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破盘价》 楔子 「戴雍!你要去哪里?戴雍……」脸色苍白、气质荏弱的娇小女子狂奔下楼,在高大男子往玄关处接近时,及时拉住他的手,下一刻,却被他轻易拉开。 「我要出门了。」戴雍语气不耐烦,冷冷的眼盯着已被他拉开约莫一步距离的女子。 他极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即使是眼前这位名为他妻子的女子也不例外。无奈用在别人身上极好用的拒绝,好像无法传达给她。 几个小时前刚成为他妻子的黎静轩仍眼巴巴的看着他,对于他刻意的保持距离视若无睹。 「出门?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更何况今晚……今晚是……你等一下就回来吗?」说不出「新婚之夜」,可一张脸已经红透。 这房子好大,虽然所有的装潢摆饰是她自己布置的,可一个人在家她会怕!尤其今天又是风又是雨的,更加令她焦虑不安。 她一直习惯有人陪伴,爸爸还在的时候,即使他常不在家,也还有佣人可以陪她。后来爸爸走了,家中的繁景也不再,可没关系,今天她结婚了,有了名为丈夫的家人,她不会再寂寞了。 「不会回来了。」他动手松扯领结,今天「演了一天戏」,够累的了! 黎静轩闻言一怔。「这里……不是我们的新房吗?不住这儿,你要去哪里?」 「这里是『妳』的新房,不是我的。」 「可……可是……」她小小声的说,小手再度攀上他,「我们结婚了,夫妻不是本来就该住在一起……」 戴雍决绝地再度挣脱了她的手,慢条斯理的走回沙发坐了下来。「有些事,我想妳还弄不清楚。」这丫头打小被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话说得含蓄或点到为止她听不懂,他决定一次把话说开。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黎静轩还是跟上他的脚步,选择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我不清楚什么?」他眼底的冷漠令她不安,虽然他一向如此,可今晚的他格外的冷,那股冷像冬夜的风、像利刃,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戴雍厉眸冷凝的看着她。「我们结婚的理由妳应该很清楚,那只是承诺,只是义务,甚至是为了报恩。」 「但……我们结婚了。」她只要知道这点就好,其他……婚后会改变的,她一直这样相信。 「因为我承诺过妳父亲,我会娶妳。」 「你当时……可以拒绝的。没有拒绝就表示,你……你是不是对我也有一点点感情?」强迫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禁脸红了。 闻言戴雍嘲讽的勾扬起嘴角,不介意把话挑明。「妳父亲收养了我十二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他原是是个父母不详的孤儿,国小一年级被黎静轩的父亲黎佑振收养前,他待在一家育幼院,直到高中毕业前夕生父才找上门,之后才认祖归宗。 「如果你不愿意,我爸不会强迫你。」 黎佑振是何许人也,强迫这样拙劣的手段不是他的行事作风,黎静轩真的太不了解她精明的父亲了。「面对一个朝不夕保的老人,妳希望我怎么回答?拒绝他,让他走得不安心?」 「……」她压低眼睑,一时语塞。 「娶妳和处理他的财务问题,是我唯一帮得上忙的。」他看着她,痛恨她那张清灵净雅,不知人间疾苦,单纯天真到令人嫉妒的脸。「虽然令尊是个出色的建筑名师,也算得上精明,可容我说一句,他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名扬建设』一开始是颇有气势,可近五年来推出的新案一再亏损,直到老人家仙逝为止,公司财务缺口已达二十亿不只。」 「二……二十亿」黎静轩讶然。她隐约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大不如前,可是……她不知道财务这么吃紧。 看她一副完全状况外的表情,戴雍一点也不意外,冷哼一声。「他显然没让妳知道,还是像以往一样娇宠妳,把妳照顾得好好的,让妳完全不知道外头早已是狂风暴雨!」 同在一个屋檐下十二年,看都看烦了。待他年纪稍长,照顾黎静轩就成为他的责任,那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你既然答应我爸和我结婚,就不该扔下我一人搬出去。」说出这些话时,黎静轩脸红了。她居然需要说这些话留下戴雍。 陡地,她想到一个问题—她的婚姻难道要用这种方式维持吗? 什么都是「你答应我爸……」,她真要自己的婚姻变成这样?即使她厚颜无所谓,戴雍呢?他是个极度自我,厌恶被任何有形无形压力约束的人,这样的事会令他很困扰,然后对她更加厌恶吧 「娶了妳和同不同住并不相冲突。」 「你答应我爸要照顾我的,不同住……如何照顾我?」想到戴雍的心情,她脸压得更低,丝毫不敢抬头看他,生怕在他眼中看到不屑和鄙夷。 「这房子是我买下,登记在妳名下。婚前,我汇了一笔钱到妳户头。」他从手提包里拿出另一本存折。「这本子是以妳的名字开户的,里头有两千万。我想只要不挥霍,我每个月会再汇二十万到妳户头,应该够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震惊的抬头看他,霎时理不出头绪。 「钱不是万能,可没有钱万万不能。更何况……这对目前的妳很重要。我无意伤人,可这是事实。」他已经照着黎老的意思娶了他女儿,至于如何照顾她,应该可以照他的意思了吧? 黎静轩脸红到快喷火了。戴雍的话令她困窘,感觉自己像负担,像乞丐!他的话……很有伤人的力道。想她一个家道中落的柔弱千金,钱能保有她还是个出手阔绰的千金,是不? 「这就是我照顾妳的方式。除了一纸证书和钱之外,我什么也无法给妳。」他看着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所以再给予她最后一击,「静轩,我不爱妳。以前不爱,现在不爱,未来也不会!」 打从他认祖归宗后,黎老就开始为今天布局,总有意无意的提到要他照顾黎静轩,跟他要人情。 他恨透了别人左右他的人生,偏偏他欠黎老人情赖不掉。毕竟十二年的养育恩情是事实! 黎静轩又羞又急,眼中噙着泪,试图捉住一丝希望。「你没有试过,又怎能如此肯定?」 他笑了。「妳给我的感觉从小时候到现在完全没变,像女萝!柔柔弱弱的,只能依附着强健的其他植物……而我讨厌凡事依靠、依赖性强的女人!静轩,妳该清楚,妳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女人,倚赖着他的父亲,当父亲因为家族压力而另娶,顿失依靠的她就日渐枯萎的倒了。 是啊!戴雍喜欢的女人一直都是独立美艳型的女子,那种利落精明干练是她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为什么女人得要独立?」她不自觉提问。从小被教导男主外、女主内,她渴望像妈咪一样成为人人眼中的闲妻良母,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全力为事业打拚。 这样的小女人在戴雍眼中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她以为即使对外、在事业上,她不是个能为丈夫加分,成为他好帮手的女人,起码能为他提供一个温暖的家。 原来她能给的和戴雍想要的差那么多。 「妳连要承认不是我的菜都有这么困难吗?」 黎静轩沉默了下来。第一次感觉到戴雍是真的不喜欢她,甚至是……有点厌恶她。被暗恋了好久好久的人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原来是这么难过的事。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戴雍……你有喜欢的人吗?」 「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也就是有喽!爸爸知道吗?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而且……他甚至连尝试都不愿尝试喜欢她?爸爸努力的为她挑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那个人却讨厌被依靠,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 静默了下,她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赶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也折腾一整天了,快十二点,时间不早了。」 戴雍站了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妳也早点睡,改天帮妳找个佣人。」 「不用了,我喜欢自己打理房子。」 「随便妳。」 待他离开后,黎静轩站在玄关处的「囍」字前呆立了好久。 那个囍字是她自己设计的,草稿画了好久。囍字外是百年好合的人形纸雕,看过的人都直呼精致。 房子里头的一切摆设,沙发组、餐桌椅、落地窗帘……都是由她选的。之前她以为戴雍因为公事忙碌没空参与,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打定这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既然是她的房子,当然里头怎么摆,他完全没有意见。 原来这婚姻从开始到现在,就只有她在一头热,戴雍只是配合她演了一出名为「结婚」的戏,以兑现给予老人家的承诺。一如这房子的装潢,也只有她一人忙进忙出,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以后她和戴雍的家。 黎静轩环顾四周。这是她一个人的家吗?她一向讨厌寂寞,结了婚,她还是一个人…… 上了二楼,回到卧室。墙上挂了一幅巨幅的结婚照,相片中只有她笑得开心满足,戴雍始终冷着一张脸,记得拍照时,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拒绝摄影师提议的亲密动作。 一旁茶几上的红玫瑰不知主人心情,仍散发着宜人中带着暧昧春情的芬芳。黎静轩走了过去,怔怔的看着桌上的蛋糕、蜡烛和香槟…… 也不知呆望了多久,她幽幽一叹,动手点燃了艺术烛台上的蜡烛,再熄了房内的灯,开了香槟在两只高脚杯里各倒了些,再把其中一杯推到对座的位置,想象戴雍就坐在那。 她端起了杯子,低喃,「要敬什么好呢?新婚愉快吗?其实在早一刻前我是很快乐的,我规划着新婚生活,有好多好多的梦想,我想……这样的快乐够多了。做人不能贪心,换你说吧!」 如果戴雍就坐在她对面,他会怎么说呢?他最想要的东西又是什么?而她这个……迫于无奈、百般不愿下娶回的妻子又能为他做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在想这个答案时,她想到了方才戴雍的话— 除了一纸证书和钱之外,我什么也无法给妳。 如果说,结婚证书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幸福」,那么她能回以他什么快乐呢? ……另一纸协议书吗? 将脚缩上了椅子,双臂环膝,她呆呆看着烛台上的蜡烛,看着烛泪一滴一滴滑落……也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一个不经意的抬头,这才发现天边露出鱼肚白了…… 新婚夜,她一个人迎接晨曦。 之前的几个小时,她在想什么? 她想要快乐!没有戴雍也能得到的快乐。因为她的快乐而牺牲别人,太没有道理。比起她打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疼爱,戴雍何曾拥有过这些?幸运的人要分些幸福给别人,不能贪心,这样幸运之神才会继续眷顾。 所以……她决定了! 放他自由吧! 也许是一直以来,戴雍从没响应过她的感情,向来都是她单向的喜欢,因此放弃时也毋需太多的勇气,只需说服自己罢了。 喜欢一个人,如果说对方不能喜欢妳,就把那些喜欢留给自己,多爱自己一些吧!是呀,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如果她不多爱自己一点,谁来爱她呢? 想通了自己要什么之后,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可她决定不再把自己困死在一段没有愉悦的单恋里! 看着清晨可爱的阳光,她瞇了瞇眼,深呼吸,扬起嘴角。在泪光中轻轻的哼唱一首流行歌曲,像是给自己打气,为自己疗伤— 「……分手快乐,请妳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 第一章 三年后 医院的vip病房里,几位西装笔挺,状似成功人士的中年男子和一名老人围着病床上的高大男子,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下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床上那位年纪明显小在场其他诸位很多的病患商量,可碍于话题的敏感性,谁也不愿身先士卒开第一枪。 而床上的那位,似乎也不打算化解这份微妙的气氛,完全漠视围在周遭诸位忐忑不安的心情,继续悠悠哉哉的看着手上的英文财经杂志,至于站在一旁的秘书则是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的境界,活像尊雕像。 一群人瞧来瞧去,最后视线一致落在年纪最大的戴老身上。且不说在公司戴老职位高,董事会他有一席,就凭总裁私下还得叫戴老一句“叔叔”的份上,他绝对是他们之中最有资格开口的人。 戴永贺一向怕他这侄子,可一想到要提的这事将来所可能获得的好处,他不由得勇气倍增。“咳咳……” 继续阅读手中的杂志,对于老人的“提示”连头都没抬,但床上的男人霸气的浓眉似乎挑动了下。 “咳咳……咳咳咳……” “我说,叔叔,等一下要不要顺便挂个病号?我瞧你咳得挺严重的,别忽略这种小症状,肺癌、肺结核的统一征兆就是咳。”可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关怀,倒满是嘲讽意味。 “咳……不碍事、不碍事。” “是吗?”男人连抬头也懒。 “那个……我说戴雍啊,这回的意外车祸,邀天之幸,你总算吉人天相的大事化小,眼见就能出院了,真是可喜可贺。” 懒得看他那副佞臣嘴脸,他淡淡的说:“是啊,的确邀天之幸。” 这是一场十分严重的车祸。一部中型货车逆向行驶冲撞他驾驶的休旅车,货车司机当场死亡,而他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抢救,并在加护病房躺了近二十天,情况才稳定下来,转至一般病房。 如今住院近三个月,眼见今天就可以办出院了。 说真的,在车子撞上的那一瞬间,他以为他这一生大概就到此为止。能活下来,是奇迹! “那个……经历了这一回,有件事……我和你堂哥、表叔他们有一些感触和想法。” “哦,说来听听。” 话到此,戴永贺原本想把烫手山芋往下一个手上抛,毕竟风险要分摊才比较安全。可当他将目光往其他人身上扫时,大伙儿全有志一同的把视线全盯在他身上。 这时的“众望所归”大可不必!这些人……摆明死道友不必死贫道,可恶! “怎么不说话?” 知道不会有人帮忙,深吸了口气,他说:“我们都知道……你对婚姻是极排斥的。” 隐约记得他之前有过一段极短的婚姻,那次结婚活似“秘婚”,根本就没人知道,连他自己的父亲—他的大哥—也是在他离婚后才晓得。 之后他也交往了一些女人,可从来没听过他想再婚。之后才听他大哥提及,也许是因为他和他母亲的关系,戴雍对婚姻十分排斥。 “可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我们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危机感?”终于放下手中的杂志,戴雍抬起头来。一向除了对私利有危机感外,他家叔叔还能提供什么有建树性的话,他非听不可? “如果……如果你不打算有婚姻,那么……无论如何,也该立个继承人。”说到这个,他实在不得不怨年前往生的大哥。除了决策小组,大权几乎全落在戴雍身上,就连决策小组,也是以戴雍马首是瞻!这小子即使再有能力,大哥好歹也该考虑一下他这个当弟弟的!他把他们这些兄弟当什么了 更令他不平的是,他虽然也是财产继承人之一,顺位根本远到……这辈子大概等不到了。 “继承人?” 讲到重点了!戴永贺更卖力的说:“是啊,虽然你正值年轻,可……唉—这回车祸还真教人捏了把冷汗!其实……早日立下继承人只是以防万一,你不必想太多。”见侄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要发飙的迹象,他更大着胆子直言,“其实,咱们集团用人唯才,有不少亲戚到了退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经理,继承人也不一定要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像咱们亲戚中有不少好人才。” “嗯,那你觉得谁是适合人选?” “例如……呵呵,我觉得秉康就不错,这可不是我自亏,他一流大学毕业,而且……能力也不差。”秉康是他大儿子。 之前叫他到公司上班,他嫌由基层做起没面子。如果成了继承人,这下可有面子了吧? “一流大学?那好,明天我要林秘书把亲戚年轻一代的,所有‘一流大学’毕业的数据全调出来,再依学校高下、学历高低来做考虑。啊!我记得二堂哥有个儿子是台大的,大表哥的大儿子好像是哈佛的……” 在场诸位在公司的职位都没有戴永贺高,亲戚中的辈份也低,一时间都尴尬的噤声,可又因为戴雍提到自家儿子而沾沾自喜。 “呃,那个……”戴永贺红着一张老脸,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戴雍看着他们彼此间“有趣”的氛围,看来他们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内部就起内哄了。 他接着说:“提前立下继承人我没有意见,只是……我会审慎考虑。”看着在场诸位扬唇一笑。“且不说哪天我也许心血来潮生个孩子来玩玩,也有可能把公司制度变成专业经理人,嗯……其实这样也不错,是不?” “戴雍,你……” 他阻止他们再往下说。“今天你们到这里的目的我知道了,没别的事的话先回去吧。” 他下逐客令的态度冷肃,即使有话还没说完,也没有哪个人敢留下。 待一群人全走光了,戴雍看了一眼方才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秘书。“林秘书……” “是。” “我是不是老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使得林秘书怔了下。“不。总裁才三十三。” “三十三啊,那也不年轻了。”戴雍有些自嘲。“三十三岁立继承人是早了些,可这倒提醒了我一些事。我想,往后这种谁谁谁的孙子想认我当干爹、谁谁谁的儿子想跟在我身边学习的事,只怕会越来越多。” 这些人清楚他排斥结婚,倒是把主意打到继承人身上来了。 不可讳言,这场车祸倒是让他对一些事有了不同的看法。 “这种事总裁自有法子可以对付。”林秘书冷静应对。 “是啊,只是疲于应付。”他淡淡的说:“你倒是说说,这种事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也许,总裁真的需要一个继承人。” “是啊,而且这人还必须是能让那些人闭嘴的。” 林秘书讶然。“总裁想结婚了?”大企业重视血统,直系血亲继承人绝对是最名正言顺、最能让有意见的人闭嘴的。 不愧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左右手,他只消提个头,他就知尾。只不过,他心里的想法绝对和林秘书有出入。 “我仍然排斥结婚。不过,我可以接受孩子。” “咦?”只要孩子不要妈?这种事会发生在老板身上?林秘书一时还有些回不了神。“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戴雍但笑不语。 老、老天!他是认真的!认真的想得到一个继承人,可他又很诡异的不要孩子的妈 “林秘书,你的表情很有趣,似乎有很多话不吐不快!” “我……” “说吧!” “那个,只要孩子不要妈,这个有违常理,总裁正考虑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五十岁的林秘书摇着过胖的脸,很不以为然。 “怎会?这只是一般人常在做的事。” “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的妈?”有吗?是他太老,跟不上时代,现在真的流行这样的事吗? “你买一只小狗,不会连母狗一块买。” 面对这种比喻,林秘书一时无言。“……你需要的是继承人,一个叫你爸爸的孩子,不是一只小狗!” “所以我打算花钱向孩子的妈买下他。”戴雍冷冷的开口。“我不打算结婚,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总、总裁,你知道的吧?就算找代理孕母,也很容易中途出问题,例如你期待了半天的小孩,生出来却不是你的!况且目前代理孕母在国内尚未合法! “喜欢总裁的女人当然愿意替你生下孩子,可一定也会把孩子当成和你结婚的筹码;更有些人一开始的确会见钱眼开,可人的贪念是很可怕的,有机会母凭子贵当上总裁夫人,没有人会拿了钱就把儿子乖乖奉献出去的!” “你想说什么?” “无论女人是为了什么理由替总裁生下孩子,只怕总裁最终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嗯?” “买大送小。” “……我还是只要孩子。” “好吧,既然总裁坚持如此,那你有人选了吗?是宋筱乔小姐吗?”总裁和宋小姐有超乎友谊的事鲜少人知道,两人的交往属于“成人式”,没有负担,当然也毋需负责。 戴雍想也没想就否决,“她不行!” “咦,为什么?”想了一下,林秘书自言自语,“也对,人家毕竟是大集团的千金,这问题绝对很大。” “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那个感觉。”他没有办法想象宋筱乔为他生下孩子的样子。 林秘书忘了自己的身份,就事论事道:“反正只要孩子不要妈,‘感觉’不是这么重要吧?” “……”「群聊社区」 http://bbs. qunliao. 上司没有反驳,他胆子越来越大,直言,“就我看来,横竖只是要孩子,孩子的妈脖子以上不重要,颈子下胸部够大利于哺乳,臀部够翘够大利于生产,这样的条件就够了!还管对她有没有感觉,或是长得像林志玲还是徐乃麟。” “你当我要找部生子工具吗?”戴雍只冷冷的睨他一眼。 “……”林秘书立刻识时务的闭上嘴,他是个聪明的人,绝不和自己的薪水过不去。 一家气氛浪漫,视野绝佳,在媒体报导下一夕爆红的求婚新胜地—某五星级饭店顶楼的旋转餐厅。 角落一靠窗位置坐了一高气质美人,一身极有个人风格的民俗风飘逸的裤装,脸上淡雅细致妆容让她活脱像是走下伸展台的美丽名模。 美人三不五时会低下头看表,似在等人。大部份的时间她都在发呆,眉宇间似有舒展不开的心事。 不久,另一高身影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坐,低沉冷漠的嗓音跟着响起。“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美人微笑,摇头。“好久不见了。” “嗯,是好一段时日了。”出院已一段时间,虽然身体好转后,在医院也处理了不少文件,开了不少视频会议,可出院后仍有不少的事得处理,并消化之前住院期间累积的公事,最近他真的忙翻了。 戴雍车祸时,宋筱乔去看过他几次,只是彼此对外宣称只是朋友而已,她不想因为过度殷勤而惹来外界的揣测,身为大集团的千金,她有她的难处。 她笑着端起水杯轻碰他的。“虽然有点迟,可恭喜你出院了,戴雍。” “谢谢。不好意思,现在才约你。”无暇和她约会,他致歉。 “我知道你忙。” “谢谢你的体谅。” 深吸口气,宋筱乔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即使是这样……你什么时候也拨出一点时间跟我求婚吧。” 好看的俊脸瞬间冷峻的一僵,然后扬起唇角笑问:“今天是愚人节吗?” 这逼婚台词,倒是令他想起了出院当天发生的事。 他是需要继承人,可……连宋筱乔这样的女人都无法让他有想婚的念头,这辈子他应该不会再婚了吧? “不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对这事情的反应。”他俊雅的脸上除了讶然,还有藏得极好,仍然被她发现一瞬间的困扰。 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吧? 是该死心了。 戴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先点餐吧,待会儿我还要回公司。你—” “戴雍……”她却打断了他的话。 “嗯?”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宋筱乔说。 外型、家世背景登对的两个人,在一年多前的一个宴会上相遇后便成为一对。特别的是,两人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只是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感觉,不要任何责任。如果哪天彼此的感觉不在,或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只要知会一声就可以。 她出身一流的企业世家,高人一等的背景、优秀的条件,使得她不可一世的游戏人间,笑睨看待追求她的男人,从不认为哪个人有本事可以让她动心,心甘情愿的步上红毡。 一直到遇上戴雍。 起初只是觉得棋逢敌手,可以玩得很刺激、很有趣,之后慢慢的感觉到自己的投入、深陷,她以为戴雍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可她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当她有这样的想法时就是注定输的一方!因为她落入了一般女人在面对感情时的自以为是,和以为自己对喜欢的男人而言是特别的、不同以往的窠臼里。 这个男人拥有可怕的意志力,而支持这样的力量的,却是源自于他的寡情,不!他不是寡情,而是无情。 “你现在还是贯彻着当初的想法吗?”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沉声的问。 “为什么这么问?”他有所防备的睨着她。 “如果……如果说,我爱上了你,这样的结果会改变你吗?”在最后一丝勇气消去前,她再问。 “不会。” 连犹豫都没有的回答她,果然这男人在任何时候都很清楚什么是自己想要,而什么是他不要的。这是他最初吸引她的原因,却是现在她……有些恨他的理由。 爱上一个早把游戏规则定下,且不会更改的男人,犯了规出局,她能说什么。“家里……上个星期给我安排了相亲,我点头了。” “是吗?恭喜了。” “……谢谢。”