锡遐龄、箕畴五福、寿比南山。」简洁的祝寿词落落大方,不失礼节。 一直跟在两个人身后但被忽视的祝英骀这才上前一步,递出手中的锦盒。「伯父,英骀也祝您星辉南极、耆英望重、河山长寿!这是家父特意送给您的寿礼,还请笑纳。」 掀开锦盒,盒内静静躺着一颗有巴掌般大的黑珍珠。 「哇……黑珍珠呢!」众人眼前一亮,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寻常一颗黑珍珠都已经十分难得了,更别说这么大一颗黑珍珠,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才能有这么一颗,算得上是稀世珍宝了。 「好好好,都很乖,英骀,代我谢谢你爹这份大礼。」楚老爷对着一旁的福管事点个头。 福管事上前一步接过祝英骀手中的锦盒,捧着它先行退下。 「楚老,这两位是……」王老爷好奇地问。 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怪不得楚老方才笑得那么神秘了,原来已经内定好一个这么漂亮的大媳妇儿,只不过,怪了,这大美人怎么长得挺眼熟的? 「这位是祝老的一对儿女,都很乖、很贴心,颇有祝老跟祝夫人当年的风范。」楚老爷为他解惑。 王老爷恍然大悟,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怪不得觉得眼熟,跟祝嫂子好像啊,这小丫头不就是那个火神吗?」 祝蓉脸上一红,有点尴尬,没想到爹取名字的笑话,居然全部的人都知道。 那王老爷这么一说,主桌上几个老爷全笑开了,对于当年祝老爷把自己女儿取名跟火神祝融一样这件趣事,他们可是记忆深刻。 其中笑得最大声的就是楚老爷跟楚夫人,没办法,当年命名时,他们两夫妇也在旁边,他们眼见祝夫人青着一张脸,跟祝老爷那十分自得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爹、娘。」楚和祺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发现儿子生气了,楚老爷笑脸一僵,马上变得正经许多。「你们俩别站着,去旁边坐着休息,等会儿要开饭了。」 楚和祺看了他们一眼,带着祝蓉到另一边楚家兄弟的桌子坐下。 祝英骀脸色微青,开始庆幸有祝蓉这个挡箭牌,幸好有她跟楚和祺拉开众人对他的注意力,要不然被笑的人应该会是他。 「英……」祝蓉把握机会,偏过头正想叫他,没想到他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话凝在嘴边,她一脸莫名其妙。 她什么都还没做耶! 祝英骀扯一下她的衣袖,小小声地道:「叫我小弟就好,别喊我的名字。」他不想在这里丢脸。 祝蓉一愣,而后偷偷一笑,「你平常不是最讨厌我喊你小弟吗?」她有些幸灾乐祸。 「闭嘴。」祝英骀瞪她一眼。 祝蓉对他吐吐舌,两姐弟之间的气氛也自然许多,这让她窒闷多日的心情大好,一脸笑咪咪地。 楚和祺一手抚过她的长发,她回眸看着他,他轻声道:「别那样笑。」 「为什么?」笑也不成?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目光深邃中暗藏柔情的凝视着她,她不会懂她的美有多诱人,方才那一笑,简直就像一只小花妖,让人心魂俱迷。 「你别笑就对了。」祝英骀支持他。他这个姐姐,每次都忘了她那张脸有多红颜祸水,他开始同情起未来姐夫的处境。 「问个为什么也不行……」祝蓉挤眉弄眼做鬼脸,突然觉得楚和祺也挺会管人的。 低笑一声,楚和祺伸手捏捏她挺俏的鼻子,祝蓉对他露出有些娇憨的甜笑,她喜欢他的碰触,每次他待她的举动,都如珍宝似的,她很喜欢。 楚家其它兄弟对看一眼,全聪明地低下头,君子非礼勿视,况且老大应该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瞧。 没一会儿,所有的客人几乎都落坐了之后,楚老爷一挥手,厨房开始忙不迭地上菜,整座宅邸热闹滚滚。 祝蓉也感染这份快乐气息,笑靥愈见绝美,每当她的眼睛对上了楚和祺的眸子,那眼底就如星光在闪耀一样,亮得—— 快刺瞎桌上其它楚家人跟祝英骀的眼睛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之后,开始有戏班的表演、杂耍,逗得大伙儿笑呵呵的,在这同时,大门口也有抹姗姗来迟的身影。 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汉子,一身胡袍锦绫,脸上蓄着大胡子遮去他大半的脸,入了门,一双大眼四下扫过,看见远在厅堂里的楚老爷,开心地大步冲过去。 「楚大哥!楚大哥啊!俺来啦!」一边跑,那胡袍大胡子一边嚷嚷着。 原本大家正专注地看着戏班的表演,他这大声一嚷,许多人纷纷回头。 楚老爷一见到他,惊讶地站起身。「胡车儿?」 被称为胡车儿的男子哈哈一笑,上前给他一记熊抱,用力的拍拍他的后背。「楚大哥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还记得俺啊!」 「咳、咳!」 楚老爷被他这几下熊拍,差点没把刚才吃下肚的东西给吐出来,连忙推开他一些。 「当然记得,没想到你居然记得今儿个是我寿辰。」楚梅爷颇为讶异,他这个好朋友已经失联好多年了。 胡车儿哈哈一笑,「俺哪记得那些,是那些白嫩嫩的家伙来俺牧场买马时,不经意提到的,俺才想,好些年不见,来中原见见你跟嫂子呗!」 「……」这家伙……楚老爷听他这么一说,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胡车儿目光一转,瞧到坐在一旁的楚夫人,惊喜地睁大了眼。 「嫂子!俺好想你啊!没想到你一点儿都没变啊!」话落,双臂一展,也要给楚夫人几个熊抱。 楚老爷见状连忙挡住他。「喂!她是我娘子,你想干么?」 「胡车儿,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脾气。」楚夫人偷吁口气,还好他没抱过来。笑着摇摇头,语气里颇有些怀念。 「俺就是这性子,改也改不了同,俺家那婆子,也常念着。」胡车儿搔搔头。 看到了他,让楚老爷同时也想起一个人,正想开口,一旁就传来祝蓉的惊呼声和一声巨响,三个人和所有宾客都同时转头看去。 祝蓉跟楚和祺两人原本正开开心心地看戏谈天说地,没想到突然有个胡人装扮的汉子跑了进来。 她好奇地瞧了几眼,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又转头跟楚和祺说说笑笑地看戏,突然之间,楚和祺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扯向自己。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摔进楚和祺怀里,下一瞬间,一声巨响,圆桌翻起,桌上的瓷盘全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仓卒之间,她整个人又被楚和祺抱起来,往旁边一送,又落入另一个人的臂弯中,接住她的人是坐在楚和祺旁边的楚和珈。 「砰!」 一个怪异的声音倏地响起,一股庞大气流向她扑来,抱着她的楚和珈退了一步,将她放到地上护在身后。 一阵烟尘弥漫,一旁几桌受到波及的人纷纷惊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一会儿,烟尘散去。 楚和祺的身影昂然矗立,右掌伸直在前方,在他前方站着另一个男子,跟着方才那位大汉穿着一样的胡服,只是体格较为瘦削,右手握拳,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表情阴森又恐怖地看着楚和祺。 楚和祺原本一贯的笑脸没了,一脸寒霜,定定地看着对方,语气冰冷。「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男子听到他这么说,眸光更冷,一转头,追寻祝蓉的身影,看见祝蓉后,身影一晃,倏地出现在楚和珈眼前,五指成爪,出招毒辣直取他的双眼。 一双大掌袭来,先是挥开他欲攻击的手,另一手翻转,拍向他的胸口,硬是将他逼退几步,男子有些狼狈的闪开,瞪着挡在他面前的人。 楚和祺将祝蓉挡到身后。「你是谁?」 男子没有理会,只是脸上表情由阴狠转成痛楚,对着祝蓉伸出一手。「仙如……」 躲在楚和祺身后的祝蓉害怕地看着那个人,听到他脱口而出的名字,微微一愣,讶异地睁圆了眸子。 「仙如……」男子轻唤着,脚步踉跄,又往他们靠近几步。 「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楚和祺沉声低喝。 「住手!塔喇!」胡车儿冲到男子身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楚老爷走到楚和祺身前,轻叹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人。「塔喇……」 塔喇看着楚老爷,一时眉宇间充满疑惑,甩甩头,看着他。「楚……墨天?」 「塔喇,好久不见了。」楚老爷点点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塔喇看着他,许久之后,慢慢地点头,迷离的目光,飘向祝蓉,说道:「是啊……一晃眼,已经二十多年了……」 祝蓉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缩进楚和祺怀里;他搂紧她,心头有丝火苗窜起。 「进去再说吧。」楚夫人低声道。 满室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给吓一跳,全都一脸莫名地看着他们。 楚老爷对身后的儿子们点个头,让他们去处理这些事情,自己则带着胡车儿跟塔喇先离开。 没一会儿,在楚家兄弟的安抚下,宴会又恢复正常,散乱的桌椅还有碎裂的盘子全都收拾干净,换上新的瓷器跟新鲜菜肴,又开始热闹起来。 祝蓉一双美眸在内堂的方向飘去,伸手拉拉坐在她旁边祝英骀的衣袖。「小弟。」 「嗯?」陷入沉思的祝英骀抬首看向她。 「方才你有没有听到,那个人叫我什么?」祝蓉小小声地问。 祝英骀点点头。「你叫你仙如。」 莫非他是?不!不可能的,可是……当年他太小,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对啊,仙如……不是娘的闺名吗?那个人该不会把我跟娘错认了吧?」祝蓉歪着头,这很有可能,她常听爹讲,她跟去世的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你吃你的,别管那么多。」祝英骀白了她一眼。他心底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不想让她多问。 「知道啦。」祝蓉丢还给他两个更大的白眼,皱皱鼻,不理他了。回过头,她问另一个,「楚大哥,刚刚那个人是谁?」 楚和祺早就将她方才跟祝英骀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有着跟祝英骀差不多的感受。「可能是我爹的旧友。」 「喔。」祝蓉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道:「楚大哥,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多问啊?」才会答得那么敷衍。 「你终于懂了。」楚和祺也不否认。 「小气鬼,人家也想知道嘛。」鼓起双颊,祝蓉气呼呼地嘟起嘴。臭楚大哥,居然跟英骀的反应一样。 「好,我告诉你。」瞧她生气的模样,他忍不住笑开,捏捏她鼓鼓的双颊。 「真的吗?」祝蓉兴奋地转头。 「楚大哥!」祝英骀讶异地看着他。 楚和祺伸手把玩她的一绺发丝,笑道:「银丝鸡柳、糖醋鱼、素炒三丝、红油抄手……」他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菜名。 大大的眼儿里充满疑惑,祝蓉拉了下他的手。「楚大哥,你不是要告诉我?」 跟她说这么多菜名干么?现在要吃吗? 「我正在告诉你,我最喜欢吃的菜。」楚和祺点点头。她只要知道他的事情就够了,其它人不需理会。 「……」祝蓉无言地看着他,小嘴一抿,有点生气地伸手搥打他。「小气鬼。」 她打人的力道跟蚊子咬差不多,楚和祺笑呵呵地逗着她玩闹,「你说你想知道的。」 「人家不是这意思啦!」 两个人在一旁打情骂俏地,祝英骀瞥他们一眼,摇摇头,撇过头去当作没看见,一转头,他才发现,其它楚家兄弟居然每个都端着碗,像看戏似的睁大眼,在一旁瞧他们两个人表演。 祝英骀开始觉得,楚家都是一些怪胎,以后姐姐真嫁进来,不知道会怎样? 再瞄一眼那两个还在嘻嘻哈哈的人,叹口气,算了,吃饭,别想太多。端起碗,祝英骀加入楚家其它兄弟的行列,一起看戏。 几天后,前来参加寿宴的宾客一个个都已经告辞离开,那一天的插曲,在楚家人特意隐瞒,以及祝英骀帮忙之下,祝蓉渐渐地忘掉了,也没再去追问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她母亲的名字。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适合出游的好日子,祝蓉从一早起床后就很兴奋,因为今天楚和祺要带她到城郊去玩,天未亮,她就已经起床了。 「小姐,你别像毛虫一样,动来动去的,小的怎么帮你绑头发。」