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夫大老婆》 楔子 【楔子】 女孩拿着抹布,正仔细的擦拭着教室内的课桌椅。最近肠病毒流行,所以院长让她用漂白水为课桌椅消毒,其他弟弟妹妹们因为年纪太小,不适合做这个工作。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所谓参观日,其实就是一些慈善团体到育幼院参观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普通的参观,但对育幼院的孩子而言,却是等待神迹的日子。 一大早起床,修女们就把孩子们打扮得可爱迷人,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梳理头发,还要他们再练一次才艺,等育幼院大门敞开时,就是各自展露本事的时候了。 或许就在今天,会有人被想领养孩子的夫妻看上,然后离开这里,走向圆满的家庭。 希望拥有爸爸妈妈是这里每个小孩的梦——除了她之外,她早过了作这种梦的年纪。 女孩带着点伤感跟惆怅望着窗外的小操场,许多未满六岁的小孩在庭园里跑来跑去,跟参观人士玩闹;二楼更是人满为患,那里是两岁以下孩子的房间。 一般人希望领养回去的孩子能跟初生儿一般纯洁,然后养成那个家的生活习惯、还有大人们想赋予的个性。因此,年纪越小的孩子,越有机会被领养。 可想而知,越大的孩子越不受到欢迎,因为人格、习惯早已定型,要花时间修正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家里突然多一个大孩子,能接受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她,早就不再怀抱任何奢望。 「馨惟?」修女路过教室时看见她,讶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修女!」她露出慧黠的笑容,「我帮忙把桌椅再消毒一次。」 「哎哟,这种事晚一点做也没关系。」修女忙不迭的冲进教室,一把牵起她的手就要带她出去。「大家都在外头期待能拥有个家庭,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修女,不必了!」她煞住脚步,拉开修女的手。「我想继续留在这里。」 「……馨惟?」修女错愕非常,瞪大双眼看她。 「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被领养了,越期待,只会使自己更难过而已。」她往后连退几步,「我的家就在这里,今后我会付出更多的心力,让更多没有父母的孩子跟我一样快乐。」 「馨惟……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修女听了,心一揪。这孩子早熟得让她难过。 「我只是面对现实而已。您放心,我已经做好了调适。」怕修女再劝说,方馨惟将修女推到走廊上。「好了,这么多有名的人来,您得快点去跟他们说话,我再一下下就擦完了。」她笑着退回教室转身又继续擦拭着课桌椅。 「可是……」 修女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望着里头的身影。其实馨惟说的没错,过了十岁就几乎不可能被领养,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空话。摇了摇头,如今她能做的,是替馨惟祈祷,盼神迹能够出现。 修女走远后,走廊突然冒出一个轻快的身影,手里抓着刚拔下来的花,蹦蹦跳跳的四处闲逛,在看到教室里的方馨惟时,他停下脚步。 「你在干么?」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 方馨惟循声瞥去一眼,一见到陌生男孩手上拿的花,脸色丕变,大步的朝他走去,一把抽走他手中的花。 「谁准你乱摘花的」可恶,这是外头花圃的花! 「咦?」