果决的拒绝,大方的祝福,这是这男人给她最后的温柔吧?所以她……也不能拖泥带水。“其实,我今天来只是要说这个,那我先走了。” “筱乔,能认识你,我很荣幸。” “是客套话吗?” “你不必低估自己的魅力。” “戴雍,我爱你。”她……不想留下遗憾,决定告白。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留你。”这也是他在挑选“孩子的妈”时没考虑宋筱乔的原因之一。 一个爱上他的女人,不会只甘于当孩子的妈,而他清楚……他并不爱她。 宋筱乔微讶,随即释然一笑。是啊,戴雍是个何等精明的人,有女人喜欢他,他怎会不知道?“那句‘我爱你’是因你而有的心情,所以把它说出来,可在这之后,我会把它切割得很干净。” “筱乔,真心祝福你。”戴雍看了下时间。没时间吃中餐了,今天下午的会议提前开,就到一楼外卖区随便买个东西吃吧。 才想站起来,一个娇小身影倏地飞窜到他身边,气喘吁吁的开口—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甜美清秀的女孩看着宋筱乔,美丽的大眼微眯,似乎想看清楚什么,或确认什么。“太好了,两位已经彼此介绍,聊天了吗?” “……” 奇怪,气氛怎么异常的冷?真是的,她的隐形眼镜早不掉、晚不掉,方才去洗把脸就掉了,现在她的世界有种朦胧美。 眼前这女的很高,应该不会错吧?她记得位置是订在角落,方才她可是用她那“仅有”的视力很努力的看着每一个角落,结果只有这一桌是男女的组合,但还是问一下名字比较保险。 “晓乔小姐是吗?” 宋筱乔不解的看着眼前这素未谋面的女子。“是。你是哪位?” 呼,没错,是刘晓乔小姐。“咦,忘了吗?我是‘春天婚友社’的黎静轩。”故意漠视右侧男人灼热的视线。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赖,因此常有客户相亲反而相到她这红娘身上来,尤其是老板为了冲业绩,弄了个部落格,把一些年轻红娘的相片po上网后,她就爆红了! 什么史上最娇俏的红娘、最美丽的红娘……一堆奇奇怪怪的名号都出炉了,最夸张的还有什么后援会网站,甚至三不五时会看到她的相片在一些色情网站上流窜着。 要是三年前的温室小花黎静轩一定应付不来这些状况,可现在的她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尤其对付这种搞错相亲对象的男人,她自有因应之道。 “黎静轩?”宋筱乔确定这女人弄错人了,倒是……为什么戴雍看这位黎小姐的眼神不像在看陌生人? “是啊!之前你不是才到我们公司报名‘两人世界’?我昨天还打电话提醒过你。”婚友社不定期会举办一些活动,“两人世界”就是其中一种,把条件相当的男女资料放在一起,由电脑随机配对,然后安排约会。“我只是来确定江进财先生也有来,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你们了。”她微笑的转过头看“江进财”先生。 这一看,因为“江进财”就在她旁边,够近,她可以看得很清楚。然后,她的双眼突然暴睁,嘴巴也打开,还不自觉的倒抽口寒气,惊吓的模样比看到阿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把脸别开,脖子却在这时突然僵硬的动不了,“你你你……” 戴雍有些恶质的扬起霸气的浓眉,将脸再凑近她一些,不介意她看清楚一点。 “江进财,嗯?这名字倒是挺‘钱’途光明的。” “哇!戴……戴戴戴……”和危险物保持距离是人类的本能,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将戴雍那张极具威胁性的帅脸推远。 “你在干么?” “保……保……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说着,她连忙把手收回,好像多碰触他一秒,她就性命不保似的。 那女孩看到戴雍的模样,像是受到了相当的惊吓,甚至还惨叫,宋筱乔不禁开口问:“你们认识?” “当然。” “不认识!” 两人同时回答,答案却完全不同。 呼,脖子总算可以转动了!太恐怖的东西还是不要看得太清楚,她忙对着美女说话,还“统一”两人大相迳庭的回答。“当然不认识。” 戴雍看着她,眯了眯眼。 她还是只对宋筱乔说话。“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我想你不是我要找的‘晓乔’,真的很不好意思。” 黎静轩快速的站起身,深深一鞠躬,脚底抹油,溜! 妈呀!她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戴雍重逢!而且还把他误认成她的客户? 如果这是恶梦,请快醒来!现下眼前一片朦胧,果真有作梦的fu啊!只是…… 她有什么好慌张的?不过是遇到了一个名为“前夫”男人。既然“前夫”,有个“前”字就表示过去式,她在慌什么? 真是的!三年练就“八风吹不动”的境界,原来只要一个名叫“戴雍”的屁就能将她打过江了,可恨! 戴雍,算你狠!前夫这种动物对她而言,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她的“两人世界”的那两个人呢…… 到底去哪里过两人世界了啦? 第二章 找到了参加“两人世界”的男女,确认身份后,黎静轩就算功成身退了。 知道戴雍和大美人在另一端的角落,她以最不惹注意的方式刻意绕远路搭电梯到一楼,然后在一楼的外卖部门随意买了些东西当正餐吃。 提着东西正打算离去时,蓦地有人叫住她。 “黎静轩小姐。”来人快步的走向她。 回头一看——江进财?咳,是真正的江进财。“两人世界”这么快就玩完啦? “江先生。” “怎么走这么快?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呢!” 跟她说?有话该跟晓乔小姐说才是吧?秉持着专业,她十分有礼貌的说道:“关于给我们婚友社的建议吗?愿闻其详。” “不不不,只是一些私事。事实上……我加入婚友社是为了接近黎小姐。第一次在朋友寄给我的邮件中看到你的相片,就对你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她的相片还真是……无所不在啊!希望她的相片不是夹杂在一堆艳照中,什么“史上最淫荡的女人”、“蒙乳写真”之类的。 “如果可能,请和我交个朋友。”他的资料黎静轩应该看过。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阶主管,长相不差、工作不错,还是国立大学硕士毕业,条件算不错的他,一向在异性中挺吃得开的。 “恐怕有困难。” 原本期待她会高兴的点头答应,岂料是这种回答,他不禁怔愣了下,“……为什么?” “事实上……我是某个男人的前妻。”为什么不直接说离过婚,而要说某个男人的前妻呢?因为,离过婚不是重点,“某个男人”才够杀! 黎静轩长长的叹了口气。唉——每一次对付这种爱慕者就得来这招!前夫对她来说,还真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你……你结过婚?”不自觉的提高音量。黎静轩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网路上说她今年二十七,怎么可能。“……那……那也无妨。你现在不是单身吗?”他仍怀抱一丝希望。 “是单身,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说我是单身,只要有一个人认为我不是单身就很麻烦!” “谁?” “我前夫。” “他?凭什么?”都离婚了! 凭什么?问得好!以前她还会差点笑场,现在可以对答如流了。“凭他是甲级流氓。” “啊?甲……甲……” “甲级流氓。”她不介意再重述一次。“不是甲骨文、甲壳类,而是甲级流氓。你知道什么叫甲级流氓吧?就是那种情节重大,暗杀、爆破……样样精通,具绝对威胁性,如同走动凶器的人。” “而且只要是被列为‘甲级’的,就是那种有再犯之虞,须加强监管搜证的惯犯型人物!”瞧眼前的江进财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这会就算叫他“将进酒”他也不会反对。 但该演的戏得演足,免得后患无穷。“那个人疑心病特强,之前才因为一个水电工到我那里修水管,修好后我请他喝杯茶,刚好那位先生来访,误以为我有新的男人,一气之下把那人肋骨打断了一……”她用手指比了“一”。 “一根?” “一排——” “妈呀!” “这还不算最惨的,最可怜的是不久前才有一位先生因为多看了我一眼,被他一拳打飞了出去,牙当场掉了几颗,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流口水。” “牙掉了止血后顶多缺牙,为什么会流口水?” “因为变‘阿达’了。那人练过泰拳,一拳下去,瞬间重力一百公斤。”黎静轩幽怨的又长叹一声。“之后我于心不忍的去探望,那个人的哥哥也不过和多说几句话,又‘正好’被那个人看到,下场也和他弟弟一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为了方便照顾,还住同一间病房。” “听说兄弟俩还是家中的经济支柱,一夕之间猪羊变色,咳……不是啦,是风云变色,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你……你的前夫为什么这么无所不在?” “他是啊。” “……这么恐怖的人为什么没被关起来?”距离黎静轩不到数步的距离,一直在看报纸的男人倏地站起来,他原本不以为意,可对方正笔直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有啊,关了又放,放了又关,送牢房对他而言像吃坏肚子跑厕所一样。而且他家超有钱的,关一段时间后就又被放了。”她很哀怨的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害你,趁那个人还没知道你的存在之前,快走吧。”越远越好,不要再来烦她了。 “那个……你前夫很高大吗?”那男人就停在黎静轩身后,初步目测,有一八五左右吧? “是啊,近一百九。明明个性凶残得要死,却长得很偶像,我当初就是被他那张脸骗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那个甲级流氓有事没事还一身西装笔挺,活像事业做得很大似的。” “他……他……”身分相符,长相……真的很俊美!而且也真的是一身西装笔挺,很像个大企业精英……欧买嘎! 江进财惊恐的看着她身后的大个儿,忽然“哇”了一声,转身就跑。 “怎、怎么啦,跑那么快?”黎静轩笑忍到嘴角怜惜抽搐,一直到人跑远了,她才放声大笑。“哈哈哈……真是的,那个甲级流氓的故事我才说了一半啊,后半部比较精彩说,不听可惜耶!”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跑那么急? “既然精彩,不妨说给我听吧!” “赫!”黎静轩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回过头一看,看清说话的人,立刻扯开喉咙惨叫,“哇啊——”急着回头。 天!是他!那个成功吓退了她的爱慕者的“甲级流氓”,她的前夫—— 戴雍! 怎么又是他?在惊吓过后,黎静轩心中涌现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心情。 也许是根本没想到还会见面,而她却在还没有心理准备会再见的情况下,一天见了他两回,前一次还能蒙混躲过,这一回呢? “你习惯以背面对故人?”戴雍淡淡的说。 又是那种令人生气的嘲讽和一贯从容的语调。她在心中哀怨一叹。算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行事的,什么都准备好了才遇上?真这样,就没有“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了。 深吸了口气,她回过头,挤出笑容打招呼。“又见面了。” “终于想起我是谁了?方才不还说不认识我?” “方才你有朋友在,我想……你很介意我吧。” “你又不是现在进行式,是过去式,没有那么困难。” 他说的话是事实,她也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没料到……原来他的话还是会刺伤她。可那样的伤,不重,她还承受得住。 深吸了口气,她按捺心中的起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方才她和江进财说的话……他没听到吧? “不久。”事实上,他比她更早到一楼点外带餐,只不过他一直坐在一旁看报纸。方才秘书来电,说下午的会议出了点状况,会廷后一些时间。 黎静轩这才松了口气,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吓得双脚发软。 “但,足够听全你那‘甲级流氓前夫’的丰功伟业了。” 这下死定了! 戴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静轩,以前这样的话,想必拿刀押着你也说不出口吧,可现在……经过这些,你真的变了很多。” 像是被撕开已结痂的旧伤,黎静轩充满敌意的看着他。“我当然不再是你所不屑的那种温室里的花朵!” “看得出来。”面对她带刺的回话,他一点也不以为意。 “如果没有别的事……” 戴雍早先一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为什么要?”一天连见两次面已经对心脏很不好了,她不想再吃一顿会消化不良的饭。 “你当然要。把我丑化得这么彻底,赔罪请吃个饭并不为过吧?甲级流氓?嗯哼,较之商场上的对手给我取的绰号,你显然有创意多了,是不?” “……”他这是褒还是贬? “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不少事得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都离婚了,还有什么可聊的?”过去的三年,她努力让自己忙,戴雍给她的一切她全都留下,他帮她处理负债的事她已经很感激了,不想再欠他什么。 这段日子她一方面努力赚钱养活自己,一方面也得适应一个人什么也没有,从零开始。 不可讳言,那段日子好苦,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生活上、人际上、工作上的挫折,也几乎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这个社会?是不是真的如同戴雍所说的,她是女萝,只能依附着别人过一辈子? 所幸,这一路虽颠簸辛苦,但她还是熬过来了。 如今再回首那段岁月,也许她还得感激那时的忙碌而无暇顾及其他。没有那时的劳碌,也许……她会走不出那时的情伤吧? 离婚是她提出的,那是那时的她唯一想得到的出口。因为她无法想象,在那段一厢情愿的婚姻中,得不到丈夫的青睐,成天守着一栋等不到丈夫回来的大房子、手上握着一本存折,日复一日过着名存实亡的婚姻,到最后自己会变成怎样? “我当初替你开的户头、登记在你名下的房子,你都没动过,不是?”他注意过,里头的金额除了增加的利息外,从来没变过。那时他还以看好戏的心态,想她能撑多久? 答案却令他讶异! “我托律师把那些东西和离婚协议书都交给你了。”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难道他以为她这么做是在以退为进?他真的想太多了! “我给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收回。” 吼,他怎么这么卢!黎静轩倔强的反呛,“反正那些东西在你那里,随便你怎么处理。” “有权处理它们的是你!我说过,给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收回。”戴雍冷冷的看着她。“在你没处理之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清不楚。也许和我吃顿饭,就可以解决。” “你……你实在很恶质啊!” “只要做下聪明的选择,或许你就不必看到这一面了。”只要她把房子和钱拿回去。 黎静轩生气的瞪着他。“……就这么一次,事情就会变得‘清清楚楚’?”和这男人卯上,她绝对占不到便宜!他是那种绝对会贯彻意志的人,与其顽抗了半天仍被摧折,还不如一开始就顺着他的意会好过些。 戴雍扬眉。“看来你选择当聪明的女人。” “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当然。” 五星级饭店的法国厅。 哼,就知道戴雍这男人不会让她太好过! 这种地方一顿饭吃下来,两、三千,不,甚至三、四千块跑不掉,若他故意想“坑”她,只消再开一瓶酒,就足以让她在未来领薪前的十来天过得水深火热。 但管他的,既来之则安之。他应该很清楚,她又不像他是那种日进斗金的大老板,他要是敢把她当竹杠敲,她走不出这里,他一样得留下! 说真的,有时候她还真不了解他,离了婚的夫妻,她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就只为了他说的那些事? 笑话!那些事不需要见面聊吧?只要一通电话,甚至全权交由律师处理,他们也会帮他办得妥妥当当的。 想他戴雍是何许人也,啥时这么事必躬亲了? 算了,这个人她不是“有时候”不了解而已,该说她从来都没了解过他吧?要真的了解,当年就不会输得那么难看了。 看了下表。七点十一分?他们不是约六点半?怎么迟到这么久,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静轩本来还傻傻的等,这么一想,心跳不由得加速,越来越不安,越想越担心。 于是她打了第一通电话给戴雍,没接,心里的不安更甚,第二通、第三通…… 到第六通依旧没人接时,她坐立难安的站起来,焦急、恐惧,为了没有更多的管道资讯可以找得到戴雍而自责,强烈负面的情绪几乎要吞噬她! 当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拿着皮包要往外走时,手机铃响,吓了她一跳,她急忙接起。“戴雍!” “我是戴先生的秘书,敝姓林。戴先生目前还在开会,走不开,他要我向您致歉,还说今天这顿饭算他的,你可以到珠宝店挑一样首饰,算是他的赔礼。”林秘书的声音平板,宛如公式化的交代。 黎静轩以为自己听错了。“……首饰?” “是的。” 她要首饰干么?随即她明白这是戴雍一贯对待女人的方式。 让女人自估身价吗? 秘书的一席话让黎静轩由极度的担心转为怒火翻腾,她咬着牙开口,“请问,今天的会议有特别冗长,或特别重要吗?” “例行性会议,一般而言,六点至七点会结束,今天是稍延长了些时间。” 也就是说,六、七点才结束的会议,那家伙却跟她约六点半? 这男人!三年不见,他还是这么自私,老是觉得别人都该配合他,这个世界是绕着他转的! 以前的她也常常被他放鸽子,他该不会以为三年后,她还是习惯这样的委曲求全吧? “如果没别的事……” “秘书先生,”黎静轩突然出声,“有句话很、重、要,请务必转达!” “是。”一般女人听到可以到珠宝店选首饰,心情八成很好,想道谢吧? “请务必确实,一字不漏的转达!”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吩咐。 “……好。”林秘书终于感到一丝不对劲。 她朝着手机吼道:“去你x的戴雍!” “……” “请务必转达我被放了鸽子,以及感谢他去x妈的慷慨馈赠的感受!”在秘书先生的抽气声中结束了通话,黎静轩顿时心情大好。 对嘛,有什么不快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干么什么事都往心里放?她真是越来越喜欢现在的自己了。 法式料理一个人吃太无趣,本来想说既然是戴雍请的,她该狠敲他一顿才对。 后来一想,美食该是在心情愉快、怀着感恩的心情下吃的,不该拿来报复。所以,她决定自己一个人就随便吃一吃吧。 出了饭店,黎静轩还在想,不吃高档料理要吃什么?其实她厨艺不差,只是这么晚了,即使冰箱里有食材,她也懒得动了。 住家巷子口附近就有一家大肠面线和臭豆腐,有些时日没去光顾了,好吧,就去那里吃。想好了晚餐地点,她快乐的跨上自己的二手小绵羊、戴孝上安全帽后,出发! 小绵羊由巷子口要转出去之际,她并没有细看来车,而且还坏习惯的一见红灯就右转,此时一辆车由另一边快速转入,和她擦撞个正着! 眨眼间,黎静轩整个人被撞得扑跌了出去,全身一阵痛麻,尤其是先着地的双手更痛到让她快流泪。 shit!除了手腕一阵痛麻,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扎进手掌? 当她由地上挣扎的爬起来之际,正好看到对方车头上那走到哪里都“闪亮”得引人注目的银翼天使! 劳……劳斯莱斯?完啦!事情大条了—— 第三章 人要是倒楣,什么大小祸事都会撞在一块! 也不过发生了说严重也不算严重的车祸擦撞,撞击力道不算猛,可黎静轩的小绵羊当场死亡,转头和车身分家,躺在道路一旁,连送机车行都免了。 她还来不及为劳苦功高、为她服务年余的小绵羊哀悼,看见对方的劳斯莱斯车身被撞凹了一大块,看着那凹陷处,比她身上凹了一块更痛啊!这下不知道要赔人家多少钱哩!一般轿车烤漆板金一片两千,两、三片约莫六干可以摆平,可劳斯莱斯?光是想象它的身价是一般车的几十倍,她就没有勇气往不想。 再来,是她身上的伤。车祸时,刚刚飞扑出去只觉得麻痛,可还爬得起来,她以为顶多是擦伤而已,没想到她左、右手不仅严重扭伤,因为地面上莫名有许多破碎玻璃,光是清创手术就进行了近一个多小时。 现在的她,双手被包成了可笑的棒球手,连签个名、拿张纸都成为不可能的任务,她实在难以想象,在痊愈前的这一、两个星期她要怎么过? 只有局部麻醉,她不必到恢复室,做完了清创手术包扎后,好心的护士直接帮她更换回她的衣服,好让她步出手术室。可门一推开,她讶异的看着站在外头的戴雍。 吼,好恐怖的铁青黑脸! “你、你怎么来了?”她原本想联络婚友社的老板,可又想自己的神智也算清楚,不过是动个小小手术,不必麻烦别人吧? 而眼前这一位黑面煞星……他怎么来了? “林秘书诚实的转达了你要他代传的话。我打电话给你,一位医护人员代接的吧,她告示我,手机的主人因为车祸正在动手术。”他从头到尾大量了她一番。 “我没事,很好,与其说动手术,不如说是包扎。” “没事会把手包成这样?”眼神满是不屑的睨着她。 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真的不想和他起争执。“真的有事,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戴雍沉着脸盯着她。“我听说了,是你违规红灯右转,还去擦撞人家的劳斯莱斯?你的那部烂二手车可真会选对象。” 他原本想一并替她处理赔偿的事,就他所知道,依目前黎静轩的财务状况,大概无力偿还这回的赔偿金额。她错在先,若那辆车的车主狮子开大口,她也只能认了。 可劳斯莱斯的司机说,他是送主人搭机回程时才出事,他家主人现在不在,因此要等主人回来才能谈赔偿事宜。所以这事也只得暂且搁下。 原本看到戴雍出现,她除了讶异之处,是有点感动的。可他说的话却有重重的刺伤了她!先前像看到亲人一样的温暖感受陡地消失无踪,身上的刺又自我防备的竖了起来。 对啊,像她这种只能依附着别人的女人,天生生存条件就是比人家弱,努力了三年,也只买得起二手小绵羊,而这辆小绵羊又偏偏不自量力的选了辆千万名车来撞! 在他眼里,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是个惹了事就躲起来,自有人会替她解决的千金小姐。他今天会来这里,也是抱持着这种看她笑话,顺便替她解决麻烦来的吗? 他还是瞧不起她!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黎静轩冷冷的开口,“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的?” 戴雍抿着唇才道:“你说呢?” 他生气了!因为曾经花太多的时间在乎他,视线总是追逐着他的身影,她很清楚他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代表什么意思。哼,气死他最好! 她故意挑衅的说:“我很好,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对于大总裁的亲自探视,本人实在诚惶诚恐、感激涕零!”说罢,她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迈步欲从他身旁走过。 原以为会畅行无阻,可下一刻她的手臂却被抓住,一眨眼,那张黑脸又出现在她眼前了。 “干什么?” “既然这么感激,就乖乖跟我回去。在你受伤痊愈前的这段时间,暂且住到我那边。” “不要!”她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我说过,我没事。” “在我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有争议的事,你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 还争议呢!伤在她身上,难不成还要医师开证明不成?“不然你想怎样?” “眼见为凭。只要我觉得你的伤痊愈了,你就可以离开。” 吼,这男人有病!“戴雍,你进来改吃素,还是开起了慈善机构,对于一个你以往不曾关心的前妻,你会不会过于殷勤了?” 面对她犀利的驳斥,戴雍眯着眼看她。“我答应过你父亲照顾你,说来……我算是对你有责任。” 闻言,黎静轩冷笑。“你可能忘了,我们离婚了!在以前,你可能因为‘不得不’的承诺而对我有责任,不得不照顾我。可在我拒绝了这样‘不得不’的照顾,还签下了‘还你自由’的协议书后,你对我还有什么狗屁责任?” “静轩,你这是在怨我吗?” 她扬起唇角。“怎么会?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你当时的那番话,也许我到现在还是只能依附着你这株乔木的女萝。经过了三年是时间,忽然‘想起’对我父亲的承诺而觉得对我有责任,那大可不必。你做的够多了,起码你处理了建设公司负债的事。那么一大笔金额,若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话句句带刺,且都正好扎中他在意的部分! 对于黎静轩,他是有些愧疚的,因为他曾答应她父亲要照顾她,而显然的,在她拒绝了他送她的房子和存款时,他算是没做到他的承诺。 离婚后,他不是没有找过她,只是她像故意躲他似的,一再的搬家、一再的居无定所,他父亲走后,他接下了总裁的位置,接踵而来的繁忙让他无心顾及其他,刚开始他还偶尔想起照顾她的事,可时间一久,他就真的忘了。 “这段婚姻你只得到这样,不觉遗憾?”算是他欠她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以为呢?就相对而言,你会因为少付出一些代价而沾沾自喜吗?” 有爪子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静轩勾唇。“我知道。你在告诉我,你给得起更多?”不等他回答,她摇头道:“不需要。” 不需要,她不需要他?戴雍的眼眯了起来,那三个字入了耳,在他的心底起了小波澜,但他选择按兵不动。“一如即使你现在这个样子,也还是‘不需要’我一样?” “是。”她选择正面迎击他的出招。 戴雍笑了。“那很好!看来我到这里是多此一举。” 