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与君绝》 第1章 “喂,石头,你记得这个月二十九是什么日子吗?”走在路上,一边囫囵吃着刚买来的热腾腾肉包,武修齐一边问着身边的伙伴石鸣远。 “这个月二十九?”外号“石头”的石鸣远立即开始回想,半天后终于叫道:“是不是寨主的寿诞?” “总算你还想得起来!”武修齐扬唇一笑,“那你想好要送寨主什么礼物了吗?” 这话问住了石鸣远。“咱们庄里什么金银财宝没有?平常也没听说寨主有缺什么东西,想到这个送礼……还真是令人头疼哪!” “寨主没明说他缺什么,难道你就不会暗地里观察吗?真不晓得你眼睛是长哪儿去了?”武修齐没好气地横他一眼。 “瞧你那样子,心里应该有底了吧?”石鸣远盯着他问道。 “那当然。”武修齐得意一笑,缓缓说出自己的计谋:“妻、子。” “什么?!”石鸣远惊呼出声,“你是说,你打算送寨主一个妻子?你以为寨主愿意吗?又不是你要讨老婆!少乱出意见。” “寨主成天烦忧庄里的事,哪来的心思想这个?自然只能仰仗咱们这些身边人为他分忧解劳,你懂不懂?”武修齐丢给他一记白眼。 “你说得不是没道理,只是以前也不是没女人对寨主示好过,可他总是兴趣缺缺,好像对成亲的事不太有兴趣。”石鸣远抠着下巴、翻着白眼说。 “啐!你也不想想以前送上门的都是什么货色?有脸蛋的没大脑,有大脑的没身材,有身材的又没脸蛋,你以为寨主看得上眼吗?里头唯一一个还不错的便是宝儿姑娘了。” “宝儿姑娘?”石鸣远皱眉道:“那不是暖香阁的花魁吗?你该不会是想凑合他们吧?我始终认为这是妹有意郎无情。”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不然你以为‘日久生情’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可惜寨主每次上暖香阁总是来去匆匆,和宝儿姑娘之间也缺乏好好说话的机会,你想想,要是咱们这次能请到宝儿姑娘到卧龙山庄替寨主贺寿,之后再留她下来玩几天,这事说不定大有可为哩!”武修齐十分佩服自己想出来的办法。 “那咱们这次下山就是要先知会宝儿姑娘一声吗?” “嗯,二十八那天咱们先来接她上卧龙山庄,如果是寨主寿诞当天才到的话太赶了,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不好。何况,你要她风尘仆仆地赶到山庄,人家女孩子心里说不定还要埋怨无法将最美丽的一面给呈现出来。”武修齐连这点都考虑进去了。 “咦,你怎么对女人的心思这么了解?”石鸣远斜睨他一眼,有些惊讶又有些佩服。 “那当然!我可是你最可敬的对手哪!”武修齐意有所指地笑道。 “夫,真这么厉害的话,青儿不早就是你的囊中物了吗?你又怎么会同我一起陷入苦战之中?”石鸣远的鼻孔发出一阵喷气声。 “这叫‘慢工出细活’你懂不懂?好啦,办正事要紧!咱们等等一同上暖香阁当说客吧。”武修齐忙不迭拍下他的手,拉着石鸣远走了。 典雅秀丽的闺房内,一名慈祥和蔼的中年美妇将一方绣有鸳鸯戏水的绣帕自女儿手中抽来,一边详加检视着。 “绣得不错。”中年美妇含笑点头道。 坐在她身边的清丽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礼部尚书袁寺盛及其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袁静紫。 “虽然距离你的婚期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不过现在开始准备刚好。”说着,袁夫人双目泛泪,哽咽道:“没想到我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想想还真舍不得……” “娘,既然您这么难过,不如就将婚事取消了吧,我愿意在府里陪爹和娘过一辈子。”袁静紫半开玩笑地说。 “胡说什么!”袁夫人睨了女儿一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有人一辈子不出嫁的。” “可是我舍不得娘难过嘛!”袁静紫紧挨着母亲,像个小女孩般撒娇道。 “唉,若非你婚配的对象是三王爷,娘还真希望能将对方招赘进来。” “要不,我私下问问三王爷愿不愿意好了。”袁静紫半真半假地道。 “你这孩子可别胡来!”袁夫人瞪她一眼,“虽说三王爷向来以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着称,但你们毕竟不熟稔,你可别胡言乱语吓坏人家,万一弄不好拖累你爹,那可就麻烦了。” 袁静紫有些不以为然,“既然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我想三王爷应该不是器量那么狭小的人吧?否则岂不有辱他的美名?” “你呀,嫁过去后可不能像现在这样,虽然人家都说三王爷好脾气,但他毕竟是个王爷,又是你的丈夫,你凡事都得尊重他、请示他意见,懂吗?可不能像在爹娘面前这样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这些话袁夫人叮咛过不止一次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絮絮叨叨。 袁静紫淡淡地叹了口气,“娘,其实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在满朝文武百官的千金之中,为什么三王爷会看上我?” “我的女儿才貌兼备,三王爷会对你情有独钟一点都不奇怪,别自我怀疑了。”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因此袁夫人自然是将女儿夸得没一处不好。 “呵,在这世上也只有娘会说这种话了。”袁静紫伸手轻刮了下母亲的脸,取笑道。 “不是都说知女莫若母吗?我说的话可信度难道会不高?再说女儿是我生的,我这么称赞有什么不对?”袁夫人回敬道。 “是是是。”袁静紫也明白天下父母心这一点,因此也只能无奈一笑。 “对了,明儿个咱们到紫竹寺上个香吧,求菩萨保佑你的婚事能顺利。”袁夫人微笑着建议。 “嗯。”袁静紫柔顺地点头。 就在袁夫人带着女儿到紫竹寺上香祈福这天,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转为乌云密布,吹拂万物的也由轻柔的微风急转为狂风,没多久,豆大的雨滴开始淅沥哗啦地坠落,打得路上闪避不及的行人一身。 “雨这么大,咱们还是等雨小点再回去吧。”袁夫人对女儿说道。 “好。”袁静紫微笑,四处观看着庙宇墙上的壁画。 这时,紫竹寺外传来一阵喧嚷声。 “宝儿姑娘,快进来寺里躲躲雨吧。”武修齐对着宝儿道。 “天杀的!怎么会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真是天公不作美!”石鸣远的抱怨声跟着传来。 “静儿!”袁夫人连忙向女儿招手,要她挨近自己些。“来的也不晓得是些什么人,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由于紫竹寺离城里有段距离,为求轻装简便,袁夫人只雇了轿夫便带着女儿来上香,随身下人也没一个,因此听到男人的声音她心里难免不安,加上女儿又生得美貌不俗,也就更谨慎了些。 袁静紫听话地走到母亲身旁,方才在外头大声嚷嚷的几个人已经踏进寺里来了。 她悄悄地打量着他们,发现进来的是两男两女。男的都长得高头大马,只是一个看起来斯文俊秀,另一个则是威猛不驯,另外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年轻,一个生得秀丽绝俗,另一名做丫鬟打扮的少女则是眉清目秀。 “不好意思,外头下雨了,请容许咱们在此挤一挤。”武修齐礼貌性地朝袁夫人及袁静紫拱手行礼。 “没关系,我们也是在这儿躲雨。”袁夫人同样回以客气的笑容。 “小姐,那位姑娘长得好俊哪!”宝儿的随身丫鬟靠在她身侧道。 瞧袁静紫的模样便知她的出身不凡,应该是名门千金。思及此,宝儿不由得淡淡一笑。 就这样,双方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在这里度过了半个时辰,雨势却非但没有稍减,反倒愈下愈大,让他们几乎瞧不清外头的景物。 “静儿,不如咱们还是冒着雨回去吧。”袁夫人心神不安地开口,“要是这雨一直下,咱们就赶不回家了。” 闻言,石鸣远也有些着急地问:“大武,你说呢?天都快黑了,再不动身的话,恐怕来不及回去哩。” 武修齐问向一旁的宝儿:“宝儿姑娘,你意下如何?若是冒雨直奔的话,今天就可以抵达,若是要在城里再歇一晚的话,明天就会比较赶。” “没关系,咱们快赶路吧。”宝儿接着转身对身边的丫鬟道:“玉环,你先回去,要在大雨中赶路,轿子又只能坐一人,所以我一个人去好了,几天后我就会回来的,不必担心。” “是。”玉环欠身道。 “好,我先上轿了。”宝儿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另一边,袁夫人母女也商量定了,收拾好东西各自坐进她们的轿子内。 “好啦,轿夫,快抬着最旁边那顶轿子跟我们走吧,到了后会加倍赏给你们的。”石鸣远朝门外喳呼道。 滂沱大雨始终未停,轿子又晃动得厉害,因些路上袁静紫感到头昏昏沉沉,睡意也渐渐袭来,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今儿个返家的路似乎特别遥远。 终于,一阵宏亮的声音钻进她的耳里,“到啦!” 袁静紫松了口气,脚步有些不稳地步下轿后,发现外头已是漆黑一片的夜晚。 石鸣远连忙迎上来,“宝儿姑娘,请到山庄里休息吧。” 一听到这粗嗄的声音,袁静紫不禁愣住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愕然道:“你们是不是抬错人了?” 听到发话者的声音不是宝儿,武修齐及石鸣远也傻在当场。 “糟糕了!真的抬错人了……”武修齐一脸的懊恼,“该死!怎么会出这种错?” “呃,能不能请你们送我回去?”袁静紫战战兢兢地开口,“我不能待在这儿。” 这时,旁边一阵嚷嚷声传来。 “武二寨主!石三寨主!幸亏你们及时回来了!” “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石鸣远对着朝他们冲来的小喽啰问道。 “寨主中了虎头山人马的暗算,腹部被砍了两刀,至今仍昏迷不醒!霍四寨主紧急在伤口上做了些处理,并派人下山去请大夫,不料咱们山庄连外的两座桥一座被冲毁,一座则是被坍方的落石堵住,就算他们请来大夫也无法上来,幸亏你们抢先一步,否则准也是上不来。” 接连两个坏消息让武修齐与石鸣远不晓得该先忧心哪件事好。 “眼下雨这么大,也无法动手修桥,咱们还是快到寨主房里看看吧。”石鸣远神色凝重地对着武修齐道。 见他们就要离去,被晾在旁边的袁静紫鼓起勇气开口,“请问……” “啊!对喔,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石鸣远这才想起来。 武修齐转身对她道:“姑娘,很抱歉,方才你也听到了,下山的两座桥都已经无法通行,这会儿没办法送你回去了。” “那怎么办?”袁静紫语气焦急地问。她可以想见母亲会有多着急,再说从他们的言谈听起来,这儿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 “咱们也爱莫能助。”武修齐耸耸肩,“只好委屈你在这儿待上一阵子了,不过你放心,只要雨一停,咱们便会派人加紧修复那两座桥的。” 闻言,袁静紫虽然傻眼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既然路都无法通行了,难道还能插翅飞回去吗?也只能暂留此处听天由命了。 “别担心!”看出她眼底的忧虑,武修齐安慰她道:“这里是卧龙山庄,以前叫卧龙寨,是一处山寨没错,但我们绝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大可放心。” 不过,虽然这里已经不是山寨,但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主事的四人为寨主,而不称庄主。 “要不,先让青芙来照顾她吧,有她在,这位姑娘应该会安心一点。”石鸣远建议道。 “也好。”武修齐转头向小喽啰道:“你去请霍四寨主过来,暂时代为照顾这位姑娘吧。” “那两个家伙也真是粗心,居然错抬你回来……唉,宝儿姑娘想必也是哭笑不得吧。”听完袁静紫的叙述后,霍青芙摇头苦笑。 “宝儿姑娘?我曾在紫竹寺里见过,生得十分美丽。”他们口中的霍四寨主霍青芙出人意表的娇美,加上举止和善,因此袁静紫的戒心及紧张感也大为降低。 “他们特地下山去请来宝儿姑娘为的就是要替寨主祝寿,没想到寨主却在寿诞前一天发生这种事……真是造化弄人!”霍青芙深深叹了口气。 袁静紫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听说他身中两刀……” “可不是?寨王独自到山中游猎,碰上一向与我们水火不容的虎头山人马,他们见寨主身边没人保护,竟对他痛下杀手。寨主虽然武功高强,到底是双拳难敌多手,加上虎头山的人向来无耻下流,他们可不管什么一打一那套君子规矩,要不是及时被我们出巡的人看到,只怕这回连命都丢了……” 听到这些可怕的话,袁静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但在此同时,她突然心生一个既能自保又能保人的方法。 “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能去看看你们寨主。”她盯住霍青芙道。 她曾跟随父亲在太医院的好友研习过几年的医术,若是能救治他们的寨主,或许他们会看在这份恩情上不伤害她,并且更愿意送她下山。 “姑娘,你懂医术?”霍青芙面露喜色地问道。 “略知一二。”袁静紫微笑,补充道:“可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姑娘请说,只要能让寨主痊愈,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事我们也绝对会想尽办法办到的。”霍青芙一口气承诺着。 她淡淡一笑,“我只是想拜托你们,一旦雨停就尽快送我下山回家,可以吗?” “那是当然!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要做的。”没想到她提出来的只是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霍青芙自是不假思索的满口答应。 “那现在就带我去见你们寨主吧。”袁静紫扬起唇角道。 “咱们山庄里这么多人就是没一个懂医术,现在寨主高烧不退,真是急死人!” 房间内传来武修齐气极败坏的声音。 “你不是常自夸比我聪明吗?怎么没事不拿医书来读读!”石鸣远回道。 “说得容易!你以为我大字识得比你多吗?”武修齐没好气地回嘴。 霍青芙一踏进房门便听到他们在吵架,立刻开骂道:“你们不好好守着寨主,居然在他床边吵架,你们是存心要扰他安宁吗?” 闻言,这两人之间的战争才暂时停歇。 “好了,闪开!让这位姑娘看看寨王,人家可是懂医术呢,不像咱们光会着急,半点忙也帮不上。”霍青芙一边说着,一边赶人。 “姑娘,你懂医术怎么不早说呢!”石鸣远忍不住抱怨。 “是啊,方才听到咱们寨王受伤,你怎么像哑巴似的不吭一声?”武修齐也怨怼地扫视着袁静紫。 袁静紫则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坦白说,她原先还没想到这方法,是后来思及可以拿来做为交换条件,才愿意试试。 见状,霍青芙跳出来替她解围,“听听!方才你们准是这么跟人家讲话的,她没给你们吓死就不错了,哪来的心情救人?还不快滚,让人家看看寨主。” 在他们退开后,袁静紫终于得以上前一窥那名在她想像中理应是满面胡须、虎背熊腰的一寨之主的真面目。 出人意表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子竟然拥有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若非霍青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袁静紫觉得自己可能会呆愣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 “麻烦你了。” 霍青芙一掀开被子,映入袁静紫眼帘的便是男子壮硕赤裸的上半身,她强迫自己别在这时心存害羞,而是勇敢地望向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伤口有缝合吗?”她审视一会儿后,力持镇定地问道。 “缝合?!”霍青芙傻眼,“没有!咱们山庄里从来没有人受这么严重的伤,所以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做,只在伤口撒上些金创药而已。” “这样是不够的,他受的刀伤颇深,若是不缝合的话不容易好。我需要一些东西,麻烦你们去准备……” 接下来,袁静紫滔滔不绝地说着所需的物品,其他人则是忙着记下并立刻让人去准备。 待东西一一到齐,袁静紫要求武修齐及石鸣远固定住他们寨主的四肢,在他的口中塞好布条,并在俊颜上覆了块布,然后她便开始着手缝合伤口。 “寨主的伤口缝合了,药也喝下三碗了,怎么大半夜都过去了还是不醒呀?”石鸣远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问道。 袁静紫不疾不徐地解释,“他此时苏醒只怕也是痛得龇牙咧嘴,所以我在药里多加一些会让他沉睡的药材,让他能充分休息。” “既然这样,咱们就别打扰寨主了。”霍青芙体贴的对袁静紫道:“姑娘,你到我的房间去休息吧,忙了这些时候,恐怕你已经累坏了。” “没关系,今晚我守在这儿好了。”袁静紫委婉地道,“今夜他的情况会比较不稳定,我在这里看着他,万一有什么紧急状况也好应变。” “那青儿,你回房睡一下吧,你照顾寨主一整天了。”武修齐建议。 霍青芙点点头。说实话,她累到眼睛快睁不开了。 “姑娘,累了的话你就趴在桌上小歇一会儿,他们会在门外守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大叫,我的房间就在这附近,我会立刻赶过来的。”霍青芙怕房里有男人袁静紫会不自在,因而这样提议。 “没错,今晚我们会守在外头,除非你大叫,否则咱们是不会闯进来的。”石鸣远跟着保证。 “那就这么办吧。”武修齐也点头同意。 第2章 “不对!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我告诉你剑是这样拿的吗?” 严厉的男声在后花园响起。 一名年约八、九岁,眉眼俊秀的男孩手持一柄超过他身子一半的长剑正拚命地挥动着,然而无论他要得再怎么好,得到的总不是赞美,而是一次次无情的喝斥。 “动作太慢了!我不是叫你要敏捷一点、要快一点吗?我的话你到底都听到哪里去了?” 男子的声音不怒而威,使得男孩忍不住浑身轻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十分惧怕男子。 “爹,我们都觉得弟弟已经练得很好了。”旁边一位明眸皓齿的黄衣女孩忍不住开口。 