男孩有些错愕,眼睁睁看着花被拿走——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大胆的抢走他的东西。「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 说着,他伸手想抢回,方馨惟却轻轻打他的手背。 「花园里的花长得好好的,那可是我们每天花很多时间照顾,你凭什么随便折断它!」她是真的很心疼,「你长这么大了,难道没人告诉你不可以随意攀折花木吗?」 男孩个子很矮,看起来像是国小一、二年级的孩子。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被打的手背,虽然力道不重,却达到了警示的作用。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教训他! 「……对不起。」一反刚刚的嚣张态度,男孩竟然鞠躬道歉,「你刚刚在做什么?我帮你。」 「不必,」方馨惟赶紧挡住他,阻止他帮忙,「你不会啦!再说碰到这里的东西也不好,你还是去外面玩,那里有很多游乐设施。」 是参观者吧?她认得育幼院里的每个孩子,从没见过这个穿得体面又趾高气扬的孩子。 「那太幼稚了,没意思!」边说,男孩边走到水桶边嗅了嗅,「啊,漂白水的味道。」 「你才几岁,说别人幼稚?喂——别碰!」方馨惟紧张的走过去,挪开水桶,「这些是稀释过的,姊姊正在帮桌椅消毒。」 像是脑中被输入什么,听到这句话,男孩眼睛忽然瞪得又圆又大,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她原本没恶意,但是当一双大眼直盯着她不放时,她彷佛竖起全身刺的刺猬般,恶声恶气斥责,「我脸上有什么吗?」 男孩却勾起微笑,摇了摇头反问:「为什么要消毒呢?为了预防肠病毒吗?」 「嗯。」点点头,方馨惟突然觉得这个小男孩说起话来挺成熟的,一点都不像七、八岁的小孩。 「姊姊这么好,帮大家消毒,你很贴心耶!」 「……没有啦!」平常受修女的称赞,第一次被这么小的小鬼头赞美,她有点不自在。 「沛儿!沛儿!」此时外头传来紧张的叫唤声。 她往外望,就见一男一女的大人像在找什么,她立刻转向男孩,该不会是在找他吧? 她还来不及出声,门口已经出现了那两个大人。 「沛儿!」一见到男孩,女人立刻松了口气,「你怎么乱跑都没跟妈咪说一声呢?」 小男孩噘起嘴,非常不悦。「妈咪……我已经十二岁了,又不是小孩子!」 「十二岁」方馨惟一时心急口快,指着罗沛诧异惊叫。 十二岁怎么这么矮?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才小一、小二啊! 彷佛明白她为何有这样的反应,罗沛扯了扯嘴角,万般不甘愿的往爸妈身边走去。矮就是矮,这是不争的事实,越吵只会越吸引别人注意他的身高罢了。 「下次离开要说一声,你妈会担心。」高大的男人拍了拍他,抬首对方馨惟微微一笑,「你好。」 她赶紧恭敬地鞠躬。「您好。」 「爸,就她了!」忽然,罗沛举起小小的手,指向方馨惟。 她?她怎么了? 「咦?你决定了吗?」女人闻言亦是讶异,快步走到方馨惟身边,对她全身上下打量着,「长得不错,感觉也很乖巧……咦?你在做什么?」 「她在帮其他的孩子消毒桌椅。」罗沛用有点自豪的口吻说着,「大家都在外面,只有她一个人好心的帮大家做事。」 「是这样吗?」女人双眼亮了起来。 「不是的,我只是因为……」方馨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直说她自知已经不具被领养的资格,所以才独自在这里的吧。 「我要她!爸!我要她!」罗沛拉拉男人的裤管,耍赖似的嚷着,「别人我都不要,我就要她!」 要她「……要我做什么?」方馨惟顿感不安,忍不住问。 男孩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双手叉腰道:「你是我的生日礼物——姊姊!」 第一章 【第一章】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欧嗨哟?欧嗨哟?欧嗨哟?欧嗨哟?起床喽?该起床喽? 