黎静轩想了一下,决定不逞强。“可以请你借我三十元吗?” 机车坏了,她只能搭公车回去,她皮夹只有一些证件和信用卡,没有零钱。 “我送你回去。”「群聊社区」 http://bbs.qunliao “不用了,搭公车还算方便。如果你没有三十元,那也……” “我有。”他打开皮夹,正好有三个十元铜板。打量了一下黎静轩,他很故意的说:“看来你是没有手可以接下,那我就把钱放在你口袋好了。” 将铜板塞入她牛仔裤的口袋里。他倒要看看,包成棒球手的她怎么取出那三十元。 “喂,你……” “三十元我给你了,走吧。” “走?走去哪?” “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去。”他仍坚持送她回家。 “我又没要你送!我只是跟你借钱,你借我三十元,我就可以去搭公车了!” 要他送的话,她方才就用不着借钱了。 “很遗憾的,即使我慷慨解囊,你也没有法子可以使用那三十元。难不成你要路人甲乙丙从口袋帮你掏出钱,然后投币?就算如此,上了公车后,你要用哪只手扶住支撑物?你不会希望有人把你当成伤残人士让位子给你吧?” 黎静轩脸红了,是被戴雍的话气红的。“你你你……”偏偏她又没法反驳。 “静轩。” “干么?” “打从重逢后我一直有种错觉,你似乎很怕我。你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她立刻昂高脸,视线勇敢地对上他的。“那还真是你的错觉啊!” “嗯哼。”戴雍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说的,你已不再是我所认为的那株凡事得仰仗人才能立起的女萝。” “难道不是?”这是她努力得来的,而且深感骄傲。 “你是这么努力的表现。”凭借着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可是你知道吗?所谓真正做到直立而起的状况是,即使旁边的乔木长得再近,也不会想再攀附上。”他突地笑了,一语点破,“我想,你是在怕这个吧!” “怕什么?” “怕我这株乔木长得太近,你又会不自觉的缠了上来。” 黎静轩瞪着他,心狂跳着。生气吗?绝对是有点,没有人被这样嘲讽后还能无动于哀,可也许是恼羞成怒的成份多一些,这也算是曾经喜欢过这个男人的后遗症吧? 无奈的叹口气。“我知道了,那么就麻烦你了。”她是不想再和戴雍有所牵扯,可说真的,即使知道他用激将法激她,偏偏他清楚她的罩门,一针插下,她很难无动于衷!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她确实没必要这么见外。 他一扬眉。“不客气。” 两人前一后走在医院通廊上,走在后头的黎静轩当然把握机会的挥着他的背影扮鬼脸,加上“饱以拳脚”。 戴雍不必回头,光是看映在地上的影子也知道自己正被“施暴”。这个黎静轩呐,还以为三年能改变她多少,她是成熟了、独立些、胆子大了不少,脑里子…… 还是那个单纯的傻瓜! 她的单纯还在……莫名的,他的脚步轻盈了些。 打从下了戴雍的车,硬着头皮逞强回自己的家,并打电话向公司请假后,黎静轩就后悔了。 她现在才知道,当双手都给包成了棒球手,连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以往日常生活中觉得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动作,举凡拿钥匙开门、打电话、穿鞋、吃饭、刷牙……等等,都成了高难度动作,更甭说上厕所和洗澡了。 三天了,她总是打设定好的电话叫巷口的果汁来喝,身上穿同一件衣服,说真的,现在即使是总统召见,她也是只能这样去见他。 换衣服对现在的她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也就是说,她已三天没换衣服了。那还不打紧,为了因应此时的“非常状况”,她还当了三天的“蒙放女”,除了一袭宽松的睡衣外,里头什么也没穿!因为她是在不知道该怎么用她的棒球手把内裤脱下,如厕后再拉回去。 三天没洗澡?老天,对她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以往她每天一定会洗一次澡,无论天气再冷,她还是坚持做到,更甭说夏天了,只要时间允许,一天洗个两、三次澡也是常有的事。 春夏交接之际,气候十分不稳定,可这几天却闷热得让人快疯了,流了汗又无法洗澡,更是令她异常难受! 因为闷热,她背后大概长了一片红疹,奇痒无比,害得她三不五时得磨着凸出的墙角干过瘾。这还是上一回看到一只流浪狗在石子地上狂磨得来的灵感。现在她已无暇顾及动作优雅不优雅的问题,只图个痛快。 黎静轩很认真的在考虑,要不要请个欧巴桑,一个礼拜来帮她洗个两次澡,一直到她的手可以碰水为止?可一想到别人帮她洗澡……唉!不论她找得到找不到这样的人,就她个人而言,她有心理障碍。而且以她现在的经济能力……且不说她还得等着劳斯莱斯的主人找上门讨债,平时她的手头也不宽裕啊! 唉——这想法实行的机率太低了! 可这事再不找个解决方案,她手还没好,人已经疯了! 方才叫了果汁,算算时间也该送上来了。因此有人按了门铃,她立即不疑有他的用手肘的力道去扳开门,然后退得远远的,就怕别人闻到她身上臭臭的味道,也怕别人发现她宽大的睡衣下什么也没穿,幸好每次送果汁来的都是欧巴桑。 “钱在桌上,请自己找——咦,你你你……” 戴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手上提了黎静轩要的果汁。“我替欧巴桑送果汁上来你很讶异?”在门口正好遇到准备按门铃的欧巴桑,他索性代劳了。 “呃……谢谢。” 戴雍随意的大量了下这不到十坪大的单身公寓,上一回送她回来,根本没机会上楼一窥究竟。 这就是黎静轩的家?小了些,可感觉上花了心思布置。视线再度回到她才三天不见就尖得厉害的下巴。“不知道这样一杯五百西西的果汁是不是你的一餐?” “才、才不是,这只是解嘴馋,我三餐吃得可丰富了。”不敢对上戴雍的眼,她说得有点心虚。 丰富?“嗯哼,说说看,你都吃了些什么?”手包成这样,才短短三天,难不成她练就了以脚代手的功夫? “就……饭……饭包、面……” “这样啊!看来我低估你的适应能力了。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了,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川菜馆。我记得你喜欢口味偏重的川菜。”他极感兴趣等着看她“神乎其技”的表演。 “不要!”她几乎尖叫拒绝,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太激动了,这样更容易引起他的怀疑。只是,不能怪她这样大声嚷嚷,且不说她根本没法子自行取食,现在的她根本没法更衣,换上外出服。“那个……包成这样,还是不要外出吧。”她举起自己的双手说。 “也对,那我们叫外食好了。” “不!不用了,我……我吃饱了。” “早上十点半,你指的是哪一餐?”他气定神闲的问。 “那个……我……”黎静轩不习惯撒谎,在精明的戴雍面前,她更有种快被看穿的感觉。 “静轩,只是一些生活起居上的小忙,要求我帮你会很难吗?” 深吸口气,她鼓足勇气抬起眼对上他的。“没有什么你可以帮的。” 戴雍直瞅着她,不打算再绕圈子,选择直接截破她的谎言。“没有吗?我以为你手包成这样,生活起居一定很不方便。” “就跟你说不用!”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用?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了吗?”不容她闪躲,他直视着她道出实情,“这种天气三天不洗澡是该有味道了,还是,你真要等痊愈后才肯洗澡?” 黎静轩没想到他会直接戳破,瞬间一张脸都红了。“那……那又怎样?” 定定的看着她,他不习惯被拒绝,尤其是这样的事。严格说来,他也不曾在这种事上伸出援手,而这女人明明需要帮助,却碍于面子问题一再拒绝他,他对她而言真有这么可憎,厌恶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接受帮助,坚持和他保持距离吗? 他是洪水猛兽,还是得了什么会传染人的怪病? 她防他的眼神,更是令他满肚子火气直往脑门冲!不再和她争辩,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浴室方向走。黎静轩吓了一跳,忙要挣脱,可根本挣脱不开,他的乎劲大到弄痛了她的伤处。 “痛……你、你放心!很痛!”她气得用头去撞他。 这一撞,撞疼了戴雍车祸方痊愈的伤,他瞬间苍白了脸。她拾起头正好看到他痛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你……”她的头是用力撞了他一下,可是,有这么痛吗?瞧他的表情像是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 在好几次的深呼吸后,他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下一刻他又继续拖着她走。 这回黎静轩虽然还是抗拒,却不敢再贸然用头去撞他了。“放手!你抓痛我了啦!” “怕痛就听我的!”硬把她拉近浴室里,他扭开莲蓬头的开关,强大水柱立刻往她身上招呼,淋得她一身湿。 “喂,你在干什么?”黎静轩火大的怒吼。 “都到浴室了,你不会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吧!”深吸口气想抚平火气,却让他感受到胸口还隐隐作痛。 黎静轩警戒的看着他,胸口因为挣扎而起伏不已。相较于自己,她注意到他紧皱了几下的眉头,虽然纳闷,她仍坚持己见。“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用你帮忙。” “能想到办法,你就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又脏又臭了!”他不留情面的冷斥。 “即使这样,我也不用你帮忙!” “你再说一次‘不用’试试看。” 他那是什么表情和语气?不用就不用,还威胁她咧,一副她不接受就要把她怎么似的!“哼,十次我都敢说!你一定在想,像你这种人肯施舍,人人都额手称庆,谢主隆恩吧?呵,你弄错对象了!我不是你的部属,也不是你那些失了约只要赠送珠宝赔罪的‘红颜知己’!” 黎静轩的慷慨陈词被一记粗暴且出其不意的吻给堵住了。她吓得倒抽了口气,杏眼圆瞪,下一刻不知道打哪里的勇气,张嘴在他唇上用力一咬——直到腥甜的血味在她口中泛开,她才放开,还故意挑衅的看着他,瞪着他暴跳如雷。 可他却是眯着眼睨着她,反倒让她有些怕,直觉想闪躲。可下一刻他又凑近她的唇,霸道的撬开她的牙关,灵巧的舌缠上她的,恣意的吻她,陡地却把她推至一臂的距离之外。 黎静轩被吻得脸红心跳直喘着气,一时间竟找不到话说。“你你你……” “这一次只是吻你,你敢再跟我说‘不用’、‘不需要’我的帮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连我都不知道。”他的口气极轻,但威胁十足。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可以试试。”注视着她,他说,“这事倒提醒了我,我们虽然是前夫妻,但是坚持‘履行夫妻之实’,是缺乏说服力的。”言下之意,他不介意补做三年前该做的事。 黎静轩又急又恼。“放屁!对于你不需要的货都已经退回了,哪有再试用的道理!” 戴雍唇微勾,“这建议是挺新颖的。” “你……你敢再对我怎样,我就告你!” “告我什么?” “……非礼!” “反正我的头衔很多,目前还没有‘伤害风化’,甚至‘强暴犯’,你的提议还满别出心裁的。”他故意用话提醒她,之前她曾毁谤他是甲级流氓一事。 知道自己理亏,当下她的气势消掉一大半,为自出找借口,“我……我好心提醒你,你可是有女友的人,这样做不会觉得对不起她吗?” “不会。” 黎静轩讶异的张大嘴。“你实在……” “你想说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手举高,我帮你把衣服脱掉!若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转过身去。” “我不……” “嗯?” 黎静轩又羞又气,倔强的瞪着戴雍,发觉他微扬下颚,冷冷的斜睨着她,摆明不会有丝毫妥协,她焦虑的一跺脚,只得扁着嘴转过身去,双手举高做出投降状。 戴雍捞起她的裙摆,向上一掀,宽大的睡衣瞬间翩然落地,露出她婀娜偏纤细的身材,白皙如凝脂的雪肤因为害羞而染了一身粉色。 再度交手,她的战果如同她高举的双手——唉,又战败了! 不,她才不会这样就认输呢!什么都如他愿那多无趣,她一定要这个跋扈男为自己的过分行为付出代价,让他明白不该执意介入她的生活。 戴雍,你等着接招吧!哼! 第四章 为了方便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得住进他的公寓。 当戴雍这么提议时,黎静轩当然抗议,可她后来发觉,无论她有多么不愿意,最后还是得照着他的意思做。因为,他总有一堆方法这着她就范。 就拿这次住进他的公寓一事来说,某次他在她的住所喂她吃完海鲜粥后,突然开口,“帮你请一个照顾你的欧巴桑,好不好?” 她本想回答“好”,也知道他工作忙,又要拨空照顾她真的很累。可是一想到他一直用强迫的方式要她照着他的想法走,就不由得想故意刁难他。 “不好,你不是很想照顾我吗?请了欧巴桑,会不会诚意不足?” 戴雍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的挑衅意味,泰然自若的说:“也对,那么,在你痊愈之前,我们最好能住在一起,我好就近照顾。”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图,先下手为强道:“我很习惯住在这里。” “那好吧,晚一点我叫管家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带过来,我暂且搬来这里住。某些事上我绝对很愿意配合,总不能什么都听我的,是不?”他故意打量了一下这十坪大的小空间,然后动手扯了扯领带,还将衬衫上的扣子解开了一、两颗。 吓得黎静轩瞠目结舌。咦,他无视她的存在,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你你……你要干什么?” “休息一下,今天忙了一整天,还真有些累了。” 啊!脱掉衬衫,现在还拉开皮带?她再也忍不住了,忙冲到他面前挥动着棒球手阻止他,一张俏脸整个红透了。“那个……只……只是休息一下,干啥连裤子也脱?”他是怎样?在向她夸示他的身材有多好吗? 戴雍一脸莫名。“我休息时,只要不是在公共场合,习惯只有贴身衣物。” “……” 他接着说:“对了,晚上睡觉我习惯裸睡。”很故意的看了一下这房子里仅有的一张床。“如果你不习惯看男人的裸体,而这段时间我们又势必得同床共寝,请你多担待些。” 她后悔了,一开始干啥不答应他帮她找个欧巴桑过来呢?呜——方才还沾沾自喜的以为占了上风,真的刁难到戴雍哩,绕了一圈才发现,她根本没赢,终究戴雍还是找了自己的计划,而她,当然是被牵着鼻子走! 很挣扎了一下,最后她再度投降。“我知道了,就住到你那里去吧。” 就这样,黎静轩在戴雍的公寓住了下来。住到那里的隔一天,在她硬着头皮的请求下,照顾她的欧巴桑也出现了。 帮佣的上工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七点过后,六十几坪的大公寓里就只剩她一人,通常戴雍会尽量提前回来,可身为一个大企业的头头,很多时候他不太可能早回家。不过,无论有什么应酬,他都会在晚上十一点前抵达家门。 因为他出现的时间,一般而言是在九点至十一点。当她看完电视,会习惯到客厅等门,她并没有强迫自己这么做,也许是整天无事可做,或也许是……她希望这大屋子赶快出现另一个人,驱走寂寞感,总之,时间到了,她就会在那里等待。 其实之前她的就寝时间比十一点早,可搬到这里不到一星期,她很自然的到十一点左右才会就寝。等门好像快变成她的习惯了。 不过今晚都快十一点了,她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今晚的风雨特别大,照理说住在这种隔音良好的高级公寓里她是听不到外头的动静的,可因为外头的大树有一大片枝叶正好落在她住的那间房外头,平时徐风吹拂还听不到什么声音,可遇上像这种吹得整棵树像在摇头晃脑的强风,树叶会拍打着落地窗,要她不注意到外头的动静真的很难。 又是风又是雨的天气,总让她焦虑又不安,那让她联想到父亲走的那一晚。 在那之前,炎热的天气若下场雨,再刮点风,总会消些暑气,夜里会好眠些。 可打那之后,她讨厌有风有雨的夜,那让她的情绪变得焦虑、坐立难安,有人陪着还好,没人陪伴她会没法子入睡,甚至,她有过在这样的天气里跑到麦当劳混一夜的记录。 偏偏她一个人枯坐到天明的新婚夜也是这样的天气。 这样的天气,真的很讨厌! 看看墙上的钟,快十一点了,算算时间,戴雍快回来了吧? 果然,不到十分钟,玄关处即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黎静轩心上的大石头像是落了地,忙奔往玄关处迎接他。 退开门后,戴雍很习惯的向客厅的某个位置看一眼,可今天门一开,却见黎静轩就站在眼前,他有点惊异。 “你……你回来啦?” 看了她一眼,把皮鞋换下,穿上室内拖鞋。“你干么这么开心?”该说……她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哪有。” “有,你现有的神情让我想到黑先生。” “黑先生?这里的住户吗?” “算是吧。”他促狭的看着她。“黑先生每次看到管理员都会很卖力的摇着尾巴。” 黎静轩一怔。终于知道“黑先生”是谁了,不就是管理员养的那只混血黑色拉布拉多。“喂,我才不像它!而且我没有对你摇尾巴!” “那是因为你没有尾巴可以摇。” “……”轻松一句话,堵得她一时无话好说。 两人由玄关一路斗嘴上了楼。住到这里的日子,好像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事。 斗嘴?和戴雍?黎静轩怔愣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这三年果然变了很多,三年前的她把戴雍当成天,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说不定他说她像“黑先生”,她还会吠两声给他听听。 久久听不到她的声音,戴雍回头看。“生气了?” “才不会。像黑先生也不赖,起码它有个对它呵护备至的主人。” “我对你不好吗?” “你不是我的主人!” 戴雍笑了。“变聪明了。”又转回身。 “是啊,和奸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不变聪明,怕命活不长。”黎静轩又在他背后扮鬼脸。 突然发现今天他手上除了公事包外,还多了数枝成束、衬着玻璃纸的红玫瑰。 她讶异的看着花。“你买了花啊?” “参加应酬,那家店今天有活动,这是活动的礼物。” “这个……可以给我吗?” 上了二楼,他将花递到她面前。“喜欢就拿去吧。” “谢谢。”黎静轩顿时眉开眼笑。“不过得劳烦你找个瓶子帮我插好,再拿到我房间。” “你还真奇怪,上一回要送你首饰,你还要秘书传了骂我的话,这回我不过转手将人家店里办活动不具任何意义的花送你,瞧你开心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花很漂亮,挺赏心悦目的,我看了很喜欢。”她诚实坦白心情。 “要你自己去挑个首饰,难道你会挑个‘不堪入目’的来气自己吗?” “当然不会。也没有哪个设计师会拿昂贵的宝石去设计一个‘不堪入目’作品好吗?”戴雍的话真的很妙,让她轻松的回答,“我呢,不过是纯粹拒绝你的道歉罢了。诚心的一句‘对不起’对我来说,比送我一大颗钻石更能让我接受。” “我以为只要是女人,后者比前者更能显示我的‘诚心’。”他认识的一些女人确实是如此。 “我清楚你有得是钱,买得起任何一款首饰替你安抚女人。可是我又不图你什么,当你迟到的时候,我很清楚自己要的只是你的一句道歉和将心比心,当我没等到人时,我当然要把我心里的不快告知你,至于你习惯用来安抚女人的贵重首饰,留给能被那些东西安抚的女人吧。” 戴雍眯眼看她。“你在告诉我,你是与众不同的?”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被黎静轩吸引了。 在短短一星期的时间。 三年后再见到她,她的外貌变化不大,可言行举止和谈吐时的神情,却和三年前有很大的不同。那种不再凡事依赖、事事得靠人的坚强特质外,她的温柔依旧,尤其她眉宇间的自信和慧黠,留给人强烈的印象。 不同于他认识的一些个性独立、长相出众的女人锋芒毕露,她的低调和安于平凡,更显现出其特殊的特质和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的魅力。 他承认,他开始对她感兴趣了! 黎静轩扬眉,举高两只棒球手自嘲着,“如果你指的是这双棒球手,那么的确是,它们确实够与众不同。” “还是希望我道歉?” “那倒不必,我骂都骂过你了,你若道歉的话,不就换成我欠你。” 戴雍点了点头,替她打开门。“进去吧,时候不早了。” “嗯。晚安。”黎静轩走了进去,他又替她带上门。 一回到房间,落地窗外的风雨仍没停歇,也没有缓和的趋势。 真的很讨厌呐! 外头风雨依旧。 黎静轩努力的忍,忍到了快十二点时终于忍无可忍。她真的很讨厌这种内心低气压,像随时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似的,令她不安。 跳下床,她心想,快十二点了,运气好的话也许戴雍睡了,那么她偷偷的跑到他房外窝着,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费力的打开房门,她往戴雍的卧房探了探…… 太好了!门缝没有光透出,该是熄灯就寝了。回到房间用腋下夹着被子,偷偷的往他卧房外前进…… 十分钟前戴雍准备就寝之际,忽然想到林秘书说的,美国泰尔先生约莫十二点会将一些密件传过来给他,那份文件关系着宇鹤集团。 当他的商业间谍友人泰尔提到,宇鹤集团正一步步的踏入一个错误的投资陷阱时,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多事?后来想,他和宋筱乔也算是朋友,这点忙他是该帮的。 只是把一份资料送到她手上而已。 待他收拾好东西上楼,朝自己卧房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黎静轩裹着薄被,靠坐在他的门板上睡觉,活像哪里来的游民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黎静轩其实并没有睡着,这样依靠着门板很不舒服,她只是闭目养神。蓦地,感觉上好像有人在看她,她缓缓的睁开眼,正好对上戴雍打量她的眼,她眨了眨双眼,像是想眨掉幻觉似的。 “哇啊——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要问你的才对吧?这么晚了不睡觉,你在这里干啥?”瞧瞧他门口有什么,棉被、枕头?原来他的卧房外还能自成天地耶! “我……那个……” “别告诉我,这星期以来,你每天都守在我门口睡,我会害怕的!” “才没有!你真当我是黑先生!”黎静轩胀红了脸。真是丢脸丢到家,他的房间明明暗暗的,还以为他睡了,原来他人根本在房外。 真是失算! “嗯,有像。冬天时,守卫的确会在守卫室外帮它准备一条破棉被。”他顺手打开房门,顺道将里头的灯打亮。“怎么,你在那间房睡不好吗?” “……很好。” “那为什么……”他注视着她的脸,发觉她的脸色苍白,模样像是很不安。她怎么了? 黎静轩犹豫了下才道:“外面……风雨好像很大。” “那又怎样?这房子的隔音很好,外头的风雨不致扰人清梦吧?”他有些不痛快,或者该说黎静轩的模样让他焦躁。瞧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把心里事跟他说有这么困难吗?陡地,一个尖锐的感觉钻入脑海——她不信任你! 是啊,一个曾经“逼着”她离开他的男人,要她如何相信?,又如何对他说出心里话? 从前被她巴住不放时,他一直希望哪天她会突然不再需要他,那他就自由了。 没想到若干年后,真正由她口中说出不需要他的这句话时,他的心却沉重如石。 黎静轩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她垮着肩、垂着头,夹起她的被子,默默往回走。 戴雍忽然想起她为什么在这种风雨夜这么反常了—— 黎老走时,也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帮佣才告诉他,要请管理员来处理客房外的树,说风只要大一点,枝叶就会拍打落地窗,要是台风来袭很危险。 还记得黎老刚走的那段日子,黎静轩总喜欢在类似的夜晚外出,甚至有一次到了天亮才回来。那时基于答应过黎老照顾黎静轩的承诺,他曾问过她,才明白这样的状况。 即使知道,他并没有积极的陪伴,而是让她自己习惯、找出口。 这样的夜她是寂寞又害怕的吧? 他快步的追上黎静轩。“等等,静轩,我叫你等一下!” 到了自己的房门口,黎静轩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现在的她连开个门都很费力,没法像常人一样,很流畅的旋转门把,然后再帅气的用力一摔,把不想见的人隔绝在门外。 真好笑,原来连生气、耍性子都还得要有健全的双手才行!真是够了! 看得出来她的背很僵硬,他知道她在生气。 “静轩,我很抱歉!”他忘了她讨厌风雨夜,这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淡忘的痛。 人可以变坚强,可有些痛却不会随着坚强而消失不见。 “你怎么会有错呢?有些情绪和感受是我个人的问题。因为你的好心,我才能暂住在这里,如今做了让你困扰的事,我很抱歉!”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到我房间吧,所谓‘负负得正’,在这种讨厌的天气里,有个讨厌的人可以抬杠似乎也不错。”他想,她在他门外打地铺也只是想要有个人陪伴,不想一个人吧。 “……” “还是,你安于在我门外打地铺?那你还真有朝黑先生发展的潜能呢!” 黎静轩猛然回头,生气的横了他一眼。“不要乱讲!” 戴雍惊见她眼中的泪。这家伙还是这么爱哭!他不自觉的伸手想抹去她眼中的泪,她却不领情的将脸别开,下一刻他一个箭步向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黎静轩本想再挣扎,甚至再用头撞他,可一想起前不久她撞得他脸色铁青,便不敢贸然行事。 未曾感受过来自戴雍温暖怀抱的她,一开始还真不习惯,身子僵如树干,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身上混着刚沐浴完舒爽的肥皂味道,让她渐渐放松…… 这样一个对她而言该恨该怨的人,为什么他的怀抱却能给她这样的安全感? 到这里已经一星期了,老实说,她对戴雍还是很陌生,因为他在自己周遭筑高了墙不让人接近,而她也会对他刻意保持距离,照理说,他们之间没有机会产生火花。 既然如此,一个在当初只想把她推得远远的人,现在为什么拥她入怀? 她不明白。 还真的是无法理解! 黎静轩站在戴雍身后,看着他为她铺床。是错觉吗?以往刚冷的他,今晚的背影线条特别柔和。是她的错觉,抑或是因她的渴望而衍生出的幻想? 