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瞎子求婚后我嫁进了豪门》 第1章 《被瞎子求婚后我嫁进了豪门》作者:鹤峥  文案:身价百亿的贺总瞎过一段时间——字面意义上的,需要导盲犬的瞎,不仅瞎,还傻。  那段时间,贺先生只能每天缩在医院的犄角旮旯,闻着隔壁大爷的饭菜香味。  照顾隔壁大爷的小太阳顺手帮(投)扶(喂)残疾人,就看着贺先生天天扒拉着病床的护栏等他(的饭)。  尔后,小太阳凭借着一手好厨艺成为了贺先生的人生挚爱。  贺先生每天追着他求婚,小太阳害羞地答应了。  民政局走了一趟,贺先生举着一杯奶茶就娶到了人生伴侣。  他们的小日子过得热闹又温馨,可等到小太阳终于攒够了钱,准备带着贺先生幸幸福福地要去装修他俩的小婚房的时候。  贺先生醒了。  他松开小太阳的手,冷静淡漠:“如果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你可以要求任何你需要的经济补偿。”  而仅仅半年后。  胡子拉碴的贺总就成了小婚房的常客,挤着门怎么都赶不走:“我是你孩子的另一个爸,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家!”  内容标签: 生子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预收文《我要揭穿这朵白莲花的真面目》 ┃ 其它:  作品简评:vlog博主凌粟在医院里捡到了流落民间的霸总贺先生,把霸总带回家照料了一段时日之后,却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两个人扯了证,和和美美地正装修新家的时候,贺先生却突然不见了。而与此同时,凌粟也发现,自己肚子的里揣上了一个小崽子。文章日常温馨,两位主角之间的相处非常甜蜜,日常的温馨小事平淡却温暖,在戏剧性的翻转过后还是会迎来非常甜蜜的结局。文风细腻,主角的心里变化过程很委婉,能让读者非常切实地一起体会故事的起承转合。第一章 chapter1(修)  雨已经连着下了一个礼拜了。  凌粟站在窗边,一边搅和着锅里的骨头汤,一边伸手挠了挠自己坚强不屈往天上翘的一撮呆毛,叹了口气之后,垫脚伸手开了窗子。  他院子里有的一树小山茶开要开不开的,暗粉色的花苞挂着点雨滴,娇得刚刚好。  凌粟拿起手机刚想拍个照,姿势都已经拗到半路了,就听见自己手里的搬砖又震又叫,差点没把凌粟吓进旁边的锅里。  他无奈地接起电话:“老哥哥,又咋了。”  电话里的声音嘹亮得精气神十足:“今天吃啥啊!”  凌粟就知道是自己爷爷打来的,无奈地地往锅里张望了一眼,安慰饿了的老小孩儿:“骨头汤,蛋黄南瓜和青团。”  “好嘞!!”  凌粟笑着应了两句,花也不拍了,挂了电话之后就任劳任怨地去拯救煮得已经开始顶锅的骨头汤。  老小孩儿前几天摔了一跤,从老年大学的楼梯上咕溜溜滚了一路,把自己滚进了医院的住院部。  凌粟作为全家唯一一个闲人,自然肩负起了厨子+保姆的重任。  把早上做好的菜在饭盒里装好,最后把刚炖好的汤倒进保温壶里,凌粟吹着自己被烫得发红的手,拎上大包小包,把祖宗装进猫包里背上,这才出了门。  海城的市三院是全城最不起眼的医院,医疗水平一般,硬件设施勉强,地理位置尴尬,就医环境聒噪,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老城区——离凌粟的小院子很近。  凌粟有个院子里的咖啡店,不大,但很有名,平常没少在凌粟的vlog里出境。  因为凌粟的手艺和他那张脸,和他小有名气的生活vlog,尽管这家小店的上班时间比店里小姑娘的大姨妈还要紊乱,但却每次都能排长队。  最近凌粟要去陪床,已经快有小一周没开门了。  他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声泪俱下的哭诉,说要是再不开店,粉丝们就该去街上贴广告单寻人了,凌粟这才找了咖啡师朋友应急,顺便把家里的祖宗放过去安抚安抚民心。  哦对,凌粟养猫。  ——他有一只缅因,叫祖宗。  ——还有一只布偶,叫大爷。  作为一个母胎solo至今的钛合金单身汉,凌粟全家就他一个底层被剥削劳动群众。  吃的是剩饭,挤出来的是猫粮。  可怜的要命。  凌粟摇着头,从公车上下来,举着饭盒和保温桶,一路艰难地穿过堵在门诊门口的大爷大妈,淋着雨小跑着进了住院部。  三院住院部的人不多,人数中的大部分也都是一些老人家,日光灯照着寂静又空旷的走廊,甚至显得有些吓人。  凌粟胆儿小,把保温桶护在胸前快步进了电梯,在出了电梯听见自己爷爷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儿之后才安下心来。  凌粟他爷爷之前在单位里就是搞人事工作的,一张嘴叭叭叭叭叭叭简直是个被耽误的相声奇才,他们病房六张床位,凌爷爷一住进去就成了大家的宝贝,每天闹哄哄的跟开大会似的。  凌粟笑着推门进去,一一和剩下几位爷爷打招呼。  凌粟大学毕业没几年,一张娃娃脸和一头柔软蓬松的天然小卷毛更是让他看着显小。这会儿提了个小饭盒进来,活像是才下课了来给送饭的小朋友。  “小凌来了啊,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啊。”靠窗有人问他。  凌粟还没抬头,就听见自己爷爷有开始得吧得。  “骨头汤!”凌爷爷晃荡着脑袋,“我们凌粟那炖的汤啊!!啧啧啧啧…”  凌 粟低头给他掖了掖被子,从自己的拎着的袋子里拿出饭盒和保温壶。就在他低头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手边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点窸窸窣窣的很小的动静。  “哟,带这么大一锅。”凌爷爷的腔调瞬间不对了,“我才不要跟这些糟老头子分呢。”  “得了。”凌粟把病床摇起来让他做好,毫不留情地戳穿,“这里明明你最老。”  话说完,他就没管爷爷不满意的嚷嚷,径直走到旁边:“今天这帘子怎么拉上了?”  凌爷爷的床位靠中间,老小孩儿每天闲不住躺着就够要他命了,要是连个窗子外的动静都看不了了他可能得抑郁。  也还好凌爷爷隔壁那张床在他住进来之后就一直空着,给了他一点远距离眺望窗外头的几只小鸟的一点机会。  “今天我院子里的山茶开了。”凌粟一边往旁边走一边挽起卫衣的袖子,回头跟爷爷说,“本来我还想拍给你看看的,谁知道刚拿起手机你就来催饭。”  说着,凌粟伸手,在对面几个爷爷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坚决而果敢的,毫不犹豫地唰得一声拉开了隔着两张病床的帘子。  如果说凌粟有幸在死之前能回顾人生的话。  那么这一幕一定是他“最手足无措且有点小鹿乱撞但是尴尬如斯直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榜首。  他单手还正扯着帘子,保持着极其僵硬的姿势,看着病床上被这动静吵醒的人。  凌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半阖着的眼睛微微张开。那双眼睛深得像是海,瞳仁墨黑,平静而悠远,纤长的睫毛落了一道极浓的阴影在眼尾,像极了光影下振翅的蝶。  浓眉深目,明明是极热烈的长相,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冷冽又淡漠。  如果睡美人能性转的话,估计能长成这模样,凌粟想。  他像一个中途打扰了公主午睡的麻雀,站在一旁举着帘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看着那人的没什么表情的脸,抿出一个卑微的微笑,疯狂眨巴自己的眼睛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歉意。  但毫无回应。  “那个,小凌啊。”对面的爷爷看上去也有些尴尬,朝他努了努下巴介绍,“这个是小贺,今天刚来的。”  “啊”凌粟朝他招了招手,“你好?”  床上的公举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很久之后,才眼睛都没带转一下的掀了掀嘴唇:“好。”  凌粟眼皮一跳。  长得好看就这么□□吗!?  长得好看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吗!!!  凌粟颇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狠狠地一把放下帘子。  好吧,你可以。  凌粟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那个小贺啊。”等凌粟走回窗边,凌爷爷才拉住他,让他弯下腰来听,“眼睛。”  爷爷比划了比划自己的眼睛,很小心地比了个口型。  “看不见的。”  凌粟惊讶地半张着嘴,回过头去,隔着帘子看着那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竟然看不见?  “今天刚送过来的,也没个人照顾,怪可怜的。”爷爷叹了口气,从床头抱过自己的小饭盒,摇摇头,“问他什么吧他也都不要,电视看不了报纸拿不动,搁这儿冥想一天了。”  说着,热心的凌爷爷还是没放弃,在准备喝汤的时候抱着保温壶问了一句:“小贺,喝汤吗。骨头汤,凌粟煲了一早上的。”  凌粟双手放在膝盖上,等着旁边回答的时候乖乖巧巧得像是个幼 儿园的小朋友。  但睡美人估计是不会要别家的吃食的。  果然,凌粟等了半天都没个回应。  也是,隔壁几个老爷子都是到挺多天以后才好意思吃凌粟带来的小零食,这个连腔都不搭一下的冷酷男孩,怎么可能对一锅骨头汤动心呢  动心呢  心呢。  “你发什么呆。”凌粟沉浸在自己的回音里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爷爷给摇醒了。  “啊啊?”凌粟低着头茫然。  爷爷剜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要恰饭了。”  凌粟恍然回过神来,赶紧盛了碗汤坐到爷爷旁边舀起一勺,细心地给他吹凉。  凌粟的手艺是真的好。一锅都快成为骨伤科日常饭食的大骨汤都被他煲出了新水平。  香味袅袅地从他们这儿飘出去,诱惑得对面几个刚吃完饭的大爷都不淡定了,直嚷嚷让老凌头给他们留点儿。  凌粟一边笑,一边拿着小毛巾给爷爷擦嘴,一回头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中间那道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拉开了。  美人儿一手攥着帘子,委委屈屈地探出了一点头。  安静苍白,抿着唇大概是在饿了但也不敢说,想偷偷张望张望却又看不见。 第3章 “粟呀,你最近的vlog有三周没更了诶!”客人过来拿咖啡的时候,趴在吧台上抱怨。  凌粟一边拉花一边笑着摇头:“我们家老爷子腿摔坏了,这段时间养病呢。”  客人露出了然的神色:“陪床很辛苦吧,之前我儿子住院,天天得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听到这儿凌粟笑了:“可不是,昨天南瓜汤今天排骨汤,刚还点菜了,明天要吃糖醋小排外加菠菜丸子汤。”  说着,凌粟把手里的拿铁给客人递了过去。  凌粟手巧,拿铁拉出来的花精致又漂亮,小小一朵飘在中间,拍起照来十分好看。  接过去的客人动作熟练地拍了张照,收起手机之后继续跟凌粟闲聊:“没有给爷爷找护工吗,自己一个人照顾会不会太辛苦。”  凌粟摇头:“本来老头儿年纪就大了,护工万一不尽心。”  这么说着,凌粟就想到了老头儿隔壁床的那个贺先生。  看样子肯定该是有个护工的,但那吃也吃不好躺也躺不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样子。  诶,可怜见的。  不然明天汤还是多炖一份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对我还有一个古耽!要是喜欢的也可以去看看呀!《抚养七只狐狸精心得》  池泽是条龙。  特长:有钱,属性:深柜,深深地暗恋着天庭最美艳霸总,一只黎姓凤凰。  在掰弯自己的边缘小心翼翼试探了千万年,他终于决定打破柜门去追逐爱情,可却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串…狐狸精。  龙凤搭伙养狐狸精的故事第三章 chapter3  “昨天小易下午就走了?”  翌日,凌粟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了自己爷爷跃跃欲试想要八卦的火辣辣眼神。  “我一去就走了。”凌粟毫不留情地打碎了老爷子的粉红色梦想,把自己拎着的饭盒放下,“喏,你的糖醋小排。”  凌粟一家都是正宗南方人,一手糖醋煮天下,厨艺到凌粟这一代更是臻于佳境。  凌粟的糖醋小排酥香软烂,口味不重,一点甜味如同画龙点睛,刚打开饭盒香味就瞬间飘满了全场。  “都别看我。”凌爷爷美滋滋地捂住自己的饭盒,“你们这些老东西昨天都不肯跟我斗地主,不给吃。”  凌粟笑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几个老头儿开始指着鼻子互相数落昨日种种亏欠。你少给我一把瓜子我多送你一颗阿尔卑斯,小学生吵架估计都能比这高级点儿。  凌粟乐得看热闹,发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之后,猛然才想起来病房里现在多出一个人来了。  凌粟把被风吹起的帘子从自己的后脑勺上扯下来,从旁边撩起了一个缝朝里面张望了张望。  贺先生正靠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哦不对,他看不见。  凌粟努力往后倒了倒身子,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角度张望了半天,半晌后告诉他:“外面的花开了哦。”  贺先生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警觉地往后缩了缩,想到这是凌粟的声音之后才反应过来,转向声源的方向很轻地动了动嘴角,有种在陌生环境走失的小朋友终于看见警察叔叔的喜悦:“是你。”  凌粟背着手站在他身边,原本只是点点头,之后愣了会儿才笑着嗯了声。  “好看吗?”贺先生指了指风来的方向,问凌粟。  凌粟探过身去帮他认真看了看:“都还没大开呢,这两天风大。”  贺先生点点头,就听凌粟又说:“你要喜欢,我门前有几株开得还不错,我明儿给你折几枝过来,说不定养在室内还能活久点。”  贺先生好像是有点心动的样子,低头紧抿着唇想了很久却又摇头:“放在医院里不好的,我也养不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嘴角扬得有些无奈:“我都看不见它们。”  凌粟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一边往窗边走去关小了点窗,一边说:“那我给你带点儿闻得着的来,心情好病也好得快。”  病床上的人有些无措,规规矩矩摆在身前的修长双手和被子几乎都已经是同一个颜色:“那谢谢你。”  “谢啥。”旁边的凌爷爷抢答,“别谢他!他每天在家没事干就捯饬那点花花草草,你肯要他的花我们全家都谢天谢地了。啊对了小贺啊,一起来吃饭哇,凌粟这小排真做的不错。”  完全的报复式邀请。  凌爷爷听着对面几个老头子的滋儿哇乱叫,开心得嘴都快合不拢了,赶紧让凌粟过来分点饭菜过去给贺先生。  “我去就行了。”凌粟虚虚扶了扶想要转身的贺先生,被他瘦削的肩膀膈得一愣,转身拉开两张床中间的帘子,“你俩动不了的人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凌粟今天起得早,闲着没事就做了个三菜一汤,糖醋小排,生滚鱼片和烫小青菜,赔了个菠菜豆腐丸子汤,清清淡淡的,但入口却鲜得很。  凌粟扫了一眼贺先生床头的盒饭,干脆把所有菜给他匀在一个碗里都打了一份,整整齐齐码好,端着过去坐在了贺先生旁边:“还是我喂你?”  贺先生伸出去一半的手顿住了,他微微低下头,耳根子有些飘红。  凌粟有点好笑地端着碗,颇为享受地看了会儿害羞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贺先生,最后还是善良地坐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隔壁自己努力吃饭的老头儿笑出了得意又八卦的哼唧声。  贺先生吃饭真的很斯文,  凌粟发呆的时候得出这么个结论。  他吃饭的速度不算很慢,但总是给人一种慢条斯理怡然自得的样子,抿着的唇角和偶尔会露出来的一排整齐的牙,莫名其妙就又让凌粟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高级感。  要不怎么说上帝真的不公平呢。  这人每天就吃着医院门口的油腻盒饭竟然都能出淤泥而不染成这样,老让人怀疑他是怎么被捧着金尊玉贵长大的。  “小粟啊,你那个五,五老格,怎么最近没看你更新了。”爷爷早就已经吃完饭,现在正靠在床头刷手机,“这都一个月了。”  凌粟瞥过去看了眼,发现爷爷的手机界面上是自己的上一个vlog,里面还有自己的配音:“最近你们都问糖醋小排,我做得其实不算太好,但你们要看的话”  “你做得很好了。”旁边自己捧着汤碗的贺先生突然出声,把正专心看vlog的爷孙俩都吓了一跳。  凌粟在小板凳上扭了一扭,托腮笑着问:“好吃呀。”  贺先生认真点头:“嗯!”  凌粟笑着看着他嘴角边的一点豆腐粒说:“行,你要喜欢,改天再给你做。”  帅哥嘛,笑一笑没什么过不去的。  凌粟觉得自己被易行搅和的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仔细一看这贺先生,那比易行那可帅海了去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生病才没拍的呐。”爷爷看完了vlog开始刷评论,越看越担心,“这本来就穷的响叮当了,你这还不工作可怎么行,店里也不去这个什么老哥也不拍,天天伺候我可怎么成。”  “我没呢。”凌粟改成两只手托腮,脸上一点婴儿肥的肉都被他给挤在了一起,说话声音嗡嗡的,“我这两天想着拓一拓店呢。”  凌粟的店不算太小,但是自从他开始拍vlog以来客人越来越多,现在老是在外头排长队,让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先不管,你这个老哥得拍起来。”爷爷翻了几十条评论,严肃地通知凌粟,“明天你就带着相机来看我。”  凌粟哭笑不得,但看着爷爷认真的样子又不忍心反驳,只能笑着说:“行,带着你们都出镜。”  对面的几个老头儿笑着摆手:“我们这老皮老脸的可不能上手机,你拍小贺吧,小贺好看。”  大家非常尽力地cue出了在群聊中尽心尽力潜水的贺先生。  凌粟笑眯眯地转过头去看着贺先生,半开玩笑地逗他:“那贺先生要出镜吗?”  贺先生这回倒是非常巧的瞄准了凌粟所在的方向,转过头来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得像是陈年的古井,让凌粟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严冬的温度。  凌粟顿了顿,刚想摆手说算了,就听见贺先生说:“我可以吗?”  “当然行了!”那边爷爷的声音嘹亮得像是结婚时候吹的唢呐,“凌粟拍的那东西三百年没点新意,你出镜刚好,有点新形象,好,咱明天就拍!”  老头儿说一不二,立马给安排上了。  凌粟自己倒是不着急,在回收了贺先生手上的汤碗之后,还抽了张餐巾纸帮他抹掉了嘴上豆腐丸子的渣:“明儿再说吧,医院里让不让拍还难说。”  凌粟好久不拍vlog了,其实自己也有些闲得慌,但至于贺先生出镜  凌粟看着贺先生因为被抹了嘴唇而捂着嘴低头脸红的样子,默默摇了摇头。  刚吃饭还是霸道总裁呢,这就变成小媳妇儿了。  这万一到时候对着镜头,羞得躲到自己背后了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哇呀呀呀呀呀呀我来了!  刚下高铁的女人不服输第四章 chapter4  但令凌粟没想到的是,贺先生竟然真的上心了。  在他第二天随随便便地拎着饭盒和保温桶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角落里原本正坐着发呆的贺先生几乎是在听见他声音的同时转过了身来。  “贺先生。”凌粟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些惊讶这个男人今天竟然没有活在帘子后头,“我给你折了几枝小茉莉,给你摆在床头好吗。”  贺先生矜持地点了点头。  茉莉的香味不浓重,但带着点沁人心脾的甜味。凌粟剪来的几支都长得十分好,个个儿都个头饱满,水灵得很。  “外面风很大吧。”在凌粟关上窗之后,贺先生抬头问他,眼角弯弯的,眼睫落在眼尾垂出了一道动人的曲线。  凌粟把饭盒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倒出两碗汤来:“还行,不算太冷。”  “贺先生不如以后别订盒饭了吧。”凌粟一边帮他们倒好饭前喝的汤,一边转头和贺先生说,“一个人的分量和两个人的相差不太多,我就一起给你做来吧。”  现在贺先生的手上正端着黛蓝色的汤碗,水气袅袅地升腾上来,在他的眼睫上凝出了很小的一颗水珠,像是山涧清晨的雾。  凌粟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连嘴角的轻笑都是带着春天风里的味道。  但绝对是国色天香那一款的,早比过了床头的清新小茉莉。  “不了,这太麻烦你了。”贺先生摇摇头,委婉地拒绝,“我…”  “你就别推了。”旁边的凌爷爷敲着饭碗摇头,感叹着这个小贺都惨成这样了竟然还这么有礼貌,“本来就不是麻烦的事儿。刚好小粟要拍那个什么老哥,一顿饭就当是给你的出场费嘛。”  凌粟只是中午来一趟,有些事情并不知情,但是他们几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第5章 哪里来的落难小天鹅。  “爷,关牧州回国了,说要来看看你!”凌粟一边还捏着指尖回味着贺先生头发的触感,一边嚷嚷试图挽回自己爷爷沉浸在斗地主里的心。  凌粟和关牧州是从小一起在澳洲长大的发小,但凌粟初中后就回了国,关牧州倒是一直留在了那儿。  凌爷爷果然半点不在意:“啊,小关啊,找对象没啊。”  “没呢。”凌粟低头给关牧州回短信,让他来的时候顺便捎点水果上来。  说着,他看了看抱着个小碗安安静静吃苹果的贺先生一眼。  “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要喜欢男的你俩凑一块儿得了,反正都没人要。”凌爷爷的欢乐豆眼看着要见底了,自暴自弃地扔下了手机。  凌粟面露嫌弃:“关牧州那电线杆,我才不要。”  “人家明明是个麻豆儿,你懂不懂。”爷爷啧了他一声,“天天一溜小姑娘跟他屁股后面跑呢还轮得到你不要。你这二十大几了没人要也不反思反思。”  凌粟压根儿不在乎,腿上抱着自己的电脑正在导之前拍的杂七杂八的素材:“那是我看不上他们,一个个那磕碜样。”  “谁不磕碜。”凌爷爷被说得都不困了,一咕噜翻了个身,“我就问问您那高贵眼睛想看上啥样的。你弟弟眼看着都要订婚了,你呢!?”  “要是长成贺先生这样,我勉强能考虑考虑。”凌粟心不在焉地回答,满脑子只想着拉个谁出来挡枪。  他看着屏幕里贺先生挺直的脊背和修长的双手,忍不住在想此等美色要是被自己那些粉丝看着了,该是个怎样群魔乱舞的场景。  但话不过脑子地说完,凌粟才想起来,当事人好像就在自己边上。  他猛得扭过头去,就看见贺先生正强装镇定地扭头看着窗外——倒不是凌粟已经在这短短点时间里了解他了,而是这个人脸红起来,真的明显到无法躲避。  还好他自己看不见,不然估计得羞去窗外面。  但凌爷爷明显没把这当回事儿,他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人小贺鸟都不鸟自己孙子一下。  没戏。  “贺先生别在意啊,我开玩笑的。”凌粟从他递过来小碗里叉了块儿苹果吃,“瞎讲讲的。”  贺先生端着碗的手异常稳,但脸上却还是有几分绯色没褪去:“恩,我知道的。”  他一个路都不能走的瞎子哪能在人家考虑范围里呢。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贺先生不介意出镜吧,不露脸的。”凌粟最后和他确定了一遍,“声音也,不会对工作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贺先生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快,但说完又像是有几分不确定,“不会…影响工作的吧。”  凌粟有点疑惑,盖下电脑的屏幕:“嗯?”  不会是什么秘密公职人员吧。  凌粟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昨天被粉丝推荐去看的秘密间谍制服小yellow文,肉香篇幅短,现在回忆起来都还觉得有股淡淡的激动。  贺先生着肩,这腰,这漂亮的手腕,要是穿着黑色西装亲娘啊啧啧啧啧啧。  不对,打住。  凌粟甩了甩脑袋,努力压下嘴角变态般的笑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贺先生倒是在旁边认认真真地思考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犹豫了很久之后最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什么不能出镜的大人物:“没关系的。”  得到了首肯之后,凌粟笑着点点头,开心地在这段素材旁边勾了个记号。  而与此同时,病房门也被一阵香风给撞开了。  “我亲爷爷!他们要绑架我去相亲啊!”  关牧州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凌粟往外面瞟了一眼,伸手默默地拉上了帘子试图来隐藏自己。  贺先生听见了有个小板凳不停地往自己这边儿挪的动静,嘴角忍不住上扬:“是你朋友吗?”  “诶,是不是吵着你了。”凌粟嘴里一边塞着一块苹果,说话都含含糊糊的,“这人烦得很,咱们别理他。”  “谁不理我呢。”帘子被毫不犹豫地哗一声拽开了,弹出来关牧州一张精致的脸,他眨巴着眼睛,和目光没有焦距的贺先生友好和平地对视了半晌。  最后发出了一声鸡叫。  “凌小粟你哪里偷来的帅哥!!!是不是易行要结婚了你为了报复他也要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ua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素衣 5瓶;不能喝的西米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六章 chapter6  “什么毛病。”凌粟剜了关牧州一眼,合上电脑站起来给他让座儿,“这是贺先生,老头儿病友。”  “恩,然后呢。”关牧州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明显再期待着还有个什么深入关系。  “还有什么然后。”凌粟莫名其妙,对着关牧州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小声威胁,“闭嘴,跟人家不熟。”  “啊,这样啊。”关牧州努努嘴,无趣地发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无聊。”  病床上的贺先生倒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让你误会了,凌粟只是偶尔…帮我的忙。”  “诶你可别有心理压力啊。”关牧州也是个不认生的,转头就一手拍在了贺先生的大腿上,“凌粟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是不是凌小粟。”  说着,他还转向贺先生,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凌粟是如何偷偷喂养从隔壁寝室爬过来的有主小猫咪的故事的。  “我觉得凌粟就是个享受把任何物种喂胖的魔鬼。”在絮叨了一通之后,关牧州这么下定论。  但他刚说完,就发现两边的人好像都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坐在病床上的贺先生正低着头,手上在剥凌粟递过来的一把松子,垂下来的浓密眼睫让他看上去十分乖巧。  而站着的凌粟则负责从贺先生手里接过剥下来的壳儿,以及准确地把它们扔去关牧州的头上。  “贺先生什么时候出院啊。”关牧州一把抓住飞过来的松子壳儿,扭头问贺先生,“凌粟的店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关了重新装修,你要是这两天能恢复,我们还能一起去喝一杯。”  凌粟站在旁边一边捂住了关牧州的嘴一边点头:“啊,对,可以带你去看看。”  凌粟煮咖啡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但他不确定贺先生是不是拥有和自己爷爷一样的长到拖地的忌口名单,所以一直没提。  “你在这儿留会儿吧,我出去问问医生。”凌粟拍了拍关牧州的肩,“你去帮老头儿赚点欢乐豆去,别闹贺先生。”  “为什么我就不能帮帅哥儿剥松子。”关牧州提出抗议,明显不想越过帘子去参与老年斗地主,“请你给我和贺先生一点独处空间。”  凌粟笑着叱了一声,发现这时候贺先生竟然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脸红。  看来是习惯了。  凌粟这么想着,走到贺先生身边微微弯下腰:“贺先生,我出去一趟哦。”  贺先生矜持地点了点头,耳根子却隐隐飞上了红色。  凌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叽叽喳喳的关牧州留给了他。  护士台的姐姐们简直太认识凌粟了。  长得好看又温柔,每次来还都会记的着一袋子小甜点给她们,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  “姐姐呀,我向来问问我们病房那个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凌粟自然而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奶糖过去递给他们,和台子后头刚忙完能休息会儿的护士长闲聊。  “恩,哪个呀。”护士姐姐年纪不小了,看着凌粟这种可爱的小男生难免带着股母爱——尤其是他还喊你姐姐的时候。  “啊,就是我爷爷隔壁床,那个贺先生。”凌粟摊了摊手,“爷爷说我给他带的饭太多了,他跟贺先生关系好,就想分人家一半。我就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以后我好注意。”  “贺”护士长原本轻松笑着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紧绷,随即又自如起来,“我到时候给你看看,微信告诉你。”  凌粟嚼着奶糖笑着点头:“诶好嘞,谢谢您。”  “没事儿。”护士长低下头,用指甲拨了拨自己手上的圆珠笔,在凌粟走开的时候叫住了他,“小凌啊。”  “嗯。”凌粟带着笑回头,成为了黑暗长廊里最明媚的一点颜色。  “那个贺先生,我们都有在注意的。”护士长比了个手势,“你也不用太上心,还是照顾爷爷要紧。”  凌粟有点惊讶地歪了歪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啊,那,那当然了。”  顺便帮人家带饭,不是太越界吧  毕竟病人吃那种劣质饭盒真的很不助于康复。  凌粟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低着头有些不解。  这位贺先生是不是哪里得罪护士姐姐了,连饭都不让他吃个好的,饿的那面黄肌瘦那小样儿。  这么想 着,凌粟刚进病房就迎面看见了面黄肌瘦的小天鹅。  ——等等,他最近给人家起外号的速度是不是有一点快。  “你回来了?”在凌粟刚走过帘子的时候,他就看见小天鹅转过了身。  旁边正对着他滔滔不绝的关牧州闭上嘴,激情地翻了个白眼,对着凌粟比了个口型:“他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  “嗯,刚去了护士台。”凌粟完全无视关牧州的抱怨,把兜里最后一个大白兔掏出来,扯着两边把它剥开放在了贺先生的手掌心里,“问了问你能不能喝咖啡。”  “哦对,凌小粟可是正经咖啡师,带证儿的。”关牧州在旁边补充,“我还跟着他去国外比赛过,是不是还拿了第一来着?”  “是。”凌粟点点头,看着贺先生因为期待而抬起的眼睑无情续上了下一句,“但你不能喝咖啡。”  凌粟发誓,他看见了贺先生在不满意地撇嘴。  虽然那个表情在优雅的贺先生脸上并不明显,但…小天鹅肯定是在不满意。  真可爱。  凌粟托着腮,搅和着杯子里的冰美式,眯着眼睛想。  “我说关牧州你说帅,贺”对面的关牧州咬着冰可乐的吸管,对着凌粟一脸嫌弃。  “帅!呸,你什么玩意儿!”凌粟把吸管一扔,挑着眉头,“他…”  “你就因为人家帅,开始进行人道主义的精神物质双援助了他叫啥来着?不然我去帮你百度百度看看人到底是个谁?”关牧州耸肩抬手,戴着副黑超趴着,像一滩融化的人的人形奶油。  “就随手帮帮忙…”凌粟尴尬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子,“那个,我好像也不知道他名字。” 第7章 他在检查的时候听见了,他们说。  他叫贺砚回。  他一定要第一个告诉给凌粟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山故人 2个;素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山故人 8瓶;素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八章 chapter8  “好听。”凌粟迷迷糊糊的时候胆子倒是大,伸手拍了拍贺砚回的头发,“这名字真好听。”  贺砚回很轻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枕在凌粟的腿上,很不情愿但又留恋地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喜欢就好。”  他偷偷松了口气。  原来凌粟喜欢这个石头一样的名字。  “医生检查的结果好吗。”一会儿之后,凌粟听着贺砚回仍旧均匀清醒的呼吸声,强忍着迷糊陪他说话,“胃怎么会突然疼了。”  “天生的。”贺砚回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医生说治不好。”  “瞎讲,哪有病治不好的。”凌粟皱着眉头顿了顿,最后糊了一把贺砚回的头发,“胃病得养。”  贺砚回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胃病的人最是金贵,生冷辛辣油腻都碰不得,饮食上要很注意。贺砚回都已经病到半夜推出去急诊的程度了,那这病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可竟然都没个人来看他?  凌粟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腿边的贺砚回,他现在正偷偷摸摸地想给自己盖被子,凌粟越想,心里头就越觉得不得劲儿。  凌粟几乎从小就是班长,帮同学抄笔记打扫卫生仿冒家长签名的事儿都没少干过,一直以来又习惯于照顾人,以至于他从小开始,就被关牧州称为扶贫专业户——有求必应,比圣母还灵。  虽然吧,凌粟一直不知道该把这当成个褒义词还是单纯的嘲讽。  但反正他还挺乐意扶贺先生的。  凌粟现在就像是个大街上被奶猫碰瓷儿的人,抱着猫东看看西瞧瞧,生怕就有人上来认领了。  “明天想吃什么。”凌粟看着贺砚回无可挑剔的脸部线条和清澈如一潭水的眼睛,发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痴,“以后我三餐都给你带吧。”  贺砚回的呼吸都在那刹那滞了一瞬。  “三”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从浓密的眼睫下方抬起,伸手比划了比划,“是,一整天的那个三餐吗?”  “对。”凌粟拍拍他让他乖乖躺下,“我总之也没什么事儿,给你做了过来。”  贺砚回的眼神有些闪烁,来来回回像是在内心做着什么艰难的抗争。  凌粟笑:“不麻烦的,我最近给他们拍一日三餐呢,刚好做了没人吃。”  话当然是瞎话。  但反正贺先生是个非常好骗的人。  像是个未涉世事的孩童,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凌粟下意识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想。  ————————————————  “事情在认识贺砚回一周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凌粟在日记的第一行写下这句话,紧接着就开始无言地面对后面的一大片空白。  明明爷爷已经快出院了,可他却竟然在这个时候告诉贺砚回,自己要给他一日三餐的送饭。  就连自己亲爷爷,凌粟也都是和叔叔一家环着轮流来照顾的,可现在却就这么半点没犹豫地大包大揽下了所有照顾贺砚回的活儿。  凌粟托着腮看着桌面上摇摆的两条猫尾巴,叹了口气。  大爷和祖宗都是黏人的品种,现在一左一右跟两团抹布似的就躺在了凌粟的显示屏前,把凌粟的工作界面挡得严严实实。凌粟正在看刚发出的视频的反馈,发现大家对出现的新男人都十分期待,甚至在刚开头就已经出现了“指路几分几秒祝精准空降看帅哥”的评论。  “诶去去去去去。”凌粟感叹着果然是全世界所有生物都喜欢帅哥,一边努力挪开大爷的肚子,“明天就带你去店里打工去,肥死了。”  大爷不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倒在了凌粟的鼠标上,恰好双击了视屏,让凌粟的整个电脑屏幕上都铺满了贺砚回的脸——vlog里是被档上了,但凌粟秉着私信存下了照片。  “我明天就要开始养比你们还麻烦的祖宗了。”凌粟戳了戳它的肚子,“还有点忐忑呢。”  对面的祖宗听见自己的名字,欢快地喵了一声。  “胃不好还这么被糟践,你说他家人是有多讨厌他。”凌粟托着腮长叹了口气。  凌粟下意识地觉得失明的贺砚回是一定要被人照顾的,但他苦等这么久,发现现在就连那个护工都不出现了。  这两天在医院的时候,凌粟花了将近两兜子自制甜甜圈,才从刚来的小护士嘴里套出一点关于贺砚回的信息。  ——贺砚回是坠楼摔成这样的。  “我也是听说的。”小护士很迷茫,但又无法抵抗甜甜圈的诱惑,一边往纸袋子里掏一边来回张望着, 最后告诉凌粟,“我听说是家庭不和,他被推下来的。”  “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凌粟当即就生气了,回到家之后更是越想越难受。  肯定是什么父母生二胎,二胎不懂事欺负失明的大哥什么的。  恶劣。  明天给贺先生吃点好的补补吧。  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凌粟再低头去写日记的时候,笔下的内容非常顺畅地就又变成了贺砚回的明日菜谱。  管他事情对不对的,反正既然都已经这么着了,这么好的男人,不捡白不捡。  ————————————————  “哟,小凌又来给小贺送饭啦。”第二天,在走廊上遇见同个病房的大爷的时候,凌粟得到了一声亲切的问候。  提着两个饭盒的凌粟哭笑不得,最后尴尬地点了点头:“啊,是啊。”  确实是来给贺砚回送饭的。  贺砚回的饭是凌粟昨天就备下的。  熬了一整天的骨头汤和煮的软烂的山腰生鱼粥清淡又营养,凌粟在最后往上面洒的一把小葱喷香四溢。保温壶打开的时候,就连旁边的凌爷爷都在探头探脑。  “小粟为啥我不是那个,我也要吃那个。”爷爷守着自己的四菜一汤发愁,“我也要吃那个!”  端着粥碗乖乖巧巧用勺子舀粥的贺先生被全病房羡慕着,脸被熏得红扑扑的,正笑得十分乖巧。  “你自己吃行吗。”凌粟一边操心着不知道贺砚回能不能自己吃饭,一边回头给了老头儿一个白眼,“昨天自己点的菜。”  “我自己来吧。”贺先生手上那这个小铁勺,勺柄上还嵌着个皮卡丘,他握着的时候看上去乖得像是个小学生,他抬头看着凌粟认认真真地说,“不会吃到鼻子里去的。”  正在担心这个的凌粟被说中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行,那你自己来。”  “你能陪我吗。”在朦胧的雾气后面,贺砚回的嘴唇小小地开合了两次。  单手掀着帘子,想去外头找医生问问贺砚回恢复情况的凌粟顿了顿。  “什么?”他转头。  贺砚回坐在床上,红透了的脸配上海鲜粥冒出去的蒸汽看上去浑然一体。  “你能不能”贺砚回清了清嗓子,明明头都已经快埋进碗里去,但还是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了,“陪陪我。”  外头的太阳照着凌粟的侧脸,让他觉得自己的瞳孔已经快融化在这过于炽热的阳光里。对面人的眼睛真挚而诚恳,尽管光点散乱着根本找不到确切的方向,可凌粟却分明觉得那已经潋滟过了外头的艳阳天。  凌粟紧握着自己的衣角,估算着以自己的心跳频率,是撑到什么时候叫护士推自己去急救才比较合理。  看不到凌粟反应的贺砚回强装镇定地等待着回应。  大概是从醒来到现在的头一次,自己是个瞎子这种认知在贺砚回心里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也没什么好不好。  之前待在单间的时候,他看不见,身边也没有人,他自己像是宇宙间惶然从石缝中炸开的新生儿一样,在一个连呼吸都没有的世界里安静存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被推进了一个喧闹的地方,在他正无所适从的时候,有人笑着掀开了他世界的帘子。  从那天开始,贺砚回才有了光。  从那天开始,贺砚回才知道自己叫贺砚回,才知道胃疼了该吃东西,才知道  自己想要有人陪。  “你能陪陪我吗。”他再抬头,明确而清晰地重申了一次。  如果凌粟不过来,那肯定是这个要求越界了,肯定是凌粟觉得他们俩还没到能够说这些的程度,那他就再等等  如果凌粟过来了,那他真是最幸福的人了。  贺砚回这么想着,想集中一切感官的能力,去捕捉哪怕是一点来自于凌粟的动静。  半晌过后,在贺砚回心都快阻滞不动了的时候,他才听见凌粟笑着无奈道。  “贺先生你突然这么撩我有点吃不消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肥卡 20瓶;夢 10瓶;上草下方、件旧叉烧 5瓶;喵喵喵喵喵喵 2瓶;不能喝的西米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九章 chapter9  凌粟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向前走了了两步到椅子上坐下:“怎么突然?”  贺砚回放下手里的碗,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被子:“能坐这儿吗。”  凌粟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挪了挪身子。 第9章 他也还是不想放手。  贺砚回用手指圈住了旁边凌粟的手,悄悄把凌粟的手拉倒了自己的手心儿里。  我拉住你你就不能走了哦。  贺砚回偷偷在心里认真和凌粟打商量,我现在拉住你了,以后你就不能不要我了。  那些来来回回的人都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那都没关系。  你要喜欢我哦。  凌粟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挠了挠贺砚回的手心儿像是无声的应答。两个人一坐一立,在四月初的太阳下安静得像是副画。  有一瞬间,在凌粟看着眼光倾落在贺砚回低垂着的眼睫上的时候,甚至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  凌粟觉得自己就像是初踏后院的深闺小姐,在惊叹于这姹紫嫣红的同时,渴望着天遂了人愿,草籍花眠。  他缓缓低下头,眼看着嘴唇已经快要触到贺砚回的额头。  “凌粟。”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关牧州声音。  凌粟猛得抽身,就见关牧州匆匆掀开一片紫藤萝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他拍了拍贺砚回的手,示意他没事。  关牧州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在看到贺砚回的时候也没心情打招呼。他站定之后,抿着唇顿了两秒,最后说。  “易行后天婚礼,发请柬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来晚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茶貘儿、素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未见青山老 26瓶;素衣 5瓶;上草下方、喵喵喵喵喵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章 chapter10  凌粟缓缓直起身:“这么快?”  关牧州捏紧了手里的咖啡,点了点头:“他们这种家庭你知道的,订婚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  凌粟恍然:“啊,是挺久了”  易行在毕业之后被父母送去国外研修学习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和那位据说是“标准女神”的陆小姐在一起了。  这么算起来,他们订婚也订了快一年了。  “你会去吗?”关牧州把手上的咖啡递给凌粟,“不去我就把”  “去。”凌粟松开贺砚回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到时候我开车去吧,我就不喝酒了。”  关牧州看着凌粟闪烁的眼神和无处安放的双手,站在两步远的台阶下微微皱起了眉。  “我等会儿还有个工作,现在是刚好路过过来告诉你,等会儿我结束了我们再详细谈吧。”关牧州叹了口气,“我上次跟你说的酒吧今天开了,晚上喝一局?”  “啊,行。”凌粟比了个手势,看着关牧州转身出了小花园之后冷静了两秒才转过身,“贺先生我们回去吧?”  坐在轮椅上的贺砚回仍旧带着安静的笑容,他垂着视线,点点头:“辛苦你了。”  凌粟推着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刚才被晾在一边的小天鹅。  可是  “抱歉,我刚才”带着贺砚回出了电梯,凌粟停在病房前,“我”  “没事的。”贺砚回伸手在自己的肩膀后方摸索了一阵,最终落在了凌粟的小拇指上,“没关系的。”  凌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世界再正常不过了,哪里是每个人都是他这样空白无所依。  凌粟低头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可除了握着他的手却半点话也说不出口。  “但是。”在把贺砚回交给他的护工的时候,凌粟听到他轻轻说了句。  原本愣在原地的凌粟抬起了头:“嗯?怎么了?”  “下次叫我名字吧。”坐在轮椅上的贺砚回看上去有几分苍白,在身后高大的护工的衬托下,让凌粟第一次意识到贺砚回原来有些单薄。  叫我贺砚回吧。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知道的,关于我自己的一些东西呢。  我喜欢这个名字被你叫出来的样子。  ————————————————  “今晚你就敞开喝,酒钱我全包了。”关牧州戴着副黑超,单手架在窗框,开车超跑用着一副我是大哥大的气势——被堵在高架上。  旁边的凌粟一边无聊地划着消消乐,一边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车况。  ——什么叫真正的前路无望。  “先别说钱了,你能让我看见就再说。”凌粟拨开自己的安全带,瘫在副驾驶的窗户边,拿着相机无聊地拍了一段外头的车,“怎么大晚上的还能堵成这样。”  “听说前面临时封了道说有紧急情况,不知道什么事儿那么大阵仗。怎么,发给你的小情儿看呢。”关牧州见他传去了微博,笑着打趣。  凌粟无语地回过头:“第一。”  “我不叫喂。”关牧州接茬。  “我跟他比你今晚即将遇见的男人们能够发展的所有关系都纯洁,第二,他也看不见,第三,他好像没手机。”  关牧州撇了撇嘴:“大哥,9012了还能有个人没手机的?现在哪个智能手机那个残疾人辅助系统了。”  凌粟摇头:“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  “所以你不仅对他一无所知,你还连个微信都要不到,你卑微不卑微。他一出院你上哪儿找他去?你倒是什么都吐噜给他了,你连他是干什么都不知道。”关牧州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么对他还真是什么也不求就帮扶残疾人呢?那么多残疾人在大街上呢你怎么不帮助帮助他们去。”  “行了。”凌粟摆摆手,“人家不愿意多说什么,我也没有追着问的道理。到时候等他出院了,他想要联系我自己总会告诉我的。”  “行,您老就继续随缘。单不死你。”关牧州前面的车好不容易挪了挪位置,他赶忙跟上。  凌粟对感情一类的事情向来态度很无所谓,喜欢他会说,但往往走一步看一步,一见别人有不乐意的趋势,他就跑得比谁都快。  当年他追易行的时候,就被朋友们打趣为最佛系的追人,还是易行约他出去的次数多。  “其实易行还挺喜欢你的。”两个人好容易下了高架,关牧州慢慢把速度提起来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啊,我知道。”凌粟耸了耸肩,“但那种门前草坪能赶上学校操场的家庭哪是我攀得上的。高中的时候敢追着玩儿,现在我眼看着都要奔着三十去了,哪还敢继续做梦。”  关牧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和凌粟的家境都算不上差,都还算是不错的小康家庭,但要说起易行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按照成年的人的常识来看,的确没什么后续发展的必要——阶级壁在那儿呢。  “你就不怕你的贺先生也是那边的人?”关牧州最后问了个问题。  “第一,我现在对他确实就只是一点同情心加上一点好奇,能不能到考虑双方家庭的地步那还得再说。还有,你见过有钱人能住到三院来的么。”  “也是。”关牧州非常快速地中止了这个话题,“要不是你叔叔一家硬要说三院方便,你都不舍得让爷爷在那儿。”  说着话,两个人就到了关牧州说的朋友开的酒吧。  凌粟去酒吧的经验不算多也不少,大多数时候都属于坐着喝酒不动弹的类型,一直在酒局里没什么存在感,但今天他跟着关牧州坐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不少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关牧州去寄存衣服了,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凌粟坐在卡座里,平常一直带着笑的娃娃脸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  “怎么回事?”关牧州倒了杯酒,坐下递给凌粟。  凌粟接过酒:“我怎么觉得今天不太对劲。”  关牧州表示自己深有同感,给易行和自己倒了点就之后,端着杯子去吧台边搜寻自己的朋友。  “妈的。”回来的关牧州气得不行,“这王八羔子好像认识易行,今天竟然好像是易行的结婚前趴,艹。”  怪不得非要他带上凌粟,说酒随便喝,爱开什么开什么,开爆他整个店都不用付钱。  失策。  凌粟垂着眼睛,让关牧州分辨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不然我们走?”关牧州坐在凌粟身边问他。  凌粟摆手笑了笑:“来都来了,又没什么大事儿,我们这种外围群众凑个热闹蹭个酒总不过分吧。”  ————————————————  外围什么群众外围。  在易行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关牧州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一定不会好过了。  “我能和凌粟单独聊一聊吗?”易行生得高大,弯腰扶着沙发,站在凌粟他们侧边的时候,几乎遮出了所有光线。  凌粟看着酒杯里摇摇晃晃的琥珀色液体,最后勾唇笑了笑:“啊,我们出去聊吧,让他们喝酒就行。”  凌粟数不清自己曾经有过多少个夜晚,像今天这样,和易行一起站着漫无目的地说话。  有时候是操场,有时候是夜深了的寝室阳台。  现在是易行单身汉之夜的酒吧的墙外头。  易行递给凌粟一盒他常吃的薄荷糖让他清清嗓子,凌粟接过,道了声谢谢。  当熟悉的薄荷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的时候,凌粟听见易行问他:“婚礼,你会来吗?”  “会的。”凌粟几乎没什么犹豫,“但礼金可能没有太多,到时候你可不要太在意啊哈哈哈。”  凌粟干笑了两声,觉得僵硬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缓解,于是干脆闭上了嘴。  易行的表情很复杂,手上端着酒杯,那力度大到里头的酒都在不停摇晃。他低头看着凌粟,开口的时候嗓音沙哑:“凌粟如果当时我们”  “行了,再说这个没意思了。”凌粟摆摆手,示意易行别往下如果了。  凌粟随手去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两罐啤酒,回来的时候单手开了两罐给易行递过去。  易行那这酒站在原地,凌粟自己开了罐子,无所谓地和他碰了碰,自己靠去栏杆上:“结婚是好事儿,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开开心心地回去喝酒,然后回家睡一觉安心等你的新娘。”  “不是这样的,凌粟你听我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第11章 “从中午开始就没碰过东西了,水又是一直喝得少,今天还特地让人加了份汤,也没碰。”  贺砚回从醒来之后,对周围的人和事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在疼得会摔东西会大声叫骂的一群病人中,贺砚回安静到几乎失去了一个重伤病人该有的存在感。  直到今天。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叫不醒一个闭着眼睛假寐的瞎子。  护士在贺砚回身边来来回回走动了无数次,轻声试探了数十回,自始至终都没有换来一点反应。  这个人就仿佛一尊被供在恒温箱里的文艺复兴时代的雕塑——好看是好看,但前头都得四四方方地拉上警戒线,写着闲人勿近。  已经晚上了。贺砚回想,外头的风已经开始凉了,不知道凌粟是不是还在醉着,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凌粟爷爷今天出院了,隔壁欢天喜地的。来接他的人很多,大家都和乐融融的,很热闹。  明明就和自己隔着一道帘子,可贺砚回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  因为那个会掀 开帘子,问他是不是等急了的人今天没来,那道轻薄的帘子又成了贺砚回和整个世界的厚重阻隔。  他还会来吗?贺砚回不禁想。  凌粟答应自己的他们以后还能见,算数吗?  自己和凌粟在心里偷偷说好的事情,凌粟会知道吗。  他如果就这么等着,会等来凌粟吗?  ————————————————  翌日易行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很热闹,但坐在场中间的凌粟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仪式在下午就已经举行了,一双璧人在早春的草坪上互换戒指的场面美得令人动容,凌粟安静地坐在后排,目睹着他们相视而笑的场景,心里甚至泛起了些宁静。  新娘很漂亮,举止非常优雅,是个有学识的精英女神。  听说她有个非常厉害的母家,对易行家来说都是个要仰望的存在。  凌粟是真没什么感觉,也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的祝福,并且在这一整个下午中,他其实并没有分出太多的感情给这场大家都以为本该让他心碎的婚礼。  凌粟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想回去看看贺砚回。  “今天什么时候能回去?”  晚上的饭桌上,凌粟推辞了旁边桌过来敬酒的人,皱着眉头转头问旁边的关牧州。  关牧州正在敲手里的龙虾,闻言连头都没转:“晚上吧,明天好像还有活动,要是想住还能住一天。”  易行的婚礼更像是两个世家展示家学和家底的博览会,各种活动和表演层出不穷。女主人也也非常周到,把每个客人都照顾得很好,让大家随便转转都能在庄园里找到不少乐子。  凌粟摇头:“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晚了,我想回去。”  “那就晚上吧,等晚宴结束了应该会有回去的车。”  “那都该多晚了。”凌粟皱起眉头,“回去又该半夜了。”  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得早,他连住院部都进不去。  “我先走了。”凌粟想了想,拿起座椅上的西装外套,拍了拍关牧州的肩俯身凑在他耳边说,“礼金我也给了,我就先走了。”  “不是,你走啥啊,他们都还没敬酒。”关牧州放下手里的龙虾,一脸疑惑地转头,“你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店里出事了?”  “没有。我就想回去看看贺先生,我打车回去,你慢慢玩儿。”凌粟说完,就果断地站起了身,不顾后头关牧州有开始絮絮叨叨的数落,大步向场外走去。  夜里的风有点凉,凌粟拎着自己西装外套,单手扶着栏杆拾级而下。  庄园里繁复的楼梯让凌粟走了一段额头就已经微微泛上了汗,他干脆把西装外套扔在了肩上,在绿荫的小道上快步跑了起来。  刚才他在宴会厅里就打好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明亮的大灯照着在夜晚中略显阴森的庄园。  车里的司机刚抬眼,就看见里头一个穿着规整白色西装的娃娃脸正向自己奋力奔跑而来,嘴上带着的隐隐笑容让人仿佛是在夜晚见到了太阳。  “师傅。”小年轻上车,凑过来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微喘气,笑着说,“三院住院部!麻烦快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素衣 5瓶;不能喝的西米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二章 chapter12  贺砚回躺到床上的时候,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强烈的胃疼。  今天凌粟也没有来。  医院订的盒饭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那熟悉的感觉和之前那些在单人病房里的日子一样,冷而令人作呕。  熬不过担忧的护士,贺砚回当着她的面喝了两口汤,然后晚上几乎在厕所吐空了整个胃,到最后呕出来的全是清水。  连着一天一宿没合眼,贺砚回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几乎已经快和他身上那床单薄的被子融为一体。  高大的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侧身蜷缩在病床上的时候,呼吸浅得都要听不见。  