在祝蓉动第三十次时,小喜终于忍不住了。 「好嘛,你快点,等等楚大哥要来了。」祝蓉娇嗔地点头,按捺不住一颗像要飞起来的心,一双明媚的眼直往窗外瞟去,小脸红通通地,既兴奋又期待。 你不要动我就能快了! 这句话,小喜在内心大吼,深吸口气,快速的将手中的长发编成辫。 「小姐,你要记得,出了门,绝不能离开楚大少爷半步,你也不能擅自离开他的身边,还有,到了河边耍玩,记得泡泡脚就好了,别整个人下去玩水,吹了风,只怕会染上风寒……」小喜一边整理祝蓉的服装仪容,一边开始啰哩啰嗦起来。 「小喜,我知道啦,你从昨天念到今天了,我知道、我知道。」祝蓉对天翻个白眼,她真的那么不能信任吗?都已经答应了十几次了,小喜还像个老太婆一样,一直在她耳旁叨念,她快受不了了。 「嫌我啰嗦是不?你若染上风寒,我就不理你。」小喜回她一记白眼。当她喜欢当老太婆啊!没良心的家伙。 小喜心底是有些不安的,那天寿辰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事情发生的经过,但事后少爷也有告诉她,再加上这几日,夜里时,她总觉得有人站在庭院里,当她出去看的时候,却又没有半个人,吓得她总觉得毛骨悚然。 「好啦,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不会离开楚大哥半步的,这样成了吗?」祝蓉觉得他们太大惊小怪了,再说,楚大哥告诉她,昨儿个因祝贺暂住在府里的宾客都已经离开,前几天那个想抓他的怪人应该也走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蓉儿,好了吗?」楚和祺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祝蓉一听,高兴地转过头,眼睛一亮,笑弯了眼。「楚大哥!」 向来穿着月牙色儒袍的楚和祺,今日难得换上一套墨色的衣衫,绑在脑后的书髻也用着一条发带利落地绑在脑后,与平日斯文儒雅的模样截然不同,变得十分英挺帅气。 「小姐。」小喜咬牙切齿地在她脑后叫道。 祝蓉吐吐舌,赶紧转回铜镜前坐好,一想到要跟楚和祺一起出游,她就是笑咪咪的,嘴角勾起的笑容都舍不得放下。 「好了。」大功告成!小喜满意地打量祝蓉。 「楚大哥!」祝蓉就像逃离笼子的小鸟一般,飞向门旁的楚和祺。 「东西带了吗?」他伸手抱住她娇软的身子,她毫无掩饰的喜悦感染了他,心为她的美好而柔软,看着她就愈是愉悦,眸光流转,情感不自觉展露无疑。 小喜在一旁见了,轻轻一笑,放心了。小姐从一开始的一头热,到现在,楚大少爷也将小姐放入心底,两人的感情愈来愈好,真是太好了。 「东西?」祝蓉顿了下,转头四周找了找,快速走过去,将放在床上的东西背起来,脚步轻快地回到楚和祺身边。 「在这里。」她动动肩膀,让他看见她身上背的一把短弓,这一把短弓是楚和祺为她再制的,当初及笄礼所送的那一把大小已经不适合她使用。 「走吧。」楚和祺笑着摸摸她的头,牵起她柔嫩的手。 「小喜,我走喽!」祝蓉回过头,对小喜摇摇手,笑靥如花。 「是。」小喜颔首。 祝蓉兴高采烈地跟着楚和祺出了城,两人共乘一骑,迎风奔驰,一路上都能听见她银铃般响亮清脆的笑声。 骏马在绿草上自由走动,大树下,一抹挺拔的身影将枯木排成一个圆,火苗窜起,不一会儿已经起好了火堆。 不远处的小河旁,一个娇俏的美人儿露出两条洁白的小腿,笑声咭咭,顽皮的将水花踢溅得飞高,乐此不疲。 一会儿后,火堆的火势趋稳,挺拔的身影这才缓慢起身,往美人儿的方向移动。 「楚大哥,你也下水玩嘛!」祝蓉坐在一颗大石头上,双脚浸泡在水里,一身暑气全消。 「你玩就好。」楚和祺摇摇头,从出楚府开始,她就漾着笑,也不会笑僵了脸。「开心吗?」 「嗯!」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出游,她当然很开心。 楚和祺任她去玩,走到大树下拿起地上两把弓,再返回她身旁的石头坐下。 祝蓉的弓,是特意照着她娇小的身子所制成,弓背上,刻有繁复特殊的花纹,两旁弓角上系着一对小小的圆形玉,是把十足女人所使用的弓。 扯扯弓弦,测试一下弓弦的紧度,检视两旁的弓臂及弓面是否有裂痕,这把弓状况良好,可见被细心照顾的程度。 「楚大哥,你真的很喜欢弓吧?」她偏着头,瞧着楚和祺温柔抚摸弓的神情。她看到这把弓的时候爱不释手,后来英骀偷偷告诉她,楚大哥随便一把弓,都要价上万两银子!听得她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是啊,看着每一样东西,由无变有,看着一块木材、一个上好的角,慢慢的从我手中变成一把弓,很有趣。」他淡淡一笑,每当铸弓的时候,他就能抛去所有烦心事,每一把弓的问世,都代表着他辛劳的成果,十分有成就感。 「楚大哥,为什么当初会选择制弓啊?是伯父要你学的?还有很多兵器不是吗?」她一直很好奇这一点。 「是我自己选的,其实所有兵器的制法我们都会,只是我对制弓比较拿手。」要不,就专制弓一种兵器能够让楚家赚到什么钱。 祝蓉想了想,笑弯了眼,「难怪。」她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 楚和祺看着她。「难怪什么?」 祝蓉两手放在颊边,踢起水花,笑着说道:「楚大哥给我的感觉,就很像一把弓。」 「喔?为什么?」他像弓? 「弓外表看起来没有其它兵器的杀伤力,却有百步之外击杀敌人的威力,就像楚大哥一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内心却也有不容小觑的能力。」她眨眨眼,一脸俏皮。那天在寿宴上,楚大哥所展现出的威胁感,让她微微吃惊。 她一直以为楚大哥是个读书人,差点忘了,楚家冶铁起家,擅制武、也擅武,听说前几代,还有楚家人差点考上武状元,不过最后因细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官位,不过听说楚家老三,曾经当上武林盟主呢!不过只有三天…… 「你看得真透彻,怎么办?你摸透了我,我都无处可躲了。」想不到娇憨的她,也有一颗玲珑心。 「嘻嘻……那就不要躲了啊!」祝蓉用最简单的想法回答他。 闻言,楚和祺目光一柔,摸摸她的发辫,一脸怜惜,慢慢地低首靠近她的脸;她一阵脸红心跳,没有任何防备的仰首看着他。 一股湿热覆上她的唇,她愕然地睁大了眼,傻傻地看着他,但那份急切和好闻的气味,却不令她反感,楚和祺的脸近在她的眼前,鼻间呼出的气息抚上她的脸,不自觉往后,他顺势往前半压着她,俊眸里流光晶灿,刹那间让她失神,沉沦在他眸底的情欲里,她双眼迷蒙,再一抬眸,他的眼底,还透露出淡淡怜惜,令她更为迷醉。 他再也压不住内心渴望她的浓烈情感,深深吻上她,舌尖细细描绘她柔软的唇瓣,伸入芳香的檀口,吸吮唇内的甜液,逗弄她羞涩的丁香,将所有隐藏在心底的爱意,借由这一吻,展露无遗。 许久后,他才依依不舍放开她的唇,低首看着躺在他身下的人儿。 「蓉儿……」温润嘶哑的嗓子,充斥激昂的情感。 祝蓉一脸羞涩地看着他,绯红的双颊带着可爱的小酒窝,这样的肌肤相触,她不讨厌,反而……很喜欢,也喜欢他现在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对她的怜惜毫无遮掩,赤裸裸地表现了他的情感。 伸出纤细的两条玉臂,慢慢地勾上他的背,依恋地枕上他的胸腔,听着他的心跳声,满满的幸福洋溢心口,她好喜欢、好喜欢他的眼睛,慢慢地、轻轻地诉说自己的心声。「楚大哥,蓉儿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闻言,他抱紧怀中柔软的身子,笑声从唇间逸出,轻柔地吻上她的发,「不是喜爱之人,怎会做出这种举止。」 她的存在,像一朵小小的花,先是在他的心底占了小小一处,而后小花慢慢成长,绽放绝美姿态,让他情不自禁直想呵疼她,不容许这朵盛开的花有半丝枯萎。 他的话,让她眼眶一热,紧紧抱住他,激动的泪水滑出眼眶,不受控制的化为一滴滴晶莹泪珠,慢慢滚落她的颊畔。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耳旁传来小河潺潺流动的声音,骏马在一旁走动的声音,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还有他们热切的心跳声。 第七章 拨弄一下火堆中的柴火,楚和棋一手翻转木架上香喷喷的烤鸡,一手抱着依在他身侧的美人儿。 「好香喔。」祝蓉眼巴巴地看着那只滴油的烤鸡,口水都快溢出来了。 「再一会儿就能吃了。」她一副贪吃鬼的模样,逗笑了楚和棋。 「嗯。」她高兴地点头,等好久喽。 出门前,楚和棋让厨娘准备一些食物,方才祝蓉玩水玩得饿了,吵着要吃东西,没想到篮子一打开,里头都是一些糕饼,根本填不饱肚子,楚和棋决定就地取材,拿起自己的弓,猎了个野味加菜。 祝蓉动动脚,方才玩水的时候,虽然已经很注意了,但裙摆还是都让水给溅湿了,有些不舒服,拎起裙摆靠近火堆,想赶紧弄干些。 楚和棋垂眸看一眼她的衣物,瞧了瞧天色,现在已经过了午时,有些转凉,等日头再落一些,会更冷。 「我再去拾点柴火给你弄干衣服,你在这等我。」火堆里的木柴快烧光了,再不去捡点枯枝,等会儿火灭了,衣服没干又受了风,会染上风寒的。 「还有火啊。」她拎着裙摆晃来晃去,扫过火堆。 楚和棋心一惊,赶紧抓回她两只晃动的小手臂。「别靠太近,当心烫着。」 「喔。」祝蓉抓抓脸,被他看见自己这么粗心大意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 「等会儿火就灭了,你衣服没干容易受风寒,我再去拾点柴火。」他有点担心地摸摸她的头,刚才说她有点玲珑心这句话收回,她有点少根筋才对。 「没关系,才湿一点点而已。」祝蓉不是很在意,湿湿的裙摆贴在腿上是有点不舒服,但还可以忍受。 「不成,你忘了,出门前小喜才说你要是染病了,她可不理你。」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因裙湿而不舒服的表情举措,他舍不得她露出这种神情。 「哼,不理我,叫英骀照顾我就好了嘛。」她俏皮地吐吐舌、耸耸肩。就不信小喜不怕英骀瞪她。 「顽皮,你别老欺负英骀。」英骀也是苦命,有一个这么漂亮却又大咧咧的姐姐,从小到大,为她白的发也不少吧。 「我哪有。」她抗议!每次都是英骀念她、不让她出门玩,她也很疼英骀的啊! 楚和棋没打算反驳,只将木架上已经熟了的烤鸡放到一旁的盘子上,拍拍手上的木屑。「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去拾点柴火,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你要跟我去?」 祝蓉揉揉有些微疼的手臂,皱着眉思考着。 一瞧她这样,楚和棋不再多问,笑着摇头站起身子,「不准乱跑,乖乖等我回来,有事大声叫我,知道了吗?别傻乎乎看着东西冷掉,先吃不用等我了,知道吗?」 「知道。」祝蓉掩嘴一笑,笑容贼兮兮的。 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再看一眼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楚和棋才离开祝蓉身边,往一旁的林里走去。 祝蓉笑嘻嘻地对他摇手,直到看不见他的人之后,才低下头,其实刚才口水都快滴出来了,伸手掰下热乎乎的鸡腿,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嗯……」她满足地眯上眼,满嘴的肉汁跟肉香四溢,快快乐乐享受美食。 当她吃的正开心的时候,身后传来「啪」的一声,那是有人踩在枯木上的声音,没多想,她以为是楚和棋回来了。 掰下另一只鸡腿,她笑着转头,「楚大哥,快来吃,好好……」 当她看清楚身后来人的时候,话语一顿,笑容也没了。 「怎么是你?!」她有点害怕地退后两步,小腿一热,发现自己太靠近火堆了,连忙退开一些。 站在眼前的,是一名清瘦的男子,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枯瘦的手缓缓举起伸向她,幽幽的对她说道:「跟我走……」 祝蓉手一抖,鸡腿滚落在地,双眼圆瞪,绯红的双颊迅速褪色,惊慌地连退几步,不自觉将两手藏在身后。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走了吗?楚大哥说的,楚府的贵客都已经走了的! 「跟我走……」他又逼近一步。 「不要!」祝蓉吓坏了,大叫一声,想也不想的,转身拔腿就跑。 一边跑着,她一边回首,那人还站在原地,她害怕得双腿颤抖,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黑瞳缩了又放,想不到,那人的身影不一会就突地出现在她身后。 「不要——」祝蓉心头一颤,放声尖叫。 她只顾仓皇奔逃,脚下一个踉跄,整个身子往前一倾,狼狈地摔倒在地。 还来不及反应,她的腰间一紧,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紧紧箍住她,祝蓉吓得花容失色,用力地捶打,「放开我、放开我!楚大哥、楚大哥!」 她惊恐地挣扎着,因为那粗暴的手劲,让她知道抱着她的人,不是楚和棋。 「我终于等到你了……」 幽暗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鸡皮疙瘩长成一片。 「你放开我!」祝蓉奋力挣扎,较弱的身子不住颤抖,好恐怖!她觉得这个人好恐怖! 