替她铺好了床,他抱起另一床被和枕头转身。“今晚你就睡这里。” 以为戴雍要搬去哪儿,黎静轩急急的说:“你睡哪儿?” “沙发够宽,我就在沙发上窝一晚。” 她上了床,看他拿着枕头和被子往沙发上放,那皮质沙发似乎不错,可再怎么舒服,沙发也不会比床好睡。 在那里睡一晚,隔天八成会腰酸背痛。 犹豫了下,她说:“你的床很大,足够睡两个人。” “旁边有人,我怕你睡不好。”原本他想等她睡了,再搬到另一间客房,毕竟没睡过沙发,他也担心自己睡不惯。犹豫了下,他把棉被又放回床上。 黎静轩稍挪了些位置。“只要你没有磨牙、说梦话,或在梦里成为一代宗师的恐怖嗜好就行了。” “前两者没有。只是……什么是在梦里成为一代宗师的嗜好?” “咦,你没听说过吗?有人在梦里行侠仗义、刀光剑影的成为一代宗师,梦外却死了一堆人的成了一代宗‘尸’——” 戴雍怔了怔,终于听懂的笑了出来。“原来你也会说这种黑色冷笑话。” 看了下墙上的钟,时候真的不早了,他上了床,顺手熄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艺术小灯。 “当然。”婚友社待久了,别说冷笑话,连黄色笑话她也听了不少。偷觎了他一眼,这动作让她想起以前同床的岁月。那时她还小,戴雍简直是她的专属保母,直到她小学一年级,戴雍国中了,无论她怎么缠他,他都不再和她一块睡了。 距离上一次他们这样同盖一条被睡觉,是多久以前的事?久到……她都忘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幽幽一叹。 “你怎么了?”即使照明不是,还是看得到她脸上的神情,感觉有点寂寞。 她摇了摇头。 “你边想事、边叹息的习惯还是没改。”戴雍突然说。 黎静轩一怔。“嘎?” “还好你现在是躺在床上,小时候,你还曾因此一脚踩到没有加盖的小排水沟里,摔得一身伤;有一次更严重,骑着脚踏车飞进别人家的睡莲池里。” “干么又提那个?” “你小时候‘见不得光’的事,我知道的只怕比黎伯伯更多。小学时你不爱上学,一旦我打电话向老师请假后,你立即生龙活虎;你还会欺负那时在黎家帮佣的秋惠婶,在她常用的水杯上抹上‘夺魂辣’,害得她在用那水杯喝水后,嘴巴肿成香肠嘴!” “……那是因为她会欺负你。”黎静轩呐呐的说。 在黎家帮佣的都是一些在黎家有十年以上的老资历佣人,当然知道戴雍不是黎老爷亲生的儿子,只是养子而已,因此一些仗恃着宠信的老佣人就会暗地里使些小手段欺负人。 戴雍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只是……你五年级和同班男生打架,把人家打进医院,你一直不肯说原因,我到现在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她打小胆小怕事,当然,她也有过几次“例外”的记录,但和人打架,而且手段之狠……一个小五女生对一个同班男生哪来那么深的怨恨? “……”黎静轩有些尴尬戴雍提及她的“年少轻狂”。 “怎么,还是不肯说?” 她看着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和戴雍的年纪相差六、七岁。她小五时,戴雍已经是高二生,除了念的是一流的明星高中,长得又高又帅,一些小女生把他当偶像看。 “小学时,我们班上有些女生很崇拜你,可能是不平衡,也可能是嫉妒心态作祟,韩辰,就是被我打伤的那个男生,他在一群女生围着我追问有关你的成绩时,凉凉的说,明星高中成绩全校第一又怎样,也不过是个连父母都不要的孤儿。” 原来……“于是你就打他?” “他不断的说一些……反正那个人很讨厌!”一想起那件事,她还是很激动。 “只住了两天就出院实在太便宜他了,该多揍那家伙几拳的!可恶的长舌男!有机会再看到他,该再补他几拳。” “事情都过这么久了,还记恨?”只是韩辰……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哼!” 从她的话中,他发觉一个事实,有趣的盯着她看。“静轩,如果那个叫韩辰的惹到的是你,想必你不会动手,当然也不会记这么久。可惜他惹到的人是我。” “……” “现在的你……是否还是把我摆在你人生中的首位?” 黎静轩怔了一下,心陡地跳得好快,她的眼再度对上他的。“你你……干么这么问?” “是吗?”他不解释,却霸道的要答案。 “当然……当然不是!”他好讨厌,干么问这问题?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自私讨厌,他忘了当年她是怎么离开他的,现在却问她这样的话! 也许他只是随口问问,却搅乱了她平静已久的心。 这句话他不该问!不但惹恼了她,也对不起他女友。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真的讨厌那个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想起过往,她叹了口气,“有些‘名次’不会永远空在那里的。就像是学生时代的考试,稍不小心,就会被超越取代。” 戴雍笑了。“这样啊……” “就是这样!”望着他那似有含意的笑容,黎静轩的脸不禁红了。 “学生时代,我考试不曾拿过第二呢!” 说到这个,她就有点恨。“是啊,那时候常见你看课外读物,‘恋爱学分’也没少修,可考试成绩还是让那些悬梁刺股型的苦读书呆子想自杀。”语带嘲讽,可她语气中还是透着崇拜之意。 “悬梁刺股型的苦读书呆子?”他双眼直视着她,活似那个人就是她。 黎静轩恼了。“是啦,怎样?我就是那种蠢蛋!”他高二时,她才小五,发现自己暗恋他之后,原本不爱上学的她可是“浪子回头”,即使“级数”差很多,但为了能“配”得上他,她可是很努力! “静轩,你说有些‘名次’不会永远空在那里,那么你心里的首要位置,如今有人了吗?” 呼吸一窒,她强撑着回答,“……目前没人,不表示以后不会有。” “我只要知道目前是空着的就行了。” 黎静轩没敢再问下去。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又不由自主的想,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很晚了,睡吧。” “嗯。”黎静轩含糊的回应。 觑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都快一点半了,天,她怎么一丁点睡意也没有? 唉,看来今晚要失眠了! 第五章 “仇家”终于找上门了,黎静轩接到电话时,还怔愣了好一会儿。 也对啦,毕竟是她的小绵羊撞上人家的劳斯莱斯,不可能因为小绵羊已壮烈牺牲,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吧?劳斯莱斯的主人终于回国来替它讨公道了。 只是约见面……说真的,在接到电话的当下,她很想打电话给戴雍,要他陪她一块去……不可以!不可以凡事依赖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住他那里又生出了“某些习惯”,她发现,每次遇到一些想要依赖人处理的事,她就会想到他。现在的她不至于要他接手处理麻烦事,却回想听听他的意见,甚至陪伴她,给她勇气。 依赖可以是亲密的表现、信任对方的指标,但是她明白,戴雍不喜欢被当“乔木”。而且人家有个漂亮的女友,虽然她目前暂住在他家,两人也曾同床共枕过,可她一直有意无意的和他保持距离。 想想,她决定自己处理车祸这件事,不再倚靠人。 出门前,欧巴桑替她换好了衣服、穿好鞋,看她挥着棒球手要自行出门时,还紧张兮兮的问:“黎小姐,你要出门的事……戴先生知道吗?” 黎静轩淡淡的回道:“只是出去一下,不必什么事都得报备吧?我只是暂住这里的客人,你不必太紧张。” 暂住这里的客人?不像啊!起码先生的态度就不像,为黎小姐买的东西越买越多,活似黎小姐会从此住下。可她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你这样一声不响的就出门,先生会担心的。” “放心,他忙得很,没时间理我。”黎静轩出声安抚。 谁说!戴先生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问黎小姐的事,问她胃口好不好,心情好不好……问的都是很无关紧要的事,可她知道,先生很关心她。奇怪的是,先生却不要她多嘴向黎小姐透露这样的事。“可是……” “我要出门了。”不想再听欧巴桑的嘴碎,她落下话就出门。 目送她出门,帮佣太太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戴雍…… 黎静轩搭计程车赴约,进了约定的咖啡馆,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她两只手包成了棒球手,很好认的,她不担心对方找不到她。 劳斯莱斯的主人……可能是个上了年纪的有钱人吧?和她通电话敲好见面时间、地点的是司机,因此她无法由声音判断对方的年龄。 啊,真希望对方是个老好人,对于赔偿金额不会要求太多,要不然……她还真是处境堪怜。 服务生送来了冰开水,贴心的加了要吸管,方便她啜饮。她道了谢,啜了口带着柠檬味的冰水,忽然有个高大黑影挡在她前方,她直觉的抬起头一看——是个长相帅气讨喜的年轻男子。 “黎静轩?” “是。你哪位?” 男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劳斯莱斯的主人。” “噢。”原来不是老人家,而是“少年家”。眼前这位轩昂的男子年纪很轻,感觉上和她差不多,了不起差个一、两岁。黎静轩有些尴尬垂下眼。“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而使得你的车子受到损害,至于那个……赔偿方面,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而为。” 男子忽地笑了。 黎表轩讶异的抬眼看他,不解他脸上的笑意。“我的话很好笑吗?”他笑是因为他觉得她赔不起?这样一想,她不禁面露尴尬神色。 “对不起,你别误会。我只是在笑,你好像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乖巧’,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她是做错事啊!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人说话的语气像是认识她,而且还挺熟的。 “我们……我们认识吗?”她记得他家司机好像担过他的姓,他姓什么?好像姓“韩”,他家司机叫他韩先生。http://bbs.qunliao “认识。而且……我还吃过你的拳头!不只一拳,还好几拳,末了还掐着我的脖子不放,害得我住院两天!啧啧啧,果然,加害者和被加害者,后者的记忆绝对比较深刻!” “有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才没这么野蛮。”见他还是笑看着她,她心里觉得毛毛的。“你是不是认识哪个野蛮女友,和我长得像?”也不对,他知道她叫黎静轩。 “你现在野不野蛮我不知道,国小时候的你……其实也算乖巧,是个标准有些小任性的公主,唯独对我特别凶!”小学时候的他,暗恋黎静轩好久!不过小六他就出国当小留学生,直到完成大学学业才回国,两年前起开始在老爸身边当特助。 劳斯莱斯其实是公司车,不完全是他的,只是相较于上个月才买车的他而言,使用率较高罢了。 “国小?”黎静轩看着他。他认识国小时候的她,而且还被她打过……在她的记忆中,这样的野蛮记录只有一次。“你……你该不会是韩……”噢!老天!他也“刚好”姓韩!“韩辰?你是韩辰!” “感谢天,你还记得对我施暴过!” “你……你真的是他?”完全不像!哇,毛毛虫变蝴蝶!小时候的他,满秀气的,很小一只,比她还矮吧?可现在……有一百八以上吧。 “当年你打得太轻,该让我头破血流缝个几针,现在就有证据证明了。” 黎静轩憋了憋,终于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耍宝的说:“就因为记到现在,才忍不住再撞一次你的车泄恨!” “原来如此啊!” 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终于相视大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撞你车子的人是你的国小同学?” “司机说肇事者是个年轻女孩,和我同年次,叫黎静轩。我还想,只是名字相同,但我还是请人查了一下,果然是你。”他看着她。“国小不能和同班同学一起毕业,我一直很遗憾呢。”那时姐姐急着出国,结果小六上的他也被一并扔出国。 “是啊,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可惜。” “我还有一件更遗憾的事。” “什么?” “一直有提起勇气跟你告白,以及送出礼物。”当时她很讨厌他,所以他一直提不起勇气表白。出国的前一天晚上,他手上拿着她不小心掉了的发饰哭着……哇,好个纯真年代! “咦,那时你喜欢我?”黎静轩听了瞪大了眼。即使韩辰说的国小时候的往事,可她还是不禁羞红了脸。 韩辰取笑她,“喂,你干么脸红?你这样害我很尴尬耶!” “你是骗我的吧?国小的时候,你很喜欢欺负我。” “我也只欺负你好吗?小学生表达喜欢都是很笨拙的。只是你那几拳还真吓到我了!” “谁教你批评戴雍!” “戴雍?不是叫黎雍吗?”当年他很讨厌他,没道理记错名字。 黎静轩笑了笑,没解释戴雍已认祖归宗的事。 韩辰没想太多的说:“我的‘情敌’好吗?” “还不错。” “我记得那时候他可是我们班女生迷恋的王子,现在还是那么帅吗?”他好笑的自我揶揄,“那时的我嫉妒他嫉妒得要死!每次看到他到学校来接你,我的眼睛都快喷火了!偏偏小五时候的我,身高还未满一百五,那时的戴雍有一百八了吧,真是好大的打击啊!” “噗!哈哈哈……” “他还是王子吗?”韩辰忍不住问。 “是啊,老了些的王子。” “还是王子啊?令人嫉妒!”想了一下,他看着她,有些打趣的试探,“黎雍虽说是你父亲收养的孩子,可你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你和他后来呢?你有当上‘王子妃”’吗?” “……”曾经,一天而已!一时半刻,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和戴雍的关系。 和韩辰重逢,黎静轩很开心,像多了个可聊天的朋友。 那天原以为是约出去“花钱消灾”的,没想到像是和老朋友见面,聊天叙旧。 他对于“赔偿”的事只字未提,只说要是她觉得过意不去,就请他吃一顿饭吧! 当年她讨厌的要死的人,在很多年以后,原来也可以聊得这么愉快。 韩辰幽默健谈,也不知道是年纪相仿还是其他原因,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很舒服,完全没有压力。 那天分开时,彼此留下手机号码。贴心的韩辰,每天都打电话和她聊天。昨日在电话中得知她要到医院回诊,原本还想陪她,但被她婉拒了,可她答应会告诉他回诊的结果。 此刻坐在秃了头的医生面前,卸除厚重包扎的黎静轩紧张兮兮的看着医生翻看着她的手,小心的检查她的伤势。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医生……我的手还好吧?” “唔嗯……”写着她的诊疗记录后,医生这才开口道:“扭伤的部分痊愈了,只剩手掌清创手术的伤。这些伤或深或浅,目前的情况尽量不要沾水,要保持干燥,防止感染。” “那是不是表示我快好了?” 医生评估她的伤势。“复元的情况相当好,只要记得用水时戴手套工作,还有别过度用力,一般而言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她听了松了口气。“太好了!” 就这样,黎静轩终于远离了棒球手。 护士替她换上新药,她开心的走出诊疗室后,“终于”可以亲手打电话给戴雍——咦,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犹豫了下,她决定打给婚友社社长黄丽薇,晚一点再打给韩辰好了。 接通的铃声响了数声,终于有人接起。“喂,黄姐,我是静轩。” 一听到她的声音,黄丽薇忍不住叨念,“你也知道打电话来啊,我当你人间蒸发了呢!” “不瞒你说,只有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她装阿飘,假装凄怨的声音道。 黄丽薇被逗笑了。“臭丫头,装神弄鬼的!你啊,只打通电话说发生车祸要请假,原本我要去探望你的,可三次去你家都扑空,打你手机也不知道是手不方便接还是怎样,都没回应,我还担心了好几天。后来有个男人接了电话,他说他姓戴。吼,不是我在说,那男人的声音迷人是迷人,但感觉上就知道难搞又霸道!” 她喜欢研究命理,什么都可以算命,从声音“当然”也能听出什么。 一听社长的描述,黎静轩就知道接电话的人一定是戴雍。 撇开是不是有根据,就难搞和霸道这两点还真是神准!“黄姐你果然是铁口直断呐!” “呵,我告诉你,他声音沉而浑厚,用字简洁精辟,这种人通常身居上位,稳居正财库。” “正是、正是。”那人不但是大总裁,而且还是部厉害的赚钱机器! “还不只这样,这男人那方面的能力也高人一等哟——就是那种标准的‘三高男’。” 黎静轩一愣,“三高?” “不是身高、学历、收入高的三高啦!” “啊要不然呢?” “硬度够高、时间持久、花样够多的‘三高’。他事实上是桃花满天、一夜七次郎啦。” “咳咳咳,噗!哈哈哈……”她原本还在想,为什么要扯到三高?谁知道黄姐马上授业解惑。黄姐真不愧是春天婚友社的“社后”!她忍不住红着脸大笑。“也就是这个男人是个难搞的、有钱的、性能力超强的王八蛋。” “差不多。喂,那男的是谁?为什么会代接你手机?” 为什么啊?这得追溯到前些日子,她曾试图按键打手机,结果弄到手掌的伤又渗了血,好死不死正好戴雍回来撞个正着,他一气之下就没收了好了她的手机。 一直到前几天才又还她。“这个啊,一言难尽耶!” 一提到戴雍,就不得不说和他重逢后发生的事。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她被戴雍剥光衣服洗澡,还被他的“裸睡”强迫去他家受人照顾的那一段,一整个很有桃色的fu。 问题是,虽然他们之间发生闪着桃色光芒的事,却是什么事也没有!唯一勉强称得上“桃色”的,大概只有他吻她那件事吧。就连前几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两人同床共枕,也只是盖被子纯聊天。 至于那个“勉强”称得上有想像空间的吻,严格说来,不过是强迫她听从他的手段而已,可一想到他撬开她的牙关,将舌探入和她交缠一事,她的脸还是红了。 戴雍很习惯这样对付女人吗? 黎静轩想到他的桃花旺旺,除了有个美人女友外,也许真有一堆红粉知己的“好朋友”呢! “不会那个难搞的、有钱的、性能力超强的王八蛋正是你的新欢吧?”黄丽薇出声询问,拉回她神游的思绪。 “不是。”严格说来是旧爱。“他只是一个朋友,很普通的朋友。不过说到新欢,我最近和一个国小同学重逢,两人还满聊得来的。这个称得上是新欢吧?”和黄姐聊韩辰比较没有压力。 打从风雨夜之后,她和戴雍的关系好转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她被迫和他同处于一个屋檐下那么不愉快,多少找回他们曾是家人的感觉。只是她还是有意无意的想和他保持距离。 “我还是对那位‘性能力超强的王八蛋’比较有兴趣!至于你那位新欢,八成没什么八卦价值。” 黎静轩闻言失笑。“为什么?” “人的本能就是‘趋吉避凶’咩,越想逃避不说的就越有鬼,那种可以坦荡荡说的,等级和暧昧指数不高啦。” 她想否认,可又觉得黄姐的话像命中了什么。 “算了,你不想招我也不问,反正有些事是纸包不住火的!” 黎静轩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直言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我要这通电话是向你报告,我的伤好得差不多,如果你不嫌弃我手上还缠着绷带的话,这几天我就可以上工喽!” “你是红娘,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明星,你觉得身体状况ok的话,随时欢迎你归队。” “谢谢。” “啊,有件事差点忘了说了。你任职第一个撮合的那对,就孙云鹏和张佳嘉,他们两星期后要结婚了。” 黎静轩一怔,接着欢呼。“太好了!这一对长跑了近两年,终于要结成正果。我促成的佳偶比他们晚相亲的,有的都结婚有孩子了。真好,今天遇到的都是好事呢?” “就知道跟你说你一定会很开心。好了,我有客人,你回来咱们再聊。”黄丽薇压低声音说。 “好。” 和黄丽薇结束通话后,黎静轩走下楼,要到一楼批价领药,经过某间非门诊房间时,听到里头有声音传出。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沙哑声音说:“我说戴雍,虽说你才三十几岁,正值人生的巅峰期,可之前那场车祸对你身体的损害很大。” “经历生死关头,我替你动手术,说真的,并没有把握!你能活下来是奇迹!像你们这种日理万机的大集团头儿,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你是该试着放缓自己的步伐,别过度劳累了。”替他动手术,从鬼门关前把他拉回来的楚医生,每看他一回就念他一次。 戴雍?黎静轩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忙立在门外,在从里头往外看不到的死角处驻足倾听。 “我很好。” “我看了方才送过来的一些检查报告,你的一些数据进展得并不快。你得好好休息,睡眠要充足、饮食三餐要正常,还要适时的舒压。”医生一面看着报告一面说:“气郁的现象有点严重,肋骨复元是复元了,可x光图上看来,当初断裂的痕迹仍明显,平常尽量要避免重力的冲击。” “……好,我知道。” 医生又叨叨絮絮的念了一些话,几分钟后才放人。 戴雍出了主任室,拿出手机正要打给司机要他把车开过来时,有些讶异黎静轩就在不远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出过车祸?”她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这一句,她的心很乱,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医生说的话——经历过生死关头,全都听见了。 “没事了。” 他不愿多谈的模样令她生气,心中燃着怒火,可……她为什么生气?戴雍出了严重车祸不曾对她提及,她为什么要生气?她是他的谁?每每他多干预她的事情,她总是用这样的话和他做切割,而今呢?她又为什么生气? 他们是离了婚的前夫妻,他曾出车祸她不知道才是正常,知道才是奇怪。 黎静轩没再多话,沉着一张脸。 “你怎么会来这里?”没得到答案,戴雍又问一次。 “回诊。” “时间不是后天?”他还打算叫司机带她过来呢。 “我打电话问医生,问他回诊可不可以提前,然后我就来了。”她觉得心里好闷,更闷的是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觉得闷。 “我可以叫司机送你过来,这样不是既安全又方便?” 莫名的烦躁令黎静轩口气有点冲。“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别人吧?再说司机是你的,不是我的,没道理老是麻烦人家。” 戴雍看着她,眯了眯眼。又是“过客论”? 见他不语,黎静轩知道自己的态度和语气都不对,在心中一叹后,缓了缓语气说:“我搭捷运来的,没有不方便。而且……我也好久没有出来透透气了。” “是吗?我以为你最近常出门呢!”和劳斯莱斯的车主约见面的事,为什么不曾提过?事情谈得如何也没说。原本他还以为得替她处理呢,看来这小妮子长进了不少。 能独立处理好事情是他乐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想像中的开心。 “也、也没有,我才出去过两回。”就知道,帮佣太太一定是他的眼线!每一次她要出门,她总是问东问西的,早知道有鬼。若真是这样,戴雍对她会不会管太多了? 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开不开心,他一向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可她就是知道他不开心。 她决定暂且不理会自己心里的烦闷,反正像她这种脑袋没人家灵光的人,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暂且先搁下,先解决眼前一些比较重要的事。 犹豫一下,黎静轩说:“那个……你车祸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变相在安抚他。 “对不起?为什么?” “之前你抓我去洗澡时,我还用头撞你,我……我不知道你受伤了,真的对不起!”难怪那里他会痛得脸色泛白,肋骨断裂才痊愈就被她用头撞,光是想像,她都觉得好可怕!幸好没有再断一次。 “算了,没事。” “车祸……车祸很严重吧?”戴雍的身体一向很好,可医生却说那场车祸对他的损害很大,还生死交阔,可见那是场可怕的车祸。且不说车祸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是现在发生,也和她这“前妻”没有关系!可是……她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么难过?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过去的一无所知感到生气。 “都过去了。” “嗯……”到了一楼批价处,黎静轩忙把戴雍手上拿着的单子抢过来。“我帮你去批价!”一抬眼,那个肥肥胖胖的林秘书已站在批价处窗口外。 “批价缴费和领药林秘书自然会做,你抢了他的工作,要他做什么?” 她怕对方误会,急忙解释,“我不是要抢他的工作……” 戴雍把她手上的单子全拿了过来,然后交线林秘书。“入口处转角有一家咖啡连锁店,到那里去等林秘书把药领好吧。” “外头有个花园,那里比较漂亮,我们买了咖啡到那里坐坐好不好?”那里有大树,还有花正盛放着,较之在咖啡馆里吹冷气,那里的自然风更舒服。 “那里很热。” “才不会呢!你里头的衬衫是丝质的,只要脱掉外套,这种天气,一点也不会觉得热。”说着,她还主动的伸手替他解去西装外套的扣子。 见他扬眉,以为他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她忍不住嘲讽,“就我看来,穿西装外套确实是很有派头,可是在这种公园,你面对的只是我这种小角色,用不着对我耍派头吧?尤其地球病了,你不觉得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你们这些在上位者应该带头响应环保才对!” 戴雍被她的义正词严逗笑了。“别说得地球好像是我一个人弄病了似的。” “不是你一个人弄的,但你无法否认也是加害者之一吧?” “也对。”好吧,算他输了。脱下了外套,挂在臂弯上。 走出医院大厅,今天算是阴天,太阳没那么烈,又有徐风吹拂,其实感觉还不坏。距上次这样放松心情散步有多久了?日子久到连自己都忘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标准的工作狂,每天一睁开眼想的就是工作上的事,甚至忙了一天,回到了家,脑袋里依旧想的是公事,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外,他就像部终年无休的工作机器。 