三、四种闹钟加在一起的音量简直响彻云霄,而且足足响了两分多钟,吵得所有佣人都忍不住循声往楼上左边角落瞪去,就连二楼正抱着洗衣篮走出的佣人也很哀怨的望着走廊尾端的房间。 「罗沛!」当一个女人自右边角落的房里走出时,佣人们纷纷露出了救星降临的笑容。 她的房间就在发出噪音房间的隔壁,只不过还是得走上一小段路,毕竟一间房间就有十五坪大,必须走过长廊才能来到隔壁房门口,只见房门上挂着个油画牌子,上头写着:请勿打扰。 「起床了!罗沛。」等半天没回应,她咬了咬唇,「我进去喽!」 扭开门把,结果门上锁,女人摇了摇头,翻过那张请勿打扰的牌子,後头有个像电池盖的盖子,扳开里头放了一把钥匙。 她用钥匙开门而入,房里一片昏暗。首先,先把吵死人的闹钟按掉,接着她直接把窗帘全数拉开,让阳光能彻底洒遍这间乱七八糟的房间。 只见地上全是刊物,什麽样的书都有,方馨惟像跳格子似的在杂物间跳着前进,走到木制高台上的四柱大床边,床上的家伙睡得正沉,她摇了摇头,再去把床边的帘幔也给拉开。 耀眼的阳光洒遍整个房间,但床上的家伙依然不为所动。 她从容的探头一看,发现男人戴着眼罩,眼罩上绘着滑稽的大眼睛,彷佛正瞅着她说:请不要吵我嘛!方馨惟不客气的一把掀开眼罩,男子果然被刺眼的光线给惊醒。 「怎麽了?」罗沛一骨碌的坐起来,双眼完全睁不开,「靠,怎麽这麽亮!」 「起床了!」只手叉着腰,方馨惟凉声说:「已经八点了,你还剩半个小时换衣服吃早餐,八点半出发去公司。」 「嗯……」他根本就是有听没有到,摇头晃脑的又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罗沛!」方馨惟逼不得已坐上床沿,及时撑住他想倒回去的身体。「你快一点……身为总经理不能每天都迟到甚至旷职!」 「哎哟……」罗沛软着身子,索性往她身上贴去,「我好累喔……」 咦?方馨惟愣了一下。这是什麽臭味啊?她瞪向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立刻捏起他的耳朵。 「说!你昨天是不是去喝酒了?几点回来的?」她边说边不客气的拽着他的耳朵往床下拖,「从窗户爬出去的吗?」 「哇啊啊……好痛好痛!」 这一下子睡意全消了,罗沛忙着护住自个儿的耳朵,没两秒就连滚带爬的摔下床,方馨惟这才松手,双手抱胸的站在一旁瞪着他。 「呜……你好凶!」罗沛狼狈的爬起来,赤裸上身的他拥有一副健美的体魄。 虽然和这个弟弟已经相处了十几年,但面对他只穿一条内裤的情况,方馨惟还是不太习惯。 「你还剩二十七分钟,」她不敢直视他,忙推着他往浴室走,「快点啦!不要让我进来催你第二次。」 当她一把将罗沛推进浴室,他还在那边「好啦?」的拖长尾音大叫,方馨惟万般无奈的叹口气,这才走了出去。 这个弟弟都二十五岁了,还是跟个孩子一样任性。 「馨惟,」楼梯下站着风姿绰约的罗柯雅丽,抬头问:「罗沛起来了吗?」 「已经起来了。」她赶紧走下楼,「妈,您别担心他,我会负责把他搞定的。」 「那就好、那就好。」紧握着她的手,罗柯雅丽拍了又拍笑说:「哎哟,我们有你这个女儿,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喔!」 方馨惟幸福的微笑以对,然後带着母亲往餐桌而去,一家之主罗治洋已经坐在那儿吃早餐,只是一脸微愠,好像谁惹到他。 「爸,怎麽了?」方馨惟体贴的自佣人手上接过咖啡壶,亲自为他斟上咖啡。「一大早的,别生闷气嘛!」 「还不是你那个弟弟,我看了就有气!」罗治洋说着,气得连早餐也不想吃了。「都几岁的人了,还成天无所事事,连起床都要你这个姊姊去叫他!」 哎,要是再让爸知道他昨晚还跑出去喝酒,铁定血压会直线飙高。 「罗沛就是这样嘛,比较贪睡。」方馨惟忙着打圆场。 「都是你宠出来的!那小子没有一点男人汉该有的样子!」矛头一转,罗治洋转向老婆开炮,「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继承人,可到现在除了画那些鬼东西外,还会什麽!」 罗柯雅丽不甘示弱,冷哼一声,边喝茶边反驳,「是啊,我不会教,你咧?