如果要死的话。  贺砚回想。  要死的话,他是不是就等不到凌粟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那天不该和凌粟闹小性子的。  凌粟推着他去住院部后头逛园子的时候,贺砚回趁着凌粟没注意,凭着自己的嗅觉,从轮椅上探出身子狼狈地摸摸索索,费劲地给凌粟折了一枝花。  贺砚回看不见,拿着花的时候手一碰上花瓣就立刻往回缩,生怕自己手重不小心碰上了。  他把花偷偷藏在了背后,想等着凌粟回来的时候送给他。  只是  凌粟回来的时候因为另一个人的婚礼失魂落魄,开口的时候,叫他贺先生。  贺砚回破天荒地闹了回别扭,压着背后的花没有递出去,想着凌粟第二天哄哄他了,他再给凌粟。  但是凌粟没来。  那天风和日丽,有雀站在枝头轻啼,贺砚回在窗边枯坐了一整天。  他像一个去薄霜铺地的林子里寻春的小儿。  可春信不至,夜莺不来。  胃部剧烈的疼痛和烧灼感让贺砚回不自觉弓起了身子,他的思绪从漫漫远方又被扯回了冰凉的暗夜里。  贺砚回折回来的小花早已经被人扔了,也许是护士,也许是护工,或者是路过的不知道谁,反正在贺砚回吐得脚步虚浮被扶回床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摸到过那朵他小心翼翼护回来的花。  “凌粟”贺砚回按着自己的胃,很轻地叫了一声。  今晚我可以梦到你吗?  一下下就好。  他没什么睡意,但是一天下来的倦怠让他疲惫不堪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间,贺砚回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线。  “就一下真的,现在还没太晚啊,姐姐求你了”  是凌粟吗?  贺砚回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是梦见凌粟了吗?  今天的愿望竟然成真得这么快。  但慢慢的,他却感觉到了那道声线缓缓靠近的趋势。  “我真的不打扰别人我就看一眼,我保证静悄悄的!!!!”  贺砚回睁开眼睛,单手撑着床努力支起了半边身子。  是不是凌粟来了  贺砚回掀开自己的杯子,不顾自己还没恢复好的腿,光着脚就想下床。  “你别动!!”在贺砚回的半边身子重重磕到床头柜的时候,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音。  凌粟刚闯过外头护士的阻拦冲进来,走到一半就看见贺砚回扶着床头柜想下来,结果脚刚点上地,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直接砸在了地上。  凌粟被吓得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他冲上前,一把扶起贺砚回,半拖半拽地把贺砚回抱回了床上,就着外头的一点月光,心疼地看着贺砚回苍白的脸色。  “刚撞着了没,啊?”开口的时候,连凌粟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能有这么温柔的一把声线。  贺砚回的下巴靠在凌粟的肩膀上,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你让我看看。”凌粟扭头,看着贺砚回垂顺的头发,“抬起头来我看看啊?”  贺砚回靠在凌粟的肩膀上只知道摇头,任凌粟再问,都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在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等凌粟环抱着他凑近了,才发现他一直在说。  “我只有你”  n bs 其他人有为他们担心的家人,有照顾他们的朋友,有会说体己话的恋人。  贺砚回什么都没有。  就连梦到凌粟,都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  ————————————————  凌粟给贺砚回办了出院手续。  对于这个连在病床边的卡片都只写着贺xx的神秘贺先生来说,凌粟带走他的过程轻易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那个冷漠的肌肉大汉护工陪着凌粟办完了所有手续,在凌粟带着贺砚回坐到自己车上的时候,凌粟总觉得他松了口气,像是交出去了好大一个麻烦。  “开回家的时间不长,别担心。”凌粟扣上安全带,拍了拍贺砚回的腿,“我车技挺好的。” 第13章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贺先生记住他的fg哈哈哈哈  我知道今天我很短小!!(顶住锅盖)  你们记得抽的时候轻轻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素衣、雨后天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尚熙 18瓶;素衣、夢、林奶奶总是吃不够、arielle 5瓶;-透心凉、陆大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四章 chapter14  “家里还有一只猫哦。”凌粟打开了门,回头告诉贺砚回。  贺砚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不,你不知道。凌粟无奈地摇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哟。  说着,他低头开了门。  几乎是在贺砚回听到开门动静的同一个瞬间,一个巨大的毛球就宛如迫击炮似的飞快从房间里蹦出来,咻得一声窜上了贺砚回的大腿。  贺砚回被吓得往后一仰,但相比下午的手足无措,他这回倒是有些经验了。  修长的手指陷在雪白柔软的猫毛里,让贺砚回原本苍白的手指甚至泛出了些可爱的粉红色。  “这是大爷?”  大爷听见自己被点名,抬起头喵了一声:(≧▽≦)  贺砚回低头笑了,双手抱起他,让大爷靠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小朋友们要好好相处哦。”凌粟把祖宗也放了出来,把贺砚回推到了沙发旁边,让他和两只猫待着,“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菜没有,晚饭想吃什么?”  贺砚回怀里抱着只猫,肩膀上站着另一只,脸正被两条大尾巴扫来扫去。  他左避有避都避不开,最后开口的时候一嘴猫毛:“是你做的就都好。”  凌粟浑身一阵,架好相机之后赶忙离开了现场。  这人不得了。  这人真滴不得了。  凌粟上一支vlog里,大家对只出现了一只手和几句话的贺砚回都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和凌粟之前的vlog比起来,上一支明明拼拼凑凑断断续续,但是就因为出现了帅哥,点击和评论都出现了指数级别的增长。  凌粟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生活不生活的  这些忘恩负义的人就爱看帅哥。  为了惩罚他们就给他们多拍点贺砚回好了。  两个人的晚餐要比一个人的好做很多,凌粟在接回贺砚回的第一秒就已经开始暗自庆幸自己以后终于不用做一顿吃两天了。  凌粟做饭一向就很欢脱,音响里放了首音乐,他一边看着贺砚回应付两只猫,在用玻璃隔开的厨房蹦蹦跶跶地做饭。  贺砚回的胃病大夫没开药,只是草草说了一句要保持良好生活习惯和饮食。凌粟回来做了个df,认认真真安排好了整套贺小天鹅养生食谱。  两个人,四菜一汤一锅小米粥,装在颜色鲜艳的陶瓷盘子里,团在一起摆在黑色的玻璃面桌上。  “以后必须好好吃饭,听见没有。”凌粟帮贺砚回盛好了粥,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不动了。  “怎么了?”本来想走去另一边坐下的凌粟好奇。  贺砚回脸不红心不跳:“我看不见。”  “你之前不都能”凌粟愣了一愣,想了几秒钟之后眯起了眼睛。  在医院里的时候,这人明明瞎着眼瘸着腿,但几乎半点声都没吭过,那身残志坚的,妥妥的能去感动中国。  今天怎么就变样儿了呢  “桌上没什么易燃易爆易翻到的,你随便碰就是。”凌粟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别怕碰倒什么。”  贺砚回纹丝不动,低着头摇摇,小声说:“看不见。”  说着,又抬起头来,眼睛眨巴眨巴地卖可怜。b r  憋了半天的凌粟看着他那有点心虚却又坚强着要撒娇的飘忽眼神,终于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笑声的贺砚回一路赧得一路从耳根后红到了脖子,但面上仍旧一片风轻云淡状若自己半点都没在意的样子。  那挺起胸肌理直气壮的小样子。  “行了行了。”凌粟笑着走过去,站去他的身边,“手给我。”  贺砚回飞快抽出了自己的手,在空着虚虚找了两下,在碰见凌粟小指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握上了,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  “轻点儿。”凌粟嗔笑着拍了拍他,牵着贺砚回的手去碰桌上的东西,“这是小米粥,这是你的勺子——就是你之前用过的那个,皮卡丘,摸得出来吗。”  贺砚回点了点头,趁凌粟手放松的时候飞快再摸了摸皮卡丘。  皮卡丘是啥,贺先生表示他真的不知道。  “以后菜我都会给你夹好放在小碗里,要是还想添你就告诉我,我就坐在对面。”凌粟说完,发现贺砚回又没有在好好听讲。  明明长着一脸好学生相的贺先生无比认真地低着头,正抓着凌粟的手指神游天外。  这孩子没救了。  凌粟笑着张了张手指,就看见原本在发着呆的贺砚回立马惊醒了过来,认认真真地确定了一遍凌粟的五根手指都在自己的掌心里。  凌粟低头看着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软得像是骤然塌陷下去了一块儿。  他捡到的小猫真是很喜欢他呢。  “好了别摸了。”凌粟挠了挠贺砚回的掌心,“咱们先把饭吃了。”  “那你坐我身边。”贺砚回小小声地要求。  凌粟一开始没听清:“什么?”  贺砚回伸手探了探,摸到自己身边的椅子,轻轻地往外拽了拽:“你坐这儿。”  “诶行行行行行。”凌粟看着他软趴趴的头发和因为低头而露出的脑袋后的发旋,半点脾气都没有了,脱开旁边的凳子坐下来,把碗筷从对面挪到了这边。  “我相机还录着,没事吧?”凌粟问了贺砚回一句。  贺砚回捧着他的皮卡丘摇头:“录吧。”  巴不得把所有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录下来才好。  “你知道吗”在饭桌上的时候,贺砚回试探着开口。  正吧唧吧唧讲话的凌粟转过头:“欸?”  他一个人快solo了一整场饭了,看着贺砚回的状态觉得这位吃饭几乎都要不张嘴的小天鹅肯定食不言,正想讲累了就停下,就迎来了他的开口。  “我听医生说。”贺砚回规矩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说我的眼睛,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不是天你看得见??”凌粟惊讶地连筷子都停了,怔愣着望着他。  贺砚回点头:“我去做过一整套体检,医生说是因为脑部创伤造成的,是可以恢复的。”  凌粟的筷子滚到了桌上。他一把关了相机,站起来捧着贺砚回的脸,来来回回想看他的眼睛。  贺砚回的眼睛生得很精致,是张扬又漂亮的桃花眼。但他的眼睛又比常人要狭长几分,压着眼尾的时候,纤长的眼睫会遮盖住大半他的情绪,让这双黑而深邃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冷若冰霜。  贺砚回被他摆弄着头也不生气, 在凌粟凑近看的时候还努力地让自己不眨眼睛,好让凌粟看得更清楚。  ————————————————  “你说我要不趁这个时候去整个容”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看电视的时候,凌粟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话。  “嗯?”贺砚回不解。  凌粟看着窗户里迎出来的自己的脸,捧着自己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有些不满意:“我长得不好看。”  关牧州那样棱角分明的模特脸是不是要更高级一点。  贺砚回明显当真了,挺直了腰就过来要找凌粟。  “你别站起来,你别!”凌粟见贺砚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自己连忙飞快挪了过去。  原本躺在两个人中间的猫被凌粟的动静吓得一把蹿去了贺砚回的腿上。  凌粟抓住贺砚回的手臂:“干什么呢,动不动就要站起来。”  贺砚回看上去有几分着急,摇着头:“你不许去。”  “去什么?”凌粟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啊,整容啊。”  贺砚回点头。  “那你要是看见之后,觉得我不好看了,我该怎么办。”凌粟装作自己很委屈的样子。  贺砚回头摇得更厉害了:“我怎么我怎么可能,我还能去哪啊,不要你我还能去哪啊。”  看着贺砚回急的都要哭了的样子,凌粟忍不住笑出了声,继而转化成朗声大笑。  他还抓着贺砚回的手,攥着他修长的手指自己往后仰倒笑着,对面被嘲笑着的贺砚回任劳任怨地拉着他好不让他往后倒下去。  贺砚回怀里的祖宗不耐烦地甩着自己的长尾巴,眼刀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朝凌粟飞去。  “行,你哪儿也不能去。”凌粟坐起来之后,接着惯性就势靠在了贺砚回肩膀上,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颌角,轻声说着,“你哪儿都不去。”  贺砚回认真点头,重复:“哪里都不去。”  就和你在一起。  两个人因为刚才打闹而牵起的手没有放开,电视里的无聊豪门剧开始下一集的时候,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牵着手窝在了一起。  大爷站在贺砚回肩膀上观望了两分钟,确定不会再出现什么地震之后才高贵地跳了下去,平躺在两个人的腿上。  雨露均沾,十分公平。  凌粟对电视剧半点兴趣都没有,把贺砚回当靠垫,自己考在那儿玩手机。  对大房打二房的电视剧感到新奇无比的贺砚回看,哦不,听得倒是挺认真。拉着凌粟的手神情紧张地听着“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的话。 第15章 《崩坏角色再就业》by猫原(wb鱿鱼原  叶杨是一名经常写崩人设烂尾的码字机写手  有天,他穿到一个小镇,镇上的居民都是他笔下人设崩坏的角色,要想回到现实生活,必须要攻略他们  冷酷校草别嚣张  ——冰冷绝情校草在线嘤嘤嘤:“杨杨,他们欺虎我,还不让窝告诉你”  俏皮爹地带球跑  ——霸道总裁化身葛朗台:“你又刷我卡了?这次买什么了?奶粉?给宝宝喂母乳就好,你这是浪费钱。”  假若土耳其不浪漫  ——忧郁深情男主扭曲黑化:“叶杨,不管你如何拒绝,我都要带你走,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将你的骨灰带去土耳其。”  夜色公交(n)  ——叶杨咆哮:“我操!全他妈攻变受,轮流让我干!”  你以为烂尾坑了就没事?  不不不  角色崩坏了会再就业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三水 9瓶;林奶奶总是吃不够、素衣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十六章 chapter16  当天三个人的晚饭吃得格外抑郁。  当然了,晚饭是另外两个人的。  只有抑郁是关牧州的。  在他眼里,贺砚回简直就是个集白莲绿茶咖啡红茶玛奇朵巴拉巴拉总之是全世界所有的小浪蹄子的特质于一体的小贱人。  什么玩意儿。  卖个惨竟然就把他专属的凌粟家的客房占了??  关牧州拿着凌粟放在一旁的小账本疯狂给自己扇风,一边大口挖着凌粟做的小布丁解气。  旁边的凌粟陪着笑脸儿:“爷,今晚让你泡浴缸行不行。”  “不行。”关牧州嗤了一声,表示自己觉得不会因为这些小恩小惠而妥协。  开玩笑呢古代皇帝娶老婆都还得走程序,凌粟这么半声都没吭就领回来个小的,让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关键这个小的竟然还一副正宫模样,端着个茶杯听着狗血连戏剧,那架势跟下一秒就要去母仪天下似的。  “你之前不还说人家好看了,说他特有气质。”凌粟靠在旁边试图说服关牧州,“怎么这就反悔了。”  关牧州斜眼看了一眼长沙发另一边的贺砚回,哼唧了两声:“反正就是不行。”  虽然这个人无论是从气质还是长相上来说,都不是关牧州能骂的下嘴的类型。  关牧州从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开始做模特,在这行里也算是个大前辈,看人的眼光尤其刁。高眉深目线条立体是几乎是模特圈的审美标杆,人人都长了一副高级脸。  但像贺砚回这样精致在骨相的人,任是关牧州再挑剔,他对着那张脸都不能说出个不字儿来。  更不用说贺砚回那通身的气派,在凌粟面前是成天的“我好可怜你快疼疼我”。  但只要一离了凌粟,这个人全身上下就只萦绕着一句话。  给你爸爸我跪下。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白莲婊,妈的。”关牧州狠狠捣碎了碗里的布丁,一边瞪着贺砚回一边吸溜。  ————————————————  关牧州在海城一直是个居无定所的主儿,除了工作以外不是在酒店就是在凌粟家,在这儿也半点没拘束过。  “粟那我今晚睡你那儿了啊。”他晃荡着手里的浴巾,戴着耳机一边拉伸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一边往浴室走。  凌粟正趴在饭桌上认认真真算小账,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胡乱答应了:“恩睡吧,把高的枕头留给我。”  “知道。”关牧州以一个肩膀的嘎嘣声完美收了尾,哼着歌去迎接凌粟特许的泡澡。  “你睡客房。”听见轮椅朝自己来的声音,凌粟一边敲计算器一边笑着对贺砚回说。  下午贺砚回才转悠过一整圈凌粟的家,到了晚上就已经能畅通无阻地自由活动了,这让凌粟觉得十分惊奇。  要么这人就是装的瞎,要么这人的脑子就是个大型3d建模现场。  “你在做什么呢。”贺砚回堪堪停在了凌粟身边,肩膀刚好和凌粟的靠在了一起。  凌粟并不反感这样试探着的肢体触碰,在放下笔之后甚至还往后靠了靠:“算账。”  凌粟的数学简直是自古以来的人类灾难。  他刚刚开始开店的时候,对盈不盈利亏不亏本半点概念都没有,反正店面是自己的,房租水电够付对凌粟来说就是个成功的奇迹。  但现在眼看着店也迈上正轨了,家里除了两只金贵的猫以外还多了个人,他总得对着自己的钱上心些。  贺砚回挺直了腰,好让凌粟靠得更舒服些:“就你一个人吗?”  “季末会有学会计的 同学过来帮忙一下,平常一般就我和店里的小姑娘来回看看。”凌粟揉了揉鼻子,“最近招的兼职大学是学金融的,也能一起帮帮忙。”  但大家都是正儿八经的学术派,对于这种真正有进有出的小点的会计运营都有些发懵。  所以无论是打折优惠还是线下促销线上发券,凌粟都秉承了十分的霸权主义——老子开心就好。  “我高中数学擦边及格,大学高数补考了两次。”凌粟可怜兮兮地在贺砚回的肩膀上仰望天花板,“本来以为毕业了就再也不用面对数学了,好惨一男的。”  贺砚回抿唇笑了笑,手在自己的腿上握了握又放开,欲言又止。  他原本想对凌粟说,也许自己可以帮忙。他虽然不记得什么东西,但是之前在单人病房的时候那里的电视永远在播放财经频道和各个股票信息,仿佛是想让他去重温些什么。  但  算了吧还是不要插手  “你还记得高中数学吗。”凌粟绝望地把目光转向了贺砚回,“不难的就高中。”  贺砚回矜持地点了点头。  他是失忆,又不是失了智。  贺砚回暗自腹诽道。  “真哒!?”凌粟开心地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小账本原地高抬腿兴奋了好一会儿,才凑去贺砚回身边,把自己的小账本交给了他,“我给你念哦。”  “这是草稿纸。”凌粟还递给了贺砚回另一本小本子。  贺砚回手上抱着本空白草稿本,拿着支铅笔,整个人显现出了有几分茫然的样子。  他总觉得这个流程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但既然是凌粟给的,那就一定没问题。  恩!  ————————————————  关牧州哼着小曲儿围着浴袍从浴室里洗得香喷喷走出来了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凌粟趴在贺砚回的大腿上,一边犯困一边在给他汇报自己的每天进项。  旁边的贺砚回拿着支铅笔 了,在一本图画本上很快地记着什么。  “凌粟你给我他娘的起来!”关牧州一把扯掉了自己好不容易围得格外骚气的浴袍,随便扯了件t恤穿上,把凌粟拉去了旁边,“怎么的,第一天进门就得汇报身家房产了?!”  “没,他就帮我算算账。人家会!”凌粟一脸激动地指了指贺砚回手上的小本子,“他真滴会!”  “什么东西,我也会!”关牧州非常不服气地上前拿起了贺砚回手上的本子,两秒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一顿。  凌粟在他背后讥讽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嘲笑:“咋的,会不会呢。”  关牧州这人,三岁就看到老。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认命了——这就是个靠脸吃饭的漂亮娃娃。  数学什么的,跟他的整个成长轨迹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关牧州不甘心地扁了扁嘴,把本子又重新塞到了贺砚回的手下,还帮他找准了之前写的地方对好笔尖:“您继续,您继续。”  知识分子,得罪不起。  凌粟抱着手臂在一边笑嘻嘻地看。  他之前还特地给贺砚回找了个带刻印横线的本子,好让他摸起来方便,谁知道这人的脑子真跟带着实时定点定位似的,宛如脑子里带着个红外线,表格列出来比凌粟拿着尺子比划的都整齐。  “他在写什么啊。”关牧州跟凌粟一起抱着手臂站去旁边围观。  “过两天促销的折扣。”凌粟捂着嘴小声说,两个人跟监考的主管老师似的,监督一个身残志坚的小孩儿进行数学考试。  贺砚回被凌粟接回家的头一周,走向就有些很不对。  n bs 残疾青年险些沦落街头,被好心店主收留,竟上岗再就业。  一个多么励志的故事。  ————————————————  “今天是周日。”翌日,坐在轮椅上的贺砚回手上拿着个小相机,万分不习惯地开口,“我和凌粟一起去店里。”  凌粟的vlog基本处于周更状态,素材一般从周一录到周日,录完了再剪辑。凌粟自己拍完了之前的六天,今天突发奇想地让贺砚回拍一回。  “别怕呀。”解放了双手的凌粟很开心,给贺砚回调好了角度,让他拿着稳定器不用紧张,“你随便晃悠就行,这一路的景都很好。”  作为腐朽的小资产阶级,凌粟向来都是九点半起床准备上班的,店里到十点半才能喝上凌粟的手磨咖啡。  而现在凌粟觉得自己的生活愈发的腐朽了。 第17章 凌粟有几分疑惑地往上快跑了两步,上去就看见,漆黑的一片小阁楼里,贺砚回靠在窗边安静地睡着了。  窗外是整条长街亮起来的路灯,路边树上缠着小小圆圆的彩灯在大片的黑暗里闪着。下了班的青年人三两成群,挽着手在放着笑着。  贺砚回的头靠在窗上,半边脸被外头树上温馨的小彩灯照着,半张脸浸在沉沉的黑暗里。  凌粟手上拿着颗奶糖,慢慢地停在了楼梯口处。  贺砚回最近腿好了不少了,偶尔凌粟扶他去沙发或是椅子上的时候,能感觉到他落地占得越来越稳的趋势——也慢慢感觉到了这个人的高大。  按照关牧州的估计,贺砚回的身高能直冲着一米八七去。  但他这样靠在窗户上安静等自己等到睡着的样子,却让凌粟只觉得  脆弱得让人心折。  “贺砚回?”凌粟过去把他腿上的小毯子掖了掖,“回家了。”  贺砚回听见凌粟的声音很慢地睁了睁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凌粟眼前扫了两个来回,最后才张开了很窄一个弧度。  “要是困了就再睡会儿吧。”凌粟拿了张椅子坐到他的旁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别靠窗子,凉。”  贺砚回乖乖地嗯了一声,点点头,像是在被按了慢动作播放的键似的,起身,最后轻轻地靠在了凌粟的肩膀上。  “睡吧。”凌粟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少年的清润,“乖。”  贺砚回往凌粟的肩膀上蹭了蹭,靠在他的肩窝上安静地呼吸。  凌粟揽着贺砚回的肩膀,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让我来想想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吃什么呢。”  “¥……()”贺砚回趴在凌粟的肩头嘟囔。  凌粟没听清:“嗯?”  “番、茄、蛋、花——汤。”贺砚回认认真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跟凌粟重复。  凌粟笑着长叹了一口气:“你真是”  前两天凌粟还和关牧州讨论说,贺砚回这个人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贵气,即使任何迹象能证明这个推断,但他们俩都一致同意这个观点。  就跟贾宝玉第一眼见着林妹妹似的,就是神仙似的妹妹。  凌粟见着贺砚回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个哪里来的小公子。  可谁能知道这个小公子最爱吃的是竟然是番茄蛋花汤  “你就不想出去下个馆子什么的吗?今天店关得早,老关去工作去了,不然我们背着他去下个馆子去?”  贺砚回摇头:“不想,想吃你做的。”  他听凌粟没说话,顿了一会儿之后还补充了一句:“你做的好吃。”  凌粟看着贺砚回那诚恳的表情,被萌得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这段儿肯定又得剪了。  不然可能要被举报到销号咯。  ————————————————  今天关牧州这个叽叽歪歪的人好不容易不在,没个人在家闹腾,凌粟和贺砚回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就看见连两只猫都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看上去悠闲得很。  两个人吃完了晚饭,抱着猫坐去了房前的院子里。  “你不准起来”凌粟泡了杯茶,拿了几块小饼干坐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上,笑着看贺砚回懊恼的样子,“过两天去医院看看,恢复得不错就能试试看走了。”  贺砚回抿唇不语,看起来带着股不甘心的劲儿,但在凌粟晃晃荡荡摇不起来的时候,适当地伸手握着绳子慢慢地推起了凌粟。  贺砚回的手臂是即使包裹在衬衫里也能看出漂亮肌肉形状的类型,手臂力量非常好。单手握着秋千的绳子,稳稳地推着凌粟。  像个操心的家长,推高了都不敢放手。  “去医院的时候顺便带你去买点儿东西吧。”凌粟吃着手上的薯饼,闭着眼睛享受着初春的晚风,“到时候还能去超市看看你想吃什么,买回家给你做。”  祖宗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贺砚回的腿上,这时候正喵喵叫着趴在他的胸肌上踩奶。  贺砚回揉着祖宗的脑袋,一边问他:“今天不用剪vlog吗?”  贺砚回住在凌粟这儿有一点时间了,对他来说,摸清凌粟的生活规律简直易如反掌。  凌粟一边吃东西一边抱怨:“啊呀这周拖更啦,不剪了。之前的他们都说和你互动太多了,酸臭味都要溢出屏幕给他们腌入味了,我就打算理理素材重新整一次。”  “啊这样。”贺砚回点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对呀。”凌粟恩了一声,“今天有星星呢,你要能看见就好了。”  “但没关系。”凌粟很快地又补充,“我也把眼睛闭上了!”  贺砚回轻轻笑了一声,在凌粟的头发抚过自己的手指的时候往前够了够,仿佛那样就能让它们多停留一会儿似的。  那就等到下一个这样好的夜,你睁开眼睛希望我看见的时候,再告诉你我能看见一些模糊光点了吧。  ————————————————  凌粟是个执行力很高的人,既然想到了要带贺砚回出去买写东西,这个周末他就收拾好了东西定好了餐厅,打算带贺小天鹅在城里好好地逛逛。  但他发觉今天的贺砚回不太一样。  “我拿着吧。”刚上车,在凌粟准备架相机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贺砚回出声——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如果有人搀着能试着走走路了。  凌粟一开心,就在出医院的时候给自己和贺砚回两个人买了一杯自己最喜欢的巨无霸奶茶。  贺砚回坐在副驾驶,手里捧着个圆滚滚的大杯奶茶,对着凌粟录vlog头一次表现出了十分的积极。  “啊?”凌粟惊讶地转过了头,“你拿着?我今天没带稳定器。”  “我手举着就可以,你告诉我角度。”贺砚回笑了笑,伸出了手。  凌粟没什么犹豫就把相机拆下来交给了贺砚回:“举累了就告诉我。”  虽然他觉得这句话可能也是白说。  贺砚回那手臂,凌粟估计这辈子就只有欣赏的份儿了。  “我可以说话吗?”贺砚回举着相机,问凌粟。  凌粟一边开车一边有些莫名:“可以啊,你说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贺砚回认认真真地开始配音:“大家好,今天是周日,我和凌粟一起出来采购。”  凌粟有几分惊讶地转过头,笑着问他:“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了。”  贺砚回抿唇,比了个嘘,抬了抬手上的相机示意凌粟要认真录视频。  “行,我认真录”凌粟努力憋着笑,“认真认真。”  ————————————————  带着贺砚回去逛商场是个非常奇妙的体验,凌粟头一次在进店的时候感受到了什么叫货真价实的衣架子。  店里的店员一开始在看见贺砚回的时候还有些犹豫,毕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穿什么似乎都带着些病态显不出好看来。  但  贺砚回被推着出来的时候,凌粟一转过头就愣住了。  他虽然坐着,但是腰杆儿笔直,黑色挺括的衬衫勾勒出了他饱满的胸肌和劲窄的腰线。他皮肤白,在深色衬衫的映衬下显得精致又冰凉,像是摆放在玻璃橱窗柜里的瓷娃娃。  凌粟在看见他漂亮的锁骨和滚动着的喉结的时候,一时间没忍住,和旁边的店员一起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漂亮小天鹅  凌粟拿着相机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在拍贺砚回的时候一不小心还露出了他小半个下巴。  “好好看吗?”贺砚 回听见了凌粟的声音,紧抿着的嘴唇才松了松,原本的高冷大佬坐姿也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小学生正坐,向前倾着身子,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有几分紧张地问凌粟。  凌粟使劲儿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抚着自己的胸口:“好看好看。”  说着,他转身直接把自己的信用卡递给了店员:“这一身,全刷了。”  坐在轮椅上的贺砚回低着头,在一群店员的围观下乖巧得不像话。凌粟站在他身边,不由得生出了那种大佬包、养美丽小情儿的自豪感。  爷的卡,随便刷!!  “再试一身吧。”凌粟左看右看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满意,摸着自己的下巴绕着贺砚回转了两圈,“那一身模特款吧,休闲一点。”  贺砚回穿西装衬衫固然好看,但凌粟总觉得那样让贺砚回多了几分冷硬和凌厉。凌粟不喜欢那样的贺砚回,像是那天靠在窗户上落寞睡着的,游离于这个热闹世界之外的孤寂的样子。  他不知道贺砚回有什么过去,但是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也许贺砚回想不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愿意和贺砚回就这样下去,安安静静的平稳守着一个热闹又温馨的地方。  是那些小姑娘萌的,vlog评论里说的浪漫c也好,还是就像现在这样不确定关系也好,这个人的出现对凌粟来说就像生活里凭空冒出来的一颗惊喜糖。  无论是什么状态,无论是什么时间,只要见着他就总觉得生活是甜的。  凌粟拿着店员包好的西装和衬衫,指了另一套交给贺砚回让店员带着他去试的时候,自己就坐在了店里的沙发上——活像一个等自己女朋友换衣服的中年男子。  他低头看着餐厅的菜单,在脑子里过滤着贺砚回的各种表现得并不明显的对事物的偏好,精挑细选地打算带贺砚回吃顿好的。  “番茄我的天,都米其林了这档次了怎么还卖番茄蛋花汤呢”凌粟皱着眉头,不停往下翻着软件上的各式点评和推荐,“贺砚回也真是的,也不挑点什么”  “凌粟。”  突然被点名打断了凌粟的思绪。  凌粟有几分茫然地抬头,下意识地应了:“诶。”  可等抬头了,凌粟却后悔了。  映入眼帘的一双璧人光是站着就看起来十分养眼。  凌粟站起来,笑着点头,和他们打招呼:“易行,易太太。”  “你好。”易太太今天穿着一条米色的长裙,勾勒出了修长曼妙的身材,陪着及腰的大波浪长卷发,看上去时尚又温柔。  两口子大概也是趁着周末出来逛街,身边也没跟着什么人,一些购物袋子都是易行自己提着,易太太则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十分甜蜜。  在凌粟印象里,易行好像从来不是会帮身边的人背包提东西的类型,但今天看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笑:“好巧啊。”  易行抿着唇点点头:“你和关牧州?”  “呀,我有个小姐妹在隔壁。老公我先去隔壁看看啦,你们聊。”易太太在接到一个消息之后笑着和凌粟打招呼,踮脚亲了易行一下之后轻盈地跑开了。  凌粟目送着她,看着她的长发在空中微微甩动着的样子,转头对易行说:“你太太很漂亮。”  活泼又大方,性格好又漂亮,听说家世还是一等一的好,对易行来说确实是一个理想的婚姻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chapter19  “今天关牧州还是不回来吗?”贺砚回坐在厨房里,手上抱着刚才从超市里彭回来的购物袋,等着凌粟把东西从里头拿出来塞进冰箱。  两只猫就站在流理台上观望着他们,毛绒绒的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扫着光洁的桌面。  凌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在把牛奶塞到侧门边上的时候额头还在冰箱门上撞了一下。  “啊是。”凌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去国外出差,但很快就回来了。”  贺砚回点了点头,抱着手上的袋子,盯着自己手上已经被握成常温了的汽水低头发呆。  “我今天有点累,我们可以叫外卖吗?”把所有的东西都归整好,凌粟靠坐在流理台边,抬头闭着眼睛,语气里透露着些许疲惫。  刚才和易行的一通几近于辩论的争吵让他耗尽了今天因为贺砚回身体好转而得来的开心。凌粟面对着对面眼里只有关切的贺砚回,只觉得满心愧疚。  “当然。”但贺砚回半点没在意的样子,相反,对于这个提议答应得非常快。  他伸手,在空中朝着那一团模糊的影子摸了摸。凌粟的手比自己的要小上很多,在摸到凌粟的手指的时候,贺砚回动作十分娴熟且自然地把那只手牢牢地圈进了自己的掌心。  “我陪你。”  ————————————————  贺砚回胃的状态一直不理想,凌粟一直精细认真地给他养着,今天的外卖也没敢点别的,只是叫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自己煮了一锅白粥。  贺砚回坐在沙发上,手机抱着祖宗在给他梳毛。  凌粟揉着脑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祖宗满脸享受地躺在贺砚回腿上翻着肚子,一派轻松切题。而后面的大爷则乖巧蹲守——在排队。  凌粟作为一个非常不道义的主人,强行插了队。  贺砚回听到凌粟的动静之后,抬起头朝他的方向望过去。  他其实仍旧看不太清,天黑下来更让他没办法分辨,所以下意识地会垂着自己的眼睛。  凌粟看着他现场的睫毛和天然形成的一道漂亮眼线,忍不住就觉得鼻子一酸。  “贺砚回…”他喃喃开口。  祖宗听见了他的声音,在贺砚回腿上打了个滚,一不留神就滚到了地上,原本一声撒娇的喵卡在嗓子里变成了一声变调的鸡叫。  凌粟和贺砚回忍不住齐齐笑出了声。  凌粟坐在贺砚回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累了休息会儿吧。”贺砚回伸长手臂,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动作毫不停顿地把凌粟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靠着我。”  凌粟把腿也收到了沙发上,在贺砚回的身侧蜷成了一个球。  然后,咕噜咚一声,倒在了他身上。  贺砚回稳稳地接住了他,张开双臂圈住了凌粟,动作生疏地在凌粟的头顶轻轻拍了拍:“辛苦你了。”  凌粟的手恰好覆在贺砚回的腹部,动了动发现手感不对:“你怎么连腹肌都这么齐全????”  贺砚回迷茫:“啊?”  凌粟撑着贺砚回的腹肌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认真按着那些小方块数了数。  一、二、三  娘希匹光是裤子上面的就有六个了。  “我恨你。”凌粟说完,咚得一声又倒回了原来的地方。  贺砚回臂弯里夹着一个人,动也不敢动,但刚被凌粟戳过的地方却蔓延着一种更奇怪的感觉。  贺砚回老大一个人,脸上的绯红一路开始往下窜,低着头僵得跟个木头似的。  “那我分给你吧。”贺砚回低着头,感觉到凌粟的头发摩擦在自己的下巴上,笑着蹭了蹭,“你要多少都给你。”  凌粟咕囔了一声,叹了口气继续窝在贺砚回的身上。  今天下午易行算是彻底扯掉了自己的一身休养,在电话里对着凌粟几乎是咆哮:“你根本不认识他,你凭什么那么维护他!?”  凌粟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凌粟虽然外向,但其实是个非常慢热的人。他认识的人很多,自己的圈子却很小。易行和他认识这么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把和凌粟亲近的人数出来。  可今天遇见的这个陌生的男人,他全无印象。  但凌粟却因为这个认识多久的人对他呈现出了那么防备的姿态。  凌粟窝在贺砚回的身上,手里攥着他的衣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准想别人。”贺砚回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  凌粟抬头看着他。  “在我身边不许想别人。”贺砚回的手滑到了凌粟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声音温柔却带着些不可抗拒的威压。  “不可以。”  ————————————————  后来的凌粟完美秉承了贺砚回下达的思想。  易行在凌粟之前的生活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高到就算连凌粟的爷爷都对他们的故事一清二楚。  凌粟在周末的时候接到了自己爷爷的电话,爷爷现在虽然出院了,但为了方便照顾,还是和叔叔一家住在一起,等回了自己家才联系凌粟,让他过去吃顿饭。  “我就不过去闹你了。”凌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浇花,旁边的贺砚回和关牧州在讨论着最近的理财信息。  关牧州和贺砚回的关系最近缓和了一点——因为关牧州发现贺砚回估计坑不了凌粟。  这姓贺的就是个金娃娃啊!  财神爷都没这个灵的。  往里扔个硬币这人能自动变身at机,他自己的一部分积蓄交给贺砚回打理之后远翻了几倍不止。  关牧州觉得赔个凌粟还是非常值得的。  凌粟是过安稳日子的人,对倒腾自己的钱半点兴趣都没有,安安分分地蹲在旁边对着自己的茶花树发呆。  凌粟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笑着摇了摇头:“我有朋友在这儿呢,就不过去了。”  爷爷的语气瞬间抬高了:“是小易过去了吗?”  “谁?易行?”凌粟只觉得莫名其妙。  旁边正在给关牧州普及基本证券尝试的贺砚回骤然停下了自己的滑头。  “哥,大哥?”旁边的关牧州拍拍他的大腿,“咋还卡带了呢?”  贺砚回抬手示意他安静,满脸严肃。  “易行为什么会来我这儿?”凌粟皱着眉头,一只手还停留在茶树下边新松的土上。  凌爷爷也觉得莫名其妙:“小易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啊,说等下个月他出差回来了,和你一起来看看我。”  凌粟的眼神冷了下来,放下手里的小铲子,把脚边的水壶放到了一边,撑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虽然在笑但是眉眼间却没半点玩笑的意思:“他一个外人联系我爷爷干什么,您别听他的,我明天就去看你。”  凌粟洗了手,走到贺砚回身边示意他没事:“不,不带易行。”  “怎么了?”贺砚回抬头问他,眉尖微微蹙着。  凌粟绕到他的背后靠到他的肩膀上垂下脑袋:“烦人。”  贺砚回抿着唇笑了笑,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别想了,嗯?”  凌粟的脑袋和他的挨在一起,朝他温温软软地笑了笑:“嗯。”  “呕。”  被完全无视的关牧州适时发出了一声背景音。  n bs————————————————  关牧州最近会海城有秀要走,一边忙着准备一边在进行严格的身材管理。  在凌粟给贺砚回准备午饭,讨论着晚上是炖猪蹄还是炖牛肉的时候,关牧州托着自己的下巴生无可恋地试图通过转移话题来缓解自己的饥饿。  “话说,贺砚回你能站了吧?”他问。  贺砚回点点头:“能站一会儿。”  贺砚回最近也不用轮椅了,每天能被凌粟扶着走一会儿,最近渐渐的也不用人搀了。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了,每天的日头很好,贺砚回的下午一般就会在院子里自己慢慢走两圈。  “诶说起这个!”关牧州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么按钮一般,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你等我!!”  贺砚回歪了歪头,不解。  片刻之后,关牧州拿着一个长条的盒子从储物间里跑了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有那玩意儿。”凌粟看着那个丝绒包装的黑色长盒,看着就觉得贵的不一般。  关牧州摆手:“是前两天去参加一个活动的时候那边给的,刚好我秀也要用,我就想拿回来看看,但怎么都觉得不对。”  凌粟接过盒子打开:“什么啊还不对卧槽。”  贺砚回不解地抬头:“嗯?是什么?”  他的眼睛仍旧不能够清楚地看清东西,一直就停留在大致分辨物体的程度没什么进展。  凌粟把盒子放在了桌上,惊叹着从里头拿出了一根手杖。  上好的木材完美的雕刻,柄上有一颗低调的黄色水晶。  “这也忒中二了吧。”凌粟满脸的难以置信,看上去还隐隐透露着几分嫌弃。  关牧州也是满脸忧愁:“我怎么撑都像个二瞎子。”  旁边的真瞎子贺先生温柔地笑了笑,看上去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凌粟笑着把这个递给贺砚回:“你来试试?”  说着,凌粟伸手,自然地要去扶贺砚回。  贺砚回接着凌粟的力很慢地站起来,单手撑着手杖缓缓点地。  手杖敲击着的地板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闷,厚重着,像是一下下点在人的心上。 第21章 “主家那姐弟闹得正欢呢。”关妈妈在商场上听到了些,见八卦不了自己干儿子的,干脆就说起别人家来了,“老爷子就一个独子,太太早逝,现在的一双儿女相差十岁。现在眼看着老爷子要撑不住了,一双姐弟跟干什么似的斗法斗得欢腾得要命。”  关牧州转头和一头雾水的凌粟科普:“姐姐叫贺洵弟弟叫贺溯,之前是一人分管着一个区域的业务,现在大概打算当着爷爷的面分大蛋糕了。我前两天还见着贺洵了,那气质易行娶的这位贺小姐真的连个尾巴都赶不上。”  凌粟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什么贺这贺那的,能有他家贺砚回好看呢么。  作者有话要说:亲,说不定有的呢。[顶锅盖跑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herry 10瓶;求辉夜姬山风小白酒吞 8瓶;素衣 5瓶;季鹰归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二十一章 chapter21  第二天晚些时候,凌粟就接到了自己妈妈的电话。  “妈。”凌粟毫不意外地接起了视频,握着大爷的爪子给视频那头的妈妈打了个招呼,“阿姨这么快就跟告完状啦?”  “什么告状不告状的。”凌妈妈年纪不大,和凌粟一样的栗色长卷发让她看起来十分温柔,“我自己看你vlog也知道了,怎么,你谈朋友了怎么不告诉我们,还想瞒着。”  凌粟揉了揉自己头上翘起来的那一撮呆毛,窝在沙发角落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关起来的浴室的推拉门,小声和妈妈说:“我自己也不确定。”  “是怕我们不满意吧。”凌妈妈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那端的凌粟。  “眼睛不好,腿脚不方便,家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凌妈妈啧了一声,“怕跟我说了我做恶婆婆?”  “哪有,你那么好看你哪能是恶婆婆。”凌粟一挥手,非常迅速地否认了,“我就是…不想让他想多。”  贺砚回心思重,没经过家长肯定还总会觉得关系不牢靠。  凌妈妈托着腮,低着头用精致的小铁勺搅拌着自己的咖啡:“你的事情我也不想发表太多意见,但要是是个好孩子,你又喜欢”  “养个人而已,咱家又不是养不起。”凌妈妈甩了甩头发,看起来非常洒脱,“店最近怎么样?”  凌粟父母的出身都不错,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家境殷实,离婚之后也有各自的事业,两个人分别带着一个孩子,活得都非常滋润。  凌粟的店还是她妈妈出钱给他“投资”的。  “说起来。”凌粟想到这个就笑了,“店里最近的报表你看了吗?”  凌妈妈很迷茫:“啥报表?”  “贺砚回做的。”凌粟说起他就开始笑,一双大眼睛眯缝着都几乎都快要看不见,“最近我的营业额和净利润,翻番了都快,我这不是发给我的董事长看看。”  “怎么?拍的视频火了?”凌妈妈知道凌粟那任性开店经营模式,想来想去也没别的什么理由,但见他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又不缺钱花,这么开心。”  “贺砚回帮我的。”凌粟觉得自己这么秀恩爱十分的不道德,但是对着自己亲妈,凌粟原本还想低调的一点心思就根本藏不住,坐直了就开始炫耀,“他真的好聪明!我和老关都有一部分钱给他在投资,还有还有,你都不知道,他眼睛不好,但是我带着他走过一次之后他都再也没撞到过还有还有那个”  “得得得,知道你喜欢了。”凌妈妈听着他都没个完了,只觉得聒噪,笑着抬起手摆了摆,“谈着吧谈着吧,到时候要觉得合适了就扯证,终于不用跟个孤寡老人似的每天跟猫待在一起了。”  “嘻。”凌粟眯着眼睛晃了晃身子,被旁边的猫狠狠抽了一尾巴。  我现在不仅年纪轻轻就膝下有猫,我还有一只小天鹅。  凌粟嘚瑟着想。  至于扯证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  凌粟的vlog最近完美拆分成了两个板块——凌粟的日常,和两个人生活的日常。  但粉丝们吐槽归吐槽,该贡献给贺砚回的点击评论投币却一点没落下。  凌粟随意点开了一个,就看见上面满屏的鲜红“请贺先生正面u我!!!!”  凌粟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昨天拍了就剪进去的日常。  贺砚回单手支着一把长柄伞,慢慢地走在凌粟的前面。  凌粟大致理解为什么观众们为什么那么激动了,毕竟那天他自己都差点对着贺砚回喷鼻血。  贺砚回的身材实在是太优越,无论是身高还是比例,都绝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而在这样的底子上,贺砚回那一身高贵精致又优雅的气质,让他手上的一把长柄伞又成了谋夺少女芳心的利器。  伞头缓缓点地,长腿迈出一步,深色衬衫跟着腰线卡在背后卡出一个要命的褶皱,背部的肌肉和精致的蝴蝶骨看上去完美得像是被精心揉捏出来的雕塑。  这一段被凌粟剪在了开头,因为是手持相机的缘故,画面还有些摇摆。但一切都因为屏幕里这个人沉静的气场,贺砚回独自走在雨后天色微黯的街道上,让凌粟恍惚着以为自己点开了什么大片。  但至于这些评论  u什么u的,本宫不死,还能轮得到别人呢么。  凌粟关了视频,随便往下划了划想看看什么消磨时间,不经意就在本地新闻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易星科技新人总经理走马上任,易家大公子身负重任,坦言有压力】  凌粟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点进去看了一眼新闻的主要内容。  大概是易行从他爸手上接过了一家近年来饱受关注的企业,已经隐隐有了要取代他爸的趋势。  新闻上的易行穿着一身修身的深蓝色西装,衬得他原来就有几分有些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愈发的虚弱,和董事们握手的时候,凌粟看见了他有些瘦脱了形的肩膀。  想到最近老是在半夜出现的短信,凌粟就感觉到了有几分头大。  他合上电脑,抱着大爷往后倒去,把自己埋在了大爷的柔软肚皮里。  造孽……  ————————————————  但恍然间,他却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有人过来串门了,还是贺砚回?  凌粟把脸上的猫毛掰开,眯着眼睛疑惑,贺砚回叫自己干什么。  凌粟平躺着,想要再分辨一次。  他睁着眼对着天花板眨巴了两下,刚淡定了自己刚才怕是幻听,想趴回去再瘫会儿的时候,就听见浴室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浴室浴室里,等等。  贺砚回在里面!  贺砚回会不会在里面摔倒了!?  凌粟大惊失色,挪开大爷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跳了起来,在飞跑出去的时候还撞翻了桌上正在煮着的红茶。  “贺砚回!!!!”  滚烫的茶汤从玻璃茶几上倾泄下来,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  吓懵了的大爷在他身后不停地喵喵叫着,和旁边的祖宗一道跟在了凌粟的屁股后边儿。  凌粟一边跑着,一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想法。  有道理的没根据的,一切担心到毫无边际的想法都伴随着他越来越不规律的心跳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滋生。  自己不该让贺砚回一个人站着的。  不应该的。他明明还走不太稳的。  他万一摔倒了,腿又伤了该怎么办,二次受伤会不会 更难恢复?  万一要是更严重,头上磕了捧了怎么办。  这个宝贝瓷娃娃之前就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要是再来一次,大脑彻底当机了怎么办?  疯了傻了呆了忘了怎么办?  贺砚回要是不记得自己了怎么办!?  凌粟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他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贺砚回!?”  他一把拉开了浴室的推拉门,一头冲了进去。  接着  就看见了一双沉黑如墨的眼睛。  贺砚回单手低着雪白的瓷砖,转过头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今日长长了些的头发被水打湿后乖巧地落了下来,覆盖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他抬头,单手把垂在额前的头发全部捋到了脑后,眉尖微微蹙着:“凌粟?”  凌粟匆忙刹下的车让后头两只猫连环在他脚边追了尾,这会儿正懵逼地抱团看着两个站着僵持的两脚兽。  凌粟看着贺砚回,张了半天的嘴没说出话来。  贺砚回站直后比凌粟高了将近十公分,整个人的骨架也比他的要大上一整圈。  健硕的肌肉和因为之前常驻病房没见着太阳而略显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贺砚回缓缓站直的时候,凌粟视线上也不敢看下也不敢去,只顾得上呆滞地盯着贺砚回的肩膀。  那里是他经常靠着的地方。  肱二头肌形状漂亮,锁骨修长,胸肌饱满  凌粟的视线跟着从贺砚回头发上低下来的水蜿蜒而下,缓缓划过那规整的腹肌,深刻的人鱼线  雾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升腾着,随着一股别样的气氛一起,在两个人中间弥漫四散开来。  “你,叫我?”凌粟开口的时候,嗓子哑得像是楼下常年收垃圾的大破喇叭。  贺砚回似乎也有些无措:“我想跟你说,我忘记拿浴巾了。”  “啊,浴巾。”凌粟呆呆地点了头,“浴巾忘记了啊。”  贺砚回沉默着看了凌粟的方向一眼,默默扭过了头去:“嗯,想出去开门的时候把牙刷筒弄翻了。”  他们用的牙刷筒是陶瓷的,撞到同样材质的洗手台,能出的动静的确能跟被雷劈了似的响。  “那个。”但为了打破尴尬,凌粟咧了咧嘴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我给你去拿?”  虽然这个时候要不要浴巾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吼。  凌粟呆呆地想。  他机械地转身想往外走,不料在经过两团猫的时候,老马失前蹄被绊了个踉跄。 第23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鱼丸子酱、叶 5瓶;我要上天! 4瓶;21425896、季鹰归未、沈爸爸的菊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二十三章 chapter23  “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两个人回到家之后,凌粟一边和往常一样从贺砚回手上的纸袋里掏东西放进冰箱——只不过贺砚回现在终于不坐轮椅了,凌粟掏东西得踮着脚才能行。  凌粟手上拿着两瓶冰镇的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探头仰望着上方正在走神的贺砚回。  贺砚回的视线正飘忽着,恍然间看见自己下边儿冒出来一个黑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就否认:“没没有!”  “还没有呢!”凌粟笑着踮起脚,用手上的两瓶橘子汽水一左一右地捂在贺砚回的脸颊两侧。  贺砚回微微后仰,抱着一兜子的菜也不敢动,只是无辜地张着眼睛看着凌粟。  “行啦。”贺砚回想,他的小太阳一定笑得眉眼弯弯的,浅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散着蜜糖般的光芒,“我喜欢你呢,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贺砚回被两瓶汽水捂着,眨眼的速度放缓下来,最后朝着凌粟露出了一个温温软软的笑容:“好哦。”  你喜欢我就够了。  只要你喜欢我就可以了。  其他人,就算是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了。  贺砚回垂着眼睛,把不轻的纸袋全放在了自己的一边手臂上,伸出另一只手臂非常自然地把凌粟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凌粟踮着脚,仰头看着他。  “怎么了?”凌粟双臂垂着,踮着脚,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完全靠在了贺砚回的臂弯里。  但他也半点没有担心的意思,反而笑得很轻松,懒懒散散地完全靠在贺砚回手臂里:“怎么不说话呀,我就说你是紧”  一个词还没说完,凌粟的的话就全被堵在了一个温柔的吻里。  贺砚回的嘴上还有着刚才喝的牛奶的淡淡香气,凌粟整个人全身放松地依在他怀里,被稳到呼吸不问却都还努力踮着脚,仰着头迎着贺砚回霸道的吻。  “怎么那么看着我。”终于被放开之后,凌粟整个人身子都有些软,靠着贺砚回的手臂依在后头的流理台上轻轻喘气。  贺砚回对着他的眼神一向是温柔的,但今天凌粟恍然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他眼睛里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霸道得让他几乎有些不适应。  贺砚回像是才回过神来:“嗯?”  贺砚回在意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刚才搂着凌粟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想把凌粟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只有这样他才能是我的。  他必须是我的。  这种认知在贺砚回心里盘桓过一周的时候,让他瞬间惊醒了。他骤然松开了自己紧紧圈着凌粟的手臂,转成了平时会有的力道。  他怎么能这么对凌粟。  “想什么呢!”凌粟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汽水,双手捧着贺砚回的脸浅浅地啄了啄他的嘴唇,“准备做饭了。”  “嗯好。”贺砚回直起身,总觉得自己有些头重脚轻,晃了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跟在凌粟后头把食材一样一样地放进冰箱。  凌粟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总是会忍不住惊叹。  贺砚回做出的种种表现总让凌粟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台行走的计算机,即使视力受阻,他的所有行动在试探过一次之后就会完美达到稳准狠的地步。  定位准确,下手毫不迟疑。  丝毫没有一个身为视力障碍患者的忧虑。  “你最近,眼睛有好一些吗?”凌粟站在一旁,看着贺砚回问他。  贺砚回正放完最后一瓶凌粟奖励给他的冰镇奶茶,收起纸袋之后摇了摇头:“没有。”  