她之所以敢当着此刻剑眉深锁的男子这样说,是因为知道父亲对弟弟虽然严格,可是对几个女儿却很宠爱,凶也凶不起来。 “对啊,爹,弟弟都练一个多时辰了,莫怪动作会变慢,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累吧?”另一名红衣少女跟着帮腔。 “我就说君彻练剑你们不要在一旁看,扰乱他的心神,影响他的思绪。”男子潠朗的脸上仍是半点笑纹也不生,但语气已经明显缓和不少。 这时,一阵温婉的女声插进来── “我做了些点心,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朝他们走来的是一名美丽温婉的少妇,手上捧着摆满许多精致点心的托盘,那是她在厨房忙了半个时辰的成果,为的就是要填丈夫与儿女的肚子。 “耶,娘来了!”原本围着齐君彻的五名少女同时发出欢呼,除了因为有可口的点心吃之外,同时也是庆幸她们可怜的弟弟终于能暂时获得解脱。 男子轻哼了声,没有说男孩能否休息,便迳自朝妻子走去。 “君彻,走呀,去吃点心!”排行最大的紫衣少女一把就要收起弟弟手中的长剑,但后者却死命握着它,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抽不走。 “君彻,你怎么了?不休息吗?”另一个女孩疑惑地问道。 齐君彻抿紧了嘴,沉默地摇了摇头,走离姊姊们的身边,又重新练起剑。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爹没有开口,所以君彻半点也不敢松懈!”其中一名女孩恍然大悟道。 闻言,五名女孩不约而同地走向正帮着妻子将点心一一放在石桌上的父亲,异口同声的为她们唯一的弟弟求情。 “爹,可以让弟弟休息一下了吧?” “就是啊,他今年才八岁耶!这么做对他是不是太勉强了?” 其实,男子之所以会如此严厉,也是出自望子成龙的心态。 他正是名闻天下的遐远镖局总镖头齐镇远,与妻子共同育有五女一男,年纪最小的齐君彻是他们夫妇盼望多时才得到的男丁,因此齐镇远对他的要求一直非常严格,为的是希望将来他有能力接掌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镖局。 齐夫人深知丈夫对爱子的期望像山一样高,多数时候她都十分尊重丈夫的管教方式,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站出来扮白脸,就像现在。 “你就允了她们的爱弟心切吧。再说,你没看到君彻满头大汗吗?也该让他过来喝口茶、喘口气。”齐夫人微笑道。 见父亲终于点头,五名女孩不禁拍拍手,然后朝弟弟叫道:“君彻,快过来!爹说你可以休息了!” “把剑收起来吧,待会儿再练。”齐镇远朝不远处仍是不断挥着剑的爱子说道。 听见父亲开口,齐君彻终于停止动作。他咬咬唇,以衣袖抹去一头一脸的尘土、汗水,以及悄悄逸出眼眶的泪水,不敢让其他人看到。 梦……他又梦见久远前,全家人相处在一块的情景了…… 原本双眼紧闭的齐君彻终于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再一看被子也是熟悉的花色,四周约景物更是他见过不止千百遍的,金灿灿的阳光自窗棂洒了进来,落在地上像流金似的,见到这一切,他彷徨无依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回来了!山庄里的弟兄们将他救回来了! 齐君彻唇角缓缓往上扬,突地,旁边传来一阵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转头望向呼吸声的来处,赫然瞥见一张从未见过的清丽脸蛋。 那脸蛋的主人正趴在床边,枕着双手熟睡着,云般的秀发披散在肩背上,几绺青丝垂在额前,肌肤如瓷般无瑕,扇般的睫毛轻轻覆盖着,高而秀挺的鼻子略略起伏,底下红润的樱唇微启,教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如果这里不是他的房间,如果不是伤口传来的疼痛那么明显,齐君彻几乎以为自己来到天庭,看到天上的仙女。他不自觉伸出手想碰碰她,然而才动了下,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立即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处,使得他双眉紧锁。 该死……齐君彻在心里咒骂着,直到那阵痛楚终于消褪,他才觉得气顺了些。 尽管如此,他的双眼始终没离开过她,齐君彻再度伸出手,想进一步确认她究竟是人还是幻影,不料手背才轻轻触及她粉嫩的脸颊,仙女突然惊醒了! 袁静紫睁大一双漆黑的星眸,眨也不眨地盯住数寸之外那张俊逸逼人的脸庞,跟着,一阵拔尖的叫声逸出她的喉头。 “呀──”她匆忙站起,直退了好几步才敢抬睫望进那既深邃又莫测高深的双眼里,似想确定他是真的苏醒过来了。 她的尖叫声同时吵醒了守在门外的好汉们,没多久,众人涌入房间,瞥见齐君彻苏醒过来,欢呼声顿时充塞整个房间。 纵然四周闹得沸沸扬扬,齐君彻利刀般的视线始终紧紧扣着那个藏身在众人后头的美丽少女。在发现他一直定定地注视着自己时,袁静紫终于受不了的仓皇逃出这个房间。 “你……”齐君彻想叫住她,没想到才吐出这个字便痛楚难耐,他重新闭上眼,极力忍耐着撕心裂肺般的折磨。 可恶!待伤势复原,他必定要亲上虎头山讨回这一切!齐君彻暗暗立誓。 “寨主,你还好吗?”见到俊颜上的五官几乎全揪在一起,石鸣远忧心地问道。 “你看寨主这样子像是还好吗?”武修齐白他一眼,转身就要找袁静紫,“我说小仙女,你有没有办法让咱们寨主少受点罪……咦?奇怪,人到哪儿去了?” “我这就去找她来!”为了让齐君彻的疼痛及早获得舒缓,石鸣远二话不说的冲出去找人。 “大武,你口中唤的小仙女可是方才那名女子?”齐君彻忍着疼,吐出苏醒后第一句完整的话。 “呃,是、是啊。”武修齐支支吾吾地应着,“小仙女是咱们下山请来的大夫,来替寨主治伤的。” 寨主终于醒来当然是好事,却也让还没为袁静紫的到来套好话的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齐君彻发现武修齐回答的同时,其他人脸上的神情也不甚自然,不禁转向一直深获自己信任的霍青芙问:“青儿,是这样吗?” “确实是如此没错。”霍青芙冷静地笑道。 “嗯……”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齐君彻也只是点点头,决定静观其变。 没多久,那名美丽得惊人的少女重新出现在房门口。从她脸上迟疑不决的神情看来,似乎对要不要进来这件事陷入天人交战。 “小仙女,请。”石鸣远大声地道。 这阵嘹亮的声音惹来所有人的侧目,袁静紫只得从善如流地迈开步子。 不过,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蹙眉说:“我不是什么小仙女……”这三个字让她无所适从。 “你是啊!你救了咱们寨主,又长得那么漂亮,简直就是下凡的仙女,叫你一声小仙女也没什么不对。”武修齐朗笑道,“咱们寨主就再拜托你啦!” 在他们开玩笑的同时,袁静紫已经走到齐君彻床前。 “你还好吗?”她垂睫,盯着被子的一角,轻声问着。 她平时不至于这么容易胆怯,说话的声音也不会细若蚊蚋,但不晓得为什么,这名眉目清朗的男子却带给她相当大的压迫感。先前他还昏迷不醒时,她就觉得他浑身上下有一股惊人的气势,如今与清醒的他近距离接触这种感觉更是明显。 “你问的可是我?”虽然身体虚弱,齐君彻仍是集中力气吐出话,“若你问的是我,那么便该看着我,而不是猛盯着被子。” 此话一出,袁静紫困窘得满脸飞红,身后的众人则报以哄堂大笑。 “我说,寨主的伤没什么好担心了。”笑声最响亮的石鸣远打趣道。 “是啊,寨主还记得如何训人呢。”武修齐同样是笑不可抑。 这个男人……鼓起勇气凝视着齐君彻眉眼的袁静紫有些后悔让他那么早醒来了,早知道她便该在药中多添加一些会让他熟睡的药材,不过如今想这些全无济于事。 在众人眉飞色舞的同时,只有霍青芙细心地注意到齐君彻的双眉始终不曾舒展过,连忙开口问:“姑娘,寨主的伤口还很疼,你能减轻他的痛楚吗?” 双颊虽然红得烫人,但袁静紫故作镇定地道:“疼是正常的,我先前开的药里已经加入大量可以止痛的药材,不过如果还是痛的话,我重新再配一下药吧。” 为了方便起见,原本放在药房内的药全给搬到齐君彻房里,因此她就在一旁的桌子上配起药。 其他人都察觉到袁静紫在配药时,齐君彻双眼偏也不偏地直盯着她,似乎对她产生莫名的兴趣。他们也不说破,仅是不时以眸光做着无声的交流。 “现在可以熬些粥让他吃,好补充体力,然后再服用我配好的这些药,一样是三碗水煎成一碗。”袁静紫刻意避开咫尺之外那两道紧迫盯人的眸光,对着里面最和善的霍青芙说。 虽然她不喜欢他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不过做为这里的寨主,要管理众多的人,他的气势绝对是足够的。袁静紫苦笑着暗忖。 “谢谢你,小仙女。”石鸣远忘情地赞扬着,“你的出现虽然阴错阳差……” 见齐君彻脸上掠过一丝狐疑的神情,武修齐连忙打断他的话,“闭嘴啦!不会说就别丢人现眼了!快照小仙女的话去帮寨主煮些粥来!” 石鸣远正要破口大骂,一触及霍青芙带怒的目光,只好忍气道:“我这就去。” “别忘记还要命人煎药啊!”武修齐抓起桌上的一包药,凌空丢给石鸣远,后者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去。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袁静紫完成手边的事便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令她胸口紧窒的房间。有他在,她总觉得惴惴不安。 “我带你去我的房间休息。”霍青芙提议。 “麻烦你了。”她点点头。昨夜没睡好,她的头有些昏昏沉沉。 “大武,这里先交给你了。”霍青芙朝武修齐点头致意。 “放心吧。”武修齐朝她比了比大拇指。 直到袁静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房中,齐君彻才收回打量的眸光。 “她真的是大夫?”她身上那股高贵典雅气质令他印象十分深刻,忍不住更加怀疑起她的身份。 “是啊。”武修齐依旧点头称是。 齐君彻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 “我们寨主对女色向来兴致缺缺,也不太懂如何和女孩子相处,还请你多多担待。”看出袁静紫至今仍十分震惊与错愕,霍青芙忍不住替齐君彻说着好话。 袁静紫礼貌性笑了笑,“没关系。” 反正他们也不会有太深入的接触,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与她无关,她只要负责照料好他的伤势就够了。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没多久,她们来到霍青芙的房间。 她打开门笑道:“没怎么布置,不过你绝对可以在这里获得充分且安全的休息。” 这的确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甚至看不太出来它的主人是个女子,因为房里女性化的摆设与布置甚少。 “庄里向来阳盛阴衰,寨主让我住在山庄里的中心位置,说万一出事大家也好在第一时间赶来救我。”霍青芙笑着说明。 没想到看起来可怕的他也满体贴的,这点倒是令袁静紫颇为意外。 “我待会儿会让人收拾旁边的空房间给你,并拿些干净的衣裳给你替换,不过要委屈你了,因为都是些粗布衣裳罢了。”霍青芙注意到袁静紫身上穿戴的衣物饰品都很不俗,因此推测她应该是出身富家的千金。 “没关系。”袁静紫不在意地耸耸肩,“反正这只是暂时的。” “对了。”霍青芙想起一个早该问的问题,“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一直叫你姑娘,感觉还挺生疏的。” “我姓袁,名唤静紫。” “静紫,真是个可爱的名字。”霍青芙伸出手,微笑道:“我姓霍,叫青芙,你可以跟着他们一样叫我青儿。” 袁静紫笑了笑,大方的握住眼前那只手,“我就叫你青芙姊姊吧。” “也行。”霍青芙笑了笑,“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这几天大雨不断,修桥的工作必须延后,你恐怕得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姣好的玉颜上闪过一丝抱歉的笑容。 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因此袁静紫只是朝她微微一笑,“那就打扰了。” “你还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很抱歉因为一场误会而将你留在这里,不过在你离开前,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霍青芙真诚道。 袁静紫唇角轻扬,“我也希望。” 待在这里的期间,她当然希望与众人维持良好的关系,但不知怎么,齐君彻那双黝黑的眸子却给她很大的压力……希望他快点康复,这样她就不必太常接触他了。她在心中祈求着。 “不得了!不得了啦!” 隔天一早,一阵嚷嚷声便划破卧龙山庄原本静谧的天空。 刚睡醒的石鸣远以跑百里的速度冲进声音的来处──齐君彻的房间,但见霍青芙与武修齐都到了。 “发生什么事?”他大惊失色地问道。 “负责守着寨主的小豆子说,从昨晚至今,寨主服下的药全吐出来了,不止这样,寨主还高烧不退哪!”武修齐愁眉苦脸回道。 “我猜是因为药太苦了,寨主喝不下。”霍青芙推测道。 “不如咱们请小仙女再替寨主另外开个方子吧?看里面能不能多加些糖啊、花蜜之类的玩意,这么一来应该就顺口多了吧?”石鸣远乐观地道。 “亏你想得出这种馊主意!”武修齐毫不客气的将一桶冷水直往他面上泼去,“从来没听说有人会给病人吃糖、花蜜之类的东西,你是存心让寨主病情加重是吧?” “我的意思又不是单纯只吃糖或花蜜,”石鸣远辩解着,“是混着药一起吃嘛!” “我倒觉得这法子可行,与其半点药也喝不下,混着糖或花蜜一起吃或许还好一点……我去请静紫再来一趟吧。”说完,霍青芙迈开了步伐。 过没多久,袁静紫被霍青芙请来,并应他们的要求添加了些让药不再苦口的配方,结果这回齐君彻不仅成功服下药汁,同时还安稳地睡着了,不似前几夜总是浓眉深锁。 注视着他逐渐恢复血色的面孔,所有人总算松了口气。 “这次情况应该稳定了吧?”武修齐抚着胸口说,“我可无法接受寨主再有任何闪失,我的心脏都快停啦!” “这样好了,每隔两个时辰我便来看看他,顺便检查他的伤口。”袁静紫提议道。好好守护着他可是她眼前的第一要务,不能有任何差池。 “你愿意这么做真是太好了!”石鸣远一脸感动。 “喳呼那么大声做什么!”霍青芙横眉骂完,转头对仍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齐君彻的人儿说:“抱歉,静紫,这阵子恐怕都要麻烦你了。” “没什么。”袁静紫转身灿笑,“这是我答应要做到的事,自然得尽力。” “对了,依你之见寨主约需多久才能复原?”武修齐关切地问道。 “他是个练家子吧?”之前为他缝合伤口时即看得出这个人的筋骨十分强健,块头也非常高大。 石鸣远点点头,“是啊,寨主的武艺极为高强。” “那么便用不着担心了,相信他很快就能生龙活虎的活蹦乱跳了。”话虽是这么说,但袁静紫记起那双深沉慑人的眸子,心不觉一紧。 自从袁静紫被抬到山上,而宝儿被抬回袁家后,袁家一直是鸡犬不宁。 得知袁静紫是礼部尚书千金的女儿,为了保护卧龙山庄及齐君彻等人,宝儿只是简单向袁夫人解释她原本是应邀到山上表演的,哪知天雨加上轿子抬错故而不能前往,至于是谁前来邀她的,宝儿则一概推说不知道,她只是收钱办事罢了。 由于宝儿语气笃定,因此袁夫人只能选择相信,但她心里的忧虑更深一层,因为她连女儿被抬去哪儿都不知道,只好央求丈夫命人搜山,但由于阴雨不绝,这主意始终是在口头上说说,实际上却无法进行。 “老爷,您说该怎么办?” 这天,袁夫人又开始例行性的呼天抢地,自从宝贝爱女失踪之后,她每天都要发作一次以上。 “还能怎么办?大雨把路都冲坏了,我也没办法呀!”袁寺盛无奈地摊手。 袁夫人涕泪交零地道:“静儿落入那些人手里不晓得会怎么样……要是她长得普通些也就罢了,可她生得花容月貌,他们会不会对她起歹念啊?” “宝儿姑娘不是说了吗?那些人不是坏人。”袁寺盛抚着胡子道。他不是没怀疑过宝儿的话,但难道他们还能将她屈打成招吗? “不是坏人怎么会住在山上?您说,他们会不会是山贼啊?”袁夫人擦擦泪眼,问出心里的疑惑。 “住在山里不代表就是坏人,也不代表就是山贼,你别胡思乱想了。”袁寺盛心里虽然也担心,但也只能镇定地安慰着妻子。 袁夫人起身定到门口,仰望着不断落下雨丝的天空叹道:“雨怎么不快点停?成天下下下的,烦死人了!” “静儿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要是他们真敢对静儿怎么样,我和三王爷都不会饶过他们的。”袁寺盛希望这么说能给妻子一帖定心丸,让她惶惶不安的心稳定下来。 “好吧,那我到佛堂去祈求菩萨千万要让静儿平安无事归来。”说完,袁夫人转身领着丫鬟们到家里的佛堂诵经祈福去了。 “唉,这个节骨眼怎么会出这种事呢?”独留在大厅中的袁寺盛忍不住哀叹。 婚期都近在眉睫了,到时要是有什么万一,要他如何向三王爷交代? “先搬到南方?”丈夫的话令齐夫人十分诧异。 “嗯,愈快动身愈好。”齐镇远说着,一边自怀中掏出银票交给妻子,“收好,快去替孩子们收拾衣裳细软,我去备马,等你好了咱们立刻出发,送你们到南方之后我再回来。” “等等!为什么非得这么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齐夫人心中直觉不对劲,而且丈夫的脸色看起来也颇为凝重。 母亲的质问声传来时,齐君彻正坐在隔壁房间仔细地擦拭着父亲给他的佩剑,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房内父母的动静。 “我没时间解释了,动作快!”齐镇远催促道。 “不行!我非得知道真相不可!”齐夫人的口气是没得商量的。“咱们不是夫妻吗?既然是夫妻,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见妻子态度十分坚持,齐镇远知道如果自己坚不吐实她是绝对不会走的,长叹一口气后道:“有人放话要劫镖。” “这种事对咱们而言不是司空见惯吗?”齐夫人不明白丈夫怎么会因此就做出要家人暂避到南方的举动,“咱们开镖局不就是──” 齐镇远凝着眉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根据可靠消息指出,此次要劫镖的是名扬镖局。” 齐夫人不禁傻住了,“咱们和名扬镖局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那些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事实上名扬镖局一直嫉妒咱们生意好、名声响亮,只是我怕你想太多,所以从来没告诉你这件事。最近县令大人那桩生意由我们镖局抢下,他们十分不满,因此打算藉这次的劫镖将咱们遐远镖局的声名一举破坏殆尽!” “怎么会这样?”