你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把孩子扔给我管就算了,不知道是谁还支持他开画展的哟」 「我那是——」 「爸!」忽然方馨惟拔高音量插话,「今天下午就要拍广告,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啊?对对对,终於要拍了!」话题一扯到工作,罗治洋立即分心,「这次好不容易请了个艺人代言,希望能打响脐带血这一块的医疗事业。」 「一定可以的。」方馨惟笑吟吟的坐了下来,佣人随即送上她的早点。 真是差一点点,好好的早餐时光又要吵起来了! 坐在对面的罗柯雅丽将方馨惟的用心看在眼里,此时她正慈爱的望着养女把面包抹上奶油,还不忘客气的跟佣人道谢。 领养方馨惟这个孩子,真的如她所说,是他们罗家前几世修来的福。 罗沛十二岁那年,由於个性跋扈而跟班上同学闹得不愉快,甚至还打架,之後对方的姊姊出面「协调」;当时的罗沛个子虽小,但气焰高,无奈一张嘴说不过国中女生,且对方还穿了件跆拳道的衣服,腰间系了红带,摆明来意不善使得「调停」最後变成「打群架」。 可想而知,罗沛输得灰头土脸,从此之後班上同学就取笑他,尤其和他对打的同学更是嚣张,动不动就把他姊姊搬出来,警告罗沛要是再乱来,就要叫姊姊扁他。 所以十二岁的生日礼物,罗沛跟他们要了一个「姊姊」。 他哭闹了大半年,说为什麽他只有一个人、为什麽家里都是佣人跟老太婆、为什麽别人出去都有哥哥姊姊牵着,为什麽他什麽都没有 闹到後来,他连学校都不去了。罗氏夫妻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育幼院一趟。 原以为他见到陌生人後会改变心意,结果,他却选中了方馨惟。 当时十三岁的馨惟,乖巧听话,原本他们夫妻不打算领养个孩子进来,当初来到育幼院的用意,只是想让罗沛死心,更别说儿子嚷着认馨惟当姊姊这事搞不好仅是一时兴起,毕竟领养这种事可不能马虎。 然而几次的出游与造访,最後却变成他们比罗沛更喜欢馨惟,她超龄的智慧与风范,一点都不像印象中人们口中所谓的「没人教养」的孤儿,她不仅进退得宜,而且勤劳少话。 於是,她进了罗家大门,成为罗沛的「姊姊」。 第二章 被领养的她,付出的努力任谁都看得见,她努力学习罗家的习惯、配合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在知道自己是被大企业家领养後,她还主动提出要加强外语跟能力。之後她进了菁英学校,日日挑灯夜战从不懈怠,为的就是拿学年第一,不让父母丢脸。 高中开始,她就要求到公司帮忙,工读也好、无给职也罢,她纯粹只是想为父母亲分忧解劳,并且早日了解领养她的家庭是怎麽样的公司,因为毕业後她就要进入公司工作。 但家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喜好与兴趣,她根本就是为了这个家而活。她大学特地选了生物系,学习与生技公司相关的科目,并且开始深入公司的研究部门帮忙,毕业後立即进入公司,因为长年接触的关系,使得她在工作上相当得心应手。 於公,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员工;於私,她是个珍贵的好女儿。 当他们用餐过了几分钟,二楼总算出现声音。 罗家的格局是一楼挑高至二楼天花板,从餐桌这儿往上看就可以看见二楼所有房间;当罗沛的身影自房间一走出,方馨惟立刻转头看向佣人。 「麻烦咖啡再热过,浓一点。」她轻声交代,「再弄份水果松饼,多放点香蕉。」 「是。」佣人笑着回答,因为方馨惟对他们总是客客气气的。 「你看你,慢吞吞!」瞧着懒散下楼的儿子,罗治洋就一肚子火的大骂,「总经理没总经理的样子,我还听人说你昨天四点就离开了!」 罗沛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搔了搔头,衬衫连紮都没紮好,边走边扣扣子,一派轻松的往餐桌这里走来。他先到母亲身後,搂住母亲的颈子给了个香吻,然後淡淡瞥了父亲一眼,说了声简短的早。 父子俩相看两相厌,懒得再多说半个字,罗沛朝着馨惟身边走来。 你哟!她用眼睛说他,但罗沛挑了挑眉表示「我管他」。 