其实,以往的他喜欢速写。拿了速绘本到他喜欢的建筑物前速写,只有在那个时候他觉得放松,感到真正的休息。可自从回戴家后,他就不画了,一来没时间,二来……他的速绘作品很多是和黎老在一起时完成的,那本子里……有他太多复杂的心情。 至于他现在所谓的休闲,也不过是陪客户打打高尔夫、到酒吧小酌几杯……也许是参与的人的关系,即使是再休闲的活动,他也没办法完全放松。 当然他的生活中少不了女人,都会男女追求刺激、无需负责的成人游戏,他以为那会是最适合他的男女关系,因为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完全没有压力的。没有压力也等于不在意、没有投入,任何脚步都是轻轻踩下,甚至不留痕迹,有时回首,连他自己都会感到害怕! 宋筱乔算是和他交往最久的女人,他承认,无论喜欢的类型、家世……她绝对是他最适合娶回家的女人。但在她面前,他知道自己还是戴着面具的,他无法全然放松自己。可是在黎静轩面前…… 他必须承认,他很自在。 两人缓步走向公园。公园里老树树影扶疏,花香浮动,轻风拂面原来是这么舒服的事。 走在戴雍旁边,黎静轩窥见他仰起脸、闭上眼接受徐风拂面的表情,她笑了。 “怎样,很舒服吧?” “不坏。” “重逢后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还年轻。”她有感而发。 “我很老吗?”成列的老树不错落着一些艺术椅,他选了张坐下。 黎静轩哈哈笑。“此时此刻才发现你不老。”就是不想让他太好过。 不急着在椅子上坐下,较之于歇脚,她对前方那几株盛放的蔓藤玫瑰还比较有兴趣。 走过去,她凑近脸,轻嗅着玫瑰可爱的香气,忽地听到一阵“卡嚓、卡嚓”的声音,她忙回过头去,就见戴雍不知何时站到她旁边,正拿着手机拍照。 “喂,你在拍什么?”不会是在拍她吧? “玫瑰花开得很美,我拍了几张。” “喔。”忙凑近手机一看,果然看到萤幕上出现的是玫瑰。 她还以为…… “干么?以为我在偷拍你吗?”脸都红了,这丫头的心思真好猜! “哪有。”她讪讪然看着画面评论,“相素够高,效果还不错。” “我只拍我喜欢的东西,而且重要的还用眼睛拍。” “哼!”所谓“用眼睛拍”是指用眼睛看,然后画出来。戴雍有本速写绘本,从不轻易示人,宝贝得要死。 他说过,作品可看出一个人的感情,他所喜欢的一切全在那本子里。 她的态度让戴雍感觉到好笑。“技术好,即使是手机也能有相机的水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玩相机,现在还玩吗?”他喜欢画图,而黎静轩喜欢拍照。 “早就不玩了。玩相机要有钱有闲,不符合我目前的状况。”更何况,以前喜欢玩,是因为可以借故跟着他到处跑,也因此,她的摄影作品大部分都是建筑物。 后来……没有后来,自从他回戴家后,她偶尔还玩。离婚以后,她逃离关于他的一切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继续接触拍照。再说,依她的经济情况也不允许。 目前的状况?这倒是让他想起来。“你是婚友社的职员?” “是啊。” “为什么会在婚友社工作?” “干么问?” “好奇。” “我还满喜欢这份工作的,薪水不错、老板好,就连同事间的感情也好。” “只是这样?那要不要考虑到我公司上班?薪水更好、老板更好,就连同事间的感情也会更好。”他想把她安置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黎静轩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没有说服力。除了第一项薪水肯定更高外,后面两项我只会打上大大的问号。”她直视他,不怕死的说:“我无法想像和你共事的样子。你大概不知道你在外头的风评有多魔鬼吧?像我这种少根筋的,你们那种大企业,我一向敬谢不敏。” “可当红娘,你好像没有说服力。” 看到他脸上不以为然的笑意,她不高兴的横他一眼。 “喂,我告诉你,之前误认你是江进财是失误,但谁教你女朋友也正好叫‘筱乔’?”真够尴尬的,后来她才知道,此“筱”非彼“晓”。“而且我的隐形眼镜掉了,那么多巧合撞在一块……那还是我第一次弄错,以往不曾发生过这种事。你别小看我,我可是我们婚友社的no.1!” “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别告诉我,你们婚友社只有你和老板两个人。” 瞧不起人!“喂,你真该找个时间去看看我家婚友社的网站,就知道我这红娘不是盖的,这份工作我很用心,还真的凑成了不少对,他们结婚会寄喜帖给我,我也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感觉很有成就感。”睨他一眼。“你已经有个漂亮的女友了,要不也可以加入我们婚友社啊。”他那女友……真的很漂亮。 “加入你们婚友社?然后由你当红娘帮我牵红线?”戴雍的表情有点古怪。 黎静轩一怔,然后笑了。“你那什么表情啊?其实想想,那也不坏啊,好歹相处了十多年,你的优缺点我多少知道,大概也了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是吗?” “当然!”他啊,从以前到现在,喜欢的类型都没变过。不外美丽独立、气质出众、有品味,重点是,不能太黏人。他讨厌黏答答的情人关系。 而她……从来就不是他的菜!想到这里,黎静轩不由得噘高嘴。 算了,至少她已认清事实,能够认清就不会再傻傻的深陷……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她心里仍出现不合作的杂音。 对于戴雍,她好像一直厘不清对他的感觉。三年前的她很呆,三年后的她一样聪明不到哪里去。 噘着嘴想心事,闪神之际,蓦地眼前一黑,感到人影一闪,噘高的唇遇袭了,有人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黎静轩倒抽口气,杏眼圆瞪。“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自认很了解我,那你说呢?” “你你你……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我又怎会知道?”她忍住搔脸的冲动,可感觉脸热热的,八成红了! “你以为我得了失心疯?”见她失措,他得意的笑了。 “真是这样,我可能比较容易说服自己原谅你。”又、又靠过来了!黎静轩直觉的后退,再退……直到背贴着粗壮的树干,退无可退。 “原谅?”戴雍有趣的瞅着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我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原谅的?”双手撑住树干,将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彼此的距离真的太近了,黎静轩的脸不受控制的红成了猪肝色。 “当、当然有!有女朋友的人,自己要有分寸!君子……君子不欺暗室!即使……即使在你女朋友看不到的地方,你也不该背着她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她伸出手想推他,可一想到医生说的,他的肋骨断裂尚未完全痊愈,她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可不用力推,他又一直靠过来! “嗯,君子不欺暗室?” “……没错。”她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在笑她高中时的“直译”笑话。 戴雍脸一侧,再度吻上她。这一回不像上个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而是火辣辣的热吻,那种会疑云成雨的缠绵热吻,黎静轩被迫张口相濡以沫,由最初的被动到不自觉的回应…… 她喜欢戴雍吻她的感觉,不急躁、不粗鲁,初时探索的成份高,到她也愿意加入,才渐进式的带领着她感受他的热情…… 待四唇分开后,黎静轩一张脸红得像快烧起来,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眼脸不得不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向“加害者”,心中狂骂的不是那位加害者,而是自己。 黎静轩,你这个没节操的女人!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人家有女友,什么君子不欺暗室,现在可好,一个铜板拍不响,她也成为加害者了。 “君子不欺暗室就你的变译法是指——君子不在黑暗的地方欺负人。大白天的,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公园,这里不算‘黑暗的地方’吧?”戴雍笑睨着她,那略泛水意的眼眸让她显得更加妩媚动人,他喜欢挑动她的热情,看着她为他而激动。 “戴雍……”这男人怎么还是一样强势?她不喜欢这种……没有理由、找不到立足点的亲密! 他为什么吻她?不知道!只是很随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吗?最恐怖的是……她自己显然也接受了! 这让她受到打击!她一直认为感情该是一对一的圣域!原来她的圣域这么容易就让人给踏进来,而且还是这个曾经伤她很深的男人。 看她无助到像乞求的眼神和声音,他说:“上一次你看到我和筱乔,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现在的她应该有交往的对象了。”虽然因为他送到她手上的密件有可能使情事告吹,不过,他和筱乔真的成为过去式了。 隔几天是筱乔外公的八十大寿,他想带黎静轩出席。到时候她会知道,他和筱乔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咦?” “还有……”他看着她。“我们交往吧!” “我不要!” 第六章 不是过度开心而忘了矜持的大声sayyes的接受。 不是含羞带怯,红着一张脸的点头。 也不是欲拒还迎,为了给自己要足面子而要些时间再考虑、考虑。 而是在呆了两秒后,很阿沙力的说:我不要! 她不要?她黎静轩居然不要和他交往?!而且是当着他本人的面,连点机会都没的直接一句?戴雍托着下巴,想破了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女人,他算是有相当的了解,他可不是感觉对了就随便出口! 在告白之前,他仔细观察过黎静轩,她不讨厌他,甚至应该还是喜欢他的,那为什么她会拒绝他? “总裁?” “……” “总裁!” “嗯……”戴雍终于回神,抬起头。“什么事?” “六点半了,晚上的宴会可是杨老的寿宴,您不出席吗?”要出席重要宴会,总裁通常会先回家沐浴、更衣。 真难得,向来分秒必争的大老板居然会发呆!而且足足有十几分钟之久!他怎么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准备发飙,与其说生气,不如说心情低落或是……受到打击? 受打击?哈哈哈……怎么可能!一向只有他打击别人的份好吗?不过,还真的满奇怪的,感觉上,前天自医院回来,总裁就不太对劲,三不五时就会陷入沉思状态…… 啊!他想起来了,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那双手裹着绷带的年轻女孩是谁了!她不就是三年前和总裁有过短暂婚姻的女孩? 说起那段婚姻,知道的人少得可怜,而且还是他听过最短命的!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正好是少数知道的其中之一。 “这么晚了?”戴雍坐直背脊。 “是。” “你先下班吧,我待会儿就走。” “总裁你……没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被女人拒绝,而那女人还正好是他前妻。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叹口气。 难道是他的女人缘终于用罄了,“桃花”也终于谢光光了吗? 还叹气呢!林秘书眨了眨眼,像是看到猪在天上飞。 看来事情还不小!只是老板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叹气?他是个工作狂,能牵引他心思的,也只有工作吧? “不知道是什么事困扰着总裁您,我是想……有些事与其您这样一个人烦恼,也许可以组织个多人小组,集思广益,也许可想出解决方案!”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拒绝,要组织个多人小组,集思广益?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以后他还要不要做人? 虽然黎静轩拒绝了他,可在之后面对他时的态度也还好,没有躲躲闪闪的使得彼此间尴尬。 而在她的工作上,截至日前为止,他并没感觉出她是个多出色的红娘,可在拒绝男人这方面,也许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她倒真练就了好功夫。除了他本身血淋漓的例子外,之前他也见识过她如何拒绝江进财。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失手就栽在黎静轩手上,戴雍想着想着,不禁一阵好笑。 小时候她老是追在他屁股后面跑,长大后,好不容易黎老机关算尽的把她硬塞给他,但他还是拒绝了她的感情。没想到三年后,他真的对她有感觉了,向她告白却惨遭拒绝!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被拒绝了,该怎么办呢?嗯哼,他是个商人;偶尔被拒绝在所难免。可对于他很想要的任何东西,当他非要不可时,如果他不想被拒绝成为“最终结果”,那他就得让它成为只是被接受所必经的“过程”。 黎静轩是他非要不可的吗? 他喜欢她,可有到非要不可吗?他想还不到那样的程度。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是那种被拒绝就会打退堂鼓的人。 黎静轩是个有趣的对象,是因为他不曾跳脱以往看她的模式看她。但今后不会了,他调整了角度看她,反倒有兴趣知道她究竟变了多少? 只是一个人的性子左右她的改变格局,黎静轩的天真和良善仍在,只怕改变有限。孙悟空再如何一翻一万八千里,还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一思及此,戴雍一改之前的沉闷,心中豁然开朗。 观察他在短短几分钟内的精彩的表情变化,林秘书不禁口瞪目呆。 “林秘书。” “……是。”赶紧回神。 “打电话给黎小姐问她今天有没有事,晚上的宴会就带她一块去吧!”他可以想象,她一定会拒绝,但他有办法让她陪他一起去。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人是帮佣。群*聊**肥滋滋**制*作*欢迎加入*群*聊 林秘书说:“麻烦请黎小姐接电话……这样啊……好,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 “怎么样?” “十分钟前,黎小姐被朋友接走了。” “朋友?”戴雍扬眉,心里莫名的不痛快,嘴角陡地勾起,“说说看,是哪位朋友?” “……帮佣太太说,是个长得又高又帅的帅哥。”林秘书胆颤心惊的陈述。 “……” “……我最近才发、发现了一件事,那个……黎静轩小姐是总裁您的前妻,对不对?” “那又怎样?” “如果黎小姐有了男友又住在您那里,感觉上……很尴尬啊!我总觉得总裁似乎对黎小姐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同情或责任,才让她住到你那里的……你要不要考虑先下手为强?” 戴雍横他一眼。“我的事,什么时候容你多嘴了?” 林秘书讪讪然的闭上嘴。他本来有良策要献的说,可以替他之前“继承人”的事和目前的“恋上前妻”事件找个两全其美的方式,人家不听就算了。 唉——可惜,真的太可惜了! 企业大老的寿宴通常走中国风的合菜宴,杨老虽是八十老翁,但由于是美国发迹,且寿宴是由杨老最钟爱的外孙女宋筱乔一手策划,所以宴会餐点走的反而是欧式自助餐式。 不过在菜色上,则考虑与会者可能有不少不喜欢西餐的老人家,中日式名菜倒是占了一半以上的菜色,会场甚至有时蔬现炒和各式调酒、冰淇淋…… 热闹活泼的气氛,让人对企业大老寿宴枯燥无聊的气氛改观不少。 即使走的路线年轻、偏平民大众化,但场地的布置,大堂场地的租借、聘用的数位名厨,小至用的花材、营造气氛用的漂浮花烛、用的食材……都在在看得出名门的大手笔。 会场冠盖云集、衣香鬓影,在这种场合,无论男女都有自己的一套拓展人际关系的手腕,莫不想抓住机会多认识几个人,这头利用了谁谁谁搭上了哪条线;这边的美人计奏效,成功和谁谁谁认识…… 可奇怪的是,却有人活得像过街老鼠一样,希望不被任何人发现,活似有人发现她就会发生世界大惨剧一样。 巴洛克式的角落大柱子后,堪称是整个会场最隐密的地方,此时这里躲了一个人。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隐约可见一截米白色礼服的裙角。由柱子的斜对角看过去,算是看见那只“过街老鼠”的最佳位置。 那是个年轻女子,一身傲人的身材,在名牌礼服的衬托下更彰显平日不易见着的风情。轻轻挽起的秀发,透着几许成熟妩媚,就那张脸藏在阴暗中,只隐约看得出是个丽人。 女人伸出手又拉高了一些就她看来实在太低的马甲式上衣;偶尔低头看到自己“透气”的北半球,还会有股想拿块布遮住的冲动。 吼!她今天实在有够倒霉,为什么那么多倒霉事会全撞在一块? 首先,她因为之前答应过韩辰,为了撞坏人家名贵轿车一事要请他吃饭,就在她准备好被海削之际,她反而“海削”了他一笔。 反正她现在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全出自于他,而他也不过要她陪他参加某个宴会而已。虽然有点不快时候才被告知是参加这样正式的宴会,但一想到他的劳斯莱斯……她也就没有拒绝。 然后可怕的事发生了。由于时间不够,礼服是现买现穿,也就是根本没有时间修改,试了半天,较保守款式的礼服不是过大就是过小,唯一可以直接穿着走的只剩身上这件,但尺度过大! 人人都说好看,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也觉得不错,可说真的,这对她而言真的是过度暴露! 所以,现在正躲在柱子后拼命要把马甲往上提的女人,正是黎静轩。 就因为穿着尺度大一点就躲起来……也不是,她忸怩不习惯是绝对有的,可寿宴上多得是布料比她少的贵妇淑媛,她算露得少的。 至于她为什么躲在这里…… 那是因为……因为……她刚才很不小心的看到一个人—— 就……就是戴——雍啊——天啊,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方才她拿着盘子要去取食时,本想夹块北京烤鸭,结果是看到他从门口进来,她东西夹了就走,也不知道夹到了什么,直到逃到这里才发现,大白盘里放了一根装饰用的烤鸭头,而且好大一根! 死鸭头紧闭着嘴无语看着她,她也无言以对…… 她片好的鸭肉不拿,拿根鸭头干啥?吼,都是那家伙害的!只是……冷静后想想,其实这种场合看到戴雍一点也不奇怪,真不知道自己一看到他,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她又没做错什么,只是陪朋友来参加宴会而已。 可方才她逃亡时,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心里想的是——完了!戴雍来了,我得赶快躲起来!「群聊*胖嘟嘟」**制作 那种慌慌张张的感觉像是……背着男友和别的男人约会给逮个正着似的。 天呐!她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感觉?太离谱了!且不说戴雍根本不是她男友,她甚至还拒绝了他,不是? 啊,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心思极混乱之际,有人隔着大柱子在另一端交谈了起来。 “看来戴雍卯起劲来物色对象了。看到方才他和宋家千金的互动没?” “我看只是做个样子吧,那小子是不婚族。” “打从我们上一回到医院力劝他,瞧他是真的有在重视某件事了,有人看到他近来和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子出双入对。” “那这宋家千金……” “乱枪打鸟,目标越多,子弹越多发就越容易中奖哇!” “也许有人看上这点想借此飞上枝头呢。” “这招用在别人身上也许管用,遇上戴雍……那可真拨错算盘。我说这个继承人的问题……” “嘘,有人来了。” 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黎静轩不经意的“窃听”。她心中还想,这两人说的话很“隐晦”,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隐约知道戴雍正积极地进行一件事情。是什么事呢? 不知道,可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的心里觉得怪怪的? “静轩,原来你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呢!”韩辰手上拿了两球冰淇淋的走向她。方才她说要拿东西吃,他正好和朋友说话,一转眼就不见她的人影。 “韩、韩辰。”和戴雍差不多的身高,方才又逆光,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她还以为是戴雍。 他注意到她的盘子里那令人不得不注意的鸭头。“这鸭头是……你不会因为这样才躲到这里来的吧?” “什么意思?” “躲在这里啃鸭头?” 黎静轩怔了怔,噗嗤笑出来。“才不是!” “还能笑表示还好。你怎么了?感觉上像是很紧张的样子。”说着,把冰淇淋递给她。 被关心的感觉让她很温暖,但又不想告诉他实情。“……可能不太习惯这种衣服吧。” “你放心,今天穿着这样很好看。”韩辰笑说。“方才我朋友还一直向我打听你是谁,看来我得加把劲了。” 黎静轩微笑,装作没听懂他半开玩笑的话中透露的心意。打从重逢后,韩辰就不断的向她示好,有意无意的暗示对她颇有好感,虽然从来没有正式告白过,可他眼底的情感和看喜欢的人才有的温柔眼神,她不会错认。 撇开家世背景,韩辰幽默、绅士,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块,她一点压力有没有,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但她明白,这是友谊,和爱情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变得笨拙,不可能如此轻松自在。 “看来我也得加把劲了。”黎静轩看了他一眼后说。 韩辰眼睛发亮,惊喜的看着她。她的意思是,她也想回应他了吗? “加把劲的逃,被追到了怎么办?”他的表情让她心里有点酸酸的。他就这么喜欢她吗? “静轩……” 他唤着她的语气让她的危机意识高涨,舔了口冰淇淋,忙说:“瑞士巧克力口味的耶!好吃!” “那也是我国小收集到关于你的喜好之一。” 原来他真的很注意她呢!小时候的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再提供你一个较新的情报,后来我也喜欢兰姆葡萄口味,有大人的味道!” 为什么会喜欢兰姆葡萄?因为戴雍喜欢,以前的她,戴雍喜欢什么,她就跟着喜欢什么。 有大人的味道?“又是因为戴雍吗?” 黎静轩又吃了口冰淇淋,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和戴雍的事,他从她那里知道了不少,他们结婚、离婚,甚至后来重逢的事他都知道。“静轩,你会不会到现在还喜欢着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看着自己曾喜欢过的人,会不会有一天……从前喜欢的心情又回来了?” “不会的……”黎静轩佯装吃冰,一颗心却狂跳不已。 “不要让我担心。”看着她,他表示,“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喜欢我,无所谓,我可以等。我一直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可前提是,不能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你必须给我机会,愿意试着爱上我,眼里只看着我,我可以这样请求你吗?” 啊,说了,他还是说了。“……韩辰,我们不能一直只是朋友吗?”她不想要有压力。 “那么,你有一天会不会属于另一个男人的?” 黎静轩压低眼睑。“……你问倒我了。我不容易动心,至于未来会如何,我不知道。”属于另一个男人?她明明不属于戴雍,为什么脑海里会浮现他的影像? 可能方才惊吓过度,才会脑海中三不五时浮现他。 “既然不知道就不该把我排除在外。” “韩辰……” “快吃吧,再不吃,冰淇淋快融化了。” 黎静轩心不在焉的吃着冰淇淋,太久没吃,冰都化成糖水,大口一吃,便又沾得嘴巴都是。 韩辰笑着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吃得嘴巴都是,好像小孩子。” 他的宠溺让她有些尴尬。“我自己来好了……” 她想接过他的手帕,不料手一动,上面一球的冰淇淋滑了下来,好死不死就刚好掉在外露的胸口上,冰淇淋黏答答的浓稠液体还顺势滑下乳沟。 冰冷的感觉透心凉,吓得她低呼一声。 韩辰也没多想,手帕一挥,就把她胸口的冰淇淋拨掉,低低说了句“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接过手帕,他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好发作。 两人站在暗处,由后头看过去,动作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一般人不小心看到都会识趣的离开。 不过就是有个人,一发现演出“活春宫”的女人是黎静轩后,即怒不可抑的大吼,“你们在干什么!” 韩辰觉得莫名其妙的回过头:黎静轩一听见那声音,吓得手上的另一球冰淇淋也差点掉了,心中哀嚎:完蛋了! 是戴雍!她死定了!方才匆匆一瞥,吓得她也不管取菜取到了鸭头就躲起来,结果和韩辰聊着聊着没了危机意识,压根儿忘了自己方才在躲人。 现在她和韩辰躲在隐蔽的柱子后又正好被他撞见,光是想象,她都觉得那画面很暧昧! 呜,这下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鼓起勇气才由韩辰的肩望出去……喔,是因为逆光吧?戴雍的脸好黑。 啊!只是明明是逆光,为什么她还看得见他额上青筋跳动? “你是……”韩辰觉得戴雍有些面善,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啊!你是寰海集团的戴先生。”他是企业名人,偶尔会在报章杂志上看到他。只是……除此之外呢?