齐夫人秀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而且劫的还是县令大人的镖,他们不想活了吗?” “就是因为他们居然敢动县令大人的镖,我才惊觉此事非同小可,名扬镖局那帮人此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怕他们会对你们不利,所以才想先送你们南下躲一躲,我再回来应付他们。” “你还要回来?那我也要留下来陪你!”齐夫人泪眼汪汪地望着丈夫。她的心从来不曾如此不安…… “孩子们还需要你照顾,别担心我。你们一走,我反倒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护镖,绝不会让他们的诡计得逞的。等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再去接你们回来。”齐镇远安抚着妻子。 见丈夫一脸坚决,齐夫人也只能点头,“嗯,我即刻就去收拾。” 那天的情景遗历历在目,时光却已经匆匆过了十几年。齐君彻手覆在额上,内心有无限感慨。 虽然已经醒来,他却像想留住方才梦中那个光景似的,一直舍不得睁开眼。 这时,门“咿呀”一声推开。 进来的是来察看齐君彻复原情形的袁静紫,她才走近床边,便发现床上人的眼皮动了动、她正要转身去叫其他人时,齐君彻的声音陡地自她身后响起。 “慢着!” 其实他早就醒来了,只是闭着眼睛在假寐,一听到门被推开,再听到那细碎的脚步声,他随即知道来的是谁,正打算睁开眼睛,没想到她居然毫不犹豫地转身想跑,这令他有些不悦,因而开口拦下她。 袁静紫依言回头,隔着数步的距离间:“你感觉好些了吗?” “听说你是大夫,大夫向来是这么隔空问诊的吗?”齐君彻偏也不偏地直盯着她问道。 她红着脸辩驳,“我只是想……既然你醒了,其他人应该会很高兴,所以想去叫他们来。” “我现在只想要清静。”齐君彻注视着她仿佛染上向晚彩霞的双颊,心中不由自主地称赞起她绝俗的姿颜,她的确是他看过最貌美的女子。 “喔……”袁静紫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他说想要清静,那她是不是也该离开? 她正踌躇着,齐君彻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不是来检查我伤势的吗?”竟在旁边发起呆来了!她有这么容易分心吗? “我是啊。”她慌忙回道。 “那还不快过来!”他没好气的催促。 有他这句话,袁静紫也只能乖乖上前了。第一次与清醒的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觉得一颗心愈跳愈快,脸上也愈来愈燥热。 “请吧。”齐君彻想也不想便道。 他的直率令她愣了下,想来他是不打算自己来了,她只好伸出微微发颤的双手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伤口上的布条,仔细地审视着。 “如果再靠得近些,你的脸就要烫到我了。”凝视着那张专注认真的小脸,齐君彻忍不住开口揶揄。 这话吓得袁静紫一跳,手一抖,偏巧不巧地打在伤口上,痛得齐君彻一张俊朗的面目瞬间变了形。 “该死!”他反射性扣住她来不及抽开的纤细手腕,咬牙咒道。她是故意报复他的消遣吗? “对不起!”她心惊地道歉,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他抓得她好痛。 狠狠地扫了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感受到她极力的挣扎与抗拒后,齐君彻总算放开她。 “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就不止是这样了!”他的声音自齿缝之中绷出来。 “对不起!”袁静紫用力闭起眼致歉,直怕他下一刻就会掐死她。 深吸了口气后,齐君彻决定宽宏大量一点──毕竟她可是来医治他的大夫,再说,见到那张美丽的脸庞盈满惊惧,他的心竟莫名其妙的感到内疚。 他肯定是痛糊涂了……明明是她的错,他居然对自己一时失控的行为深深感到不安与歉然。 袁静紫胆战心惊的为他包扎好伤口后,齐君彻又说话了。 “告诉我,我有没有发烧的迹象?”他一直觉得头有些沉重,像压着块石头似的。 见他的神色与语气和缓不少,袁静紫几乎跳出胸口的心总算平复了些。 “你自个儿难道没感觉吗?”她困惑地问道。 “躺了这些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我无法确定感知能力是不是正确。”加上她失措的小脸盈满他的脑海,齐君彻觉得自己似乎连清晰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真的吗?”袁静紫半信半疑。从他方才“生气勃勃”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昏昏沉沉的人。 下一刻,齐君彻狮子般锐利的双眼立即瞪向她,“你这是在怀疑我说的话?” “当然不是!”这里可是他说了算!意识到这点后,袁静紫连忙伸出水嫩的右手探向他的额头,左手则放在自己的额上做比较。 当那只温暖柔嫩的小手覆上来时,齐君彻突然感到全身像被雷劈中一般,窜过一阵奇异的感觉,这是以往他与其他女人触碰时所不曾发生过的。 “好像有……”刚开始她的确是这么觉得,但发现那双子夜般漆黑的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时,她的感觉又变了,“又好像没有……”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此刻的她全身也是烫得厉害。 但这话却惹得齐君彻皱起眉,“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你这大夫是怎么当的?” 袁静紫正愁着要如何解释时,门外响起石鸣远的声音。 “小仙女,我正要找你呢,没想到你已经先过来看寨主了。” 袁静紫急忙收回手,转身望向他们的表情像见到救星,而齐君彻则是懊恼这些人闯进来的不是时候。 袁静紫飞快地奔到他们身边,语气急促地道:“他的伤口没问题,但我不确定是一个是有发烧……应该没有,记得葵和粥要继续服用……就这样,我先走了!” 连珠炮似地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去提起裙摆拔腿狂奔而去,仿佛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似的,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第3章 “小仙女怎么会这么慌手慌脚的?”石鸣远摸摸头,不解地问道。 霍青芙瞥见齐君彻凝眉皱眼的神情,心里当下明白了几分。 她放下手中的托盘,笑着对床上的人道:“寨主,你吓坏人家了是吧?” “她不是大夫吗?应该见过无数伤者才是,怎么像只绵羊似的容易受惊吓?”齐君彻蹙眉道,唇角却不自觉泛起轻笑。她惊慌、困惑,甚至认真的模样都让他觉得很有趣。 “呃,事实上──” 不察齐君彻语气中的调侃,石鸣远下意识地打算替袁静紫解释,然而他才起了头,霍青芙立刻插话。 “事实上她不常照顾病人,寨主就别太苛责她了。” 这个转折换来齐君彻警觉性的一瞥,“石头,你方才要说什么让青儿打断了?”他感觉出来他们似乎有事瞒着他。 “没有啊,我的意思和青儿一样。”石鸣远镇定道。 “是吗?”齐君彻挑起一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寨主,你的气色好多了,看来伤势复原的情况非常好。”霍青芙将那碗粥端到他面前,“将这碗粥吃了吧,里面加了一些静紫开的药,能够让你的伤势好得更快。” “她叫静紫?”霍青芙说了那么一串话,齐君彻只注意到她的名字。 “嗯,安静的静,紫色的紫。”她微笑着回答。 “她真不像个大夫。”齐君彻说出心中的疑惑。坦白说,她看起来太年轻也过于娇弱了。 “寨主要是不相信的话,不妨低头瞧瞧身上的伤口,那是静紫缝的,缝得非常漂亮,要不是她,我们还不晓得怎么处理呢!”霍青芙连忙举证道。 “哼!虎头山的人也太心狠手辣了,砍得那么深,等雨季结束后,我非得带人踏平他们山寨不可!”说到这个石鸣远就一肚子火,居然敢伤害他们卧龙山庄的头头,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不知死活! 在石鸣远的帮助下,齐君彻忍痛半坐起身,接过那碗粥开始喝起来。 “这件事之后再议吧。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齐君彻并非不想报仇,只是不在此时,况且他现在的心思完全在袁静紫身上,因此话题又绕了回来。 按常理推断,一般人会找的应该是看起来年迈资深、见多识广的大夫,怎么会是一个黄毛小丫头?虽然她的外表清丽动人,但总不会是冀望让病人看到那张脸蛋就会好得快吧? “寨主受伤那天,我和大武恰巧在山下,一接获青儿的飞鸽传书便立刻找大夫,没想到那天一堆大夫都出诊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药铺,大夫也正要出诊,我们说事情紧急,他才勉为其难地说让他初出茅庐的女儿前来好了,那个女儿就是静紫。”石鸣远熟练地背出先前准备好的说辞。 霍青芙在一旁频频点头,因此齐君彻看起来似乎是相信了。 “她几时要回去?会等到我的伤好吧?”在他完全痊愈前,她总不至于丢下他才是,如果她真打算那样做,他也不会让她如愿。 石鸣远耸耸肩,“要回去也得等桥修好,现在卧龙山庄连外的两座桥都毁了。” “现在是雨季,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齐君彻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 “放心吧,有小仙女在,她会好好照顾寨主的。”霍青芙意有所指地笑道。 小仙女……外表倒是挺像的,不过那易受惊吓的性子倒像只兔子似的。思及此,齐君彻的唇角不禁轻扬。 他饶富兴味的笑容可是让一旁的霍青芙完全看在眼里。 “静紫,寨主平日可不是这样的,一定是瞧着你太可爱,才会忍不住逗你。” 霍青芙安抚的声音响起时,廊下的袁静紫正伸出右手承接着冰凉的雨滴,试图用它冷却方才印在掌心的那阵烫人感觉──她与他的“肌肤之亲”。 “青芙姊姊真是爱说笑。”她不觉再度红了脸。 “别怪寨主,其实他不容易与别人混熟的。”见她匆匆离去而追上来关切的霍青芙,拉着她在栏杆上坐下。“事实上,包括寨主在内,你看到的这座山庄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孤儿。” 袁静紫脑中不期然浮现石鸣远和武修齐在斗嘴时令人总是想失笑的画面,以及不久前对她冷嘲热讽的那张俊颜……没想到他们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见她一脸诧异,霍青芙不以为意地道:“我们都是被老寨主收养的,其中以我、石头、大武及寨主武功最高强,因此老寨主对我们最为倚重,我们四人中又以寨主头脑最好、武功最高、个性也最为沉稳冷静……你也看到了,石头个性冲动又心直口快,大武天性顽皮爱捉弄人,这两人都太孩子气,要说从旁辅佐的话还可以,若要一肩担起卧龙山庄这个重担则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老寨主在临死前将卧龙山庄传给了寨主。” 头脑最好、武功最高、个性也最为沉稳冷静……听到这几句话,袁静紫不禁陷入默然。截至目前为止,她见到的怎么都不是这样的他? “怎么?不以为然吗?”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似的,霍青芙笑着问道。 “不!”袁静紫忙笑着否认,转移话题道:“那青芙姊姊你呢?我觉得你的个性也颇沉稳。” “谢谢你的夸奖。”霍青芙爽朗一笑,“不瞒你说,由于老寨主临终所托,所以寨主责无旁贷地扛起掌管卧龙山庄的责任,大武和石头则是仰慕寨主,加上长年相处所累积下来的情感,因此誓死追随,而我一直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但至少得等大伙都定下来。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寨主,他的个性是沉稳,可到了女人面前就显得有些沉闷,特别是他在女人面前话总是不多,加上每天光为了处理寨子里的事就耗去一堆时间,根本没办法考虑到自己的终身大事。” 对霍青芙而言,齐君彻的年纪虽然比她大上几岁,但给她的感觉就像弟弟一样,她总是在一旁以姊姊的身份看护着他,也希望他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听着这话,袁静紫忍不住出声咕哝道:“他如果可以再平易近人一些,要成家应该是没问题,否则,老是用那么凌厉的目光注视女孩子,有哪个正常的人受得了?能够对上他的双眼而不昏倒就很厉害了。” 说这话的同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驻在不久前被他紧扣着的手腕,以及触碰过他前额的手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此话一出,霍青芙立刻爆出一串大笑。 “你说得对,寨主反起脸时的确很吓人,不过,他一旦温柔起来也是伥惊人的喔!” 袁静紫低头把玩着衣裳,有些无措地说:“这我可没办法验证了。” 齐君彻也有很温柔的一面?她可真无法想像那会是怎生的一个样子。 用完膳后,霍青芙推说要与石鸣远及武修齐一同商量对付虎头山的事,因此请袁静紫将晚膳送去给齐君彻。 虽然下午的经验让她心有余悸,但由于是霍青芙的拜托,袁静紫也只好答应。 站在门前来回踱步,做了约半刻钟的心理准备后,她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要推门,这时门内却响起齐君彻不耐烦的低吼声── “你再不进来我就要饿死了!在门外磨磨蹭蹭那么久,你当里面躺的是会吃人的毒蛇还是猛兽?” 这女人也太不像话了!好吧,虽然他先前的确称不上慈眉善目,可是有那么骇人吗?下午她神色仓皇地离开后,躺在床上的他反覆回想与她相处的情景,发现多数时间她都是处于惊悸的状态,因而难得自省了下,也决定接下来要温和点对她说话,可她的态度却又惹恼了他。 他的抱怨让袁静紫吓了一跳,手中的托盘差点落地。 “你最好拿稳一点,我可不希望饿肚子。”齐君彻没好气道。 明明是隔着一扇门,他怎么会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袁静紫不觉又是一愣。看来他的武功似乎真的颇为高强。 重新定定心神后,她推开门踏进房内。 “你不会是存心想要饿死我吧?”齐君彻挑眉盯着她赧然的俏颜冷哼。 “这是你的晚膳,请用,等你吃完后我再来检查。”放下托盘后,袁静紫随即转身想走出去。 这时一道风突然掠过她的耳边,然后那扇门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袁静紫满脸惊骇,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没礼貌!”齐君彻瞪着她纤细的背影,不悦道:“你向来都这么让病人自生目灭的吗?病人最需要的不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吗?更何况我还身受重伤。” “我只是想起你先前说要清静,才想不要留在这里打扰你……”她吞吞吐吐地道。 “是这样最好。”齐君彻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他在心中承诺会对她和颜悦色的。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门外的?”袁静紫问出心中的困惑。她明明是极力的轻手轻脚,难道那样还不够吗? “从你一颗心如擂鼓那样跳个不停的时候。”他随口调侃她。 “真的吗?”她愣愣地问,“你在这里就可以听到外面的人的心跳声?” “当然是假的。”她的单纯令他忍俊不住,“我早看到门上有人影了。” “原来是这样。”袁静紫恍然大悟。自己居然还呆呆地相信他的话……这人也真是的,没想到他还会耍人。 见她始终没有靠近的意思,齐君彻忍不住又开口提醒,“你再不把晚膳拿过来,我的肚子就快穿孔了,我的伤势可还没恢复到足以自己下床用膳。” 袁静紫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连忙上前将托盘递到他眼前。 “这几道菜是我要他们做的,有助伤口的愈合,你吃吃看。” 盯着等待自己回应的玉颜,齐君彻眸光一闪,以清晰的声音说:“喂我吃。” “喂你吃?!”是她听错还是他说错了?他受伤的部位明明不是手。 “不对吗?”齐君彻埋直气壮地道:“动作太大伤口可能会裂开,这一点身为大夫的你难道不明白?还是你希望再替我缝合一次?” 只是要他拿起汤匙吃点粥罢了,有那么严重吗?尽管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但在齐君彻仿佛会烫人的目光下,袁静紫只能乖乖道:“好吧,我先将托盘放下。” 齐君彻眼底掠过满意的笑意,“大夫都该视病如亲对吧?如果今天是你的亲人生病,除了看病问诊之外,你会不会想要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但他们有关系吗?袁静紫这么想着,嘴上却无法将这样的想法说出口,只得屈就于现实,顺着他的意思道:“我知道了。” “那就快点,否则你接下来需要思考的问题就会变成该如何救治一个饿昏的病人了。”齐君彻咕哝。 这句玩笑话让袁静紫一时忍不住,几乎就要笑出来,但一想起他横眉竖目的样子,她忙不迭抿唇强忍住笑意,红着脸坐在床沿,舀起一匙粥,递到他嘴前。 望着袅袅上升的白烟好半晌,齐君彻终于开口,说的却是──“看起来好像很烫的样子。” 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一脸讶异,这意思该不会是说…… “吹凉了再喂我。”他皱着英气逼人的眉要求道。 袁静紫露出为难的神情。他的要求也太多了吧?有哪个病人像他这么麻烦的? “难不成你想将我的嘴烫伤吗?”他扬眉反问。 “当然不是……”袁静紫说着违心之论。事实上她心里想的是:若是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老是下些让人为难的命令? 但想归想,她还是听话照做,将粥轻轻吹凉了,然后再喂他。 等着让人服侍的齐君彻倒轻松惬意,连倾身向前都懒,示意要她凑近,他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巴。 吃了一口后,他禁不住微皱起眉,“这粥不好吃。” “因为粥里加了些药材的缘故。”她平心静气地解释。 “我都照三餐吃药了,为什么膳食中不能省略那些东西?”齐君彻拧眉埋怨着。 非常困扰的语气惹得袁静紫感到有点好笑,但她当然不敢真的笑出来,而是镇定地解释,“如果你想快一点好的话,这是一个方法。你应该也知道,卧龙山庄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关心你的健康,在他们的期盼下,我选择这么做。” 