「咻——」一抹疾光闪过那男子的眼前,差个几吋,就要射穿他的眼。 「放开她!」远远地,楚和棋的声音传来。 祝蓉望去,害怕的泪水顺着她一偏头,一起落下,「楚大哥!」 她努力伸手向前,扔挣不开身后人的箝制。 楚和棋站在河边,一手拉开长弓,弓弦轻鸣,箭羽架在弦上,蓄势待发。 擅于使弓的他,眼力自然过人,将祝蓉脸上痛苦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一股怒气从心底冲出,俊眸深闇,薄唇紧抿。 「她不属于你!她是我的、她是我的!」楚和棋的攻击就像触动男子的痛处,男子发狂似大吼,手臂愈缩愈紧,神态疯狂赤红着眼。 腰间被紧勒住,祝蓉渐渐喘不过气来,眼前一晕,开始觉得四周景物泛黑,双手无力地垂放在两侧。 楚和棋见状,心头一抽疼,手一放,弓箭射发,直击那男子的眉心,同时身影一晃,冲向前去。 男子险险避开那支疾射而来的长箭,眨眼间,楚和棋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紧缚着祝蓉腰间的手臂,使劲地扯开他的手,男子另一手握拳,向楚和棋左脸挥去。 楚和棋双手勾住祝蓉的腰带,脸一偏闪过他的拳,持弓的左手翻转,将弓弦面对他,以右脚为轴心整个人旋转一圈,左脚扫向他的下盘! 男子脚步一颠,身子不稳地倾斜,楚和棋趁这个机会,将祝蓉整个人拉回左脚的怀里,脚下轻点,整个身子飞腾在半空中,左手长弓移到脚边,脚尖轻点弓弦,整个人就如飞箭般旋转翻腾,一瞬间拉开距离,不给男子机会追上,半空中身子一转,抱着祝蓉旋身落地。 将半晕的祝蓉轻轻放倒在绿草上,一旋身,取出箭袋中的弓箭,拉满弓,俊眸清冷地看着男子。 「我爹跟你说过了,她是祝蓉,不是雨仙如,塔喇。」 塔喇蹒跚地自草地上站起来,眼里充满痛苦。 「仙如、仙如,我是塔喇……仙如!」他悲愤地嘶吼着。 楚和棋神色一凛,这个人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已经疯了。 「滚!」这么一想,他语气不再客气,冷冽如冰。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祝清,仙如是我的!把她还给我!」塔喇哭喊着,举步往前走一步。 「咻」一声,楚和棋的箭羽击发,落在他的脚尖前。 再取出一箭对着他,楚和棋眼底染上杀意,严厉地怒喝一声,「她不是你能碰的人,滚!」 躺在地上的祝蓉,意识慢慢转醒,开始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雨仙如?那个人果然认识娘……连爹的名字都一清二楚…… 「祝清,我会讨回来的,我会讨回来的!仙如是我的,她是我的!」塔喇恨恨地瞪着楚和棋,咬着唇,唇破血流,眼一眯,他正想不顾一切的扑向前去—— 不远处传来马蹄飞奔的声音,为数不多,原本往前冲的身子一顿,狠狠地瞪着楚和棋,一咬牙,转身飞奔离去。 楚和棋并没有松懈,长箭对准那远去的背影。 这个人会带给祝蓉危险!这么一想,箭尖对准那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背影,紧扣着箭羽的两指正要放开…… 「楚……大哥。」祝蓉慢慢睁开眼,腰腹、背部隐隐作疼。 楚和棋手心一紧,吸口气,放下手中的弓与箭,蹲到她的身边轻柔地扶她坐起,忧心地看着她。「蓉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祝蓉摇摇头,她四肢只是有点使不上力,其它一切还好。 「少爷!」 「姐姐!」远处的人马朝着他们两人飞奔而来,其中有福二跟祝英骀的身影,还有小喜。 「小姐!你没事吧?」不等胯下的骏马停步,小喜看到躺在地上的祝蓉,心一急,直接从马上翻身落地,急忙冲到祝蓉身边。 「姐姐!」祝英骀也着急地冲过来,看见祝蓉躺在地上,吓得脸色发白,以为他们慢来了一步。 「我没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祝蓉安抚地露出抹笑。 「回去再说。」楚和棋知道他们有一肚子的事情要问,但祝蓉经过方才的折腾,已经吓坏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没有异议,退开几步让祝蓉慢慢站起来。 祝蓉对大伙的小心翼翼感到有些好笑,扶着楚和棋的手臂,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腰间一疼,腿一软,站不稳地摔下去! 「蓉儿。」楚和棋一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姐姐!」 「小姐!」一群人异口同声大叫。 楚和棋忧心地低头看着祝蓉,祝蓉的表情很错愕,嘴唇微微发颤,「我的脚……」 她的脚,使不上力? 不再多说,楚和棋弯身将她抱起急忙上马,手中缰绳一扯,快马加鞭地往回城的方向奔去。 祝蓉坐在马上,一向闪闪发亮的双眸有些空洞,一双手慢慢地移动,想要摸摸自己的腿,但是楚和棋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她有些傻傻地转头看向他。 「抱紧我。」希望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祝蓉呆滞一会儿,两手环上他的腰,依在他的胸膛,思绪纷乱。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不能站了?为什么她走不了?为什么? 「大夫,她的情况如何?为何双腿会使不上力?」 楚和棋尽力维持语气的平稳,黑黝的双眸,片刻不离祝蓉,眸底深处,有着呼之欲出的狂暴怒意,却在祝蓉的注视之下,深深藏起,双手握成拳,心痛地看着她,恨自己居然让祝蓉在他的眼前受伤! 老大夫坐在床边,摇摇头。「祝小姐的龙骨似乎因外力施压,四周经络受损,现下一时半刻起不了身,两腿也使不上力。」 「那多久会好?能治吗?」祝蓉低垂着眼,看着自己完全毫无知觉的双腿,一定是方才塔喇紧箝着她的腰,弄伤了她。 老大夫抚着胡须一笑,「小姐不用过于担心,双腿麻痹只是暂时的情况,不成大碍,待老夫开几贴祛瘀行血的药方,按时吃药不出三日,情况便可以改善了,只是后续若要行走,还得长期休养才成。」这么娇滴滴一个大美人,幸好只是暂时性的伤,要不永远都如此,那不可惜了。 「就麻烦大夫您了。」楚和棋挥挥手,在房里一旁站着的福二走到老大夫身边。 「楚大少爷您客气了,替人医病,乃老夫的天职,那老夫先行一步,您府上的下人就顺道同我回去取药吧。」老大夫对楚和棋道。 「是,福二,你先带大夫到账房领钱,再跟着大夫回去取药。」 「是。」福二颔首,跟着老大夫一起离开房里。 「楚大哥。」祝蓉觉得一定要将事情给问清楚,要再多来几次,她有几条命也不够那个人吓。 「嗯?哪儿疼妈?」楚和棋坐回床边,轻轻握住她放在棉被上的手,不舍地轻柔着她的手心,幸好没什么大碍。 「那个塔喇到底是谁?他好像把我跟我娘认错看,而且他的神智……」欲言又止,她觉得那个人好像疯了? 「他是……」楚和棋迟疑了一下,这事,爹和祝伯父并不希望祝蓉知道,但是祝蓉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危险。 「我来告诉你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楚老爹跟夫人进到房里,身后还跟着那一日在寿宴突然出现的胡车儿。 「蓉儿,你不打紧吧?还是哪里疼妈?」楚夫人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祝蓉,走到床边抚着她的脸颊。唉,好好一个姑娘,差点让塔喇给弄成废人。 「夫人。」楚老爹轻唤一声。 楚夫人跟楚和棋两人同时回头看着他,目光向他身后的胡车儿,楚夫人一对柳眉紧凑在一起,嘴唇抿了又抿,「墨天,没问过清大哥,就这么跟蓉儿说了,这好吗?」 楚老爹看着她,久久后叹口气,「若是不说,如何堤防他?今儿个是运气好,只是经脉小损,要不注意,蓉儿跟仙如一样怎么办?」 「我娘?什么跟我娘一样?伯父,这是什么意思?」祝蓉纳闷地看向他,隐隐约约中,她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接下来听到的,可能不说她想听的。 楚老爷看向胡车儿,胡车儿一张大脸全皱了起来,抓抓头发,瞧着祝蓉那张脸蛋好一会儿之后,又看看她的脚,挣扎再挣扎,最后终于开口道:「好吧,我说。」 接下来,胡车儿就慢慢道出塔喇的来历,以及为什么他会这么疯狂的原因。 塔喇跟胡车儿自小就是一起在草原上长大的兄弟,后来两人到中原也就是唐土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祝清。 那时候的祝清,尚未和祝蓉的母亲雨仙如成亲,只不过两人早已认定彼此,也是大伙儿心知肚明的事情。 雨仙如的美貌名闻北方,但只心系容貌平凡的祝清,一开始,四个人都是以知己相交,只是日久生情,塔喇的心渐渐不受控制地爱上雨仙如,最后终于向雨仙如倾诉情衷,没想到却遭到她严厉的拒绝,还痛斥塔喇身为祝清的好友,居然对他未来的妻子有非分之想。 塔喇黯然离去,自此下落不明,不久,祝清跟雨仙如为免夜长梦多,两个月后就成了亲,当天,塔喇居然出现在婚宴上,心性大变,打伤许多人,想要劫走雨仙如,只不过让前去参加婚宴的楚墨天给阻止了。 后来,塔喇负伤而逃走,自此,祝清跟雨仙如也过了好几年平静的生活,祝英骀八岁那一年,雨仙如跟祝英骀一起到城里的佛寺时,塔喇又出现了,神情愈见疯狂,还抓着祝英骀,威胁雨仙如要跟他一起走。 雨仙如为保祝英骀的安全,之后假意迎合,跟着塔喇一起离开,中途找到机会放祝英骀逃回家,只是当祝清带着大批人马赶到雨仙如被囚禁的山头时,雨仙如已因不愿清白被塔喇玷污,咬舌自尽了,当祝清赶到时,就看到塔喇崩溃痛哭,还有雨仙如已经没有生气的躯体。 悲痛欲绝的祝清原本想杀了塔喇以慰雨仙如在天之灵,但是胡车儿出面求情,他不忍从小到大的挚友惨死在另一个挚友手上,承诺带着塔喇永离中原,不再回来。 「难怪……我就记得,娘只是带英骀去庙里烧香,过了几天都不见人影,那时候爹还告诉我,娘跟英骀到外地去上香了,再过没多久,爹就说娘染了疾病,在外地病逝了。」祝蓉掩着脸轻泣,难怪娘会莫名其妙的就离开她了。 「当年,你爹见你已经颇又几分你娘的模样,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怎么也不敢对你说实话,同时从关外搬回胜州,远离关外,没想到……」楚老爹叹口气,「胡车儿在商贾间听见我五十大寿一事,原本他是单独一个人回来向我祝贺的,没想到塔喇偷偷跟在他身后,更没想到,你也在成都,塔喇见了你,将你当成了你娘了。 「那一日,我向他解释过,你娘已经离开人世多年了,你是祝清的女儿,希望他良知未泯,能看在当年害死你娘的份上,不再打扰你,没想到,他假意跟着胡车儿一起离开,但在半路就甩开胡车儿了,还偷偷回到成都,想要带走你。」 今儿个还是胡车儿慌张地冲进楚府,他才惊觉祝蓉有危险,问过府里的下人之后,他才知道儿子居然带着祝蓉到城外去了,吓得他赶紧派人去找,幸好及时赶上。 「你怎能?你怎能为那种人求情?我娘……他害死我娘!你怎么可以留下这种人!」祝蓉一抬头,泪流满面,愤愤不平地对着胡车儿怒吼。 「蓉儿……」楚和棋不舍得抱住她激动的身子。 「我……」胡车儿黯然地低下头,看着祝蓉那张几乎与雨仙如一模一样的脸庞,那样的怒吼,就像雨仙如在质问他一样,让他无言以对。 「英骀也知道这件事?」祝蓉伤心垂泪。 楚和棋点点头,祝蓉更为伤心,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只有她不知道,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有她…… 「都出去吧。」楚夫人幽幽地长叹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人通常都没有美命,祝蓉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看着依在儿子怀里的祝蓉,希望祝蓉能摆脱这个命运。 房里的人渐渐离去,只留下楚和棋跟祝蓉两人,楚和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抱着祝蓉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我想带着你到杭州走一走、散散心,你说好吗?」许久之后,当她的哭声渐歇,他才轻声说道。 「……为什么?」感受到他的鼻息拂过发顶,祝蓉半垂着眼,双眼又盈满泪水。 「你懂的。」离开这里,让爹他们有时间去抓住塔喇,这样祝蓉才不会危险。 「我不要,他应该要偿命的!」她不懂,害死娘的人,爹为什么要让他活在世上?为什么? 「你爹……就是不希望你这样子。」仇恨所带来的,只会是仇恨,善良温柔的祝蓉,他们都不希望她变成这样。 泪珠子一颗一颗地掉落,祝蓉心很痛,抬眸对上他的眼,黝黑深邃的黑眸里,有淡淡的忧伤,是为她而忧。 「我跟你走。」点点头,她贴上他的胸口,聆听着他的心跳声,闭上眼,她不愿意让关心她的人难过,她不要见他难过。 「嗯。」楚和棋安心了。知道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颤抖着,轻笑一声,两手在她背后交叉,垂眸看着胸前的人儿,放松自己紧绷的心,慢慢地低下头,靠在她的颈边,深吸口气,嗅到满怀的馨香,依恋不已。 