为什么他觉得在更早之前就见过他? 在戴雍上位开口之际,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戴雍,我在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宋筱乔今天一身金,娇贵非凡,一看到韩辰立即热情的说:“韩辰,原来你有来,刚才外公还在叨念呢!戴雍,这是我小表弟韩辰,日东集团的太子爷;这是我朋友戴雍……”她为双方做介绍,两人也展现风度的握手。 她看了眼表弟身后的娇小女子。“这位是……” “我朋友,黎静轩。” 她想了一下。“黎小姐?有点面善呢!” 黎静轩笑得有点尴尬。“我就是那个冒失的婚友社职员。” 宋筱乔怔了下,笑了出来。“我想起来了。欢迎你,好好的玩吧!我们先失陪了。”她手勾进戴雍的臂弯,低声的说:“我外公想见见你……” 声音随着两人的渐行渐远渐不可闻,只见她紧靠在戴雍的身上,两人不时的低语,戴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乐了佳人开怀大笑。 黎静轩默默目送两人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焦虑和心急。她想追上戴雍,想把宋筱乔的手从他臂弯中抽开,想用力的抱住戴雍,昭告天下——他是她的! 陡地的想法,骇住了她。 她……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她在吃醋吗?对戴雍? 心里一直模糊不清的地带突然清晰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之前一直想不透的事。 当初她在受伤、最无助之际,明知道戴雍是她最可能攀附住的对象,为什么她却拒绝他伸出的援手! 因为潜意识里知道,三年的时间让她变得独立,不再依赖任何人,并不代表她放得下多年来的暗恋。 她还喜欢着戴雍!一开始她就知道会这样,是不? 当和他保持距离时,她还能对自己撒谎,还能装作不知道的忽略自己的感受;可当她近距离的和戴雍痛楚在一个屋檐下,即使真正的相处时间不多,可心的距离却在生活于一屋子都是他东西的情况下渐渐消弭,她也在不知不觉一步步朝他靠近、再靠近…… 他吻她,她回应,在那个时候她还疑惑,自己为什么可以任由一个已经不爱的男人吻她?还受了不小的打击。原来……显然她的人比她的心诚实多了。 很多打从和戴雍重逢后一直困扰着她的事,终于有了解答。 一和戴雍再见面,她就逃不了了!她逃不了过往的深情暗恋、逃不了只想守在他身边的魔咒、更逃不了……再度爱上他的命运!不,也许她从来不曾间断对他的感情,只是因为她受过伤,痛怕了,不想再去发现这么无助的事,所以才自己骗自己。 可原来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一直有人在!那个位置即使她离了婚,在她以为不得不清空的情况下,仍没有空出来。 就连拒绝他,也是因为怕再次受伤害。但证据已摆在眼前,不久前他才要求交往,才多久时间,他竟和宋筱乔公然调情,面对她时还全无愧色!也许……他说和宋筱乔分手的事也是骗她的,看他们那“全无芥蒂”的样子,哪像分手了? 这男人真是可恶!难道没什么法子可以让他变脸吗? “静轩,你脸色很不好看!” “我没事。” 韩辰往戴雍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骇大了眼。“静轩,戴雍……戴雍是不是就是我国小时看过的那个黎雍?”他终于明白方才老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的原因。原来,他在国小时曾见过高中时的他。 他当时恨得牙痒痒的情敌! 这个男人还真是得天独厚,当他还是丑小鸭时,他是王子,当他变成王子时,为什么他还没变成胖国王? “……嗯。那时他叫黎雍,后来认祖归宗,改为自家父姓。” 戴雍就是黎雍,也就是说黎静轩的前夫是戴雍?而且现在还暂且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韩辰的危机意识更强了,看了一眼黎静轩。“你……真的还好吗?” “好,为什么会不好?” 她现在的表情像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韩辰不会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不好!她现在一点都不好!看着远处那对仍卿卿我我的登对男女,黎静轩心中的火气更炙。如果她周身附近有汽油桶,想必会立即引爆! 现在的她真的忍得好痛苦啊—— 第七章 黎静轩和戴雍前一后进门,正确的说法是,后者追着前者进门的。 “站在!我叫你站住!” 她根本不理他,沉着一张脸,步伐极快的往楼上跑。 他紧跟在后,在她进房间前抓住她。“我叫你站住,没听见吗?” “听见了就得照着做吗?”黎静轩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戴雍先生是我的谁?上司?家人?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眯眼看她着实过于凉快的礼服,他已经忍了一整个晚上。第一眼看到她穿成这样,还有一堆男人的目光直往她身上飘时,他很想把身上的西装外套往她身上罩,若能借到几根别针,再从上往下别,让她半点春光也露布出来,更好。 “几年不见,你倒是解放了不少!我从不知道这样袒胸露背是你的嗜好。”因为生气,他的声音冷得像打从南极来的冷风。 袒胸露背?她这样叫袒胸露背?干脆说她一丝不挂算了。再说——“我穿多穿少干你啥事?” “你以为每个女人都适合裸露?”他宁愿她是株只有他知道的空谷幽兰,也不要她是朵惊艳四座的玫瑰! 今晚黎静轩的风情吸引了众多男人的注目,明明不是风情万种型的女人,却有着令人想亲近、不顾一切攀折的妩媚魅力。 她对男人的吸引力令他心惊!想不择手段将可能的情敌排除在外,并把她据为已有。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黎静轩心中的火气又往上窜高。 “你以为只有筱乔小姐有露的本钱吗?她今天穿的礼服不但是无肩贴身的丝绸质料,腿边可还开高衩呢!”他管好自己的情人就好,管她这样多干么! “就我看来,她可以露的本钱的确比你厚。”重点是,宋筱乔露得再多也和他没关系,可她不行! 黎静轩气结,冷言回嘴,“情人眼中出西施,你眼里只有她,就把别人全当成东施!” “既然知道自己是东施,就该知道‘东施效颦’有多丑陋!”为了杜绝她往后再这样开放尺度,戴雍气得口不择言。 他的意思是她很丑?这话重重伤了她!黎静轩怒瞪他一眼,生气的用尚未痊愈的手用力的推了他一下,不想再和他说话,她转身就进房,没想到戴雍还是跟了进来。 “我问你,你怎么会认识韩辰?”这名字他有印象。 “我为什么不能认识他?” “离他远一点!” “且不说他是我小学同学,单就我的小绵羊撞坏了人家的车,只是陪他参加宴会有什么不对?”她当然也明了那种场合是“召告”关系的好地方,她也曾为此而有些生韩辰的气,可他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他还不是带着宋筱乔满场跑? 这男人,只管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小学同学?戴雍想起来了。韩辰,小五时因为他而遭受黎静轩暴力相向的那个同班男同学! 又是小学同学,又是名车的主人,他们还真有缘份!戴雍吃味的暗忖。 “那种圈子你又不陌生,会不知道这样公开出双入对会让人产生什么想法?” 她好歹也曾是名建设集团的千金。 “那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为什么会和宋筱乔一起出现?几天前才告诉我已经分手的情人,今天却像口香糖一样黏在你身上,而且还说她外公想见你!”她冷笑反讽,“已经分手的男女,她外公会想见你?人家可是企业大老呢,戴先生面子真大!我当那些保守的老人家只见‘认定了’的对象呢。” “我和筱乔真的分手了。”他此刻注意到黎静轩泛红的眼眶。 “分手的女人会对分手的男人这么热情?到底是她对你余情未了,还是你也喜欢维持这样的关系?”她咬着牙道:“一样是女人,你一定很遗憾我这前妻没有前女友般的热情、不计前嫌吧?” “为什么不相信我?”他双眸直视着她。 “相信?我为什么要相信?再说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你大可不必在乎我的想法。” “我说过要和你交往,你的信任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的话去说给鬼听吧!”一想到他一直在骗她,就火气大到连屋顶都快烧起来了。她气到要把他赶出去,眼不见为净,看不到他,她就不会心烦意乱。“出去!你给我出去!” “黎静轩!” 她气呼呼又道:“我倒忘了,你的话除了鬼之外,还有一个宋筱乔爱听!瞧她今晚开心得连和你分手的事都忘了,只顾着在你面前卖弄风情、放电发骚!”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可是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她就……就忍不住想发泄满肚子的火。 “黎静轩!” “怎样?”她不甘示弱的回呛。 “你这样子真的很丑陋,像极了难看的失败者!” “什么?你说什么?失败?我哪里失败了?”当由戴雍口中说出这两句话,她顿时遭受到很大的打击。多年前她输了,现在呢?他凭什么说她失败?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戴雍也火了。“就算宋筱乔在我面前卖弄风情、放电发骚又怎么?她有勇气,努力去追求想要的男人,可是你呢?除了在人背后说长道短,像极丧家犬外,你什么也不行!” “那是因为我不需要你!” 又是不需要?他咬着牙冷笑。“又是这一句!你连承认自己需要都没有勇气!以为一句‘我不需要’就可以把你的懦弱、无能撇得一干二净? 明明想要,你却不敢争取,你的性子和以前一样,还是没变!像你这种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想要的东西被拿走,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安慰,说没什么了不起,那只是你不、需、要、的。” “出去!你给我出去!”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了出去,然后用力的关门、上锁。 戴雍站在门外,烦躁的松了松领结。真是个不可理喻、令人冒火的女人! 你这样子真的很丑陋,像极了难看的失败者! 就算宋筱乔在我面前卖弄风情、放电发骚又怎么?她有勇气,努力去追求想要的男人,可是你呢?除了在人背后说长道短,像极丧家犬外,你什么也不行! 你连承认自己需要都没有勇气! 黎静轩盥洗好,换了件舒服的宽大睡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反反覆覆出现方才和戴雍吵架时他说的话——你这样子真的很丑陋,像极了难看的失败者—— 可恶的男人!害她睡不着觉! 生气的坐起来。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可一想到方才的事,她还是气到睡不着。 丑陋?这辈子她还没被这么形容过,今天晚上就听到两回!是呀,反正在他眼里,全世界只有宋筱乔入得了他的眼,其他女人不是soso,就是像她这样丑陋! 忍不住,又在心里痛骂戴雍一回。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会越想越生气,也许会气上一整晚!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好好的睡上一晚? 她没有吃镇定剂的习惯,要不现在就可以吞一颗好安眠。身子翻了翻,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有。得找个什么可以替代镇定剂的东西,她已经够生气了,再睡不着,她肯定会发疯! 对了,酒!听说喝酒有助睡眠,还可以解千愁! 酒?这里有酒吗?她想起楼下有个酒橱,里头好像有不少瓶酒。 跳下床,黎静轩轻巧的打开门,往戴雍的主卧室方向打探……灯熄了,有可能睡了吧。唔……殷监不远,之前不就因为猜测错误才闹了糗事,这回她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然后缓慢的往一楼移动,确定楼下没人,这才下楼。 打开酒橱,摸了一瓶酒和开瓶器上楼,进了房间,这才安心享用。 她没喝过酒,以前是爸爸和戴雍管得严。结婚夜的香槟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后来也没喝。之后则是她只身在外,总觉得单身女子又是自己一个人住,要真喝醉了或不胜酒力怎么办?所以到目前为止,她真的没碰过酒。 摸索了半天才用开瓶器打开了酒。唔,戴雍会放的酒通常都是一流的好酒,第一次喝就偷他的,她这“小偷”也算走运。 啜了一口……唔,淡淡的葡萄酒味,香醇好入口,好喝!她抱着酒瓶一口一口的慢慢喝,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好像也没有很久,她也没喝多少,怎么,晃了晃手上的瓶子,没了!瓶子空了!这么快? 手一滑,酒瓶落了地,但落地声全被地毡吸了去。 黎静轩倒回床上,看着天花板……还好嘛,不是说洋酒容易醉人吗?怎么她喝了足足一瓶也没怎样,只觉得肚子有点饱。说到饱,今晚她也只舔了几口冰淇淋,什么也没吃,方才还有点饿,现在倒不会了。 又隔了一会儿,她开始觉得全身发热。 “酒也喝了……头有点晕晕的,像吃了感冒药一样,这样会比较好睡了吧?” 她喃喃自语,闭上眼,等待周公来会。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周公忙着赶场没来,倒来了戴雍,和戴雍说到话…… 你这样子真的很丑陋,像极了难看的失败者! 就算宋筱乔在我面前卖弄风情、放电发骚又怎么?她有勇气,努力去追求想要的男人,可是你呢?除了在人背后说长道短,像极丧家犬外,你什么也不行! 你连承认自己需要都没有勇气!没有勇气、没勇气、没有勇气…… “什么鬼!”黎静轩恶狠狠的坐起来,可才坐起又倒了回去,因为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吃力的又爬起来。“谁……谁说我没有勇气?” 那个“谁”她想起来了,是戴雍!没错,就是他,那家伙说她没有勇气。 还说她的样子丑陋,是难看的失败者!她有这么难看吗?啊!她要去叫那没眼光的男人看清楚! 摇摇晃晃的晃出房门,一路晃啊晃的,第一次晃错了房间,第二间才是戴雍的卧室,她晃进——不!是摔进了他的房间,为什么是摔进?因为他的门是虚掩的,她才靠在他房门外,房门立刻被推开,她一个重心不稳,就摔了进去。 “啊——哎哟!” “谁?”戴雍也是气到刚刚才有了睡意,快睡着又有“东西”摔进门。他打开床头灯,讶异的看着摔在地上正要爬起来的黎静轩。“你来干什么?难不成外头又刮风下雨了?”一个多小时前,外头还满天星斗。 她爬爬爬,攀住了他的床单,支撑起身子爬上他的床。“没、没错!刮……刮风下雨!”她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这里正刮起超……超台十六级暴风,豪雨一千毫米!” 老天,她身上怎么全是酒味?之前在车上一点酒味也没有,可现在却……怎么回事?“你……你喝酒?” “喝了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 稍早这女人竭斯底里,现在倒喝醉了,她花样可真多啊!还有,酒能塞牙缝吗?就算她喝了一加仑的酒,也很难能塞住她的牙缝。他板着脸问:“谁让你喝酒的?” 讨厌他质问的口吻,她立刻反驳,“想……想喝就喝,我又不是未成年!” “醉了就该睡,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对啕,她来这里干什么?黎静轩偏着头想……心跳得好快,脑袋里一片闹烘烘的,一时间竟忘了为什么来这里。 她身上的酒味让戴雍的火气越来越大。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在外头她若是这副醉醺醺的模样,人家会怎么看她? 瞧她双颊绯红,一双媚眼迷蒙中透着水意,玫瑰色的红唇因为酒意而更加殷红如火……他的心倏地跳乱了半拍,不自觉的别开眼。他心目中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有着女人的妩媚和娇柔,吸引着身为男人的他。 深吸口气,戴雍下了床,拽着她的手,“凭你现在这副德行也想不起来什么,回去自己房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被拽到门口,黎静轩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手。“我想起来了!你,对!就是你!你为什么说……说我丑陋,还说我……我是失败者?” 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为什么什么事都……都得听你的?我就是现在要谈!”她踩着不稳的步伐一路往他房里走,被床角绊了一跤,整个人呈大字型扑倒在床上。 看她丑态百出,戴雍发誓,这辈子她休想再有机会喝酒了!耐着性子走过去把她扶起来。“早点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不行!我心里的不快,我就是要现……现在说!你给我听、听好!因为宋筱乔有勇气争取自己想要的,想‘败部复活’,较之、较之于她,我就变成了丑陋的失……失败者?我告诉你,现在就……就告诉你,对于我想要的,我也敢争取!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丧……丧家之犬!” 她不知打哪来的力道把戴雍推倒,然后爬到他身上,将他压在下方。 “你……你要是害怕,可以……可以求饶,我可以放过你!” 她的话令戴雍几乎失笑。这女人喝醉了还死要面子,连找个台阶下,还要不得“走路有风”。 “我不是个会讨饶的人,倒是你,求饶的话,我可以放过你。” 她胆子不大,他怀疑喝了酒后能为她壮多少胆? 他轻易的翻身,转守为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等着她花容失色,可下一刻她却双臂圈上他的颈项,主动吻上他! 掬取她口中的酒味,那酒像是瞬间在他身上发酵一样,就这么一个吻,一切就再也压抑不下来,回不到两人互相拭探的那个点,一切都乱了套,顿时天雷勾动地火。 睡衣、贴身衣物散落在地,酒意撤去了黎静轩的矜持,她大胆的回应戴雍在她身上点燃的热情,双眼迷醉朦胧,樱口低低春吟,任由春涛一波波席卷了她……身子忍不住情潮骚动的弓向他…… 他顺势顶入,以着她无法适应的速度,将窄窒的花道撑到最大,疼得她倒抽了口气,皱着眉,眼泪都飊出来了,她无法忍受的推拒着他。 “不要不要……出去,你出去……” 较之她的无法适应,戴雍则是一样错愕。她……她是第一次?二十七岁的大姑娘还是……处女? 她没有放弃推开他,不但推着他,嘴上也没饶过他。“为什么……别人的都欲仙欲死,我却像被人捅了一刀?一定是你的技巧太烂了!”一面说,还一面像不能忍痛的孩子般哭诉。 这种时候还能抱怨?她的话让戴雍哭笑不得。该感谢他年少轻狂时的对象不是她,否则被女伴这么说,他大概会身心受创,也许还得去看心理医生。 她的窄窒紧紧包覆着他,在怕又弄疼她的情况下,他进退维谷。他温柔的亲吻她,灵巧的长指在交合处轻轻爱抚着她,直到她慢慢适应,主动的回吻,他才又动了起来…… 她情难自禁的长腿勾上他的腰,和他做契合、深入的交缠探索…… 夜深了,这一夜戴雍房里的喘息低吟声不曾间断,凌晨四点许,在一阵女子春吟声渐歇后,房内云雨暂歇…… 但一室春意仍浓。 第八章 一家会员制的法国餐厅。 今天宋筱乔作东,请“旧情人”吃饭。说旧情人只是她自己心里这么觉得,也许人家戴雍还不这么想呢。她有些自嘲的想。 和戴雍分手后,她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了亲,对方是个背景神秘、身价雄厚的abc。长得不错,谈吐风趣,家世似乎可匹配,她以为自己的终身大概就是这样定下来了。 双方积极的准备订婚事宜,一直到订婚前几天,戴雍给了她一些资料,说是某商业间谍提供的,这才发现那个男人根本是个婚姻诈欺犯,利用不错的家世和贵公子的形象到处骗婚,且挑的都是富家名媛,可能是看中若富家女受骗,碍于面子问题,不会四处张扬。 这一回会和宋筱乔搭上线,是因为他以自家企业代表人的名义积极的和宋家接触,想签定一笔天价金额的合作案。宋家二老对他斯文有礼、谦冲自牧的态度印象深刻,又加上男子的家世的确显赫,因此大力促成他和女儿交往。谁知这名贵公子挥霍成性,早就宣告破产,他的家人也透过法律途径和他切割,断绝关系。 戴雍揭发此人丑行,使得宋筱乔和宋家企业免于发生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窘状,因此两人才又回复联络,最近他们互动得更频繁,她受惠于戴雍,有机会她当然也会帮他。 上一回她外公八十大寿指名要见他,就外人看来,两人在寿宴上的亲密互动似乎有了进一步的可能……但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同。”宋筱乔突然说。 “有吗?” “感觉上……好像从没见过你脸上的表情这么柔和。”套餐已到了尾声,她喝了口饭后附餐的咖啡。 “怎么说得好像我平时很剑拔弩张似的?” 宋筱乔一笑。“有女人了?” 对于过去那段她释怀了,她依然喜欢戴雍,却也明白对自己而言他非良人。不只是她,对于大部分女人而言,戴雍都不是个好对象,因为他不爱她们。而她也怀疑,他会爱上谁?对他而言,谁才是他的miss.right? 可她发觉最近他变的不在于外在的模样,而在于……感觉上的不同。这样的不同又只限于他偶尔一掠而过的思绪,或接到某人的电话…… 有某个女人让他改变了。 “女人?”戴雍玩味的笑看着她。 “不能说女友、情人、恋人。”她挖苦的笑说:“这些名词就我的定义,是要以喜欢为基础的。之所以说‘女人’,是因为正常的情况下,男人天生对女人有兴趣,你的女人指的是你有兴趣的女人,而不是你喜欢的女人。” 戴雍闻言,挑眉。“女人果然要多念点书,才能连这种事都能解释得这么鞭辟入里!” “你的新欢我该找个机会认识认识。一来挑衅示威;二来想知道……她用了什么魔法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了我花年余都做不到的事。”她看着他,“戴雍,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起来是有温度的。” 戴雍仍是戴雍,不可能由冷酷无情的男人变成阳光男,可她知道,他改变了! 他知道她前头的话是在开玩笑的,她一向提得起、放得下。至于后者……他有什么改变吗?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么宝贝啊?算了,那么提另一件事。” 宝贝?他宝贝黎静轩?也许他只是不习惯和别人分离他的私事。“嗯!” “上一次在我外公宴会上出现的那个红娘……嗯,叫静轩吧?” “她怎么了?” “我表弟韩辰……最近有点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是和她吵架还是怎么了?最近看他老是看着手机发呆。别看他长得帅帅的,以为一定很花心,其实他对女友很专情的。” “听说那女生是他国小的同班同学,从小他就暗恋人家,后来我才知道小时候韩辰曾被一个凶悍的女同学打到住院,静轩就是那个女生。最有趣的是,长大重逢后,他还是很喜欢她。” “之前他还问他妈咪,二十七岁结婚会不会太早?”她是独生女,因此从小和韩辰姐弟走得很近,韩辰很黏她,较之于他自己的亲姐姐,他和她还走得比较近。 韩辰就像她的亲弟弟一样,她很疼他的。 女友?结婚?戴雍皱了眉。“你说这些事的意思是……” “上一回宴会结束,你说顺路送她,韩辰说你和那位小姐熟到不能再熟。”她当时还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抿着嘴不说话,后来她想,可能是小俩口吵架呕气吧。 韩辰生日快到了,她想给他一份“特别”的礼物。“我想你改天约那小姐,我约韩辰,替他们制造一些机会吧。” 说到这个,她倒是想到第一次遇到黎静轩时,为什么她要说不认识戴雍? “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怎么,那小姐……很拗吗?”就是那种吵了架后可以闹脾气很久、很久的那种。 “不是。” “那为什么……” “她有喜欢的人了。”戴雍的手在腿上轻敲,心中小小的算计着。 “咦?” “她不是和我表弟交往吗?除了他,她还有喜欢的人?”宋筱乔讶异。 “事实上,静轩不是你表弟的女友,他只是暗恋,抑或单恋人家。” “那你知道那位小姐喜欢谁吗?”她自认表弟很不错,黎静轩喜欢的对象究竟如何? “知道。” “那个人比韩辰优秀?” “优秀一百倍。” “你在开玩笑吗?韩辰你见过的,我可是给他打高分!” “我也被你打过高分,也许还高他一百倍。” 宋筱乔笑了。“给这么高分还不是被甩了……”等等,戴雍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他说这话一定有什么含意。 我也被你打过高分,也许还高他一百倍。 她的心陡地跳得好快。“你……你的意思是……” “黎静轩喜欢的人是我!”其实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因为这样,每每一想起黎静轩喜欢他吗?心里总是一阵郁闷。 像她那种单纯的女人,和男人上了床,八成就是认定了对方。可是……她是在喝醉的情况下和他发生关系的,这也是他到现在还不得不怀疑,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那天的事是意外,他若有心拒绝便不会成事,一个喝醉了的女人,再有蛮力也推不倒男人。 他是清醒的一方,严格说来,他才是主导者。 上了床算是在她身上盖了印,“据地为王”,就外人看来,知道她是他戴雍的女人,不会有人敢动她的主意。 可在她喝醉的情况下……说真的,他还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乘人之危? 黎静轩是不讨厌他,可喜欢嘛……若真的喜欢,为什么拒绝他的告白?为什么和韩辰参加宴会,互动亲密? 韩辰……不会是她拒绝他的原因吧?这种猜测像虫子般咬着他,时时刻刻让他浑身不对!因为心里不舒坦,他还着手进行了另一件“不体面”的阴谋—— 没想到,对于什么事一定先观望,待有十之八九的把握时才动手的他,原来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也会这样没自信,还得要些无赖手段打击对手。 无赖吗?绝对无赖!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顺道一提的是,我和黎静轩也真的熟到不能再熟!那天晚上我并不是送她回去,而是一起回去,因为我们住在一起,严格说来,算是同居。”不能怪他坏她名声,为了杜绝别的男人觊觎她,手段是不够好看,可又如何?他一向不是什么君子。更何况,说两人同居也是事实。 “同居?你们才认识多久,会住在一起?”