撇除威言恫喝、横眉瞪眼的时候不说,其实他偶尔出现的孩子气那面还挺可爱的,也稍稍削减了他凌厉吓人的气势。 “你今年多大了?”盯着虽然有些困窘,但仍小心翼翼吹着粥的她,齐君彻不觉问出口。 “这和年纪有关吗?”袁静紫一阵愕然,不懂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性。 他耸耸肩,“当然无关,不过我想知道。” 他是这里的寨主,而她如今又身处在他的地盘里,因此袁静紫知道应该要有问必答。 “十八岁。”她回答的同时,又送了一匙粥到他口中。 “十八岁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了大夫?”他清澈的眼中透着讶异。 “那是家业。”她照本宣科地说出与其他人套好的说辞。 “哪家药铺?”齐君彻紧接着又问。有她在,门槛大概被病患踏平了吧。 “是……保安药铺。”袁静紫随口扯着听过的药铺名称,并暗暗祈祷他不会真的去验证才好,因为她和青芙姊姊他们根本没讨论到这么细微的问题……他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齐君彻点头,毫不怀疑地信了她的话。“以后就由你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吧。” “什么?!”袁静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是大夫,不是丫鬟耶! “所谓的视病如亲不就是这样吗?”娇容上局促不安的神情让齐君彻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超来。他甚至是带着欣赏的眼光注视着那张小脸上的细微变化。 “你说的饮食起居是指什么?”她静下心,决定先搞清楚他的话再下定论。 “就是服侍我用膳、喝汤药、检查伤口、换药……还有当我想说话的时候,你也要陪我说话。”他随意举例。 “你是认真的吗?”她总觉得他是故意在与她开玩笑,若真要照他所说的去做,应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吧?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齐君彻正色问道。他转为温和的态度似乎换来她愈来愈多的质疑。 为了摆脱当丫鬟的命运,袁静紫鼓起勇气道:“检查伤口和换药是我应该做的事,但其他的好像和我无关吧?大夫和丫鬟应该不一样吧?” “没人说你是丫鬟。对我而言你是大夫,但也因为如此,你更该妥善照顾我不是吗?我的健康是你的责任,我的身体能快速恢复应该更是你的期待对吧?”齐君彻直视着她还要抗拒的眸子,振振有辞地道。 对上那双深邃得像无底深渊的黑眸,袁静紫发现脑海中那一长串的反对说辞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见她哑口无言,齐君彻于是愉快地宣布道:“若没有话要说,那就这么决定了。现在,继续喂我吧。” 袁静紫抿抿唇,重新端起碗──向来被人服侍惯了的她从来没想过会有沦落至此的一天……她在心中轻声叹着。 齐君彻则是盯着眼前那张清丽的小脸,唇角忍不住微扬。 怔愣地凝视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丝,袁静紫满心想到的却是另一间房间中那个在她尽心尽力“照顾”下,最后面带满足笑容入睡的男人。 随着接触的机会变多、相处的时间变长,他展露的面貌也愈来愈多样,她讶异地发现他除了有时言词上刻薄了点、目光锐利了点、脾气霸道了点之外,其实也是个正常人,特别是他入睡后唇角仍飞扬的面容令她印象尤其深刻──简直像个天真无邪的大男孩,那一刻的他竟让她感到颇为可爱,内心更是悄悄泛起了涟漪。 “静紫,我替你送夜消来了,辛苦你了。寨主还好吗?”霍青芙轻巧地走进房里问道。知道齐君彻已经睡下了,因此她并未再过去探视。 “他还好吗?”袁静紫想起他人睡前最后颇为自得的神情,“应该很好吧。”至少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呃,这不是件该庆幸的事吗?为何你脸上全无喜悦之色?”霍青芙一头雾水地问。 袁静紫轻叹一声,将齐君彻交代她今后要做的事坦白相告,听完后,霍青芙不禁感到莞尔。 “咳!”她咳了声,压下不断涌上的笑意后,故作镇定地开口,“寨主真的这么说吗?” “嗯。”袁静紫拧起眉,“青芙姊姊,他没有丫鬟吗?我想他挺需要的。” 霍青芙咬唇忍着笑,“寨主行事向来不喜欢假手他人。” “是吗?”袁静紫狐疑地抬起眼,“可是他看起来不像。”至少从他对待她的方式看起来不像。 “我明儿个就替你问问寨主,问他怎么可以单单只欺压你一个。”霍青芙故意板起脸道。 “不!”袁静紫连忙抓住她的手,阻止道:千万别去!要是他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变本加厉,到时候我就惨了。” “噗!”霍青芙这回直接笑了出来。 “我是说真的!”袁静紫一脸认真地道:“他似乎很喜欢为难我,要是你跑去质问他,他绝对会将帐算在我头上。” “你别紧张,我不会毫不修饰地问出口的。”霍青芙拍着她的手承诺。 袁静紫才稍稍放下心,问出另一件悬心的事:“对了,青芙姊姊,桥开始修了吗?” 她想念爹、想念娘、想念家里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婚期已届,倘若继续留在这儿,婚事怎么办呢?爹娘现在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吧?一想到他们的难过与不舍,袁静紫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看着她充满朝盼的小脸,霍青芙虽不忍却也只得卖话卖说,“还没呢,大家都被雨困住了。” 虽然失望,但袁静紫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答案。 “算了。”她深呼吸了下,挥去失落的情绪,乐观道:“我会继续每天向上天祈求,求祂快点让雨停。” 望着那张清丽无邪的脸庞,明知自己内心的想法自私,伹霍青芙仍不由自主地暗暗做着和袁静紫的希望完全相反的祝祷。 大清早,霍青芙端着早膳踏进齐君彻房中。 见到来的不是袁静紫,躺在床上的齐君彻微微感到讶异。 “寨主不高兴看到我吗?”她眼底罩上一层戏谑。 “是她央求你来的吗?”齐君彻收起失望的神情,若无其事地问着。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跑去搬救兵了,啧啧,看来他高估了她的忍受力。 “是我看不过去,所以主动代替静紫这么做的。”霍青芙拉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将早膳递给齐君彻时顺口道。 “看不过去?” 这还是青芙第一次对他的作为用这么重的词。 “她是大夫不是吗?我以为大夫照顾患者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将一匙粥送入口中后说道。 “寨主,大夫和丫鬟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你几时见过大夫看病抓药外,还得帮忙照顾患者生活起居的?” 齐君彻难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他才不太自然地道:“我只是希望她的全心照料能让我早点恢复罢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霍青芙笑着消遣他。 寨主的心思她还会不明白吗?向来不轻易亲近女人的他这会儿居然主动将袁静紫“绑”在他身边,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奇闻。 “本来就只是这样。”齐君彻嘴硬道。其实他隐约知道还有其他原因,但那是目前的他还不想去正视的。 “那么,如果寨主要静紫随身伺候照顾你的话,难道不该对人家温柔一点?毕竟你不希望她怕你吧?”她话中有话地道。 这话给了齐君彻一记当头棒喝,但他仍是冷静地说:“我对她的态度已经改善不少。” “看来还不够呢!”霍青芙轻笑,“否则静紫就不会那么烦恼要时时刻刻留在你身边了,不是吗?” 闻言,那张为难的小脸又在齐君彻心头浮现……他对她还不够好是吗? 见俊脸上的神情似乎有所了悟,霍青芙也不再多说,浅笑道:“寨主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能多想想‘要人家怎么对你,自己就该先怎么对人’这句话,或许会有所领悟。” 在霍青芙对齐君彻“谆谆教诲”的同时,袁静紫正好奇地在卧龙山庄里四处走动,突地,她听见一间房间传来石鸣远和武修齐的声音。 “哈!我又完全射中了!快把我的十两交出来!” “真是见鬼了!一个早上就输了五十两,这是怎么回事?不管,再比一场!” “行,奉陪!” 这时正巧抬起头的武修齐发现站在门口的袁静紫,有些讶异地问:“小仙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这就离开。”以为自个儿误闯禁地的袁静紫转身就要走。 “等等!”武修齐连忙叫住她。“没人怪你呀,再说有观众才好呢,快来看看我的手下败将是怎么输我的,嘿嘿!” “谁是你的手下败将!”石鸣远嗤以之鼻地冷哼,“我是担心你没钱吃饭,所以才故意输你,你懂不懂?小仙女,你快来为我祝福,让我把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身上的钱全赢回来!” 听着他们的对话,袁静紫明白了几分,凑近他们问:“你们在赌博呀?” “也算啦。”武修齐笑着解释,“你看到没?前方有两个和真人一般大的布偶,它们身上画有五官和五脏六腑,我们每次选定一个部位,然后将手上的十支袖里箭射向目标处,命中最多的人便是赢家。” “外头一直下大雨,害我们只能窝在这练武场打发时间,”石鸣远埋怨道。 “原来这儿是练武场,”袁静紫的目光匹下环顾,“难怪有这么多兵器。”望着布偶身上插着的袖里箭,她突然心生一股发泄的念头,“可以让我加入吗?” 闻言,另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面面相觑。 “不行吗?”她的语气有些失望。 “只是讶异罢了,这不太像你会做的事,不过你有兴趣当然很欢迎。”武修齐啊嘴道。 “不过你身上应该没有赌注吧?”石鸣远问道。 “确是如此。”袁静紫不好意思地承认,此刻的她可是两袖清风。 “不如我们换个赌法吧。”武修齐心生一计,“我们使用袖里箭的手法原本就不一样,不如咱们各自教小仙女,然后看她用哪种方法命中率最高如何?” “有意思!我还没玩过这方法呢!”石鸣远一口答应,不忘对袁静紫道:“小仙女,我会认真教你,你可得争气点,替我将那些银子全赢回来!” “小仙女,别理他,咱们联手让石头输得脱裤子吧!”武修齐哈哈大笑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认真学习的。”袁静紫不愿对不起任何一方,只能笑着这么说。 “那就由我先来教你,看好了!”石鸣远自告奋勇的第一个上场。 袁静紫则是睁大一双晶亮的眸子,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开始表演。 “静紫姑娘,该是您去探视寨主的时候了。” 一名小喽啰在霍青芙的授意之下找到袁静紫,顺便将午膳及汤药也给送来了。 “喔。”袁静紫认命地爬起身。早上有青芙姊姊帮忙,这会儿可得自己来了。 虽然她还不到可以欢喜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但心里已经不若先前那么抗拒了。 看她似乎意犹未尽,石鸣远义不容辞地道:“要不你和大武继续玩,我替你送去好了。” “站住!”武修齐想也不想地拦下石鸣远,斜睇他一眼,“人家小仙女还得问诊呢,你插什么花?” “对喔。”石鸣远搔搔后脑勺,歉然道:“我差点忘了。不好意思,小仙女,还是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吧。” “那我先去忙了。”这是她当初提出的交换条件,做好也是应该的。 “小仙女,好好照顾咱们寨主,他就交给你了。”在她离去前,石鸣远忍不住开口揶揄。 其实这话只是在开玩笑,但袁静紫却不自觉脸红了。 “我只是因‘职责’照顾他,只是这样而已。”她低声解释着。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武修齐朝她挥挥手,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明显的戏谑。 为了避免愈描愈黑,以及担心自己的脸红会给他们不当的联想,袁静紫急忙转身离开──她和齐君彻之间明明没怎么样啊,真不晓得大家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石鸣远才推了武修齐一把,“你刚刚之所以阻止我,不会是因为知道寨主对小仙女有意思,所以想替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吧?” “嘿,那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武修齐立即撇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如果这只是个谣言的话,我一定会告诉寨主是你散播出来的。” “你!”石鸣远为之气结。他也不过是提出疑问,怎么常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呵呵,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快帮寨主祈求老天让雨继续下吧,而且下得愈大愈好。”武修齐摸摸下巴,眼底露出一抹兴味。 第4章 进门的那一刻,出现在袁静紫面前的是惊人的一幕──齐君彻下床了,而且正坐在椅子上!她不禁愣在原地。 “我还以为你进步了。”齐君彻优闲地喝着茶,盯着她笑道:“没想到你呆立的位置只是从门外换到门里。” 听出他话里的嘲弄,袁静紫慌忙迈开步子走近他,同时还得尽量目不斜视,装出对赤裸着上半身的他视若无睹的样子,力持沉稳地问:“你怎么起来了?” “躺了那么多天,骨头都快生锈了,再不起来走动走动我大概会疯掉。”齐君彻说着的同时,发现她今儿个的脸色格外红润,不由得出声揶揄道:“你这次脸红的理由应该不是由于惊恐吧?”他都还没发脾气呢。 “当然不是!”为了怕他误会,袁静紫急忙澄清,“我刚刚和武大哥、石大哥在练武场一起比赛玩袖里箭,所以才会──” 话还没说完,齐君彻挑眉凝视着她,打断道:“袖里箭?你对那种东西有兴趣?”他不太能想像娇娇弱弱的她玩那些暗器的样子。 “打发时间罢了,不过我发现还满有趣的。” 想起比赛期间的情景,她不禁展眉而笑。武修齐与石鸣远两人从头吵到尾,而他们的对话则是让在一旁的她笑不可抑。 “既然是比赛,那是谁输谁赢?”齐君彻难掩好奇地问道。如果她真的喜欢,说不定他下次还能亲自教教她。 “不管我的成绩是好是坏,武大哥与石大哥总有一人会哭。”扬睫微笑的同时,她将午膳挪到他面前。 “什么意思?”他颅不得吃,而是颇有兴趣地追问。 “因为他们决定一人教我一种使袖里箭的方法,看我用哪种方法命中率高,那个人便能赢得银子。”她唇畔含笑地说。 齐君彻朗笑出声,“连这都能打赌?真是服了他们!” 第一次听到他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袁静紫不禁有些错愕。 “怎么了?”发现那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齐君彻唇角扬起一丝戏谑,“你几时这么大胆,敢这样直视我了?” 袁静紫连忙垂下眼睫,美丽的面孔上罩上一层嫣红,看起来仿若迎风招展的桃花。 “因为没看过你笑,所以我才会……”她不太自然地为失态提出解释。 “在你眼中,我是个很可怕的人吧?”由于她低垂着眼,因此齐君彻只能盯住那两扇羽扇般的睫毛问道。 这个问题要是答得不好的话,不晓得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虽然他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但袁静紫还是有些担心他不晓得几时会突然变了脸色。 她谨慎的挑选着字词,最后避重就轻地说:“我想,能当上一寨之主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的气焰就算过人些也是很正常的。” “气焰?”齐君彻微微眯起幽深的眸子,她竟然用这两个字形容他。“我很嚣张跋扈吗?”在她眼中,他有恶劣到这种地步? “气焰?我刚刚说的是气焰吗?”袁静紫瞪大水灵灵的眸子,连忙改口,“那是口误!我要说的是气势、是气势才对!”她怎么会说溜嘴呢……唉! 见她紧张兮兮的解释,齐君彻不觉再度轻笑出声。 频频出现的笑声令袁静紫心里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甚至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你是不是在生气?”她颦眉问道,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因此决定先问清楚,免得等会儿被他的怒气吓到。 “为什么这么问?”齐君彻有些莫名其妙,要分辨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很难吗?他以为这很明显。 “因为你的笑声……”她硬着头皮说。 “这很奇怪吗?”虽然他因为受伤的缘故很少笑,但并不代表他不会。 袁静紫有些后悔自己问出那个蠢问题,这无异是自找麻烦。 察觉她面有难色,俊颜上的疑惑更深了,“说实话,我不会怪你。” 有了他的保证,袁静紫缓缓吐实道:“如果是别人那样笑的话,或许一点都不奇怪,但你让我觉得很诡异……呃,不过大概是我不当看到你那样吧。”她不忘补充。 只是她最后那句补充显然没让齐君彻的心情因而变得比较好。 “诡异?”他俊脸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的肃容总是让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而他的笑容可掬竟然被她评为诡异?这女人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他倏地罩上的难看脸色让袁静紫后退了一大步。 “你说你不会生气的。”她提醒他。 见到她紧张的神色,齐君彻暗自捏了捏拳头,深吸几口气后道:“坐下吧。” 要让自己尽快忘却她的污蔑,最快的方法便是转换话题。 “用过午膳了吗?”盯着腰纤细得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的她,他难掩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 “为什么不吃?”