甫坐定,佣人就送上方馨惟指定的早餐。他望着盘里的东西蹙眉,转头看着正在热松饼的佣人。 「我不要吃香蕉,怎麽切那麽多?」 「不行!早餐要多一点糖分,对脑子好。」方馨惟还在帮他摊餐巾纸。 罗沛噘起嘴,不甘愿但没说话,先喝咖啡,然後作势要抢方馨惟盘子里的蛋充饥。 「喂!」她出声抗议,却还是把盘子往他面前递过去,好让他取用。 他们已很习惯这样的模式,自从十二岁之後,罗沛的世界里几乎就是方馨惟这个姊姊,一个任劳任怨、做事细心、瞻前顾後的好姊姊,完全不需要跟穿着跆拳道服的同学姊姊pk,仅仅只是动口就大获全胜,隔天对方家长还拎着孩子来道歉。 这个姊姊总是陪在他身边,一起念书、一起上下学,一起熬过他的苦情暗恋期,还帮他写情书,以至於经过三次失恋後,他已经是刀枪不入,只剩他甩人的份了。 总而言之,罗沛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方馨惟的。 「沛儿,上季的报表跟明年初的公司规划做好了吗?」像嫌气氛太好,罗治洋一开口又是公事。 「嗯……差不多了。」一听,罗沛果然立刻沉下脸。 方馨惟尴尬的望向父亲。好好的早餐,为何就不能少说两句公事?这可是全家人唯一能团聚的时候呢! 只见罗沛根本就是狼吞虎咽的草草吃完,一抹嘴,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就离席,然後迳自上楼拿东西。 罗柯雅丽见状叹口气,不高兴的瞪着丈夫,罗治洋倒是瞪着儿子上楼的背影,好几次想再开口。 「镇日浑浑噩噩的,你们还宠他」越要他忍着不说,罗治洋越不想忍,「馨惟,你也是!什麽都cover他!」 方馨惟一怔,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乖巧听训。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做了多少事,他那个总经理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实际上全是你在运筹帷幄!」罗治洋一股气还在脑门转,「沛儿不能总把公事扔给你去做,这样他以後怎麽掌管企业?」 「爸,罗沛只是还在适应……」方馨惟不禁为他找藉口。 「适应!适应多久了?你高中就在公司打工,他在做什麽?一点都没有身为继承人的自觉!」一拍桌子,罗治洋大喝,「你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是我们罗家的继承人!」 「爸爸!」罗柯雅丽情急的大喊,截断接下来可能更伤人的话。 也惊觉到自己口不择言,罗治洋抿紧唇,既紧张又严肃的看向方馨惟,只见她双眼瞧着桌面,面无表情。 砰!一声巨响来自二楼,方馨惟匆匆抬首往二楼方向望去,是罗沛的甩门声。 「方馨惟,走了。」他淡然说着,边疾步下楼。 她立即扬起微笑,从容起身。 「爸、妈,我们先去公司了。」 她恭敬有礼的欠身,彷佛刚刚什麽事都没发生似的,优雅自若的离开餐厅後,拎过沙发上白色的时尚包包,便跟着罗沛一同离开家门。 她真的知道,也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身分,一个父殁又被吸毒母亲扔下的女孩,在不可能有神蹟降临的年纪,却被富有的大户人家收养,丰衣足食不说,还过着千金小姐般的舒适生活。 但是她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是被领养的,没有忘记她只是罗沛的生日礼物。 拥有这样的人生她已经很感恩,因此报恩成为她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加上罗家让她维持原姓,也说明了其中微妙的道理,她一直都很了解。 所以她每天战战兢兢,为了报答恩情而努力,即使拥有无可挑剔的生活品质,她也从不奢侈,从未主动要求任何事物,即使社会地位高,她还是亲切的对待每一个人。 她极度用心的照顾罗沛、父母以及为公司尽最大的心力,这是她唯一想到最好的报答方式。 