凌粟闻言像是有些遗憾,但被他隐藏地很好:“这样,没事的,我们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  贺砚回笑着点点 头:“嗯!”  听见凌粟趿拉着拖鞋着拖鞋走远的声音,贺砚回低下了头,伸手有几分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眼睛。  其实  越来越看不见了  贺砚回不敢告诉凌粟,自己从几天前开始,能看见的东西就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甚至到现在,连模糊的一些影子都已经辨别不清了。  也许是在恶化吧。  贺砚回摸了摸自己的脑子。他知道自己失明是脑部的问题,之前一个人躺在单人病房的时候,他听见医生说过。  说治不好,后续情况就全看造化。  要是快要死的话希望能在死前看一看凌粟的脸。  贺砚回自嘲的抿唇笑了笑。  他把纸袋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压在旁边的一个小篮子里,伸手的时候却差点打翻旁边的花瓶。  贺砚回狼狈地扶住了花瓶,手背被翻到出来的月季狠狠扎了一下。  他靠在流理台上,盯着白到刺眼的流理台怔愣了一会儿。  凌粟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能看见凌粟的人真的都很幸运呢。  ————————————————  “我感觉他这段时间状态不对。”凌粟在和自己爸爸电话的时候,偶然间说起了贺砚回,一提到他就面露担心,“我怕他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你想让我给他找医生?”凌爸爸问。  凌粟摇头:“他自己对这个很抗拒,之前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我有提过,他一直很坚决。”  凌爸爸皱着眉头,带着几分疑惑地点头:“等我来了我先看看吧,医院里的检查都在吗?”  “在。”凌粟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文件袋,“当时照顾他的护工把所有资料都给我了。”  凌爸爸示意凌粟不用太担心:“他有事没必要瞒着你,你多关注关注他的情况,情侣之间还是及时沟通来的重要。”  及时沟通  凌粟挂了电话,对着窗户外头的黑暗夜空发呆。  外面的贺砚回礼貌地敲了敲门:“小粟?”  “诶在呢!”凌粟立马在转椅上转过一圈,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笑着,“怎么了?”  “我听见他们挠窗户,我在想要不要带他们出去一趟。”贺砚回指了指趴在他脚上的两只猫。  “啊。”凌粟一愣,继而点头,“我这两天都给忙忘了!”  凌粟自己有个小院子,所以在两只猫小时候就会放他们出去走走。等他们大了,凌粟也会定期带两位猫主子出去溜达溜达。  “行,那你等我换个鞋。”凌粟扒拉着门框就要出去。  贺砚回却伸手拦住了他。  他看不清,生怕不小心伤了凌粟,所以出手的力度很轻,几乎只是虚虚揽在他面前。  “我自己去吧。”贺砚回听见自己说,“我带着他们走走就行了。”  凌粟转身到一半的动作猛然停住,他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啊…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也不是不行。  凌粟在心里飞快地劝自己,贺砚回知道路也不会走丢,这附近的人几乎都认识他。两只猫也就穿上牵引绳走一走…  可凌粟总觉得有几分没来由的心慌。  贺砚回很少会要求要一个人的空间。他平时在家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直接安在凌粟身上,夜里看不见的时候手也一定要碰到凌粟。  凌粟像是突然被抛弃了一般,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我很快就回来。”贺砚回俯下身子吻了吻凌粟的脸颊,“等我。 ”  凌粟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他帮忙把两只猫都套上了牵引绳,站在门口目送着贺砚回出去。  和以往不同的是,贺砚回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和仓皇。  —————————————————  贺砚回坐在和凌粟家隔了一条街的小花园里,弓着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疼。  他不敢在凌粟面前表露出来,但是近日里来愈发剧烈的头疼却让他越来越难以保持平时的冷静模样。  贺砚回觉得其实凌粟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他有暗示过自己,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但贺砚回严词拒绝了。  他不想知道自己的情况。  要死了也好,要瞎也好,贺砚回不在乎。  他珍惜着和凌粟这一点安稳到像是在梦里一般的生活。  两个人有一个院子,有一家小店。有客人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各自忙自己的,没客人的时候就头靠在一起听音乐听相声,笑得像是这世间再也没有琐碎的烦忧。  但贺砚回心底里一直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  有个什么声音一直在告诉他,这样的美好时日无多了。  贺砚回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压着牙忍耐着钻心的头疼。  千万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响起,医院病房里阴暗湿冷的空气触感再次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 第25章 贺砚回捧着自己的芒果西米捞,带着一圈奶胡子点头。  “他们到家里来住吗?”贺砚回说话的时候小心用了用措辞。  凌粟却丝毫没在意的样子:“凌栗来,爸妈离婚那么多年了得分房睡,咱家也睡不下呀。”  贺砚回点了点头,笑着转身回去继续和自己的西米捞。  咱们的家。  嘿。  ————————————————  凌粟的弟弟叫凌栗,年方二十,某著名常春藤大学计算机系在读生。  虽然名字很像,但他和自己哥哥的性格却是差去了十万八千里。  一落地到机场的时候,凌栗拉着自己的巨大行李箱就喊开了:“哥!哥夫!”  凌粟无奈地别过了头,上前拉过他行李箱的同时扣着他戴着的鸭舌帽的帽檐一把把他往下按着:“叫叫叫,叫什么呢。”  “爸跟我说让我来了要嘴甜的!”弟弟扭头大声声辩。  “那是让你见着姑姑婶婶爷爷嘴甜一点,关我对象什么事。”凌粟在他的脑瓜上狠狠弹了一下,“瞎胡闹!”  贺砚回在旁边安静地跟着,听见兄弟俩的对话笑了笑。  弟弟搭着凌粟的肩膀,一边打量着走在旁边的贺砚回,一边小声和凌粟说话。  “这个贺先生他”弟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凌粟点了点头:“嗯。”  弟弟抿了抿唇,低着头闷声说:“感觉看不出来啊也。”  高高瘦瘦,脸部线条优越得不像样,身材比例跟教科书上的人体示范模型似的,整个人气质凛冽又冷淡。  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恍然还以为是哪家流量明星过来走机场了。  结果走近了才发现,这人不过就穿着一件优衣库的白t恤而已,手上还提着他哥的珍珠奶茶。  也真是可惜。  “那他不需要,那个就是那个”弟弟比划了比划。  凌粟摇了摇头,语气里甚至隐隐含了些家长对自家孩子的自豪感:“他走过一次的路就都会记得,而且人来车往什么的我也在呢。”  旁边的贺砚回闻言低着头,手抵着自己的嘴唇很轻地笑了笑,回过头来看想凌粟方向的眼神温柔得仿佛春日里的蔼蔼烟尘。  “真好。”凌栗看着和自己哥哥比肩行走的贺砚回,总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条柠檬鲸。  ————————————————  “先带你去店里吧?”在带着凌栗回程的路上,凌粟废了老半天劲儿才插进去自己弟弟和自己对象的对话间去。  在贺砚回精准地把行李箱单手拎进了后备箱,伸手潇洒地盖上后车盖的动作之后,体质虚弱中二宅男凌栗同学就深深地崇拜上了自己的哥夫,在坐车的时候都硬要拉着他坐在后头。  虽然哥夫本夫并不是太乐意的样子,但凌栗还是拽着他坐去了后座。  “去去去去店里。哥夫你和我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呀。”凌栗抱着自己的小书包,抽空敷衍了自己哥哥之后,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又看向了贺砚回。  其实要是贺砚回看得见的话,他会知道凌粟和自己弟弟其实并不太像。  凌粟长得多半像妈妈,头发浅,瞳仁儿的颜色也浅,娃娃脸,头发微微带着点自然卷。  但弟弟的长相则要刚毅得多。  但在贺砚回的想象里,弟弟就是个缩小版的凌粟,让他说也说不得,拒绝也拒绝不下手,仿佛在对待着自己和凌粟的亲生孩子一般。  贺先生拥有着一颗闪耀着的慈父的心呢。  “住院的时候认识他的。”贺砚回怕打扰到凌粟开车,刻意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你哥哥照顾了我一段时间。”  “这样你就以身相许了!?你也太好骗了吧!”弟弟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我哥运气也太好了吧。”  开着凌粟手指点着方向盘,在心里默默赞同的同时总觉得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在损自己。  他刚想趁着堵车回头 为自己声辩一下,就听见贺砚回带着笑说。  “遇见凌粟,是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好的事情。”  “他没有嫌我拖累他,就已经很好了。”  凌粟默默又转回了头去。  算了,让他俩说小话吧  熊孩子和熊对象都以为自己听不见呢。  ————————————————  凌栗已经多年没回国,对于凌粟的店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  “是该拓一拓了。”凌二公子背着手在店里走了一圈,巡视完了之后出来和凌粟说道,“好多人站外头排队呢。”  “今天周末,人会多点儿。”凌粟已经洗了手围上围裙,站在吧台后边儿忙活开了。贺砚回则坐去了自己专属的小桌子上,听着店里的临时兼职和自己核算最近的营业额。  二公子转了一圈觉得这俩人夫唱妇随里里外外地配合得倒是起劲儿,就留他一只单身狗独自忧愁,十分不满。  “我给你录vlog吧。”凌栗趴在吧台,像只小狗似的盯着凌粟。  坐在吧台边的隔壁画室老板娘看着他这样子都忍不住笑了:“刚回来都不累吗?”  “累。”凌栗可怜巴巴的,嘟着嘴摇头,“但我这不是为了我哥夫和我哥的未来婚礼做贡献呢么。”  旁边站着正在等咖啡的一众人听见他说的话,忍不住惊呼出了声。有些活泼的老客甚至已经开始祝贺起了凌粟,问他给不给发喜糖吃。  凌粟拿着咖啡递给客人,转头无奈地笑着看着自己弟弟:“什么有的没的,都没影儿的事。”  “我录了。”凌栗举着手机,从摇头的凌粟一路走到坐在窗边安静微笑看着他们的贺砚回,“到时候婚礼上给你放,多感人。”  凌粟的耳根子有些红,但也没否认:“把你给能的。”  视频里的凌粟笑得温柔,围着暖咖色的围裙站在吧台后头,白色的衬衫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青涩而又生动。  而窗边坐在阳光里的贺砚回则一直没说话,只是朝着凌粟的方向很浅地笑着。  二公子看着他们着岁月静好的样子,伸手在镜头前比了个yeah的手势。  他把这段不长的视频发到了家庭群里,自己也仔仔细细地存在了相册里,单独开了个相册,叫凌小米婚礼专用。  自己哥哥和贺砚回一定会幸福的,凌栗心想。  说不定等爸妈来了他们就能办婚礼了呢。  ————————————————  凌栗和他们在店里一直待到了傍晚。  凌栗是个精力十足的大学少年,带着时差飞了长途回来半点没觉得累,东捣乱一次西帮忙一下,还去隔壁的画室和音乐教室都去串了个门,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不少小零食。  “哥。”他抱着手上的东西接起电话,蹦蹦跳跳地在街边一边招猫逗狗一边走着,“啊对,我回来了。晚上吃鸡啊?好的好的当然没问题。行我马上到了,都到门口了,我艹。”  店里的凌粟举着电话一脸的震惊:“你这小破孩子,梁静茹姐姐借你勇气了是不是你敢跟我横。”  “不是”凌栗抱着手里的东西,嘴里的一根ocky渐渐下滑,“哥”  “什么啊?”凌粟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刚才好像在路边看见易行的车了。”  易行的车很好辨认,虽然颜色不高调,但是那车牌和车型,几乎只要是认识的人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凌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了一遍,确信了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之后,拔腿就向凌粟的店里跑。  他对易行是知道的。  当时凌粟上高中的时候,他们但凡回国,就能在凌粟身边看见这个人的踪影。  在凌粟坦诚自己喜欢易行的时候,全家所有人都一副见怪不怪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凌粟和易行会好好地继续走下去。  就算不确定婚姻关系,但也肯定会像之前那样安安稳稳地好好过上一辈子。  可谁知道。  易行这逼崽子竟然还跑国外泡妞去了!跑回来就接连着订婚结婚。  凌栗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觉得自己哥哥肯定得崩溃。果不其然,一个电话过去的时候就是关牧州接的,说凌粟喝得烂醉正在厕所吐。  那段时间关牧州几乎是凌粟的居家保姆,一个根本不会下厨的超模每天汤汤水水伺候着,之前惯有的毒舌也收得一干二净,从早到晚好言好语地劝凌粟。  然后一回头,全把憋着的气用来在弟弟这儿骂易行来了。  凌栗现在一看见易行的车就觉得自己又重温了一边当时的满心愤懑。  要是不从小爸妈告诫他不要用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去寻衅滋事  他一定把易行那破车给踹俩大窟窿出来!  ————————————————  店里的凌粟也不好过。  他和贺砚回原本正隔着一个吧台在聊天,两个人说得好好的说晚上吃完饭之后要是凌栗还不累,就带着他去最近新开的商圈看看。  这个大型商场就开在凌粟的小院子的不远处,听说是海城一个挺厉害的集团投资的,要搭建海城新型cbd。  商场的名字还起的挺好听,叫溯回。  但在手机里响起易行这个名字时候,在场的气氛就全没了。  贺砚回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放了下来,眉心微蹙,修长的双眉狠狠压着,让他的眼眶看起来格外深邃。  贺砚回哪里能不知道,最近夜里凌粟一天能收到十几条短信 。  贺砚回当然不会去过问具体的内容,但想来肯定总不能是今天我家开的超市打折了你要不要来买点小白菜这种无聊事。  “没事的。”凌粟从吧台后头走出来,压了压贺砚回的肩膀,“有你在呢他能拿我怎么样。”  也是哦。  贺砚回的警惕放松了下来。  自己都在呢,易行还能当面撬墙角不成。  这么想着,贺砚回一边稍事放松了一会儿,一边还是低头默默卷起了自己外套的袖子。 第27章 “本来在你爷爷伤了的时候我就该回来看看的,但当时太忙了。”凌爸爸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探身去前座和凌粟说话,“照顾爷爷辛苦你了。”  “照顾他轻松得很,只要做吃的就行了。”凌粟开玩笑,“老头儿就昨天还跟我打电话呢,说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让我在家煲锅花椒鸡迎接你们。”  “肯定是最近又从哪儿看到了眼馋了。”凌粟妈妈笑着说,“老爷子之前都不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的。”  凌粟想到了之前老头儿住院的时候每天叫苦不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是啊,不知道哪根筋就搭着了一定要。不过贺砚回一直挺喜欢这些的,要是爷爷不要就全留给贺砚回就行了。”  “你的小男朋友叫贺砚回?”  “是。砚台的砚,回家的回。”  凌爸爸抚着下巴:“名字倒是挺好听。”  凌粟家的小型聚会毫无疑问地被定在了凌粟的小院子。  三脚架上的相机闪着录制视频的光芒,被立在簇拥着生长的灌木和花丛中,安静地记录着这难得的时候。  凌粟和凌栗两兄弟站在圆桌边抖桌布的时候,总觉得家里这种热闹感觉像是久违了。  “你这些年一个人不好过吧。”收拾完之后,弟弟的手搭在了凌粟的肩膀上。  凌粟是到中学时期才回国的,和国内的亲戚 都算不上太熟络,平时串个门什么的活动更是没有了。至亲都在大洋彼岸,凌粟这么些年,几乎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凌粟看着院子里或站或坐在说话的几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红:“不辛苦。”  现在有了贺砚回,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要是条件允许,你和小贺以后可以要个孩子。”端着菜走过的凌妈妈听见了兄弟俩之间的对话,回头说了句,“收养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很好的。”  “对嘛给咱们家再舔一口人多热闹。”弟弟咧嘴笑着。  “说起这个。”原本在和贺砚回一起听广播的爷爷突然抬起了头。  坐在对面的贺砚回礼貌地转过了身去。  “小贺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没听你提起过。”爷爷问了一句,“怎么不叫他们一起过来吃顿饭。”  贺砚回一愣,没想到爷爷会问这个:“我”  “之前和你一个病房躺了那么久,我们几个人也都好奇。”凌爷爷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在知道凌粟竟然在和小贺谈恋爱的时候,爷爷其实是担心得最多的。  凌粟爹娘都是不多管事儿的类型,总觉得把孩子拉扯大了就是什么独立的个体,不干涉他所有的选择。  但凌爷爷是传统的中国大家长,习惯性地就想了解了解这个长得过分标志却对自己的傻孙子一心一意的孩子。  贺砚回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子上摩挲着:“我其实不记得了。”  “什么?”爷爷向前伸了伸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不记得了?”  这边动静大,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转头注意到了这边。  贺砚回看上去十分平静,握着杯子的手却已经用力到颤抖。他开口的时候,原本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干涩:“我出了些意外,被送去医院抢救之后,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人告诉我是谁把我送去的我,我没有”  我没有家人,我没有什么亲属关系,我没有什么朋友。  贺砚回原本想说下去,可是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的家人是凌粟,他的情人是凌粟,他的朋友也是凌粟。  凌粟根本就是他的家。  “行了孩子。”爷爷伸手拍了拍贺砚回的肩膀,“没事儿啊。”  老小孩儿明显也不是很习惯这种严肃的家长问话,在看见贺砚回垂着脑袋小声说话的时候根本都不忍心听他说完。  “到了咱们家,就不用走了啊。”  “以后我们都是你家里人。”  角落里的相机安静地闪着,屏幕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带着亲昵的笑容。  天上有一轮弯月,银色的月光隔着竹叶稀疏地漏了满地。  贺砚回抬起头,总觉得自己在满眼的黑暗中看见了星星。但一阵剧烈的头疼在瞬间袭来,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努力对着爷爷的方向扬起了一个往常惯有的温柔笑容:“谢谢您。”  这段时间,忍受这样的痛感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贺砚回起身,平稳的步子里看不出半点不同,只有苍白得在冒汗的额头和后颈藏在暗夜里,昭示着这个人在忍受着些什么。第二十六章 chapter26  而此时,在海城的另一端。  海城最著名的富人区里, 易行正靠在窗边, 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花好月圆。  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对于吃住的环境都讲究, 一个房子的装修能折腾出八百种花样来,讲风水, 拼寓意, 精致到不带一点人情味。  易行手上端着杯茶, 安静地看着窗外难得的未经修剪的葱茏绿意。  “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吧?”身后, 贺夫人正在煮茶, 穿着长裙的女人风韵犹存, 看上去娴静优雅, “我这几天忙,没来得及过去拜访。”  易行把目光从外头的绿植上挪开, 转回头去,朝着她笑了笑:“承蒙阿姨关心, 我妈妈最近状况不错。”  前段时间易行的妈妈被诊断出了有一个良性的肿瘤, 做了手术, 易行最近在医院和公司之间奔波,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昨天,贺城找你了?”贺夫人抿了一口茶, 半眯着眼睛问易行。  易行点点头:“是, 舅舅和我说, 一直在找人的有消息了。”  贺夫人抬头:“老二?”  易行点头。  贺家是海城有名的百年望族, 但其实人员简单得基本不用动手数。  贺家的历史长,但是直系的人丁却一直不多。  有人说不知是不是这一家命太好,所以老天爷要收了他们去。贺家的直系从当年到现在,几乎很少有出现繁盛的时候。  这些年旁系拉拉杂杂家谱能拖出去一大堆,沾亲带故的说起来姓贺的有好大一大家子,但真正直系的一家却连一个餐桌都坐不满。  现在这一辈里,贺老爷子还在,膝下就一个独子,在结束了两段短暂的婚姻之后就一直孑然一身。  而最年轻这一辈也就姐弟两个。贺洵是贺先生原配太太留下的独女,贺溯则是现在的姨太太的孩子。  贺家没有女儿继承家产的先例,贺洵优秀,但在同辈的人里却算不上太出挑,没有为了她要破坏先例的道理。  而贺溯的生母到现在都不是货真价实的贺太太,即使争得再用力,在长辈的眼里也还是“上不了台面”。  所以现如今,贺家直系的状况几乎已经可以用凋零来形容。  而几个亲近的旁系,则对着贺家这块大蛋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进来一同分享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自己父亲的威严下存在感并不强烈的贺先生却说,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是当年在英国生的孩子。”所有人都记得,这句话在过年的宴会上被说出来的时候是多么的石破天惊。  “他妈妈那边一直不同意他回国,我也就一直没和大家说。”  “孩子很优秀,国际法和金融双学位,牛津毕业的,手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他母亲那边的产业也大部分都让他接手了。今年年中,我会带着他回来。”  从那以后,这个神秘的贺家老二就成了所有人午夜梦回的心结。  老爷子念着,亲生父亲想着,剩下的所有人却都在日思夜想地恨着,巴不得这个素未谋面的贺家老二能赶紧在回国之前出点什么意外。  而所有人,也都试图在提前摸到这个人的踪迹。  贺先生那一段短暂的婚姻很少有人知道,当时贺先生还很年轻,在原配夫人死之后出国休养,和那边的还在读书的富商女儿有过一段很短暂的恋情,但等回来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  听闻那位小姐当时还很年轻,家里万般不同意,所以贺先生连个婚礼都没办,只是两个人匆匆宣了誓。  大家连那位藏得极深的小姐是谁都不知道,只觉得这么久都没动静,怕也是翻不起风浪的。可谁又知道三十年后,能突然冒出个继承人?  “贺家那边应该是已经见过他了。”易行和贺夫人说,“但老爷子不在,是贺溯和贺洵两个人找上的门。”  “我让手下的人去查,那边的人口风都很紧,并且参与的人也很少。我们花了不少精力,也就查到了他们是在一个酒庄见面的。接着贺溯就出了国,贺洵则一直在走访医院。”  “出事儿了?”贺夫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问易行。  易行单手揣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我已经让他们继续查下去了。”  “贺家的事情不好查,你辛苦了。”贺夫人抿着唇,秀丽的眉尖蹙起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刻薄。  “贺家那边是也没了他的消息?”  “是。”易行点点头,收起手机,“但这两日已经有了眉目,之前我们找到的医生已经慢慢肯松口了。”  “那就好。”  “能在他们之前找到那再好不过了。”  ————————————————  “你看,我爷爷爸爸妈妈弟弟都带着你见了。”晚上,凌粟和贺砚回一人分了一张躺椅,肩并着肩躺在小院子里晒月亮,“以后别担心了。”  两个人手牵着手,十指相扣着。  贺砚回转过身来,面朝着凌粟的方向:“凌粟。”  “嗯?”突然被点名的凌粟笑着回头,突然都有几分不适应,“怎么了突然叫我。”  贺砚回强忍着刺骨钻心的头疼,朝着凌粟极尽温柔地笑了笑:“我爱你。”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但我爱你。  ”je n039ai envie e de t039air”贺砚回握着凌粟的手,喃喃着。  “什么?”凌粟听不清,凑近了,两个人的头已经贴在了一起。  贺砚回的声音很轻,几乎都要隐藏在两个人交缠着的呼吸里。  他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凌粟的肩膀上:“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  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 第29章 “今天我们家二公子说想去游乐场玩儿,你也一起去的吧?”凌粟把贺砚回的手捧在自己双手里,玩儿着他修长的手指。  贺砚回的手骨节修长匀称,手上的皮肤好得跟大姑娘似的,一看就是半点活儿都没做过的娇贵人。  凌粟看着他的手,不自觉的思绪又开始发散。这样的人  “游乐场?”贺砚回的声音及时地打算了凌粟的思绪。  凌粟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啊对,就海城最大的那个游乐园嘛,二公子有一颗去看白雪公举的心。”  贺砚回笑了:“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家里人自己”  “欸?”凌粟把手指横在了贺砚回唇间,“注意言辞哦贺先生。”  “你”贺砚回努力反应了一下,半天才拗过来“啊,我我们一家。”  “这就对了,我们一家一起去。”凌粟嘻嘻笑了声,得逞似的扣住贺砚回的手,拉起来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亲。  一大早勤勤恳恳来给自己哥哥和哥夫送爱心早餐的凌栗站在院子口,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应景的“呕”。  凌粟的院子有个小门,是之前为了方便凌粟上班抄近道开的。凌栗发现了之后就爱上了,每天跟做贼似的撩开一堆爬山虎鬼鬼祟祟地开门,前几天还差点被巡街的大爷逮住说要扭送他粟派出所,是贺砚回听见声音出来领人了之后,这人才不用去喝茶。  “你去可不可以?”在餐桌上,凌小木头咬着小笼包分发完筷子之后,面对着贺砚回的问询一脸莫名,“我票早就买好了啊,我们全家都去。”  贺砚回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低下头安静地笑了。  旁边的凌粟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拍了拍贺砚回的脑袋,像是在哄小孩子说你看妈妈没骗你吧。  “我有朋友在说可以帮我们走通道,如果想玩儿的话,到时候也不太用排队。”凌小木头揉了揉鼻子,对于被排除在二人世界之外这件事情看起来已经显得非常的无所谓了,只是忙里忙外地做着行程,“但哥夫和爷爷不能坐危险项目,老爸又怕,那我们还是不搞什么危险项目了。”  凌粟鄙夷地看着他:“你直接说你想看米老鼠就得了。”  “不要瞎讲,我没有,我才不是!!!”凌小木头抬头疯狂反驳。  贺砚回笑着压住旁边还要吵架的凌粟:“好了好了,都是为了我和爷爷,陪我们看米老鼠吧。”  “你看还是哥夫帮我!!“  ”什么哥夫!叫嫂子!他就是看你可怜才帮你说话!“  ”才不是!!明明就是因为我说的是对的!”  在两兄弟毫无意义的拌嘴内容下,贺砚回被夹在中间只能默默叹了口气,低下头专心解决他的小笼包。  小孩子多吵吵感情好,贺砚回想。  这小笼包不错。  nb s  ————————————————  凌粟开着车,在辗转了三个地方之后才把全家人接满。  这次他是问朋友借了一辆家庭式的suv,妈妈和爷爷坐在最后聊最近有什么时兴的菜好吃,爸爸则和贺砚回坐在一排,两个人分明沉默成性的男人这会儿却在非常融洽地聊着钓鱼的事儿,偶尔还掺杂着两句股票证券,看起来和谐得很。  凌小木头则坐在凌粟的旁边,低头看着地图,喃喃念叨着自己想去哪去哪。  是凌粟久未体会过的热闹。  因为突然又有工作交代下来的关系,凌爸爸和凌妈妈这次能在国内停留的时间都比较长,而凌小木头则还在享受他长到令人发指的暑假,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能够聚齐。  ——还多了一个人。  凌粟一边开车一边想着,看着塞得跟腊肠似的高架也没烦躁,甚至嘴角还带上了一点笑容。  ————————————————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的劲头。  一家人在进了游乐场之后,纷纷都在心里生出了这个念头。  凌小木头几乎是刚进去就跑没影儿了,说好要给爷爷拍照的人溜得比谁都快,钻进排队的人群里之后很快连个影子都没了。  ”自由行动吧。“爸爸妈妈带着爷爷,看着牵着手的一对小情侣,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去玩儿,我们就闲逛逛就是。“  贺砚回还有些不好意思,怕打扰一家人的家庭时光,转头想去找凌粟征询他的意见。  “行。“凌粟答应得倒是很爽快。“那我带砚回也到处去走走。”  贺砚回的眼睛没恢复,高空项目是肯定不能玩儿的了,而巡游什么的贺先生既看不见也没什么太大兴趣。  这么一想完,凌粟干脆和贺砚回一人买了被奶茶,两个人手牵手慢慢地在太阳下走着。  凌粟早就发现,比起咖啡,贺砚回明显是要更喜欢喝这些甜甜腻腻的东西。  即使是凌粟亲手做的咖啡,贺砚回装得再好,凌粟都知道贺砚回绝对是更喜欢隔壁学校门口十块钱一大杯的奶茶。  去冰,十分糖。  “等过段时间店里装修了,我们就能经常出来玩儿了。”凌粟和贺砚回拉着的手在空中摇摇晃晃,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衬衫外套,看起来像是逃学出来谈恋爱的大学情侣。  贺砚回嘴角噙着抹笑,嘴角一个很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凌粟伸手就要去戳:“我就说了你有酒窝了,你还不承认!”  他的手还没伸到一般就被贺砚回中途截下了,贺砚回笑着朝后躲:“没有,就是没有。”  “你怎么还抵死不承认呢!有的!”凌粟仗着贺砚回不敢对他下重手,在贺砚回手里滋儿哇乱叫挣扎了一通之后,如愿以偿地戳到了贺砚回的脸颊。  小天鹅最近被他养胖了不少。  踮着脚和贺砚回在阳光下对视着的时候,凌粟愣愣地想到。  这个人的这张脸,真的是让凌粟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帅哥能摄人心魄。  贺砚回怕凌粟站不稳,手放在他的背后虚虚扶着他的腰。  “你怎么这么好看。”凌粟呆呆地看着贺砚回,单手戳在他的酒窝上。  ——贺砚回是有酒窝的,货真价实,但是很浅,他不笑开的手根本连踪迹都找不到。  但是当他看着你认真地笑开的时候,那个酒窝里盛着的笑意比世间的任何一种酒都醉人。  贺砚回低低地笑着,低头吻了上去。  从凌粟的鼻尖,一路密密麻麻地挪到嘴唇。  “我…”  “嘘。”贺砚回闭着眼睛,“专心。”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别站在路中间了。”凌粟被亲得七荤八素的, 好不容易等有一丝理智回笼后, 转头就看见旁边路过的工作人员和游客们都带着善意的微笑看着他和贺砚回。  他赶忙推了推贺砚回, 红着脸小声说。  贺砚回轻笑了声:“嗯。”  游乐场里的绿植很多,外头的太阳虽然大, 但走在树荫下的两个人却感受不到半点烈日的烧灼。  清风徐来,是个再好不过的天气。  贺砚回牵着凌粟的手, 修长的手指几乎可以包裹住凌粟的整只手。  “你知道吗”凌粟嘬了一口奶茶,觉得自己少糖的太淡了, 转头去喝贺砚回手上的。  贺砚回似乎已经习惯了, 把自己的奶茶往低了放了放:“怎么了?”  凌粟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全糖的冰奶茶,仰着头晃荡着脑袋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跟贺砚回说:“易行他今天,给我发短信了。”  贺砚回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半点变化,倒还真有点“我内心毫无波动”的架势, 但是瞬间捏紧了的手却早早地把他出卖了个干净。  凌粟垂着脑袋, 一边走着一边像是在措辞似的:“他说”  “嗯。”  “他离婚了。”  易行的这一场看似完美的属于金童玉女的婚姻, 只持续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被当事人毫不留恋地给斩断了。  凌粟是今天早晨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他和弟弟还在饭桌上争着最后一个小笼包。但当他看见短信的时候,其实也就只是愣了一瞬, 脸上的笑都没半点变化,很快就继续又投入到了和凌小木头的战斗中去了。  这个人离婚不离婚, 和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是凌粟总觉得他得告诉贺砚回一声。  果然。  贺砚回在听凌粟说完了之后, 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呀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时刻关注着贺砚回情况的凌粟立马伸手去揉他的眉心, “没什么大事儿。”  什么没什么大事儿,明明超大的!  贺砚回的薄唇抿得死紧,十分不开心地暗自腹诽。  “要是真没什么,他为什么要特地跑过来告诉你。”贺砚回一边走着,喝着再甜的奶茶心里都没了甜味。  贺砚回知道吃醋这种事情实在太low,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易行,他就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心里能开出一整条老陈醋的生产线,通过血液这条四通八达的大路,极快地配送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凌粟闻言,愣了。  贺砚回现在竟然已经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发表自己的小心思了吗?  他好可爱555555  ——从头开始就完全偏离了重点。  但贺砚回的心里却还仍旧不是个滋味。  在之前和爷爷还有弟弟闲聊的时候,贺砚回听说了更多关于易行这个人的事。  出身优渥,高大帅气,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不管是运动还是艺术还是学生组织,反正只要是别人想的起来的地方,易行就永远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这么优秀的一个人,在最悸动的年纪却对着狂蜂浪蝶却一直不为所动,每天就看着自己身后的凌粟。  凌粟那时候莽莽撞撞的,全是易行在学校里护着。易行有一次甚至为了救差点从看台上跌下去的凌粟,自己受了不轻的伤,眉骨上还去缝了几针。  所以当时一个人带着凌粟这个半大小子的爷爷对易行的观感一直很不错。  “只是没想到啊,这么早就结了婚。”爷爷一提起这个就颇感唏嘘。  贺砚回凭自己优秀的记忆里再回想了一遍爷爷对他的高度评价之后,心里更堵了。  现在好了,结的婚也没了不是,又重新是那个哪哪都没毛病的完美好男人了。 第31章 他急需着一个什么东西,来切切实实地证明他和凌粟的关系。  是谁都不能插足的合法关系。  尤其是易行不能插足的。  “那要办婚礼吗!!!”刚学出驾照的凌小木头刚才一直在紧张无比地开车,连话都不敢说,这会儿好不容易趁着红灯了,转头过来参与进这家里的大事来,“婚礼!!!”  “来不及吧。”凌粟说,“爸妈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可以办个小的仪式。”凌爸爸说,“是开心的事情,操办一下总不过分。”  “是啊,哥你怎么老藏藏掖掖的,哥夫这么好看,得拿出来好好嘚瑟啊!”  凌粟笑着看向旁边的贺砚回:“行,好好嘚瑟。”  ————————————————  两个人的证拿得很快,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好日子,在民政局排队的人并不算太多。  凌粟和贺砚回拿着小红本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不实际的感觉。  一切好像来得太快了。  凌粟摩挲着手里的证明,把它放在口袋里也不是,揣在小书包里也不是,甚至连拿都不敢拿在手上。  “我”他转头看旁边的贺砚回,“我总有点怕。”  旁边的贺砚回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年纪比凌粟大了一些,可谁不是人生第一次结婚呢  他敢发誓他在之前肯定也民政局都没踏进来过。  全家人都等在民政局的门口,看着小两口拿着证懵了吧唧地走出来之后,都忍不住笑了。  “哥,快看我。”凌小木头举着手机朝他们招手,“快看我这儿!”  凌粟转过头去,对着镜头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可惜 了今天你没带相机出来,要不然我肯定还能再拍好多。”凌小木头举着手机对着他们,“怎么能今天没带相机了呢。”  今天是凌粟难得的家庭日,所以在出门的时候,他特地放下了相机,说想好好过一天。  可谁想到,去游乐园闲逛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结局呢  凌粟看着手里的小红儿,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回家啦贺先生。”凌粟转头看贺砚回。  贺砚回很认真地纠正他。  “叫老公。”  ————————————————  有了证的人真的不一样。  凌粟在之后的日子里,很充分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贺砚回像是个终于得到承认了的小老婆一般,终于扶正了之后一扫往日的阴霾,在家走路都松快了起来。  甚至在有一次凌粟回家的时候,看见了贺砚回抱着猫非常认真地在教它叫爸爸。  “贺砚回你差不多行了啊。”凌粟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去拯救无辜的大爷,“怎么还硬逼孩子呢。”  “孩子要从小抓起。”贺砚回笑着接过话茬,站起身抱过领一只猫,和凌粟一起往厨房走去。  “今天在家有好些吗?”凌粟从冰箱里拿出了早晨腌制好的牛肉,开始准备做晚餐。  贺砚回最近夜里经常睡不好,白天醒得又早,今天起来的时候头疼得几乎站不起来,靠着凌粟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凌粟硬逼着他在家休息了一天。  贺砚回帮凌粟打着下手,揉了揉眼睛:“好很多了。”  他不想让凌粟担心。  “如果不行的话,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凌粟看着他有几分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道,“你老这样我害怕。”  贺砚回摇摇头,对自己的状态似乎还没对手上的一把香菜在意:“没关系的,就是没睡好而已。”  凌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你可别过两天晕过去”  他们定了一个很小的仪式,就邀请了家人。  关牧州一家原本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但无奈他们已经回了澳洲,连喜糖都只能靠凌家爸妈代购。  “不会的。”贺砚回这次倒是回得很快,“肯定不会的。”  贺砚回知道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所以在商量日子的时候,特地选了最近的好日子。  他的头疼已经慢慢开始频繁起来,从头疼转化为晕眩,再是毫无规律的钝痛。  像是脑子里有一扇原本状态就岌岌可危的小木门在被攻城木狠狠装着一般,有什么东西急于倾泄而出。  所以贺砚回不敢睡。  他一夜一夜地,只敢坐在凌粟床边的躺椅上,在黑暗里数着凌粟的呼吸和墙上钟表走过的秒数。  只要不让自己睡过去,一切事情至少还可以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贺砚回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婚礼的日子就在几天后,地点在市郊一个小庄园里。凌家包下了一小装别墅,在后头的花园里举行了凌粟的婚礼。  凌栗作为新郎的弟弟,既是婚礼上唯一的伴郎,也是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在架好了相机之后,时刻关注着屏幕里的画面。  凌粟不是个张扬的性子,即使是会在网上分享自己的vlog,但该注重的**也藏得很好。  凌栗录这个就知道肯定是不会发去网上的,但他想着,万一自己哥哥会想在以后看看呢。  这么重要的时刻,总该要记录下来的。  “两位新郎可以停止互相打量了吗?”从国外赶回来的关牧州站在最前面,穿着一身深紫色丝绒的骚气西装,还特地为了这种正式场合扎了领结,这会儿却非常没形象地扁着嘴,一脸没眼看的样子。  两位站在不远处的新郎相视而笑,坐在席间的长辈也忍不住低头。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凌小木头花了好几天才粗制滥造剪出来的一个视频。  凌栗是现学的剪辑,剪视频的手法很生硬,但每一个画面却都切实地动人,开口的时候,是他手写着的“祝凌小米结婚快乐”。  贺砚回牵着凌粟的手,在这条他事先来温习过无数遍的小路上,带着他的小新郎缓缓向前走。  视频里有他们俩在车上相抵着的背影,有在店里安静地各做各事时候的日常。有贺砚回靠着窗睡着的模样,也有凌粟把额头抵在贺砚回背上,忙里偷闲撒娇着要休息的时候。  凌栗剪得很用心,几乎是翻遍了凌粟之前拍的和贺砚回的每一个vlog,剪出了每一个他喜欢的画面。  坐在原地的凌妈妈低着头,眼角有些红。  凌粟是一个在很小时候就脱离了家庭的孩子。她工作忙,尽管用尽所能地想去照顾他,却也总是有很多弥补不了的地方。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凌粟成为一个温暖如斯的孩子。  她记得贺砚回和自己说,凌粟就是他的家。  是这个孩子,用自己撑起了另一个人的后半生的归属。  “希望从今往后,你们都可以不用受任何的伤害。”在凌粟和贺砚回认认真真对着她鞠躬的时候,凌妈妈泣不成声,“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怕。”  凌粟转头看着旁边的贺砚回,笑着答应他妈妈:“好。”  “下面,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关牧州笑着提醒他们。  戒指是他们各自准备的。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张床上,但是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把这个小惊喜藏得严严实实。凌粟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盒子,握在手心。  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印得他手心都有些发红。  这是凌粟家里传下来的。  老式的银色戒指,上头几乎没有任何坠饰,古朴中透露着时间的痕迹。  “我们家有规矩的。戴上我的戒指。”在这种关头,凌粟惊叹非常毁气氛地在认真地跟贺砚回打商量,“就不能摘下来了。”  贺砚回张着手,迫不及待地往前推了推,满口答应,原本一排平静的脸上有几分藏不住的急切:“一定不摘了,怎么都不摘。”  凌粟这才笑着给他戴上。  “那我的呢?”凌粟问他。  “在这儿。”贺砚回低头,从西装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  他没有准备盒子,因为这枚戒指从他拿到手起,就一直贴身放着。  戒指是很经典的男士戒指,但上面细细地缠绕着一圈藤蔓,在光下闪着低调的光芒,在戒指内,刻着贺砚回曾经给凌粟念过的那句诗歌。  je n\39ai envie e de t\39air  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  凌粟的这场婚礼办得很低调,但是免不得的,也总是有几个人知道的。  “我结婚了。”站在家里的院子里,凌粟一边搓着自己的手臂,一边和电话里的人说道。  那边静默了一秒,紧接着,是骤然传来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凌粟毫不犹豫地再给他重复了一边:“我结婚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一阵风吹来,让凌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最近越来越怕冷了。凌粟一边在秋千上坐下,一边扯过了旁边在发呆的大爷,让它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保暖。  凌粟一直是小太阳体质,原本读书的时候,再冷的天他也都只是一件t恤一件校服外套就能溜溜达达地去上学,和手脚冰凉的贺砚回睡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充当了他的人体声控热水袋。  n bs 但最近这段时间,开始手脚冰凉的人却变成了他。只要一见风,凌粟就开始晕,弄得这段时间贺砚回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走路都巴不得把凌粟圈在怀里,让他被自己的温度全封闭着。  凌粟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努力去听电话里的易行在说些什么。  房间里的贺砚回好不容易睡着了,凌粟不想吵醒他。  “和你捡回来的那个人?”易行怒不可遏。  凌粟在秋千上晃晃荡荡,抱着猫一派闲适:“那是我合法伴侣,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一点。”  “凌粟,我在查一些事情。”那边的易行突然生硬地转了话题。 第33章 他如果执意要跟着凌粟去,凌粟一边要顾着装修的事儿一边还得看着他,也只能是添麻烦罢了。  凌粟一愣:“没呀。”  他往贺砚回怀里缩了缩,手脚并用地抱着他:“你在就很好了。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很习惯的,之前也做过不少次。”  只不过之前每次回来,他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伺候家里两只猫主子,再瘫倒在沙发上凑合地睡上一夜。  但现在明显两只猫主子已经不待见小凌子了。  他们黏贺砚回黏得紧,每天都巴不得扒拉在贺砚回身上不下来,弄得每次贺砚回站在门口等凌粟回来,凌粟张开手臂先抱到的还是两只猫。  再接着,他就直接能被贺砚回抱去洗澡,赖在这个人身上度过一个平平无奇却让人想让时间停止的温馨晚上。  “明天还要出门吗?”贺砚回问。  凌粟点头,想着最近自己也差不多该弄完了。  一切忙碌终于要到尽头了!  “过两天就忙完啦。”凌粟抬头亲了亲贺砚回的鼻尖,“我们到时候出去玩儿吧?”  凌粟的店大装修要一段时间,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凌粟就做好了当甩手掌柜的准备,打算把所有事情都留给店里的小姑娘让她帮忙看着。  至于自己呢…  他早就打算好了。  新婚燕尔的小夫妇,当然得去honeyoon了!!  凌粟常年住在市中心,又是开店,日子每天都过得热热闹闹的,所以度蜜月的地方,挑了一个安静的小镇子。  “到时候去国外玩儿,我可要刷你的卡了哦。”凌粟笑着,用自己的头顶蹭贺砚回的下巴。  贺砚回闷声笑了,胸腔微微震动着,声音酥酥麻麻的:“随便刷。”  “刷爆了老公还。”  ——————————————————  凌粟其实花着贺砚回的钱,是真的不心疼。  贺砚回在店里帮忙做账房先生,凌粟会开给他一份工资。  但贺砚回这和小金童似的投资能力和几乎是摇奖机般的炒股水平,让他拿着自己银行卡里的那些钱倒腾倒腾就已经足够两个人生活。  更不用说他还帮关牧州做的大额投资。  光是抽了很少的百分比,也足够小天鹅不用睡桥洞底下了。  但即使赚着钱,他却还是每天都和小媳妇儿似的,在家乖乖等着凌粟回来,又是照顾猫又是放洗澡水的。  好看又贤惠,上哪儿去找这么高性价比的媳妇儿。  趴在贺砚回怀里的凌粟眯着眼睛幸福地想。  凌粟一个人开店,对于这种忙里忙外的日子其实非常习惯,装修起店面来也是轻车熟路。  那天在家具店签完了单,凌粟回家的路上顺道还拐去了自己的店里打算看一眼。店里最近在整修,对外宣告是不营业了,偶尔有客人进来问叨也还是能做上一两杯咖啡。  刚推开门一走进去,凌粟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诶,小北?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凌粟店所在的这一整条街几乎都算是艺术街,凌粟店隔壁就是个画室,而小北大概算是这条gai上最不羁的画画仔。  凌粟听隔壁的画室老板娘说过,说小北虽然看着跟个逃学中二杀马特似的,但在业内却是个正儿八经的著名画家。  小北叼着快小饼干转身,趴在吧台上对着凌粟笑:“想喝你做的咖啡了。”  “行啊。”凌粟笑着放下了手上的宣传册,“这就给你做。”  “你这是要换家具?”小北探过头去看了一眼,看见了熟悉的蓝底黄字ikea和几家附近有名的家具店。  凌粟一边等着磨豆子,一边笑着点头:“对啊,过段时间打算换套房子,最近在装修。”  小北把嘴里的饼干嚼得嘎嘣脆:“那你的老房子呢?”  凌粟那套小院子无论是地段还是环境都好得令人眼红,里面的装修也是凌粟自己一手操办的,简洁又雅致。  凌粟歪头想了想:“卖是不可能卖的,估计会租出去吧。”  “那不如给我。”小北嚼完了嘴里的饼干,喝了口牛奶压了压,继续说着,“你也知道的,我喜欢你那儿很久了,你要是打算租也不用给人了,直接给我吧,我翻两倍价格租。”  凌粟愣了愣,继而笑道:“高价就不必了。到时候我回去问问我爱人的意见吧,要是没什么问题你按正常市价租去就是,给你我也放心。”  小北笑着点头:“好嘞,那你对象可千万要答应呀。”  “说起来。”凌粟拉完花一边把咖啡递给小北,“我这几天不是正准备装修呢么,大件儿都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但就是有些装饰就少了点。我今天看,总觉得墙太白了些,想买副画。”  小北跟捣蒜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别买呀,想要什么我给你去画,你结婚了我都没恭喜你呢。”  凌粟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行。”  “那你搬过去之后告诉我哦~”小北双手捧着杯子吨吨吨地往里灌咖啡,乖巧地抬头,“你要画墙壁都行,我蹭了你那么多饭,什么都给你画。”  “那就拜托你了哦。”  ——————————— —————  今天回家的时候,凌粟原本还正盘算着问问贺砚回喜欢什么风格的画儿,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里多了一个人。  “诶?老关?”凌粟叫贺砚回没应,往里探了探脑袋,发现关牧州和贺砚回俩大高个儿正并排站在厨房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换了鞋,往里走进去,发现这俩人竟然在  研究菜谱?  “white saage是啥?”关牧州举着iad茫然。  旁边的贺砚回侧身站着,低着头在用小刀切黄油:“white sauce?黄油和淀粉?我记得好像是这样。”  凌粟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开始讨论要怎么做饭。  不是  贺砚回你的技能点是不是开发得有点太满了些!?!?  凌粟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直接路过了被他吓了一跳的关牧州,在贺砚回切下一小块黄油放下到之后,上去一把抢过了放在台板上的刀:“贺砚回你给我出来!”  贺砚回被吓了一跳,即使不知道凌粟为什么生气,但听见他这怒气冲冲的声音,却还是下意识地乖乖站好了,乖乖巧巧地把手贴着裤缝,活像是军训时候因为女生盯着他看而被教官拎出来骂的无辜校草。  “你进什么厨房!”凌粟瞪着他,看着贺砚回这无辜的样子更是冒火,“万一刀碰掉了火燎着了怎么办!?”  “所以我叫了关牧州来嘛。”贺砚回摸索着去拉凌粟的手,讨好地朝他笑道,“没关系的。”  他总觉得凌粟最近瘦了许多,见他每天跑进跑出的回来还得做饭,总觉得自己该帮上点什么忙。  刚好今天关牧州和他打电话,想问他们有没有空,说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贺砚回一想,干脆就把人叫来了家里。  “我总觉得我记得是这么做的,很简单的。”贺砚回垂着眼睛,拉着凌粟的手讨饶。  “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能记起来这个?”凌粟抬着脑袋,明显不买贺砚回的账。  那摆在窗台上的iad,当人没看见呢!?  贺砚回挠了挠脑袋只是低头嘿嘿笑,像是个理亏的小孩子。  “还记得什么了?怎么包饺子还是怎么炸丸子?”  “那倒没有。”在一旁吃瓜的关牧州插嘴,“但想起来怎么烤羊排了。”  凌粟差点把眼睛都给瞪出来。  贺砚回真的在关牧州的“监护”下,自己一个人收拾出了一桌子饭。  关牧州在厨房有多灾难凌粟是知道的,这位大爷能站在这儿都是一种奇迹,根本就不用指望他多动一根手指。  而贺砚回一个眼睛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的人,就这么换着凌粟的五六把菜刀一起用,花了一整个下午摸索着要给凌粟做饭。  “别跟我生气嘛。”贺砚回笑着,捧着凌粟的手把他往厨房拉,“好不容易呢。”  是不容易。  凌粟叹了口气,无奈地跟着一起往里走。  哪里听说过眼睛不好的人进厨房的啊又是刀又是火,什么滚水什么沸油的,一不小心碰翻了,什么都是不得了的事儿。  “香吗?”贺砚回从后头抱着凌粟,揽着他的腰害羞地笑着。  第一次学做饭的小孩子非常迫切地需要一个夸奖。  凌粟看着这甚至还摆了盘的一顿晚餐,忍不住叹了口气:“香剩下的我来吧。”  贺砚回把头埋在了凌粟的背后,嘿嘿笑出了声:“好。”  凌粟在做吃的的级别是专业的,厨房门一拉围裙一围,站在里头的气势都不是之前那两个傻大个儿能比的。  两个被赶出去的人站在门边闲聊。  “凌粟这手艺是不是绝了。”关牧州嚼着根黄瓜,靠在门口羡慕地张望着,“每天都吃的着。”  贺砚回认真点头。  “你喝过凌小粟煲的汤吗?”关牧州像是突然想起来,回头问,“他煲的那什么鸡汤鸭汤鸽子汤的,简直了,我的天,我一说起来这儿还流口水呢。”  “别跟他提什么汤不汤的了。”凌粟把盘子端出来,扫了贺砚回一眼,“贺老板此生钟爱,番茄蛋花汤。”  关牧州露出了一个明显的鄙夷表情。  贺砚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溜溜达达地跟在凌粟后面端盘子:“我不对的。”  “哪儿不对了?”凌粟放下盘子,刮了刮贺砚回的鼻子。  贺砚回俯身趴在凌粟的肩头,小声说:“明明你才是我的此生钟爱。”  凌粟笑着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推推他:“赶紧坐下了贺钟爱。”  “你们俩这成天打情骂俏的都不嫌腻吗?”关牧州一边啃羊排一边表示真是没眼看,“这都多久了。”  两个人几乎是从认识开始就在高强度腻歪,从春天到现在一路都已经天气转凉了,凌粟门口的小树苗都窜高了,这俩人的甜度还半点没减。  这要是奶茶,得有二十三分甜。  兑一辈子水都充不散。  ————————————————  “你和老贺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吗?”晚上,吃完了饭,关牧州叼着跟牙签儿和凌粟躺在小院子里晒月亮。  关牧州是防备心很重的人,但是和贺砚回相处的时间也长了,而且这个人透明得让他根本看不见有什么可以警惕的,也早就卸下了防备,开始真正考虑起两个好朋友的未来。 第35章 但现在,贺砚回却根本不想去在意任何关于眼睛的事儿了。  能看见他们的新家就好。  能看见就很好了。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  门打开的时候,凌粟和贺砚回一起屏住了呼吸。  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凌粟亲自置办的,并且如他所说的一样,满满当当。  新家的转角没有任何尖利的东西,所有的触手可及的,都是柔软的。  贺砚回看不大清,伸出手想自己扶着墙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些凸起的地方。  “诶你小心!”