他的眉心不自觉的枣拢起来,“你再这么瘦下去,别人岂不是以为你住在卧龙山庄期间,这里没给你好吃好住了?” “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体比较重要,所以先送来给你吃。”她如实答道。 “你真这么想?”这个出人意表的回答令齐君彻有些受宠若惊。 “那当然!”袁静紫想都没想便答道。她可是拿医好他来做为交换条件,自然对此非常重视了。 但齐君彻显然误会了她的话,因为在听到之后,原本线条还是稍嫌冷硬的俊颜顿时柔和不少。 “那么,这份给你吧。”他想也没想便将午膳推到她面前。 袁静紫讶异地睁大眼,他怎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好?惊疑的同时,她想起霍青芙说的话……这就是他温柔的一面吗? 见她愣怔着迟迟不举箸,他忍不住探问:“怎么?不想吃吗?” “但这里面有药材耶。”她苦着小脸提醒他,这不是她该吃的东西。 这句话惹得齐君彻再次放声大笑。 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令人眩目的俊逸笑容,她呆呆地问:“我说错什么?” “果然没有人喜欢吃药。”齐君彻扬眉对她笑道,“就连你这个大夫也不例外。” 袁静紫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取笑她的次数好像变多了,但是却不再令她胆战心惊。 齐君彻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准备一份普通的午膳!” “不用了,我待会儿再去吃就好了。”袁静紫连忙阻止他,深怕为别人带来麻烦。 “你在这儿吃完,等等就可以顺便检查我的伤势,这岂不正好?”齐君彻凝眸盯着她道。 毫无防备地跌进那双幽黑眸中的袁静紫只能乖乖点头。 袁静紫正在检查伤口时,齐君彻突然开口问:“我能沐浴了吗?” 他现在觉得浑身发痒,难过死了,再不净身,他还真怕她接下来不敢再靠近他会是由于恶臭弥漫。 由于相处的情况渐入佳境,袁静紫面对他时也不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而是愈来愈像平时的她。 “我看一下。”她伸出手就要解开他腰际的布条。 以往他是躺在床上让她检查伤口,尴尬的感觉还没那么明显,但如今他们之间形成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未经人事的袁静紫浑然无所觉,但齐君彻就感到一股燥热自体内窜起了。 他竭力忍耐着,压下莫名涌上来那股想一把揽她入怀的冲动,因此他的神情颇为难看。 “怎么了?”他扭曲的五官看起来似乎很痛苦,袁静紫不禁关切地问:“伤口又痛了吗?” “不是……”他咬牙,“痛的不是那里。” “还有哪里痛?要不要我替你看看?”一听到他喊痛,她的一颗心不知怎么也跟着疼了起来。 望着她天直无邪的神情,他皱眉道:“你还是别碰的好。” “为什么?”他的神色真的不对劲……袁静紫不自觉露出忧心的神色。 “别问了。”齐君彻强逼自己压下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欲望,集中心神问:“我究竟能不能沐浴?” “应该没问题。”伤口愈合情况且好,这让袁静紫放下心上一块大石,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瞬间,她突然不确定心底涌上的开心是因为达成先前的承诺,还是他终于得以康复?但无论如何,见到他情况愈来愈好终究是件好事。 绝俗姿容上流露的迷人笑容令齐君彻体内窜起一股搂住她的冲动,但他不能这么做,终于稍稍被她接受,他不能轻易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齐君彻在崩溃前以最后一丝理智说:“那么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直接而断然的语气令袁静紫心中掠过一丝惊愕与受伤的感觉──她还以为他终于变得比较和蔼可亲了,没想到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或者,那根本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不要再那样看着我……”齐君彻的声音自齿缝间挤了出来。 此时他不晓得她终于敢与他四目对视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那双纯真的眸子总是轻易地打乱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 袁静紫抿起樱唇,藏起眼底的惊讶与难过,顺手收起碗盘退了出去。既然他表现出不想看到她的样子,她还是识相的尽速离开吧,免得留在这里招人嫌。 她脸上受伤的神情齐君彻不是没瞧见,但若不如此,他很怕接下来她受伤的程度会不仅于此。 多年来他以为已经练就相当的定力,对女人的自制力也高得可以,但只要她过度靠近,他体内的男性本能就会复苏,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盯着那抹动人的背影,齐君彻陷入深思。 瞥见不远处那个垂着头朝自己缓步走来的身影似乎有些心事重重,霍青芙停下脚步,开口问:“静紫,心情不好吗?”一边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寨主又给她脸色看了? “没有。”袁静紫摇头,极力隐藏起低落的心情,笑着问起霍青芙手上那堆小山似的衣物,“这些衣裳不是姊姊的吧?花色不像姊姊会穿的。” “是啊,这些全是寨主、大武和石头的衣服,他们三个人穿破的衣裳全由我负责缝补。”霍青芙微笑着解释。 “好厉害!姊姊左手拿刀剑,右手拿针黹,真令人佩服。” “你就别取笑我了。”霍青芙俏脸难得一红,“我也不过是随便乱缝一通,只求破洞不要变大就万幸了。” “不过,这么多要缝到什么时候?”它们多得几乎要遮住霍青芙一半的脸。 “唉,也怪我懒,总是等积到这么多了才不情不愿地一口气收来缝补。” “我来帮你吧。”两人并肩走到霍青芙房间门前,袁静紫伸手替她开门。 “求之不得!”霍青芙将那叠衣物一古脑的放到桌上,笑着道。 “不瞒姊姊说,其实在来这儿之前,我正在缝制嫁裳呢。”唯有在视如姊姊的霍青芙面前,袁静紫才敢提及自身的事。 霍青芙听得傻眼,“你已经许人了?!” “嗯。”她水嫩的脸上顿时浮上一抹红彩,仿佛上了胭脂似的。 “是哪家公子这么幸运?”压下满心的惊讶,霍青芙冷静地笑问。 袁静紫迟疑了下,终究无法对霍青芙说谎,只好提出要求,“我说了姊姊可以为我保密吗?” “妹妹放心,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乱说。”她慎重其事的样子令霍青关心中直觉有异。静紫的谈吐涵养不俗,与之匹配的应该也是极显赫的人家吧。 袁静紫露出羞怯的笑容,附在她的耳畔悄声说:“我未来的夫婿正是当今的三王爷……” 听到这三个字,霍青芙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炸得她几乎无法思考,跟着浮现心上的念头是──完了! 缝补完成堆的衣服后,袁静紫拖着疲惫的身子,照例要去齐君彻房间一趟,途经练武场时,听到里头传来声响,她不禁好奇地朝里面投以一瞥,赫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她定眼一瞧,正赤裸着上半身、虎虎生风地舞着剑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君彻! 在摇曳的烛影中,只见他手上那把长剑挥出一圈又一圈的白光,动作时而轻灵得仿佛谪仙下凡般优雅自然、时而豪迈得如同猛虎矫龙般充满气魄。 袁静紫就算对武功一窍不通,也看得出他的武艺真如其他人所言非常了得。 她讶异地睁大眼,近乎着迷地看了半天,直到他挥出一道剑气将右边一排十几支蜡烛瞬间吹熄使得室内暗了一半后,她才突然想起前来的目的,正犹豫该不该进去时,里面的人突然说话了。 “你打算几时进来?” 袁静紫吓了一跳,不太确定齐君彻是否在对她说话,因为他正背对着她慢慢收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不过,他要知道有人在门外偷窥应该不是件难事才对……思及此,袁静紫俏颜不禁涨得通红,他应该不会将她当成登徒子吧? “我问你什么时候才要进来?这个问题该不会要我重复第三遍吧。”齐君彻随意以一方布巾抹着脸,由于激烈活动的关系,大量的汗水自他的额鼻及胸膛等处沁出,甚至沿着发际流下,滴落在地上。 闻言,袁静紫连忙走进练武场,为了不让自己的目光直盯着他赤裸的上半身,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地面,一边忍下心中的困窘道:“我本来是想去探望你的,不过既然你都能练剑了,我想应该没有大碍了。”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虽然他也不认为还会有其他原因,但齐君彻仍旧感到有些失望。 他语气里的失落让袁静紫不自觉在脑中搜寻着其他话题。 “还有,你的剑……舞得很好……”而且在舞剑时的他看起来英气勃勃,只要是女人应该都会这么认为吧。她红着脸暗忖。 突如其来的赞美果然让齐君彻心情为之一振。 “你懂剑吗?”盯着她低垂的小脸,他扯出一抹笑容问道。 “呃,其实我对刀剑一窍不通……”她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样你觉得说出来的话有说服力吗?”见她小脸红比向晚的夕阳,齐君彻突然兴起捉弄她的念头。 这话是揶揄,但袁静紫却将它误认为责备,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班门弄斧,不懂装懂的……”真是丢脸!她直斥责自己。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事实上,她的赞美让他很开心。“刚刚那套剑法其实是我父亲教我的。” 袁静紫果然立即忘记刚刚的尴尬,重新抬起明眸望向他,“原来是这样。”这还是她首度听见他提及自己的家人。 “我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话甫出口,一幕幕的回忆开始涌上齐君彻的脑海。“可惜我的表现让他非常失望,还会没用地边练边掉眼泪,并暗自埋怨为什么姊姊们随便挥舞两下便能去玩耍,而我却必须花上好几倍的时间重复练习那些剑法和刀法,然而这些在当时最让我感到痛苦的回忆,如今想来却是最令人怀念的部分,我想念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见那张俊颜罩上黯然,袁静紫不觉感到一阵难过。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过去,和自小在父母的宠爱及呵护之中长大的她截然不同。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他却给了一个令她震惊的答案── “后来……他们都死了……爹、娘和五个姊姊……都死了……” 袁静紫一愣,直想咬掉舌头,后悔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君彻却是毫无所觉地往下说:“他们全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那年,我爹得知有人要来劫镖,他担心敌对镖局会对家人不利,所以带着全家避居南方,没想到中途被埋伏多时的敌人拦下,对方派出十几个高手想将我们一家八口全部杀掉,为了保护我,他们拚命抵抗……最后全死了……”说到这里,向来给人坚毅冷峻形象的他也忍不住流下无声的泪水。 袁静紫的内心受到非常大的冲击,一来是因为他令人震撼的男儿泪,二来则是由于他凄惨的身世,她早知他是孤儿,但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样惨痛的过往……凝视着他忧郁的面容,她的心泛起一阵疼。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去泪水,“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那一刻,恰巧行经该处的老寨主发出十几枚流星镖射伤他们,并将几乎命丧刀下的我救走……就这样,我来到这里,并且在十几年后成为这里的寨主。” 听到这里,袁静紫突然有种终于又能透过气来的感觉。感谢上天保佑,让他活了下来,否则天理真是太不公了! 望向沉默不语的她,齐君彻有些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说这些可怕的事,可能是恰巧提及父亲传授给我的剑法,所以……”他无意当着她的面示弱,只是骤然涌现的情绪让他无法自抑地说出内心深藏多年的痛。 袁静紫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都错怪他了,其实齐君彻一点都不可伯,在那高大伟岸的外表下住着的其实是一个脆弱而无肋的小男孩。 她默默自怀中掏出手绢递到他面前,齐君彻没有拒绝地接过,发现那上面还留有她的体温及香味,他不禁深深一嗅,感到一阵心安。 “过去的回忆总是化为恶梦,每夜在我闭眼入睡之后纠缠着我,今晚我首次将它说了出来,或许它们以俊就不会再出现了吧。”他自嘲道。 闻言,袁静紫禁不住感到一阵鼻酸,“青芙姊姊他们都不晓得吗?”他一直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些,是吗? “他们不知道细节,因为这些是我避谈的过往……我很懦弱,一直没有勇气在别人面前揭开它,就是怕会像你刚刚所看到的那样。”齐君彻淡淡一笑。 袁静紫露出罕见的俏皮笑容,“放心吧,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事实上,盯着烛光下的他略带愁色的眉眼,她的心里很难过,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似的。 在这之前,她怎么都没料到他背负这些伤痛这么久……唉!自己以前总是将他拧眉的习惯误解为面色不善,想来真是错得离谱。 她难得的淘气又令齐君彻舒颜一笑。 他咳了两声,郑重道:“今晚吓到你了……对不起。” 袁静紫凝视着他有些不自在的俊颜,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得承认,在知道他的秘密之后,她对他的观感全然改变了。 “还有,我不需要别人同情。”齐君彻故意又板起总让她失措的冷硬表情。 这个神情在以往或许会令她紧张得不知所措,但对现在的袁静紫而言,那已经吓不了她,因为她知道他真正的面貌。 “我一点都不会同情你。”她如他“所愿”地道。 “是啊,你讨厌我都来不及了。”他半开玩笑。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只是我以前误会你了,以后不会了……”这话才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是被我的泪水打动了吧?”听到她这么说,齐君彻心花渐放,但嘴上仍是不饶人地调侃她。 袁静紫抿唇不语。不可讳言,那些泪水的确发挥了惊人的作用,不只卸下她先前高高筑起的防护围墙,似乎也同时打通了通往她内心深处的某条路,她对他有着说不上来的心疼与难过,甚至有股冲动,想抚平他的愁容,让他一直都像刚刚那样展眉朗笑……一意识到自己萌生这个想法,她不禁有些骇然。 见她神色有异,齐君彻只当她是累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他语气里的温柔让袁静紫的芳心陡地漏跳一拍,连忙抢在他发现自己又脸红之前转身。 这时,齐君彻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他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她。 “怎么了?”袁静紫深吸了口气,回眸问道。 “这个。”他扬了扬手上那条手绢,露出俊逸的笑容,“谢谢你。” “那没什么……”她浅浅一笑,接着便故作冷静地走了。 意识到自己心上脑中印的都是那张俊朗的面孔,袁静紫猜想今晚大概要换她难以入眠了。 屋里,齐君彻同样是神色复杂,他发现脑海中竟有个念头逐渐成形──如果她能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 这一日,伤势已恢复大半的齐君彻与另外三位寨主在大厅谈论着前阵子各地产业的经营状况。 讨论到一个段落后,石鸣远突然想起一整个早上都没见到一个人。 “奇怪,小仙女到哪里去了?”他好奇地问道。 “大概还在睡吧。”霍青芙替她回答,“这些日子也难为她了。” 想到袁静紫,齐君彻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想起昨晚两人长谈的情景,他的心不觉一暖。 “寨主,你在笑什么?”石鸣远露出暧昧的笑容问道。 “没什么。”齐君彻忙不迭收回心绪,转移话题道:“对了,青儿,你的女红进步不少,这次你补过的衣物几乎与新的无异,我想以后庄里又能省下不少裁制新衣的开销了。”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男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有吗?”石鸣远低头检视着身上的衣裳,“我倒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不同,针脚还是忽大忽小,线也是歪七扭八不成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齐君彻疑惑地问,“难道不全是出自你的手吗?” “寨主真是好眼力,你的衣服全是静紫妹妹缝的,不是我。”事到如今,霍青芙也只能实话实说。 在缝补衣裳时,她由于满腹心事,压根没注意到拿的是谁的,没想到这么刚巧,寨主身上穿的这件恰好是静紫补的,这该算是巧合还是命定呢? 闻言,齐君彻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只有明眼人才会察觉到的欣喜。 “是她自己挑的吗?”他故作冷静地问。 “我也不知道为何静紫会挑上寨主的。”霍青芙苦笑。若在以前,她肯定会把握机会推波肋澜,然而在得知静紫的真正身份后,她反而开始希望雨快停,好将静紫送下山。 “补得这么好应该很伤眼吧?”对霍青芙的忧虑一无所知的武修齐丢出这么一句“发人深省”的话。 “真是人美手巧呢!我愈瞧小仙女,愈觉得她是个难能可贵的姑娘。”石鸣远跟着附和。 虽然不知者无罪,但霍青芙还是禁不住在心中埋怨起这两个人的火上加油,而同样毫不知情的齐君彻则是满心的欢喜与感激。 想到她在灯下专注仔细地缝缀着自己身上这件衣裳的情景,他的眼里不禁浮现一抹温柔。 第5章 听到霍青芙想不顾一切下令修桥时,武修齐和石鸣远不约而同露出张口结舌的表情。 “青儿,你没说错吧?”石鸣远一双浓眉差点连成一条直线。“寨主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对象,咱们帮他都来不及了,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对啊!青儿,你是哪里有问题?”武修齐同样感到不解。 霍青芙沉默了半晌后,淡淡地说:“寨主和静紫两人不适合。” “不适合?我倒觉得他们两个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石鸣远持反对意见。 “青儿,你会这么说,总得有个原因吧?”发现她若有所思,武修齐因而问道。 面对他们的质疑,霍青芙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开口,“如果你们知道静紫的出身,就会明白她和寨主之间非但困难重重,甚至是根本不可能。” “小仙女的来头?不就是富家千金吗?咱们卧龙山庄产业也多得很,全挂在寨主名下,难道这点还比不上她的家境?”石鸣远撇唇问道。他当然看得出袁静紫出身不凡,可他一直认为顶多是个千金大小姐罢了,和齐君彻之间应该不至于有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 察觉霍青芙的脸色出现前所未见的为难,武修齐接口道:“青儿,要是你承诺过小仙女不能泄漏的话,不如咱们用猜的,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如些来也不算是你泄漏秘密的,如何?” 虽然劝人背信有违道德,但事情非同小可,因此武修齐不得不这么做。 霍青芙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于启齿道:“我只能说,静紫是朝中重臣的掌上明珠,而且已有婚约在身,未婚夫同样不是泛泛之辈,其他的你们就不要再问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说的。” 一旁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同感震惊。 朝中重臣的掌上明珠……这与他们之间确实有段不小的差距,虽然武修齐与石鸣远一致看好他们,此刻也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唉!难得有寨主看得上眼的姑娘,没想致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惨遭横祸啊!”石鸣远一脸扼腕。 “什么惨遭横祸!”武修齐毫不留情的在他头上赐下一记爆栗,“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再触寨主楣头看我不揍你才怪!” “这件事你们两个也鸡逃责任,要不是你们抬错人,又怎么会造成今日的局面?所以我才说咱们得想办法尽快将静紫送回去,否则一定会惹祸上身的!”霍青芙面色凝重地抛出这句话。 “大雨不断,这事谈何容易?咱们总不能让弟兄们去送死吧?”武修齐实事求是道。 “对啊,青儿,我们知道你很着急,但咱们也不能罔顾弟兄们的安危。”石鸣远也冷静地说着。 他们说的也是事实,霍青芙只能抿着唇,点点头。 “伤口完全愈合了。”齐君彻的伤虽然留下令人触目惊心的疤痕,但总算痊愈。见到他终于康复,袁静紫的内心不禁盈满欣喜。 “先前你看到我在练剑不就应该知道了吗?我没事的。”注视着那张清丽面孔上灿然夺目的神采,齐君彻的心不觉也跟着飞扬起来。 “其实那时见你练剑,我还有点担心呢。”她小小声的坦言? “放心吧,我没问题的。”齐君彻给她一抹深具信心的笑容。 盯住他像会吸人似的含笑眸子,袁静紫突觉胸口一窒,忙不迭推翻接下来可能会产生的乱七八糟想法,淡笑道:“这也要归功于你根基好,才会比一般人复原得快。” “除了病人身子骨硬朗之外,大夫的医术好应该也脱不了关系吧?”齐君彻拐着弯称赞她。 袁静紫俏脸微微一红,提醒自己该想正事,“呃,我想知道何时能开始修桥?” 她的话让齐君彻的黑眸瞬间掠过一丝忧郁。 “还没开始的话就算了,我不是故意催你们……”她发现那张俊脸又沉了下来……她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他。 “你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吗?”问完这句话,齐君彻才发现自己是屏着气的。 注视着他显然带着某种期盼的俊脸,袁静紫内心虽然感到一阵挣扎,终究还是点了头。“你的伤好了,我也该走了……”本来就该这样,不是吗? 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愈长,她愈常忘记自己待嫁女儿的身份,这是不该发生的事,因此她更觉得该早早回去,免得接下来说不定她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的话让齐君彻一时无言,好半天才寻回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这里没有东西令你留恋吗?” 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只是她又怎么能说得清呢?内心开始翻搅的袁静紫选择默然不语。 “没有是不是?”他的笑容有丝苦涩。 袁静紫垂睫,避开他那愈来愈能左右她的目光,费力说出违心之论:“我当然会想念这里的一切,特别是雨声,因为一直都在下雨……” “就这样?”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失望。 袁静紫强迫自己无动于衷,轻轻点了下头。虽然他们是大夫与伤患的关系,但她并不想过于在乎他的感受及心情,然而近来她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会受到影响,而且程度愈来愈高。 不想过分为难她,也不想再听到让他心情低落的话,齐君彻决定转移话题。“听说这衣服是你补好的?” 明明是确定的事情,但为了掩饰不自在,他不忘使用“听说”二字。 其实袁静紫没印象当时拿到的是他的衣服,但为了怕他失望,她仍旧点了头。 齐君彻露出俊逸的笑颜,“为了答谢你,我有东西想送你。” “不用了!”她连忙推辞,“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说这段日子我也常麻烦你们──” 她还想找说辞拒绝,齐君彻已经忍耐不住的一把抓过她纤细的手腕,语带霸道地道:“我说了要送就是要送,总之,你跟我走就是了!” 一脸目瞪口呆的袁静紫也只能乖乖任由他拖着她离开房间。 踏入门区上写着“聚实楼”三个字的楼阁,五颜六色的光芒陡地射进她的双眼,望着周遭闪烁着各色不同彩光的奇珍异宝,袁静紫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是你们……呃,收集来的吗?”她小心地选择用语,深怕说错话。 “没错,但不是用你想的那个方式。”齐君撤换明白她在想什么。“卧龙山庄虽然曾是山寨,但实际上早就不做打家劫舍的事了,我们在山下许多地方都有产业,营收也十分丰厚,在你眼前的这些都是以正当赚得的钱所买来的。” “原来是这样。”袁静紫恍然大悟之余也松了口气。她很高兴他不是四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盗匪。 “既然你们不从事那些不法勾当,为什么要继续待在这里呢?”她仰起小脸疑惑的问道,但话一说出口她又觉得自己失言了。“呃,其实这不关我的事……对不起,你可以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她好像管太多了。 齐君彻无所谓地耸耸肩。事实上她愿意主动发问反而让他感到高兴,因为他希望她能对他多了解一点。 他随手拿起一只纯金打造的蟾蜍把玩,“当初老寨主成立卧龙山庄,为的是收容被人欺负的孤儿。早先为了抚养这些孩子,他的确做过劫富济贫这种事,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因此他一边研究以经商致富的方法,努力多年的结果就是如今卧龙山庄有不少产业,且多半都有出色的成绩。弟兄里有能力的会被栽培成经商能手,负责管理,若只想平静生活的,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反正要以所赚来的钱养他们并不是问题。大家都深知卧龙山庄是老寨主的心血,彼此长年所培养出来的情感也十分深厚,所以这座山庄还是被大家视为共同的家。” 侃侃而谈的他显得神采飞扬,袁静紫不禁感到心荡神驰。她一直深知他长得俊俏不凡,但此刻的他风采更是令人倾倒,与之前专心舞剑的他一样,英气勃勃得教人透不过气来。 发现身边的人好半晌不答话,齐君彻不禁疑惑地问:“我刚刚有凶你吗?”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她通常是在他“不小心”目露凶光或横眉竖眼时才会这样。 这话令袁静紫噗哧一声失笑,他们两人真不知道该说是谁受创比较重? 难得见到她绽出娇美的笑靥,齐君彻先是一愣,跟着唇畔浮现笑意。他喜欢她纯真动人的笑颜,如果能一直守着这样的笑容该多好。 “我只是在想,我对这里的了解显然还不够,先前只觉得大家就算是山贼,也是很和气善良的那种,没想到你们早就不是了。”她微笑着解释。 注视着她细致动人的五官,齐君彻忍不住问:“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更深入了解这里的一切吗?” 听不出这个问题背后大有含意的袁静紫只是露出遗憾的神情,“或许我会愿意,只可惜应该没有机会了。” 如果她还没许人,她或许会害羞地承诺自己有机会的话会回来,可她已经有了婚配对象,不应该再心生动摇,否则如何对得起殷殷期盼着她回去的父母,以及三王爷……她不想成为水性杨花的女子。 齐君彻无所谓地点点头。他之所以能这么豁达,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袁静紫就算回去,日后他们绝对会有再接触的机会,好不容易遇上心仪的姑娘,他不会轻易让她溜走的。 “虽然这里的东西不全是我的,我倒还有能力做主让你从中选一样做为谢礼。” “我并不需要这些。”她会出手帮忙原本就是为了自个儿,怎么能收他的谢礼呢?再说,她不希望他对自己这么好,那会让她迷失。 齐君彻微微一笑,“你最想要什么我知道,这几天雨势有渐歇的迹象,只要雨一停,我便会下令修桥的,不过那和谢礼是两回事。你照顾我的日子也不算短,我希望你从中挑选一样,让我略表心意吧。” 见他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袁静紫只得点头应允。她抬起眼,一处一处看过去,但瞧了老半天却全无反应。 “都不喜欢是吗?”他会这么断定是因为他非常仔细的在观察她的神情。 她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些东西都很贵重,我没办法收下。” 沉思了一会儿,齐君彻自怀中取出一条折叠整齐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是一对耳坠子──细致的银链子连接着色泽翠绿的圆形中空玉片,那小小的玉片上还刻有许多精细的花纹,一看就知道雕琢它的人手艺不凡。 “这个如何?”他微微地屏着气息问道,“其他东西你都嫌太贵重了,这个总能接受了吧?” “可是……” 见她还在犹豫,齐君彻不禁语带强硬地道:“不许拒绝!我已经决定了,就是它,你必须收下。” “那好吧,谢谢……”她对他投以感激的倩笑。 “戴上吧,我想看看你戴上它的样子。” 当着他的面做这种女孩子向来只在闺房里做的事,袁静紫不觉有点害羞。 “如果你是担心没有铜镜的话,我可以帮你。” 他的体贴令袁静紫小脸一红。陡地想起霍青芙说过的话──这就是他温柔的一面对吧?能被这么俊逸出色的男人娇宠着的女人,应该很幸福吧。 她压下跳动得愈来愈快的心跳与开始失控的思绪,强自镇定道:“我可以自己来。”戴惯了耳坠子的女子都会拥有这种“本能”吧。 她先取出其中一只戴到左耳上,然而在齐君彻的注视下,她的手竟颤抖得厉害,穿了半天都无法成功将那只耳坠子穿进耳洞之中。 一旁等了老半天的齐君彻终于忍不住出声,“还是让我来帮你。” 在他的好意推拒不得的情况下,袁静紫只得默许。 当他靠近,一股男性的阳刚气息瞬间包围住她,当他温热的鼻息吹拂在她脸上时,她突然有种自己其实是正被岸边杨柳搔动的湖水之感,一颗芳心也不受控制的砰然乱跳起来。 “你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我怎么帮你戴上呢?”齐君彻摇晃着那只耳坠子,笑着问道。 “对不起。”她连忙端端正正地坐好。 她那副正襟危坐的拘谨模样,令齐君彻的嘴角悄悄又上扬了些。还得压下体内不断窜升的欲望,以免吓坏她。 为了制让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齐君彻众精会神地替她戴上耳坠子,等两边都戴好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我瞧瞧。”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摆正那张花容,像在欣赏什么得意作品似的,然后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满意,“很适合你,很漂亮。” 原本就飞红的小脸经他这么一赞美,更是如着火般地燃烧起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袁静紫却感到飘飘欲仙──别人的赞美第一次让她感到这么开心。 “谢谢。”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齐君彻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俯身掠夺那张娇嫩欲滴的樱唇的念头。 他想慢慢来,不希望自己的躁进吓坏了她。 第一次,他萌生想要好好珍惜一个女人的想法…… 连下半个多月的雨势终于稍歇,虽然尚未完全停止,但袁寺盛决定要带人上山看看,可以的话就接回女儿。 “太好了!”袁夫人听完丈夫的话,立即眉开眼笑地朝天祝祷道:“上苍保佑,千万要将静儿给平安带回来!” “说得好像我一点都不着急似的,事实上我是无可奈何呀!”袁寺盛咕哝几句后,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对了,静儿滞留山上这事,你没向你那些闺中密友提起吧?” “您不是交代我不能说吗?所以我一个字也没说出去,她们问起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我都回答正紧锣密鼓准备中。”袁夫人诚实地答道。 “嗯,为了静儿的名节着想,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袁寺盛不放心的又叮咛一次。 “我明白的,老爷。”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了女儿一生的幸福着想,无论如何都会谨记在心的。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大叫声。 “老爷!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袁夫人对着拔腿狂奔而来的丫鬟投以警告的一瞥,“怎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 “夫人,奴婢说不好了是……是因为……”那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三王爷!三王爷来了呀!” 另外两人四目相对,一脸的无措。 大厅内,一名斯文俊秀的青衫男子正优雅地品着茶,一边静候着主人出现。 不久,袁寺盛的声音自门边传来。 “三王爷,您怎么突然来了?若您事先知会一声,下官也好备好酒菜等您来,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慌慌张张的。”袁寺盛一踏进门便拱手行礼,并满口道着歉。 “很抱歉,末先知会一声便登门拜访,这点是本王的不对。”三王爷龙轩临起身歉然道。 “三王爷真是客气了,您的大驾光临让寒舍蓬华生辉,这可是下官的荣幸。”隐藏在灿烂笑容下的其实是满心的惊慌。不晓得三王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袁寺盛深感好奇,却没勇气问出口。 龙轩临含笑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本王前些日子奉圣上之命南下办事,最近才回京城,因此特地前来拜访,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则是蒙圣上恩赐不少朱雀国进贡的宝物,特别挑选其中几样带过来,想问问静紫喜不喜欢。” 虽然他与未来的妻子也才见过几次面,然而她是他一见钟情所挑选的对象,自然会想在婚前尽可能多找机会与她相处、培养感情。 “原来三王爷是为了这事前来啊!”袁寺盛哈哈大笑的同时心里直叫惨:完了!三王爷是特地为了看静儿才来的,可现下让他怎么交出女儿呢? “袁大人,你怎么了?”龙轩临眼尖地察觉他的脸色有异,“是不是静紫现在不方便见本王?” “这……也不是不方便,而是静紫她、她……呃……”在那两道锐利视线的注视下,深知事情再也瞒不住的袁寺盛只得叹了口气,从实道:“不瞒三王爷,小女如今人不在府中。” “哦?”龙轩临挑高两道浓密的剑眉,“这个时间她会上哪儿去?” “这……”无奈之余,袁寺盛只得将袁静紫如何阴错阳差离家一事娓娓道来。 “重新祝寿?”听到这个消息时,袁静紫颇为讶异。 “是呀。”霍青芙轻笑,“寨主在寿诞前一日遭到虎头山的人袭击受伤,这事因而被搁了下来,我们打算重新替他庆祝,时间就在三天后的晚上。” “那你们准备好贺礼了吗?” 在她家,过寿往往伴着许多贺礼,而她也很喜欢拆开贺礼的喜悦感,但想到齐君彻的身世……不晓得他是不是还会这么期待? “提起这事就有气!当初大武和石头之所以去请宝儿姑娘,为的就是他们计划送上的礼物是一个妻子。”霍青芙说得啼笑皆非。 “你们寨主和宝儿姑娘……” 不晓得为什么,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突然让袁静紫心里感到有些不舒眼。 “齐寨主喜欢宝儿姑娘是吗?”她不明白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有何意义,但那些话就是不受控制地从她嘴巴跑了出来。 看出袁静紫的在意,霍青芙顿了顿后,仍是如实道:“寨王对宝儿姑娘一点感觉也没有,全是这两个家伙自作聪明,而且还害你不浅!” “不会啦,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认识你们,更不可能有机会验证学过的医术,还有……一番全新的体验。”