「蓉儿。」 「嗯?」 「你可知道,楚祝两家曾有婚约?」 「不知道。」怀中的娇躯顿了下,她从没听多爹提起这件事。 「早在你满十岁那年,原本我是要随我父母亲去祝府跟你行文定之礼,只是那年发生了你母亲的事,之后祝伯父伤心过度,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当年我用来拒绝和那青梅女子定亲的理由,也是这一个。 「只不过,爹虽然寄了信问过祝伯父的意思,那时候祝伯母刚离开没多久,你爹委婉的拒绝了,我才跟她订下亲事。」 「嗯。」点点头,难怪那时候,楚和谦会对她说,楚大哥曾经用别的理由拒绝过,原来就是这回事。 「虽是口头之约,祝家也不一定要照其言所行,但是……」双手捧起她的脸,他低首看着她的眼,他依恋着眼前这个小女人,这个用这她的双眼看他的女人,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看着她一辈子。「我想要完成这段婚约。」 祝蓉静静地回视他的目光,很奇怪,一直以来,都是她比较喜欢他,都是她的感情较他外放,而如今,他这么露骨地表示,她本该欣喜落泪的答应,她很感动,心底也很高兴,却也有一股莫名的悲伤。 「我……我怕……」她怕,她怕离开他,她怕那个从上一代开始就挥之不去的梦魔,会毁了他们的幸福。 不自觉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泪,不受控制地掉落,娘就是因为长了这张脸,才惹杀机,她若是在此时答应了楚大哥,那她要是有个万一,他又会变成怎么样呢? 不再多说,楚和棋深深地吻上她的唇,有些狂乱、有些急躁、有些痛苦,更多的,是说也说不清的温柔与怜爱。 第八章 翌日 为了保护祝蓉,楚和祺一晚就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很快的,隔天清晨就已经准备出发到杭州的楚家别苑。 「大哥,你放心的带未来嫂子去散散心吧,趁这段时日,我让二哥代你到祝家提亲,到时等一切准备好了,你再带着嫂子回来成亲就是了。」楚和谦说道。 「那就麻烦你跟和珈了。」将事情交代给他,楚和祺十分放心,他对着站在眼前的两兄弟颔首。 一脸寒冰的楚和珈看他一眼,随意点个头;楚和谦倒是露出一抹和楚和祺神似的笑,拍拍兄长的肩膀,让他放心。 楚和祺偏过头,大门口,下人们忙碌的将行囊放上车,祝蓉也在一旁看着,她坐在一张特制的竹椅上,椅子两旁还有两个轮子,可以移动,看见他在看她,对他一笑,楚和祺回她一抹笑后,才又转头着看楚和谦。 「事情办得怎么了?」他语气一转,有些凝重。 楚和谦用眼角余光瞄一眼远处的祝蓉,脸上笑容不变,「我已经让商行里所有的探子行动了,调动了卫队,全力抓拿塔喇。」 「别再让胡车儿向爹求情,我们的去向,也别告诉任何不相干的人。」楚和祺要一次解决这个人,不为他自己,也要为他与祝蓉的未来这么做,他不会像祝伯父一样,原谅杀妻仇人。 「我知道怎么做,别苑里,暗卫们都已经布置妥当,若有需要,我会下令杀无赦,嫂子身边的丫鬟也不简单,你也不用太过操心。」对于胆敢对楚家出手的人,楚和谦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就算了。 「别用那张笑脸讲那么邪恶的话。」楚和珈冷嗤一声。他这个小弟,表里不一。 「我高兴。」楚和谦瞥了二哥一眼,笑容不减,温文的话语却是猖狂无比。 「和珈,大哥的婚事,就麻烦你了。」楚和祺淡淡一笑,对他慎重地点个头。 「知道了。」楚和珈脸上表情有些扭捏,撇过头去。不用说他也知道,干嘛还特意交代,真是的。 「大哥,嫂子在等你了,趁天气还未凉,快些出发吧。」楚和谦说道。 三人又说了几句之后,楚和祺转身来到祝蓉身边,蹲低身子,平视着祝蓉的眼。「背还疼吗?」 「不疼了,大夫给的药挺有效的。」祝蓉摸摸自己的腰,昨晚小喜要帮她梳洗的时候,发现她腰部有圈深紫泛红的瘀伤,应该是塔喇抓她时弄伤的。 「我们出发吧。」楚和祺温柔一笑,对她伸出手。 祝蓉心底一暖,双手伸向前,主动勾住他的脖子;他巧劲一施,轻而易举的将她从竹椅上抱起来,一起坐进旁边等待的马车里。 轻柔地将她放在铺满柔软质地的丝绸布上,将一旁的小枕头放到她腰后,伸手再将一条薄被子盖在她腿上,一切都弄妥之后,他才坐到她的身边。 「这阵子,我都在坐马车。」祝蓉轻笑一声,偎进他的怀里。自她上一回坐马车来到成都,不过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而已。 「不喜欢吗?」他低下头看着她绝美的笑靥,目光柔情似水。 「也不是,到杭州要很久吗?」她只是在担心她的小屁屁会不会坐麻了。 他想了下,回道:「约莫十二天的车程,但,也可能会更久。」 马车轻轻晃了一下,缓缓地开始往前驶动。 「为什么?」要那么久,早知道挑近一点的地方。 「你有伤在身,不适合赶路,我们慢慢去就成了。」她的伤不适合颠簸,原本应该让她在床上静养会最好,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她不在这里时解决会比较好。 「嗯。」讲到伤,就让她忍不住捏捏还不甚有知觉的双腿,心底有个隐忧,刚受伤那时候,她明明还能够站的,只是想走的时候,双腿一软,到现在都还不能搞自己的意志移动。「和祺,我的腿会好吗?我真的能够再站起来吗?」 「放心吧,大夫说的不是安慰你的话,塔喇情绪失控,将你背脊给弄伤了,等过些天,伤好了,脚就会开始有知觉了。」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清楚解释安抚她。 「嗯。」只要不是真正双腿废了,她能够接受。 「休息一会,到中途站,我再唤你起来。」他伸手贴住她的双眼,希望她能够小睡一会儿。 「好。」懒洋洋地打个秀气的呵欠,祝蓉没有反对这个提议,脸颊磨磨他的胸膛,慢慢地沉入梦乡。 一个月后 啾啾啾……唧唧唧…… 风吹,树动,鸟鸣,花香。 浓郁茂密的树林里,有栋别致的小木屋,屋前摆放一张木桌子,一旁散落这两张椅子,桌子上,有几盘精致的小点,紫砂壶中,茶气飘香。 远远望去,这木屋似乎正在等待它的主人归来,什么都已经准备妥当,就是静静地等待着。 小木屋前方的道路上,有抹影子慢慢地自路的尽头出现,慢慢朝小木屋靠近,当他们的身影愈近,隐隐约约中似乎也能听见一个奇异的声响,跟马车在路上驶动,相似的声音。 远方,一个清俊秀雅的男子,唇边噙笑,他前方还有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她坐在一张竹制的椅子上,椅子十分特别,两旁还有车轮子,每当男子轻推,轮子转动,她也跟随着男人的步伐一起往前行。 两人要路欣赏四周的景色,慢慢地来到木屋前,男子转身走到女子身前,对她伸出双手。 女子摇摇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勾上男子的脖子,而是两手扶住竹椅的把手上,使劲撑起,十分缓慢地站起来。 男子没有阻止她,只是笑着在一旁守候着,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拍拍双手,眸瞳中也有喜悦,扶住她有些不稳的身子。 女子对他嫣然一笑,籍由着他的扶持,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木椅旁坐着,轻笑一声,「你看,我能走的很好了。」洁白的额头上,冒出几颗细小的汗珠子。 「别太勉强自己。」男子目光一柔,掏出怀里的白帕,轻柔地帮她拭去汗水,他舍不得她这么辛苦。 「不会。」看着自己的双腿,她心底有股感动。「我一点都不辛苦,以前,从不知道走路会让我这么开心,现在,双腿还能动、还能走,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会勉强。」 男子没说什么,只是疼爱地摸摸她的脸。 这两个人,就是从成都来到杭州的楚和祺跟祝蓉;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车程,祝蓉在到达杭州时依旧腿不能动,十分沮丧。 楚和祺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吃药、陪着她忍受针扎,夜里,帮她揉捏双腿,浸泡药水,两人之间就像一对夫妻般的相处着。 所幸两人的努力没有白费,五天前,祝蓉的脚终于有了知觉,所有的感觉都已经慢慢恢复,她也开始试着走动跟站立,虽然还不是很顺,但是双腿能行,光是这一点,就够让她开心了。 「大少爷。」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出现在木屋前。 祝蓉眼睛微微睁圆,有点小小的吓到了,这阵子,自从他们在这里住下,这种场景十分常见,上一刻明明只有她跟和祺两个人在下棋而已,下一秒人就冒了出来,她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已经快习惯了。 「等我一下。」楚和祺对她说道,而后起身跟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走到一旁。 祝蓉端起茶慢慢地喝着,很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每次和祺都站到一旁去不让她听到,不过她想,应该是在说塔喇的事情。 「如何?」楚和祺问。 男子恭谨的低着头,轻声道:「五少爷飞鸽传来讯息,对方在十天前曾出现在洛阳,依照路径,五少爷猜测他已经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目前正朝我们的方向而来。」 「在别院的事情泄露出去了?」楚和祺双眉紧紧拧在一起,出门前,他还特意交代过的。 「五少爷说,对方似乎有人在暗中帮助,迟迟查不出他藏匿的地方,再拖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与其避开其锋,不如主动出击。」 有人暗中帮助?「查出是谁帮助他逃忙的吗?」 护卫摇首。「关于这点,五少爷说对方太聪明,将自身的行迹全部销毁,但是,只要引出塔喇,就能带出躲在暗处的敌人。」 「人手安排好了吗?」 「五少爷虽泄露出我们的所在地,但并没有明说我们在哪个别院,五少爷打算将他们引向另一座别院,人手都布置在那儿,还让祝少爷穿上女装,假扮祝小姐。」 楚和祺挑高眉,让祝英骀扮成祝蓉?轻笑一声,五弟的点子真多,也是,祝英骀的容貌与祝蓉极为相像,只是身高不一样,身形要是藉用外力形塑一下,蓦然一看,是不会察觉不对。 「同时,属下在三天前,就已经发现他似乎已经进了城,城内的探子已经掌握到他的行踪,对方也照着五少爷的计划,往另一座别院而去。」 「嗯,做得很好。」楚和祺点点头,回首对上祝蓉的眼,瞧着她好奇的模样,轻柔一笑。 「这是属下应当做的,大伙儿,都很期待祝小姐成为大少夫人。」护卫严峻的表情松懈了一些。 「就快了,等到将麻烦处理好,就能让你们喝酒喝到天亮了。」他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护卫一笑,对他拱手道:「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大少爷,属下先行一步。」 楚和祺挥挥手,护卫眨眼间消失无踪,祝蓉看得目瞪口呆,一块小糕点含在嘴里,两手很捧场的拍手。 「又不在戏班子看戏,拍什么掌。」楚和祺瞧她这模样,笑着摇头,一反手,握住她柔嫩的掌心,轻轻揉捏着。 「很厉害嘛,能够这样飞来飞去,早知道我小时也去学武功,不一定我现在也是个侠女呢。」小时候她太贪玩了,每次英骀在练武的时候,她早就偷跑去玩了。 「你是该练防身的武艺,只不过,练武要自小开始,如今想练也慢了。」他想象不出娇滴滴的她,如果是个武艺高强的侠女会是什么模样? 想必,应该也是个很爱玩的侠女吧?而她应该也用不着出剑伤人,光是一个笑容,就能让别人失了神,不用出手,对方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我有啊,我有学箭术。」 「除非你箭不离手,要不当别人出招,你有办法用弓挡住对方吗?」楚和祺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傻乎乎的丫头。 「人家三国的吕布光凭箭术就威吓八方了。」她最崇拜的就是吕布了,虽然中了美人计落了个万世臭名,不过他英勇的武艺却也在史上留名。 「吕布啊,你怎么少说了他的武功高强这一点呢?他的确是三国最强的武将,只不过爱上了貂蝉……」楚和祺笑着,他现在倒是挺像吕布的,陷入美人计,无法自拔,幸好他没个董卓这样的义父。 「你不要把我说成貂蝉喔。」她斜睨着他。 「好好好,你是甄宓,不是貂蝉,这样行吗?」楚和祺哈哈大笑,说她坏话倒是挺敏感的。 洛神甄宓?祝蓉皱皱可爱的眉头,「勉强可以,我比较喜欢黄月英。」聪敏无比的孔明妻,她是她心目中最厉害的女人。 「喔,我喜欢……」 「哈哈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三国的故事,风轻轻地吹,将他们的笑声传到别院各个角落,躲在暗地的暗卫们,都因为他们的笑声而笑开了,多盼望这对有情人,能够快快成为眷属啊。 还有,基本上,他们暗卫一致觉得,祝小姐,还是比较像貂蝉! 事情在祝蓉不知情的情况下,如火如荼进行着。 祝蓉的双腿恢复很快,没多久,她就已经可以不需别人搀扶慢慢走动,只是还不能做剧烈的快跑等活动。 