太不可思议!戴雍把住所当成个人隐私之一,不会让任何女人住到里头去。她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去过他住所。 “她对你而言有这么特别?”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我跟你提过我被收养的事吧?静轩的父亲就是收养我的人。” “……” “小时候韩辰被黎静轩揍,也是因为我。” “……” “还有,黎静轩除了是我责任女友外,她还曾经是我的前妻。”戴雍想了下。 “应该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了。” “……女友?” “依你之前的说法,女友、恋人、情人是有喜欢为基础的。” “你喜欢她?” “是。” “……” 黎静轩一面淋浴,一面想着十分钟前的事,一张小脸不由得红个通透…… 怎么会有男人喜欢一大早就“开荤”?戴雍似乎很喜欢早上做爱做的事,打从某个“酒后乱性”的夜晚后,她每天早上都会被同样的方式“叫”醒。 好像……没有例外? 咦,不对啊,和戴雍发生关系,日子少说有一个多月以上了,照理说,例假日的那个星期会暂停吧?可是……有吗?好像没有这样的记忆,好像每天都……至少有一次。 她一面洗一面紧张了起来。戴雍不喜欢做防护措施,和她欢爱时,没见过他使用过!而且他都将一切释放在她身上,不曾见他中途撤出,就连方才也一样,且完事后又隔了一会才亲自替她擦拭处理。 她越想越害怕,也越来越紧张。她不会……不会有了吧? 她和戴雍是什么关系,说真的,到现在还是很模糊。戴雍不曾告白……该说之前告白被她拒绝后,他不曾再有行动。 自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后,他也不曾试图解释和宋筱乔的事。而她,也因为缺了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要他解释,而让事情像根鱼刺一样卡在喉咙。 戴雍不是那种和一个人发生关系后就会认定对方是女友的人。他不是来者不拒,男女关系也称不上精彩、或是胡天乱地,可她也知道,他不会排斥固定床伴,不谈情、不说爱,只是肉体上契合的伴侣。 只是肉体关系?她和戴雍是这样吗? 在心理上,她有点无法接受!她不是天生玩家,没有办法把灵肉分开,也没办法把谈恋爱和上床分开,可目前她和戴雍究竟是什么关系?说真的,还真的不清不楚。 那么,为什么不问?她自问。 怕一旦问出口,她就得做选择!在离开或只是肉体关系上做选择。她自答。 她会做什么选择?黎静轩深吸了口气。不想了,容许她当鸵鸟吧,反正问题摆在那里,不去处理也不会不见。 回归问题点,为了安全起见,待会儿得去买个验孕棒来验。应该只是月事来慢了吧? 没怀孕的话,下一次再做爱做的事,一定要强迫戴雍做安全措施!他不准备就由她准备,总不能在“非法使用”的情况下,还游走在危险边缘吧? 不,暂且不准戴雍碰她,非得等到安全期不可!没错,就是这样! 沐浴完,推开隔音效果不错的门要踏出浴室,她听到戴雍正在讲手机。 “……谢我?要谢我,聪明如筱乔你怎会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我很难讨好?不会啦……你家……好,我大概知道,那么待会儿见。”看见黎静轩出来,他很快结束通话。 筱乔?戴雍和宋筱乔在讲电话?她并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可听到的部份…… 想像空间很大,而且还待会见呢! 早上戴雍不是要去上班?为什么又“待会儿见”?而且还是“她家”……他上班上到宋筱乔家?这电话她怎么想都很桃色!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干啥看她出来就急忙结束通话?感觉上,就像在避着她什么似的。想起之前的谈话性节目,大谈男人外遇、劈腿的几个指标,其中一个就是男人总是背着女友或妻子接手机,要不就是利用她们洗澡时讲电话,待发现她们出来,又会匆忙的结束通话。 其实戴雍大可不必如此,在身份上她还只是“妾身未明”,没资格管他。 看着她走出浴室,他说:“洗澡洗这么久,我还打算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黎静轩没理会他,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拿起吹风机打算把头发吹干。 戴雍走过去接手,大掌拨弄着她沾湿后卷度更大的波浪长发。“说说看,你待会儿要去哪里?” “和朋友有约。” “朋友?”戴雍闻言,眼眯了眯。 她生活单纯,交友圈就这么小。她的朋友不是婚友社的同事,就是学生时代几个偶尔还会联络的同学。如果是同事,她会直接说是同事,以前的同学她也会照实说,而不会说是“朋友”。会说朋友,目前为止,她说十次朋友,有八、九次是指韩辰。 黎静轩为方才的事还有些不快,也没打算老实的告诉他要和韩辰碰面,因为,戴雍不喜欢,不!他根本就是讨厌韩辰,说了八成又要弄得不愉快。 她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对于只是朋友的韩辰也说得很清楚。她当然知道韩辰心里还是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只是彼此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她把他当朋友,却也知道他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 那场宴会后,她就和他很少见面,而他也只是偶尔打个电话。今天是他生日,好歹一起吃顿饭。那个男人可以和前女友约会,她干啥连朋友也不能见? “周末假日你不也要上班?”她故意问。 她闪躲他问的话!戴雍心中的不快更盛。韩辰吗?嗯哼,他想说上一回和宋筱乔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她应该也会告诉韩辰,可这家伙还是三不五时会和黎静轩见面,看来,不积极处理这问题是不行了。 方才宋筱乔来电告诉他,她替他牵线,终于搭上了一个他一直想见面的法国企业家。不过对方只有中午有空,因为傍晚就要搭机返国。看来,早上要到公司处理的事得延些时候了。 戴雍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迳自替她把头发吹干。在黎静轩看来,这是他做贼心虚,才不敢搭腔。对他而言,她果然不是唯一吧? “要出门,待会儿叫司机送你过去。”他好掌控她在哪里、和谁见面。 黎静轩没有拒绝,却说:“我不急着出门,要司机先送你,我要出门前再打电话给他。”她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将头发吹得将干未干,戴雍替她抹上护发,然后状似顺口的问:“你上一次的月事什么时候来的?” 她身子僵了僵。“干啥问这个?” “这可是关系着我的‘权益’呢。更何况,听说女生那个来的时候,尽量别洗头。” 黎静轩的脸红了。“……” 戴雍在她红着脸无暇顾及其他时,脸上掠过一抹心机的眼神。他在等的……该快有消息了吧? 第九章 天呐!中奖了……她真的中奖了! 约莫十点戴雍出门后,黎静轩就到附近的药局买了验孕棒,为防止单一失误风险,她还三种厂牌各买一支,然后疯狂的三支都验了,结果三支全显示—— 她怀孕了! 天呐!怎么会! 看到这样的结果,她无语了,心中一阵茫然。怎么办?这样的事,要让戴雍知道吗?连婚姻都不想要的男人会想要小孩吗?怎么想都觉得天方夜谭。如果让他知道,他一定会强迫她去拿掉。 不!不行!她很喜欢小孩,而且这是她和戴雍的,她怎么样也想留下他!可她的肚子会一天一天大,纸终究包不住火,戴雍总有一天会发现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打从验出有身孕,她就是这样茫茫然,心不在焉的样子。从厕所打包验孕物出来时,还和帮佣差点撞在一起,手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她赶紧捡起来。帮佣太太没发现什么吧? “静轩……”韩辰在黎静轩苦着一张脸发呆了近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唤她。可她像是不识自己的名字,又像他唤的是别人似的,依然没有反应。 “静轩!”他又唤了一次。 她长吐了口气,喃喃自语,“该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 “怀孕……”不自觉的回应。 “怀孕?”韩辰讶异的提高音量,“你……你怀孕了?” 黎静轩一回神,瞪大了眼。“啊?谁……你……你在说什么?”额上都急出冷汗。她……她方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你方才说谁怀孕了?”她的脸色不对劲,很可疑喔! “那个……哈哈哈……我……我之前不是有说过婚……婚友社有一对社友要结婚吗?原来是先上车后补票。”眼睛乱飘,就是不敢对上他的。 “是吗?”韩辰狐疑的瞅着她。“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方才叫你,你一直在神游。” 黎静轩尴尬的笑笑。“对不起,今天是你生日,该好好陪你的。” “那倒不必,偶尔能看看你,我就很开心了。”他说的是真的。 从他的眼神里还是看得出他对她的感情。“韩辰,那个我……” 他阻止她往下说,她想说什么他也猜得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话我也接受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勉强不来的,可是你知道吗?在友谊的花盆里错栽了情花,毕竟我是从种子、发芽、小苗……一路看着它成长。请让它自然枯萎,得不到滋润它一定会枯萎的,但别强迫我强行拔除。” “韩辰……对不起。” “别再说这种话了,得不到你的爱情,你的友谊我一样珍惜。”转移话题,他说:“你怎么知道这家店?这家店的义大利菜很地道呢。” “……是吗?”其实是司机带她来的。她骗他说,和朋友约会的地方就在方才他放戴雍下车的地方很近,还说他们中午约着一块吃饭,司机不疑有他,就带她过来了。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有心机了呢?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家店我和筱乔表姐来过几次,她就住在这栋楼的楼上,算是这家餐厅的主顾,别人吃这家的东西得一、二十天前预约,我只要亮出表姐的名字,四个人以内随时有位置。” “……嗯。” 韩辰看出黎静轩似乎对表姐颇有忌惮,以为她在意寿宴那天的事,他不禁向她解释,“我表姐和戴雍只是老朋友,你不必想太多。表姐受的是美式教育,作风洋化,寿宴那天的事你不必太介意。”表姐的情感世界一直很神秘,他听过一些耳语,但那是私事,他不予理会。 她看着他,心里很是感动。“你这种人可归类为草食系男孩吧?温和、没有杀伤力,即使喜欢的人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你还是愿意当她的好友、为她着想。像我这种人其实比较适合你,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你?” “怎么觉得你像拿着枪在安慰我?” 黎静轩笑了。“我像是喜欢上牧羊犬的羊。” 也就是说,她不会爱上同样是“食草系”的羊。“还好不是喜欢上‘猎羊群’的狼。” 她又被逗笑了。韩辰可能不知道宋筱乔和戴雍曾交往过才会这样说吧?那天,宋筱乔在介绍戴雍,也只是以“朋友”带过。 韩辰翻着菜单。“这里的手工披萨很好吃,要不要来一份?” “这里你比较常来,而且今天是你生日,你全权决定吧!”她对于吃并不是这么在乎,而且说真的,今天会选择这家餐厅也不是因为慕名而来,纯粹是因为戴雍和宋筱乔的约会。她知道这样对韩辰不好意思,像是在利用他,可是……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这样的事。也许,她只是不想要自己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想找份力量将她拉出。 这阵子戴雍对她的好让她对他又有了期望,明知相较于她,宋筱乔绝对是更好的选择。无论家世、外貌,甚至落落大方的性子……可是女人就是傻,总觉得自己对于喜欢的人而言一定是不同的。她会主动不去想戴雍无法对她说明白,而她其实在乎的事。可女人呐,有些事越不去想,她越明白自己其实是逃避,而不是放下。 既然理性没法子让自己“看清楚”,那就借由打击来让自己清醒吧!知道怀孕后,她更要有这样的勇气,而她……也没有时间犹豫了。 戴雍不会想要小孩,而她却非要这个孩子不可,这样的想法落差……他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也许是她想太多了,说不定即使没有这想法的不同,他们也不会有结果…… 韩辰点好了东西后,他把菜单交给了她。“我点了几样,看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她正要翻开菜单时,一对登对的男女由这栋高级公寓的大门走了出来,然后漫步进入这家餐厅。 那对俊男靓女正是戴雍和宋筱乔。戴雍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宋筱乔笑得花枝乱颤!看到这一幕,黎静轩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怎么了?”韩辰直觉回过头,便明白她脸色丕变的原因了。 戴雍和表姐! 在黎静轩发现戴雍的同时,他也看到她,并走向她。 “真巧,你们也在这里?”宋筱乔大方的向黎静轩一颔首,看着表弟不自在的模样有点想笑。她大方的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四人座位,戴雍也在黎静轩身旁的位置落坐。他一坐下,她就嗅到一股清甜舒爽的花香味。那是……沐浴乳的味道吧? 花香?那不是戴雍会用的产品。她颅了眼他的穿着……和早上出门时候穿了不同套的西装,而且发尾还有点湿…… 他刚沐浴过! 从九点多到现在不过两、三个小时,为什么还要再洗一次澡?其中的暧昧想象空间很大!她努力的不去多想,可是……明明不要自己去想,她的心却又酸又痛,放在腿上的手也忍不住握成了拳。 “是啊,静轩替我庆生,我们约了吃个饭。”戴雍和表姐走得越近、越令人有暧昧的联想,对他而言越有利。可他不想要静轩伤心,他只希望她开心,在她所选择的男人身边得到幸福。他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后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也是约在这里吃饭,不过,等一下还会有几个外国朋友加入。”宋筱乔说:“和那朋友约的时间还早,想说先下来喝杯咖啡。” 韩辰嗅到表姐身上的香味,他突然道:“你身上的沐浴乳花香让我想起,我车上有一大箱上星期我出国时,你托我帮你买的沐浴乳和一些东西。” “你终于带过来了。” 黎静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没发现她的异状,他径自向表姐小小抱怨,“那款沐浴乳还真不好找,我找了几家超商,后来才在百货公司专柜买到,你啊,也不早说!那款沐浴乳好用吗?” “当然好用!干么,想买去送给谁吗?女孩子的话,应该都会喜欢。”宋筱乔有点恶作剧的问黎静轩。“静轩也喜欢花香的清洁沐浴用品吧?喜欢的话,下一回可以要韩辰帮你带。” “……嗯。”她苍白着脸低低的回应。 戴雍冷冷的开口,“她比较喜欢甜甜的果香产品,尤其是柠檬、柑橘这类的香气。” “这样啊,花香也不错呢,要不要拿一瓶去试试?” 黎静轩嗅着一阵阵来自戴雍身上的香气,想着他和宋筱乔身上有着同样沐浴乳味道的暧昧联想……那种感觉像是被拿着刀凌迟着,每吸一口都是痛!倏地她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我去化妆室一下。” 她一离开,戴雍也很快的往同一方向走,走之前还向宋筱乔借了她家钥匙。韩辰担心的想去看个究竟,宋筱乔却拉住了他。 “你也要上厕所吗?” “我……静轩不知道怎么了?她脸色很难看!而且戴雍借你家钥匙干啥?” “人家的男友去看看就好了,你凑啥热闹啊?至于我家钥匙啊,大概想好好谈一谈吧。”真难得能看到戴雍追着女人跑!只不过……太过份了吧?和前妻到前女友的住所? 算了,是朋友就得相挺。不过话说回来,能够目睹这个一向对女人所有有意举动只会采冷处理、要不就来个相应不理的男人,狼狈追在女人身后跑的模样,也算值得啦。 “她是我朋友!” 宋筱乔笑了。“我们家的韩辰真是太可爱了!我想,如果黎静轩是先遇到你,她一定会喜欢上你。可惜,你出现得太晚了。现在,黎静轩需要的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而不是只是朋友的你。” “你知道她需要什么,那么你一定也知道静轩为什么突然间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喽?”虽然今天静轩感觉上有点不太对劲,可刚刚她看起来真的很糟,好像是从表姐和戴雍一起出现后。 “也许是……味道吧。” “味道?你在打哑谜吗?” 她好笑的看着表弟。“我说你啊,该说你太专注于自己喜欢的女孩呢,还是实在太忽略我们这些路人甲乙丙了?也对,人之常情。你在乎她,当然忽略其他人。而黎静轩在乎戴雍,心思除了在他身上,也会在‘情敌’身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和戴雍身上有着同样的沐浴乳味道。” 韩辰一怔,像是忽然间懂了。那种感觉像穿情侣装,而且比情侣装更亲密! “你和戴雍……” “介入别人的事我做不出来。”她笑道:“我有我的傲气,无法忍受自己不是对方的唯一,也无法忍受自己会爱上一个三心二意的次级男人。 戴雍思虑清晰,他不会让复杂的男女关系困扰着他。当初我们在一块,他虽然不爱我,可我也知道,那段日子我是他唯一的女人。对于只是在一块的女人尚且有这样的礼貌和心意,对于他动心的女人,这一点无需怀疑。” 韩辰瞪大眼。他从来不知道表姐和戴雍有过一段!“你……你和他交往过?” “这在我家可是不能说的秘密呐!”宋筱乔顽皮的眨眨眼。 他啜了口侍者送来的咖啡,虽然相信表姐所说的话,还是忍不住问:“你和戴雍……为什么身上会有同样沐浴乳的味道?” “早些时候我们一同走进这里,结果一个服务生不小心绊倒,把托盘上的冷热饮全往我们身上砸,一身又甜又腻的……那种情况,戴雍原本想再回家一趟,可这么一往一返,和一个重要朋友约的时间可能会有点迫近。若是再遇上小塞车,一定会迟到。 于是我提议到我家洗个澡,请楼下精品专卖店送上来一套现成的西服。”幸好戴雍是天生衣架子,外国男人的标准size他连改都不必改。 “原来是这样。” “依我对戴雍的了解,你不必过度替黎静轩担心,以为爱上了像戴雍这样的男人,黎静轩一定很辛苦、讨不了便宜。要我说呢,男女之间谁胜谁负永远没个准,原以为会以压倒性高价风光售出的人,也许这回正以始料未及的破盘价含泪抛售。他这前夫呐……这回踢到铁板了。” “破盘价?” “那个男人……是真的爱上前妻了吧?” “为什么这么笃定?” “等着看吧!就像你想保护黎静轩一样,我也该给戴雍留些颜面吧?”方才戴雍在她住所接了通他家帮佣打来的电话,那通电话她听到了“验孕棒”三个字,就见他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笑容。 不得不说啊,如果这个男人做的事和她想的是一样的,她只能说……戴雍对黎静轩的感情绝对超乎想像。 又如果真被她猜中,那不得不说,这男人对于自己所喜欢的女人,手段还挺笨拙的嘛! 在义大利餐厅,黎静轩其实并没有上化妆室,那只是个离开的借口。谁知道绕了一圈往门口走时,后头却跟了个戴雍。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他凉凉的说。 “你自己都跟上了,何必多此一举?” “你今天约会的人不是我。” “所以你大可不必管我有没有跟人家打招呼,韩辰不会在乎这个。” 韩辰?说真的,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不喜欢静轩在他面前提到别的男子名字,尤其是韩辰。可现在……无所谓了,胜负大致已定,早些时候帮佣已送来了最好的“消息”,他是可以展现胜者的大器。 “他今天生日,你好歹陪人家吃顿饭。” 黎静轩奇怪的看着他,心中暗忖,这个男人今天怎么了?心情这么好?她方才还想,他看到她和韩辰一块吃饭,八成又要闹出什么风波。可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外的“平静”。这种感觉……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看着他,她想到了一件事。听说,男人只有在做错事、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时,才会展现出自己的宽容大量。所以有些抠门的男人还会在外头和别的女人度完春宵后,买昂贵的礼物送女友或妻子。 戴雍不会也是这样的男人吧? 也对,男人和女人在同一时间身上有着同样沐浴乳的味道,这之间的暧昧已不言而喻。 一思及此,黎静轩心中的怒火再次点燃,可又怕问了戴雍后,他们就完了。 自遇上戴雍后,她好像又慢慢的退回到以前那个因为怕惹得他不开心,这个不能问、那个也不敢问的黎静轩!她又习惯性的在忍了! 好像一面对他,她便习惯委曲求全。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吗?如果是,三年前她又何必离婚? 惹得她极不快,心情闷到高点的事,她为什么还要忍?反正……反正事情已到此,以后她和戴雍只怕也不会在一块了,干么不豁出去,把事情问清楚?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公司?”冷不防的,她突然问。 “透过筱乔牵线,我搭上了一个很想认识的法国企业界名人,就是等一下约见面的人。”戴雍耐心的解释。 “我看到了,你和宋筱乔从这栋公寓大门走出来。” “她住在这里,韩辰没跟你提过?” “宋筱乔是你的前女友,你们有必要走得这么近吗?”他有没有想过,看在她眼里她有多么不舒服? “我和她还是朋友,之前我曾帮她的忙,这一回她算是还我人情。”既然她主动问,他知无不答。 一直以来,他们够亲密,也够生疏,总有些事情不够清楚明白。他不是个习惯会解释的人,一直以来,和他交往的女人也清楚自己的定位,不会跟他要解释。可他想,如果他真的想让静轩安心,真正让她在他身边待下来,他必须学会解释。 也许借这机会,他能够知道静轩在想什么?不安什么? “包含到她住所洗澡沐浴?” “……” 黎静轩的脑海中很自然的呈现出想象的镜头,不禁激动的说:“你应该没发觉吧?你身上有刚沐浴的味道,那味道和宋筱乔身上是一样的。你帮她、她帮你……感情可真是不同凡响!”明明很想展现自己坚强的一面,只是单纯想把心里的不快说出来,不想忍得得内伤,可是……怎么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你这个人真是……” 早料到会这样,静轩性子容易激动,站在这人来人往的餐厅人口,还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他原想干脆等回家后再好好谈谈,可她脸色这么难看,若任由她先行回去,他不会到时找不到人了吧? 原来他也会担心!他有些自嘲的想。 带黎静轩到宋筱乔的住所,戴雍倒了杯桌上的开水给她,顺道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还哭?”伸手抹去她的泪。“你大概是我认识的女生中最爱哭的。” 她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那是因为你交往的女人都够坚强、够独立,都是无敌铁金刚,掉泪对她们来说是示弱的表现,她们不屑为之!可……我是我,我懦弱、爱哭,既不独立也不坚强,说穿了,也不过是株努力‘表演着’独立、不依赖的女萝!我不是那些你会喜欢的女人,别期望我在伤心难过时,连眼泪都不能掉!” “那么……努力‘表演着’独立、不依赖的女萝,你为什么哭呢?” 黎静轩火大的瞪着他。这个男人明知故问!可恶!可恶至极!“因为遇到一个混蛋!” “不能因为他是个混蛋就未审先判的冤枉他,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吧?” 戴雍叹了口气,认了。“要我解释吗?解释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沐浴、更衣?” “……不需要!”倔强的嘴硬。 “不需要就别哭。” “我为什么不能哭?” “哭的话就是需要我的解释。” “你当我是小孩,给给根棒棒糖、哄一哄、摸摸头就没事?” 他好笑又好气的叹息。“好吧,乖——我把事情解释完就去买棒棒糖。”顺手拍拍她的头。 “……”黎静轩强忍住,差点笑场。她现在哭得那么丑,又哭又笑的,简直没形象! 戴雍大略述说了到宋筱乔家沐浴的经过。 虽然合情合理,但太巧合了!“……理由是人想出来的。” “是啊,可是我没料到会在义式餐厅遇见你,没有那个能力未卜先知的预先准备好证据吧?来吧,”他拉起她,走到浴室,随手拿起早上穿的衬衫。“看看吧,虽然经过处理,可有些污渍仍洗不掉,我打算饭局结束后就拿去送洗。” 看到证据,黎静轩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可以相信我了吗?” “……” 回到客厅,戴雍说:“静轩,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我一直觉得没人是真心为我付出。因为没有人真心为我付出,我也不想去爱人。我不想要婚姻、家庭,只想要无负担的享乐,可一场车祸改变了我一些想法。”他看着她。“静轩,我想要真心的对一个人付出所有。” 黎静轩讶异的看着他。这是他的告白吗? “静轩,当我伸出手的时候,你可以把手交到我手上吗?” 第十章 戴雍约莫六点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待会儿还要绕到黎静轩的婚友社去接她,两人一起回家。 到了一楼大厅,正打算打电话给她时,公司大楼外的广场喷水池前,他隐约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静轩? “我刚才本来要打手机给你,你倒是自己先来了。”看来她今天提早下班。以往他开车去载她,有时候还得等一下。 他上一次要求交往,还是被打回票。可这一回他却不恼怒,也不担心。 静轩解释过,不接受只是自己心里调适的问题,和喜不喜欢、爱不爱没关系。 如果他要问,她喜欢他吗?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只要她还是喜欢他,那问题就不大。 黎静轩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拒绝戴雍?不是所有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他也开口要求交往了,不是?可有些事情是长久以来的累积,不是解释一两次误会就能全然释怀。