袁静紫嫣然笑道。 其实她想说的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和齐君彻这种原本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有相识、相处的机会。 说到这个,霍青芙的脸色突然一正,口气也严肃了起来,“静紫,姊姊有一件事想求你。” “姊姊但说无妨,怎么突然用起‘求’这么严重的措辞?”袁静紫愣愣地回道。 霍青芙困难地开口,“坦白说,自从得知你的身份后,我一直非常忐忑不安,担心你父母或未婚夫将来会对此事追究责任,要是他们怪罪下来……” 蕙质兰心的袁静紫听到这里,登时明白霍青芙要求她什么事。 “姊姊,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我用我的人格保证!”她的语调清晰有力,象征着她既做出承诺,绝不会改变。 “太好了!那姊姊就先谢谢你了!”霍青芙握住她的手,感动道。 “不过你们究竟打算送什么?”袁静紫重新将话题扯回贺礼一事。想到那张俊容不晓得会出现什么惊喜的神情,她便十分期待。 “这就是问题所在,”霍青芙叹了口气,“寨主一向什么也不缺……” “不如这个礼物让我来准备吧?我也想回送他先前赠予的这个……”袁静紫有些羞涩地伸手将流泉般的秀发拨到耳后,露出一只耳坠子给霍青芙看。 “这……是寨主送你的?”霍青芙瞪直了眼,不敢相信所看到的。 “呃,很怪吗?戴在我身上不好看是不是?”她诧异的表情令袁静紫颇为不安。 “不,很好看……也很……适合你……”霍青芙匆匆挤出笑容。 事实上她会如此讶异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知道那对耳坠子是寨主的母亲所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一直视若珍宝,几乎随身都会带着它,片刻不离身。 看来寨主这次用情很深哪!该说苍天弄人吗?唉!霍青芙不禁幽幽长叹。 “那姊姊怎么会有这种表情?”袁静紫不解地问道。 “只是诧异罢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寨主送女孩子东西呢。”话一出口霍青芙又后悔了,这个时候她不该再说出这种话的,真是嘴快啊!她暗自谴责着自己。 “是吗?”袁静紫轻轻一笑,心中不禁掠过一阵甜蜜。 想到这还是他亲手为它戴上的,她禁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它──那上面说不定还有他的手泽呢! 霍青芙勉强一笑,“咱们来讨论一下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大武和石头都说想顺便为你送行。不久后天气应该就会放晴,也能开始修桥了。” 闻言,袁静紫意外地发现这个好消息所带给她的喜悦似乎不如先前想像得多……思及此,她不觉一愣。 霍青芙也察觉了她的神色骤然转为黯然,却只能在心中徒呼负负。 见袁静紫冒着雨、踩在积水与泥泞的地上,不断来来回回走动,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有两名小喽啰忍不住上前问:“小仙女,你在找什么?” “我想找漂亮的木头。”袁静紫冲着他们浅浅一笑,委婉地解释,“我想在上头刻些东西。” “大概要多大?”其中一名较矮胖的少年发问。 “至少要一尺。”她边说边比画着,“我想找个四、五块,可是最近下雨,到处都湿答答的,我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中意的。” “这样啊……”矮胖的少年低头沉思一番后叫道:“啊,我知道柴房里堆了一些还不错的木头。”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可以麻烦你们带我去看看吗?” 两人相视一笑,身材瘦高的少年道:“那有什么问题!你是咱们卧龙山庄的大恩人,这点小小的要求算什么?” “对对对!我们来带路吧!”矮胖的少年说着,走到前头领路。 太好了!袁静紫微笑着暗忖。 第6章 雨终于完全停了。 许久未在阳光下舒展筋骨的武修齐及石鸣远在外头的空地连打了好几场,直到两人都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了才罢手。 “奇怪,怎么一上午都没瞧见小仙女?青儿里里外外忙着张罗寿宴的事,却完全没看到她的人影。”半躺半卧在草地上休息,石鸣远奇怪地咕哝着。 “不会是还在睡吧?”武修齐猜测道。 “都晌午了,我找丫鬟去叫她起来用午膳。”石鸣远起身就要走向袁静紫的房间。 “我去好了。” 齐君彻的声音陡地响起。 “呃,寨主?”石鸣远望着骑在马上,正策马经过他们身旁的齐君彻,不禁怔愣了下。 “寨主,你刚从外面回来?”武修齐同样是纳闷的神情。 “嗯。”齐君彻微微一笑,“我刚刚去看过那两座桥了,通往桥的路段没什么大碍,这几天可以请弟兄们开始修桥了。” “噢……”石鸣远张大嘴,除了这个字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什么。 武修齐的神情也有些僵直,“呃……可以修桥啦……” “怎么?难不成你们希望一辈子在这里与世隔绝吗?”他们震愕的神情令齐君彻不禁开起玩笑。 “当然不是!”武修齐与石鸣远异口同声回道。 “那么,我先去找静紫,告诉她这个好消息。”齐君彻轻扯手中的缰绳,往马房而去。 “怎么寨主看起来一点都不以为意啊?”望着他怡然的背影,石鸣远纳闷地搔着头喃道。 “这总比哭丧着脸或扣着小仙女不让她下山好吧?”武修齐只能自我安慰。 “该不会是寨主以为此番一别,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吧?”石鸣远问着身边人的意见。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悲惨了……”武修齐仰天长叹一声。 “雨下个不停的时候你直想要回去,怎么天气放晴了,你反倒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含笑的嗓音穿过门板直达袁静紫耳里。 听见这声音,她忙不迭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将它们拢在一起,然后起身跑到门口打开门,然后迅速关上,一条缝也不透。 “怎么了?”齐君彻发现她的神色有些慌张。 “没什么,只是站在这里比较好说话。”她小脸微红,吞吞吐吐地道。 “站在这里比较好说话?”他飞扬的剑眉略颦,“这是什么道理?” “呃,你也知道……在女孩子房里谈话……总是不太方便。”她随口敷衍着,虽然这也算是事实。 齐君彻抿抿唇,点了个头,视线不经意触及她红肿的手,疑惑地问:“你在忙什么?” “只是在整理一些东西。”袁静紫低垂着头回道。虽然做的不是坏事,但在他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下,她还是有些心虚。 “整理东西?”他忍不住执起她的手问:“卧龙山庄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整理得汗流浃背、双手泛红?我看看去。”说着,他举步就要入内。 “慢着!你不能进去!”袁静紫猛地抽回手,一个箭步挡在门前拦住他。 “怎么不能?”齐君彻一个凝眸,发现她的脸色透着些许古怪。 “都说了,这是女孩子的房间麻!你进去的话会遭人非议的。”她咬着唇,红着俏脸坚持着,半点也不肯让步。要是他此刻进去,一切不就被拆穿了吗?届时哪来的惊喜可言?她绝对不容许他抢先发现。 齐君彻拧眉,愈发觉得房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总不可能是男人吧?他脑海中突然一闪而逝这个可笑的想法。 见他还要疑心,情急之下,袁静紫只得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别光顾着在这儿说话,出去走走吧。” “什么?”听封她的提议,齐君彻吃了一惊。这是开口邀请他吗?她居然会主动说“出去走走”这种话? “我是说……我也快回去了,好不容易这几天放晴,不如你带我四处看看如何?我不希望自己对这里的记忆只有雨景……”袁静紫知道这个提议或许太大胆,但除此之外,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比较好的推托之辞,让他打消进房的念头。 “你想去哪儿?”齐君彻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但并不代表他忘记了,只是决定暂且不追究,因为他对她的提议挺兴致勃勃的。 “哪儿都好。”袁静紫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这段期间我一直待在卧龙山庄,哪儿也没去过。” 齐君彻略一思索,“好,先吃午膳吧,之后我去备马。” 虽然才刚从外面回来,不过想到能带她参观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仍旧颇为兴奋。 “备马?”她瞪大眼。 “难不成你以为这山里还会有轿子吗?”她惊愕的模样引得他失笑。 这……她倒忘了算到这一点。 “不想去吗?那让我进房去看看。”说着的同时,齐君彻故意要推开她。 “不不,要去!当然要去!”袁静紫忙不迭挡下他,改口道。 齐君彻黝黑的双眸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想起自己的来意。 “嗯?”袁静紫望进他的眸子,等着下文。 “最快明天我就会让人开始修桥。” “是吗?”虽然先前霍青芙就告诉过她了,但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时,袁静紫的内心仍定一阵复杂。 “你好像不怎么兴奋的样子?”齐君彻眼尖地发现她的笑容并未带有宿愿终于成真的雀跃,莫非……他心中为之一振。 袁静紫用力扯出一抹花般娇美的笑容,“怎么会?我很开心啊!终于可以见到却发现再怎么想,想到的都是筹备婚礼的相关事情。 婚礼……如今想到这两个字,她发现自己居然高兴不起来,甚至有愁云惨雾的感觉。 “比方说什么?”齐君彻等着她的话。 “没什么,不过是些琐碎的事罢了。”她摇摇头,娇笑道。 她无法坦然对他开口,只要想到他可能会有的失望表情,她的心就像被人拿着鞭子在抽打似地疼痛。 她比平日娇柔的笑颜让齐君彻感到一阵目眩神迷,扬睫笑道:“那么,咱们先去用膳吧。”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饭厅走去。 望着两人十指交扣,袁静紫禁不住愣然。 她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不应该,甚至可以称为不检点,但她竟一点都没想到要抽回手……为什么?除了心之外,她的身体也认定他了,是吗? 齐君彻爬上一块大石,转身朝下方的袁静紫伸出大掌,“来,把手给我。” 听着他沉稳的声音,袁静紫没做多想便伸出手,让他一把将她拉到大石上,两人共看大地美景。 “好壮阔啊!” 望着远处连绵叠翠的山峦、姿态万千的林树,耀眼逼人的晴阳与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袁静紫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望着她神采奕奕的小脸,齐君彻微微一笑,“还喜欢吗?” 她偏头凝望着那张俊挺的面容,“你在这片山林生长了十几年,是吗?” “嗯。”齐君彻扬起好看的唇角,“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四处走走,看看峥嵘的群峰、蓊郁的翠林、变幻莫测的山岚、吹面不寒的微风……只要看到、接触到这些,郁闷就会一扫而空。” “好好喔……”她不由得轻声喟叹,语气中充满着欣羡。 “怎么?难道你不曾有过这种经验?”他困惑地问。 袁静紫轻轻摇头,“我自幼生长在闺阁之中,活动的范围极为狭小,镇日所注重的多半也是德言容功等事,虽然父母给我的自由不算少,我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但鲜少有机会像你一样能徜洋于天地山林之间。”望着昂然矗立于自己眼前,看起来顶天立地的高大身影,她的心不觉轻轻一震。 “至少你还有家人的呵护及宠爱,要是像我,也未必是好事。”齐君彻俊逸的脸容上有着难掩的落寞。 望着那张落落寡欢的俊容,袁静紫感到一阵椎心的痛楚。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平他因悒悒不乐而深锁的眉心,微笑道:“你还有武大哥、石大哥、青芙姊姊以及许多好兄弟……” 袁静紫突然有些怅然,自己并不在那些能让他展颜欢笑的人之中。 “除了他们之外,我现在心中还多了另外一个人。”齐君彻想也不想地抓住那双小手缓缓说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异样,袁静紫倏地感到心跳加速,垂睫不语。 她想躲开也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他的话吸引住,如顽石般的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齐君彻轻轻抬起佳人小巧细致的下巴,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以会蛊惑人心的低沉嗓音问:“如果我说有你在我就会开心,你会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句话问住了袁静紫,她怔怔地注视着那双认真慑人的黑眸,陡地感到双眼一酸,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她突如其来用力抽回手,别过脸,令齐君彻一阵不解。 她咬着唇瓣,奋力挤出声音,困难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齐君彻胸口一窒,痛得他差点无法呼吸。“为什么道歉?我的话让你很为难,是吗?”他忍着痛楚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希望将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但她却面有难色,是因为他不够好?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掳获她的芳心,是吗? “我……”袁静紫内心自我交战一番后,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说对不起是因为……你忘了吗?我很想见父母……” 她没办法说出真相,因为害怕面对他黯然神伤的表情……她一定会哭出来。 听到这番解释,齐君彻脸上迅速恢复神采──这代表她不是拒绝自己! “你回去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吧?”他欣喜地抓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问道。 在他热切的视线注视之下,她只能轻轻应了声,“嗯……” 如果爹、娘,甚至是三王爷撞见这一幕,必然无法谅解她的所作所为吧?但袁静紫却不在乎,甚至产生宁可他们伤心也不要看到他的愁容的想法。 然而,冲动毕竟只是冲动,当理智重新回到脑海,她还是不断提醒自己要记住礼节、德操,以及不久后将加诸己身的三王妃头衔与身份, 不察她心思的齐君彻兀自眉开眼笑地道:“我一定会规规矩矩地登门拜访。” 猜想她的家教必定严格,因此他不打算胡来,而是决定从头到尾待之以礼。 袁静紫勉力维持着笑容,说不出话来。 她想退开离他稍远些,好让脑袋清醒一点,哪知脚下一滑,随着一声尖叫逸出喉咙的同时,她摔下大石,齐君彻虽然眼明手快地出手想扶她,仍是慢了一步。 “还好吗?”他忙不迭跳下石头,扶起她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关切地问道。 揉着疼痛的筋骨,袁静紫扯出笑颜,摇头道:“幸好这里是泥地,所以没有大碍。” “对不起。”对于自己的搭救不及,齐君彻感到非常懊恼。 “是我没站好,不关你的事。”在他的搀扶下,她重新站了起来。 虽然没有大碍,但她已经沾上一身的泥泞。 “咱们回去让你换件衣棠。” “不用了,骑了一大段路到这儿,要是这么快就回去的话,时间岂非白花了吗?”她没说出口的是,事实上她希望这段独处的时间能延长一点,就算是她自我放纵也好,她只想留住这些回亿。 “只要你喜欢,以后我绝对会再带你来。”齐君彻露出爽朗的笑容,承诺道。 他已经忍不住在心中编织起与她携手共度的情景。 袁静紫牵起笑容,默然无语。 “既然你还不想回去,那先找个地方让你将手脚清洗干净吧。” “嗯。”她轻颦浅笑着点头。 袁静紫深深地望着他开怀的笑容,使劲力气将它烙印到脑海及心底,这样一个卓然不群的男子,她想必今生今世都忘不掉。 齐君彻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嘴里衔着一根青草,双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不远处那道纤细的丽影,神情若有所思。 在这片山林中奔驰了十几年,他从来都没想过有天能带着心仪的女孩来到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走的地方共游,想起命运的巧妙安排,他心中第一次涌现想要谢天的念头。 那厢── 袁静紫将肮脏的绣花鞋脱下,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让一双沾了不少泥巴的玉足浸在冰凉的溪水中,并来回走动,好将泥巴彻底洗去。 就在这时,从溪中的石头缝隙里向外游出一个油绿绿的物体,她定睛一瞧后,突然不可自抑地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尖叫,并且飞快地拔足往齐君彻的方向狂奔而去── 齐君彻立时丢掉口中的青草,霍地起身,跃身奔到她身边,一把搂住被吓得花容失色,直冲进自己怀中的袁静紫。 “蛇!有蛇!”她惊声喊着,神色有着前所未有的慌张。 “怎么样?有没有被咬伤?”他难掩心焦地问道。 受到严重惊吓的袁静紫将头埋在他宽厚的胸膛,猛烈摇头的同时也狠狠打了个寒颤──天哪!她从来不曾那么近距离与蛇接触过! “那就好。”齐君彻来回摩擦着她的双臂,柔声道,“没事的,我在这儿。” “嗯……”面色惨白的袁静紫在他的安抚下,饱受惊惧的心神逐渐平静下来。 闻着她发间,身上传来的幽香,齐君彻不由得收紧了双臂。如果可以这么一直搂着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对不起。”