凌粟猛得拉住他,拿着贺砚回的手低头仔细确定了没碰伤才松了口气,“这是准备挂画儿的。”  贺砚回歪了歪头。  “那天不是和你说我在店里碰见小北了嘛。”凌粟让贺砚回拉着自己往前走,一边和他絮叨,一直以来自己装修的所有情绪都像是找到了一个倾斜口,让他根本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我说新家里有一面墙很白,想让他帮忙给画一幅画。”  贺砚回点头:“是那个我一直没见过的小画家?”  “对呢,他的画可贵了,好多都是上拍卖行的。”凌粟摇摇头,“但我们又不求什么有特殊艺术价值的,对吧。”  “对呀。”贺砚回乖乖巧巧地附和,神情格外真挚。  新家的挑高很高,整个空间看上去就很通透,每个小角落里都有不同的功能分工,真的如凌粟所说的一样,伸手就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  “楼梯你小心。”在下面溜达完了一圈之后,凌粟拉着贺砚回上楼,“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天窗。”  “记得记得。”贺砚回被凌粟激动的雀跃弄得无奈,一边跟着他往上走一边嘱咐着他小心。  阁楼的设计很简单,像是个森林里的小木屋一样,除了一块毛绒绒的地毯和几个颜色亮丽的小抱枕,没有什么冗余的东西。  “真的可以躺着看星星。”凌粟带着贺砚回躺下,两个人背后垫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大抱枕,闲适地靠在一起,“等过段时间你要是都能看见了,我们就能看星星了。”  春天看雨,夏天听雷,秋天网月,冬天赏雪。  贺砚回抱住凌粟。  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陪你做。  有你以后,我也再不用看其他的星星。  ————————————————  不知觉的,两个人竟然就这么靠在一起睡着了。  凌粟把上楼的部分设计得很好,阁楼里的这块柔软的小地方基本不会见风,但两个人靠着睡到星星上升的时候,醒来都有些懵逼。  两个人基本是同步醒来的,凌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贺砚回正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凌粟抽了抽鼻子。  贺砚回笑着靠在枕头堆里,半边身子麻着,却笑得十分温柔:“在想着,如果有一天真的看见你就好了。”  凌粟笑开:“这不是快了呢么,看得越来越清楚了呀。”  贺砚回伸出手,让凌粟拉住了自己,却又不起身,只是和撒娇似的:“想要看清你。”  想要看清你的眉你的眼,想要不再摸索得就可以碰见你的脸颊。  想要看清你之后再深深地吻你。  “马上了,恩?”凌粟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晃着贺砚回的手,揉着他结实的手臂逗他,“马上就能看见我了。”  凌粟有几分紧张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想着自己最近到底有没有因为过度操劳而变得过于丑陋。  “再陪我躺一会儿吧。”贺砚回一用力,凌粟就整个儿倒在了他怀里,“你看完星星了,该让我也看看了。”  凌粟笑着推:“呀,别!”  贺砚回笑着揉凌粟的小肚子:“最近是不是胖了”  “哈哈哈哈哈哈没没有啊!!”凌粟被挠得在地毯上摊着肚子吱咕着笑。  贺砚回一边护着他怕他滚出去,一边又不停地挑着凌粟的软肉逗他玩儿。  “贺贺砚回!”凌粟笑得几乎都在抽抽,“你烦死了哈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不弄你了。”贺砚回怕凌粟喘不上气儿来,放轻了动作帮他顺顺气儿。  “我怕是老了。”凌粟呈个大字型瘫在贺砚回怀里,眼睛垂着,“一下儿就累了。”  算起来,他和贺砚回也好久没。  咳,没那啥了。  要不再过两天凌粟想,抓着贺砚回的手玩儿他修长的手指,一边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是不是有点见风。”凌粟转过头去,凑近听贺砚回的呼吸,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感冒。”  贺砚回揉了揉眉心:“可能有一些?”  凌粟跪坐起来,干脆用自己的额头碰着贺砚回的,认真确定了一会儿之后下结论:“恩,真的感冒了。”  贺砚回抿了抿唇,似乎对自己身体的表现十分的不满意。  “先回家吧。”凌粟拉着贺砚回站起来,“回去给你煮点粥喝,你去躺一会儿。”  贺砚回跟在后头闷声不响。  “番茄蛋花汤啦,给你做一锅汤好不好。”凌粟见贺砚回连新家的门都舍不得关,笑着拽他,“又不是以后不来了。”  贺砚回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门把手,叹气转身跟着凌粟进了电梯。  他想再待会儿。  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他不该离开。  ————————————————  在凌粟看来,这是一场虽然意外但也并不太严重的伤风感冒。  贺砚回本来身体底子就不算太好,最近被凌粟这么精贵地养着稍微有了点气色,但也没改变这是个柔弱小天鹅的事实。  凌粟让贺砚回躺在床上,给他掖好:“乖乖睡啊。”  贺砚回陷在厚重的被子里只剩下小小一个连,尖下巴抵着白色的被子,乖巧地点头。  “那我去做饭。”凌粟拍拍他的额头,坐在床边亲了亲贺砚回闭上的眼睛,“好梦。”  但对贺砚回来说,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却让他开始恐慌。  他发烧过,也感冒过,和凌粟在一起之后头疼脑热伤风感冒都经历过。  但不一样。  贺砚回揪着床单,只觉得自己一阵一阵地在冒虚汗。  脑子里像是进了一个小型电动马达一样,嗡嗡嗡地在他的脑袋里到处钻墙。  什么都不能想,想任何事情都让他头疼欲裂。  凌粟在厨房里哼着歌,贺砚回用力地让自己努力听着凌粟的声音,跟着他哼着的调子记住每一个字句。  “经过两人听窗圆满,途经过臂弯。  经过盲目平淡喜欢,一滴点波澜。  来信烧完,再消磨苦短。  旧日遗憾随缘撩散可有清还。  在我身畔,你客居一段。  只好各自聚散。  也好,各自无关”第三十一章 chapter31  等凌粟熬好粥, 给贺砚回打好番茄蛋花汤的时候, 他再喊人,却发现已经没了回音。  “睡得这么快。”凌粟笑着走进房间, 见贺砚回正侧着身,靠在他的枕头上。  “怎么自己有枕头还要睡别人的。”凌粟半点办法都没有,宠溺地笑了声,只能让贺砚回再往自己睡的那边床挪了挪, 把自己的枕头往他脑袋下塞好,再给他掖好被子之后, 转身轻巧地离开了房间。  新房既然已经给贺砚回看过了,那么那边的装修就可以稍微搁置一段时间了, 凌粟心想。  可以等贺砚回看见了之后, 再带着他一起去置办之后的事。  毕竟是两个人的家, 凌粟想让那里头有贺砚回的痕迹。  既然如此, 那不如去店里看看吧。  凌粟晃荡着手上的钥匙想了想,最后换了身衣服出了门,打算去给贺砚回买点药, 再顺道溜达去店里看看。  天色已经晚下来了,但因为周末的缘故, 凌粟店所在的这一条街上特别热闹。过来打卡网红店和网红画廊的年轻男女们打扮得精致漂亮, 站在店门口笑着拗pose拍照。  凌粟手上拎着一兜子感冒药, 揣着毛线开衫的口袋, 溜达着进了店里。  店里今天有几个熟客在, 凌粟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很惊喜, 纷纷转过身来和他打了个招呼。  “好久没见你了啊。”  “想死你了!”  “小粟越来越好看了。”有客人托着腮,看着凌粟站在光下温温软软笑着的样子,嘟嘴摇头,“我都不好意思去你旁边了。”  凌粟不是瘦削的类型,一直都带着些婴儿肥,看上去特别显小。最近他虽然清瘦了一些去,但整个人却还是看上去还是圆乎乎的,可爱得紧。  最近天气凉,他穿了件浅色的开衫,看上去柔软而轻巧,像是一只被主人养得十分好的小麻雀。  人间的所有温柔仿佛都落在他的身上。  ————————————————  “小凌粟最近怎么不更vlog啦?”旁边有人问,“谈恋爱谈得忘记工作了?”  “那哪能呢。”凌粟摇摇头,带着些歉意和大家说,“最近忙,身体有点不太好,等过段时间找着空闲的时间,再把之前欠的债补上。” 第37章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易行再一次确定。  旁边的医生憔悴得连话都快没力气说了:“没什么问题,病人就是受了点儿刺激,再加上疲劳过度,带回家去养几天就好了。”  易行抿着唇,半天后才像是不甘心地点了点头:“行。”  可易行知道,凌粟的身体一直很好,之前一直是个小太阳,什么时候见他都是蹦蹦跳跳的永远有活力的样子,就连军训的时候大家都倒了一整排了,凌粟还是神采奕奕的。  易行看着病床上的凌粟,目光暗了下来。  那个人对他不好。  但没关系,易行坐在凌粟的窗边,安静地删掉了所有来电记录,把凌粟的手机放回原地。  贺家不会允许那个人再出现在凌粟面前的。  凌粟是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悠悠转醒的,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你怎么还在。”凌粟双手撑着床很缓慢地起来,看着床边的易行。  易行和他小时候一样,是个无论在什么时候,永远是坐有坐姿的好孩子。即使是在医院的小板凳上,这个人也没丢掉他的包袱。  “不然呢?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吗。”易行垂着眼睛,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状若并不很在意的样子。  凌粟靠在床头,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走吧。”  凭空占着医院里的床也不好,确定了凌粟没事之后,已经把剩余的手续都结了,带着凌粟走了出来:“我送你回去。”  凌粟摇摇头:“不用了,这儿离我家也不远,我走回去就行。”  易行不置可否:“你虚成这样,半路晕倒了谁送你去医院?”  提起昨天的事,凌粟又是心里一紧。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早就没电了的手机,低下头沉着声:“那和你也没关系。”  “小粟,你就是永远都这样。”在凌粟转身走开的时候,易行靠在车边像是不经意地开口。  凌粟的脚步没停。  “不喜欢的事情你就会选择不面对。”易行的语气里带着些残忍的愉悦,“可你知道的,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  “是。”凌粟终于缓缓回头,双眼血红,“我身边的人都是要走的,你想说这个是吗?”  易行愣住了。  凌粟冷笑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手机,脊背像是他最后的坚持一般挺直着:“因为你是易行,是易家的唯一一个孩子,是所有人心中的完美继承人。所以你可以吊着我,从我十七岁到我二十四岁,再挥挥手和我说你要步入生活的正轨。”  凌粟不自觉笑了,一双原本透亮着的小鹿眼血红,说出来的话都在颤抖:“是吗?”  易行站直了身子,伸手:“凌粟……你……”  “你就想告诉我,你也好,贺砚回也好,都是我留不住的,不是吗?”  凌粟咬着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头拧碎了扔出来的:“你想让我知道,看,你易行不是我遇到的最糟糕的人。”  “那个住在你家的人才是。”  “他骗了你,他跟你不可能在一起,他一定会离开你?”  凌粟的牙关都在颤抖着,脸上苍白毫无血色。  “但我相信贺砚回。”他倔强地转身,咬着牙拖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挺直着的脊背在秋风里看上去格外单薄。  贺砚回不会不要我的。  凌粟握着拳,努力忍住自己的心悸,嘴里无意识地在重复着。  贺砚回不会不要我的。第三十二章 chapter32(怕虐怕狗血慎)  从医院回家的那条路是凌粟再熟悉不过的。  照顾爷爷和贺砚回的那段时间, 凌粟每天都会在这儿来回走上好几趟,甚至能说出从这儿回家能经过几棵树, 能看见多少盏路灯。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有这么长过。  所有在那天经过这条路的人, 都看见了了一个在风中慌乱着奔跑的人。  单薄的开衫在风中无措地被甩动着, 飘摇着,像是一面向世界投向的白旗。  ————————————————  凌粟站在小院子的门口, 拿着手上的钥匙出神地看着自家的家门。  进去了该和贺砚回说些什么呢。  砚回,我回来了。  我今天又遇到易行了, 他真的史上第一逼烦。  他说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一家人的孩子,说你回去就能继承百亿家产, 能用番茄蛋花汤当喷泉玩儿的那种。  我觉得我俩不能被这种庸俗的东西给打倒的, 毕竟是领了证的你说是不是, 受法律保护的。你要想回去见你爹娘,那我必须也得跟着一起去对不对,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的, 你说呢。  要是你爸妈真的很厉害,能找个厉害的医生把你押去看眼睛, 岂不是太完美了。  我都没跟易行说我们领证的事儿, 他在那儿逼叨逼的时候我都没理他, 我是不是超能憋, 厉害不厉害。  我我手机没电啦。你昨天肯定找我找着急了, 对不起嘛。  为了补偿你, 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一顿大餐, 然后趁着风和日丽月朗星稀的好天气来上那么一两杯的。  酒后怡个情。  是不是很美呀。  凌粟低着头, 看着躺在手掌心里小小一枚钥匙,视线有些模糊。  他的手微微颤着,深吸了口气,把黄铜色的钥匙捅进了门里。  他头顶的小风铃被风吹起,贝壳和铃铛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凌粟从自己的思绪里骤然脱离了出来。  “怕什么啊。”凌粟对自己的心慌表示很不屑,转动钥匙强笑着给自己打气,“自己家还回不得了不成。”  他推开门,迈开腿进了院子。  ————————————————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一阵风吹过,寂静得似乎连凌粟的脚步声都已经被吞没了。  凌粟抬头,发现祖宗正趴在靠向院子的窗棱上,支棱着耳朵满脸警觉,在看见门口有人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弓起了背,竖起了自己的大长毛绒尾巴,极具攻击性地“哈”了一声。  而平常懒懒散散,每天都是一副“快跪下喊爸爸”的霸道样子的大爷,已经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缩在祖宗的后面颤颤巍巍地抖落成了糠筛。  凌粟看着两只猫主子的样子,一边止不住的心疼,一边却又感觉到没由来的心慌。  它们两只猫是最喜欢贺砚回的。  只要一见到贺砚回,它们就巴不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每天上蹿下跳的就差叼块红布扭秧歌儿了,怎么样都不会是这样一个状态。  贺砚回人呢?  “怎么了啊大爷。”凌粟接过向他跳来的大爷,紧紧搂着它,“怎么了啊乖宝,谁吓着你了,啊?”  祖宗原本炸着的毛也慢慢收了回去,在确定了半天眼前的这真的是凌粟之后,才 慢慢走到凌粟身边,委委屈屈地咪呜了一声。  “没事儿啊,爸爸回来了。”凌粟挨个儿拍拍他们的脑袋,心疼得无以复加,“没事了没事了,你们贺爸爸呢?”  两只猫把脑袋一股脑地埋在了凌粟的肚子上,再没了动静。  凌粟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不安,探头往屋子里头喊了一声:“砚回?”  他抱着猫,慢慢往房间里头走,一边走一边叫着贺砚回的名字:“你去哪儿了啊?”  房间里一片死寂。  原本满满当当的家没了另一个人,像是在一瞬间就空落了下来,空旷得甚至让凌粟觉得他都听见了回音。  “贺砚回?”凌粟再喊了一声,“贺砚回你听见了吗?”  除了窗外车飞驰过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回应。  凌粟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站在原地咬着牙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也许是找不到自己去店里了,凌粟想。  他把猫放下,把已经成了块儿搬砖的手机充上电,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干干净净。  就连他昨天做的放在流理台上的汤和几个菜也不见了。  凌粟皱着眉头,习惯性地去洗碗机里看了看,没有。  “东西都吃完了?”凌粟笑了声。  收拾得这么干净,估计没什么事儿。  凌粟松了口气,踏出去一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拖鞋下头发出了不甚美妙的嘎吱声。  他自己就是开咖啡店的,常年和杯子碗筷打交道,这种碎了东西没扫干净的动静是再清楚不过。  凌粟心里一咯噔。贺砚回自己打扫的这里?没受伤吧?要是受伤了他自己一个人怎么挑瓷碎片怎么包扎??  “要命。”凌粟低低咒骂了一声,大步走向房间,拿起自己屏幕已经亮起了的手机。  贺砚回找自己一定该找疯了,凌粟想。  自己家的小天鹅看着矜持又高贵,实际上就是个嗲精,几分钟不见人就委委屈屈地开始探头探脑地张望了。  醒来见不着一定很难受了。  凌粟坐在床边,耐心地等着手机开机,然后点进了自己的电话记录。  空的。  凌粟不信邪地来回刷新了几下,却仍然没有半点不同。  怎么没有?贺砚回昨天没找他吗?  “不可能啊”凌粟把手机来回翻开了几遍,甚至还点进了他们平时很少用的其他聊天软件。 第39章 可谁能想到…这都是妊娠后的身体反应。  一个男人有了不该有的生理现象,他的身体在用所有方式来跟他抗议。  关牧州看上去十分无奈,在凌粟的病房外头站了将近半个小时,只是哑然地看着自己手里那张薄薄的纸。  半晌后,他回到了李医生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问她:“孩子还…健康吗?”  从他口里说出这种话,怎么听都怎么变扭。  李医生点点头:“从目前的检查来看,基本发育正常。”  关牧州都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只是满脸僵硬,最后才对着李医生点了点头,  凌粟还在晕着…  贺砚回出了车祸…  这种又是令人惊奇,又是应该令一个家庭感到无比惊喜的消息,竟然是他一个局外人第一个知道的。  颓唐地靠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关牧州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之前,他托着电视台里的朋友打听的,现在也有了消息。  在他手机的屏幕上,弹出来了预览的一段文字。  “现场状况很惨烈,司机当场死亡。”  “后座都是重伤,老爷子坐在中间还好一些。”  “那个贺砚回听说是伤的最重的,但那边瞒得很紧,我听说的是贺家已经联系了国外最好的医院,准备送人走了。”第三十四章 chapter34  这一场在城郊发生车祸事故现场非常惨烈, 在这种太平无事、连小狗走丢了都能上本地新闻的时候,显得格外的骇人。  凌粟靠在床头, 看着电视上的事故播报,面色平静。  明明暗暗的光影投在他的脸上,让躺在没开灯的病房里的他看起来有几分诡异的平静。  关牧州带着买来的餐盒推门进去, 叫了他一声:“小粟。”  “嗯。”凌粟转过头来,朝着关牧州抬起嘴唇笑了笑, “贺砚回没出事。”  关牧州的手顿了顿, 表示不明白。  凌粟努努嘴, 让关牧州看向电视上的页面:“说没事。司机是安全气囊弹出鼓掌才死亡的。后排伤得比较重的是旁边的保镖。贺家老爷子受了惊吓, 贺砚回就是轻度昏迷,媒体去采访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关牧州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气氛凝固了半晌。  “我没什么事。”凌粟低头, 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厚被子,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就是, 被吓到了。”  “呀你也知道嘛就那什么, 怀孕会激素分泌不稳定?还是什么荷尔蒙不对的什么, 就是一不小心吓到了。”  被贺砚回给吓到了。  也被自己能生孩子这个跨时代超新兴的认知给吓到了。  “你有联系上他吗?”关牧州放下手里的饭,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看着凌粟,眼神里有忍不住的关切。  凌粟摇头, 垂着眼睛, 有几分无奈地拎了拎嘴角:“没人接。”  凌粟刚醒过来就被看见了李医生, 还没等他说什么,李医生就拉了窗帘关了病房门,坐在他的床边叹了口气:“凌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凌粟当时吓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仿佛被搁置到了断头台的正下方,就等着头顶那一把斧子劈下来。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  你怀孕了。  凌粟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李医生尽职尽责地在旁边说了很多,大部分医学术语凌粟这辈子都没听说过。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那一句话不断地在循环往复大声重播着。  你怀孕了!  怀孕了!  他一个堂堂二十七岁的大男人,揣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崽子。  而那另一个男人还躺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家医院里不接电话。  ————————————————  贺砚回被转到了海城最顶尖的私人医院。  作为一家医院,它任性地占据了海城市中心cbd的最高楼的下几层,把病房装修得跟总统套房似的,地上全铺着隔音效果奇佳的柔软地毯,走在上头的时候轻飘得如同羽毛。  在让贺砚回静养了两天之后,大家才陆续上门。  陆云推门走进最靠里的v病房的时候,贺砚回正靠在床上休息。  “包扎好了?”贺砚回没睁开眼睛,只是听见开门的轻微动静的时候问了一句。  陆云恭敬地站在门边:“是。”  陆云是贺砚回一直用着的亲信,也是贺砚回在三院住院期间的临时不称职护工。  他抬起头,这个五大三粗肌肉虬劲的大汉,脸上有些难得的狼狈。  他的眉骨到眼窝处已经蔓延出了乌紫色,额头上抱着纱布,一只手上也吊上了固定的夹板。  虽然贺董事长说是能当工伤来报销吧  但一个保镖被自己的老板打成这样,着实是有几分令他本人难以接受。  他们出发去接贺砚回的时候,陆云其实想得很好。  和凌先生在一 起的贺先生肯定毫无攻击力。  虽然贺董不满意凌先生的存在,但是如果先礼后兵,不说什么,先把自家贺先生带出来说说话吃顿饭什么的,那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可谁知道,当他们敲门无果,最后翻墙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开放式的厨房里被打碎的碗和一地的碎瓷片,星星点点的血已经在地上干涸出了形状,活脱脱一个凶杀现场。  而他们的贺先生,就跌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歪着头,有几缕头发狼狈地从额头上垂了下来,落在他紧闭着的双眼前。  从前门被请进来的老爷子看得五脏六腑都快吓错位了,年纪大的人哪里能看得了自己孙辈这种样子,挥着拐杖什么斯文儒雅都不管了:“给我抬走!马上联系医院,赶紧的!”  他们一群跟来的人也都被着场面吓坏了,看着没有一点的动静的贺砚回,上手就想去架他。  可还没等到陆云碰上贺砚回的胳膊,贺砚回就睁开了眼睛。  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但直觉有危险。  贺砚回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揪着陆云的胳膊,膝盖向上狠狠一顶,直接把人拎着过肩摔了出去。  贺砚回从小就学各种防身术,散打全集自由搏击什么都涉猎过,和对方的力量对抗的每个动作几乎都是他的本能。即使在轮椅上坐了许多日子,也丝毫没有影响他动作的迅速和连贯性。  冲上来的专业的保镖,在碰到贺砚回身体的第一刻,就被他给直直踹在了地上。  陆云在贺砚回的手下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贺砚回的每个动作都精准地砸在他的弱点上,让他倒在地上除了用拳头护住自己的脸之外,就半点旁的动作都不能再有。  在一边看傻了的人在半晌后才一拥而上,也不顾什么了,七手八脚地才把暴怒的贺砚回给架开。  贺砚回被制着手脚,咬着牙闭着眼睛,咬牙沉着声只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为什么凌粟不见了,我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一帮闯进了我们家的杂鱼。  我的凌粟去哪里了。  “贺先生。”旁边的秘书在一片混乱中努力解释现在的情况,“我们是来接您回家的。”  ————————————————  时隔半年,没有人认领、没有家没有亲人,在医院里连个名字都不能有的贺砚回,突然成了香饽饽。  贺砚回满心戒备,向后往墙角慢慢挪动着,手放在背后,握紧了靠在角落里的红酒瓶。  “您在医院的时候,我们用了一些手段把您从单人病房挪出来,在第三医院滞留了一段时间。”陆云在旁边解释。  当时贺洵和贺溯还有其他方的人一直在找贺砚回,而当时的贺砚回却根本没有可以应对那么复杂局面的能力。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智上,把失去了记忆的贺砚回推出去去见贺家这一大家子和公众,都不是个好选择。  贺砚回是回国来接手整个家族重担的,他的形象不容许在这些人面前有半分差错。  所以在凌粟要带着贺砚回走的时候,他们将错就错,也同意了。有凌粟这样进进出出的照顾,贺砚回的行动轨迹几乎就能控制在一个店和一个院子中间,隐在一个大城市里半点不起眼。  贺砚回母家那边的主心骨已经去世得七七八八,所以贺砚回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有足够大的权利,来在贺砚回失去决策能力的时候进行替代。  把贺砚回扔去三院,不给任何特殊照顾,并且在最好的药物治疗下同时延长一些他在这个不起眼的医院的滞留时间——只要吃得不好,贺砚回就能因为胃病而折腾上大半个周。  这样贺砚回的住院就可以是合理的。  在不惊动除了他们的人意外的人 的前提下,贺砚回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个普通的病人。任贺洵再怎么逐一排查,也不可能有半点风声走露  可谁知道,刚狠下心来虐待了主子没几天,就被隔壁床的热心市民凌先生给抓包了  陆云挠了挠头,叹了口气。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出去了。”陆云向床上的贺砚回鞠了个躬,带上门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医院给贺先生定的手术时间在下周周一的下午。”陆云站在贺老爷子面前,蔫儿得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鹌鹑,“脑部创伤恢复起来会比较困难。”  老爷子斜了他一眼,抿着的嘴唇和贺砚回的颇像:“这么严重的情况,就这样生生瞒了我半年?”  陆云一颤,但却也没退缩:“一切都是为了贺先生的安全。”  贺砚回刚回过来的那时候,所处的处境说是虎狼环伺都不为过,无论是贺家这些所谓的姐姐弟弟们还是其他人,大家都对这个天降兵抱有着滔天的提防和敌意。  而贺砚回出了意外之后,陆云作为亲信就立刻开始着手藏贺砚回。要在贺家的地界把贺砚回藏得严严实实,还要躲过贺洵一家一家医院的排查,他们几乎费尽心力,少知道一个人都是少一份危险。  啊,当然了,后来有了凌粟帮忙就方便得多了。  本来他们想藏到贺先生醒来为止,这样也够时间让他们处理掉一些海城的危险因素。  可谁知道,那个易家的小子和贺家旁系一支,却很快地找到了贺砚回的踪迹。  瞒不住了。  ————————————————  房间里。  贺砚回闭着眼睛,觉得自己的记忆像是散成了无数零散的片段,在半空中纷纷扬扬着,能截取到哪些全凭运气,他闭着眼睛沉陷在自己眼前的大片黑暗里,只要一想到什么就开始头疼欲裂。 第41章 那种熟悉嘟声响起时候,凌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心口一滞。这个伴随了他无数夜晚,陪着他一路响到天明声音,让凌粟只觉得浑身冰冷。  但好在,这一次,那边接很快。  “您好。”是一个沉稳中年男人声音,普通话标准到了电视主播级别,声音温润却又带着几分明显冷淡。  “你好。”凌粟开口时候,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住自己心里波涛汹涌,“我是凌粟。”  那边停顿了很久,过了很长时间,才又传来了 那个熟悉声音,从他语气里,凌粟判断不出半点对方情绪:“凌先生,您好,我是贺董事长秘书,我姓刘。”  “刘先生。”凌粟点了点头,手指紧张地抓住了床单,“砚回他,还好吗?”  那边刘秘书在听到凌粟喊贺砚回名字时候,呼吸都明显有一瞬间停滞:“小贺先生在昨天下午时候接受了手术,手术非常成功,目前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情况没有任何异常。”  凌粟悬着一颗心松了下来:“那那他,我,我什么时候可以”  “凌先生,事情是这样。”刘秘书客气地打断了凌粟问题,“我们在为小贺先生提交住院和手术档案时候。”  “发现他婚姻状态栏里,填着,是已婚。”第三十六章 chapter36  凌粟闻言有些愣神, 一颗悬着心就这么被搁置在了半空中。  良久之后,他才应了一声:“嗯是。”  “我和贺砚回他是在夏天时候领结婚证。”  那时候,贺砚回掌心还和天气一样炙热,凌粟只要回头, 就能获得一个很浅却照样霸道吻。  “凌先生, 我们想贺董想见您一面, 不知道您最近方便吗?”刘秘书很客气, “听闻您最近也抱恙住院, 我们也不敢贸然上门叨扰。”  凌粟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脸上神情微微冷了几分下来:“可以。”  “那您什么时间方便?”刘秘书对于凌粟能这么快答应似乎感到了几分惊喜。  凌粟嘴唇微微抿着:“等贺砚回醒了吧, 有什么话我一个人说了。”  “贺董意思是, 想在小贺先生之前先找您谈一谈,毕竟您现在从法律上来说也算是贺家一份子了。”刘秘书话说很客气,但凌粟却能从中听出来他意思。  我们知道你们结婚了。但你趁着贺砚回失忆时候钓金龟婿,这难免有些不地道了, 我们现在要找你来商量商量这名分事儿了。  “那就请贺董定时间吧。”凌粟垂下了头, 看着自己肚子沉声道, “如果老先生这么想见我话。”  ————————————————  凌粟很庆幸李医生是一个很敬业医生。  在贺家几乎是刨根问底探寻下,李医生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们凌粟情况, 只是说凌粟最近在感冒, 住院只不过是为了静养而已。  凌粟站在窗边, 看见了停在楼下车。  贺家车很好辨认, 跟易行一样, 虽然并不浮夸, 却足够显眼,一眼看下去几乎就不会认错。  而贺家相比于易行则还要更夸张一点。  凌粟迈出医院门,就看见了站在一旁司机和保镖。  凌粟其实并没有显怀,今天还穿了一件宽松帽衫,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是第一次踏出医院门。在知道自己怀着孩子之后,离开熟悉坏境让他有了没有由来恐慌。  在保镖站到他身边时候,凌粟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肚子。  “凌先生,这边。”西装革履保镖帮他开了车门,让站在豪车面前凌粟总觉得自己拿错了什么剧本。  他弯腰上了车,坐在后座安静地等他们带自己去向不知何处。  车里没有人说话,保镖和司机似乎是早就习惯了这样日常,看上去怡然自得。  凌粟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低着头看着前方盘旋山路。  这是去海城市郊路。  贺砚回就是在这条路上出意外吗?  凌粟出神地想。  山路不算陡峭,两边绿植郁郁葱葱,茂密得感觉连光都透不出去。阳光倾洒下来,让这条小路仿佛都闪着生动金光。  是个很好3034 0地方。凌粟扭头看着窗外风景,和渐渐开始映入眼帘建筑。  建筑之间距离相互都隔得很远,每一幢屋子都有很鲜明自己风格,每一幢光是从外观上看上去,就都很不简单。  贺家在这座山半山腰处,傍着山靠着水,是地理位置最好地方。  凌粟被保镖带着满满往里走,一路路过佣人都低着头,没有对出现陌生人表现出半点好奇心。  穿过一个回廊,凌粟就看见了一个站在尽头处等他男人。中等身高,穿着合身铁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  他在看见凌粟时候,非常程式化地笑了笑:“凌先生。”  凌粟点了点头。  “贺董刚开完视频会议,现在在书房。”刘秘书推开雕花木门,带着凌粟往里头。  屋子是小二层结构,有些老时候小洋楼感觉,精致雍容,非常符合贺家百年望族身份。  每走一步都是沉甸甸时间和钱。  “贺董在里面。”刘秘书把凌粟带到二楼一扇门前,恭敬地欠了欠身子,“我就不打扰了。”  凌粟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绷直了腰,低头整理了一会儿情绪之后,才敲了三生门,继而拧开木门上黄铜把手。  书房很大,一个开放式小客厅后头,才是主人办公区域。  书房四周全是高及天花板书架,不同区域都分了编号,旁边放着和书架是同样材质小梯子。  凌粟努力控制住自己有些瑟缩情绪,在走到书房最深处看见那个背对着自己老人时候,安静地站住了。  贺老爷子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戴着眼镜他看起来严肃而又冷酷,在即使满满当当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温馨书房里,仍旧森严而肃穆,令凌粟感觉到了他极强威压。  “来了?”贺老爷子放下了手里书,转身过去,斜睨了一眼眼前年轻人。  看上去很小,浅色卷发乖巧地趴在脑袋上,脸颊还带着些肉鼓鼓婴儿肥。连不过巴掌大,和照片上比起来,清减了几分。在褪去了那种甜蜜笑容之后,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时刻警惕着周围小麻雀。  “坐吧。”贺老爷子放下了手里书,指了指旁边沙发。  而贺老爷子自己,则选择坐在了宽大办工作后头。  他食指交叉,放在自己下巴处:“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知道,贺家是绝对不会承认你身份。”  凌粟听完没什么反应,就连视线都灭有改变一下焦点。  不知道是愣住了还是根本就做好了听见这句话准备。  “砚回是一个很优秀孩子,他身体恢复好了以后,我是肯定要把贺家交给他。”贺老爷子也并不想花什么时间和心思去体谅小辈之间爱情,挑了挑眉,“我对你父母以及出身没有任何恶意,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们对砚回 殷切期待。你知道,贺家当家人,是不可能有一个出身普通,妻子。”  对,还得是妻子。  凌粟抬起嘴角笑了笑:“您说得对。”  贺老爷子知道他还有后话,所以还是等着。  “我想见一见贺砚回。”凌粟说。  贺老爷子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年轻人,有些做决定时候,内心意愿其实无关紧要。是个成年人,都会选择利弊,你说呢?砚回现在身体状况不好,这种事情其实没必要去惊动他。”  凌粟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仿佛在隔着衣服寻求着一点点支持:“我要见他。”  “离婚可以,但我要他亲口跟我说。”凌粟抬起头,“我不缺钱,也不求什么其他。只要贺砚回自己开口和我说要离婚,我不会有任何纠缠。”  “只要,他亲口跟我说。”  如果贺砚回说,他要回去做他富贵小天鹅了。  那也没关系。  凌粟咬了咬牙,这么想道。  他们关系从来都是他们俩之间事,如果贺砚回可以在被找回家之后就瞬间变了脸  不会。  凌粟感受着自己腹部温度,深吸了口气。  那是他贺砚回,不会。第三十七章 chapter37  在凌粟坚持下, 这一场谈判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凌粟是个没什么大愿望人。  他爱好足够维持他生计, 父母健在家庭和睦, 事业稳定父慈猫孝, 没有贺砚回出现时候,凌粟会是一个非常典型大龄都市单身男青年。  慵懒小资, 平平淡淡。  是那种千想万想都再想不到, 自己会被卷入什么高端豪门纷争人。  “小贺先生目前还在修养,希望您不要过多地难为他。”刘秘书带着凌粟一路过了花园,慢慢往更高处去。  这里确是病人修养好地方。  每步都是景, 怪石清泉, 大约都是出自大家手笔。和凌粟院子里那些葱葱茏茏瞎买回来,野蛮生长着草木根本都不像是一个物种。  凌粟神情有些冷,走在刘秘书侧后方, 看起来没有半分胆怯意思。  他只是说:“我要是会为难他, 我现在改在海城市中心买块led屏循环滚动我们结婚证。”  刘秘书闻言嘴角抽了抽:“您真幽默。”  凌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贺砚回屋子在贺家宅子最高处。在整一个完全老式建筑里,那个通透玻璃墙格外显眼。  凌粟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站在玻璃边一个人影。  他心跳倏然一滞,像是静谧树林间被惊起了一片寒鸦,翅膀抖动着, 在他心上挂起了一片飓风。  凌粟知道那是贺砚回。 第43章 他从很小开始就一个人生活。他有自己的管家、佣人、营养师、厨师、保镖、家庭教师。  但就是没有家人。  贺砚回的长相没有太随母亲,那种独属于金发碧眼的美人的忧郁含情他也没有继承。  要说他那冷漠疏离的性子,倒是十足像了之前素未谋面的贺家老爷子。  他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不相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可以绵延的。  在贺砚回看来,婚姻不是什么必需品, 要是有用的话, 有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不出有任何可能, 能让自己主动地去接受一段婚姻。  除非是那个凌粟贺砚回猛得一皱眉头。  算了,他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有心计的人。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不结婚的状况吧。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贺砚回的思绪,他抬起头。  “贺先生,大小姐差人来问,今天晚上您能不能一起去用个晚餐。”门口有佣人恭敬地敲门,低声地问。  贺砚回习惯性地抚着自己的无名指,想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应下吧。”  言毕,他站起身往衣帽间走去,对要跟上来的陆云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跟着了。  从衣柜里拿出熨烫整齐的白衬衫扔在旁边丝绒的长凳上,贺砚回扶着衣柜,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种时常袭来的心痛找不出原因。  也控制不了自己。  ————————————————  凌粟拒绝了贺家的司机把他送回医院的请求。  “我出院了。”凌粟坐在后座,转头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表情平静地替一声宣布了自己的出院,“把我送回家吧——不用我告诉你地址吧。”  司机听着他那陈述的语气,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院子,还是您新购置的”  凌粟听到新家的时候,心里一刺。  他攥紧了手指:“院子就可以,谢谢。”  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等再站到小院儿前面的时候,凌粟总觉得恍如隔世。  房子是要靠人养的,凌粟在开门进去的时候,想起了爷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奶奶去世了,爷爷几乎是立刻就搬出了他们曾经的家,把那个精心布置了一辈子的小院子租给了一对夫妻。  “每个家都有每个家的气味,那是养出来的。人都丢了一个,哪里还能继续在里头住着呢。”  每走一步都是记忆,每看一眼,都是曾经和那个人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凌粟坐到秋千上,看着毫无生气,如同一个摆件儿的院子。  这里的花和树全都是凌粟亲自种下的,但在贺砚回来了之后,浇水翻土的任务大半也都落到了他身上。  贺砚回在家的时候总像一个跃跃欲试的小孩子,这也要摆弄摆弄,那也要研究研究。仗着自己眼睛看不见,还得拉着凌粟陪他一起。  凌粟恍然又想起了今天见到的人。  他很礼貌,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客气,但言语间却也是很尊重——对陌生人的那种。  他好声好气地问凌粟,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你想要什么吗?  钱你不缺的话,其他的呢?  你爸爸妈妈的事业,弟弟的学业,爷爷以后的身体医疗方面,你都不用担心了。如果你感觉有些难以接受的话,要不要出国去散散心平复一下情绪?  凌粟只要点点头,他的下半辈子就可以躺在锦绣堆里,不用为生活操上一丝半点的心。  就连他那个小咖啡店,贺砚回都准备好了有百来页的商业启动计划——凌粟只要签字,就会有一个人均常春藤毕业的团队替他去运作。  什么做大做强做成网红,只要他想。  以贺砚回的财力,什么都给得起。  但凌粟什么都不想要。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努力试图从里面挖出一点点自己心里贺砚回的痕迹。  凌粟有一瞬间在意识恍惚的时候,甚至想问他,你能不能让我的贺砚回出来一分钟。  一分钟不,半分钟就够了。  让他抱抱我。  让我告诉他,我们有个孩子了。只要你抱抱我,我就一定可以带着他好好过下去的。  只要你抱抱我我就能坚强的。  但最终,贺砚回也只是矜持地站了起来,送他到了房间口。  在目送着凌粟下了楼梯之后,他就关上了门。  声音很沉,敲在凌粟耳膜上的时候,让他几乎都要往前栽过去。  ————————————————  下雨了。  凌粟手里攥着秋千的绳子,粗硬的质地磨得他掌心生疼。  秋千晃荡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凌粟仰着头,任冰凉的雨拍在自己的脸上,然后顺着头发一点一点低下来  但自己现在都是两个人了。  凌粟在雨中站了起来,都进房间的时候被门框撞得踉跄了一下。  要好好照顾自己。  凌粟拿了块浴巾罩在自己头上,动作僵硬地擦干了头发,裹着浴巾仰躺着倒在床上,蜷缩成了小小一个球。  他要等他的贺砚回回来的。  凌粟抱着贺砚回的枕头,憋了一天的眼泪在静谧无人处开始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贺砚回”凌粟的声音埋在枕头里,小小地瓮声着,像是一个找不着家了的孩子,“贺砚回呀”  ————————————————  那天,凌粟经历了他最严重的一次孕吐。  他扶着浴缸的边缘,跪在地上几乎吐到快要窒息。泪水横流了满脸,分不清是生理性的眼泪,还是他自己嘶哑着嗓子哭出来的。  玻璃门隔着,关牧州在冒着倾盆大雨赶到凌粟家里的时候,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里头压抑着的撕心裂肺。  他站定在门口,看着凌粟塌着肩膀倒在浴室里头,总觉得心上生疼。  凌粟从来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人用着最大的温柔面对全世界,尽全力的让身边的人都活得更开心。  他明明什么都 没有做错,却受着最大的伤害。  关牧州推门进去,把湿透了的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扶起凌粟帮忙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我们不哭了啊没事的。”  ————————————————  “砚回回来这一段时间,住得还习惯吧?”海城的另一边,大厦最高层的景观餐厅里,贺洵放下手里的杯子,笑着问对面的贺砚回。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  即使之前发生过严重到危机到生命的事故,还不止一次。但只要没掀到明面儿上,大家就还是能安静吃饭把酒言欢,像是贺砚回上一秒才下了飞机回国一样。  贺洵和贺砚回相对而坐,穿得都十分正式,根本不像是姐弟聚餐,活像是什么商业会谈。  贺洵穿着一席曳地的墨绿色长裙,露着肩和背,挽着头发,不算太低调的珍珠配饰让她看上去十分华贵。  提前到的贺砚回看着她款款进来,除了礼节性地站起身之外就再没什么表示,眼皮都没掀一下。  “今天的菜还喜欢么?都是跟着你之前的饮食习惯让他们做的。”  贺砚回看着满桌子的菜,其实没太大的胃口。  他对着贺洵举起来的杯子稍摇了摇头,绅士地做个了拒绝的手势:“我不喝酒。”  贺洵也并没有什么被拂了面子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就改了口,放下手里的杯子换上了茶:“这家的绿茶很不错。”  贺砚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家的茶盏应该都是有些年头的东西,贺砚回把玩着手上的建盏,看着它在光下翻出一层淡淡的漂亮光晕,却仍旧是兴致缺缺。  倒不是没有精神而是总觉得又哪儿不对劲。  “身体都恢复了吧?”贺洵问他,漂亮的大眼睛眨着,看上去十分友善。  其实要说贺砚回的身体状况,他们合该比贺砚回自己都要清楚才对。  贺砚回点了点头:“好得差不多了,不影响工作。”  贺洵适时地露出了非常欣喜的笑容:“那可太好了,过段时间的大楼剪彩,你可一定要出席啊。”  贺氏的业务涉及得非常广,但老爷子拿捏得紧,手上分出去给小辈的不过一点小分支。  但贺洵拿着这个,却也做得风生水起的。  她手上的这些产业对于贺砚回来说其实就是小打小闹,贺砚回要装出有什么兴趣来都困难。  但是既然对方诚挚地发出了邀请,最近在养病的他也不介意出去走动走动。  “那就这么定了。”贺洵笑着给贺砚回夹了一筷子菜,眼神里似乎又别有些什么深意,“那天还有一场我手下时尚品牌的秀,你也可以一起看看。”  贺砚回没太当回事,放下手里的筷子点了点头:“可以。”  走秀不走秀的,反正对他来说不过也就是消磨点时间罢了。第三十九章 chapter39  贺洵在第二天就给贺砚回递来了邀请函。 第45章 他对被揍这件事情虽然有着难以压抑的暴怒, 但他自己心底清楚的知道, 他更深层次的不安完全来自于不知道。  这是他无法掌控的事情。  这些人似乎和他都有些纠葛, 但是再往深了谈下去, 他自己却一无所知。  他讨厌这种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  就像他讨厌自己在看到那个人时候的感觉。  ————————————————  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没闹大。  出人意料的, 贺砚回并没有怎么过多为难关牧州,而是示意陆云把人带走,和自己一起去医院看看。  关牧州明显是不想的,但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从外场赶来的小助理当场和另几个人缴了所有在场人的手机,在确定相机里拍摄的照片和视频都删除,有发到社交网站上的第一时间删除了过后,才小跑到贺砚回身边说可以去医院了。  外头的秀已经开始了,贺洵和贺砚回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前面。之前因为状况外的事情而停止工作的后台也瞬间重新恢复了忙碌,给贺砚回他们流出了一小块区域来解决后续事宜。  在听完助理和在场的公关和宣传再三确认了要注意的事情之后,贺砚回才点了头,示意陆云把旁边的关牧州也带走。  “贺先生。”小助理这时候却和贺砚回说,“我能请一会儿的假吗?我已经联系了刘秘书和王秘书,他们一个在外面的车上准备接您,一个在医院等您了。公关团队和公司的宣传部门也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在做应对的方案了,我私人能和您请半天的假吗?”  贺砚回脸色不善,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袖子想都没想:“不行。”  “我一个朋友在外头,身体不舒服,我想送他回去。”  “身体不舒服?一起跟着去医院吧。”贺砚回把衬衫往上折了两折,扣好了扣子抬起头来,英挺的眉头一挑,“怎么,害怕病号太多?”  ————————————————  紧接着,贺砚回就在车上看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凌粟也听说了后台的事,在看见两个挂了彩的人被保镖架着出来的时候眼睛都不自觉瞪大了。  这种高中生打架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凌粟看着两个人互相充满敌意的眼神, 只觉得一阵头疼:“你们这是”  “贺先生这是”旁边的小助理和凌粟同时开口了。  贺砚回看着满脸担忧看着旁边关牧州的凌粟,眉心一跳一跳的:“不用介绍了。”  凌粟看着贺砚回,强忍的心里的心疼,只是走到了旁边关牧州的身边:“怎么了?”  关牧州倒是不在乎,按着自己出血的地方一脸风轻云淡:“走路不小心撞着了。”  “瞎讲。”凌粟眉头一竖,“你个绝食了这么久的人跟人打什么架。”  关牧州为了准备这个秀,一边运动一边控制着饮食,每天都和凌粟控诉自己吃不饱会变得面黄肌瘦,可谁晓得这个面黄肌瘦的人能转身就回去找人打架了。  “你们认识?”旁边被忽略了的贺砚回莫名不爽,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人。  “贺先生,这是我一直很喜欢的vlog博主。”终于逮着机会说话的小助理赶忙介绍向贺砚回介绍凌粟,“我刚出去的时候见他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贺砚回眉尖挑了挑,语气不善。  身体不舒服你搁这跟人嘘寒问暖?  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实质感情,但是你,你一个和我目前还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人,竟然就这么路过了我!?  向来习惯处于众人视线焦点中的贺砚回只觉得气结。  对着这个小卷毛,他总是没由来的心气郁闷。  凌粟抬起头,看着旁边对着他满脸敌意的贺砚回,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像是瞬间又被狠狠泼上了一桶凉水,他抬头:“别阴阳怪气的。”  他向来喜欢贺砚回的真诚。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你就是很喜欢你。  凌粟作为贺砚回唯一会好好捧在手里爱护的人,从来没有在贺砚回那双澄澈如湖水的眼睛里看见过这样的,甚至类似于嘲讽的不满表情。  他低下头,努力忍住自己的不适,拍了拍关牧州的肩膀:“去找李医生吧。”  “我没什么事,都是小伤,回去包一包就完了。”关牧州对着凌粟笑了笑,“就是贺总诚挚邀请我去医院看一看。”  贺砚回紧抿着唇,视线就盯着凌粟放在关牧州肩膀上的手,怎么扯都扯不开,黏得跟用缝纫机轧过一样,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生气。  非常生气。  旁边的小助理看着他们三个明显认识但又剑拔弩张的氛围,连干着急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只能站在在旁边呆愣着。  她真的只是在场外巡视的时候看见了自己超级喜欢的vlogger而已啊  她是凌粟的忠实粉丝,凌粟早期唯一一次参加过的线下活动她就去了,vlog更是每一期必看。不管是之前的做饭日常art还是后来的和贺先生  桥豆麻袋。  贺先生!?!?  小助理猛得抬头,颈椎发出令人颤抖的嘎嘣一声。她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两步开外的三个人。  关牧州是凌粟的发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凌粟有个可爱温柔的贺先生,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小助理之前看过他们三个一起出门时候的vlog,明明说说笑笑,关系都是非常好的样子。而那个贺先生温柔又好脾气,从来不会因为关牧州怼他而生气,每次都只是沉着嗓子小小,一副好吧好吧随你了的样子。  可现在当关牧州还有凌粟、以及一位姓贺的先生站在一起的时候,却变成了这样剑拔弩张难以收场的境况。  “贺先生您认,认识?”她小心地试探着脸色黑如锅底的贺砚回。  贺砚回看着对面两个 人同仇敌忾的眼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认识。来见一见,这位是”  “我、伴、侣。”  ————————————————  在他说出来的时候,原本站在车里的刘秘书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而旁边的陆云和小助理也是满脸的糟糕了的表情,巴不得上手去捂贺砚回的嘴。  但是贺砚回从小就浸在全家每天上娱乐花边新闻的大染缸里,对有关私人生活的新闻的这种事情向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贺先生当然知道现场有媒体。  但贺先生不在乎。  “这位贺太太。”贺砚回看着凌粟皱起的眉头和充满着反感的眼神,努力压着自己鼻尖不自觉泛开的酸楚,“当着我的面,这样不太好吧。”  你旁白那个人,莫名其妙冲上来揍了我一顿。我没有怪他,也没有难为他,甚至还要带他去医院,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是一副我做错了什么的样子?!  你凭什么要那样责怪地看着我?  “我不是贺太太。”凌粟抬头看着他,语调中有些心如死水的冷静,背着光站着的贺砚回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倔强的的委屈,但凌粟只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我说过,您有空我们随时可以去办手续。”  这句话,凌粟最近在梦里都在练习。  他以为,要面对着贺砚回说出这句话会像第一次一样,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去。但没想练习原来也有些用处。  贺砚回深深地看着凌粟那双漂亮的眼睛,半晌之后,淡淡地冷哼了一声,掠过他们径直下了楼梯向停在旁边的车走去。  在他掠过旁边站着的两个人的时候,凌粟清楚地听到了他说。  “这么盼着办手续,准备拿我的钱去养谁呢?”  准备拿你的钱  去养谁?  贺砚回的长大衣在凌粟的眼底只留下了一个衣角,远处随着风飘来的甜腻桂花气息让凌粟只觉得喉口一阵窒息。  他死死按着自己的喉咙,力度大到在白皙的脖颈上掐出了通红的两道印子。  贺砚回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旁边的关牧州怒不可遏,迈着步子就想再追上去。  凌粟一把拉住了他,半天才缓出一句话来:“别去。”  脑子里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和蠢蠢欲动的呕吐**让凌粟连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出。他弯着腰,一只手紧紧抓着关牧州的手肘,看着地上枯黄的落叶努力忍着不适。  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掉在了地上。  “贺砚回会为难你的。”  这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人了,他会为难关牧州的。  凌粟在眼前一黑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死死抓着关牧州的手臂,不能让他冲动。  这不是他的小天鹅了,不是凌粟小小的院子里,需要他护着的小天鹅了。  ————————————————  贺氏原配晕倒秀场,原因竟是与王牌超模有染  贺砚回自爆已婚  贺氏继承人宣布已婚,同性婚姻能否被大家长所接受?  当天大部分的新闻头条,都明明暗暗地提到了在秀场里发生的事情。  “贺砚回竟然敢承认。”易行放下手里的iad,满脸冰霜。  对面正在喝茶的贺夫人看上去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真是他自己说的?”  “是。”旁边的秘书回答道,“并且后来还折回原地,把贺凌先生带走了。”  凌粟晕倒得无声无息,在关牧州刚刚反应过来,要蹲下去扶人的时候,原本已经走过了的贺砚回却两步跃上了台阶,直接从关牧州手里抢过了人 。  而原本挂了彩的两个伤员,现在却在医院的走廊里乖巧地排排坐,旁边站着一圈助理保镖秘书经纪人,把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李医生出来的时候,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  “小关你跟我进来一下吧。”李医生脸上的表情不太妙,朝着关牧州招了招手。  关牧州立刻站了起来,跟着就要上去,看着李医生手里的那一叠报告脸色凝重。  但旁边的贺砚回不干了。  他皱着眉头也站起了身,一身低压压得旁边的人都不敢说话:“医生。”  作为海城大部分私人医院的v客户,贺家的人几乎没有医生不认识。李医生下意识地把报告收在了身后,单手揣在口袋里:“贺先生您好。”  贺砚回上前一步,礼貌却又不由分说地挤掉了关牧州的位置。 第47章 凌粟看上去那样小小的  贺砚回不想让他受伤。  “和车祸没关系。”凌粟摇摇头,“身体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  其实也有你的原因——可能还是大部分。  但左右你也记不得了。  就算了吧。  ————————————————  贺砚回抬头看着对面病床上的凌粟, 一时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想说的话很多,张嘴的是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凌粟看着他的眼神太悲伤了。  是那种沉重到甚至无法宣泄出口的难过, 平静得像是对他再也不抱有任何希望。  贺砚回甚至觉得, 他是在透过自己看一个什么人。  那个人更好。  这让他很焦虑。  “刚才她说的什么视频,是什么?”贺砚回努力压抑住自己心底的不安, 往前走了两步, 坐到了凌粟窗边的椅子上。  他低着头,看见凌粟的手就垂在自己视线的角落里, 骨头亭匀, 看不见太明显的骨节, 指腹圆润饱满, 很可爱。  之前在看有关于凌粟的事情的时候,贺砚回知道他算是半个自由职业,在经营一家小咖啡店外,还会自己拍视频。  贺砚回当时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多太注意。但没想到,这些会和自己也有关。  “之前你住在我那儿的时候,拍过一些。”凌粟说起那时候,嘴角带上了一些很浅的笑容。短暂的,带着很深的依恋和缱绻。  贺砚回被那笑容刺得只觉得心尖儿都在疼。  他向后坐了坐,俯下身双手交握抵在自己的唇边,斟酌着:“那”  我能看看吗?  “已经删了。”凌粟看着他的表情,以为他是担心那些vlog被人拿去在背后说什么影响到他,笑了笑道。  贺砚回猛得抬头:“什么?”  “刘秘书在之前联系我——就是我去找你的前一天。”凌粟说起来的时候很平静,“有你出现的视频已经全部删掉了,放心。”  网站,微博,硬盘里的备份。  一个不剩。  是凌粟当着一个秘书的面亲手删的,一个个把他和贺砚回最好的记忆,全部亲手删除了。为了确保绝对安全,凌粟的硬盘甚至都被拿走了两个。  贺砚回眉尖压着,眼底却有着非常明显的不悦:“是谁?”  凌粟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有几分不解,他耸耸肩:“应该是你的一个工作人员吧,都是黑西装,我也认不太全脸。”  难受到指尖都在抖的时候,哪里能看得清旁边人的脸呢。  “他们也就是怕影响到你的声誉吧。”凌粟看着别扭的贺砚回笑了笑,“毕竟过两天领了离婚证之后,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为什么这么想走?”贺砚回打断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压抑着一些难以言表的不解和被抛弃感,“为什么你一直在要走。”  贺砚回知道,他和凌粟离婚肯定是必然的——他需要一个更无可指摘的伴侣,一个更能给他辅助的第二家庭。对贺家的人来说,一个好的结婚对象意味着很多,资源,人脉,发展。  但绝对不会意味着一个家。  但在凌粟要离开的时候,贺砚回却一直在感觉到,有一个家正在他的眼前分崩离析。  这个人等不及地要离开他。  “这么跟你说吧。”凌粟看着贺砚回委屈有别扭的表情,疲惫地笑了笑,但这个笑却很切实。  他接受现实了。  “我曾经有一个爱人,他跟你长得很像,性格上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一直生活在一起,我们有个很普通的家庭。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可能会一辈子开个小店,就这么没什么理想地混日子过完整个人生。”  “你和他不一样,你们都叫贺砚回,但对我来说,你不是他。”  “他是我可以拖着,一辈子呆在一个小院子里的人。我们对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强求,对我们来说有安安稳稳的小家就行了。”  “但你是很远的人,你需要更多的东西,你不该停在一个地方。”  凌粟看着贺砚回低着头露出来的修长脖颈,和因为和关牧州打架而乱了的发型,笑了笑,原本伸手想摸一摸,但手却在半空中停下了。  “所以你不用愧疚,也不用承担什么他带给我的感情。我的所有情绪,所有懊恼所有脾气,都是对他去的。你不用担心有一天我会用这个来威胁你。”  “你也不用怕,离婚不是我的什么筹码,我也不会拿这个威胁你什么。”  “我替老关跟你道个歉,以后咱们都好好儿地过吧。”  “不要再有关系了。”  贺砚回头顶的头发乱糟糟的,没了前几日见的时候那种精致,看上去有些柔软。  他低着头不说话,把柔软的头顶留给了凌粟。  凌粟最后还是没忍住,让手在他的头顶轻轻碰了碰。  “别摸我脑袋。”贺砚回的声音低低的,像一个委屈的想讨奖励的孩子,哽着嗓子却还倔着。  你和那个贺砚回有一个家,但是这个家是不允许我分享的,是吗  凌粟按了按他不听话的头发,嘴边的笑容轻松了几分:“好了,不摸了。”  ————————————————  那天下午贺砚回在凌粟病房里坐了很久。  凌粟在看一本病房书架上的书,贺砚回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发呆。有时候刘秘书和小助理会进来跟他汇报一些事情,但声音很轻,凌粟也并没有注意听。  贺砚回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在吩咐他们去做事的时候即使压着嗓子,也能让凌粟觉察到其中的威严。  小助理很怕贺砚回,每次听贺砚回说话的时候都巴不得拿个录音笔进来每个字都熟读并背诵,跟做高考阅读似的紧张。  凌粟坐在一旁看着书,安静地听着贺砚回吩咐工作,那架势,倒还真有些总裁太太的样子。  但李医生进来的时候对着贺砚回还是没好脸色:“家属探病时间过了,怎么还在病房里处理上工作了!?”  贺砚回从文件里抬头,脸上还有些不服气:“您之前还说我不是家属。”  “现在满世界的新闻都在滚动播放 你们的结婚证,还有的我能不承认的吗?”李医生的声音很严肃,“有空出去买饭去。”  贺砚回乖乖站起来,蔫儿蔫儿的,那一身气势却还是凌人:“恩。”  私人医院周边其实没什么适合病人吃的餐厅。这一块儿都是写字楼和商场,不是需要排队的什么甜品火锅店,就是高端自助。  贺砚回戴着口罩,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憋屈地在商场里来回穿梭,就想找家清淡点儿的店。  后面的小助理屁颠儿地跟着,满脸欲言又止。  贺先生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一家酒店订餐呢,他们直接能带着锅带着火带着厨师给您送上门,你偏自己出来干什么。  现在所有不管是网络上,还是有线的各种新闻端都在都在滚动您这张俊脸,实时点击量都快比一线流量小生爆出恋情要高了,您竟然还在这风口浪尖上商场来溜达。  怎么的,逆风前行乘风破浪吗??  其实贺砚回倒还真的没想什么。  他就想找一个等会儿还能继续摸回病房的理由。刚才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报告他没太看清楚,但明显李医生和站在后头的关牧州都在等自己走,他们才好进去和凌粟说些什么。  贺砚回站在一家粤菜馆里沉思,小助理被他打发去打包甜点了,给了他一点自己待着思考的时间。  他知道自己没理由过问太多,但是凌粟之前才和自己说过,说他只是身体虚弱而已,陆云给他找来的报告也显示没有任何异常。  那有什么东西是要医生这样重视的。  贺砚回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海鲜粥,紧紧皱着眉头沉思着,转身往病房折回去。  却没看见自己身后跟了一串拿手机录小视频的人。  “听说太太是住院了吧。”  “好高哦好帅哦”  “霸道总裁还亲自出来买饭,你看看你看看”第四十三章 chapter43  “你要去看看贺太太吗。”  晚上, 易行刚打开家门,就听见太太问自己。  他把手上的西装交给迎上来的阿姨,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往里走:“怎么不开灯。”  客厅里一片漆黑,巨大的水晶吊灯在黑暗中看上去有几分可怖。  易行打开灯,就看见太太坐在沙发正中央, 直勾勾地看着他。  易行记不太清自己是有多久没回家了,但是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应该还没有瘦成这幅样子。  他皱着眉头看着沙发上几乎已经成了一把骨头的太太:“以后少减什么肥。”  易太太脸上神情恍惚:“你还知道我瘦了?”  易行看着她酒红色真丝吊带下瘦出了肋骨的胸口和撑在沙发上细瘦的手臂, 有些不耐烦:“你又在发什么疯。”  易太太茫然地抬起头, 长发披散在周围, 没了半点新婚时候精致端庄的样子:“我发疯?我又在发什么疯!?提到那个凌粟就是我发疯是不是!?娶了个疯女人让你蒙羞了是不是!?”  易行一把抓住她在半空中挥舞的手臂,从旁边的沙发上随手扯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别着凉。”  易太太瞬间安静了下来, 整个人缩在易行的外套里显得十分较小:“妈妈问我,要不要去看贺太太。”  易行听到这个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有些不悦, 但在太太的凝视下, 他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你要去的话,我陪你去吧。”  说着, 他就松开了手, 自己向书房走去。  背后,手还停在半空中的易太太垂下了脑袋。  “我怀孕了。”  “什么?”易行骤然转头, 眉头压得死紧。  易太太低着头:“我怀孕了, 十周了。” 第49章 “我们是怎么见到的?”贺砚回问他。  这是贺砚回第一次,没有对他们之前那段时间的东西产生怀疑,而仅仅是好奇。  他在刚醒来,听说自己有了一个伴侣之后,只觉得可笑。  估摸着不知道是哪个好哥哥好姐姐又替他安排上了什么东西,他只想着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要用最刻薄的方式结束这段滑稽的婚姻。  贺砚回不是一个什么感情丰富的人,但是小时候那种荒诞混乱的家庭关系,让他对于婚姻这种契约形式却是十分尊重的。  他曾经也想过,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也许能找到一个还不不算太讨厌的人,有用很好没用也罢,总归他也算全了个心愿。  在看见凌粟之前,他只觉得满心愤懑。  但在见到这个人之后,贺砚回却突然平静了。  这个人活泼,但很平和,对世界都柔软,却 又并不会被轻易伤害。他像是贺砚回素来规整冷淡世界里出现过的唯一一抹鲜活的亮色,是贺砚回经历过的所有人里面,唯一一个不怕,也不讨厌他的人。  凌粟只是想离开而已。  凌粟只是对现在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而已。  “我爷爷住院了,当你你住在他隔壁。”凌粟把他们的相遇简化得厉害,一句话就敷衍了贺砚回,“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这件事贺砚回知道。  但是贺洵和贺家旁系的人找他找得厉害,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长距离的颠簸,陆云他们先后辗转了很多家海城的医院,最后才在三院让他藏了一段时间。  当时自己眼睛又瞎腿也断了,身上肋骨也断了两根,到处都是擦伤和撞击的伤口,估计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着实是惨不忍睹。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凌粟看着贺砚回那满脸抗拒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愿意自己落魄的时候,淡淡地宽慰他,“没什么的。”  “我那时候”贺砚回突然开口,一身正装的他带着些不合时宜的狼狈,“是不是很难看。”  凌粟一时间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贺砚回这种人竟然会纠结在这种问题上?  他像是确定了很久眼前的贺砚回是不是假冒的一样,到最后才笑开:“和你现在不太像,但不难看。”  他的小天鹅,不难看。  贺砚回低头,之间磋磨着电脑的边缘:“啊,是吗,那”  “笃笃笃。”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贺先生。”秘书在门外恭敬地示意。  凌粟就这么眼看着贺砚回和自然地收起了脸上很浅的懊恼,换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平静面容,转头看着打开了门的秘书。  “贺先生。”秘书向他点头致意,又转头,对着凌粟喊了一声贺太太。  凌粟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无措,想出声制止却又觉得自己会不会小题大做——毕竟结婚证还在家里放着呢。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贺砚回,发现这个人连表情都没动一下。  算了就这样吧。  “贺先生,易总那边问您,今天晚餐方便一起用餐吗,和贺太太一起。”秘书微微躬着身,问贺砚回。  贺砚回抬头,礼貌征询地看着凌粟。  但两秒钟之后,他就又切断了和凌粟的视线联系,直接说道:“推了吧。”  “可这是那边第三次过来联系了。”秘书看上去也有些为难,“我们也…”  “推掉。”贺砚回手上拿着病房沙发上的一个小玩偶在摆弄,声音轻轻飘飘,但语气根本不容拒绝,带着只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没听见吗?”  秘书立马噤了声,点了点头之后倒退着带了门边,安静地出去了。  凌粟看着低头玩娃娃的贺砚回,总觉得他这种状态很稀奇。  “怎么推了?”凌粟有几分好笑地问。  贺砚回手里的娃娃被他捏得滚来滚去,圆鼓鼓的脸都被搓扁了。  凌粟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憋着气的贺砚回,笑着下床慢慢走去,把娃娃从贺砚回手里抢救了出来:“别糟蹋东西。”  凌粟其实不算太虚弱,但坐在贺砚回旁边的时候却显得特别小。  贺砚回拿余光瞥着凌粟,小心地看着他。  明明凌粟是正常男人的身量,甚至在南方还算是偏高的类型。  可怎么会显得这么小呢。  贺砚回那余光比着凌粟的手,总觉得自己用一个拳头就能包裹住他那上头还带着针孔的手。  贺砚回让手下去查的关于凌粟的住院情况仍就是一片扑朔迷离。虽说贺家手腕通天,可凌 粟的就诊经手的人太少,这家远近闻名的的私人医院又是以保密性高出了名的——不过,主要还是李医生,她看见任何和贺家有关的人就总会升起非一般的防备。  贺砚回至今也没查到,自己这位合法的伴侣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这么虚弱。  但凌粟的精神头很不错,光着脚在沙发边晃荡着,试探着问了一句:“不喜欢易行?”  贺砚回几乎是在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没有。”  凌粟闲来没事,感觉这样和贺砚回坐在一起感觉很奇妙,却也并不怎么反感,像是个好久未见的朋友,有些陌生感,但又有着从心底来的熟稔。  他开口的时候,语气里甚至带着些逗弄:“没有的话,怎么还一直推。”  贺砚回看着凌粟手里被整得可可爱爱的胖乎乎娃娃,心不在焉地说了些公司上的事儿:“商业模式不对路。”  凌粟半懂不懂的,但还是觉得贺砚回在嘴硬。  这样的样子…让他忍不住会想起以前。  “我过两天,要回英国一趟,处理一下那边的事,然后再要去瑞士看一看我外祖父。”贺砚回看着娃娃的眼睛,无意识地开始背诵自己的行程,“公司里最近医药研发那块有些进展,可能投资会加大一些,然后和美国那边大学的研究所谈一下合作…”  凌粟手里抱着娃娃有些怔愣,他低头看看娃娃,再看看那边弯着腰神情严肃的贺砚回,有些无言以对。  他举起娃娃的手臂:“好…好哦?”  “所以最近不能过来了。”贺砚回仍旧看着凌粟手里的娃娃的眼睛,仿佛那才是他说话的对象似的,“行吗?”  凌粟叹了口气,按着娃娃的脑袋给他点了点头。  点完头,他看着似乎还没结束的贺砚回,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说些什么。  “我…我弟弟过两天要过来?”  “你会拍视频吗?”  凌粟面对这个问题,自己也有些踌躇,但看着贺砚回期待的样子:“拍…拍吧。”  贺砚回闻言,这才笑了笑。第四十五章 chapter45  凌栗是在凌晨两点落的地。  海城的深夜里已经很冷了, 凌粟在踏出航站楼的那一刻, 鸡皮疙瘩就从头武装到了脚。  他其实刚开学没多久, 这时候学校里的课程很多, 但他所在的实验室和国内的大学有了个合作, 他语言上方便,就被前送过来当质子了。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绝对不是因为在微博上看见了自己哥哥婚变的传闻才匆匆赶回来的。  在他心里,凌小米就是个半点不报忧的喜鹊儿,不顺心的事情,他就半点没听自己哥哥吐露过。这一次的事情甚至都闹上报纸了, 网上真真假假的东西凌栗也不敢信,自己急匆匆地打电话回来问是怎么回事, 却还只是听凌小米慢悠悠地在抱怨天气。  二公子觉得不行,申请一递, 立刻就回来了。  但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在接机的地方看见的还是一对人,自己哥哥就靠在贺砚回边上, 笑着给他指路。  凌栗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哥哥当时那自豪的语气, 像是夸小朋友一样在夸旁边的贺砚回, 说他走过一次就不会出错。  那两个人对视的时候, 眼睛里都有星星。  但今天, 凌栗出门的时候,只看见了海城萧瑟的晚秋天气。  他裹紧了自己的大棉袄, 抬头就看见了停在旁边的一辆豪车。  即使是小富二代如凌栗同学, 也被这夸张程度给惊了一惊。想着这该是哪个夸张的大明星, 半夜的航班还搞这么大排场。  “凌先生。”结果,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就冲着凌栗来了,给他打开了门,朝着凌栗微微躬身,“贺先生派我来接您。”  凌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有些不适应的抽搐:“那个不了,我哥给我叫了车了。”  因为弟弟回来了,凌粟也不敢再住院,提前一天搬回了小院儿。不敢自己一个人开车,他就提前给凌栗叫好了车方便他深夜从机场回家。  凌粟看着那辆自己只在杂志上见过型号介绍的车,不断往后退:“那个,不用了不,不是,我哥不是什么贺太太,你误会了,你认错人了!”  等他逃命似的上了旁边开来的网约车之后,他才看见司机还站在原地,也没往前追一步,十足的礼貌。  “哥。”娇弱的二公子上车就给凌粟打了电话,“怎么回事啊?”  凌粟围着围裙正在家给凌栗做点夜宵,鸡蛋刚摊在锅里,就接到了弟弟的求救。  “什么?”凌粟听着电话里头他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了么。”  “出来有个带司机的牛逼s的车,说是什么贺先生派来接我的,什么鬼啊!”  凌粟的手一顿:“你上车了?”  “当然没有啊!”凌栗无辜得要死,“你没提前跟我说啊,你们一人帮我叫一辆车到底什么鬼啊,你们是不是不住一起了?你们真的不在一起了?那你上次还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  凌粟听着电话里连珠炮似的弟弟,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回来吧,回来和你说。”  凌粟关了火,有些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蛋饼翻回来,放到盘子里切好,叹了口气。  大概是今天下雨的缘故,凌粟的心情并不太好。  院子长久没人住其实已经没了人气儿,凌粟站在唯一亮着的厨房里,只觉得安静得吓人。  两只猫都拖给了别人,凌粟说好明天再去拿。  凌粟靠在冰凉的流理台上,听着外头的风雨声,低着头。  有些白天总是不愿意想起的东西总是会在夜晚偷偷溜进人的脑袋里。  凌粟站在久违的厨房里,低头看着自己的 手指,总觉得仿佛一抬头就能在两步开外看见一个乖巧等饭的贺砚回。  如果是夏天的话,他会洗完澡就会重新回来厨房,从背后抱着凌粟,乖乖巧巧地也不闹腾他,就只是抱着。  两个人手上的戒指重叠着,偶尔会碰撞出很细小的动静。  凌粟垂着眼睛笑了笑,抬头的时候随手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第51章 然后再接着过了没多久她就一脸茫然地站在了贺砚回身边,成为了想劝架又不敢的小助理。  想到自己和她在病房的一番对话,凌粟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里熟悉的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怀念。  但也仅仅是怀念。  凌粟知道,这不是他的贺砚回。  “哥。”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三下,凌粟刚关了手机,紧接着就看见凌小木头从门缝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来,“你赶紧起来了,我们走了呀。”  “行行行。”凌粟看他着兴奋的样子,笑着掀开被子下床,“你这是秋游呢你。”  只穿了件短袖的凌栗站在门口高抬腿着试图取暖:“可不是呢么,我都多久没和你一起过生日了。诶哥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正往外走的凌粟脚步一顿,继而很自然地笑了,从旁边拿了件外套披上:“这么明显吗?”  “有一点儿。”凌栗上下扫了扫自己的哥哥的身型,怎么看都满意,“不过挺好的,冬天胖点儿好冬眠,嘿嘿嘿。”  凌粟叼着牙刷白了他一眼,抬手赶紧赶他出去。  在凌粟带上门之后,凌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最近确实显怀了。  肚子里的小东西最近很安静,乖乖巧巧地吸收着营养,让凌粟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吃的什么东西都给了它的感觉。  他最近脸颊都有些隐隐往下凹的趋势,肚子却倒是一天比一天明显了。  这次他自己订了去市郊的小山庄的自由行,说是度假散散心,其实也就是想在那儿自己过一段时间。山庄是关牧州之前投资的,在很偏的地方,不算太豪华,但胜在大,零零散散的小屋子占了一个小山头,非常安静。  弟弟回来了,凌粟就打算先带着他去那儿玩儿几天。  “哥,电话!”凌小木头似乎是听见了凌粟房里的动静,在客厅里大声提醒他。  凌粟回过神来,匆忙漱了口跑出去,拿起不断震动的手机:“喂小北?”  对面的小北是典型的夜猫子选手,即使在半夜里也十分兴奋:“粟粟粟粟粟粟粟粟,我明天就飞回来跟你签合同!”  “不用那么着急,我最近也不在海城,怎么啦这么开心?”凌粟听着他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开心,“有什么好事儿吗?”  “我的一副画在英国这边的拍卖行排出去了!”小北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估计是太开心忍不住去喝酒了,旁边都是碰酒杯的兴奋声音,“两百万美金!拍了两百万美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粟听到也忍不住惊讶了:“真的吗?”  “你一定等我啊!我回来就跟你签房子的合同啊哈哈哈哈!小粟你等我哦!”  小北那边声音愈发的喧闹了,凌粟笑着捂着半边耳朵说:“好好好,你回来找我就是,院子给你空着。”  “行!我回来就给你新家画墙绘去!我亲手!把整面墙都给你画完咯!”  凌粟听着他着孩子气的语气,笑着说好:“一定等你回来画,一定。”  ————————————————  凌粟和凌栗抵达度假村 的时间还很早,山上的水雾飘飘摇摇晃在车窗外头,凌粟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手里的手机适时震了震,凌粟低头,发现是一个陌生微信的请求。  “贺砚回”三个大字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写在了对话框里,毫不遮掩。  凌粟看着手里的手机,几乎有些哭笑不得。  ——通过。  一个对话弹窗从上方弹出来,凌粟扫了一番,发现是贺砚回的助理给他发的消息。  但一看那语气,想都不用想就肯定是手机被自己老板征用了。  凌粟通过了好友请求,就看见了贺砚回三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结果输入了半天,凌粟耐心地等着,过了半天却只看见最后贺砚回发来了两个字。  ——在哪?  “谁啊?”旁边的凌小木头探过头来看,看见是贺砚回的时候脸色一变。  “没事。”凌粟摸了摸他的头,划掉了对话框,安抚地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不说话。”  通过也不过是不想小助理被拿着手机为难罢了——尤其是她似乎之前才给自己发了一张偷拍的照片。  “哥”凌小木头顺势就躺在了凌粟的膝盖上,仰躺着看哥哥,“你们会和好吗?”  凌粟对他们的事一直不肯多说,凌小木头也就只能跳着猜,想到贺砚回又是派车来接自己,又是现在这样别别扭扭地来找凌粟的样子,总还抱着一丝希望:“他会想起来吗?”  “想起来了,他也不是那个他了。”凌粟点了点弟弟的脑袋,“他有公司要照管,有一大家子的豪门亲戚,出个门都能有媒体在旁边盯着。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  凌栗看上去似懂非懂,但明显很难过:“那你以后怎么办呀”  “没关系的。”凌粟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样吧。”  “等过两天你生日,我告诉你个秘密吧。”第四十七章 chapter47  对于自己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这一点, 贺砚回感觉到了极度的不适应。  贺砚回没有时常会八卦聊天的朋友,和家人除了重大节日通个电话也没什么别的联系——并且这些年来,通电话这项活动也开始慢慢往扫墓转变。  而让贺砚回能亲自日常联系的也就几个为数不多的公司的重要高层。  而这些人一般都是朝九晚两点的敬业工作模范,一般收到贺砚回的信息,就算再为难也能先立刻回个好的贺先生我知道了贺先生。  像这样发出去之后连点动静都没有的, 贺砚回是真的头一次遇见。  他侧躺在大床上,摆弄着自己那跟块砖似的手机——下属不敢轻易吵他, 贺先生又没什么娱乐软件,手机拿着快两个小时了, 半点动静都不见。  贺砚回择床得厉害,睡眠又浅, 最近工作忙,胃病又有点隐隐要作祟的趋势, 让贺砚回连酒也不敢碰,夜里睡不着也就只能干躺着。  他本来想问凌粟在做什么的。  但之前拍卖会结束后的饭局上,有相熟的朋友却说这样说话着实非常暧昧。贺砚回对着一条删删改改,最后只是发了问凌粟在哪。  ——其实他也不用问的。  给凌粟用的司机在国内时间的一大早就告诉了贺砚回, 凌先生没用车,让小凌先生开着车走了。  凌粟对贺砚回派给他一个司机这件事其实并不赞同, 但反对了两次都被贺砚回驳回了。  理由是他现在还是贺家的人, 出行多有不便。  贺砚回给凌粟拨出那个越洋电话的时候,伦敦的天已经微微擦亮了。  贺砚回透过轻薄的纱帘, 看见窗外的树枝上站着一只胖乎乎的小鸟, 跳跃着在枝头叽叽喳喳。  这个庄园贺砚回很久没有来过了, 园丁对于外头的绿植也没有太刻意修剪。  主楼后院里的树木尽管没有夏日时候的绿意葱茏,但也生长得十分繁茂。  贺砚回侧躺着陷在松软的枕头里,睁着眼睛没半点睡意,只觉得窗外这样的场景自己似乎见过。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的凌粟一看来电就也知道是谁了:“贺先生?”  “”贺砚回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应下了,“你,在哪儿呢?”  “和弟弟在外面。”凌粟淡淡地回道,“怎么了,有事?”  “没。”贺砚回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枕头的边缘,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冷硬,“司机在,为什么不让司机送。”  “我不习惯让别人接送。”凌粟没想到他会打个电话过来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的语气中颇有些无奈,“我不适应这些,你不用这样,反正我们也”  “现在你还是我合法的伴侣。”贺砚回打断了凌粟的那句话。  反正什么?反正我们也马上就离婚了。  贺砚回不乐意听。  “现在你出门,有司机起码方便一点。觉得太张扬的话,告诉司机回去换辆车。”贺先生对于这一点似乎非常坚持,“你身体不好,自己进进出出的,有个人接送总归方便。”  凌粟懒得反驳,只是又问了一句贺砚回什么时候回国。  回来了好去办手续。  “…不回了。”那边贺砚回顿了半晌,啪得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凌粟拎着已经忙音的电话还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的时候,那边的贺砚回就又拨来了个电话:“司机不要的话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凌粟哭笑不得:“嗯。”  “不和我说再见吗?”贺砚回仰躺着,看着天花板自己一个人干生气。  凌粟一边应着楼下弟弟喊他出去溜达的邀请,一边笑着,和哄孩子 似的和贺砚回道了声再见。  那边的贺砚回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挂了电话。  凌粟总觉得他们现在的相处很奇怪,但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他把手机锁了屏翻面放在桌子的角落,自己空着手就下了楼。  ————————————————  关牧州投资的这个小山庄算是个高端农家乐,有点野趣的意思,但主要面向的还是更高端的消费市场。  凌粟刚出了自己这个小楼的范围,就看见了外头挽着手走过的是最近热播电视剧的男女主。  “我这算吃到瓜了吗哥?”凌小木头有几分震惊地看。  凌粟笑着把他的头扭回来:“嘘。”  “但我看这边挺空的,好像也没什么人。”凌小木头穿着件登山服,戴着顶帽子在凌粟旁边小跑着运动。  凌栗歪头想了想:“听老关说,一般都会是公司或者这种娱乐圈的整个团队包下来团建,散客的生意一般都不稀得做。”  凌小木头夸张地瘪了瘪嘴,表示了十分的钦佩。  “哥,你之前说的那个,秘密,是什么啊?”两兄弟在山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凌小木头忍不住问凌粟,歪着头十分好奇。  凌粟双手揣在口袋里,两只手腕上一手绑着一个牵引绳,牵着两只刚接过来的猫遛弯:“如果告诉你了,哪还能是秘密。”  “是我的生日礼物吗?”凌小木头还是忍不住好奇,下巴搁在凌粟的肩膀上撒娇。  凌粟的下巴缩在自己的围巾里,做了个鬼脸想了很久,努力忍住心中的忐忑:“嗯那要看你怎么想了。”  小木头是全家最喜欢孩子的人,因为自己一直没谈上恋爱,所以一直以来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哥哥身上,一直念叨着让凌粟赶紧结婚,渴望着能有个什么小外甥小外甥女儿的。  凌粟略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低头笑了笑。 第53章 “活该啊”贺砚回把窗户降下了一条缝,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嘲讽地笑了笑。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  原来凌粟面对之前的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  散漫的,阳光的,像是零落在树荫下头斑驳跳跃的金色阳光。  而不是现在,轻描淡写的只是想离开。  他对那段过去避而不提,可能只是觉得现在的贺砚回知道哪些也根本无意义。  但讽刺的是,贺砚回即使面对着这样的凌粟,都只觉得他仍旧是柔软而温暖的,让他止不住地在贪恋着。  他不敢想之前的凌粟该是多么灿烂的模样。  而之前一无所有的自己该有多幸福。  贺砚回有几分颓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外不断越过的缤纷街景,看着手里黑着屏幕的手机。  也许  是真的该放凌粟走吧。  视频里那个人的模样,再努力,自己也变不回去了。第四十九章 chapter49  那天晚上, 贺砚回熬夜看完了所有小助理能找到的视频。  贺砚回床的对面就是一大片白墙, 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现在就被用来投影凌粟的vlog。  凌粟说实话是个非常高产的博主, 但是和贺先生的系列却拍得不算太多。  但每一支都很长。  贺砚回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 一集接着一集, 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从有些生涩的甜蜜到了充满着完全的默契。  屏幕外的贺砚回靠在床头,手里握着遥控器, 看上起就像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他甚至不敢相信屏幕里的那个人是自己。  甚至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有朝一日可以被别人那样被对待。  凌粟会给他煮不同的粥, 变着花样做养胃的东西,开始是送去医院,最后是转身送到嘴边。  他会想喝凌粟做的咖啡,但凌粟只会让他舔个杯底。凌粟会起个大清早给他煮奶茶搓芋圆, 而自己会溜溜达达地扛着两只猫在门外给树浇水。  凌粟会叫他老贺,会叫他贺砚回同学,有很少的时候, 会叫他宝贝。  但他却一样都不记得。  现在的贺砚回只记得,自己之前和凌粟在贺家的小楼里见面的时候。凌粟带着那样绝望的眼神喊了他一句贺砚回。  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  是“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  从那以后, 凌粟连再气急的时候,喊出口的也都只是“贺先生”。  像贺砚回周围的所有人一样。  ————————————————  贺砚回就这么捏着遥控器靠在床头睡了一整个晚上。  在门外管家过来敲门问先生有没有起的时候,贺砚回才隐隐有了些意识。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和手臂, 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疲惫的肩颈,朝着门外的管家说了句起了。  “贺溯先生今早打来电话, 询问您什么时候会回国, 说有事要来拜访。”管家隔着门问贺砚回。  贺砚回揉着肩膀的手没停, 在听到贺溯的名字的时候只是略微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贺砚回翻了翻邮箱里秘书发来的今日行程,沉吟了半晌,关上了手机转身向房门外走去:“给我准备车吧,让大家都收拾一下,今天下午回国。顺便告诉,贺溯我有空。”  “是。”管家应下,安静地下了楼。  而在那同时,凌粟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马上回国了,等我回来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凌粟看见短信的时候正和凌小木头在湖边钓鱼。凌小木头抱着钓竿已经睡着了,趴成了一个球,而凌粟则架着相机在录日常。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短信,完全忽视了自己面前的那根钓竿正不断在动着。  有鱼咬钩了。  但正在钓鱼的人却无暇顾及。  在释然的同时,凌粟努力控制着自己在瞬间涌上来的一阵鼻酸。  原来这一段关系正式结束的时候,他即使做了那么多准备却也是徒劳的。  凌粟缓缓站起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自己的腰,走去树荫下靠在了树干上。  ——好。  他像是那天的贺砚回一样,删删改改编辑了无数次,最后只发出去了一个字。  贺砚回几乎是瞬间就回复了。  ——但我有东西要给你,办手续之前先见一面吧。地址给我,等我明天办完事过来接你。  是……他的戒指吗?  凌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深思有些恍惚。  今天凌小木头出门闲逛,回来的时候告诉凌粟明天山庄里将要举办一个婚礼。  据说场摆得不大,但是新人很好客,碰见了凌小木头就邀请了他。  自己弟弟把邀请函递过来的时候,凌粟分明看见了凌小木头眼里的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我手机里还存着……嗨,我提这个干什么。”当时,小木头别过了头佯装看窗外,神色有着明显的不忍和难过。  凌粟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上一次参加的婚礼,还是自己和贺砚回的。  凌小木头全程录了像,说好要剪一个长长的视频,等到他和贺砚回七老八十的时候再送给他们当纪念日礼物。  谁知道,还没到一年,他喜欢的哥夫就不见了。  而凌粟和贺砚回这个人,也要正式脱离合法伴侣关系了。  凌粟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重新走到湖边。  一不留神,就忘记了贺砚回说的要地址的那件事。  ————————————————  小贺先生回国这件事对于贺氏上上下下的人来说,都是件大事。  贺老先生在之前的股东大会上就说过,以后贺氏的大小事宜都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慢慢交给贺砚回,不出意外贺砚回绝对会成为贺氏的下一个主人。  而现在,贺砚回带着有突破进展的精尖团队回来了,手上握着不小的国际项目,之前甚嚣尘上的婚姻问题据说也要解决了,眼看着,没有比当下更好的交接时机了。  贺老先生甚至大张旗鼓的,着急了贺家亲近的旁系说过几天要举行一个“家中的小晚餐”,让大家好好认识一下贺砚回。  大家都在忙碌地准备着,为了有可能要面临的工作变动,有可能会发生的家庭动荡,等等。  只有贺砚回本人是最淡定的。  他甚至在飞机落地之后,还应邀参加了公司的团建。第五十章 chapter50  在小山谷里办婚礼其实是件再浪漫不过的事。  凌粟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 在傍晚和弟弟一起出席了那对陌生人的婚礼——其实也就是从住的地方走去小山谷而已。  夕阳沉在半山腰, 照得满山谷都浸润在漂亮的金色里。  他们到得早了些, 客人们都还在空地上拿着小点心和酒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笑, 凌粟就站在最角落里安静地看着。  他和贺砚回的婚礼不及这十分之一的热闹, 但现在的场面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  可能世界上所有的婚礼都大同小异吧,每个人总会从别人的幸福里找到自己曾经获得过的痕迹。  凌粟背后有音乐响起, 他恍然转身, 看见了新娘的白纱。  山谷的尽头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从夕阳的尽头里笑着而来。  婚礼的场面并不严肃, 但所有人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新娘是个可爱的短发女孩子, 小麦色的皮肤在夕阳的金光里非常好看。  她见大家都在看她, 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抱着捧花笑着, 和父亲慢慢向大家走来。  凌粟的神思越飘越远,止不住地开始想, 自己当时和贺砚回的婚礼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应该没有这位新娘这么美, 但估计也笑成了这个模样,仿佛世界上最大的苹果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这是一辈子里最高光的时候。  凌粟没看过他们婚礼的录像, 但知道凌小木头几乎是录了全程。  不过也幸好他们都会unlike没大办,也没有在网上发任何的照片和视频。  要不然可能连小木头手机里那点录像可能都保不住吧。  红毯的终点处,新娘终于投入了新郎的怀抱里。凌粟望着红毯的方向, 眼神中带着些感慨。  他们当时也是很好的吧。  凌粟知道自己也不该回首什么过去, 更没什么未来好展望。  但是看着夕阳余晖里互相拥抱的那一对新人时, 他却总是忍不住地会想起贺砚回。  “怎么站在这么角落?”  想到甚至都出现了幻听。  “凌粟?” 第55章 兵荒马乱。  贺砚回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路慢慢开车。  车里没有放音乐,只有空调送风的一点微弱的声音占据了两个人的耳朵。贺砚回就听着旁边凌粟的呼吸慢慢拉长,最后安静地睡了过去。  停在红灯前的时候,贺砚回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凌粟的身上,安静地看着他。  希望凌粟要开心。  不管在他身边的是怎么样的贺砚回,不管以后他的生活里还能不能有贺砚回。  “你笑起来好看。”贺砚回轻轻说,帮凌粟掖了掖盖着的衣服。  ————————————————  贺砚回开车快,但也很稳,带着凌粟一路开到家里的时候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  凌粟刚睡着没多久,贺砚回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没忍心叫醒他,在车库里挺好了车之后,熄了火之后开了盏小夜灯安静地等着他。  其实如果他们的开头不这么糟糕的话,贺砚回想,也许他未必会留不住凌粟。  但现在开来,似乎全世界都在和他们作对。  “在想什么呢。”凌粟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贺砚回膝盖上摊着本书,眼睛却直视前方,似乎是在发呆。  “在想要不要把你抱上去。”贺砚回转过头来,非常坦诚。  凌粟笑了:“你把我叫醒不就得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把贺砚回的西装挂在了自己手臂上,动作轻巧地下车。  贺砚回和他并肩走着,在有些黑暗的地下车库里虚虚扶着凌粟的腰。  凌粟没挣脱。  “你父亲是……医生?”他小心地问道。  凌粟点头:“是啊。你找他看病倒不用担心,他肯定不会为难病人就是了。”  贺砚回装作理解地点点头,打算回去让秘书给自己彻底排满整个日程表,以防有空去看病。  “我不知道你弟弟和我爸说了什么,但想来估计你也不占什么好。我爸说话直,你别正面顶他就行。”凌粟在上了电梯之后,本着一点人道精神和贺砚回叮嘱。  贺砚回转过了身按楼层,假装没听见。  “你这是要给我什么?”凌粟双手揣在口袋里,在电梯上行的时候忍不住问。  虽然他不是什么妙龄少女,要提防着贺砚回心怀不轨把他骗回家酱酱酿酿,但是上来就把他往自己家带,怎么都有些奇怪。  不就是个戒指吗?怎么还得两个人上去抬下来不成。  “之前在英国买的。”贺砚回开了门,在进门的时候说。  凌粟脚步一顿:“嗯?不是戒指吗?”  走在前面的贺砚回也停下了脚步,和凌粟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个人面面相觑。  但也不用他说什么了。  凌粟刚绕过玄关,就已经看见了放在客厅墙边的巨大挂画。  画是真的很大,贺砚回这个公寓挑高挑得已经足够高,但这幅画靠在墙边的时候也能显出尺寸惊人来。  凌粟看着上面饱和度不算高的颜色和看似信手却十分和谐的涂鸦,为了确定还去再看了看角落里熟悉的签名。  ……  “所以……你就是那个花二百万美金拍了画的冤大头吗?”凌粟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贺砚回。  贺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价钱确实是他出的没错:“是……吧。”  凌粟看着这一幅画,陡然生出了一种“花了千把万人民币能不能让小北过来再画点儿”的心思。  小市民,着实小市民了,凌粟不禁反思自己,转头去问贺砚回:“你……喜欢收藏画?”  贺砚回非常果断地摇头:“没有。”  “看着想买,就买了。”  ————————————————  凌粟和贺砚回两个人站在贺砚回空空荡荡的家里,隔着一副长宽高都超出了他们想象的画对视着。  “那,为什么要给我?”凌粟问。  贺砚回被这气氛搞得也有些许地尴尬,用指尖点了点鼻子,扭过头去避开了和凌粟的对视。  “总觉得……欠你一幅画。”  凌粟愣住了。  ——现在就差一幅画了,等小北过来画完了,我们就搬新家吧。  他带贺砚回去看他们的婚房的时候,和贺砚回说过这句话,当时两个人正靠在阁楼的抱枕堆上,凌粟在看星星,贺砚回在看着怀里的凌粟。  虽然在一起的时候太过幸福,让凌粟和贺砚回两个人都觉得有些飘然落不到实处。  但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他们的日子还很长。  凌粟看着那幅画,总觉得那温馨活力的配色中带着些许冷漠的嘲讽。  “我……没理由再拖着你了。”贺砚回从房间里拿出了些东西,不知道已经在凌粟背后站了多久,他看着凌粟柔软的头发和不听话翘在半空中的一撮呆毛,“协议书在这儿了,这些是财产转让,你今天都一并签了吧。”  “明天一早,就去把离婚证办了。”第五十二章 chapter52  那天晚上, 海城大幅度地降了温。  原本还是穿风衣的天气,却在第二天骤然演变成了棉袄上阵的日子。  凌粟在打开院子门的时候,对着站在窗外上的大爷惊天动地就是个喷嚏。  还在睡着的凌小木头听见了, 挣扎地把眼睛睁开了条缝:“哥, 你没事吧?”  “没事。”凌粟揉了揉鼻子, 把大爷抱了进来,放在肩膀上呼噜了呼噜, 转身和凌小木头叮嘱,“今天外头冷,你多穿点。”  看着抱着猫又缩进被子里的弟弟,凌粟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他要去领离婚证明的日子了。  算一算,上一次去民政局,好像也不过就是半年前的事。  凌粟摇摇头无奈笑了笑,刚走下楼,就看见贺砚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凌粟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热牛奶:“你开车?”  “……嗯。”贺砚回走在凌粟前面半步, 一身黑大衣看起来十分英气,和深秋初冬的天一样,肃杀得似乎连眼尾的浓密的睫毛上都立着风霜,“回来的时候,司机会送你。”  他怕自己到时候开不了车。  “好。”凌粟不想每次都在贺砚回的好意上和他再三推脱,也没有拒绝。  贺砚回又把手上一直搭着的围巾递给了凌粟:“戴上吧。”  凌粟有些惊讶于贺砚回的体贴, 他抬头, 刚想从口袋里把手掏出来接围巾, 却就见贺砚回已经非常自然地把围巾绕上了他的脖子。  贺先生不会什么复杂的样式,只是扎扎实实地用长围巾把凌粟的脖子整个儿绕上了,一圈接着一圈,把凌粟的小尖下巴都给挡没了。  “好好照顾自己,别感冒。”贺砚回低头,轻轻地说。  也不知道是嘱咐,还是对于今天天气的感叹。  他松开了手,继续走在凌粟前头,两个人沉默地在山庄里的小路上走着,山里清晨时候寒冷的空气让两个人的鼻尖都萦绕着丝丝白气。  贺砚回的车大概是刚拿去护理过,车里几乎没有什么让凌粟难受的味道,只有一点淡淡清新剂的气味,和贺砚回身上的沉香香气,让凌粟的眼皮很快有些耷拉的趋势。  凌粟扣上安全带,听到旁边的贺砚回说:“困了就靠会儿吧,到地方了我会叫你的。”  ————————————————  其实没有。  一言九鼎的贺砚回再一次在凌粟前面失了信。  贺砚回在把车停到民政局附近之后,看着凌粟熟睡的脸顿了顿,之后熄了火,让车里再一次陷入了安静。  车窗上贴了膜,外头对于车里发生看不清一丝半点,只当是一辆普通停着的车,往来的时候声音没有半点收敛。贺砚回升起了所有车窗,给凌粟盖上自己外套之后,自己靠在椅背上看着外头的人沉默着。  从民政局出来的一对对人,有些是风轻云淡的解脱,有些是兴高采烈的恩爱。  贺砚回不知道自己和凌粟算是哪一种,等会让会是哪一种。  现在时间还早,让凌粟再睡一会儿吧,贺砚回在心里道,再等一会儿。  他近乎是缱绻地,用留恋地目光看着凌粟的睡颜。  但两个人之间的安静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凌粟靠在车窗上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一低头,就像是呛着风似的,开始不断咳嗽。  贺砚回连忙坐直了身子,单手搭在凌粟的肩膀上关切地望过去。  凌粟没有醒,但是眉头紧紧皱着,像是非常难受地在忍着咳嗽。  看着凌粟通红的鼻子和嘴唇,贺砚回忍不住地有些心疼,他扶着凌粟坐直,动作轻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照顾过人的贺先生动作生疏得很,但好在尽心。  咳得近乎都要从座椅上滑下去的凌粟也醒了,就见贺砚回单手紧紧圈着自己腰,另一只手正在帮自己顺气儿。  他久违地靠在了贺砚回的怀里。  贺砚回没发现凌粟已经醒了,仍旧还是努力放轻动作地在笨拙地拍着他的背,不想吵醒他,连抱都抱得小心翼翼,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呵斥的小孩儿一样。  这样的贺砚回让凌粟甚至觉得,有了一星半点的熟悉感。  但他抬头看见自己前面的建筑物的时候,原本刚睡醒的一点迷糊也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贺砚回。”他轻轻说,“够了。”  ————————————————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风更大了。  贺砚回的大衣是立领的,容易显得中二的设计在贺砚回身上却也没有半点能被挑剔的地方,只是让他的下颌线更下清晰地突显了出来,漂亮得惊人。 第57章 “没事。”他轻轻地拍了拍凌粟的肩膀,感受着凌粟努力压抑着的颤抖,强忍着心里的怒气,“没事。”  他连看都没有看下面挤满了整个大厅的媒体,直接带着凌粟转身上了楼梯,走到了他们之前上来的侧门边。  凌粟被完全包裹在贺砚回的大衣里,被他用着温柔的力道带着站到了一旁。  “凌粟。”贺砚回带着他站定,在看着随身的两个保镖站在转角处站定之后,半蹲着把裹着凌粟的大衣整理好,披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  贺砚回的眼睛很深,眸色不浅,像是深海般的平静和神秘。  凌粟看着他眼睛里的关切意味,只觉得腿都似乎有些站不稳。  “贺砚回……”凌粟低着头,感觉到贺砚回扶着他的力道越来越大,可是自己却根本忍不住往下软的腿。  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意识越来越少,少得让他只能看清眼前不断靠近的急切的人的脸。  贺砚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一个人撑不下去了啊。  ————————————————  贺砚回又看见了凌粟那种熟悉的眼神。  那种透过他,在看一个别的什么人的眼神,无助得像一个在雪地里走丢了的孩子,硬撑着自己走着,苦苦等着有人回来牵上他的手把他带走。  贺砚回知道他渴望着的不是自己。  但他还是把凌粟裹进了自己的大衣里,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外面的媒体已经被保镖和工作人员收拾得干干净净,贺砚回抱着凌粟从安全通道匆忙下楼。  等他把凌粟抱起来的时候,贺砚回才发现凌粟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肩胛骨膈得吓人,卷在大衣里的时候就剩小小的一个。  贺砚回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有种夹杂的愧疚和不甘的复杂感情开始从心底蔓延开来。  直接带人上了车,贺砚回也没有放开凌粟,只是把他小心地抱在怀里,说了凌粟一直住着的医院的名字。  “先生?”坐在副驾的秘书似乎有些不解。  只不过贺砚回刚上车之后,吩咐了一句地址之后就垂下了头,认真地确认着怀里凌粟的情况。  “去就是了,哪那么多话。”贺砚回淡淡地回答道。  凌粟前段时间住院一直是在同一家医院,贺砚回去看过他几次,没问出太多,但总觉得凌粟和那儿的医生有些不对劲。  凌粟的病历很少有人过手,陆云他们旁敲侧击地几乎快把医院查遍了,却只觉得那位李医生简直就是个铁板,根本找不出一丝半点凌粟的信息。  贺砚回看着凌粟不断往自己怀里蜷缩的样子,忍不住把他抱了起来。  凌粟在微微颤抖着,靠在贺砚回肩膀上的时候无意识中带着呜咽的哭腔。  贺砚回收紧了手臂,把凌粟抱在了自己怀里,小声安抚着他:“没事的……没事的啊。”  一边,他拿出手机,打给了坐在身后车里的陆云:“封住易行那边的消息,无论是什么,那个女人说出来的所有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见。顺便,把她这两天的行程盘问清楚。”  “是。”陆云立刻应下。  “还有,再去查一遍李医生的私人关系和易行还有旁系那边的关系,要亲近的。”贺砚回压着眉头,眼神冰凉,“易星科技和我父亲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全部告诉我。”  “是,贺先生。”  “另外……开个套间,带厨房的那种。”贺砚回叹了口气,“把家里用的人都带过来。”  凌粟瘦成这样,总该补补。  “贺砚回……”怀里的凌粟像是骤然惊醒般又叫了一声,突然叫了一声贺砚回。  但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他却又呆呆地安静了下来。  他挣扎着,像是想起来。  贺砚回看着凌粟那种无助着自我支撑的样子,安静地靠在座椅的后背上,在等着凌粟艰难地半坐起来之后,直接伸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别动。”感觉到凌粟的挣扎,贺砚回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地顺着,等到凌粟没有明显的反抗之后也没有停下动作,“别动,马上就到了,李医生在等你了。”  “没事儿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在呢。”第五十四章 chapter54  “我不想去医院。”凌粟说。  贺砚回低头看了他一眼, 不由分说地直接摇头:“不行。”  他的声音很低, 和凌粟说话的时候带着非常隐秘的温柔:“媒体什么的都已经有人去解决了, 那个人也已经被带走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  凌粟睁着眼睛看他, 一双总是笑着的圆眼却没再没了半点笑意,只是呆愣着。  贺砚回看着他,一双眼睛深得像是晴日里波澜无惊的海:“你的事, 我想听你自己说。”  ————————————————  贺家的车到医院的时候,李医生也正急匆匆地披上白大褂, 和贺砚回几乎是同时跨进了诊室。  她是被临时从家里叫来的,听到贺砚回和凌粟的名字的时候陡然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但没想到在她过去的时候, 贺砚回和凌粟却比之前的哪一次, 都要像一对家属。  贺砚回原本身上的衬衫很规整,但这个时候却已经被凌粟扯得皱皱巴巴。贺砚回就干脆解了扣子把袖子捐到了手肘处,站在凌粟后面等着医生。  “你出去吧。”凌粟低着头,瘦削的脖颈子啊半空中看起来很脆弱,但他却一直自己坐着, 没有转头和贺砚回说过半句话。  贺砚回在他身后站了良久, 久到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被凌粟在依靠着了, 凌粟却突然开口了。贺砚回愣着神, 看向凌粟。  “你出去吧。”凌粟没有血色的嘴唇抿着, 朝着贺砚回似乎还努力抬一抬, “我一个人就行了。”  “你现在的状况和我说一个人就行了?”贺砚回几乎都要气笑了, 眉头微微蹙着,和凌粟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头一次带上了些嗔怪,“凌粟……”  “贺先生。”凌粟很平静地叫他。  “我们已经离婚了。”  ————————————————  贺砚回最后是被李医生请出去的。  因为凌粟的检查算私密检查,但是贺砚回现在却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局外人了。  他被分配坐在了旁边的候诊大厅里,身边就是放着医院各种宣传册的架子,贺砚回随手抽了一本。  无痛人流。  “……”贺砚回脸上的表情有轻微的踌躇。  他把手里的册子塞了回去,重新再抽了一本。  无痛分娩。  “……”贺砚回长叹了口气,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又把册子塞了回去。  旁边跟跟着过来的一堆人或坐或站地在贺砚回的前面,倒是并没有看见大老板脸上有几分精彩的表情。  陆云来的时候,就看见贺砚回靠在角落里,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地半岔着。他走近的时候,发现贺砚回手上还摊着本小册子——如何照料新生儿。  “……贺先生。”陆云清了清嗓子,站在贺砚回面前毕恭毕敬。  贺砚回看完了手里薄册子的最后一段话,抬起头来把册子重新塞了回去:“嗯?”  “关于易太太的事……”陆云看起来像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贺砚回掀起眼皮,兴致寥寥:“怎么?”  “她一直在说……说什么……”  “精神状况检查带她去做了吗?”贺砚回抬起手,示意陆云不用接着往下了,“找家医院。”  “找了。”陆云点头,“易太太有些的抑郁症比较厉害,加上近期流产的问题。按我们几个之前在警队里服役的兄弟说,看她那样子……像是。”  “吸、毒了?”贺砚回倒不像有什么惊讶的样子,淡淡地道。  “是。”  “带着报告直接去找旁系那边的人吧,就说她抑郁严重,情绪不稳定,在公共场合攻击了我太太。”贺砚回闲着无聊,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指腹,“我已经给她找了医院送进去了。”  那个姑娘是贺家的人,贺砚回一句话基本就能定了她未来的出路。  ”听到的人多吗?”  “就我一个。”陆云点了点头,“您放心。”  “行。李医生这边呢?”贺砚回像是没什么兴趣知道易太太说过什么一样,转而问起了别的。  陆云摇头:“李医生的人物关系很简单,最近联系最紧的也都是家人和那位关先生。但是李医生的助手我们在查,有点问题。”  贺砚回挑了挑眉。  “是之前在李医生身边待过一段的实习生,医科大学的。因为是半年前在这里待过两个月,所以当时我们查的时候没注意到她。她有李医生办公室出入的钥匙,并且人现在是在易星科技实习。“  贺砚回点了点头:“人带来我看看吧。”  “现在吗?”陆云立刻站直了身子。  “改天吧。”贺砚回见那边诊室的门开了,直接站了起来往凌粟走去,“现在没空。”  ————————————————  “你怎么还在……”凌粟穿上外套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贺砚回站在了门口。  贺先生现在失去了最有利的“我们在户口本上还是合法伴侣”的说法,站在门口有一刹那的踌躇。  他单手扶着门框抿唇不语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弱小而无助。  李医生左右看了看他们俩,摇头无奈,站起来和凌粟再嘱咐了几句自己就出了门,想着诊室反正也空着,就直接留给了他们俩。  “医生,说什么了吗?”贺砚回试探着问。  凌粟低着头动作缓慢地拉上外套的拉链,听见贺砚回问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月份已经慢慢大了,对于外界的影响孩子也没那么脆弱了。  “应该是个皮实的孩子。”李医生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  凌粟低着头,几乎和贺砚回同步地松了口气。 第59章 但两个人就隔着这么一点距离,凌粟不用伸头,就能看见贺砚回根本就是在空白备忘录上输上一串乱码然后再删掉。  傻得够可以。  刚见的时候这个人明明不是这样的……  凌粟努力思索,发现自己自己似乎已经想不太起来去贺家老宅见贺砚回那时候的情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言道的什么“一孕傻三年”。  难道说,这个傻连另外一个人都能被传染了?  ————————————————  “你不用想太多,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凌粟见贺砚回迟迟不出声,宽慰他道,“李医生说了,孩子很皮实。”  “那你呢?”贺砚回问。  凌粟愣了:“我也……还好吧。”  虽然再怎么吃医生都说他的营养跟不上,但好歹除了容易晕之外也没大多的硬性疾病,只不过李医生说后期可能因为不该有的负重骨盆和脊椎会出现点问题……  但谁知道呢。  先生了再说吧。  “……我送你回去吧。”两个人僵持了半天,针对这个问题仍旧没有达成什么共识,最后贺砚回还是没肯妥协,“回家还是会市郊那边?”  “回……那边吧。”凌粟对贺砚回说出回家这个词有些隐隐的心情起伏,但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反应,最后只能装作自己没听见,“先去院子取些东西。”  贺砚回点了点头,单手拎上了小姑娘给他打包的奶茶,另一只手虚虚扶着凌粟的腰。  凌粟扭头看了他一眼,却被贺砚回避开了视线。  “孩子……多大了?”贺砚回仍旧是走在马路牙子下头,和凌粟隔着一段高度,让两个人刚好能平视对方。  “四个月。”凌粟往旁边侧了侧,从贺砚回的臂弯里站出来,保持着双手揣兜的走路姿势,慢慢走在前面带路,“李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有胎动了。”  贺砚回看着凌粟的肚子,眼神里带着很明显的好奇和探究:“它,自己动?”  “啊。”凌粟看了他一眼,对贺砚回问出这种低智问题似乎有颇多无奈,“他自己动。”  贺砚回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似乎要安排什么上亿的商业事件。  ————————————————  接着,远在市郊的凌小木头就听见了隔壁独栋小别墅轰隆隆隆的动静。  他放下正在做的报告,匆匆走到床边趴着向下看,就看见了隔壁别墅听着三四辆夸张的豪车,上面下来一群黑西装,收拾着几个大箱子。  凌小木头心里一阵害怕。  这怎么那么像小说里杀完了人要处理尸体的惯用手段呢……  他从口袋里颤颤巍巍地摸出了手机打给了自己哥哥:“哥你快回来……我承受不来了5555……”第五十六章 chapter56  “什么, 怎么了?”凌粟接起来电话的时候, 正和贺砚回慢慢往小院子走着。明明这一段路根本算不上长,但两个人都只是低着头踩着脚下的叶子, 反而把这段路拖得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现在有了电话, 凌粟干脆就停下了脚步。  他听着自己弟弟这咿呜呜咿的样子,有几分无奈:“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垃圾鬼片了。”  “才不是,我没有!”凌小木头偷偷关掉了电视屏幕上的某网站零分两颗星的鬼片, 假装没有这回事的样子,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说隔壁那幢楼是关哥给我留的。”  “是啊。”凌粟点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当时决定住去山庄那边的时候,凌粟怕自己生产前后不方便,又生怕别人知道了去, 所以拜托关牧州把旁边临着的一幢小楼也清了出来——当时挂的就是凌小木头的名字。  凌小木头自从知道哥哥要告诉自己什么秘密之后,就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最近和关牧州通电话的时候, 感觉对方也是颇多忌讳。这一切都让凌小木头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也跟着一起开始紧张, 看见什么都草木皆兵的。  “现在我周围全是黑西装。”凌小木头因为怕已经拉上了窗帘, 这会儿又掀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看,“把两幢楼几乎都要围起来了,好凶。”  他们这个小山口离别的小楼都不近, 只有两个小楼被周围的山水围着, 安安稳稳地像是个大院子。  凌粟听到这儿, 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旁边的贺砚回。  贺先生立在风里长身玉立,留下了一个线条优越的侧脸,他纤长的睫毛在空中闪动了闪动,回过头来:“……啊?”  非常之无辜,非常之莫名,甚至差点让凌粟都要信了。  “山庄那边。”凌粟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电话说,“我弟弟说那边去了很多人,是你的吧。”  贺砚回别过了头去,像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慢慢往前踱步走着:“你说那个度假村那?啊。”  凌粟叹了口气,看着他眼神里有颇多无奈。  贺砚回用余光偷偷瞟着凌粟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之后伸出手:“手机给我。”  凌粟莫名:“什么?”  贺砚回也懒得迂回了,直接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凌粟握着手机的手背:“给我。”  那边的凌小木头显然也听见了贺砚回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滋儿哇乱叫。  凌粟懒得和他们两边磨叽,直接退出了战场把手机递给了贺砚回:“那。”  贺砚回拿着手机,听着里面凌小木头跟暴风似的一连串质问和脏字儿,踌躇着自己该叫他小舅子还是小姨子。  “凌栗?”最后,贺砚回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边的凌小木头几乎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嗯……嗯。”  他对贺砚回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他总觉得自己的哥哥对对方付出了太多,这么安安稳稳地扯了证离婚,怎么听都不是个事儿。但在知道贺砚回显赫的背景了之后,他显然也犹豫了。  易行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对外人模狗样的一个高富帅,转头就能因为家庭问题当个渣男。  凌小木头觉得自己哥哥受到了伤害总该有个补偿,但却又不想凌粟和他再有过多的接触。  “那幢楼那边都是过去安置东西的人,不用担心。”贺砚回说话的声音很稳,低低的,与和凌粟说话的时候那种别扭和干巴巴完全不是一个状态,“是我安排了厨师和佣人在那边,都不是坏人。”  佣人……  凌小木头有几分尴尬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又往楼下看了一眼,总觉得自己现在像个什么被困在阁楼里的金娇玉贵的二少爷——楼下全是服侍的人。  “我和你哥哥现在在家这边,收拾点东西之后就会过去。”贺砚回安抚凌小木头的速度显然要比凌粟要快得多,他那种分分钟能把人安排了的语气让凌小木头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要服从,“你可以直接去那边楼里吃东西。”  凌小木头梗着脖子原本还想反驳两句,却发现对面那头已经吩咐完工作,干脆利落地就挂了电话。  ————————————————  “贺砚回。”凌粟见贺砚回这大家都是一家人的样子,严肃地叫了他一声。  贺砚回不应。  “离婚证都还热乎着呢,你这是干什么。”凌粟都快被他给气笑了。  这不服从不抵抗,满脸你有本事来打我的木阳,哪里有半点原本该有的八风不动的总裁气质。  “我要照顾孩子的。”贺砚回颠来倒去就是这么一句话,见路口的红绿灯亮了,他碰了碰凌粟的手肘,闷头带着凌粟往前走,“你不要想太多,你肚子里揣着的是贺家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先是贺家的人再是贺家的孩子,凌粟看着贺砚回的背影,只觉得万分无奈。  不消多时,两个人就走到了凌粟的小院子前——贺砚回带的路。  他愣着神看着眼前的院子,有些不确定地回头问凌粟:“是这儿吗?”  “不是这儿你拉着我一个劲儿地往这儿蹿?”凌粟也没什么好气儿,自己摸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吧。”  院子里的花草因为疏于人的照料已经有了颓败的迹象,贺砚回经过那一盆盆摆放着的植物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在想他们原本盛放的时候该会是什么样子。  之前的贺砚回会和凌粟一起打理院子吗?  之前的贺砚回会走在这里,见凌粟坐在秋千上就走过去信手推他吗?  之前是不是这里该是窗明几净,院子里该是郁郁葱葱。他们会有两只猫,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还会有一个咿呀大哭的孩子——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一个奇迹般的生命。  只可惜他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  凌粟正在房间里拿换洗的衣服,在抬头的时候,恰巧就透过窗子看见了站在外头发呆的贺砚回。  那个人正盯着院子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凌粟走出去的时候,他听贺砚回问他:“我很想,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凌粟正推开门准备走,闻言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们都说,贺氏空降的二少在国内有段过去。”贺砚回帮凌粟撑着门,示意他往外走,“说是这个人不愿提起的黑历史。”  “其实没有的。”贺砚回抬头摸了摸自己脑门边的风铃,“我想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凌粟背着个小书包,看着院子外满墙的爬山虎的痕迹叹了口气:“你不用强迫自己。”  “我不想让别人说,说你爱的是一个甚至都不存在的人。”贺砚回跟在凌粟的后面,迎着深秋萧瑟的风,帮凌粟掖好耷拉在他后背上的一段围巾,“明明我和那个贺砚回,就是同一个人。”  你爱的那个,现在的这个。  中间不过只是隔着一段消失了的记忆,却就是要拒之于千里之外的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凌粟轻轻叹了口气,“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只是因为很多的牵绊,才会觉得我们之前的关系无法割舍。”  “你醒来,没有任何关于的我的记忆,却就有人对你说,这个是你的合法伴侣,这个人照顾过你很久,这个人的名字还在你家的户口本上。这可能让你……对我有着太大的责任感。”  “更不用说现在,我告诉你了……这件事情。”凌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也是犹豫不决的样子,轻轻地说。  “我不想拿这段关系要挟你,我没有吃亏过什么,照顾你也好结婚也好,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要躲在郊外的小山庄里生孩子也好。这是我可以承受的,因为我有过一段很好的感情。”  “那现在的我,可以给你更好的。”贺砚回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凌粟的眼睛,“不是坐在轮椅上的,不是眼睛看不见的,不是要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照料的人。难道不可以吗?”  凌粟叹出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口气,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  而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音打断了两个人一起在纷杂着的思绪。  他们同时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辆车正在街角停着。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了一张戴着墨镜的脸,在车窗完全降下之后,那人摘下墨镜缓缓转过头来:“两位,是我打扰了?”  “易行?”凌粟几乎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死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贺先生绑了我的太太,难道我不应该在这儿吗?”易行打开车门缓缓走下来,那双眼睛让凌粟只觉得仿佛看见了淬着毒的冰冷的蛇牙,“贺先生无理由绑架了我身体虚弱的太太,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给我们家一个交代吗?”  贺砚回半点没有因为易行的眼神而有什么触动。 第61章 现在他显怀还不算太明显,要见家人朋友是最好的时候。到时候等月份大了,就是不得不闷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了。  “你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告诉你父亲?”贺砚回看凌粟那纠结的表情,问。  凌粟如实点头。  他和贺砚回的婚姻,凌粟父亲本来就算不上太支持,但他从小没怎么带过凌粟,就总觉得凌粟的事他不能太过于插手。  但是无论是后来医院对贺砚回的状况三缄其口,还是现在贺溯直接找上了门,都让凌爸爸觉得大儿子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根本是场闹剧。  凌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  说你的大儿子,在这场闹剧里还怀上了一个孩子。  像一个怪物一样。  ————————————————  “还没想好就先不想。”贺砚回把菜往凌粟的方向推了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帮你处理的。”  “我只是怀个孕,又不是半身残疾失了智……”凌粟有些不解地看着贺砚回,“我自己……”  “让我好歹觉得我有点用吧。”贺砚回也不辩解,只是努了努下巴示意凌粟多吃菜,“你说不用我负什么之前的责任,但这个孩子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才怀上的,我推脱不掉。”  凌粟被呛得哑口无言,只好低头,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的饭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的趋势。  暖黄的灯光和眼前还冒着热气的汤,成了深秋时候夜里唯一的慰藉。  “我过两天就要去出差。”吃完饭,贺砚回撑着伞把凌粟送回了那边的小楼,他没有进到屋檐下,只是一个人站在了外头的雨幕中,“可能要去半个月。你好好照顾……孩子。”  在最后,贺砚回硬是拗了说到半途的话。  凌粟看着沉在夜色中的贺砚回。他自己站在门庭的屋檐下,侧身有一盏悬挂着的小灯。凌粟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最后应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贺砚回点点头,“以后做饭和其他杂事,你都不用管。”  凌粟再点了点头。  贺砚回也跟着点了点,最后撑着伞消失在了连成片的雨幕中。  凌粟上楼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在楼梯转角处发现了等候自己多时的凌小木头。  他穿着件套头的卫衣,这会儿戴着帽子,正扯着自己的帽绳玩儿。  凌粟扶着扶手在原地站定,就看见了凌小木头那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凌粟问。  凌小木头把自己的脸都完全兜在帽子里,闷声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去离婚了啊。”  “是啊。”  “喔……”凌小木头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好。”  “怎么了?”凌粟走过去,和自己弟弟一起在楼梯上坐下。  凌小木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了臂弯里:“不知道,总感觉怪怪的……”  “你们会和好吗?”即使知道不可能,凌小木头却还是抬起头来这么问自己哥哥。  凌粟愣了一下:“我和贺砚回?”  “可他们是一个人啊。”凌小木头眼神放空,纠结时候皱起的眉头和凌粟的简直一模一样,“我有时候总觉得,当时他又瞎有站不起来的时候全都靠着你,现在他变得更好了,他理所应当要补偿给你。”  “但有时候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别想太多了。”凌粟笑着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脑袋,“这些问题……会解决的。”  凌粟无意让贺砚回参与太多自己怀孕的过程,他感激贺砚回的好意,却也并不代表着他会完全接受。  只不过……  仿佛是知道了凌粟的想法一样,翌日在凌粟正起来打算自己去厨房的时候,就听见了大门边礼貌的敲门声。  凌小木头今天去学校报到了,这里就凌粟一个人在。  凌粟有些疑惑地披上了外套,走到门边开门。  就看见了昨天晚饭时候见过的那位总是笑着的阿姨。  “凌先生,贺先生托我过来给您送早餐。”阿姨晃了晃手上的保温壶,“我进去给您热吧。”  凌粟有些惊讶:“不……不用了。”  “是贺先生的吩咐,您要是拒绝,我们也不好做,您说呢?”阿姨依旧笑得客气,但却让凌粟无从拒绝。  他看着阿姨端着保温壶进去厨房忙碌的样子,总在想,自己告诉贺砚回怀孕的事情,是不是做错了。  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凌粟关上门,放下外头走进厨房去帮忙。  凌粟做什么决定,从来都没给自己留什么后悔的余地。  不过就是顿饭罢了。  ————————————————  而与此同时,海城的另一边。  贺砚回坐在餐厅里,俯瞰着餐厅下方的海城市中心全景。  雨后的雾气还未全散去,贺砚回也看不太真切下方的景色,大部分时间也不过是在想些别的事情。  今天是贺家的小型家宴,老爷子和旁系的一些重要亲戚都会出席,贺砚回是到的最早的一个人。  而紧随其后的,是长久未见的老爷子。  老爷子近来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休养,对家里的事物过问得也不算太多。但他一回来,就召集了这么些人,说要好好聚一聚。  贺砚回和老爷子两人坐去了会客厅的小沙发上,泡了一壶茶。  贺家老爷子看着这个前三十年从未见过的嫡亲孙子,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贺砚回应该算是贺家这一辈儿中最出息的小辈,但他却对贺家的产业兴趣并不太大。  这一辈的嫡系里,能摆在明面儿上在之前其实只有贺洵一个姑娘,而老爷子也确实分给了她一些东西。  贺溯和他妈妈很像,小小年纪就功于心计,之前三两次都冲着贺砚回去,明显是想要这位兄长的好看。  但贺砚回也说过。  只要他在,贺溯的母亲就永远不可能有名分。  贺老爷子给贺砚回斟了杯茶,什么也不说,光只是看着他。  贺砚回也定得住,只是看着茶汤和里头上下漂浮着的叶子,和老爷子比谁安静的时间更长。  老爷子和他随身带着的人就站在后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眼前事,活像是一帮子柱子。  整个屋子里,一时半刻就只有茶香四溢。  “你怎么想的?”最后还是老爷子开的口,“公司的事。”  “医药和科技那边,我可以接手。”贺砚回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杯子,从小被训练出来的优雅让他看起来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您之前要的资料,我也都一并让人带过去给您过目了,我的情况,您大致也了解。”  贺砚回这个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做事,都向来不能给人挑去半分错处。  这个人交上去的报告内容详实逻辑清晰,和眼前的贺砚回这张脸一样,样样完美到了极致,没有给老爷子任何觉的余地。  老爷子点点头,也没反驳:“你要什么,我自然都是给你的。”  但贺家现在科技这一块大多是在旁系的手上,和联姻的易家一起做得还算不错。而医药那儿,就完完全全是个较为核心的业务区域了。  “你如果想做,这次去澳洲我就带你过去接触一下我们经常合作的合作伙伴,都是有名的医院和高精尖科研团队,你事先要做好准备。”老爷子沉吟了半晌,吩咐道。  “还有,你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第五十九章 chapter59  贺砚回对于贺老爷子提出的这件事没有没有半点反应。  “我才刚刚和凌粟离婚, 没有立马要换人的打算。”贺砚回修长的手指在白瓷杯上点了点,“您不用替我着急。”  “你自己心里知道分寸就好。那个姓凌的小子,你怎么安顿的?”贺老爷子知道要说服贺砚回是个大工程,干脆也没坚持, 转而换了个话题。  贺砚回垂着睫毛抿着唇, 手里轻轻摇晃着茶杯, 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想要谈论这件事情的兴趣。  “听说你在市郊的那个山庄买了幢别墅?就挨着那个小子住着的?”  “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爷爷。”贺砚回破天荒地叫了一声,让老爷子突然愣了愣。  “我自己的家庭问题,我自己能处理的。”  “也是。”老爷子当面被拂了面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下不来台面的,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把凌粟的问题当作过贺砚回的家庭问题,“你自己的小家,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放心你那不靠谱的老子,直接来找我也行。”  贺砚回抬了抬唇角,当作了个笑。  贺洵推门进来的时候, 就恰好看见了这一幕。老爷子带着对他们这些小辈从未有的平和神色,和贺砚回洽谈正欢。  “砚回,爷爷。”她笑着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爷爷身体还好吧。”  老爷子点了点头,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阿洵你今天早晨不是说有事要和我说么,现在说吧。”  贺洵看了贺砚回一眼, 浅浅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儿, 就是父亲吩咐我的, 让我给砚回相些合适的姑娘。”  ———————————————  郊区,山庄。  凌粟在剪完了这周平平淡淡拍的的vlog素材之后,刚放下鼠标就接到了关牧州的电话。  “我听你说要搬出去,怎么回事?”关牧州上来也懒得绕圈子,劈头盖脸直接问。  凌粟肩窝里夹着电话,一边点击了保存,一边和关牧州说话:“我今天接到电话,说是新房那边收尾的工程也结束了,店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那里离小木头的学校也近,我就想着说搬回去也好。”  “你…孩子没事?”关牧州旁边有人,也不好直接问。  “也不是很明显。”凌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之前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关牧州嘟囔了两句,最后也还是同意了:“不疑神疑鬼才怪呢……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我过两天回来看我侄儿来。”  “行。”凌粟把视频传到了自己弟弟的频道上,语调轻松,“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第63章 和贺砚回一同去澳洲出差的小助理,听到自己的老板打出了今天的第五个喷嚏。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旁边的贺砚回的秘书,朝贺砚回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挤着眉头用不确定的眼神问他。  秘书看上去也有些担心,在会议中间暂停的时候,走上去关切地问贺砚回:“贺先生,您没事吧?”  贺砚回摇摇头,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低头咳嗽了两声:“没关系。”  外头正是初夏的天气,贺砚回出入的大厦跟有钱没地儿花似的,冷气开得一个个都跟冰窖似的。  贺砚回今天开了三个会,视察了两个地方,几乎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那晚上,之前贺董和您说的,要您和周小姐的约……”  “取消了。”贺砚回在这里倒是半点没磕巴,拒绝地十分顺畅,“说我临时身体不适,到时候给我把医生约来吧。”  “好。”秘书点了点头,见会议室里人又逐渐多了起来,很快转回身过去站到了贺砚回背后。  当小助理用担忧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秘书姐姐可靠地笑了笑,把手放在底下,和她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助理松了口气。  还好,相亲不用去了。  ————————————————  国内,凌粟的咖啡店。  天色渐渐晚下来,店里的高峰期也过了,这会儿剩的客人也大多都零散分布在店里的各个角落——店扩大了就是这点好,老板躲在吧台后头说小话不会被人听见了。  “你答应严青没啊。”关牧州用一种极其风骚的姿势靠在了吧台上,看着凌粟站在咖啡机旁边给咖啡拉花,“大宝天天见呢,人要来你店里兼职跟你天天见,你答应这个宝贝儿没。  凌粟脱掉外套之后小腹已经能看出微微隆起了,他围着围裙,看着倒也不太明显,但关牧州却总是提心吊胆的,看凌粟干什么都不放心。  “我还没说。”凌粟叹了口气,把剩了半盒的牛奶给关牧州递过去堵他的嘴,“他说他明天再过来一趟——你要是这么闲,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回家帮我把两只猫的屎给铲了。”  “我不,那是咱弟弟的活儿。”关牧州一听要干活儿立马又倒回了沙发上,“我得让弟弟感知到一些自己的存在感不是。”  “那我可先替他谢谢你了。”凌粟白了他一眼,看着关牧州那一滩泥的样子,觉得这种活估计最后还是得沦落在自己身上。  “说实话吧,我觉得严青挺好的。”关牧州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也不是说非要你和他定下来,想些以后的事情什么的。你和贺砚回刚……嗯,就当转换个心情也挺好的,到时候咱肚子起来了再说呗。”  “不至于。”凌粟做完了手里的咖啡,让小姑娘给客人端过去,自己解了围裙洗了手坐在关牧州对面,“这不是一码事。”  凌粟自己心里清楚,贺砚回……没那么容易过去。  有时候凌粟也会犯迷糊,会不自觉得去想,那些自己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就心痛的,但却无时不刻不在怀念着的东西,到底是之前那个贺砚回,还是自己和他曾经有过的那段很好很好的时间。  但无论怎么样。即使这个人已经离开了,法律意义上,物理意义上都离开了凌粟身边,那段时间却是没有办法剥离的。  他和无数的零散的时间的碎片一起,组成了现在这个凌粟。  想要过去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硬熬着。  “不说我了,想想你自己吧。你如果这么喜欢严青,不如自己和他试试。”凌粟笑着打趣关牧州。  “我?我才不要。”关牧州两腿一蹬表示自己与世无争,“不谈恋爱,哔事没有,再好的男人看看就够了。”  凌粟看着关牧州那滴溜儿乱转的眼睛,就觉得这不该是真话,这人说不定真有什么情况了。  但既然他不说,凌粟也就没问,只是伸手一拍他的脑袋,站起来披上外套带着关牧州往外走:“先回去吧,木头应该已经到家了。”  “孩子还好吧。”路上没什么行人,关牧州逮着空,就问起了凌粟和孩子的情况。  凌粟习惯性地低头看了看:“挺好的,最近不折腾了,我慢慢也习惯了。”  “想想也真是……跟科幻片似的。”关牧州一边走一边盯着凌粟的肚子喃喃自语,“过几个月竟然就能滋儿哇的乱叫了。”  “我其实到现在才开始慢慢反应过来。”凌粟叹了口气,“之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懵了吧唧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所有事情就发生了,总觉得生活里什么都变了。”  “但其实现在到头来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变数。现在和最开始比较,我不过就是多了个孩子而已。”凌粟站在斑马线前看着来往的车流,神色一派平和,“就这么过吧。”  “还多了严青呢!”  “……去你的。”第六十一章 chapter61  在第二天早上的一大早, 严青就杀到了凌粟的店门口。  当凌粟打着哈欠, 慢慢悠悠地从公交车上拎着来包子晃下来的时候, 就看见自己的店门口正站着个背着斜跨包的大高个少年。  他手里的包子晃了晃, 整个人看上去还十分迷茫:“严……严青?”  “你来啦。”严青笑着朝凌粟走来,那耀眼的样子让还没睡醒的凌粟只觉得眼前一片光芒,“我等你好久了。”  他说话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仿佛只是小朋友受了冷落, 委屈地抱怨上两声。  凌粟没有让他帮自己拿东西, 只是一边过去开门一边朝他笑了笑:“今天给店里的小姑娘放假了。”  他自己又还没进入工作的状态, 悠悠醒来的时候就早已经过了平时店里开门的点。  凌粟打开门, 让严青先进去:“你要想拍的话来这儿拍一期没问题的, 不用工作什么的。”  严青正从自己的大挎包里掏三脚架,在听见凌粟说话的时候慢慢转过了头, 一双大眼睛里全是不解:“我可以工作的!”  他仿佛是想证明什么一般, 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疯狂找着些什么:“我之前还考过试的,就是你有的那个证,你等等我……”  “诶……行,不是,你别找了。”凌粟伸着手也压了压, “你要做你做就是。”  说到底也是关牧州带来的人, 凌粟不想拂了面子。  而且他也想看看, 老关昨天那欲盖弥彰的样子, 和这个小狼狗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嘿嘿。凌粟背过身的时候, 努力压住了自己上扬的苹果肌。  严青说自己工作过倒是真的, 他站在吧台后头的时候没有半点的不适应,围上围裙的时候甚至都还有几分兴奋。  “凌粟你喜欢美食还是拿铁?我给你做一杯吧。”  “凌粟你会做蛋糕吗!”  “凌粟今天中饭吃什么呀!”  今天给小姑娘放假了,凌粟原本还担心店里太冷清。可没想到花蝴蝶二代立刻就给顶上了这个空缺。  凌粟看着严青在自己面前转圈过来溜达过去,看着他那一头蓬蓬的卷毛在空气里一颠儿一颠儿的,无奈地摇头。  “凌粟!”  听见严青喊自己,凌粟转头过去,却发现严青正举着相机。  镜头里的两个人正靠在一起,严青亲昵地贴着凌粟的脸庞,看上去十足的亲昵。  ————————————————  贺砚回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是在和一位大概是王小姐的相亲饭局上。  贺家老爷子的人脉很广,并且对贺砚回也确实有些要培养接班人的意思,带着他和贺溯几乎走访的几乎都是在科技领域非常有影响力的人。  贺砚回白天一刻也不能松懈,晚上还得连轴转着见人,半个月下来脸色已经没了半点血色。  “你工作应该很忙吧。”对面的漂亮小姑娘看上去对相亲也没什么很大兴趣,喝着香槟和贺砚回倒更像闲聊,“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大事。”贺砚回点了点头。  “我想确定一下。”对面的小姑娘微微嘟起了嘴,看上去对要问的事情有些犹豫。  她托着腮,另一只手在酒杯上微微点了点:“你认识凌粟吧?”  听到凌粟的名字,贺砚回的眼睛抬了抬。  他向前倾了倾身,更靠近了餐桌一些:“是。”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我……”  “我知道,你们结过婚。”对面的女人的状态倒是比贺砚回要轻松的多,即使穿着细高跟,腿却还在一晃一晃的。  她低着头:“我就想知道,你们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贺砚回抬起眼睛,看着对面人背后的海景,原本淡漠的眼睛里难得的也有一些迷茫:“我和凌粟……算是朋友吧,算是。”  有朋友可以共同抚养一个孩子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他和凌粟应该可以姑且称为朋友,而不是……刚离婚的一对伴侣。  “我和凌粟小时候做过一段时间邻居,所以认识他。”对面的王小姐撩了撩头发,叹了口气,“我之前也有关注他的频道,看见你们觉得挺登对的……所以今天见你,我也挺意外。”  贺砚回沉默。  “但我看凌粟可能也走出来了,所以你也……诶……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哈哈哈。”  “什么?”贺砚回的关注点只在她说的那一句凌粟已经走出来了。  从哪里走出来了?走去哪里了?  贺砚回的眉头压着,苍白的皮肤配上压抑的眼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尊刚从保温柜里被拿出来的雕塑。  但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对面的人却明显能察觉出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些紧张:“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说着,她就朝着贺砚回递过来了她的手机。  贺砚回就看见了屏幕上靠着的两个人。  凌粟身边的男生看上去只有十**岁模样,长得非常漂亮——大眼睛长睫毛,笑起来的时候迷人得要命。  贺砚回嘴角的线条绷得更直了。  “这也是个挺有名的vlogger,最近好像都和凌粟在一起。”对面的小姑娘用着一种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眼神看着贺砚回,“他说他明天应该就能把视频剪出来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看一看。”  贺砚回把手机交还给她,低声说了句谢谢,但怎么看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如果不冒犯的话……”在两个人起身离席的时候,贺砚回问了句。  “嗯?”小姑娘转身。  “我想去凌粟原来住的地方附近转转,可以给我个地址吗?”  ————————————————  “凌粟小时候是个很乖巧的小孩子。”  贺砚回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走在初夏的夜里,想起那个小姑娘和他说的。 第65章 “我没有查过你什么。”贺砚回长长叹了口气,因为病而更显得低沉的嗓子透着十分的磁性,“我不想通过那些去知道关于你的事。”  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奇怪吗。”凌粟看着贺砚回的眼睛,有些无奈地问,“我们也不是朋友,也不是亲近的人,平常生活里连交集都少得有些可怜,这样强行联系着……又是何必呢。”  “觉得啊。”贺砚回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很觉得。”  他放下手中的勺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认真地看着凌粟。因为面容苍白,让他的一双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又漆黑:“我对孩子……其实没什么特殊感情。我只是对你很好奇,我很想了解你,想从所有角度都更加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在澳洲的时候见了一个人,她说她认识你。那大概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心情最雀跃的一刻,因为我可以从别人嘴里去听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她告诉了我你之前的地址,我就去走了走你小时候放学回家走的路。我看你的每一个vlog,像你在视频里说的那样跟你一起过过很多个凌粟的一天。”  “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在你的世界之外。”  “我甚至都找不到一个立场去关心你,我的借口只有孩子。”  凌粟看着贺砚回的面容,视线有些轻微的失焦。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被扯到了这个方向,贺砚回突如其来的认真让他有些茫然,像是悬而未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猝不及防地被摊开来讨论解决了一般。  “你说我是因为责任,因为各种各样的牵绊才对你有不同的感情。”贺砚回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手就碰在水杯上,可却只是任由着自己嗓子嘶哑着,“可我刨根问底,问自己问了这么久。”  “可我问不出啊……”  贺砚回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凌粟,我问不出我自己为什么在意你啊。”  凌粟从没听过贺砚回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微微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空旷的场地中流窜的风让他们两个人中间粥和汤的热气都已经渐渐消散了。  那模糊朦胧的雾气散开之后,两个人直面对方清晰的面容,虽然依旧沉默着,却没有了之前的尴尬。  凌粟微微低着头,像是也在思考着一样。  他以为他分得清这两个贺砚回,在贺砚回忘记那段时间的那一刻,是凌粟定义的他的爱情合该消失的时候。  可现在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凌粟却还是会没有由来的心慌。  他们两个同时都在逃避着这个问题,贺砚回是无措,凌粟却是不敢面对。  因为他在好多时刻都会对着现在这个贺砚回不由自主地心软,产生没有根据的信任和依靠。  “凌粟,我想追求你。”  “以一个完整的贺砚回的名义,也以你肚子里孩子父亲的名义。”第六十三章 chapter63  凌粟手里的勺子没能拿稳, 哐当一声跌在了自己的盘子上。  店里的服务员全都站得远远的,没有一个因为这动静而上前一步。  贺砚回却还是很淡定的,亲自起身去旁边的柜子上给凌粟取了新的餐具, 走到凌粟旁边给他换下了之前的勺子。  凌粟的视线垂着,看见了贺砚回那双修长的手。  那双手仍旧是之前自己最喜欢捧在手掌里掰扯着玩儿的,现在和之前比起来,不过多了几个针眼儿而已。  凌粟记得贺砚回的体温要比自己低一点,有时候凌粟刚做完事, 就总喜欢去牵贺砚回的手降降温。  又想起之前来了……  凌粟叹了口气。  “你不用给我什么答复。”贺砚回见凌粟似乎是又想起之前,看着自己却眼神失焦的样子, 扭过了头去看着窗外来往的车流, 努力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慌乱,“我只是,怕唐突了,提前你告诉你一声。”  凌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贺砚回慢慢红起来的耳根:“这是什么心血来潮可以突然决定的事吗?”  “不是!”贺砚回急着反驳,因为动作过大甚至被自己给呛住了, 他转身低头, 单手抵着拳头轻声咳嗽了两声, 因为用力, 而让那纤长的脖颈都微微泛上了红。  凌粟看着这样的他,莫名的竟然觉着有些喜感。  “我……算了,吃饭吧。”贺砚回也看见了凌粟正在努力憋笑的样子和戏多的眉毛, 决定用低头来掩饰自己的霸总形象。  凌粟继续慢悠悠地喝粥, 看着贺砚回用筷子来回撩拨着鸡汤, 半天都没能沾上一滴汁儿。  ————————————————  作为凌粟的追求者,贺砚回是非常笃定,自己是一定要送凌粟回家的。  凌粟拒绝了两次,在看见贺砚回那紧抿的嘴唇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他自己推开了店门率先走了出去,就听见了贺砚回委委屈屈跟在自己后头的脚步声。  凌粟双手揣着兜,对着空气哈了口气。  现在的天儿已经足够冷了,呼吸间都已经能看见口鼻中间的白气,凌粟的余光向着白气消散的方向瞟了一眼,就看见了已经慢慢走到自己旁边的贺砚回。  没有穿西装的贺砚回并没了之前的攻击性,除去西装冷硬的颜色和冰冷的棱角,凌粟看这样的贺砚回的背影总是会生出些错觉。  也是……怎么能没有呢。  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贺砚回病得也许是有些厉害的,走了这么半天脸也还是苍白的,眼神看上去也有些迷茫的样子。  凌粟歪头看了他半天贺砚回也没发现,他就是只顾着自己在旁边的台阶上小心地走着,和凌粟隔出一个安全的,但是伸手就可以摸到的距离。  “我没有追过其他人。”两个人在穿过一个小公园的时候,有一群小孩儿正结伴在玩儿游戏,在大片的草坪上嬉笑着闹来跑去。贺砚回往那边看了许久,继而绕过来走在了凌粟的另一边。  “你……噗。”凌粟把目光从那一群小孩儿身上收回来,看着贺砚回低着的头,“行。”  在一顿饭之后,天上的云渐渐消散了去,太阳扯破了天露出了些许的光亮,照得贺砚回的脸有些许的红。  贺砚回其实还是隐瞒了些状况的。  他哪里是没追过人。  他就是没有应对过任何感情问题。  之前向他来自荐枕席的人可以从他家一路排去他公司,平日里无论是生意场上的朋友,还是家里那些不靠谱的舅舅们,带过来先给贺砚回过过眼的各种尤物几乎都能编成本时尚杂志。  可贺砚回却从来没看上过一个,无论是金发碧眼还是身材火辣,贺砚回看他们跟看块砖都没什么区别。  反而就栽在了凌粟这盘清粥小菜上。  贺砚回现在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终于等到了和喜欢的人上下学的机会,走在他旁边连头都不敢抬,只敢盯着两个人的脚步看。  迈出了同一只脚都开心。  只不过贺砚回相比于那些高中生来说,倒是跳过了很重要的几步。  他喜欢的人现在都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  ————————————————  “明天……严青还在你这儿吗?”在熟门熟路地把凌粟送到了咖啡店之后,贺砚回双手揣着口袋,低头问凌粟。  凌粟点点头:“在,严青这段时间都在我店里帮忙。他到时要出一个cafe的vlog,打算在我这儿取材。”  最后也还是解释了……  凌粟看着店门里瘫着的关牧州和忙活的严青,眉头挑了挑。  ”那明天我过来给你送饭。”贺砚回也看见了店里的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站在吧台后头的人身上,面色几乎是在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这个人。  比vlog里。  还要好看。  贺砚回感觉到了明显的危机感。  “你也别麻烦阿姨了,我们三个人做点东西吃也方便。”凌粟抬头看着实验会飘忽的视线,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拒绝。  “不行。”贺砚回收回眼神的时候视线里有异常的坚定,“明天我过来找你。”  “等我。”  凌粟被他严肃的语气唬得一愣:“啊……啊?”  贺砚回看着凌粟的眼睛,手指在下方轻轻晃动了两下,最后在凌粟的指尖碰了碰:“没什么,你现在身体不方便,不管怎么样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那我……先走了。”  凌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收回了手:“不……”  贺砚回的眼神有片刻的暗沉,但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他收回了手,重新放回了自己帽衫的口袋里:“去吧。”  他站在原地,看着凌粟掀开布帘子往里头走进了店里。  店门口的风铃还没有修补,但是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白色的贝壳互相撞击着,在风里安静地打着转。贺砚回抬头看了半晌,看见了上面唯一鲜亮的颜色。  ——是自己贴上去的小贴纸。  ————————————————  在那天下午,贺砚回一反常态地向医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想接受一定的心里干涉和治疗。”贺砚回坐在病房套间的沙发上,低头点着自己的无名指。  在他的面前,黑色的茶几上有一枚银色的戒指,素圈,没有半点坠饰,唯一的装饰就只有时间带给它的浅浅的痕迹。  “另外……把贺溯找来吧。”  贺溯手上没什么太大的业务,在海城也没什么公务要处理,在接到贺砚回秘书的信儿之后,他几乎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贺砚回的病房里——手里还提了个小花篮。  诚然一副来探病的样子。  贺砚回的脸色比刚才和凌粟吃饭的时候还要苍白,但是在别人面前,他那凛然的气势却半点都没收。即使穿着浅色的病号服靠坐在沙发上,他的气势也比精心准备过,收拾停当了才进来的贺溯要高出一大截。  “砚回哥。”贺溯笑着坐在了他的对面,“找我有事?”  “我听说,你现在想着手,办个私人医院?”  贺溯脸上的表情不变:“是啊,贺家的东西不给我,那我和我妈妈的生活岂不是要靠自己来挣。”  “你知道贺家现在医疗的业务在谁手上吗?”贺砚回摸着刚才放进了自己口袋里戒指,“嗯?我和爷爷开口想要这一块的业务,爷爷却都没有给。你当我们那个平时不出声的父亲,有那么轻易能放手?你的母亲是真的能钳制住他?”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贺溯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让我和凌医生见一面,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贺砚回轻轻地笑了笑,“要求不过分吧。”  ————————————————  而在凌粟的店里,同一个人也正在被提起。  凌粟正靠在吧台后头接凌小木头的电话,电话里的凌小木头大概是上课上到一半溜出来的,声音压得很低:“哥,刚才爸爸联系我了。” 第67章 凌小木头一边跟贺砚回还置着气,一边却忍不住把筷子往凌粟的碗里伸。  凌粟左右也吃不下太多,干脆拨拉了一些给他。  本来好好的兄友弟恭的场景,等凌小木头正开心地接过自己饭碗的时候,就只觉得自己的背心儿有些发凉。  可等他抬头却又没有人在看他。  “什么鬼嘛……”他低着头,飞快地扒拉完了自己的饭菜,赶紧下了桌。  餐桌上最后就剩了贺砚回和凌粟两个人。凌粟是自从揣上小崽子之后胃口一直就一般,但医生说了孩子的营养得给足,凌粟还是尽量吃足营养餐的分量,吃一顿饭战线就拖得很长。  贺砚回则是纯属陪吃。  他仿佛是凌粟筷子上的每一粒米都是金子似的,认认真真坐在一旁,看着凌粟往嘴里送饭。  凌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抬头来回扫了他几次之后,把手边一盒没动过的点心往贺砚回的手边推了推,试图用食物分散些他的注意力。  但贺砚回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轻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些雀跃地问凌粟。  “你说,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好。”第六十五章 chapter65  凌粟嘴里的汤一噎:“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总是该想的。”贺砚回垂着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很柔和,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很浅的窝, “我总是忍不住想。”  凌粟其实很想说, 孩子现在虽说检查一切正常, 但毕竟是特殊情况怀上的,健全与否和健康与否都是两说。  但看着贺砚回那隐隐期待的样子, 凌粟还是没说话。  两只猫虽然适应性很强,但这样频繁地换环境让它们也有些蔫儿蔫儿的, 今天家里人又多,两位主子干脆根本就懒得赏脸了,这会儿正趴在凌粟带着十万分的愧疚心整理好的窝里发呆。  可等到其他人都吃完去忙自己的东西了之后, 祖宗却在踏出舒适区的边缘不断试探着。  桌子面前坐的那个人它认识。  祖宗迈着大长腿, 三步一趟地就蹭到了餐桌边。  凌粟惊喜地看着他, 正想弯腰伸手去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发现祖宗直接蹿到了贺砚回的腿上。  贺砚回的腿因为长, 即使是坐在类似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大腿也是平平稳稳的几乎是个平板。  祖宗跳上去之后踩了两下确定了安全, 继而就在贺砚回的腿上盘着趴了下来, 一双碧蓝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旁边的凌粟。  贺砚回的手放在祖宗的上方,也不知道是要撸还是想缩回去, 他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似的就这么卡在了那儿。  “它之前很喜欢你。”凌粟示意贺砚回不用紧张, “大概是认出你来了。”  贺砚回的手指往下动了动, 最后很轻地捧在了祖宗的脑袋上。  祖宗的的毛长且软, 他被凌粟照顾得也好, 一身毛油光水滑的, 一碰就能陷下去一个坑。  贺砚回像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触感似的,惊讶得连眼睛都微微放大了。  凌粟看着他这惊讶的样子,抱着刚跳进自己怀里的大爷弯了弯嘴角。  这个人不论有没有记忆,对猫的反应倒是一样的。  ————————————————  原来猫抱起来的时候手感会这么好。  贺砚回的指尖几乎完全被祖宗的猫给淹没了,他静止了许久,最后才试探着,把祖宗完全掂在了臂弯了。  他抱猫的手法其实非常拙劣,但祖宗却像是早就适应了一般,后腿蹬了两下就直接在贺砚回的肩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把自己的小脑袋蹭在了贺砚回的脖颈里。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什么安稳的睡觉的地方似的。  它蹭蹭又蹭蹭,最后咕噜着闭上了眼睛。  贺砚回像一个第一次见到小猫咪的小孩儿一样,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凌粟:“你看!”  “看见了。”凌粟熟练地摸着大爷的下巴,笑得无奈却温柔。  这一切都被靠在沙发边写作业的凌小木头收入眼底。  他一边转回过头去继续写报告,一边嘴里喃喃念叨着爱情他好就好在好********,全都是互相折磨。  旁边的凌爸爸经过,用拿着的雨伞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许说脏话。”  “贺……那个贺先生啊。”关牧州拿着ipad坐在沙发上,犹豫了许久之后抬头问。  贺砚回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猫身上扯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没褪下去的笑,看上去温柔中透露着些纯真的傻气:“嗯?”  “最近……有什么股票推荐的吗?”关牧州有些愣,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原来最惯常对着他说的话。  这大概是贺砚回有记忆以来最放松的一个晚上。  大家似乎都忘了之前发生过的种种不愉快,走出这扇门之后各自要面对的诸多杂事似乎现在这个晚上都被遗忘了。  大家三三两两地坐着,贺砚回偶尔帮凌小木头看看论文,偶尔给关牧州分析分析大盘走势,凌爸爸则坐在角落里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和凌粟交代着孕期要注意的事情。  凌粟在电视的声音和大家讲话的声音里有些昏昏欲睡,他闭上眼睛,最后看见的是拿着床小毯子向他走过来的贺砚回。  “睡吧。”他的耳边有贺砚回很轻的声音,“我看着你。”  ————————————————  怀孕的人夜里是睡不太好的,凌粟尤其是。  他的身体根本不习惯现在的变化,最近他夜里又是抽筋又是做噩梦,经常中途惊醒,夜里能睡上三四个小时都算是好的。  今天也不例外,刚入夜凌粟就醒了。  他撑着枕头坐起来,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就看见了趴在自己旁边的祖宗。  祖宗听见他起来的动静也跟着动了动,但因为太困了,连叫声都是娇滴滴地咪了一小下。  凌粟摸了摸它的背,轻声哄了两句,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  对面门凌小木头房间的光还亮着,凌粟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他还在写作业,就自己走向了厨房。  新家的装修凌粟还不是很熟悉,和之前在小院子里的时候能抹黑走路不一样,这边物品的归置他没有插手,要是摸黑走难免有些磕磕绊绊。  他习惯性地伸出了手,打算在经过客厅大灯的开关出按亮家里的灯。  可还没等他手碰到开关,在他刚迈进客厅的时候,厨房里的一站小夜灯就亮了。  凌粟有些懵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装了个夜灯?  他疑惑地向厨房走去,在经过上楼的楼梯的时候下意识搭了把手,感觉到了柔软的海绵垫子的触感。  凌粟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扶手凸起的地方现在已经被包上了一层浅色的海绵垫,在夜灯的照耀下泛着很浅的粉色  这是趁着他睡着把家装修了一遍?  凌粟一边走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一边在想着是谁想到这些的。  家里都是男人,他自己都没注意过这些,麻烦些烦着烦着也就糊弄过去了。  他低头,就看见了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一张白纸。  纸用一盆小多肉压着,纸上是凌粟再熟悉不过的贺砚回的字,笔锋凌栗得像是要刺破空白,可写的内容却平实得要命。  “明天早餐我会送来,做个好梦。”  ————————————————  凌粟莫名地红了脸。  在回去经过楼梯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就往上头撞了一下。  肩膀靠在海绵垫上的时候,凌粟干脆就愣在了那儿。  出来找东西吃的凌小木头刚开门就看见了靠在客厅里的自己哥哥,以为发生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哥你怎么了!”  他赶忙走过去,发现凌粟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像是没睡醒一样在那儿发呆。  “你吓死我了。”凌小木头伸手去扶他。  凌粟回过了神来,伸手揽住凌小木头的肩膀:“我能有什么事,别瞎担心。”  “要瞎担心我可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一边走,凌小木头还是怕自己哥哥磕着碰着,一路在旁边护着,一边继续说,“你是没看哥……贺砚回,晚上你睡了之后,他跟个老妈子一样。”  而且贺砚回也并不喊别人。  凌小木头以为就他这出门永远司机接保镖送的架势,总该干什么一个电话就都能搞定。  但贺砚回并没有。  这个霸道总裁在凌粟面前,连趁他睡着把他抱回卧室都不敢。  他只敢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在凌小木头以为他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时候,贺砚回又自己一个人折了回来,手上还拎了一大袋子东西。  接着,凌小木头就看见贺砚回一个人安静地开始忙活。  高大的男人蹲一堆母婴用品前低头认真研究说明书的样子……像极了之前他很喜欢的那个哥夫。  听完凌小木头碎碎念的抱怨,凌粟看着房间门口又一个亮起的小夜灯,很轻地叹了口气。  ————————————————  但好在,这一晚凌粟睡得很好。  早上他是被大爷舔醒的。  看见窗外晒进来的太阳的时候,凌粟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大爷似乎不满意凌粟还没有来摸它,中气十足地嗷了一声,低头就在凌粟的脖颈里蹭着脑袋。  “哟行了行了行了。”凌粟被它挠得痒,笑着双手抓住它把它抱了起来,“起了。”  新房的楼层高,采光非常好,凌粟走的每一步都踏在阳光里。  他先去客厅里拿了手机,浏览完了昨晚的消息。  严青说他到店里了,关哥也在。 第69章 贺砚回两只手臂环着凌粟,手掌轻轻拍着凌粟的背,低头小声地说:“之前……辛苦你了。”  贺砚回的声音很轻,转这头,嘴唇附在凌粟的耳朵边,语气中充斥着心疼和宠溺,一把低沉的嗓子相似黑暗中缓缓响起的大提琴:“辛苦了……之前那么长时间,我应该在的。”  凌粟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红了。  这个怀抱他太熟悉了。无数次夜里惊醒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空着的地方,只能调动起所有的回忆,让自己在夜里疯狂地想念。  人前他从来不提任何有关贺砚回的事。  自己却躲在夜里不知道偷偷回忆了多少次。  他只想让贺砚回抱抱他。  “以后不会了。”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尽管没有了任何他们之前的记忆,但语气却和之前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让凌粟根本舍不得挣脱。  贺砚回的手按在了凌粟的后脑勺上,完全把他锁在了自己的怀里:“别怕了,以后无论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  远处站着的父子两个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爸,你说他们俩能和好吗。”凌小木头问。  凌爸爸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我哥明明对他的喜欢从来没断过,贺砚回现在也喜欢我哥,他们为什么……”  “人之间很多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凌爸爸拍了拍凌小木头的脑袋,“经历过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但还好,现在他们的世界里至少也还有对方。  也只有对方。  “但贺砚回这回要追我哥我绝对没那么快同意了。”凌小木头转头跟自己爹说。  凌爸爸微微笑着:“看他吧。”  不让他脱层皮,他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回头草不好吃。第六十七章 chapter67  凌粟今天的检查结果大多也很好, 除了李医生说他最近又瘦了点儿之外,其他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但是贺砚回仍旧还是乌云罩顶。  把凌家一家送回家了之后,贺砚回看着凌粟吃完了午饭, 自己折回了公司。  从回国开始,贺砚回就一直在生病,借着生病的由头,他也算休息了一小段时间。现在回到公司来的时候,公务堆得几乎都要漫过他的桌子。  贺砚回倒也习惯了,该开会开会该看方案看方案, 就是在下班的时候没吃东西,却是去路过了公司的托管孩子的幼教室。  贺氏的人文关怀做得很不错,对入职员工的子女都有福利措施。那些还没到上幼儿园年纪的, 都可以放在公司托管。  贺砚回远远地站在外头,就看见隔着一层玻璃里头,全都是柔软的暖色调。  有孩子躺在柔软的海绵垫上, 四脚朝天地在笑。有些能走了的,就在下班过来陪玩儿的爸爸妈妈的带领下摇摇晃晃地东倒西歪地走,小手在身前也不知想抓什么,脚步蹬蹬蹬匆匆走完两步就摔一个马趴。  室内笑成了一团,站在角落里的贺砚回也忍不住轻声笑了。  贺砚回这整一个下午都在想, 孩子一点都不好,他一点都不想要。  凌粟从来不应该承担这种风险, 他跟……自己结婚的时候, 肯定也从来没有过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盼望。  可有了之后, 他就得抱着在手术室里出不来的风险,忍受着漫长的孕期过程,甚至在之后要躲起来。他明明不用承受的,所有人心里其实都觉得,凌粟不用承受的。  可大家谁也没有敢在凌粟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因为他说到这个孩子的时候,眼神真的不一样。  贺砚回又是嫉妒又是窝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就算凌粟不觉得那是“自己”和他的孩子,但无论从法律还是血缘上,还是贺砚回自己死皮赖脸的自觉性上。  凌粟都在保护他们的孩子。  他不能不喜欢凌粟爱着的东西,啊不,不是个东西,是个人。  贺砚回掏出手机,隔着玻璃拍了一小段里头孩子抓玩具的视频。  现在大多员工都还没下班,只是趁着吃饭过来看一眼孩子。刚在爬的孩子看见妈妈也开心,跟装着小马达似的就在妈妈身边追着玩具爬来爬去滚得飞快,最后再一头栽进妈妈怀里咯咯地笑。  贺砚回给凌粟发过去之后,自己又站在玻璃外看了很久,嘴角的笑容安静又温柔。  像是里头的是一个云端上的世界。  最后走的时候,他双手揣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大步走着,低头看着雪白的瓷砖想。  如果凌粟能够平安生下来的话,那他也是很喜欢小孩儿的。  ————————————————  贺砚回喜欢小孩儿的结果就是在工作之余又开始订购起所有婴儿用品。  助理和秘书们就担心地看着贺砚回抱着个手机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刷,修长的手指跟黏在屏幕上似的半天下不来。  要知道这位哥哥之前向来就是把手机当大哥大用的,什么社交软件购物软件的使用次数几乎都为零,平时开会处理事情,一天不见他看一次手机的时候都是有的。  可现在……  这个对着屏幕露出温柔笑容的男人是谁。  你为什么坐在我们老板的位置上??  而办公室里的贺砚回却丝毫不查,他一边在各大官网逛着东西,一边还偶尔会截两张给凌粟看。  凌粟大约也是在店里忙,回消息的频率不算太高,但只要他能回上一两个字,贺砚回却就都能开心很久。  放下手机之后,贺砚回嘴角的笑容连压都压不下去。  而那边的凌粟在被贺砚回用信息轰炸了一个下午之后,晚上走回家的时候,在路上也不自觉掏出了手机来看了两次。看见屏幕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消息提醒的时候,莫名的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今天检查结果一切良好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凌爸爸去医院报到坐班了,小木头则继续回学校上了下午的课。凌粟一个人闲着,就回了店里。  关牧州和严青一直在店里,凌粟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严青举着相机在偷偷拍睡着的关牧州,小少年的心性果然也是半点都藏不住,下班之后,他还借着要去市里转转的由头把关牧州给带走了。  都挺好的。  凌粟踢着路上的石子儿,慢慢悠悠地晃荡回家。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小年轻都正笑着,凌粟低着头,路过每一段热闹。  刚转过街角的时候,他发现头顶的路灯灭了。  这盏路灯一直明明暗暗的,一直也没个人来修,没想到今天就灭了。  凌粟抬头盯着他发了会儿呆,低头就看见了路灯边靠着个人。  大高个儿,西装长腿,脖颈修长,侧面的线条优越到挑不出一点毛病。  “贺……”凌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路灯下的人听见声音抬头,对着凌粟笑了笑:“嘿。”  贺砚回直起身来,动了动靠得有些僵的肩膀,晃荡了晃荡手上的小袋子朝凌粟走来:“我刚从公司过来,路上看见有人出摊卖卷饼,公司里的小姑娘说好吃。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买了一个过来。”  说话间,贺砚回就已经站在了凌粟的旁边。  工作到夜里的贺砚回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夜色却把他衬得愈发的温柔,一双寒星似的眼睛迎着月色,目中所及,只有前方的人。  凌粟觉得自己似乎看呆了,在贺砚回用手中温热的袋子碰了碰自己鼻子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  贺砚回带着凌粟走到了靠里的位置,自己站在外头,把手里还冒着热气儿的袋子交给了凌粟。  “你怎么在这儿。”凌粟结果袋子,才咽下了自己惊讶问出来。  贺砚回侧头看着他,眼神诚挚得不藏半点暗色,仿佛只是平静地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忙完了,很想见见你。”  凌粟一愣,脖颈莫名得感觉有些热。  “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像所有初为人父的人一样,贺砚回还是忍不住会想,“长得像你应该都会好看的。”  “像你……也好看的。”凌粟咬着卷饼,自然而然街上了一句。  贺砚回的五官半点没得挑,身材高挑气质优雅。  要是孩子像贺砚回,那估计长大了连牙都不用整。  贺砚回笑着,伸手摸了摸凌粟的脑袋:“要是个女孩儿,像我可没人要了。”  凌粟嘴里还叼着卷饼里夹着的肉,嗔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眼看着手里的饼该咬不住了,他匆忙瞪了贺砚回一眼,继而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去了卷饼上。  贺砚回笑了笑,顺手就把手搭在了凌粟的肩上,一直没放下来。  “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在送凌粟到楼下的时候,贺砚回低头问他。  凌粟刚吃完卷饼,撑得深思都有点恍惚,抬头看贺砚回的时候有些茫然:“你还来啊。”  贺砚回看着他,伸手用拇指帮他抹去了嘴边还剩着的一点东西:“恩,来啊,每天都来。”  “你别了……我自己能做啊。”凌粟叹了口气,却好像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贺砚回的手还停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都没有动。  良久以后,贺砚回往前走了一步,让自己的肩膀靠在了凌粟的头上。  在感觉到凌粟想动的时候,贺砚回才轻轻地按住他的后背:“别动,就抱一会儿。”  “一下下。”  凌粟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贺砚回的气味里,低着头隐藏着自己莫名红起来的脸。  “今天也要做个好梦。”贺砚回的声音很沉,带着些疲惫的喑哑,可嗓子沙沙的,说出来却也很好听。  贺砚回侧头,最后才凌粟的耳垂上轻轻吻了吻。  “晚安宝贝。”第六十八章 chapter68  不晚安。 第71章 凌小木头那个频道最近有了点粉丝,一半是想看他的日常,一半是喜欢看凌小木头写作业的。  凌粟帮他剪过几个日常的vlog,但最好还是把频道还给了他。  凌粟看着自己放在桌角的相机,总觉得有些心痒痒。  但骤然开始,凌粟也想不出该录什么。  最后一拍大腿,凌粟决定还是老样子吧,一日三餐总是要录的。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凌粟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给贺砚回发个信息。  可拿起手机之后凌粟却愣了。  是说明天你别来了,还是说你明天别带饭来了?  怎么说都觉得怪怪的……  而半晌后,在贺氏大楼楼顶花园正给高管开会的贺砚回嘴角终于松了松。  底下坐着的一众人长舒了口气,终于敢伸手去碰拿上来放了半天已经凉透了的咖啡。  贺砚回放下手机,终于说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句话:“先回去吧,方案周末前给我。”  众人立刻收拾东西,跟阵风似的卷走了,一片会议记录都没给贺砚回留下。  助理和秘书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也默默退去了小花园外头。  不消片刻,里头那把带着磁性的嗓子透过潮湿的空气,传到门外的时候勾得人心都痒。  “那你等我过去。”第六十九章 chapter69  凌小木头最近几乎加班加点地都泡在了学校实验室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到后来干脆就找了个同学拼了宿舍, 忙完了在宿舍倒头歇一会儿。  他起初还对不能照顾凌粟感到了十万分的愧疚。  但是在某天放学后狂奔回家, 看见靠在他家门口穿着正装喂野猫的高大男人的时候, 凌小木头掉头就走了。  什么嘛,回来还要被虐。  贺砚回最近换了辆g65 ,正得和辆小坦克似的呼啦啦压马路,开进小区的时候跟要开拓殖民地似的, 拉风得不得了,保安见过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敢问贺砚回要过证件。  但也奇怪, 小坦克偏特别招野猫。  贺砚回每次一停车,就能听见自己车底车顶都有动静。  一开始他还没察觉,后来某天, 等他在车里打了个电话之后一抬头,就跟一双碧绿的眼睛对上了。  后来贺总也学乖了, 上楼喂自家的之前,在楼下先把一圈野猫给喂妥帖了,一边喂还得一边叮嘱他们,什么夜里别打架别瞎叫。  出了动静我老婆睡不着。  ————————————————  凌粟的vlog并没有让贺砚回出镜, 大家在感叹凌粟终于回来了之余, 唯一注意到的就只有凌粟搬了家。  除了背景偶尔会晃过了疑似上千万的挂画和误出镜的玛莎拉蒂和大奔车钥匙,其他的凌粟半点没变。  有些观众对他和贺砚回沸沸扬扬闹出过的那一段并不知情,满心以为凌粟只是去度了个长假。  凌粟的视频给人的感觉向来都很温馨,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气息, 他就是安安静静地在过自己的日子。  像是贺砚回从各种“非法途径”里看到的那些以往的视频一样,这次vlog的预告也成了贺砚回能回味无数遍的最好的消遣。  但不同的是,相比于之前他只能在凌粟的世界外跳脚的压抑绝望,这次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痕迹。  桌上的饭菜是自己带去的,墙角边的猫粮是自己下班了亲自去买的,角落里的风铃是自己出差时候从欧洲带回来的。  人是自己马上要去见的。  这段时间的每个夜晚都像是他和凌粟心照不宣的小秘密。贺砚回下班后会自己去凌粟那儿呆一会儿,要是看见了,贺砚回会给凌粟带些吃的,要是晚了,他也会去楼下站上五分钟。  除了他们之外,谁都不会知道。  下了车,贺砚回自己拿了车钥匙,让司机先回了老宅。  电梯停在熟悉的楼层之后,贺砚回走出门就发现凌粟那边的家门并没有关。  暖黄色的光透过窄窄的门缝倾泄出来,在天寒地冻的夜里仿佛带着钩子,让贺砚回每一步都心生急促。  等他拉开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凌粟正坐在沙发上瞌睡。  墙上的电视在放着不知所谓的狗血电视剧,凌粟膝盖上放着已经黑了屏的电脑,想来之前是在工作。  贺砚回进门的时候顺手反手关了门,往里头走的时候再关了客厅的大灯和电视,在看见两只向他疯跑过来的猫的时候,了然地半蹲下来,笑着一只手抱起一个,轻轻地嘘了一声。  祖宗已经熟门熟路地踏上了肩膀,在一片黑暗中圆溜溜的眼睛放着光,整只猫跟座屹立不倒的小灯塔似的。  贺砚回走到凌粟身边的时候,肩膀上的两只猫才跳下来站去了两个人的脚边。  凌粟没有睡得很沉,在听见动静的时候眼睛眨了眨想要是醒来的样子。  “是我。”贺砚回在他旁边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凌粟咕囔了一声,贺砚回凑近了才听见。  凌粟说的是“……门记得锁上。”  贺砚回一愣,继而轻轻笑了,把凌粟揽到自己的肩膀上:“知道了,锁上了,回房间睡?”  凌粟半天没个动静,贺砚回回头再看的时候,就发现凌粟已经睡过去了。  “真是……”贺砚回无奈地笑着,单手搂住凌粟的脊背,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稳稳地把凌粟打横抱在了自己怀里。  即使是多了一个人,凌粟的分量也并不重。  贺砚回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骨架就比凌粟大了一个号不止,把身量修长的凌粟抱起来丝毫不费力。  可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  凌粟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里。  角落里加湿器已经定时关了,只有床头还亮着盏很暗的灯。  小腿惯常的抽筋让他翻身有些困难,他平躺着缓了会儿,撑着枕头坐起来。  “贺……”等他眼睛缓缓对上焦之后,他才发现床边坐着个人。  可他很快就收住了声。  灯下的人睡着了。  被调至最暗的灯光下,贺砚回像个学生一样乖巧趴着,面朝着凌粟睡着的方向。  常言说灯下美人,话倒是真的没错。  睡着的贺砚回敛去了身上逼人的气势,安静趴着的时候体态舒展又优雅,像一只蜷缩着的……天鹅。  倒不是落难的丑小鸭了。  这人一身高定西装妥帖合身,随便别着的一枚袖扣就是别人一年的开销。  可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澄澈的眼睛却无辜又迷茫。  “你醒啦……”贺砚回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凌粟。  凌粟回望过去,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啊了一声。  “腿不舒服?”贺砚回眼尖,看见了凌粟的异样。  凌粟摇摇头:“好了已经。”  “等我一下。”贺砚回站起来,路过凌粟的时候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被子盖好。”  凌粟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冬天的夜里是格外安静的,窗外连一点响动都没有,风像是都被冻在了时间里,天地间,只有很小的雪纷纷扬扬地在下着。  凌粟看着窗外发呆,总觉得寒冷的空气把每一个空间都分割成了小小的一份份,只有自己身边的那些温暖才是真实的,其他的……  “凌粟?”  哦,自己这片地里好像不止一个人。  贺砚回坐在了凌粟这边的床上,让凌粟背靠着自己的肩膀:“困了就靠着睡。”  “没有。”凌粟还是自己坐着,视线仍旧停在窗外。  贺砚回从背后环抱着凌粟,把手里滚烫的毛巾小心地覆到了凌粟的小腿上。  贺砚回的手很大,包裹着凌粟结实修长的小腿并不成问题。  他轻轻地帮凌粟揉着,一边跟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脑袋:“睡吧。”  “我不……”  “乖。”贺砚回转头看着凌粟,眼睛里的带着些戏谑的光芒,“不然我亲你了。”  凌粟剜了他一眼,自己蹬着腿就往被子里钻。  贺砚回也不恼,往床尾坐了坐,重新热了遍毛巾之后继续帮凌粟按着。  安静间,他还听见躺着的凌粟瞎损他。  “八号佳丽,手法不错。”  “下次还点你。”  贺砚回长叹了口气,手上想加点力道都不舍得,只能任着凌老板点。  “是是是,您点着。”  带出台最好。  ————————————————  要说凌粟现在对贺砚回的想法,凌粟自己也不知道。  在发第一个vlog的预告的时候,他其实也看见了很多观众说的想念贺先生。  他端坐着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贺砚回剪进去。 第73章 ——最近好多人上门找贺先生  ——都很漂亮  ——我没有怀疑贺先生的意思!!!我就是告诉你一声,那个,那个……  凌粟跟着锻炼的人群走着,看着消息忍不住笑了。  宽慰了小姑娘之后,凌粟收了手机继续低着头遛弯。  贺砚回其实无非是想从他这儿找到些什么反应,来找他的时候总会用那双过分耀眼的眼睛盯着凌粟,毫不掩饰自己就是想听凌粟问些什么。  但凌粟没什么可问出口的。  他没那个心思,他挖空了心思也找不出什么醋味儿。  他和现在的贺砚回相处一切愉快,约着见面,商量着隔日子要去产检。两个人之间总有些什么默契,让他们都没有点破现在的处境。  现在的贺砚回太好,让凌粟总觉得自己没资格去抓住他。  贺砚回似乎也不着急,像是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陪着凌粟耗。  凌粟看着远处慢慢沉进楼宇间的橙红太阳,轻轻叹了口气。  “凌粟。”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凌粟有些疑问地转头,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易行已经没有了刚回国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明明和凌粟同年,但是西装革履的他站在凌粟旁边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凌粟裹紧了自己的大衣,面色不算太好:“你……怎么在这。”  “学校的宣讲会,我过来看看。”易行回头,神态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教学楼。  凌粟抬头,看见旁边教学楼上的确挂着易星科技校园宣讲的大海报,点了点头。  “走走吧。”易行走到了凌粟的身边,看着远方的落日,神色像是有几分释然,“很久没和你好好说话了。”  凌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眉眼间神色冷淡:“嗯。”  易行的个子其实也高,但毕竟还是亚洲血统,和贺砚回那个混血混得占尽了优越的身板儿不一样。  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边走在凌粟身边的时候,从背后看两个人像是刚结束了答辩的学生,引来了不少旁边人的注目。  “最近过得还好吗?”易行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温柔。  但凌粟对于这张自己曾经深深沉迷过的脸却早已经无动于衷:“嗯。”  “之前没受伤吧?”易行问,“她……自从孩子掉了之后,就一直有些……不清楚。”  凌粟强忍住了自己伸手去捂肚子的冲动,淡然地转过了头去:“嗯。孩子掉了,她一定也不好受。”  “是啊。”易行点了点头。  两个人相对无言。  “你还记得……”  “不记得。”凌粟打断了易行接下来要说的话,安静转过头去的时候原本柔和的五官都显得有些冰凉,“我和你之前无论有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易行站在一步开外看着他。  看着昔日深情爱过的人,凌粟现在只觉得心无波澜:“我也没什么想和你说的,你过得好不好我也有太大所谓。我们没必要装什么好聚好散,就当没认识过吧。”  易行张了张嘴,似乎不相信这些话会从凌粟口中说出来。  冬天夜色沉得早,凌粟和易行不过走完了短短一个直道,夕阳的一点余韵就彻底不见了。  凌粟转过身,朝着操场的边门走过去,背影修长挺拔毫无留恋。  ——直到他在门边肩膀不小心蹭到一个人。  “不好意——贺砚回?”凌粟直起身,从贺砚回的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站得直,“你怎么也在这儿……”  贺砚回屈着腿靠着柱子,挑眉看他。  凌粟同样挑眉,丝毫不怵地朝着贺先生瞪了回去:“别跟我说你也有什么宣讲会。”  贺砚回这才笑了,温柔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让他原本冷峻的五官都变得温暖起来。  凌粟仰头看着他站直。  身高腿长的人逆着人流站着,让身后万千都成了布景。  贺砚回伸手,从背后掏出了杯奶茶,笑着把吸管凑到凌粟嘴边:“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跪着来更文的  希望大家还没走光【哭唧唧第七十一章 chapter71  凌粟看见奶茶标上的“全糖”就牙疼, 他往后躲了躲:“你自己喝。”  “买的人可多了, 我等了好久。”贺砚回却不放弃, 语气里甚至还隐隐带着些撒娇的意思, “我还没喝过, 你试试。”  凌粟抬着眼睛看着他,皱了皱被冻得有些红的鼻子眼神复杂,甚至还带着点嫌弃。  贺砚回却只是笑,用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深邃眼神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凌粟。  凌粟较劲儿似的跟他对视了半晌,在旁边路过的学生们都忍不住朝他们这儿看的时候。凌粟才匆匆低头吸了口奶茶, 含混着一边开口, 一边扯着贺砚回往外走:“行了, 行了吧。”  刚入口, 他就已经尝到了奶茶甜到腻人的茉莉味道。  凌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喝完这糖浆似的奶茶只觉得自己嗓子都快黏在一块儿了, 可他回头却看见了笑得眼睛都弯了的贺砚回。  ——这是不太常见的表情。  和疲于工作笑容总是很淡的贺先生并不太一样。  凌粟看着喝甜水跟喝到宝贝似开心的贺砚回,低着头笑笑叹了口气。算了,他开心就行了。  刚才和易行并肩走了一段,他几乎全程都防备着,揣在口袋里的手一直护在肚子附近。  虽然知道易行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他做什么。  但那种防备几乎是本能。  可在看见贺砚回之后,凌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松懈了下来,现在满脑子在回荡的就只有“贺砚回能不能下次不要再喝糖水了”“要用什么理由才可以劝他戒掉奶茶”。  可回头看看贺砚回眼角眉梢悄悄露出的和孩子似的表情,凌粟却又觉得的算了吧。  他幼稚一回不容易。  ————————————————  两个人也没商量要去哪,却很自然地并肩走着。  晚上学生们还有课,这会儿正三三两两抱着书从宿舍区走出来。少年人推推搡搡的, 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贺砚回见前方人多,很自然地就绕到了凌粟另一边,让凌粟走在了里头:“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贺先生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他每天坐着应付老爷子给他安排的各种各样的人,几乎都快见遍了能见的世家各位姐姐妹妹们,就想等着凌粟不经意提起一句。  吃不吃醋什么的倒不是主要。  贺砚回不过就别扭地想让凌粟过问过问自己的生活,好让他的一头热找到一点能平衡的去处。  但凌粟直到现在了看上去也还是很平静:“你想听什么?”  贺砚回站定,直直地看着他。  教学楼里的上课铃打响了,还在外头逗留着的学生一股脑往里头跑了进去,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林间小径骤然安静了下来。  出了在草丛间突然蹿了一跳的黑猫,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贺砚回站在人行道的下方还是比凌粟高出了一截,他侧着身和凌粟对视,在那一片刻里,眼神里闪过的情绪很多。  最终还是归于落寞。  贺砚回的眼睛像是散尽了最后一点亮光的海面,夕阳落下之后,暗得深不见底。  但同样很平静,带着一种可以百千年不变的笃定。  “没什么。”贺砚回轻轻抬了抬嘴角,原本因为笑意而荡漾出的弧度不见了。  “我可以等。”  凌粟不置可否,安静笑了笑:“你还是……再想想吧。”  在回去的时候,凌粟拒绝了贺砚回说让司机过来开车的要求,和贺砚回挥了挥手之后自己开车走的。  ————————————————  贺总遇上了人生中头一次求不出解的问题。  他每天思来想去几十遭,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凌粟不算是个好相与的被追求者。  他对所有可以用钱砸出来的东西都不屑一顾,对大多浪漫的举动似乎也油盐不进。  贺砚回还很认真地思考过了,自己能不能做出开着小跑载一车玫瑰花去凌粟店门口求婚这种事。  但后来想想,凌粟估计也不稀罕。  其实一开始,贺砚回还会因为严青的出现而感到吃醋,想着凌粟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工作上的相同兴趣爱好,一起工作能日久生情。  但等了半天,却发现严青这样正青春的,全身上下都弥漫着热烈气息的少年,都没能让凌粟起一点要接触的心思。  凌粟压根儿就没把谁怎么放在在心上。  他现在更像是个旁观者,看谁都像是街边的匆匆过客,觉得你们来也好你们走也罢,总之我也不是太有所谓。  凌粟活这么久也就对两个人上过心,前后的结局都不算太美妙,所以估计也就放弃了。  贺砚回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错过了船的客人,拿着本该是头等舱的豪华船票,却只能看着它缓缓离港。  明明距离不远,船离开的速度也算不上飞驰。  可你却只能站在岸上远望,伸手就只有空茫茫的一片海。 第75章 他的手还搭在贺砚回的肩膀上,此时突然紧了紧。  “怎么了?”贺砚回扭头。  两个人的姿势非常奇怪,凌粟半靠不靠地还倚在贺砚回的臂弯里,而贺砚回的手臂也正全在凌粟的腰上,两个人朝着对方的方向侧着头,看起来宛如交颈。  前面的司机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贺砚回自己的车没有挡板,他就非常淡然地眼观鼻鼻观心,几乎要和前方的路况融为一体。  凌粟静下来再感受了一下,发现不是错觉。  小东西像是不满意一样,抱怨地在凌粟的肚子里敲门。  不算太闹腾,更像是非常礼貌的质询。  凌粟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一张缩小号贺砚回的脸,皱着眉头抬着手,敲着自己手边的墙壁,带着点微微冷漠的不耐烦:“excuse me?”  凌粟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面前的贺砚回微微皱着眉头:“怎么了?不舒服?”  “倒也不是…”凌粟想着,要是能生出一个这样的自己倒也是挺牛逼的,挺好。  他凑近了压低声音跟贺砚回说:“刚,孩子动了。”  让凌粟没想到的是,贺砚回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过b超,陪过产检,熟读并背诵了孕妇伴侣须知。  可他却从没有把这个孩子独立起来看过。  他虽然紧张,可紧张的从来也都是“怀孕了的凌粟”。可孩子…  凌粟也不管其他的了,只是带着为人父的喜悦,抓过贺砚回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眼底带着光亮:“快,有感觉吗。”  贺砚回塌着肩膀低着头,用着一种几乎虔诚的态度,安静地感受着。  肚子里的小贺先生非常给面子,礼貌地再敲了敲门。  动静小小的,但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在那一瞬间,贺砚回觉得自己的手心酥酥麻麻,连带着半边身子自己都软了下来。  他…当爸爸了啊。  孩子会动了。  以后他会爬会走,能说话,能牵着他们的手牙牙学语。  小小的,软软的,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白天真,一切都是未知的,等着他的两个父亲去好好教导,去抚育成人。  贺砚回突然扭过了头,手上没动,一手覆着凌粟的肚子一手抱着他的腰,就着这个姿势,他扭头把脸靠在了凌粟的肩窝里。  凌粟被他这走向吓了一跳,刚胎眼就看见后视镜里他们的姿势简直不像样。  什么总裁车后座的秘密。  大g看起来就很好震…  这车底盘稳如小坦克…  凌粟推了推贺砚回:“起来。”  “不。”贺砚回怎么都不肯撒开手。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风花雪月死去活来的都是虚的。  昨天那些白花花的**和在江风中轻扬的红纱也都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消退了。  有什么比得上老婆孩子热炕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考试周太忙了…所以写东西都没啥手感  但这周会尽量日更的  谢谢大家等我么么哒第七十三章 chapter73  贺家的家庭医生最后还是来凌粟这儿走了一趟。  得出的结论是不严重, 但得养着,叫凌粟这段时间都得注意这点儿。  医生走之后, 凌粟就坐在沙发上,看见折回来的贺砚回的时候朝他皱了皱鼻子。  “看吧, 我就说了, 不太严重。”  他脚踝肿了一圈,但看上去不算太吓人,就是站起来和走路的时候要多费点儿劲。  贺砚回刚从门边回来, 听见凌粟和个生病了还不肯承认的小朋友一样狡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大佬的眼神杀伤力不浅。  凌粟虽然从来不怕他, 但也还是立刻闭上了嘴,安静地缩在沙发的角落, 手上抱着只猫心虚地给它梳毛。  被按倒在膝盖上的大爷生无可恋地探着, 两只大眼睛对着贺砚回, 整只猫都凄凄惨惨, 在那儿咪咪咪地叫。  “这两天先不要乱走动了。”贺砚回上前去,单手拖着大爷把它从梳子底下救了出来, “万一摔倒了不是开玩笑的。”  大爷飞速蹿上了贺砚回的肩膀,扒拉着就不肯放手了。  “知道了。”凌粟转过头去, 叹了口气, 看见贺砚回那担心的眼神的时候, 凌粟还摆了摆手,“我等会儿打电话让小木头过来,他照顾我没事的。”  可就在这时。  几乎就是在凌粟话音刚收住的那一刻, 贺砚回都还没来记得给出什么反应,两个人就听见凌粟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凌粟划开,凌小木头兴奋的声音震破了天际:“哥哥哥哥哥哥!”  “哒?”凌粟接了一句。  那边的凌小木头丝毫没有被影响:“我成绩出来啦全组第二!!!我被录取啦!我明天就跟着他们去瑞典那边建项目去了!!!!”  凌粟:“……”  他看看手机,再抬头看了看站着的贺砚回。  他弟弟是怎么,守着时间给他哥哥打脸呢么?  贺砚回张了张嘴,看着凌粟,有些干巴巴地开口接过了这对兄弟对话的话茬:“祝贺你……”  “诶贺砚回也在啊!不用祝贺哈哈哈哈,这还是你们集团建的项目呢。”凌小木头那边大概是要聚餐,匆匆说了几句让凌粟照顾好自己的话,就大声mua了自己未来的小侄儿一下,飞快挂了电话。  留下了剩下的两个人对视着。  贺砚回单手揣在西装口袋里,低着头。  从凌粟的角度,其实能看见贺砚回努力想藏起来的有些泛了红的修长脖颈。  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凌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解决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但似乎,他能说的话也就一句。  “你……住下来吧。”  ————————————————  贺砚回看上去毫无波动。  他仍旧屈着条腿靠在沙发上,微微躬着身,结实的脊背和修长的脖颈在午后的阳光里拉出一条决定漂亮的弧线,而下身,腰臀腿的比例好得可以去任何一个画报上干翻男模。  但凌粟却只看见了他红了一片的脖颈。  贺先生快高兴疯了。  像是小时候庄园的门终于打开了,家庭教师终于一个个走开之后,他能看见庭院里漂亮的阳光一样。  贺砚回低着头,手指在西装口袋里捻了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恩,知道了。”  说着,他就像是怕凌粟反悔似的,转身就让家里的阿姨收拾东西了。  也就给凌粟上个药的工夫,尽职尽责的陆云就已经把贺砚回的日常生活物品全部送到了凌粟的家门口。  门铃响的时候凌粟正扶着栏杆站着,他抬了抬眼睛,就看见去开门的贺砚回转身就拎进来一个很轻巧的行李箱。  打开来的时候凌粟望了一眼,发现里头只有贺砚回必要的证件,电脑,再有几套衣服。  没了。  这场景凌粟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你怎么还是这么点东西?”凌粟非常自然地脱口而出就问了这句话。  贺砚回正把箱子里的唯一一本书掏出来,听见凌粟说话的时候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什么叫……还是?  但转念他也就想了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住进凌粟家了。  但那个……还是他吗?  凌粟就看着贺砚回的脸色变来变去变了两遭,最后回归到了一个平静的总裁脸:“嗯,平常用的东西不多。”  凌粟不疑有他,只是扶着栏杆挪去了沙发边,小心地盘腿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在他坐下的时候,贺砚回适时地走过来给他搭了把手。  两个人的默契十足,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时候,总有着别人无法插足进来的和谐气场。  陆云拎着保温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个人都坐在地上,一人占据着茶几的一边,正挨着一起工作。  大概是怕坐久了脚麻,凌粟是伸直了腿坐着——脚就这么明晃晃地架在他们老板的大腿上。  贺砚回最近手上的案子很多,贺老爷子几乎是把整个集团的大部分事情都直接越过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而压在了贺砚回的身上。  贺砚回甚至还在一点一点收回这些年因为主人力不从心而分出去的贺家本家的权力。  所有人都觉得贺砚回是在逞能。  但贺砚回却非常淡然地用一个个项目缝死了其他人的嘴。  陆云进来的动静没打扰到带着蓝牙耳机开会的贺砚回,倒是让凌粟发现了。  他对着陆云笑了笑:“麻烦你了。”  陆云连忙摇头,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桶,另外还把一袋精致的甜点放在了旁边:“这是办公室的小姑娘让我帮忙带过来的,说是给您的。”  凌粟有些惊讶,但转念想到了应该是贺砚回办公室的助理,于是笑着收下了。 第77章 凌粟看着贺砚回,张了半天的嘴没说出话来。  贺砚回站直后比凌粟高了将近十公分,整个人的骨架也比他的要大上一整圈。  健硕的肌肉和因为之前常驻病房没见着太阳而略显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贺砚回缓缓站直的时候,凌粟视线上也不敢看下也不敢去,只顾得上呆滞地盯着贺砚回的肩膀。  那里是他经常靠着的地方。  肱二头肌形状漂亮,锁骨修长,胸肌饱满……  凌粟的视线跟着从贺砚回头发上低下来的水蜿蜒而下,缓缓划过那规整的腹肌,深刻的人鱼线……  雾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升腾着,随着一股别样的气氛一起,在两个人中间弥漫四散开来。  “你,叫我?”凌粟开口的时候,嗓子哑得像是楼下常年收垃圾的大破喇叭。  贺砚回似乎也有些无措:“我想跟你说,我忘记拿浴巾了。”  “啊,浴巾。”凌粟呆呆地点了头,“浴巾忘记了啊。”  贺砚回沉默着看了凌粟的方向一眼,默默扭过了头去:“嗯,想出去开门的时候把牙刷筒弄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跪着来更新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有二更第七十五章 chapter75  凌粟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在床边靠了一会儿。  床头柜上亮起来的手机明摆着显示着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而特别默契的, 凌粟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原本蹲在凌粟旁边的祖宗歪了歪头, 踩着被子就想用脑袋去顶凌粟的肚子。  凌粟捏着它的下巴挠了两下:“不能顶肚子哦。”  大爷喵了一声,看看凌粟的肚子, 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 整只猫看上去都像是在认真思考似的。  过了片刻,大爷才放过眼前的凌粟,自己跳下床扒开房门走了出去。  在楼上听见动静的贺砚回已经下来了。  他耳机里还有个正在跟他汇报工作的工程部的主管,贺砚回听得认真,但回应却不多。  “嗯, 按你的节奏继续吧。”站在凌粟房门口的时候,贺砚回出言结束了对方的汇报,“就到这里吧。”  再敲门进去的时候,贺砚回脸上那种淡淡的凉薄神情已经收了个干净。  他看着愣在床沿的凌粟, 很自然地过去半蹲下:“好点了没?”  “没太大区别。”凌粟抬起脚晃了晃, “你怎么没去公司?”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贺砚回带着凌粟站起来,挑眉问, “抱?”  刚醒的凌粟有些懵,昨晚一夜不得好眠让他也失去了自己蹦出去的力气。  他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也不说话。  贺砚回单膝着地, 抬头看着他。  凌粟的睫毛生来就不太垂,卷翘着并不显女气,只是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愈发圆了些。  “不想自己走但也不想抱?”贺砚回问。  凌粟很慢地点了点头。  别人都说孕期的人脾气会很奇怪, 总是阴晴不定的。  但凌粟的孕早期在兵荒马乱中渡过,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让凌粟不懂事。  他要照顾孩子,照顾自己,照顾周围所有人的情绪。  但现在好像…不用了。  凌粟垂着眼睛看贺砚回,歪了歪头:“怎么办。”  贺砚回也跟着侧了侧头:“买个发射炮让你飞过去?”  “也行。”凌粟认真地点了点头。  贺砚回笑着按了按凌粟的小腿,起身的时候把凌粟打横抱了起来:“反正在家,没人看见。”  凌粟的语气中仍旧能听出没睡醒的样子,但是抬杠却抬得兢兢业业:“两个大男人抱来抱去的,像什么样子。”  “两个大男人还能滚来滚去呢。”贺砚回低头,微笑着回。  凌粟白了他一眼,干巴巴地憋出来了个哦,接着就没了声响。  就是做饭的时候实在是要了命。  凌粟自己能站着,选了角度架好相机之后,才放贺砚回入了镜头,自己则站在三脚架就后头调整着角度。  贺砚回没穿围裙,铁灰色的衬衫贴着他劲窄的腰线,在镜头里看起来赏心悦目。  “今天,教贺先生做个菜。”凌粟的语气里带着些调笑的意思。  而贺砚回则好整以暇地靠着流理台,无奈地正卷着自己的袖子。  露出的那节小臂带着紧实的肌肉,看上去赏心悦目。  只可惜贺先生的厨艺并不在赏心悦目的范围内。  “打鸡蛋!”片刻过后,凌粟自己的声音都不稳了,“鸡蛋!!”  镜头里的贺砚回看起来仍旧是八风不懂的淡定样子。  ——只要忽视了他手下一片狼籍的流理台。  和每个初学者一样,贺先生做饭的动静堪称惊天动地。  贺砚回那双漂亮的钢琴手在厨房里根本现实不出它们的半点优点。  光是打个鸡蛋的事儿,贺砚回就十分头疼。  他握着筷子根本打不出平常人那噼里啪啦翻飞的动静,凌粟看着他那慢条斯理的冷静样子,急的就差自己一步上前抢碗了。  好不容易等打差不多了,凌粟让贺砚回随意往里搁点盐,抬头就看见了贺砚回纠结的眼神。  大概是恨不能立刻下单个厨房用的秤,重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食谱上写…”贺砚回对着镜头满脸无辜,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镜头里贺砚回不露脸,但是他几乎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奈。  “等你秤完水都烧干了。”凌粟毫不留情。  贺砚回长叹了口气,低头默默切番茄。  这一幕成了后来vlog的封面。  所有认识凌粟的不认识的,观众们看见了这双修长的手,不自觉就点了进来。  点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尼玛不太对劲。  贺砚回唯一能看的就是刀工,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学什么古希腊雕塑鉴赏拿过几天雕刻刀,他切起东西来倒还有些样子。  水红的番茄在贺砚回的指尖轻轻翻滚了一小圈,饱满的果实和鲜红的汁水衬得贺砚回的手指愈发的白。  可就在所有观众都陶醉于这慢条斯理的刀工和漂亮的手的时候…  “鸡蛋!!打鸡蛋!!”镜头外的人急得喊出了声,“水开了!”  大家到这儿才反应过来,点回去一看标题,原来这是个做饭教学的视频?  番茄鸡蛋?这有什么可教学的?  可等他们再看回视频内容的时候,却都哭笑不得。  贺砚回是真不会。  弹幕里一片“我被骗进来的,是直接开始笑吗?”中,贺砚回手忙脚乱地磕开了鸡蛋,拿着筷子动作稳重地开始转圈。  “我见过最优雅的打鸡蛋”  “再这样下去锅里的水真的烧干了哈哈哈哈”  贺砚回几乎没有过什么笨拙的时刻,可在他用刀背拿着一排切好了的番茄往滚水里下的时候,弹幕连带着拍视频的凌粟都一起笑得打跌。  贺砚回拿着锅铲,强装淡定地站在锅子的两步开外,一边叹气一边小声说了句话。  凌粟贴心地给他配上了字幕。  “我就说我不喜欢喝汤来的…”  “没关系啦很快就好了。”画面晃了晃之后,相机被凌粟手持拿着,站得更近了些。  贺砚回个子高,以凌粟举着的角度,调整一下并不会拍到他的脸。  但贺砚回看凌粟这个别扭的姿势,伸手碰了碰相机。  “嗯?”凌粟抬头,想问贺砚回怎么了。  但就在凌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贺砚回突然就伸直了手臂,单手握着凌粟的腰,带着他直接到了自己的身前。  跟着机位一起旋转了的观众在弹幕里发出了一阵惊讶。  “这样方便点儿。”离镜头近了,贺砚回的声音变得更清晰,在视频里听起来像是音色上好的大提琴。  虽然面前的一锅番茄蛋花汤仍旧是乱七八糟,但是凌粟和正在看的观众却早已经忘了视频的主题。  贺砚回的双手几乎是环抱着凌粟,两个人交叠着站着,让完全陷入他的味道里的凌粟早就忘了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而后来,在凌粟紧急剪了一期临时vlog的时候,他自己看着这一段莫名其妙地也会脸红。  弹幕里有人在适时科普。  “出镜的这个应该是贺氏的新总裁,混血男模长相and身材,身价超百亿。up主是他的小娇妻xddd,两个人实在太甜了吧。”  “不是有传闻说早已经离婚了吗?”  “传闻就是传闻吧,两个人在视频里明明超恩爱啊!”  “说好的番茄蛋花汤,而我却吃到了柠檬。” 第79章 走在贺砚回前边儿的都是难得能来老宅的小辈,在看见身后的贺砚回的时候,纷纷让开了路,退在一边叫世叔或是兄长。  贺砚回低头一边给凌粟发消息,一边淡然地经过所有人,只是偶尔点头。  ——你爷爷不会找你麻烦吧?  发来的短信里头,凌粟问他。  贺砚回嘴角轻抬,在走上旋转楼梯的时候像是无意间朝楼下瞥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按着。  ——你要是担心我多一点,我说不定能解决得快一点。  贺砚回认真地回。  那边的凌粟飞快发送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  但两分钟之后,贺砚回却收到了他的第二条消息。  ——楼下奶茶店九点半关门。我想喝甜的。  贺砚回这才笑着收起了手机。  所有人就见贺先生原本慵懒的脚步停了停,继而变得快起来。佣人推开二楼餐厅的那扇雕花的厚重木门的时候,贺砚回逆光站着,其他人从下方看上去,只觉得贺砚回高大得…  似乎贺家已经容不下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第七十七章 chapter77  贺老爷子攒大局并不太常见。  他对血脉大家族什么的没什么太大的热情, 虽然做惯了大家长,但在他心里能称得上贺家人的, 不过就嫡系这伶仃的几个人。  但贺砚回走进餐厅的时候,却看见了乌泱乌泱的一屋子。  大家都是正式的礼服打扮, 每个人身后助理或是保镖, 围着圆桌看起来相当拥挤。  贺砚回进去的时候, 原本就安静的餐厅里变得愈发寂静了起来。  一大群人这么鸦雀无声地坐着, 看着怪吓人的。  贺砚回自然地走到了老爷子的身边。  佣人拉开了椅子,贺砚回坐下之后叫了声“爷爷”。  “好。”贺老爷子看着贺砚回高大的身型和冷峻的侧脸, 再想想最近秘书汇报的贺氏大楼里的各色风景, 有些感慨地长出了口气。  这个孙子长得是真的好。  “砚回最近,有什么打算?”老爷子摊开餐巾, 示意佣人人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管家躬了躬身, 折去了门外。  所有人身后的保镖和助理秘书也都鱼贯而出, 去旁边的小厅用餐。  等待上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趁着“大家都是亲戚”这个理由, 开始说道起了贺砚回的事。  这话题既然是老爷子起的头, 那么大家也都没什么好忌惮的。  “我听说霍家的大小姐对小贺先生是中意得很呀。那天我们去拍卖会, 那二小姐硬是和小贺先生抬,结果小贺先生却到最后也没注意到她。”  贺砚回一愣。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骤然闪过了凌粟的那句话:“你花,二百万美金,买了个这个回来,给我挂着好玩儿的?”  “是啊。”贺砚回还点头。  凌粟的眼神里几乎充满了同情:“你这种冤大头世界上怎么不再多几个呢…”  合着还是别人故意和他抬的。  贺砚回眉头皱了皱,在亲戚谈话间听了个名字, 决定出去后告诉小助理,这个人一次都不见。  “岂止一两个呢。”坐在贺砚回下手的贺洵笑得温婉,“就光是想从我这儿走关系的都不下一打了,爸爸也托我注意,我精心选了不少漂亮懂礼貌的,只可惜啊,我们砚回一个都没看上。”  “一个都没看上?”老爷子扭头问旁边的贺砚回。  贺砚回淡定地吃着餐盘里的东西:“没心思想那些。”  “你要是真没心思,就不会还养着那个什么凌粟。”贺夫人这时候突然开口,音调里头的阴阳怪气在场的人精没有一个听不出来,“婚都离了,就该好好找下一个。我们全家上下都在为你操心呢,你看你怎么能,辜负了这么多人的好意不是。”  贺砚回抬了抬眼睛,眼神淡漠又冷清:“凌粟是我曾经的合、法伴侣。”  贺太太最听不得这句话。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儿子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却仍旧没能为自己博得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老爷子不赞同,自己的丈夫没太大主见,而现在又来了个说一不二的小贺先生坚决反对。  她一摔筷子:“你什么意思。”  贺砚回这回连眼皮都没掀一点,自然有人帮他解了围。坐在贺夫人下手的贺溯抬手拦住了自己母亲:“妈,好了。餐桌上像什么样子。”  贺夫人转头,耳垂上缀着两颗翡翠捧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可还没等她说出话来,上头的老爷子也出了声:“小溯懂事儿了。”  贺溯欣喜地抬头。  但贺老爷子却始终看着贺砚回:“你倒是,会教。”  贺砚回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您谬赞。”  “但该准备的事儿也还是要准备起来了。”贺老爷子单刀直入,“你要想养着那个小男孩儿也无所谓。今天亲戚都在,你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这样我也好放心给我孙媳妇儿些礼物不是。”  意思倒是很明白了。  我退一步,无所谓你和凌粟怎么玩儿。但是你今天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转头去找一个能给贺家续上血脉的,合格的优秀的太太,那么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一些愿望。  这其实并不过分。  坐在旁系桌上的易行想着。  这是所有这个层次的家庭都会提的正当合理的正常要求,贺老爷子能忍到现在才提出来,不过也就是顾念着贺砚回对贺家出的力不小,放他自由一段时间罢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贺砚回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餐盘里的东西,用旁边的餐巾抹了抹嘴角之后,转头扫了一眼下手的人,像是在注视着什么看热闹的无聊路人。  “我目前还没有要结婚的想法。但凌粟现在抚养着我的孩子,我希望大家可以不要去打扰他们父子两个。”  ”你的……什么??”这回连老爷子都惊了,对着贺砚回紧紧皱着眉头,“你再说一遍?”  “我有孩子了。”贺砚回宣布事情的方式和自己亲爹一模一样——不过他亲爹晚了几十年,他却提早了些而已,“之前在国外代孕的,现在放在凌粟名下,孩子过两三个月就能接回来了。”  “这……什么??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老爷子又是惊又是喜,“这么大的事儿你也就瞒着?”  “之前情况不很好,就没敢跟您说。孩子也在凌粟名下,带回来了是不是姓贺的。”贺砚回见着这一屋子人,又是惊讶又是懊恼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想笑,“我也不打算拆散他和孩子,所以最近一直住在那儿。诸位如果对我们的关系有颇多好奇,上门做客就是。”  老爷子眼睛一瞪:“胡闹!你的孩子怎么能不姓贺!”  贺砚回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但现在我和凌粟离了婚,孩子却还没出生。到时候等孩子出生了我再去抢他名下的孩子,那像什么样。”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打鼓。  嫡系人丁凋零已久,几乎都是到了中年才有孩子,孩子总还有颇多以外。但贺砚回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贺老爷子听说了哪里还有放手的道理。  就算为了抚养权,他估计都干得出让凌粟重新嫁进来的事儿。  “孩子户籍的问题,是谁在办。”长久没出声的贺砚回父亲突然开口,问道。  “我母亲那边。”贺砚回回答,“我母亲挺中意凌粟的,她的意思是孩子出生前后,让凌粟去英国小住一段时间。”  贺砚回的母亲是个谁都拿捏不住的人物。  这个童话般的女人把自己的一生都过成了个童话,从来没有什么事情什么东西能威胁得了她。  据贺老爷子知道的是,她现在正在跟一个小她十七八的政客打得火热,手上能拿到的资源和权力远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而贺砚回从她那里继承来的庞大商业版图发展的势头也一派大好。  这个女人说她想要的什么东西。  几乎就没有人能用什么东西威胁她放弃,就算是他出面,估计都说不上什么话。  这件事情贺砚回倒真不是瞎掰的。  他在之前就已经联系到了他的母亲,表示自己即将有个孩子,有关户籍和后续的处理事情希望母亲可以帮忙。  他的母亲虽然在大多事情上都不靠谱,但是对孩子却还挺上心的——从她对贺砚回的严格教育上倒也能看出一二来。  “孩子?哪儿来的?”他母亲对贺砚回在国内发生的事情从没有过问过,几乎一无所知,“贺家那边的人给你安排妻子了吗?”  “是我自己选择的人,妈妈。”贺砚回当时正背对着凌粟站着,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承诺都不敢和凌粟夸下海口,可在母亲的询问下却仍旧觉得这会是他真正的爱情,“这会是我相伴一生的人。”  而不是你们的,游游荡荡,把所有感情都随意扔在哪个谁身上。  就为了有个继承人的。  那个孩子,他理所应当的该有贺家和他母家的所有资源和条件。  该有的身份和东西,贺砚回一样都不会少了凌粟。  他喜欢的人,凭什么躲躲藏藏的。第七十八章 chapter78  走出餐厅的时候, 贺砚回吃了个三分饱。  陆云几乎是立刻从旁边的厅里站了起来跟出来:“贺先生。”  “回去吧。”贺砚回看了看表,“我喝了点酒, 你开车吧。”  “是。”陆云下楼的时候,去老宅的车库里开了辆贺砚回自己的车出来, 但发生贺先生却并没有在原地等着。  他放下车窗等着, 片刻后, 看见了贺砚回一手搭着自己的风衣,风衣下头藏着个精巧的食盒  贺砚回示意陆云不用下车开门,自己大步跨上了车,把风衣随意放在了旁边, 食盒却摆在了腿上。  今天他们一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陆云还听旁边有几个小姑娘在讨论贺先生身上的是哪个高奢还没发布的新款, 什么牌子的陆云一个大直男也不大在意, 但听起来该是个很难得的物件儿。  陆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行吧, 在贺先生那儿也就是个遮食盒的雨披。  ————————————————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保安拦下了。 第81章 但是看着这双深邃沉静如同大海的眼睛, 凌粟只觉得心底那些原本以为尘封了的东西开始飞快地破土而出。  那个璀璨如同浮光的春日漂亮得总不像是真的。  他和贺砚回不问过去不看未来,完全地交付自己的所有给对方。他们在游乐园的日光下求婚, 看着一群幼稚的孩子交换了自己的终生。  但似乎两个人都知道这段关系该有个尽头。  像是狗头铡悬在春天的尽头里, 拨开盛开的花丛走过去就是冰凉惨淡。所以他们蒙头从来不看什么, 只是拼了命地去爱。  但现在的贺砚回却说:“你跟我去看看, 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看……能不能和他有一个, 极其漫长的后半生。”  凌粟的脸色有些白。  他抬头看着贺砚回,一双漂亮的圆眼睛里面干干净净, 一点情绪都没有。  但他很果断地推开了贺砚回。  “你今天先回去吧。”凌粟想要笑, 但无奈却根本抬不起嘴角,“我不会摔倒的。”  贺砚回没有为自己再争辩几句,站直之后只是深深地看着凌粟。  片刻过后, 他低头, 嘴唇浅浅地从凌粟的眉骨下方擦过,轻巧得像片抓不住的云。  “晚安, 宝贝。”  走之前,贺砚回把钥匙留在了玄关。  ————————————————  凌粟知道贺砚回没有走。  那一整个晚上,凌粟就坐在飘窗上。  他能看见贺砚回站在楼下倚着车抽烟,永远在那个位置停着的g65大得像个小坦克, 又正又野,而靠在旁边的长腿男人更甚。  他像是孤身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回来的战士,背后空空荡荡,坚定的只有他一个人。  孤独得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海城的夜里冷得刺骨,但贺砚回却一直没进车里。  