她在别院里过的很开心,每一天都有楚和祺陪伴,有时下棋、有时上画舫游河,有时只是两人窝在书房里一起聊天。 她过得很开心快活,有人可惨了…… 祝英骀深吸口气,对着一身绫罗宫装,拿出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耐性,不去撕破它,而是轻移莲步,款款生姿地在一处凉亭里静静站着。 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一挥手「啪」地一声,打死一只正停在他手臂上吸血的臭蚊子,残忍地将蚊子揉捏成一团,又丢到地上,再用脚踩着转,碎尸万段! 「祝少爷,你的表情太狰狞了。」空无一人的凉亭里,一道压低的嗓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祝英骀一顿,勉强勾起唇角,一手摆出莲花指,另一手轻轻将颊边乱发勾回耳后。 楚和祺的身影自凉亭小径另一端冒了出来,慢慢来到凉亭前,看见祝英骀后,脸上五官拧了下,而后放松,展露平时的轻柔微笑。 「蓉儿。」他轻唤一声,上前伸手想要搂住祝英骀的腰。 「你干么?」祝英骀下意识地拨开他的手,两道修的秀气的柳眉皱起。 「祝少爷……」压低的嗓子又响起。 祝英骀一愣,忘记自己现在正在扮演祝蓉,一抬头,楚和祺又靠了过来,鸡皮疙瘩瞬间爬满身,赶紧一转身坐在凉亭的石椅上。 「蓉儿,怎么突然跟我这么生疏了?」楚和祺强忍着笑,跟着坐下,抓住祝英骀放在桌面的双手,揉捏着。 「给我放手!」祝英骀臭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他。 「祝少爷!」压低的嗓音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深吸口气,祝英骀笑了,娇滴滴的露出抹像花一样娇艳的笑,「楚哥哥,人家哪时候跟你生疏了?蓉儿,最喜欢你了!」拉细嗓子,不等他反应,主动抱着楚和祺的腰。 要玩是吧!那就来玩,他豁出去了! 「嘻嘻嘻……」 「哈……」几道窃笑声一起响起。 「蓉妹妹,让我来亲亲你这张甜蜜蜜的小嘴吧!」楚和祺一脸无所谓,还很大方的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抬高他的下颌,作势要吻上他。 「哇!」祝英骀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楚和祺哈哈大笑,难得可以这样逗弄一本正经的祝英骀,还真是有趣,可惜祝蓉没办法看见。 「你太过分了,别以为我……」 祝英骀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震了一下,脚下悬空! 「哇!」惊叫一声,祝英骀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抓起来。 「仙如——」抓着他的人在他耳畔说着。 「放开我!」祝英骀抬手向后撞去,使劲甩开身后的人。 如他们所料,人上钩了!同时间,藏在花叶角落的暗卫一拥而上。 剑光闪烁,塔喇手持长剑,就像不要命似的挥舞着,目光仍胶着在祝英骀假扮的祝蓉身上。 「仙如、仙如!」疯狂的思绪逼迫他嘶吼着,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抓住雨仙如!抓住雨仙如! 「啊——」银白的光芒在艳阳下强光一闪,塔喇将长剑抛上半空,旋身气转,长剑在半空中划出剑气,将靠近他的所有人都逼退一步。 所有人矮身避过剑气,塔喇对着祝英骀的方向冲了过去,一道破空声传来! 「咻!嘟!」一支长剑划破空气,勾住他衣角,硬是将塔喇拖住,长箭狠狠地定在凉亭的梁柱上,入木三分。 「放开我!」塔喇用力拉扯,身上的衣服都撕裂了,还是疯狂地欲冲向祝英骀。 一道黑影扑向前,眨眼间点了他的穴道。 「大少爷!」暗卫们纷纷起身。 「拿下!」持着弓,楚和祺冷眼看着被顶在梁柱上的人,方才的那一箭,便是他撃射的,要不是楚和谦有交代,他刚刚会直接将箭射穿他的心窝。 「是!」 几个人上前拔掉长箭,将塔喇驾到楚和祺面前。 塔喇的双眼失焦,身不能动,但嘴上仍旧喃喃自语地说道,「仙如,我要保护你,仙如……仙如,跟我走!跟我走……」 「英骀,你认得出当年绑走你娘的就是他吗?」听见他的喃语,楚和祺蹙起眉。 祝英骀抓着裙摆走过来,同时拿下头上的一些发簪饰品,「当时被抓时,我几乎都在昏迷中,直到我娘叫醒我,就已经是要我逃走的时候,我只记得当我跑出被关的那栋房子,我有回头,的确是看到他没错,再来就是我娘叫着要我逃。」 「仙如……仙如。」塔喇激动赤着双眼,对着祝英骀不停叫着。 楚和祺跟祝英骀两人相视一眼,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押到地牢去,通知五少爷,让他派人来处理。」总觉得心底有股不安,楚和祺挥挥手,想要赶回去祝蓉身边。 「楚大哥,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暗卫们将动弹不得的塔喇带走,祝英骀看着他的背影,抓抓头。塔喇这个模样,怎么好眼熟? 「交给我五弟去办吧。」楚和祺摇摇头。「我要先回去了。」 他们所在的别院,其实离祝蓉真正住的别院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他是为了取信塔喇,才陪着假扮的祝英骀一起出现在这里。 祝英骀努力想着,想破了头都还是想不起来,下意识跟在楚和祺身后走,压根忘了他身上穿的是女装。 穿过了门,两个人来到杭州的大街上,街上的路人纷纷对行迹怪异的祝英骀行注视礼,祝英骀也没在意,还在想塔喇的怪模样。 不经意地往大街上一瞥,瞧见角落一个老伯直盯着他瞧,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宫装,连忙转头,没想到另一边更多人盯着他看。 「走快点!」丢脸死了!祝英骀脸上无光,压低着头,他出声催促这还闲散走在他前方的楚和祺。 楚和祺一笑,「就在隔壁街而已,不急。」 祝英骀抬头瞪着他,当初怎么会觉得他是正人君子?根本就是一个爱幸灾乐祸的小人嘛!眼角一个余光,扫到一个卖捏面人的摊子,愣了下。 「怎了?」楚和祺走了几步,没听到他的脚步声,疑惑地回头。他不是嫌在大街上丢脸吗?怎么还在街上发呆。 祝英骀愣愣地伸出一根食指头,指指捏面人的摊子。 「怎么了?」楚和祺看了下,没什么怪异的地方。 祝英骀愕然地转头看他,「我想起来了,塔喇的模样,很像我在胜州时,看到一些人中了苗女巫蛊的模样……」胜州偶有苗人来买卖,他曾经见过一个被苗女下情蛊的男人,就是那个样子! 楚和祺瞪着他,突然想起来,楚和谦曾说过有人在暗中帮助塔喇逃亡! 「糟了!」他低叫一声,不再迟疑,脚下轻点,身影立即拔地跃起,眨眼间消失在大街上。 这一幕让大街上的人全傻眼了,祝英骀赶忙将裙摆拉起来,跟在他后面冲过去。 「等等我啊!」 第九章 一早起床后,祝蓉讶异的发现,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耶! 「小喜!」揉揉眼睛,她想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吧,眼前那个在帮她整理衣物的,是她哪位失踪已久的贴身丫鬟? 小喜用脚趾头就能猜出她现在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推着有轮子的竹椅来到床旁。 「那么惊讶干么?」她以为她想消失啊,还不是为了她这个主子! 想当年,她小喜也是有名的金牌杀手,在江湖上也是喊得出名号的,只不过……一朝落难,让祝老爷给捡了回去,还挟救命之恩要她一定要回报。 当年迫不得已,签下祝老爷所写的报恩书,用是十年青春的肉体来报救命之恩,保护这个美则美矣,但却单纯到近乎傻气的主子。 为了祝蓉受伤这件事,她可是被祝家上至老爷、下至养的狗,个个都给她白眼看,唾弃再唾弃,逼得她不得不去江湖上转几圈,找几个老朋友聊聊,打听一下消息,也因为这原因她才消失那么久。 「你不是返乡了吗?」祝蓉当然很惊讶,她记得英骀说小喜是回乡要嫁人了,怎么又回来了? 她原本还是很难过,想说小喜说走就走,对她一点留恋也没有,真是太过分了,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难道…… 小喜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正要帮她穿衣服而已,哪知道祝蓉突然来个熊抱! 「喂,你干嘛?」小喜莫名其妙看着她。 「小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弃了嫁人的机会,还是回到我的身边!」祝蓉一脸感动,真是太好了! 「哈、哈……」小喜顿时觉得头上一片乌云飘过,僵硬的笑了笑,该死的祝英骀,到底是怎么跟这个傻姑娘说的! 「别感动了,快点起来穿衣服吃饭了。」小喜扭捏地动动身子,有些害羞,没有想到祝蓉会这么舍不得她,让她心底小小高兴了一下。 「好!」祝蓉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开心地让她帮忙打理。 坐着竹椅子来到桌旁,祝蓉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下,「咦,和祺呢?」 平常这个时候,都是他陪她吃饭的。 「楚大少爷今儿个有事情,约莫午后才会回来。」小喜将碗筷塞进祝蓉的手里,今天祝英骀扮装诱人的计划,她当然也知道。 「这样啊。」有事情?昨天没听和祺提起啊。 「快点吃。」小喜出声催促着。 当她们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祝蓉所住别院管家来了。 「祝小姐。」管家恭敬地站在门外喊道。 「有事吗?」小喜拍拍她的手,让祝蓉吃饭,自个起身走了出去。 管家对她揖个身,「有位访客来找大少爷,小的告诉对方大少爷不在,他便说要找祝小姐,还说是老爷的旧友。」 小喜皱着眉,老爷的旧友?会是谁啊?怎么会知道她们在这个别院? 「打发他走好了,就说小姐不便见客。」想了想,小喜觉得有些不对劲。 管家笑着点头,「是的,小的这就去回复。」 打发管家离开之后,小喜才回去房里头,一踏进门,愣住了,房里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坐在竹椅子上的祝蓉……不见了! 「小姐、小姐!你不要跟我玩了,快点出来!」小喜慌了,四处张望着。 没人、没人!桌底下也没有祝蓉的身影!人咧?! 「小姐——」 急驶的马车内,不安的气息飘荡着,一个娇嫩的美人儿,紧闭着双眼躺在车里,仍由马车不管怎么晃动甩荡,美人都未曾睁开双眼,就是静静地躺在木板上。 一个震动,马车一甩,将她甩飞出去,额角撞到车内一个木箱,鲜血渐渐渗了出来,她依旧毫无知觉。 突然之间,马儿嘶鸣,整辆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下,停住不再前行,马车的布帘让人给掀开来,一个高壮的男子粗鲁地将她抱起来甩在肩膀上。 紧闭着双眼,祝蓉并不是真的昏迷过去,而是她根本就动弹不得,想动也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来,心底又怕又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记得……管家在门外喊着,小喜走出房门,而后……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当她再度有所知觉时,她就在马车上了。 她可以听见马蹄奔驰的声音,车轮在地上滚的晃动感,还有方才那强力的撞击,头上的伤口滴落的血,她都能感觉到!但是她却无法开口说话、睁眼看见眼前的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塔喇吗?不!不是他!祝蓉能够感受到,抱着她的人,身材十分高壮,跟消瘦的塔喇是不一样的!那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走她? 身子倏地腾空飞起,而后重重地跌落在一个木板上,闷哼一声,她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呵呵呵……」一道低沉的笑声缓缓在寂静的室内响起。 祝蓉一颤,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爬满身,一股深沉的恐惧霍地抓住她的心,那个笑声里,包涵了太多的恶意。 这个人……对她不怀好意!她想要挣扎,但是她动不了;想要呐喊,但却开不了口;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谁,眼皮却无力撑起! 救命、救命啊!和祺! 「该死的、该死的!」楚和祺焦躁不安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全扫落在地。 磅啷劈砰!磅啷啷啷! 瓷器摔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破裂声,整个房间乱成一团,别院里能够藏匿人的地方全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楚和祺想找的人。 