所以就算爸爸不说她也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是罗家的一份子,毕竟身体里流着不同的血缘,而她也未曾觊觎过罗家的一分一毫,因为他们给的已经太多,对她而言,华衣美饰并不重要,她在罗家已得到了「爱」,以及一般孤儿渴望的「家庭」。 母亲的怀抱、父亲的关怀,弟弟的依赖,她的人生只要有这三样,就可以活下去。 「别理爸,爸就是爱乱说话。」来到车前,罗沛为她开了车门。 「他说的也是实话,你不能再这样虚度日子了。」知道刚才罗沛是在帮她解围,但是该念的还是要念。 「啧,你怎麽学爸开始念我!」罗沛皱起眉,在她入车後也跟着坐进车里,「求你别再念了,烦都烦死了,说再多也没用,我就是对从商一点兴趣都没有嘛!」 「是是是,你只对那些画有兴趣。」方馨惟扯了嘴角,真受不了他。 「对啊!我正在赶画呢,我的画展可得要办得别开生面,让大家都注意到我的才能,也要让老爸知道,我不需要从商,我有自己想走的路!」罗沛说得信心满满,双眼闪着光芒。 是啊,罗沛才不在乎什麽生技公司,也没有身为继承者的自觉,他一心一意只在「画」上。 他有着如艺术家的狂想与性格,放荡不羁又随性,喜爱沉浸在画作当中,更爱拿起画笔挥洒创作,不管是静物或是人物,都能让他废寝忘食。 第三章 对於绘画,罗沛是从高中时期开始着魔,那时他在追求一个绘画班的女孩,所以用学画来接近她,虽然最後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分手了,但他却从此深陷在绘画的世界中,直到现在,他认为时机成熟了,想要举办画展。 对於这事,罗治洋自然是举双手双脚外加举着手里的那根拐杖反对到底,罗柯雅丽则皱着眉不表态,唯有她极力促成这件事。 「画展的事你不用担心,场地跟陈设我都会帮你弄好的。」方馨惟对他笑了笑,「倒是你得努力画出好作品展览喔,还有——别忘了跟我约定的事。」 「这段期间在公司该做的大事还是得做对吧?」罗沛懒散的回着,「我知道啦,我哪件没做到?」 「嗯哼。」方馨惟自皮包里拿出行事历。嗯,下午要去监督广告的进度,还有两份企划要写。「你昨晚去喝酒,今天不许离开公司。」 「嗄」抗议声立刻扬起。 「是你自个儿违反规定。」她板起脸孔,「所以,今天跟着我走,不可以早退。」 「可是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去……」罗沛越说越小声,因为方馨惟正盯着他,那表情不言而喻,就是——不、能、去! 「我可以帮你通知他们。」她眼神回到行事历上,说得漫不经心。 罗沛即使不开心,仍掏出手机来传简讯。平常她宠归宠,可一旦下了令,就不容更改。 方馨惟阖上本子,眼见到公司还有点时间,她趁机闭目养神,一旦进了公司,就必须马不停蹄的跑行程,直到下班为止,她有成堆的工作得应付。 她现在只祈祷画展赶快来临,然後彻底失败。 这不是在诅咒他,她之所以无条件支持,甚至说动罗治洋帮他开画展,就是为了让罗沛看清现实——他毫无才能! 艺术这种东西是需要天分的,罗沛根本一丝艺术细胞都没有,她甚至怀疑他之所以投入这个领域是为了要对当初的女友证实些什麽。 他对绘画的狂热毫无道理可循,一路念到硕士毕业,纵使本科分数再高分,他还是沉迷於绘画中。 或许因为他是罗沛,是罗家唯一的继承人,小开的光辉在他身上闪呀闪的,没人敢对他直言、没有人说实话,告诉他关於他作品上的缺点,每个人都只会巴结奉承般的赞美他。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包括她在内。 她自认不是顶有审美观的人,但是就连她这外行人都看不出来罗沛有这方面的才能,偏偏——她是他的家人。 家人说再多永远不如外人的一句话,而且劝再多也只会让他更想闯出一番天地来证明自己,因此她乾脆反其道而行,全力支持罗沛,决定让外界的评论来告诉他事实。 事实会很残酷,但是她了解罗沛,他并不是受到打击就站不起来的那种人。 他既坚强又聪明,在经商方面他根本是个天才,她从高中就到公司打工,一步一脚印的努力学习所有商场之道,但他大学一年级寒假到公司打工才二十天,就成功拿下大家辛苦两年依然拿不下的企划案! 