他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烧到他手指的时候,贺砚回的手已经几乎没了知觉。他翻过手掌看了看,淡然地把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再点燃新的一支。  贺砚回知道凌粟需要时间。  这没关系。  贺先生最怕的,不过是凌粟需要的时间里没有自己。  ————————————————  虽然第二天,这位孤独而潇洒的贺先生就意料之中地患上了重感冒。  迫于无奈,贺先生只能去上了班。  在陆云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所有人就看见了面色冻得跟块冰似的贺砚回。  贺砚回正在接电话,电话里是少时在公学里的同学的笑声:“我怎么听说,您都有个孩子了。”  “有了。”贺砚回的声音沙哑低沉,却仍旧是顶有磁性的一把好嗓子,“怎么?”  “那我怎么又听说,有人无家可归呢?”那边的声音笑得放浪,“不然您来我这儿歇两天,我陪您跑跑马看看美人,逍遥几天呗。我老婆最近刚做完项目回来了,我们缺个拍照的人呢。”  贺砚回的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办公室里所有人就看见老板非常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原本就冷得吓人的脸已经开始掉冰渣。  但长久不出现的同学给贺砚回带来的却有另一个消息:贺砚回的亲妈可能最近要杀来中国了。  贺先生的处境可能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吧。  重感冒的贺砚回坐在小山般的文件后面,什么都不做,只光是淡淡瞥了一眼小助理,就让她已经有了想哭的**。  连续了几个晚上,贺砚回就消失了。  凌粟以为贺砚回不会来了。  他是个十足心软的人,放贺砚回在门外站几夜已经是他的极限残忍,今天他一瘸一拐地走去窗边看见楼下没人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  失落还是有的。  但总好过两个人这么一上一下地互相折磨。贺砚回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件很郑重的事,他没有逼迫凌粟选择,这已经让凌粟很感激。  也许他们是该分开冷静一段时间。  凌粟垂着头,这么想着。他刚才接到关牧州说他已经到楼下的电话,正打算打起精神给他和严青点个外卖的时候,就听见了门口一声巨大的动静。  “卧槽你怎么在这儿!?!?!”  凌粟被吓了一跳,总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陡然加快。  他扶着栏杆,忍着脚上的不适往门边走了几步。  但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却突然有了反应。  并不是小贺同学惯常会有的敲门问候,这次动静让凌粟觉得他估计是想要拆了家。  凌粟捂着肚子靠在墙边,不消片刻就已经满头冷汗。  “不是,你怎么啦。”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头和自己的肚子打商量,“小朋友你……嘶——”  凌粟有些害怕,他背靠着墙,单手紧紧握着旁边的栏杆,有汗从他的额角底下,他自己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突如其来的疼痛和晕眩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投进了冰窟,下方深不见底,而他正在极其缓慢地不断向下,向深渊处去。  他想着医生的种种嘱咐,父亲曾经担心过的种种,弟弟和贺砚回半夜在搜索各种资料的忧心忡忡。  这个小朋友已经六个多月了。  凌粟的眼前开始慢慢黑下来,他听到了门口敲门的动静,身体却沉重地让他无法挪动半步。  没有人可以预知小贺小朋友的动静。  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他的另一个父亲几乎为他用尽了所有能找到的最好的资源,而凌粟也从来小心,凌粟一直以为这样的小心可以持续到他出生。  小贺小朋友一直乖得让有所有人都安心,安心到所有人都忘了他本该是个多危险的存在。  凌粟的眼前一片漆黑,他跌坐在地上,耳鸣声大得让他完全听不到自己张口说话的声音。  他的脑袋里空空如也,唯一想到的却只有贺砚回临别时落下的轻轻一个吻。  凌粟在倒地的最后一刻轻轻念了一声贺砚回的名字。  多好听。  小贺小朋友连个名字都没起。  ————————————————  凌粟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挺丰满。  还在。  突如其来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净,让凌粟直直地倒了回去。而等他再转头的时候,才看见坐在病房角落里的贺砚回。  “你怎么……”凌粟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不忍心地小心问道,“哭了啊。”  贺砚回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红,在看见凌粟醒来的那一刻,所有红意化作都化作了实体,在凌粟问话间,他目睹着贺砚回泪流满面。  贺砚回根本不会哭。  他从小就不知道,下雨不打雷是没有用的。小孩子哭起来,要哭得足够大声才能引来父母的注意力。  贺砚回不知道。  他这一生里哭的次数寥寥无几,他甚至几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这种宣泄悲伤的能力。可在敲门久不应,他硬是踹进去看见凌粟倒在地上的时候。  贺砚回几乎疯了。  他蹲下来的时候,两次都没能抱起凌粟,慌乱的神情让还小的严青看得几乎开始害怕。  凌粟看见贺砚回那流不断的眼泪和颓败的眼神,他彻底慌了。  那一刻凌粟突然觉得什么答案什么你是不是你的辩证哲学都不重要了,他的小天鹅哭了,这就是天大的事情。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贺砚回!”  贺砚回看着他,没有动。  “你先过来,没事的。”凌粟跟哄孩子一样,朝贺砚回招招手,“你过来。”  贺砚回塌着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这跟你没关系。”凌粟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先过来。”  贺砚回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才很慢地朝凌粟走去。  “孩子没事儿吧。”凌粟让他坐在床边,问。  贺砚回摇了摇头:“没大事。”  为了凌粟随时待命的医生很多,贺砚回请来的专家每一个都是业界大牛。所有人在贺先生的暴君式托付下,对凌粟做了所有能做的检查。  孕七个月左右胎本来就容易不稳,凌粟的身体特殊,给小贺小同学活动的余地非常小。虽然凌粟处处配合医嘱,但这段时间情绪有波动,胎儿也受了些影响,加之没有合适的活动,这才让小贺小朋友拆了一次家。  “没有要早产的迹象。”贺砚回的声音很轻,怯生生的,“医生说一切都还好。”  “还好就好了嘛。”凌粟低头看他,“别难过了,孩子没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也没事。”  贺砚回沉默不语。  凌粟长叹一口气,伸手揽过贺砚回的肩膀抱住了他。  自己也还是心软。  “别把所有事情都往你一个人身上揽。”  贺砚回动了动,像是想起来,却最终还是靠在了凌粟身上。  凌粟感觉到自己肩头缓慢的濡湿。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我们一家……两个大人护着个孩子,还会护不好吗。” 第83章 第八十一章 chapter81  凌粟靠在贺砚回的臂弯里轻微微喘着气, 因为些许缺氧而憋红的眼角看上去俏生生的。  “行啦。”他装作自己是在无奈配合的样子,拍拍贺砚回的肩, “都没事啦。”  贺砚回轻轻笑了声:“好。”  他顺着凌粟睡乱了的头发, 让凌粟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一手揽着他的背, 另一只手的手指从凌粟的眼下轻轻略到他的耳后:“都没事了。”  贺砚回的指尖温软, 和这个人冷硬的气质半点不像。  他捧起凌粟的下巴,轻轻在他的鼻尖上吻了吻。  “现在我能护着你了。”  ————————————————  关牧州和严青到医院的时候,刚好就看见了两个人在病房里的相拥的画面。  严青手上还正举着相机, 在看见两个人拥抱的时候默默为两个人合上了门。  凌粟的病房是个顶层的套间, 他们两个人坐在外头的会客间里, 神情间颇有些唏嘘。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美。”严青不会太复杂的词,但拿着相机反复看刚才那段素材的时候,只觉得怎么看都是惊叹。  关牧州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本只是清淡地一瞟, 却就挪不开眼睛。  凌粟披着贺砚回的外套,贺砚回的骨架款, size比凌粟自己的大了两个号,垂下来的衣摆很好地挡住了凌粟的肚子。而脱了外套的贺砚回是规整的衬衫和西裤, 白衬衫是收腰的设计, 本该是禁欲的典范。  可抱着凌粟的贺砚回却总是莫名的温暖,他低着头收着手臂,几乎是把所有柔软的地方都交给了怀里的那个人。  而凌粟微微踮着脚, 配合着贺砚回的拥抱。姿态并不是柔弱无骨的顺从,却透着很深的依赖。  从身后看,他身形依旧修长挺拔,带着少年人的清润。  “他们真的很好。”严青收起相机看着关牧州,“别人打扰不了的好。”  “是啊。”关牧州笑了,“怎么,接近凌粟没成功伤心了?”  “才没有。”严青一愣,紧接着转过头去,有些气鼓鼓地把自己的相机塞回包里,转过头来凶巴巴地,“我才没有!”  “行行行是是是,凶什么呀。”关牧州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请你吃午饭吧。”  严青扭头看了他一眼。  关牧州懒洋洋地站起身,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别打扰他们两个。”  严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跟在关牧州身后出了门。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看见楼下停了一辆幻影飞行家。  这车实在不多见,饶是关牧州和严青都探头看了一眼。  但那车却只是一直在楼下停着,霸道地占着路边的位置,却一直没人出来。等关牧州和严青吃完了东西回来的时候经过,还是看见了它。  “哪家人呢,这么高调。”关牧州在马路对面举着个冰激凌,啧啧称叹,但男人的天性又让他忍不住面带羡慕地开始打量这辆车。  真漂亮。  啧。  但这牌面,放在海城估计都只有贺家开得起。  两个人经过的时候,严青也忍不住跟在关牧州后头探头探脑地打量。再接着,关牧州就听见了:“oh my goooooodness……太漂亮了。”  “是啊,真漂亮。”关牧州摸着下巴,打量着车型。  “不是呢。”严青上手,状若不经意地搭上关牧州的肩,“你看,美人。”  “什么美人。”关牧州拍开他的手,脸上有些飘红,“别瞎……”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关牧州就愣住了。  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车边,恭敬地打开了车门。  所有盯着那辆车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  贺砚回母亲的名字是elizabeth,在那个年代并不算太特别,但按在她的身上,却莫名得透着些特别的高贵。  “她该叫aphrodite的。”坐在这个对面的时候,所有男人都有些怔愣,严青覆在关牧州的耳边小声地说。  他们和elizabeth是一起上来的。  金发碧眼的美人长得像是尊维纳斯的雕塑,大波浪的长卷发披在背上,白狐毛的大衣让她的脸看上去只有巴掌大。  elizabeth身高很高,十二公分的恨天高和标准的黄金比例头身比让她看起来和一屋子的男模身材都不相上下。  “你们好。”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伸手恭敬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大衣。  “你好……”对面乖巧排排坐的一沙发男人只顾得上傻不愣登地点头,“阿姨好。”  elizabeth笑了,通透的蓝绿色眼睛和不谙世事的澄澈眼神让她看起来几乎像是个少女:“我是砚回的妈妈。”  即使是知道了,但是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凌粟还是下意识地倒抽了口凉气儿。  我滴亲娘嘞……  刚和好第一天就见丈母娘,这谁顶得住啊。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坐了坐。几乎是同时的,贺砚回伸手拉过了凌粟放在膝盖上的手。  这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elizabeth的眼睛,她笑了笑,看上去说是贺砚回的妹妹都不过分。  “我想和小凌粟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她外头笑了笑,金发垂在肩膀上,泛着华丽的光泽。  她转头间,露出了耳垂上挂着的翡翠吊坠,和她漂亮的眼睛如出一辙。  贺砚回对elizabeth的态度相当一般,甚至有些公事公办的冰冷:“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说就可以。”  elizabeth眨了眨眼睛,态度却很坚持。  凌粟握着贺砚回的手,前所未有地,有些……害怕。  “我们先……先告辞了。”关牧州和严青见这是人家的架势,站起来告辞了之后往门边走去。  elizabeth笑得纯净:“明天我请大家一起吃饭,记得要来哦。”  关牧州拉着严青噶您一溜烟儿地跑了,这种牌面和长相的女人,哪里惹得起,不行不行。  ————————————————  凌粟其实也忐忑。  但倒不是怕面对elizabeth,他只是怕站起来。  他这六个多月七个月的肚子……  “行了。”elizabeth看着对面两个人拉着手满脸面对恶婆婆的样子,笑,“我知道你的事,砚回找到的医生不少和我也有联系。”  贺砚回嘴唇抿的更紧了。  “别埋怨我。”elizabeth站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自己儿子的嘴唇上,“你妈妈好歹还是能帮到你些什么的。”  贺砚回几乎算得上是背景通天,但是和elizabeth这种混迹风月场已久的高贵尤物比起来,很多消息和资源都还是不一样。  elizabeth伸手给凌粟,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看起来漂亮得像是个艺术品:“怀孕可不好受,辛苦你了。”  凌粟没接她的力,只是礼貌地站了起来:“您言重。”  “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次我来的时候带了几个医生过来,到了紧要关头,你什么都不用想,最好的医生和资源我们什么都能给你。”elizabeth说话的声音轻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信服,“我们不可能让你出事。”  “谢谢。”凌粟看着那双形状和贺砚回极其相似的眼睛,忍不住也笑了笑。  “我这次过来是来帮砚回处理公司的事儿的。剩下两三个月,他被解雇了。”  凌粟一愣。  elizabeth笑着对贺砚回说:“你被暂时停职了,有什么异议吗?”  “我接受。”贺砚回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些笑意,“随您处置。”  “很好。”  “接下来,我要去找你那个父亲谈一谈了。”  elizabeth像是终于忍不住一样,伸手摸了摸凌粟软和的头发,接着毅然转身。  两个人看着她的细高跟踩在地毯上和那露出来的一截优雅小腿,转头对视了一眼。  “你妈可真好看。”良久之后,凌粟只是木木地评价。  贺砚回不满意地瞪回去。  “好了好了你最好看。”凌粟单手护在肚子上,踮脚给了小天鹅一个亲亲,“最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素衣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素衣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狗砸 2个;素衣、special.a、春樱、ignis、大魔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eem 50瓶;素衣 37瓶;二狗砸 30瓶;陌锦greysia、z. 20瓶;安瑾瑾瑾瑾瑾瑾瑾瑾、九十斤小仙女、裂蓝光、又还秋色、被trados折磨的新青年 10瓶;喵喵喵喵喵喵、绿松石、悲剧的菠菜 6瓶;枕西楼、柠檬精、苍沧若雾 5瓶;三更灯火 4瓶;大魔王、coolwater2012 3瓶;纯纯呐、心悦 2瓶;命犯瓶邪、欧气郑、你没有妈妈、大猪蹄子、容亦*若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八十二章 chapter82  贺砚回煮的面其实不算难吃。  两个人送走了elizabeth之后, 凌粟颠儿颠儿地奔回了病房里,端出了贺先生特地回家做的午饭。  病房里有配套的厨房, 食材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 贺砚回是怕吵着凌粟才特地回去了一趟。  耽误了这么些时候, 面已经有些坨了。  但好在两个人都不怎么在意。贺砚回对番茄鸡蛋的搭配相当真爱,而凌粟则是完全的爱屋及乌。 第85章 晚上凌粟给录的视频配音的时候,贺砚回就盘腿坐在地毯上, 像个小学生似的地看着他。  凌粟从没有被人盯着工作过,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两只猫都扔过去给了他。  没想到贺砚回一手一只猫, 像是带着娃出门陪老婆逛街的男人, 一边揽着一个孩子的脖子,怀里抱着一堆购物袋,继续百无聊赖地托上了下巴。  为了让大家放心, 凌粟也没有闹着出院,乖乖巧巧地在病房里呆着, 想着之前在医院也住了许久, 再熬一会儿。但elizabeth和贺砚回却硬是把凌粟当成了个纨绔孩子在宠——一个给他几乎把整个家都搬来了,一个则给他承包了楼下商场的母婴店。  时至今日凌粟才知道,贺砚回不仅是这家私人医院的大老板。  这个医院所在的这栋楼。  都是他们家的。  elizabeth根本不用亲自去扫货,她一个电话, 两个保镖就带着酒店专用的推车拎着东西上来了——孩子穿的用的玩儿的,可以让凌粟消遣时间的,七七八八的东西,堆到原本空空荡荡的vvip病房活像个货仓。  凌粟看得目瞪口呆,但贺砚回倒是习惯了, 让人把东西收拾好之后,自己挑了个孩子的玩具坐在对面安静逗猫。  他自己也买了不少玩具,看一眼elizabeth送来的甚至还能知道这是不是新款。  “买这么多他长十只手都玩儿不了啊。”凌粟无奈。  他虽然家境也好,但从小家里也没这么宠着的道理。  贺砚回抬头,淡定的样子跟elizabeth一模一样:“玩儿不了就给猫,猫不要我玩儿。”  凌粟肚子里是个小男孩儿,这个是之前做检查的时候就知道了。两个爸爸都有些怅然若失,总想着要有个漂亮的小姑娘遗传对方的长相,那该多么好。  但elizabeth似乎对男女没什么所谓,挑来的东西红红粉粉地堆了不少。  凌粟打电话去道谢的时候,贺砚回在旁边提起了一句,遭到了elizabeth非常淡然地反驳:“万一以后有个女孩儿呢!”  贺砚回当即就挂了电话,转头跟凌粟说不能再生了。  “我会做好措施的。”贺砚回说得非常正经,“不能再有孩子了。”  “诶什么,什么玩意儿。”凌粟一听这话,脸又莫名地红了,他赶紧推了推,搡着他让他赶紧继续坐到角落去,别影响自己工作。  凌粟最近恢复了两周一更的频率,观众的数量也慢慢有了回升。  他囤的素材多,之前严青还帮忙拍了不少,怎么剪凌粟都发现逃不了对面这个人的身影。  贺砚回其实好像从没有从自己的生活里断档过。  凌粟一边剪片子,一边看着总是在视频角落出现的贺砚回的高大身影。  凌粟知道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到现在他每发一支视频,都会有人在弹幕里数贺先生出现的次数,跟集齐七个能召唤神龙似的,把贺砚回当菜单看。  让凌粟总想把他藏起来。  ——但无奈贺先生最近出镜的热情倒是挺高的。  贺砚回要交接和处理的工作大多已经看完了,这会儿无事可做,带着两只猫绕着屋子转了两圈之后,就专注坐在角落看着凌粟,仿佛他是个看不够的宝贝。  这会儿终于等到了凌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贺砚回温柔笑了笑,举起大爷和祖宗的爪子朝他招了招手:“hi.”  “……傻子。”凌粟扭过了头去,手指在鼠标上顿了顿,留下了贺砚回在镜头前闪过的一个背影。  “你能不能找点儿别的事儿做。”被贺砚回盯得难受,凌粟挑着眉毛,抓起旁边一个玩具就朝贺砚回扔去。  贺砚回非常享受凌粟这突如其来的小脾气,抬手懒洋洋地就拿过了玩具,拎在半空中逗旁边的两只抢不到东西的猫玩儿。  男人长腿盘着,歪歪靠着旁边的小沙发伸长着手晃荡着个粉红色的玩具,慵懒又舒展,嘴角边的笑容很浅却压也压不住。  他的五官根本不能算温柔的长相,但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光着脚坐在地毯上,身边绕着两只胖嘟嘟的猫的时候,这样的画面很难不让人觉得很温暖。  窗外商场门口的大圣诞树亮着灯,灯光映在雪地里,看上去璀璨得像是星星。  凌粟剪完了视频之后站起来,慢慢悠悠晃到贺砚回的面前,挤走了两只猫。  “怎么了?”贺砚回抬头,眼底和嘴角的笑分毫不收。  凌粟没说话。  贺砚回张开手臂,很缓慢地笑开:“来。”  屋子角落的唱片机被贺砚回塞上了一张他收藏的老唱片,钢琴声和外头纷飞不停的雪一起落在两个人的眼睛里。  凌粟躺在贺砚回的大腿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贺砚回的手指点了点凌粟的鼻子。  “突然觉得你想不想的起来,都不太要紧了。”凌粟笑得释然,“我之前总觉得,我遇见的是两个人。”  “捡回去的是一个,找上门来的是另一个?”贺砚回问。  凌粟点点头:“觉得是你经历过的事情,决定了你是谁。”  “那现在呢?”贺砚回的看着凌粟忽闪忽闪的睫毛,忍不住用手碰了碰。  凌粟干脆闭上了眼睛,两只手抓着贺砚回的手掌放在自己的眼睛上:“现在觉得……你太可怜了都没人要,我这不是本着一颗救死扶伤的心才把你领回来了。”  贺砚回也全都应下:“是啊,爹不疼娘不要的。”  “除了点破钱也没什么了。”  “那没有,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凌粟坐起来掐了掐贺砚回的脸。  两个人对视着,也不知是谁主动的,唇就又贴在了一起。  柔软的,带着两个人身上令对方安心的熟悉气息。  被贺砚回轻轻放在地上的时候,凌粟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想。  也许并不是经历过的事情决定了你是谁。  而是因为你是贺砚回。  所以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陪你去经历这世间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了!  之后是孩子以及世纪婚礼嘿嘿嘿嘿嘿(我怎么可能放过婚礼  明天就考完试啦之后字数能上去,我先去复习啦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魔王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斯巴甜 60瓶;可爱的宁、祈雯 20瓶;冰糖葫芦串两串儿 10瓶;ceres 5瓶;灵镜 4瓶;大魔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八十四章 chapter84  凌粟病房所在的这一层只有他这一个病号。  虽然贺砚回安排了一层楼的保镖, 但凌粟平常也看不见他们, 他们也没有机会看见凌粟挺这个肚子在走廊里晃荡的样子。  凌粟现在倒不大怕人了,每天带着两只猫和身后一个闲来无事去咖啡店打工回来的霸总遛弯。  所有医生经过会诊, 都表示以凌粟的身体状况,孩子在他肚子怕是里待不到足月,让凌粟多运动, 为到时候生产做些准备。身边人都着急,凌粟自己却倒看得很开, 早生一些没什么关系。  他感觉得到,小贺小朋友很健康。  大概是为人父母对自己孩子总有点莫名其妙的自信 ,他总觉得小贺应该能跟大贺同学一样省事儿。  elizabeth说一不二, 在交接过后接过了大部分贺砚回手上的项目。而贺氏这边, 除了自己一直亲手带着的项目之外,贺砚回也把工作全交给了其他副总。  原本高速运转的贺氏在被这么突然一耽搁, 许多要过总裁审批的项目都耽搁下来了,竟是难得地有些乱。  而elizabeth也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和贺家斡旋的最好时机。  凌粟总觉得他们俩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却反了过来。  ————————————————  贺砚回做饭看店,不仅得付出劳动,还得出卖美色——凌粟店里大片的落地窗又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旁边学校最近临近期末考,学生们早有考试晚有自习,就趁着下午下课这么一会儿工夫出来打算给自己买点吃的。  一路过这个小巷子,一群学生就看见了站在吧台边的贺砚回。  这家店里有帅哥简直太常见了,前有凌粟,后有关牧洲和严青, 一人一个款,都是难得的帅哥。  但这个他们没怎么见过。  有人说见过,但当时的人坐着轮椅,漂亮得几乎都要透明,存在感在记忆里都微乎其微,和这个霸道的人着实不像。  贺砚回气质冷冽,他穿不惯太过随意的衣服,这会儿在店里也是一身白衬衫。宽阔的肩和劲窄的腰线被精心剪裁的设计勾勒得几乎完美。  学生对贺砚回的身价公司都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只知道这个男人气势凛冽,看上去像是个很厉害的。虽然围着暖色的格子围裙,但看起来却仍然霸道得很。  ——只不过,很好看。  现在的贺砚回身上带着一种很奇妙的平衡。他能淡然地坐在贺氏大楼的最高层改文件,脱了西装外套却也可以毫无芥蒂地被一群学生围在中间。他看起来很安稳,没什么戒备,对人也不算冷淡。  那是很安稳的人才会有的样子。  有家的人。  ————————————————  易行进到店里的时候,贺砚回正站在咖啡机旁边。贺砚回天生对所有事情都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架势,站在咖啡机面前也一样。  贺砚回的动作看上去还有些生疏,但却挺到位,远远看上去竟然还颇有些咖啡师的派头。  是凌粟教他的。  易行倚在门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脑袋边的风铃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您的拿铁。”吧台边,贺砚回递出一杯咖啡,撕掉贴在吧台上的单子,贴在后头一只小猫雕像的脑袋上。  ——和凌粟的动作如出一辙。  “进来吧。”贺砚回早已经看见了易行,抬眸淡淡道,“靠着挡路了。”  易行抿着唇,非常吝啬地往里站了一步。  贺砚回解了腰间的围裙,把咖啡给客人之后从吧台后缓缓走出。  他比易行要高出一截,站在易行面前的时候,视线非常之居高临下。 第87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哈,对吗?”elizabeth亲手为两个人倒了杯茶,“我的孙子还好吗?”  “他……很好。”凌粟点点头,“很乖巧。”  旁边的贺砚回非常不满地哼了一声,被凌粟一眼瞪了回去。  elizabeth准备的早餐很精致,并且也非常贴心——凌粟的早餐都是单独一份拿出来的,几乎都是中式的,清淡但味道鲜美,让沉浸在贺砚回厨艺里太久的凌粟久违地惊艳了一下。  “我今天,打算带你们去见见贺家的人。”  只可惜,这顿饭停在了elizabeth的这句话后。  “凌粟这个身体状况,不能去。”贺砚回放下手的茶杯,陶瓷碰撞发出轻巧的声音,“带他出来走走已经是……”  “你太紧张了砚回。”elizabeth看着贺砚回的眼睛,两双神韵相似的眼睛对视着,“凌粟该多走动走动,不过是坐下来吃顿饭,凌粟的肚子也不会暴露。”  “不可以。”贺砚回皱着眉头,“现在月份……”  “你想尽早和凌粟复婚,不是吗?”elizabeth抬头。  贺砚回和凌粟俱是一愣。  他们两个人没正式讨论过这件事情,虽然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但两个人却都没有着急。  “与其等到孩子出生,不如让凌粟现在就得到承认。贺老爷子最近要遗嘱,该给凌粟的东西不能少,你说呢?”  “母亲,这是两码事。”贺砚回的语气已经变得不客气起来。elizabeth的脸色不变,只是安静地和他对视。两个人似乎都十分坚持,并且都在试图得到凌粟的的支持。  但凌粟莫名得听出贺砚回在提到复婚的时候,语气里有些委屈。  凌粟放下手里的勺子,扭头朝他笑了笑,伸手去拍了拍贺砚回的手:“没事的。”  elizabeth赢了,非常开心地向后靠去,拢了拢自己垂在肩上的头发。  “我已经定好了餐厅,你们准备一下吧。”elizabeth看着对面两个人,红唇轻启笑了笑,一双眼睛勾人心魄,“和你父亲还有爷爷的这场磋商,我相信一定会很顺利的。”  凌粟看着elizabeth,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对贺家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能帮上您,是我的荣幸。”  “还是你会说话。”elizabeth粲然笑开,“相信我的孙子也会好好配合我们的~”  贺砚回扭过了头,长叹了口气,脸色不善。  “没事的。”凌粟顺了顺贺砚回的头发,“见你爷爷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贺砚回的脸色更青了些。  他可没忘记,上次凌粟见他爷爷……是去签离婚协议的时候。  “没关系的。”凌粟站在贺砚回的身后笑着帮他捶了捶肩膀,有些不方便地矮□□子凑在贺砚回耳边,“你妈妈好不容易见你一次,顺着点儿她。”  贺砚回眼睛一抬。  “而且,不是在给你争取东西嘛。”凌粟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最近哄孩子哄多了,他顺起贺砚回的脾气来都带着之前哄小天鹅的宠溺,“拿来的都给你。”  他知道贺砚回不缺什么。  但他的几个公司毕竟不是凌粟的小咖啡店,说不缺钱就是不缺了。很多公司方面的事情,多些资本总是没错的。  ————————————————  elizabeth订的餐厅在海边,临海的二层小楼,典雅又精致。  贺家三辆车到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站在白色小楼上的红裙女人。  坐在车里盛装出席的贺太太明显感觉到了贺先生的怔愣。  ——elizabeth是一个漂亮到能让几乎所有女人产生无助感的尤物。  她的年纪和贺先生其实相仿的,但当她托腮笑着俯视众人的时候,只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女人怕是永远停在了最好的年纪。她穿的裙子是设计师的高定,但看上去却并不华丽,至少,远不及elizabeth本身。  一切仿佛都是为衬托她而生的。  “她永远这样。”凌粟听见旁边的贺砚回小声不满道,“什么都得顺着他。”  “小凌粟,快帮妈妈说句话。”elizabeth听到了,头也不回地道。  凌粟顺了顺贺砚回的背:“好啦,没事。”  elizabeth说得没错,这场饭局根本就不用凌粟站起来。  凌粟在小楼里歇了片刻站着,还没等到他们上楼,就听见了楼下吵闹的声音。  贺砚回扶着凌粟的腰,带着他站在扶梯处张望了一眼,发现是楼下来的人的反应,和他们预期的有些不同。  他们看见了易太太。  这个女人几乎已经能用枯槁来形容,被裹在香槟色的搞定礼服里,眼神颓败得没有任何光泽。她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微的形状,穿着平底鞋站在易行身边,垂着头呆滞。  elizabeth挑了挑眉,啊哦了一声。  “贺老爷子嘱意我们……来拜访拜访伯母。”易行笑了笑,和elizabeth问好。  elizabeth耸了耸肩,并没有分给这个人太多眼神,只是转头去,看着站在人群最后的贺先生,露出了一抹风情万种的笑容:“hey,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鹤某人跪着来更文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挣扎,二更咕咕了  收尾也太难了叭我哭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366385 3个;许枝依、大魔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一 100瓶;c啦噜 30瓶;肆玖 26瓶;小田 25瓶;z.、尚熙 20瓶;白孜夜 13瓶;瞳 10瓶;铿锵玫瑰路柯桐、绿松石、龙龙的元宝屋、大魔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八十六章 chapter86  贺先生看着几乎半辈子没有再遇见过的elizabeth,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直。  这个女人竟然生下了他的孩子。  这是他这辈子最不可置信的事。  他在得知有贺砚回存在的时候, 几乎都快高兴疯了。他幻想着该是一个同样倾国倾城的孩子,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要接受他这个父亲给予的所有东西就行。  而等他去英国, 见到十五岁的贺砚回之后,他才冷静了下来。  这个孩子的确漂亮,公学里下了课回来的孩子眉眼像是油画般精致,黑色的头发在末尾微卷, 带着伦敦雨雾的湿气,冷进人心里。  但他却绝不是可以任由父母宠爱着的孩子。  他是一个非常优秀到必然会取代父母的完美继承人。  就在那天他和elizabeth就达成了一致,决定给贺砚回一切优秀的资源来培养他, 并且没有将他推到明面儿上, 而是等到了贺家最乱的时候,才带着他回国。  贺砚回自从回国之后, 自己原本想用这个优秀的继承人逼退老爷子,却发现与此同时, 老爷子却在试图用他来分散给出去的权利。  所有人都想用他来钳制对方, 最后发现等到了最后, 自己却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凌粟, 现在却反而成了elizabeth和贺砚回和他们磋商的筹码。  在看到楼梯上方站着的高大男人的时候,贺先生有一瞬间甚至在想,为什么当时那场意外只是让贺砚回单单失了一段无关紧要的忆。  而与此同时,站在下方的易行也看见了楼上倚着栏杆的凌粟。  凌粟被上方的围栏挡着,只露出了上半身, 从脸上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凌粟看了易行片刻,继而像是对他没什么兴趣了一般淡定地扭过了头去,和贺砚回抵着头说话。  楼梯不高,易行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凌粟的语气里有些埋怨,“吵死了。”  “不该拉你出来的。但来了总得见见亲戚。”贺砚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吃完就好了,我们先去坐着吧。”  易行听不出有什么异样来。  等他们落座后,易行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凌粟。  旁边的易太太在看见贺砚回和旁边的陆云的时候,有一阵很明显的瑟缩。  易行牵着她上了楼,她却一直低着头,就算坐在了凌粟对面,也再没有在家那种歇斯底里的动静。  有elizabeth在的地方,所有人的焦点都必须是她。她主导着所有话题,上来什么正事儿也不谈,只是和大家聊些艺术和旅行,活像是这只是场普通的家庭聚会而已。  聊到贺砚回重金买了副画的时候,她打趣了就坐在对面的凌粟。  凌粟托着腮笑:“我当时说他了,冤大头。”  “他追你呢,那不得铆足了劲儿。”elizabeth伸手点了点旁边贺砚回的鼻尖。  贺砚回也配合地勾了勾嘴角,给凌粟夹了一筷子菜:“行了。”  对面的五个人看着这一家子旁若无人的样子,脸色各异。  贺夫人在见到elizabeth之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里,手里的刀叉几度刮碰,发出刺耳的声音。  贺先生几度不满地侧目,都被旁边的贺溯打岔圆了过去。  贺溯理解自己的母亲。  贺砚回和elizabeth给人压制感实在是太强,面对这种人,谁只要和他们站到对立面那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和贺砚回私底下后来有再见过几次,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但达成的结果还算可以。  凌粟的父亲也是个非常有实力的医生,贺砚回促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合作,现在两个人对目前取得的成就倒还都算满意。  贺溯明面儿上和贺砚回的关系还是那样,但亲近儿子的贺夫人却再三质疑过贺溯的立场,但贺溯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句话。  “谁能让我在贺家站着,我的立场就在哪里。”  相比于不肯放权的老爷子和唯唯诺诺的父亲,贺溯对出手果断的贺砚回倒是有颇多支持。  他知道贺砚回左不过是想用他来挫挫父亲的锐气,但贺溯并不在意。  他和他姐姐为了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握到手里的东西还根本不及贺砚回拿出来钓鱼的多。  那还争什么,收拾东西站队得了。  ————————————————— 第89章 它按了一下,抬头还看了看贺砚回的眼睛,轻轻嗷呜了一声。  贺砚回失笑,半蹲着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唇边:“嘘!”  祖宗歪了歪头,伸出小爪子用肉垫再轻轻拍了拍凌粟的脸,贺砚回吓得又是一瞪眼。  见凌粟没醒,另一边的贺砚回还在嘘它,祖宗胡子一抖,干脆跳下了床。  不玩儿了。  祖宗推门出去之后,室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贺砚回看着见凌粟睡得沉之后才一点一点救出自己麻了半边的手。  “你怎么还不睡。”凌粟没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地对着贺砚回呼吸的方向道。  贺砚回笑了:“马上。”  凌粟掀开了自己旁边的被子,拍了拍:“快点儿。”  他现在什么小性子对着贺砚回都半点儿不掩藏,在家和贺砚回两个人的时候横得很。  贺砚回哪敢不听,赶紧换了衣服躺进去。  伸开腿的时候,贺砚回突然发现自己脚底有个软和又暖的东西。  贺砚回有些怔愣,低头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个手灌的热水袋。  “我捂不热被子。”凌粟滚进了贺砚回的怀里,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说起话来黏黏糊糊的,“给你留了个热水袋。”  病房里的空调虽然常年开着,但是凌粟最近手脚冰凉,怎么躺都躺不热。  往常都是贺砚回抱着凌粟睡,但今天贺砚回晚上出去找贺老爷子了,凌粟在被窝里拱了半天都没能睡着,想给贺砚回留个暖和的被窝。  贺砚回伸手抱住了他,低头吻了吻凌粟的头发:“睡吧宝贝。”  明天醒来,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  在一周之内,贺砚回伸手断了易行的所有路。  易家和贺家是姻亲,这时候理应该有所顾忌。但是贺砚回出手果断,在开完决策会议之后,以贺氏的名义撤出了对易星科技百分之六十的投资。  而几个重要的投资商也都受到了影响,对易星的新项目都在持以观望态度。  于此同时,贺砚回自己公司的新团队上马,专挑易星科技的相似项目做。  用贺砚回的话来说,做得好皆大欢喜,做不好就当培训团队。  左右不亏本。  贺家的旁系一时间风声鹤唳,易行的岳母在约了一周之后才约到了正在饭局中的贺砚回。  她收拾停当,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匆匆从楼上下来的贺砚回。  听完她所说的话之后,贺砚回像是还有些诧异的样子:“您该去问问老爷子,这么重要的决定哪是我能做的。”  贺老爷子当然也问了。  贺老爷子对贺砚回的所有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自己没看见的样子。  贺夫人几乎急的上火,但无奈贺砚回软硬不吃。  他就是盯紧了易行,卯足了劲儿只想让他栽个大跟头。  祸不单至。  易太太在这个时候,如同所有医生所预言的那样,流产了。  贺夫人以带女儿疗养精□□义,给易行草拟了离婚协议。  房、车、股份,该要的一分都不少。  易行寻着所有线索,明明已经找到了那个从李医生办公室里调出病历的实习生,消息却就在这儿全断了。  他总觉得再下去就该是明路。  他能以这个条件为威胁,逼退贺砚回,和贺老爷子达成他们的协议。  然后带走凌粟。  他坐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凌粟发的vlog呆愣地出神。  片刻后,他的手机响了。  他麻木的接起,喂了一声。  “今天六点,易先生赏脸吃个晚饭吧。”  是贺砚回。第八十八章 chapter88  今天的贺砚回骚得像个公孔雀。  凌粟架着个框架眼镜正坐在床上剪vlog, 看着旁边临时决定要开会的贺砚回。  陆云今天一早就送来了三套风格不甚相同的西装和大衣,加上带着的鞋、手表、袖扣、领带这些配饰, 七七八八把原本还有些空的衣帽间顿时填满了。  凌粟不知道贺砚回怎么突然开始打扮起来,好奇得要命。  最近小贺小朋友越来越不安分,凌粟除了按照医嘱咬咬牙让贺砚回扶着下楼运动一会儿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闷着。  医生们会诊了几次, 估计小贺小朋友的预产期就在最近两周。虽然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完全都准备, 但这么正式的通知还是弄得贺砚回连工作都紧张兮兮的。  他把原本外面会客室的书桌挪了进来,看几分钟屏幕就得抬头看看对面的凌粟有没有什么状况。  凌粟一个大老爷们儿挺着个大肚子每天在屋子里憋着,本来就不舒坦,现在这每天又被贺砚回看得心烦,抱枕都不知道往他头上砸了多少个。  elizabeth过来看他俩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儿子正坐在满地的毛绒玩具里,靠着凌粟的病床看财报。  他蜷着两条大长腿, 坐得十分憋屈, 但elizabeth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然还正一边抱着台笔记本在开视频会议。  镜头里的人倒是冷酷又严厉,看不出和平常有分毫区别, 俨然就是个即使在家休假也凶得无以复加的大老板。还没用一会儿工夫, 贺砚回就已经把几个团队的负责人训得连开口的胆子都没了,都背冒冷汗地在低头做笔记。  但镜头外,贺砚回手却正放在凌粟的小腿上,在开会都没忘记帮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帮他揉着。  “行,今天就到这儿吧。”贺砚回像是赶时间似的, 只是在看了计划和他们提交上来的报表自后,匆匆给几个团队提了几个具体的要求,之后就合上了电脑。  “要去哪儿啊。”凌粟晃了晃腿,挪开放在放在自己的身边的小桌子,扶着贺砚回的手臂站起来。  贺砚回低头吻了吻凌粟的眼睛:“就是个应酬,马上就回来了。”  “穿这么好看,怕不是去偷偷见人了。”凌粟玩笑道,一边和贺砚回走进了衣帽间。  放着的三套西装都是定制的,颜色也大多偏深。  凌粟看了看,还是给贺砚回拿了一套放在中间的黑色。  黑白两种最单纯的颜色在贺砚回身上的时候,总能让他看起来美好得像是个童话。  “我能见谁。”贺砚回乖巧地站在后头,凌粟一抬眼就看见了旁边的穿衣镜里,贺砚回正双手揪着白t的下摆,动作利落地向上一扯。  原本在白t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此刻明明白白地就这么坦在了镜子里。  虽然凌粟不能做太多运动,但贺先生可没落下自己的功课。该做的肌肉训练一次都没少过,就算是大冬天的,他扒了衣服照样还是线条漂亮肌肉块爆满的靓仔。  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碰上,贺砚回轻轻勾了勾唇角。  黑亮深邃的眼睛像是两汪海,让凌粟不由自主地往里头陷进去。  贺砚回笑着伸手,摸了摸凌粟的耳垂:“我最想见的,就只有你。”  凌粟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他慌忙转身把手里拿着的衣服推出去,脑子里却不住想着最后一眼看见的镜子里头贺砚回劲窄的腰和上头板正的腹肌,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嫉妒还是该欣慰……  “这套吧。”凌粟把手里的衣服扔去了贺砚回的手上。红着脸转头,“应酬还是穿这个好些。”  贺砚回从很小就习惯了穿正装,和大多穿正装总会显得有几分让人不自在的人比起来,西装简直就是为贺砚回量身定做的战衣。  他连换衣服的动作都像极了旧时候的黑白老电影。  修长的手指划过贝母的纽扣,黑色面料映着贺砚回玉白的皮肤,在凌粟的眼睛里瞬间成了副画。  “早点儿回来。”凌粟突然说。  贺砚回一愣,有些意外地笑道:“当然。”  凌粟点点头,正打算继续看着他打领带,却发现贺砚回停下了动作。  烟灰色的领带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悬着,凌粟盯着它晃了几晃,在困意都被催生出几分来的时候才惊觉,贺砚回是在等他。  “我不太常打领带。”虽然这么说着,但凌粟还是站了起来。  贺砚回的身高和他还是差了一截,为了让凌粟不用踮脚,贺砚回微微蹲着。  凌粟打领带的动作的确是不熟悉,磕磕绊绊的,像极了高中毕业要参加成人礼第一次穿正装的小少年。  贺砚回却也不着急,只是低着头看凌粟慢慢悠悠地东绕过来西绕过去,在他双手划过自己脖颈的时候乖巧低头,像极了温驯的大狮子。  “等我回来。”等了半天凌粟才完工,贺砚回笑了笑。  说完之后,他还轻轻摸了摸凌粟的肚子:“等爸爸回来。”  ————————————————  走出门之后,贺砚回脸上大多细腻的情绪就都被收敛了起来。  “先生。”  他坐上车的时候,今天充当司机的陆云回头和他打了声招呼。  “嗯。”贺砚回点了点头,“医院这边的人都安排好了吧?”  “您放心。”陆云一边开车一边回话,“每一个都是我亲自看过的,凌先生的安全您不用担心。”  贺砚回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之后顺手拿起了车上的杂志。  ——如果应对产后抑郁。  贺砚回翻回到扉页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那天去给小朋友买玩具的时候店里送的。  他扶额笑了笑,干脆低头看起来。 第91章 易行看着桌子,发着愣。  “我马上回来,别着急。”但旁边贺砚回的声音打断了易行的所有念想。  贺砚回已经穿上了西装外套和大衣,背对着易行站着,背影高大而修长,挡住了门口照进来的最后一点太阳光。  易行坐在暗处,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现在这样,前路里所有的眼光都被眼前这个人挡住了。  比他好的出身,比他优越的能力,甚至连长相都要好过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抢走了他喜欢的人。  易行想到贺砚回刚才说的那句为什么不在之前找机会杀了他,眼神阴沉。  他是在商场第一次见的贺砚回。  坐着轮椅,瞎着眼睛,虽然还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故作清高的样子,但当时的贺砚回离了凌粟几乎就是个废人。如果回到那时候……  陆云适时地挡在了他和贺砚回的中间:“易先生,签好了的话就交给我吧。”  但易行却没有动。  他看着在和凌粟说话的贺砚回,扯出了一点笑:“我自己给贺先生吧,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那边的凌粟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他下床扶着桌子站着:“你怎么和易行在一起?”  “过来谈点事儿。”贺砚回听出了凌粟在担心,安抚道,“已经谈完了,马上就回去。”  “你也真是……”凌粟看着自己病房外头站着的保镖,“陆云跟着你一块呢?”  “恩,跟着呢,别怕。”贺砚回笑。  但凌粟却莫名的有些不安。  伴侣之间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当时他跟贺砚回分开的时候一样。  那种感觉来得没有任何道理,只是让他在原地慌乱着惴惴不安:“你……早点回来吧。”  “知道了。”贺砚回的声音低沉,让凌粟听着才有些了安稳的感觉,“现在就回来。”  说着,贺砚回就转身。  ——可还没有等他挂上电话,贺砚回就看见了迎自己面而来的玻璃瓶。  他飞快侧身一躲,在揣开扑过来的易行的同时抬手向外狠狠一挥用手臂挡掉了飞过来的酒瓶。  “贺先生!”  刚才易行说合同有些问题,让陆云过去看看。陆云满身戒备低头看了一眼合同,一直在防备着易行做出些什么。  可没想到易行还是趁他稍微放松的时候,抄起吧台上的酒瓶就朝贺砚回砸了过去。  酒瓶半满,颇有分量的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惊胆战。  贺砚回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钝疼,他抬起眼睛,面若寒霜:“我给过你机会。”  “你以为你是谁。”易行笑得有几分狰狞,从旁边装饰用的高尔夫球袋里抽出了一枝球杆,“来施舍我。”  酒吧的老板知道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在他们谈事儿的时候就已经让所有服务生都撤了出去,只留了个机灵的小男生在吧台边守着。现在这动静一出,小男生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客人打架是常事儿,但是这两位的破坏性实在是有些强。  ——易行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的保镖语气说是普通的保镖,不如说是打手更恰当。  陆云用按着自己的耳机想通知外面的人,迎面挡下来来人的一剂后踢。  他解开西装的扣子,肘击击开了旁边涌上来的人,尽力向贺砚回靠去。  贺砚回受过些训练,和易行比起来身手能算很不错,但他这时候一只手却还拿着手机,一心想着不能让凌粟听到担心。  易行的动作狠戾,几乎是处处奔着下死手去的,手上一根球杆挥得虎虎生风,只往贺砚回刚才挡酒瓶的那只手臂上抽。  “贺砚回!!”电话里凌粟的声音陡然变高,“怎么了!”  贺砚回皱着眉头没有出声,在行动间一把握住了易行手上的球杆往旁边一扯,在制住他的短短一瞬间里,一个过肩摔把易行摔去了旁边的桌上。  他飞快去蹲下,一边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手机:“宝贝,没事,你别紧张。”  那边的凌粟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死死压抑住了自己的焦急,努力想着不给贺砚回添乱子:“……好。”  “贺先生!”陆云身边全都是人,即使是他也有些狼狈,但好在外头的人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全部冲了进来。  陆云原本想赶紧脱手去贺砚回身边,可是转眼却就看见了易行。  他刚刚摔得很重,起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多了几道深得骇人的血痕。  陆云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小型灭火器。  贺砚回在听见陆云的声音的时候已经反映了过来,回身的时候一个利落的回旋踢。  易行堪堪躲了过去,在下一秒却扶着旁边的桌子尽力站了起来。  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的注视下。  那支小小的灭火器直接被摔去门外的易行一脱手,径直砸在了贺砚回的后脑勺上。  贺砚回闷哼了一声,在陆云他们解决完了其他人之后,扶着门框站定,第一时间给凌粟回过去了个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贺砚回还没有说话,却就听见凌粟冷静地说。  “贺砚回……小贺小朋友……破水了。”第九十章 chapter90  贺砚回那一瞬像是被击中了一般,凌粟的每一次呼吸在他心里都响亮如擂鼓。  “我感觉还行, 你来的时候路上慢点。”凌粟这时候还记得叮嘱他。  贺砚回慌得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自己匆忙向外走去, 站着嘴连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还好陆云从后面追了上来, 硬是没让贺砚回自己开车。  ——尽管是这样,贺砚回的车在这一天也还是吃了一路的罚单。  医院这一层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来往的医务人员多得几乎能称为浪费资源,原本神出鬼没的保镖们现金在楼梯入口拦了一圈,确保绝对不放任何人进来。  ——除了他们自己老板。  贺砚回一身狼狈, 刚大步从电梯里奔出来的时候,是个人都能感觉出这个面对任何场面都淡定如斯的男人身上的焦急。  贺砚回匆忙之间一抬头, 就看见了手术室外头站着的凌粟的家人。  凌爸爸和医生们在一起, 外头凌妈妈带着凌小木头正等着。  凌妈妈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歪头笑了笑。  凌妈妈也是标准的大美人, 和elizabeth的明艳不同,她看起来慵懒又随性,身上温暖的气质几乎十成十地遗传给了凌粟。凌粟和她其实长得也要更像,栗色的头发和柔软的五官, 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能带出漂亮的弧度。  贺砚回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她,难得的有些局促,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扯了扯嘴角,仿佛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凌粟他……”  凌妈妈笑了笑:“已经进去了。”  凌小木头跟贺砚回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刚我们来的时候我哥看着还挺好的, 应该没事。”  今天也是赶巧,凌小木头和凌妈妈同一班飞机飞了回来,原本想找凌粟和贺砚回一起吃个饭。结果电话一通, 这边的凌粟就告诉他们,饭要不过段时间再吃,他等会儿要去先生个孩子。  小贺小同学的个子随了贺砚回,相当可观,医生们压根儿就没考虑让凌粟顺产这个选项,直接推着他进了手术室。  “我哥让你别担心。”凌小木头站在贺砚回旁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掩盖自己的紧张,“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贺砚回哑着嗓子重复了一句,“不会的。”  凌小木头又往贺砚回这边蹭了蹭,仿佛靠着他能多些安全感似的。  贺砚回也感觉到了,伸手按了按凌小木头的脑袋:“别怕。”  “你这是怎么了?”凌妈妈见贺砚回的样子,有几分担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叫医生去看看?”  她指了指贺砚回破了的额角。  “没事。”贺砚回面上风轻云淡,“刚来得着急,路上出了点小事故。”  三个人问候完之后,一时无言。凌妈妈笑着让两个焦虑的男人先坐会儿,自己去给他们买点喝的。  凌小木头用小学生坐姿坐在了凳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上。  “我哥在生孩子”这种认知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焦虑,他看着医院雪白的墙壁发愣,在盘算着自己哥哥在里面得呆上多久才能出来,生下来的孩子到底该叫自己舅舅还是叔叔。  贺砚回没坐下,只是靠着墙壁站定,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  刚才后脑勺被易行阴了一下,贺砚回其实有点晕。  等凌粟出来了他得告小状,贺砚回想,让凌粟知道易行是个绝顶垃圾,竟然还打人了。  他后脑勺都肿了,要凌粟痛骂易行一顿才能好。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地一坐一站,就等着凌粟出来处理他们的满腔愁绪。  贺砚回塞在口袋里的手机明了又暗,上面是陆云发来的消息——易行已经处理好了。  易小公子受了些“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已经平平稳稳地躺着给送回家去了。  贺家那一支旁系在今天算是疯了。  ————————————————  “喏,喝点儿东西吧。”在贺砚回发愣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贺砚回低头,发现是凌妈妈去楼下买的甜牛奶:“听凌粟说你喜欢喝甜的。”  “谢谢。”贺砚回连忙站直了,接过林妈妈手上的杯子,“麻烦您了。”  “没事。”凌妈妈笑笑,“一段时间不见,刚才你来的时候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贺砚回愣了愣,继而扯了扯嘴角:“抱歉我……”  “想不起来了吧。”凌妈妈叹了口气,继而笑笑,“我知道。”  “这不是你的错。”凌妈妈伸手顺了顺贺砚回的头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只是觉得有点可惜。”贺砚回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总觉得……是很好的东西。”  但失去了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