「……」已经换回一身男装的祝英骀沉着脸,看他这样子,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同样心急如焚。 「该死的!」楚和祺恨恨地大叫一声,一掌用力的劈向桌子。 「啪」地一声,桌子应声而断,裂成两半摔在地上。 「楚大哥,现下该怎么办?」祝英骀闭了闭眼,忍不住追问着,他知道楚大哥很心烦,但是姐姐下落不明,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他们赶回祝蓉所住的别院时,已经慢了一步,小喜像是发疯似的在别院里找人,整个别院的下人跟暗卫也全部动员,上上下下全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祝蓉的身影。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离开她,她也不会不见!」小喜自责地抬手捶墙,紧咬的下唇都已经冒出血丝来。 「不是你的错,任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带走我姐姐。」谁会想到,那位来拜访的访客,居然会是胡车儿! 没错,就是胡车儿!一直在他们面前扮演好人的胡车儿,居然趁他们抓塔喇的时候,带着祝蓉,而他会知道祝蓉所住的正确别院,是因为楚老爷曾不小心漏了口风。 「那个塔喇没有办法帮上任何忙吗?」小喜问着。 「我已经找杭州一个名医帮他看过,他说塔喇已经被蛊毒控制有十余年之久,蛊毒深入骨,已无法可解,而且他神智根本就不清楚,能帮上什么忙?」祝英骀摇摇头。 「大少爷!」一名护卫急忙自门外冲进来。 「有消息了吗?」楚和祺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护卫的肩膀。蓉儿!她落入那么恐怖的人手中,万一出了事、万一出了事!他要怎么办? 「大少爷,探子们问出来了,半天前,曾有一辆马车出了城,出城时,马车的布帘曾经扬起,有一名守城的士兵说他见到车上躺在一个姑娘,很像我们形容的祝小姐。」 半天前?跟祝蓉不见的时间差不多,「出了城是往哪个方向而去?」 「那位士兵并没有多留意……」护卫为难地低下头,别院里的护卫们,居然没有发现祝小姐从哪里被带走,全自责不已。 祝英骀想了想,最后一咬牙,决定将脑中的想法付诸行动。「你去将塔喇带来。」 护卫颔首,转身快速离去。 「楚大哥,蛊毒的解法通常都只有两种,一种是找出下蛊之人杀了他,解蛊毒,另一种是找出蛊毒的破解方法,不过,我知道还有一种。」只不过,这方法太过残忍,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姐姐命在旦夕,也没办法顾虑塔喇了。 「杀了他,是吗?」楚和祺看着他,祝英骀的表情这么怪异,他多少猜得出。 祝英骀点头又摇头,「不是杀了他,但跟杀了他是一样的。」 「你讲快点行不行!」小喜着急大叫,已经火烧眉毛了,还在那边吞吞吐吐! 「取一根银针插向他头顶的百会穴,能将蛊毒暂时压下,但也只有一点点时间,压制一久蛊毒就会开始发作,他一样会死。」这方法跟亲手杀了他是一样的。 楚和祺一顿,为了救人而杀人?这方法,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但是,现在唯有让塔喇清醒,才有办法找出祝蓉到底被带到哪,祝蓉被带走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护卫已经带着神志不清的塔喇进来了。 祝英骀看着楚和祺,小喜也看着楚和祺,三个人都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最后,楚和祺深吸口气,转身从一旁的绣篮里拿出一根针。 不再犹豫,快速地将银针对准塔喇头顶的穴道扎进去。 松开手,聚精会神地盯着塔喇,渐渐地,塔喇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后有丝清明一闪而逝,空洞的眼神有了焦距,眨了眨眼,眼神变得清亮有力。 仿佛从睡了很久很久的梦境苏醒般,塔喇怔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也同时察觉到他被人压制着,目光扫向眼前三个人,一个俊雅的公子,长的跟楚墨天十分神似,一个小姑娘,还有……雨仙如! 「仙如!」喊出了口之后,才发现不对劲,那人穿着男装,而且容貌似乎也不太一样,身形足足高了他记忆中的雨仙如许多,不对!那人不是雨仙如!那为什么跟雨仙如长得那么像? 「雨仙如是我娘,我叫祝英骀。」祝英骀怜悯地看着他,这个人,果然从以前就被控制住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要去参加祝大哥跟仙如的喜宴,然后……」塔喇眼神一闪,他努力的回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那一切,对他而言就像昨日的记忆一样,历历在目。 「我想起来了!我正要出门的时候,胡车儿进来了,他对我说,仙如要被抢走了,难道我不会不甘心?我告诉他,我已经放弃了,决定真心祝福他们,然后……胡车儿像发疯了一样,攻击我,然后……他对我抛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我就晕倒了!」 祝英骀叹口气,缓缓地将后续的事情,对他说明白,同时也将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讲,还有现在胡车儿带走祝蓉等等。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你,在一个很幽静的深山里,我见过你!然后你就跑了!」隐隐约约中,他似乎有这一段记忆,只是非常模糊不清。 「原来,胡车儿控制了我这么久的岁月,我……」摊开双手,塔喇这才注意到,他双手的皮肤,居然已经变了这么多,他有将近二十年的岁月,都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胡车儿……他认为的挚友,居然会这样对待他。 「胡车儿的母亲,是一个苗女,没想到他会拿蛊毒来对付我,当年,是他控制我带走了仙如,也是他……害死了仙如,仙如!」忍不住红了眼,掩着面,落下伤心的泪。 「塔喇,祝蓉被胡车儿带走了,拜托你,帮帮我们,告诉我们,胡车儿最有可能带她到哪里去了!」楚和祺握住他的手,深切地盼望他能用那片段的记忆,帮助他们找到祝蓉的下落。 「塔叔叔,求你了!」祝英骀跪倒在他的身前。 「你们不是照正常解蛊毒的方法来救我,对吧?」塔喇轻轻地笑了,没有找到胡车儿,那是如何让他清醒?他能想象得到,摊开手又握紧,他仅剩下一点点的时间了。 楚和祺没有回答他,只是哀伤地看着他。 「你忘了吗?当年你被带去的地方。」塔喇定定的看着祝英骀,眸中透露着相思,那张与他深爱之人相似的脸,居然因他带来这么多痛苦。 祝英骀抬起头,讶异地睁圆了眼,「这、这有可能吗?他会带着我姐姐再去旧地?」 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以为,像胡车儿这样精心策划这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再将人带去相同的地方。 「泰山,是当初我们跟你娘相遇的地方,快去吧。」 身体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楚,塔喇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喘息着。 「塔叔叔!」祝英骀伸手要扶他。 「快去!」塔喇一笑,挥开了他的手,蛊毒开始不听话的四处窜逃了,他欠仙如的,就用他的命来还吧! 「谢谢。」楚和祺对他说道,不再犹豫,拉起还跪在地上的祝英骀,大步离去。 「啊!啊啊——」凄厉的叫声自塔喇嘴里不停逸出,全身就像有千百万只虫在啮咬一样,痛彻心扉。 「让我帮你解脱吧。」小喜看着他,缓缓地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这种事,还是交给她这种早已罪恶深重的人,沾染了鲜血的双手,不在乎再添上一笔血债。 塔喇狰狞地看着她,喘着气,汗如雨下,看着那把锋利的长刃,笑了,缓缓地闭上双眼。 小喜在心底暗暗叹息,手中的长剑嗡嗡作响,长剑高举,疾挥而出! 缓缓睁开双眼,祝蓉一时还搞不清自己的情况,等到慢慢回过神,她才想起来,她被绑走了。 「喝!」她倏地自床上弹坐而起,惊愕的看着四周。 这是一间木屋,四周贴满喜气洋洋的喜字,红绫挂满整间,一旁的桌上摆满成亲时新人们该吃的食物,毫无头绪地看着这一切,她慢慢地自床上起身,双脚一落地,她才发现到,身上居然穿着大红的嫁裳。 一脸莫名其妙地走到铜镜前,她伸手抚过身上的霞帔嫁衣,脸已经涂上胭脂,被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穿上这一身衣服,还在这个房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头皮发麻,再看一眼镜中的自己,她用力的将肩膀上的霞帔扯下来,粗鲁地脱掉那一身精致的嫁衣,狠狠丢到一旁。 一转头,看向门口,想也不想的奔向木门打开来。 木门一开,两根木棍交叉地挡在门前,有两个粗壮的汉子守在门口,一见到她吓了一跳。 「你醒了?」左边比较黝黑的男子惊讶喊道。 「这里是哪里?放我出去!」一看这阵仗,不用想也知道大事不妙,推着挡在身前的木棍,想要离开。 「不行!姑娘,你别害我们!」两名汉子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推进屋子里,还将木门给拉起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捉走我!」祝蓉害怕地槌打木门,她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守门地男子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吞了口口水,开口说道:「姑娘,你也别恨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天,有个男人莫名其妙带着你来到我们村落,说要我们村子帮你们办喜宴,村长瞧他神色不善,还见他带着昏迷中的你,摇头拒绝了,没想到,那个男的突然像发狂似的,对着咱们这些村民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村民们个个不是倒就是死,咱们村里已经死了十来个人了,他威胁咱们,要是不帮你们办喜宴,就让我们这个村死绝,姑娘,你别怪我们啊!」 祝蓉越听越毛骨悚然,觉得好冷,抱紧自己,她颤抖着问:「那、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那个男人,长得十分高壮,还留了满脸的胡子,身上穿的不是咱们唐装。」门外的人回答她。 祝蓉脑海中马上有了答案,是胡车儿?! 是他?是他!为什么他要这个样子?难不成一切的一切,是他做的? 「姑娘,再告诉你,今晚你就要嫁给这个人了,你要节哀顺变啊。」门外的汉子,也知道她不是自愿的,再加上她的花容月貌,也知道是她那张脸害到她自己,不忍心地告知她事实。 「什、什么?」原来如此,难怪这间房子会装扮成这样,她身上还穿着嫁衣。 一想到夜晚,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 「放我出去!拜托你们放我出去!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求求你们!」她奔向前用力的擂门。 两个守门人为难地对看一眼,虽然不忍心,但是全村的人命都系在那个男人手中,要他们放她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姑娘,你就认命吧,不是我们狠心,而是我们放你走了,到时候咱们全村都被他杀光,只好对不住你了。」 「不要!放我出去!」祝蓉再也忍不住惊惧的泪水,哭喊着。 只是,不论她怎么敲门、怎么哀求,木门都没有再打开,从天微亮一直到天色转黑,她的声音都喊哑了,那些人还是没有放她走。 最后,她所害怕的一刻到了! 「咿呀——」木门打开了,一道光芒从门外带进屋里头。 坐在地上的祝蓉一动,哭红的双眼、惨白的脸蛋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清二楚,拿着火把的几名男子,不忍心地撇过头去。 一名年约五十来岁的老者慢慢走进屋子里,他便是这个村的村长。瞧她这模样,摇摇头歉然道:「姑娘,喜辰到了,是咱们对不住你。」 两个男人走到祝蓉身边,将她架起来,祝蓉挣扎着。 「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我不嫁……拜托你们放开我!」 村长上前一步,以身子遮住门外的视线,颤抖的手缓缓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放到祝蓉的手心底。 祝蓉一怔,那个东西……尖尖的,锋利无比,是一把匕首?!她抬眼看着村长。 