有这种才能的人竟然跑去画画成天跟米虫一样到处闲晃,方馨惟每次想到这,就会为他浪费经商天分感到可惜,果真是当局者迷,所以她非得想办法让他回到正轨才行。 不说别的,他毕竟是继承人,这份责任他注定是推卸不掉的! 「我刚才听到……下午有广告要拍?」罗沛转过头望着她。 「嗯,上星期我不是给你看过分镜图?」 「确定是请兰心代言吗?」罗沛双眼忽然一亮。 兰心是近期当红的女主持人,长相甜美可爱,而且最近刚生下个可爱的宝宝,正适合担任这次的脐带血代言人。 「喂,这是你谈成的case耶……」是谁代言竟然还问她?原本兰心开价五千万,最後不知道罗沛怎麽谈的,三千万成交,足足省了两千万的代言费。 「我要去!我要跟她拍照要签名!」罗沛忽然兴奋起来,「可以亲自见到她本人耶!」 「你本来就要去露个脸,好歹案子是你签的,而且你还是这计画的负责人呢。」不然何必勒令他今天得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第一次觉得上班也是有好处的。」眯起眼,罗沛泛起笑容,「我看电视上的兰心,生了孩子後身材还是一流,身材超好的!」 「是是是,容我再提醒你——你是以总经理的身分前去,可不是她的粉丝。」方馨惟永远知道他在想什麽,不提点他的话,搞不好等会儿还会去买块签名板咧。 罗沛视线瞟向她,脸色显得有点为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他知道,方馨惟开口几乎等於警告。 他最怕惹她生气,她曾气得跟他冷战超过一个月,不吭半字,让他难受死了! 只要三天方馨惟不跟他说话,他就觉得人生没希望;超过三天没看见她,他会把手机打到爆掉,非call她回家不可! 「放心,我都几岁了,怎麽会迷那种孩子样的人呢?」他连忙坐直身子,可就连司机都偷偷从後照镜瞄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狐疑。 「你自己不就是个幼稚又长不大的孩子?」方馨惟中肯的反问。 「我当然不是。」罗沛扬起下巴,装出意气风发的模样,「要我有作为时,我就能有所表现。」 方馨惟缓缓的转过头,定定的望着他,车子刚好滑入地下停车场,有几秒钟的漆黑,在旋转车道上她可以看见罗沛清亮的双眼正瞬也不瞬的凝视着自己,像是要她相信他。 车子随後停在专用车位上,後头两人沉默不语,让司机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後座诡异的气氛,提醒他们下车。 「那我希望你随时都有所作为。」勾起一抹笑,方馨惟率先打破沉默,开了车门。 罗沛错愕了几秒,才开门追出来。「喂,你说得好像我平常都没啥用的感觉。」 背上包包,方馨惟挤出一丝假笑,弯身敲了敲司机的玻璃窗,「谢谢你,辛苦了。」 「哪儿的话,大小姐。」盛叔笑吟吟的点头。这小姐就是没娇气,连对他们这等下人都客客气气。 说完,方馨惟就迳自往电梯走去,而罗沛没有一丝稳重,跟盛叔敬礼说bye後就蹦蹦跳跳赶紧追上她。 「喂,方馨惟!」 「叫我姊姊!」她没好气的说:「你是怎样?叫姊姊觉得很丢脸吗?都这麽久了还直呼我的名字。」 「我才不要咧!」罗沛哼了一声,「哪有你这种姊姊,对弟弟这麽没信心,还拐了弯损我。」 「不然咧?」电梯门一开,方馨惟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 「是家人,就应该要无条件的支持、赞美、肯定我……」 「我不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方馨惟冷冷截断他的话,「你呢,等会儿到了六十七楼,麻烦像个总经理,我就感激涕零了。」 别让她再听见员工背地里偷偷说他是「米虫」! 「我这几天都没在看企画那些东西,你得cover我……」一想到又要碰他讨厌的商业资料,罗沛连站在电梯里都倍感压力。 「我什麽时候不是在cover你了?」亏他说得出来。 「嘿?这才是家人,对吧!」 一听,罗沛笑开了脸,那是方馨惟最喜欢的笑容。 这也是她最珍惜也最恨的事——为什麽她偏偏是该死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