她喜欢戴雍喜欢得太多,而一直以来也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上她,也因此,戴雍的告白对她来说,怀疑高于欣喜。 也许是……之前的伤太深了,她连怀孕的事都还没说,一来她无法确定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二来……有一件事放在心里她一直很在意。 在宋筱乔外公寿宴上,她躲在柱子后听来的话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忘,反而一再的放大、发酵! 那小子是不婚族。 打从我们上一回到医院力劝他,瞧他是真的有在重视某件事了…… 乱枪打乌,目标越多,子弹越多发就越容易中奖呗! 也许有人看上这点想借此飞上枝头呢。 这招用在别人身上也许管用,遇上戴雍……那可真拨错算盘。我说这个继承人的问题? 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头老觉得不太舒坦。想问戴雍,又觉得没头没脑的,还真的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是就这么放在心里……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怎么会来这里?我以为我去接你比较方便。”其实交不交往对他而言没差,毕竟两人现在生活在一块,别说交往,就说他们是夫妻也不为过,就只差一张证书而已。 “今下天……中午和一个原本要结婚的委托人吃完饭后,我心情有点糟,搭着公车漫无目的的到处晃……晃着晃着,经过这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按了车铃下车了。也许是……我想早点看到你。” “看来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以往的他是个绝对的工作狂,在他的生命中,工作是第一顺位,第二顺位是工作,也许连第三顺位还是工作。然而现在的他却发现,静轩在他心中越来越重要,每天只想准时下班,赶快见到她。 “今晚的我心情很低落、沮丧、伤心……” “看得出来。” 她张开手。“我想要一个拥抱。” 戴雍如她愿,向前一步,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嗅着她的发香。“只要一个拥抱就够了吗?” “大总裁如果有空,就陪我散散步吧!” 两人走进附近的公园边走边聊。 “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曾问我,为什么到婚友社上班?我当初只是很敷衍的回答你。”叹了口气,她说:“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到婚友社上班吗?我想……那是一种补偿心理吧。因为自己在爱情里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即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以离婚收场……” “离婚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消化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也接受了勉强在一起也得不到幸福的说法。可有一段时间,我好恨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的岁月,那些快乐的、温馨的事,时时刻刻像针一样刺伤着我,越是愉快的事就越扎痛我! 如果没有那些点点滴滴,我离开的步伐不会这样艰辛。后来,当我有勇气回首从前,想到过往能微笑时,我知道我走过来了。我……最终还是愿意相信爱情,相信自己的mr.right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转身,她又抱了抱一旁的戴雍。她喜欢亲密的碰触他,感觉他的陪伴。 一向不喜欢人碰触的戴雍,也慢慢习惯她这样的举动。对于他,她很没有安全感吧? 她迳自说下去,“所以我到婚友社上班,希望帮助别人找到幸福。努力的为我的委托找到最适合的人,对于所经手的案子也总是很努力、很严苛的评估后才介绍……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这样的态度在做事。” 因为自己渴望得到幸福,因此也希望别人得到幸福吗? 静轩喜欢他,因此离婚时她会难过他能够理解,却不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她连两人曾经共有的回忆都怕、都恨! 还记得她曾经挽着他的手甜甜的说,这么黏他是因为想拥有更多的共同回忆,以后老了可以慢慢聊。当初天真烂漫的她一定不曾想过,她辛苦收集来的回忆,后来会成为她最沉重的包袱。 不爱她的时候,他无法体会她的痛,而今……他动了心,她曾经的伤像连线一般真切的传给了他。 “做这样的事,你除了得到快乐,也应该很有成就感。”他有感而发。 “本来是。可是……今天却发生了一件令我伤心的事,打击很大。”她的双肩似乎往下一沉。 “说来听听。”他搂了下她的肩鼓励她说下去。 “经我介绍而配对成功的第一对委托人,在交往了近两年后,本来这个星期要结婚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女方怀孕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很多人不都这样?” “但那是因为男方在外面有了新女友,女方才打算利用怀孕来这他结婚,果然成功。不幸的是……也许是最近忙于婚事,女方不幸小产,男方就利用这机会提出分手。”黎静轩叹息。也许她心情之所以这么糟,是因为自己也怀了孕,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很多人都是因为奉子结婚,并没有好好的考虑对方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结婚之后才衍生一堆问题。”戴雍看着她问:“你就是因为这样,心情不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我怀孕了,你会怎么做?”不敢看他的反应,她将头压得低低的。“我是说……如果。” “那就结婚吧!”他毫不犹豫的说。 “你不怕结婚后才发觉我们不适合,衍生出问题?” “绝对不会!”他很确定她是他要的。她以为她为什么会怀孕? “为什么?”吓到回答,她不禁抬头看他。 打死也不能承认他想利用孩子绑住小孩的妈!这种手段实在太不入流!可为了得到静轩,他豁出去了。 既然不能说实话,戴雍故意装傻,反问:“你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事?难不成你有了吗?” 她该如何回答。 星期五约莫十点半,黎静轩接到戴雍的电话,请她替他送一份重要的文件进公司。原本他是打算叫林秘书去家里拿的,可下午她要到妇产科做检查,他坚持陪她前往,还特地挪出下午的时间。 不是假日却能和他在一块,这样难得的机会让她心情大好。也许是怀孕初期,她最近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很想随时窝在他身边,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因为他真的很忙。 事隔多年,她终于再度进到集团大楼。三、四年前她也曾替戴雍送东西过来,只不过当时他只是总经理,现在却是集团总裁了。而那时候他并没有介绍她,相信不会有人对她有印象吧。 经过一番交涉上了楼,走在通廊,黎静轩好奇的东看西瞧。 大集团就是不一样,连通廊给人的感觉都很气派。舰灰色的地毡、墨绿以花冈岩墙砖、各处室黑色金把的门……上班时间,那些门几乎是打开的,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走着走着,到了尽头有个转角,门牌上果然写着“总裁室”。一走近,从虚掩的门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 “……妇产科?”林秘书表情有点古怪。 “怎么,我不能陪着去妇产科吗?” “还特地排出时间?这简直不像您会做的事!”见上司但笑不语,心情似乎很好,林秘书忍不住小八卦一番。“您这样……会不会牺牲太大?就您之前的期待,不是只想找个女人替您生下继承人而已?既然黎小姐怀孕了,我觉得您其实不必特意照顾,找帮佣陪同就可以了。” “为什么?” “你不是只要孩子不要妈?当时你列出这样的条件时,我着实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担心你要叫我替你找人选。” “这样的人选很难吗?” “当然!除了代理孕母外,没有女人可以忍受替人生孩子却连个名份也没有。偏偏你又只要小孩不要婚姻,那时候我还在想,你绝对找不到这样的女人的。” 戴雍不禁失笑。林秘书要是知道“真正的情况”,八成会笑到倒地不起,也许还会说这是现世报!没想到他这位高高在上的总裁先生,也有仰赖“小人”的时候。 “总裁考虑的也真周到,记得多年前是黎小姐主动提出离婚,当初她既然不眷恋戴夫人那个位置,今日只怕也不会想再回锅。而且她怀孕了,正好符合您原先的期望,只要孩子不要妈。当初我也是想这样建议你,没想到你自己想到了。” “不是这样的……”才这么说,外头传来吴经理的大嗓门。 “小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有事吗?” “……没事。” 戴雍立即认出那小小的“没事”是谁的声音。他马上拉开门,果然看到黎表轩转身疾走的身影。她送东西过来,怎么没交给他就走了?他想起了方才和林秘书之间的谈话。 该死的!她一定听到了什么!他快步追上。 “静轩……” 不想看到戴雍,她快步的走,感觉到背后他的接近,立即迈开步伐跑了起来。 不搭电梯,她选择走安全门,快步下楼。 “静轩,别走这么快,我不追你就是了!”他在转角对她喊话。 这是下楼阶梯,要是她一个不小心踩空或绊倒……光是想像,他都觉得心脏无力。 黎静轩像是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直往下冲,戴雍担心她的安危,也只得卯起来追,在几个楼层后终于追上她,他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转身自己。她死命的挣扎、槌打,见他不放手,甚至还野蛮的张口咬他,咬得愤怒、咬得颤抖……咬得声泪俱下! “放手……我叫你放手!”腥甜的血腥味在口中泛开,像是呼应着她的愤怒。 “我知道你生气,你要咬要打随便你,可这是误会,你起码给我机会解释。” 她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激动的说:“要解释什么?我亲耳听见,你还能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故意……故意让我怀孕,就等我把小孩生下,然后一把将我踢开吗?”大概是心里打击太在,她的情绪一时乎复不了! “主动要求离婚的前妻果然很好利用,对不?因为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离开你的,知道像我这种傻瓜对爱情的渴求、对真心的执着,一旦发现你的虚情假意,不必赶我都会走,你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是不是?是不是?”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像的这样!” “不是我想像的那样?而是比我所想像的更可恶、更过份吗?”她觉得伤心,觉得无法忍受,那是因为受骗的感觉太伤人了。如果戴雍一开始就表明他的目的,那么事情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她会小心、会防着,即使知道再度爱上他是摆脱不了的宿命,她也会懂得闪躲,甚至逃得远远的。 他最令她伤心的是,她以为三年后再度重逢,他多少也有一些喜欢上她,否则怎会要求交往? 原来……一开始就是骗局!戴雍只是在找一个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不需要时还很容易摆脱的女人! 呵!原来事情是这样啊…… “以前的你连婚姻都不看重,又怎会期待小孩呢?我知道怀孕时一直没敢让你知道,怕你强迫我去拿掉。没想到当你真的知道,还表现得很开心,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她苦笑,“原来自始至终你只是要一个继承人!” 她终于把杨老八十寿宴时在大柱子后听到的那些话线弄懂了。 原来是这样啊! 黎静轩红着眼想,之前她终于等到他的再度告白,该欣喜,可她却没有想像中那般高兴,或许是……她依然感到不踏实吧? “戴雍,我想,也许我找到了之前拒绝和你交往的关键点了。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为什么我会拒绝交往?也许……我只是怕!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有时我忍不住会想,你为什么要求和我交往呢?你喜欢我吗?现在的你如果是喜欢我,为什么任由上一次的婚姻无疾而终呢?” “以前不喜欢,现在就没资格喜欢吗?”戴雍无奈的叹息。“之前的婚姻是你父亲一手主导的。我不讨厌你,但……对你的感觉真的很复杂!也许是比起交给其他不认识的男人,黎伯父更放心自己一手调教的男人来照顾女儿。从那时候开始,他对我的一切皆强势的左右。” “才国中,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慢慢的把你的事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揽下。你知道我的性子,该知道我有多么讨厌被安排。有危机意识的我,开始看你越来越不顺眼! 高中时,黎家的建设公司财务吃紧,正巧那里我父亲找上门,戴家一流的家世更是让黎伯父下定决心把你嫁给我,提供你一个有力的后盾。一个被安排、被主导、感觉上像被利用的婚姻,一个打我年少时就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的女人……你觉得我会爱上你吗?” “而你呢?你自己的感情几乎是被你父亲所导向的,你对我崇拜是有的,可喜欢、爱呢?我怀疑你真的懂!” “你不懂我父亲,我的感情才不是被他导向的!相反的,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你才这样安排的。你是戴家的孩子只能说是凑巧,凑巧对当时的我、当时的黎家有利!你在黎家生活了十几年,即使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难道就这么不懂他?” 黎静轩揪心看着他。“我一直以为你一定很讨厌小孩,没想到为了继承人……你还真是机关算尽。” “静轩!”眼见她又要往下跑,戴雍用力的拽住她的手,她火大的努力挣脱,见他仍不放手,她开始不分轻重的挝打他。“静轩!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她无法忍住愤怒,喘着气吼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如果现在有一把刀子,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向你!所以,你最好放开我!” 原以为两人终于能厮守到老,他不要因为误会而抢劫她!“给我一点时间,请你听我把话讲完!” 黎静轩现在连一分钟也不愿给他,半句话也不愿听。她不再多费唇舌,迳自用力的想甩开戴雍的手,他越是不放手,她越愤怒,反应也就越大,甚至不惜弄伤自己。 两人拉扯中,她踩了个空阶,身子整个往下掉,戴雍眼明手快的用手改揽她的腰身,但仍止不住往下坠的去势,“啊——”在一声尖叫声中,黎静轩掉下去。 她惊怕的闭上眼,原以为在劫难逃,“砰”的一声她着了地。 咦,没事?她居然没事?惊吓过度,脑海中有几秒的空白,无法运转。然后她才慢半拍的发现,戴雍就躺在她身下,额上鲜血直冒,双眸紧闭,已然昏迷。 她吓白了脸,“戴雍!戴雍,你醒醒,别吓我啊,戴雍——” 这是什么味道……像是医院特有的刺鼻消毒药水味。 戴雍眼皮动了动,神智慢慢恢复后,身上的疼痛感觉也席卷了他。 怎么会全身酸痛呢?额上的疼痛甚至是一抽一抽的,令他越来越无法忍受。他受伤了吗?怎么会受伤? 静轩!对!静轩摔下楼了。一思及此,他忙睁开眼,“静轩?”慌慌张张的四处找着她。 “我在这儿!”她红着鼻子,双眼泛红,显然打从他出事后,眼泪就没停过。 “你没事吧?” “……没事。”受伤的是他,可他张开眼,却先关心她的状况。 戴雍松了口气的闭上眼。“没事就好……” 他真的在乎她,还是在乎她肚里的小孩? “医生说,大致而言都是皮外伤,不过还是得要住院观察一天,看看是否有脑震荡。”黎静轩挪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很抱歉!” “静轩……现在可以给我机会解释一吗?”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你知道,我的母亲是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从她的遗书中看得出来她深爱我父亲,而我父亲也是爱着她,可那又如何?两人真心相爱,可……一个到死都是个情妇,一个自始至终没打算为深爱的女人放弃自己的婚姻,这就叫爱吗?” “多肤浅、多可笑!所以我一点也不憧憬婚姻,又怎么会想结婚?我不想要婚姻、家庭,只想要无负担的享乐,可一场车祸改变了我一些想法。” “在我发生车祸的前后一、两分钟,不,也许一分钟不到,我脑海中闪过的是——我可能在劫难逃,我死了,有人会伤心吗?不会!我不爱人,也没人会真心爱我吧?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好寂寞,好想……好想有人陪伴!我想,我无法爱人是因为以为别人不是真心对我。那么如果从我开始呢?” “虽然我不憧憬婚姻、不相信爱情,也许……终其一生不会真心爱上某个女人,可孩子呢?父母爱自己的孩子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我想要有个孩子。 很可笑的理由,是不?若是出意外前,我该是听见这话笑得最大声的那个,连结婚我都不想再结了,更何况是孩子?” “刚好在我发生车祸的某日,公司几个高层假公济私的催促我立下继承人,想要一个孩子的念头从此不断的在我脑海中发酵。” 她呼吸一窒,“也因此你想到了我?” “那时候,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好吗?”他直视着她说。 “所以是我自己送上门的?”有些事她承认她很在意。 “静轩,你在我不懂得珍惜时遇到我,不能因此而认定我再也无法珍惜人。” 戴雍试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浑身僵了一下想移开,也许是怕弄疼他的伤口而任由他握着。 “你会怀孕,我承认是故意的!可……不是像林秘书说的那样,我只要孩子不要妈!我不做防护措施时……根本没想到继承人的事。” “那又是为什么?” “……”戴雍耳根子明显的红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说啊,为什么?” “我提了交往,被你拒绝了。之后你和韩辰又走得很近,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因为韩辰而拒绝我,之后在杨老寿宴上,你和他又躲在柱子后举止暧昧……” “我不是和他躲在柱子后,我是因为看到你才躲起来,而韩辰找到了我!” “你为什么躲我?” 豁出去了!“我和韩辰出席寿宴,我怕你生气,才躲得像过街老鼠似的。你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韩辰是很好的人,不懂你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对男人而言,只要是常绕在心爱女人身边的男人,即使荣获十大好人代表,他还是情敌!是危险人物!” “……心爱……心爱的女人?”黎静轩讶异,没想到戴雍会这么说。 “我不是提出交往了吗?”他咬着牙道,到现在还是有点不甘心。“你以为要说出这样的话,对我来说很容易吗?” “感觉上是这样。”毕竟他不时在处理各种困难的决定,只是几个字,应该不难吧。 “……我很紧张,紧张到……以为会把话说不全。” 回忆当时,她道出自己的感觉,“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我长期以来,就是这么训练自己!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脆弱……我一直是这样!” 他的话让黎静轩想起年少时戴雍的过度老成和超龄的冷静,不禁心疼。“……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静轩……女萝在倚赖攀附着乔木的同时,在某个程度上,她也以着自身全部的力量,包覆保护着乔木。静轩,你相信吗?我渴望着这样的温柔!” 黎静轩眼眶红了。“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和秘书的谈话……我真的不得不怀疑。另外,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怀孕,你说你是故意的,可又说和想要一个继承人的计划无关?” 他这辈子真的没这么难以启齿过! “为什么不说?”她不放弃的追问。 “我不要婚姻,可迫切想要有个继承人,也就是只要孩子不要妈。可是遇上你,孩子……反而成了一个筹码……使你不得不认了我,乖乖走入婚姻的筹码。” 天呐!以往他最不屑的就是女人以孩子当筹码,迫使男人娶她。而今,他居然使出同样的“贱招”! “你……你要娶我?”她惊讶的瞠大眼。 “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能不嫁吗?”戴雍咬着牙半威胁她,可耳垂却是红的。 黎静轩心中原有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豁然开朗。原来,这段感情不再只有她一头热而已,再次重逢,他真的爱上她,因为在乎她、怕失去她,一向高傲的他竟然想用小孩来逼她嫁给他! 所以,他是真的爱她!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想娶她! 她突然觉得只要真心相爱,结不结婚一点都不重要。 难得看他无措的模样,想起以前两人相处总是他说了算,她决定趁机让他也尝尝屈居下风的滋味。他的如意算盘,可要她点头才行。 “可是,你只要孩子,不要妈,不是?我也想过了,如果我非要你不可,那么就绝不能让我们之间有疙瘩。” “所以?” “我们同居不结婚。”她笑了。“在我未消弥你那‘只要孩子不要妈’的不良观感前,这样是最好的方式。” 他自己辩驳,“结婚不是更好吗?马上可以证实我不是只要孩子不要妈,而是两者都要!” 哪能这么便宜他!鱼与熊掌兼得?“不要。也许你现在只是为了哄我乖乖把孩子生下而结婚。就我之前的经验,结婚易结也易解,谁知道孩子一生下,我会不会又得到一份离婚协议书呢?” 他急着给她保证,想让他安心。“绝对不会!我可以签下百年合约!” “那多麻烦,不要结婚就好了。较之孩子一生不就收到离婚协议书,我还宁可没结婚,到时真被甩,复元期会比较短。” “没结婚就有孩子,你会被人家笑的!”瞧她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他更急。 “奇怪了,之前只要孩子不要妈时,你就没想这么多?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会被笑?笑我什么?” “人家会说,你是我的情妇!” “相对的,别人也会认为你是我的情夫,很公平啊。”她一点也不在意。 “堂堂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当情夫?” “你也可以选择不当。那就照你原来的计划‘只要孩子不要妈’也行,孩子生下来就给你,我会到一个你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 找不到她?那怎么可以!现在他就连上班时间看不到她,都觉得时间有点难熬了,更何况是再也见不着她?“不——不要!好……好……你说同居就同居!只是……同居的日子也该有个期限吧?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我们结过婚了,不是?” “那是以前!” “怎么办……我大概是你带大的,性子也越来越像你了,我好像对婚姻越来越不憧憬了。结婚呐……再说吧!反正,我也习惯了当‘单身贵族’,日子这么过也挺好的。” “黎静轩!” “啊,医生来巡房了,这话题先到此为止。” 戴雍为之气结。这女人! 没关系,不过是把一个女人给娶进门嘛,他就不信以他对她的了解会攻不下她。 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各自得意的笑。 戴雍心里想:走着瞧吧!我绝对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你娶回家! 黎静轩则想:只要我坚持不嫁,你又能如何? 前夫妻过招,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尾声 多年后——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速绘本,年代似乎有点久。 翻开里头,几乎都是一栋栋有特色的建筑物速写,越往后翻,终于出现一张人物速写,那是个清灵秀雅的女人正嗅着一朵玫瑰的侧面速写。即使是速写,那线条流畅度、神韵……还是看得出水准。再翻一页,还是人物速写,仍是和上一页同一个女人,只是这一回女人手上多了个婴儿。再往后翻,里头仍偶尔会出现建筑物,可已经由前头全是建筑物改为以人物为主,而且是同一个女人。 翻到某页,女人一身飘逸的娃娃装,仍看得出大腹便便。她手上捧了一束玫瑰正由花圈走来,身旁跟了个如同洋娃娃般的小女孩。 又翻了数页……那是一张婚纱速写。有着最美丽的新娘,最轩昂帅气的新郎,新郎手上还抱着一对可爱的花童。那除了是婚纱速绘,也是全家福。 看看一角的日期,由清灵的女人出现在速绘本上到婚纱那张,前前后后五年。 这本带给本不断的增订上空白速绘纸,往后想必还有一张张更新的作品。合上了本子,绘本皮最下方有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戴雍。 孩子都有了,戴雍花了五年才抱得美人归,他这前夫当了五年“没名没份”的情夫,前夫果然破盘价啊! 可非常值得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