「姑娘,委屈你了,老夫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个了。」村长怜惜地摸摸她的头。红颜薄命,这姑娘的美貌,惹来这天大的祸端,唉…… 这把匕首,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要她找机会杀了那个人,另一个……就是要她自我了断! 几个在一旁的村民也都瞧见了,但都没有多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祝蓉。 红了眼,祝蓉垂泪的颔首,她几近无声地说道:「谢谢你。」 「带出去。」村长撇开头,挥挥手。 第十章 村民们架着祝蓉娇弱的身子,将她慢慢带到村里头一个晒场上,四周同样布置得充满喜气,村民排成两排,左右站着看她进场,巨大的火堆在场中央升起,火堆四周有几个少女围城一个圈,嘴上唱的是开心快乐的曲子,但是每个表情都很怪异。 祝蓉缓缓抬首,瞧见火堆前方,有一个高壮的身影,穿着大红色的喜袍,胸前系着一个同心结,注视着她的到来。 一瞬间,祝蓉真想仰天大笑,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如果是他,那塔喇又算什么?帮凶吗?握紧手里的匕首,眼底泛起寒光,她要问清楚! 村民们轻轻地将她放在离胡车儿身边没几步的地方,而后退开来。 「我终于得到你了。」看在近在咫尺的祝蓉,胡车儿欣喜地说着。 「终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年到底是谁害死我娘的?」祝蓉冷冷地看着他,原来,疯的不是塔喇,是他! 「仙如,你在说什么?你忘了吗?这是我们订情的地方啊!」胡车儿朝她走近一步。 强忍着胸口的怒火,祝蓉恨恨地看着他。「我叫祝蓉!我不是雨如仙,她早在十几年前就被你害死了!」 「仙如,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太急着想拥有你,才不小心杀了你,可是,你现在不是又回到我身边了?别生我的气了,仙如。」胡车儿对她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孩子,轻柔地哄着。 「是你杀了她?」祝蓉瞠目,不敢置信。 「是我杀了她又如何!她想要逃离我,终究还是让我得到她了!用死逃脱,她现在还是一样回到我身边!」胡车儿表情一变,变得狰狞又恐怖。 祝蓉害怕地退了两步,这个人,他根本没疯!「你、你没疯!」 胡车儿嗤笑一声,「我疯,塔喇才是真的疯,那个白痴,哈哈哈哈!被我控制了十几年,生不如死啊!祝蓉,当年我得不到你娘,我得到你也是一样的!」伸手抓住祝蓉的手腕,拖着她走。 「放开我!你真冷血,你这疯子!是你害死我娘的,是你!放开我!」祝蓉使劲想甩开他,他正好抓住她拿匕首的那只手。 「闭嘴!」胡车儿烦躁地回收打了她一巴掌。「是她不识相,我会比不过祝清吗?凭什么她会选择祝清这种人,你是我的!」说完低下头,强吻她! 「不要!」祝蓉挣扎地撇过头。「我爹比你这个疯子好太多了,疯子、疯子!你注定得不到我娘的!」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样残忍! 「住嘴!」胡车儿发狠的抓住她脑后的长发,让她的头仰起,邪邪一笑,「我现在就睡了你!看谁救得了你!」 另一手松开对她的箝制,抓住她胸前的衣服,用力地向下一扯—— 「唰」地一声,祝蓉的前襟被强撕破一大块布料,露出白皙的肌肤跟里头的肚兜。 「不要!」就等他松手,祝蓉握紧手上的匕首,朝他胸前刺去! 「啊——你这个贱女人!」胸前一痛,胡车儿直觉便出手将祝蓉给打飞。 「啊——」祝蓉像极了破娃娃似的飞跌出去,摔倒在地,全身上下都因为撞击力道太大而疼痛。 村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但又不敢上前一步,村长一咬牙,可惜!可惜方才祝蓉那一刀,没有刺进那男人的心窝。 祝蓉徐缓地挣扎从地上爬起来,长发早已经打乱地披散在她脑后,鲜红的血丝滑出她的唇边,红着眼,她瞪着正将匕首拔出来的胡车儿。 「胡车儿,你怎么对得起我娘!」她愤愤不平的大吼着。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胡车儿仿佛看见雨仙如站在那里,用着一摸一样的表情痛斥着他。 胡车儿!你怎么对得起祝清! 「是你!是你不要我的,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爱我?」胡车儿双手抱住头,发狂似的拼命摇头。 站在火堆旁的少女见状,对她低声地喊着,「快跑!」她指着一旁黑暗的林间小路。 祝蓉不再迟疑,一转身,奔进黑夜的森林里。 胡车儿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一回神,看见她已经跑到只剩下一个红点的身影,跟着追上去。 「村长!」几个村民来到村长的身边,着急地看着林里。 「别追上去,我们无能为力。」村长无奈地摇首。 不是他见死不救,事实那个男人如此邪恶,不是他们这些村民可以应付的。 「村长……」村名们低下头。 整座村庄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一大批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进村子,将他们团团围住,村民们一阵骚动,不懂现在又怎么了。 楚和祺一身黑色装束,领着大批人马感到了。 「祝蓉!」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祝蓉跟胡车儿的身影。 村长一看见他,又听到他这么大喊,马上猜想到他是来救人的,不拖时间,指着祝蓉跟胡车儿消失的林间小路,「那位姑娘往那边逃走了!」 楚和祺没空去想他说的是真是假,一转身,顾着他指的方向冲进去,一队护卫也跟在他身后冲进去。 「阿旺!阿才!小丁!小刘!你们比较懂山林里的小路,拿着火把进去救人!」救星来到,村长扬声指挥着。 「是!」四个被点名的村人抓起火堆里的火把,冲进林里,楚和祺所带来的其它人马也跟在他们身后进林。 村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暗暗祝福,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狂乱地在山间小路奔逃着,看不清前方,她只好踏着紊乱的脚步,下意识地直往杂乱没有道路的地方跑。 「别走!」杂乱的草木有效地阻碍胡车儿追赶的速度。 听到他近在身后的叫唤声,祝蓉更加慌乱,拿出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拼了命的往前跑,急奔中,脚下不知道路踢到了什么,整个人向前翻滚,无法停下来。 「啊!」 一阵天旋地转,四周景色快速流转,祝蓉无法停下来,一直往前滚动,直到腰腹不知道撞到什么,才止住她的去势。 这么折腾下来,饶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男人都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娇弱的祝蓉,她无力地躺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胡车儿紧追而来,微喘息,看着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祝蓉,笑着慢慢走过去。 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身边,祝蓉长发凌乱覆面,试着想爬起,但是她动不了了,左腹部痛得像火在烧一样。 「逃啊!我看你能逃到哪去!」胡车儿缓缓地朝她伸手。 人在紧急之中,真的会有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恐惧加上愤怒,祝蓉避开他的手,翻身捂着伤口,撑着方才撞上的大石子,徐缓地站起来。 「我不属于你。」她轻声地说着,大石子后方,原来是一个断崖,难怪会有一个大石子挡在这里,就是怕人不小心掉下去才搬来的吧。 胡车儿一怔,将她跟雨仙如的身影重迭在一起。「仙如……」 「我叫祝蓉,我娘已经被你害死了,你得不到她,你也永远得不到我。」祝蓉露出凄美的笑,脚步颠簸着,慢慢地往后退,语气坚定,眼神隐隐透露出一股坚决。 和祺,我等不到你来救我了,和祺、和祺…… 一瞬间,她想起从遇到楚和祺之后的每一件事情,他们约好,要将两家的婚约履行的,苦笑了下,看着四周的黑幕,闭上眼,晶莹的泪水滴落,看样子,她没办法跟他白发苍苍了。 「你……」胡车儿顿了下,话还来不及说,眦目尽裂。 祝蓉一个转身,毫不犹豫地往断崖跳下去—— 「不要!」胡车儿冲向前,伸手一捞,及时拉住她衣服的一角。 祝蓉娇弱的身子,在断崖旁迎风飘动,只要胡车儿一松手,她就会摔下万丈深渊。 「祝蓉、祝蓉!」大批的人马赶来了。 楚和祺借着火光,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马上冲过去,一到了火光能照清楚的范围,也看见眼前的情况。 胡车儿蹲在崖边,手上抓着一块红艳的布,那块布彷佛有重量似的向下沉,楚和祺心口一紧! 「祝蓉!」 胡车儿看着大队人马,大吼道:「别过来!不然我就放手!」 悬在半空中的祝蓉听见楚和祺的声音,仰头大叫,「和祺、和祺!」 和祺来了!他终于来了! 胡车儿低首看着手中的人。「告诉我,仙如,你选择我!」 他的痴恋,对她来讲真的不算什么吗?他一见到她就已经痴痴的爱上了她啊! 祝蓉悲伤地看着他,真想拿刀划破自己的脸,都是这张脸惹的祸。为什么?为什么长得美就得有这种下场? 「选择我,不然我就松开手!」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胡车儿!」楚和祺怒吼着,恨不得立即上前杀了他。 「我不会选你的,我爱的只有楚和祺。」祝蓉紧咬着唇,她绝不向这种人妥协。 「哈哈哈……」胡车儿放声大笑,疯狂笑着。 所有人都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胡车儿疯到真的玉石俱焚! 笑过了之后,胡车儿低头看着她。「你跟你娘的回答是一样的。」 静静地说完这些话后,他松开了手。 「胡车儿——」楚和祺眼睁睁地看着他放开手,心痛如绞,身影一晃,眨眼间来到断崖边,一掌将他击飞。 「啊——」断崖深渊里,祝蓉的尖叫声回荡着。 胡车儿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一样,急速地摔下去,看着如黑缎般的天空,慢慢地闭上眼,等着迎接死亡的那一瞬间。 「蓉儿!」楚和祺痛心疾首地趴在崖边大吼,一股气流不受控制的侵向他的心脉。 「噗!」他张嘴喷出一道血箭,脸色转为青白。 「大少爷!」一旁的护卫全冲上去拉住他。 「蓉儿!」楚和祺甩开所有人,奋不顾身就要跟着跳下去。 「大少爷!」 「大少爷!不要啊!」 楚和祺被护卫拉着,动弹不得,看着漆黑的断崖,蓦地痛哭失声,「蓉儿、蓉儿!」他放声嘶吼着,声声悲凄、声声哀怨。 至于摔落断崖的祝蓉…… 当胡车儿一松手,她放声尖叫,娇弱的身躯快速地坠下。 风压不断自她脸上掠过,那样的压迫感让她想吐,害怕地闭上双眼,她意识渐渐模糊了,而后摔落半空的身子突然慢慢减低速度。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少年,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她坠落的身子停住了,隐隐约约中似乎还在往上攀升。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这样问着。 少年的五官就像在一团白光里头,没有回答她,只有几道笑声,而后,她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那团白光慢慢地自崖底飘起,徐缓上升,升到一个断崖的凸起旁,少年轻轻地将祝蓉的衣袖穿过凸起的地方,将她吊在半空中。 「嘻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还得借你出世呢。」少年轻笑几声,唇红齿白的模样十分可爱,而后就如来时般神奇,身体同一道白光慢慢消失在夜空之中。 崖上,楚和祺麻木地跪倒在地,泪水不止,就像一个被掏空心魂的人。 一名护卫不忍地撇过头去,伤心地抹去颊边泪水,看着黑漆漆的断崖,更伤心,正想转开视线,突然眼角看见断崖有个黑影有晃动,仔细一看—— 「大、大大大少爷!」他冲回去摇晃楚和祺的身子。 楚和祺一点反应都没有,傻傻地看着前方,眼底没有半丝情感。 护卫更用力的摇晃他。「大少爷、大少爷!祝小姐没有掉下去,她卡在半空、她卡在半空中啊!」 所有护卫正想斥责他大不敬的举止,听他这么一说,纷纷冲到崖边,跟着上山的村民连忙将火把一照。 果然,他们看见祝蓉的身影吊在一个断崖的凸起处,飘啊飘的。 楚和祺这才慢慢地回过神。「蓉儿?」 护卫激动地哭着说:「祝小姐没有掉下去!大少爷,她吊在崖边!」 楚和祺一怔,霍地站起身子,冲到断崖边,低头一看,用不着他吩咐,一旁的护卫已经率先将粗绳绑在腰间,垂吊下去救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护卫来到祝蓉身边,将绳子紧紧地绑住她的腰,对上面喊,「拉!」 他一手勾住祝蓉,崖上的护卫听到后,使劲一拉,将他们从断崖下慢慢拉上来。 「蓉儿!」一上崖,楚和祺迫不及待抱起昏迷中的祝蓉,急切的想确认她是真的。 不是梦、不是梦! 所有的人这才松口气,欢声雷动,发现祝蓉的那个护卫更让所有人抬起来抛高。 楚和祺紧紧抱住她,眼眶噙着泪水。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一颗被撕裂的心,这才又开始跳动着。 「大少爷,快带小姐回去疗伤吧。」一名护卫来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楚和祺点头,「嗯。」 他紧紧地抱着她,这辈子,他再也不放手了。 「好吃吗?」 一间宽敞的房里,床旁,一个俊雅的男子端着瓷盅,一口一口吹凉盅里的药膳,细心温柔地喂着半躺在床上的女子。 女子一双细致的柳眉成弯月状,眉下一对比天上星光还灿烂的水眸,秀气的鼻子下,有一张菱形的红唇,全都镶在一张鹅蛋脸上,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透着两抹淡淡的红晕,姿容绝美。 「好吃。」她笑弯了水眸,看着俊雅的男子,娇嫩的嗓音充满幸福。 男子对她的呵疼宠爱表露无疑,眸底是深深的爱恋,一边喂着,还不时拿着旁边的白帕为她拭去嘴边的汤渣。 一个与女子容貌相像的男子推门入内,眼见两人如此甜蜜,忍不住对天翻个白眼。 「拜托,控制一下好吗?」祝英骀实在受不了了,这对还没成亲的未婚夫妻感情实在好得过火,常常在别人面前展现他们有多恩爱,一点都不在意旁人目光。 也对啦,历经生离死别之后,两个人更加珍惜彼此是对的,但也不要一直刺激还没成亲的他好吗? 祝蓉对他笑了笑,「你羡慕的话,也快点成亲啊。」 楚和祺先将瓷盅放到一旁,才看着祝英骀。「有事吗?」 赏给那对鸳鸯两颗大白眼,祝英骀没好气的说:「你们还没成亲,别说得好像已经嫁人了,没事我进来看你们恩爱干嘛?」他才没那么闲。 从胡车儿的事情发生到现在,也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当楚和祺将祝蓉抱回来之后,祝蓉伤势不轻,就留在杭州的别院休养,一开始,半夜里她一直被梦魇纠缠,夜不成眠,不断消瘦。 楚和祺见状,顾不得什么礼教,夜里直接留在她房里,陪着她入眠,这一招果然有用,祝蓉不再半夜作恶梦,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楚和祺全心全意陪着祝蓉养伤,所有的事情当然只好由苦命的祝英骀去处理,先是确定胡车儿是不是真的摔落断崖了,后面又拉拉杂杂一堆事情。 当年的事情究竟怎么样,已经无从得知,不过从祝蓉断断续续说出的片段,他们大概也推测出当年的始末。 应该是当年胡车儿跟塔喇同时爱上了雨仙如,只是塔喇忍不住对雨仙如表明心意,遭到雨仙如的斥责,而胡车儿也因此没有将爱意说出口,直到雨仙如跟祝清要成亲了,才引发出他因爱疯狂的一面。先是用苗蛊控制了塔喇,让他当罪人,将雨仙如绑走,也让众人以为雨仙如是塔喇害死的,其实是因为雨仙如不顾遭到胡车儿的玷污,起了争执,胡车儿一时错手杀了她,再佯装成她是自杀的。 而后在阴错阳差之下,他看到了祝蓉,原本已经埋没在回忆里的疯狂,又因为祝蓉的长相跟已经逝世的雨仙如一模一样,而引发这一连串的悲剧。 其中,最无辜的,应该是塔喇吧,从头到尾,都是他背负着恶名,还让胡车儿控制这么多年,最后还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些事情,祝蓉知道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而众人,也不再提起这件事情,希望到此为止,随着胡车儿的死,都过去吧。 「后天要出发回成都了。」祝英骀这阵子两地跑,真的忙坏了。 「为什么?」祝蓉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用回去嫁人喔?三媒六聘都省了吗?」真是个笨姐姐! 「喔。」祝蓉娇憨一笑,差点都忘了,她还没正式嫁到楚家呢。 「剩下的事情都办妥了?」楚和祺问的不是婚礼的事情。 「嗯。」祝英骀也懂,看祝蓉一眼,点点头。 塔喇的后事还有胡车儿的遗体,他都已经处理好了,经过爹的同意,他将塔喇葬在祝家的祖坟,让他能够远远守候母亲,而胡车儿的遗体也送回关外的牧场,真正的原因他并没有跟胡车儿的妻儿说,只说他不小心摔落断崖而死。 祝英骀开始跟楚和祺说起婚宴的事情,祝蓉懒洋洋地靠在楚和祺身上。 看着楚和祺的侧脸,某一个角度时,她突然顿了一下,伸手抓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左右移动着,怪了,怎么觉得很眼熟? 楚和祺跟祝英骀两个人都看着她,不知道她在干嘛。 「你未来的丈夫长得很帅,你不用这样一直确认。」祝英骀忍不住说道。 祝蓉这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放开手,对楚和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眼熟。」这话有些怪怪的。 「什么眼熟?你傻了啊?每天看有啥眼熟不眼熟的?」祝英骀走到床边,伸手摸摸祝蓉的额头,想她是不是发烧了? 「不是啦,我真觉得有点眼熟啦!」祝蓉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还记不记得我摔落断崖的事情?」 「我不爱你提这件事。」楚和祺心一紧,想到那一幕,心都还会痛,还好她没事,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祝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对他一笑,「我知道,就说这么一次吧,那时候我明明记得我掉到断崖下的,我记得……」 她将自己在朦胧中所看到的一切对他们两个人说。 听完,楚和祺跟祝英骀对看一眼,祝英骀一脸不信。「你是吓傻了吧?哪来的穿白衣的少年。」 祝蓉鼓着双颊气呼呼地瞪着他,「你才傻,一直说我傻!」臭英骀! 祝英骀扮个鬼脸,如果她不是作梦,难不成是见鬼啦? 楚和祺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或许是吧,不一定是神仙来搭救。」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救了祝蓉,他只有满心的感谢。 「那跟姐夫有什么关系?」神仙来搭救?又不是神话故事。 这就是重点了,祝蓉一拍手,睁圆了眸子。「那个神仙啊,虽然都在一团白光里头,可是我刚刚看着和祺,突然发现,和祺有某个地方好像他喔!」 而且她总觉得,那个救她的人,很像白玉,但是……转头看着楚和祺,祝蓉又觉得不可能,像白玉的话,怎么可能又像和祺呢? 祝英骀听她这么一说,更确定她是在作梦。「别想太多了啦,是你那时候吓过了头,以为是姐夫救你啦!」 「不是啦!我还可以感觉到他握住我的手耶!」祝蓉很认真的说,转头看着楚和祺,「和祺!我真的有感觉!」 楚和祺笑而不语,他该接什么话?原本她要不说神仙像他,他还信了一半,说了神仙像他,他也觉得是她那时候是惊吓过度,以为有人救她。 一瞧他这模样,祝蓉也知道他不信,气呼呼地嘟高嘴,「你们都不相信我!」 瞧她生气了,楚和祺不舍地搂紧她的腰。「信,我当然信。」 祝英骀唾弃地看着姐夫,什么嘛,这样都信,姐夫也太没有原则了吧,明明就不相信还敢这么说。 「你最好了。」祝蓉笑嘻嘻地亲他的脸颊一下,得意扬扬地斜睨着祝英骀。 「哼,不跟小人斗,我去吩咐下人收拾东西。」祝英骀撇撇嘴,用美人计,他哪赢得了这招。 祝蓉挥着手,高兴地目送战败的祝英骀离开。 楚和祺摇摇头,爱怜地捏捏她柔嫩的双颊。「你别欺负英骀,你出事的时候,英骀可是吃不下,睡不着地担心你。」 「我知道。」她更知道,当她下落不明的时候,楚和祺是多么疯狂地找寻着她,一得知她的下落,连夜领着护卫们赶到泰山,还在她摔落断崖时,哭得有多么悲伤。 「和祺,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好运地吊在断崖边的话,你会怎么样?」拨开他的手,将自己的小手贴在他的掌心里。 楚和祺深深吸口气,将掌中的小手握紧,将她的小脸抬高。「我什么都不会吧。」 「什么都不会?」祝蓉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摸摸她的脸,他用着最丰沛的爱意轻声说道:「没了一颗心,我什么都没了,还会如何呢?」 也许,会日日夜夜徘徊在失去她的梦魇中,而后像一棵没了根的树,慢慢地什么都无法吸收,而后渐渐死去。 祝蓉心一颤,抱紧他。「傻瓜……」 「我是傻瓜啊,一个深爱着你的傻瓜。」楚和祺淡淡一笑,太过深刻的情感,让他很困扰,可却又欣喜若狂。 怀底的美人儿动了动,靠到他的颈边抱紧他。「我也是傻瓜喔。」 「我知道。」楚和祺感动地红了眼,早在断崖边,他就已经知道,她有多爱他了。 「我们一起白发苍苍喔……」 「好。」 尾声 香烟袅袅,祝氏祖坟前,有个娇美的少妇,低着头,跪在墓前喃喃低语着,态度虔诚。 一旁,少妇的丈夫,虽不舍她跪地,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手里头帮忙烧着纸钱。 久久之后,少妇仿佛将心底所有的话都向墓中人说完之后,才睁开眼,轻柔一笑,将手里的香插进炉子里。 「跟娘说了这么久,说些什么?」少妇的丈夫笑问着。 回过头,少妇拿起堆在丈夫脚边的纸钱,一张一张的丢进火里头,「跟娘说,我跟她一样,嫁了一个好丈夫。」她恋恋的目光,不舍地看着墓碑上的文字。 「娘会很开心的。」男子一笑,摸摸妻子的脸,万般深情眷恋都是属于她的。 一个中年男子慢慢从墓碑后头走出来,手里还有几株杂草,摸摸墓土,眼底有着思念。「仙如,你看到了吗?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嫁人了呢。」要是妻子能看到这一幕,该有多好啊。 楚和祺跟祝蓉两人对看一眼,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到祝老爷身边。 「爹。」楚和祺安慰地拍拍丈人的手。 祝老爷感慨万分地叹口气,目光在女儿跟女婿身上流连着,幸好女儿不像她苦命的娘一样。 上个月,祝蓉终于从祝家风风光光地嫁到成都去了,出嫁的队伍有百人之多,嫁妆更是琳琅满目、价值连城,楚家的聘礼自然比照祝家的嫁妆办理,两家人成亲轰动成都跟胜州两地。 多少人艳羡着祝蓉能嫁给楚和祺这么一个好夫君,不但家财万贯,又才华出众,也不少欣羡楚和祺的好运,能娶到一个绝世大美人。 两家人的结合,还轰动京城,皇上特赐一块匾额「良缘夙缔」。 这场婚宴在成都席开百桌,不仅有达官贵人前来赴宴,五王爷更是代表皇上送上匾额,为楚家锦上添花。 婚宴过后一阵子,楚和祺才陪着祝蓉一起回到胜州行回门礼。 祝老爷开心极了,带着他们夫妇俩一起到祝家祖坟,让他们向祝蓉的母亲说这个好消息。 「爹。」祝蓉也一起来到祝老爷身边,她知道,爹还是深爱着娘的,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爹也不曾再对谁动心,祝夫人的位置,一直为娘空着。 祝老爷疼爱地拍拍女儿的手,看见她,就像妻子还在人世一样,如今见到她有椿美好的姻缘,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起风了,墓碑前燃烧的火苗晃动着。 「爹,快正午了,咱们回家吧,英骀正在等我们一起去吃饭呢。」祝蓉挽着父亲的手,轻柔一笑。 祝老爷懂她的心,他知道女儿不希望他在此伤心,点点头,跟着祝蓉一起漫步走向园外的马车。 楚和祺挥挥手,让下人们将一些祭品都收拾好,等到火堆熄了之后,抓一把土覆上,一抬首,看见墓碑,双手合十。 「娘,请您放心,和祺会好好疼爱蓉儿,也请您保佑蓉儿,能平平安安度过以后所有的日子吧。」他诚心诚意的低语。 「和祺!」马车旁的祝蓉扬声叫了句。 「我来了。」楚和祺站起身走向他们,淡淡一笑,迎向祝蓉娇美的脸庞,拥着她,跟随祝老爷一起上马车。 马车缓缓地驶动,渐渐地离开…… 墓前的小花轻柔地摇摆着,一抹淡淡的白光浮现,一个绝美的女子身影眺望着远离的马车,有些感伤,又有些欣慰。 女子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年,对着她一笑。 「谢谢你救了她……」女子对他一笑,声音飘扬空洞,若有似无。 「不用谢,我还得靠她呢。」少年顽皮地一笑。 摸摸他的头,女子笑逐颜开,「那你快点去吧,要不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唉,要不是当初欠下祝家一个恩情,我也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来回报了,如今还得出世。」少年撇撇嘴,抱怨归抱怨,身形仍渐渐变成一道白光,疾射出去! 留在原地的女子一笑,而身影也渐渐地散去,风一吹,白光不再复见,只剩下墓前的小草和小花,依旧随风摇摆。 ——全文完—— 别忘了还有其它娘子驾到的爱情故事等着你! ※花园系列1315娘子驾到之一《双面贼商》 ※花园系列1332娘子驾到之二《任性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