她满脸嫣红地推开他,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后一直状况不断,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这样就叫麻烦,那我受伤期间给你带来的那些叫什么?”他微笑问道。 袁静紫避开他似能烫人的深情目光,朱唇轻启,“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大夫嘛,你忘了吗?” 对她的退避,不明就里的齐君彻只当是由于羞怯,也不以为意,轻笑着说:“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走到溪边,弯腰拾回她的绣花鞋,回身蹲在她面前,就要替她穿上。 “我自己来就好了。”袁静紫婉拒他的好意,蹲下身,草草拍干净足下的尘土后,将双脚套入鞋中。 “回去吧。”齐君彻温言道。她今天受到够多惊吓了。 “嗯。”她这次也不得不同意。 抚着怦然跳动个不停的心口,一个念头缓缓在她脑海中形成──这是上苍的警告吗?因为她谕矩了……她不该这么做的,是不是? “不走吗?怎么发起呆来了?” 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没什么……”对上那双充满关心的眸子,袁静紫竭力克制隹突然涌现的想哭冲动。 如果可以毫无负担地与他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回程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山林间吹起了略带寒意的冷风,袁静紫不间断的喷嚏声惹得齐君彻眉宇间不自觉横生好几道纹路。 “着凉了吗?”他关切地问着,一边忙着解下身上披风。 “应该是。”她揉了揉鼻子,声音扁扁的。 他将披风揽上她娇弱的身子,“把这披上,回去后我让人送桶热水去你房里,让你沐浴。” “嗯。”他的贴心让她很感动……他的温柔真的会醉人呢! “对了,还有,换个姿势坐。”齐君彻突如其来地建议。 “为什么?”她一脸困惑。 “这样比较不会吹到风。”他让她由原本的正坐转为侧坐,并重新替她兜了兜披风,尽量不让一丝风有机会吹到她,并将她揽向自己的胸膛,殷切地叮咛道: “把脸埋着,免得再度着凉。”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护几乎要粉碎袁静紫这几天拚命想重新筑起来的脆弱心防……她知道自己不该深陷,却又贪心的不断汲取着他的好,这样的她很可恶吧?以前,她从不曾想过右天自己会变成这样。 “听到我说的吗?”齐君彻浑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嗯。”她听话的乖乖靠着他的胸膛,不敢再说话。 这样的一个男子,注定与自己有缘无分,而即将与她拜堂成亲的,却是那个形同陌生人的三王爷……思及此,袁静紫娇美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苦笑,心头也笼罩上一层苦涩。 佳人在怀的齐君彻,则是满心想着如果这条路可以一直延伸下去不知该有多好。 夜半时分,昏黄的烛光浅浅跃动,就着它,袁静紫将满怀的情感投入在那一块块的木头上,藉由一刀刀的刻画、剥落下不需要的部分,雕琢出深刻印在脑海中那一张俊逸的容颜…… 往后,看到她亲手做的这些东西,他会想起她吗?或许他会,但当显然很喜欢她的他得知一切时,又会如何处置它们呢?是扔到水中还是投入火里? 想到这里,袁静紫暂时歇下手,深深叹了口气。 以她待嫁的身份而言,想这些、做这些都是罪过,甚至可以说对不起未来的夫婿三王爷,可是现在的她不愿去理会那些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烦心事,她只想专注地完成眼前的作品,在明晚亲手交给他。 这对她而言就像某种仪式一般,象征着祝福也意味着告别吧。 由于是补办,加上交通受阻,因此这次参加齐君彻寿宴的只有卧龙山庄内的弟兄,席开十来桌,规模虽不大,但桌上的佳肴却是道道可口,引得人食指大动。 虽是同桌吃饭,但原本霍青芙是要让武修齐与石鸣远坐在齐君彻两旁的,但后者却将袁静紫带在身边,就连入座时也是“顺势”将她安插在右侧,因此霍青芙只得赶紧在齐君彻的左侧坐定,以随机应变。 席间,齐君彻细心地为袁静紫夹菜、倒茶,温柔不在话下,同桌的其他三个人见状都忍不住呆若木鸡,彼此面面相觑。 当着神色有异的他们面前,袁静紫不好意思,但对齐君彻的好意又推拒不得,只能低垂着头猛吃,并将时不时要涌上的眼泪与满怀的心事小心藏好。 “你们是怎么回事?”齐君彻莫名其妙地看着就座老半天却连箸都没举起来的人,纳闷地问:“是我脸上生了麻子,还是这菜看起来就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都不是!”石鸣远摇摇头,接着大口大口地将饭往嘴里猛塞。 见寨主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武修齐忙不迭拿起酒杯,斟满酒后仰头一饮而尽,举着空空的酒杯笑道:“我是因为口渴,所以一时间还吃不下。” 齐君彻最后望向身旁的霍青芙,“那你呢?青儿,你不举箸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我只是刚好在发呆。”霍青芙匆匆找了个借口搪塞。 真是上天没眼,误了两个在她眼中应该要结成比翼鸟、连理枝的人。 “你们莫非要我一个个劝进吗?”齐君彻揶揄道。 三个人纷纷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 “不是说是补祝寿吗?怎么你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满怀心事?”齐君彻扬眉笑问。 多亏武修齐聪明,立刻接话道:“为寨主祝寿自然是值得开心的事,只是……一想到小仙女也要回去了,难免有些感伤。” 石鸣远从来不曾像这一刻这般佩服武修齐,内心称赞他的同时也迭声附和道:“对对对,小仙女要回去了,咱们都很舍不得,才会心不在焉的。” “你的人缘这么好,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齐君彻这句玩笑话惹得另外四人纷纷露出不太自在的神色。 一直静默的袁静紫还当同桌的四人只有她自己以及霍青芙知情,因而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说:“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回来看大家的。” 如果真能那样的话就好了……她有些怅然,却又不得不说些场面话。 “对啊,一定要回来看我们。”武修齐也佯装不知情,举起酒杯朝她笑道。 “没错,否则我们可是会很想你的,小仙女。”这句话是石鸣远的真心话。 “静紫妹妹,姊姊敬你一杯,感谢你这段日子的相伴及付出……”霍青芙感性道,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袁静紫离开后,齐君彻能否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才要谢谢大家这阵子的照顾……”袁静紫咬着唇,眼中闪着泪光。 为了冲淡别离的感伤气氛,石鸣远朗声道:“咱们来举杯吧,为了相识一场。” “对对对,举杯!”武修齐立刻附和。 “这才是水,不要喝错了。”深怕袁静紫拿错杯子,齐君彻贴心的又叮咛了她一次。 抿抿唇,袁静紫勉强一笑,“谢谢……”唉,这么一个教人恋恋不舍的男人呵……想到他,她就满怀愁怅。 看见他们之间频繁的互动,其余三人的脸不约而同地罩上一层复杂。 第7章 当其他人继续饮酒作乐时,卧龙山庄的四位寨主及袁静紫重新回到大厅。 望着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厅里,齐君彻露出感激的笑容说:“大家都忙坏了吧?虽然这句话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但我还是要重复说──谢谢你们。” 袁静紫开口笑道:“还没结束呢,我冒昧征得青芙姊姊的同意,代替大家准备了一份礼物要给你。” “哦,是什么?”齐君彻俊逸的眉宇扬起兴奋与好奇。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会为他备了寿礼。 袁静紫消失了片刻,重新回来时手上抱着一个长约两尺、宽约一尺、高约六寸的红色锦盒,它是霍青芙提的。 她缓步走到齐君彻面前,带着一丝紧张的微笑,亲手将锦盒交到他手中,“打开看看。” “现在就能开吗?”齐君彻难掩紧张地问。 爹、娘及姊姊们还在世的时候,他在寿诞时都会收到礼物,而这几年来也不是没经验,但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这么期待想知道贺礼的内容。 “请。”袁静紫比了个手势。 当锦盒被打开时,其余四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气。 “这是……” 望着静静躺在锦盒中那四尊栩栩如生的木头雕像,齐君彻的神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是一脸的震惊与钦佩。 “怎么样?好不好看?”袁静紫的语气充满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安。 “是你亲手刻的?”齐君彻简直不敢相信。 “刻得不太好,还请大家别见笑。”红霞染面的袁静紫赧然道。 “啧啧!小仙女,看不出来文文弱弱的你还会做这些东西呢!”武修齐说出大家共同的心声。 “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着别人做,也跟着学了一点,但功夫还不是很到家就是了。”袁静紫浅浅一笑,解释道。 “真是人美手也巧,将来谁娶了你谁有福气!”石鸣远连声赞道。 听到这话,袁静紫一张俏脸更是涨红,分不清楚是害羞还是心虚,她忙转移话题道:“四尊雕像的神情和姿态各不相同,分别象征着喜怒哀乐四种情绪。” “真的耶!”石鸣远凑近看仔细后,惊叫道:“真是活灵活现哪!” “小仙女,你也教教石头吧,哪天他走投无路,也好有个一技之长,到市集卖艺去。”武修齐开玩笑道。 “这什么话!你别咒我!”石鸣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这些雕像神态逼真,仿佛具有生命力似的,哪天谁犯了错,就将刻着寨主愤怒表情的那个拿出来吓他们。”霍青芙也忍不住说起笑来。 “你对我的相貌及神态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凝眸盯住袁静紫,齐君彻这句话不晓得是赞美还是埋怨。 袁静紫则是含笑不语。也该算是自己有幸,因为齐君彻的每一种情绪几乎都毫无保留的在她面前呈现过,才能让她刻得这样维妙维肖,赢得众人称赞。 “不过,是很棒的礼物。”齐君彻由衷道,黑眸深处有着难掩的感动。 “既然你喜欢,那我也算对得起青芙柿姊的信任了。”有他这句话,袁静紫觉得这阵子来日夜赶工的辛劳不算什么了。 她很高兴他喜欢自己拚了命想留给他的纪念。 “傻静紫,你的别出心裁真的很厉害呢!要是我们,可能想一百年也想不出这样的礼物。”霍青芙嘉许道。可惜这样一个灵巧的女孩儿与寨主无缘…… “难怪这几天看到你,总觉得你的手红成一片。”齐君彻恍然大悟。而这些都是为了他……这一点让他望着袁静紫的目光更柔了。 “对女孩子来说,做这等木工的确是费力了些。”石鸣远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我会好好保存的。”齐君彻郑重地承诺。其实,他更想保有的是眼前的她。 此话一出,其他四个人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该是结束的时候了,能亲手将礼物交给他,并确定他很喜欢,这就够了,也算为自己在这里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袁静紫咬咬唇,狠下心来扯闲话题问道:“对了,不晓得桥修得怎么样了?” “最慢后天就会好了,顺利的话是明天。”这两天负责建工的武修齐老实回答。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发现齐君彻的俊脸微变。 袁静紫故意忽略这一点,而是装出天真无邪的感激笑容道:“我也要说谢谢,谢谢大家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照顾我。” “好了、好了,快别再说了,你再说姊姊就要掉眼泪啦。”冷静程度向来不亚于齐君彻的霍青芙忙不迭跳出来打圆场,并抢先一步制止气氛可能会失控。 “对啦,小仙女忙了这么多天,应该很累吧?要不要早点回房歇着?”武修齐帮腔道。 “嗯。”袁静紫不敢再看齐君彻,而是对其他人笑道:“那我先回房了。” 听到她说累了,齐君彻忙收起刚刚的落寞,不再勉强她。“累了就快去休息。”思及她一刀一刀地凿刻着木头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感到甜蜜。 在袁静紫与霍青芙并肩离开后,武修齐开口道:“寨主,咱们要继续庆祝吗?” 她的心意的确定值得庆祝,不过齐君彻心中却另有打算。“你和石头去陪其他弟兄喝两杯吧,我先将这个拿回房间。” 见他小心翼翼、唯恐损害到袁静紫所送的礼物的模样,另外两个人也只能互相交换个眼神,点头称是后,听话地退了出去。 门里,齐君彻看着那四尊自己的雕像一遍又一遍,唇角的笑意不断;门外,武修齐与石鸣远则是相对无言。 该是就寝的时刻了,但袁静紫仍坐在灯下,双手撑着下巴发呆,因为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想到即将要返家与三王爷拜堂,她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唉,当初为什么不阻止父母答应三王爷的提亲呢?她心中盈满懊悔。 突地,一阵笛音悠悠响起。 “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吹笛……”她推开窗户一看,但见坐在月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君彻。 他怎么还会在这里?她心一惊,直觉想关上窗,但他已经瞥见她,加上她也很想见他,因此只好推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还不睡?”她干笑着问。 “你不也还没睡?”他凝睇着她反问。 “我是睡着,又被你的笛声吵醒的。”袁静紫鸡得淘气地开他玩笑。 “别骗我,你明明还没睡。”齐君彻笑着拆穿她的谎言,“我在这儿半个时辰了。” “你一直观察着屋里的我的一举一动?”袁静紫睁大一双星眸,惊讶地问。 “我没那么不正常,别把我说得像登徒子似的。只是看到窗上还映着一抹独坐的人影,因而这么推测。”俊逸的唇角爬上几道笑纹。 她偏着头嗔道:“要是我已经入睡,你在这儿吹笛岂非将我吵醒了吗?不,不止我,还有青芙姊姊以及其他人……” “大多数的人还在前头喝酒,今晚可能会闹通宵吧。青芙房间的灯已经灭了,我知道她睡着了,青芙怕黑,都是临睡前才捻熄灯火的,而她一旦入睡,除非睡到足,否则是很难被吵醒的。”齐君彻不慌不忙地答辩。 “你倒是很了解嘛。”她半带取笑地道。 “相处了十几年,要知道这些并不是太难的事。”俊容上的笑容浅浅。 “或许是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长吧,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吹笛,而且吹得极好。”袁静紫真心赞美。手持玉笛的他和手持长剑的他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貌,却都同样俊朗慑人,也让她更为不舍。 “那是因为我还没机会告诉你。”他微笑着说:“我爹教我练武,我娘则是教我吹笛,让我在难过伤心的时候,能藉由这样的方式排遣悲怀。” “你的笛音很温柔,相信令堂一定也是个婉约的女子。”她柔声道。 “她的确是……”齐君彻眸光一远,似乎又掉入深深的回忆里。 怕他再度想起伤心的往事,袁静紫忙不迭开口转移话题,“你猜我在刻那几个娃娃的时候,哪一个你的难度最高?” “里面还有难易之别吗?”齐君彻微睁着深邃的眸子问道。 “当然有。” “是怒吗?因为生气时整张脸几乎都皱在一起,自然不容易雕刻,是吗?”他笑笑说出推论的理由。 “不是。”她摇摇头,宣布答案:“是乐。” “为什么?”这回换齐君彻发出疑问了。 “因为你很少真正开怀的大笑。”她深深地凝视着在银色月光下那张俊美的容颜,有丝悲伤地道。 齐君彻唇角轻扬,“以前我几乎天天都会在半夜被恶梦惊醒,但说来也奇怪,受伤期间喝下你调配的药后,恶梦出现的次数少了很多,虽然还是会梦见一些,但至少特别惨烈的画面就很少出现了。” “应该是那些几味药材有稳定心神的作用吧。”她直觉想到的解释是这个。 “我倒认为不只是药材的缘故,还有你。”他凝视着她的小脸,柔声喃道。 “是吗?”袁静紫要自己镇定下来,切莫表露过多的情绪,免得让他获悉她的真正心思,破坏她好不容易完成的“告别仪式”。 齐君彻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为了避免多言的结果是冒出要她留下来之类的要求,忙不迭将到了喉头的话重新咽回去,改口道:“如果日后我又作恶梦了,我会记得上保安药铺找你拿药的。” 其实,即使是无病无痛,他也一定会去找她,这辈子首度认定一个女人,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 袁静紫轻浅地笑了,那笑却带着一抹苦涩。 他还不晓得,就算将整间保安药铺翻过来也找不到她,届时她应该是在三王爷府里吧。 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红的,齐天彻还当是劳累过度,柔声道:“好了,我不吵你了,你快去睡吧。”她今儿个所做的一切已经让他终身难忘了。 “嗯。”袁静紫点点头,又深深地望了那张喜形于色的俊容,强力忍住要逸出来的泪水,转身快步走回房。 直到关起门,确定将齐天彻挡在外头,她才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人家说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然而,她却已经到不得不切断与他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了。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齐君彻的眼底泛满情意。 希望有朝一日,他的身侧能有她相伴入眠,他相信有她在,那令人心惊的梦境绝对不会再出现。 隔天,卧龙山庄的多数人都因昨夜的狂欢,喝多了而还在睡梦中时,一队人马风一般地来到。 “寨主!有访客!”一名小喽啰前来禀报,“对方还说为了上山找人,便帮着咱们将预计下午才会完工的桥给修好了。” 不明就里的小喽啰并未详细形容访客为何人,但除了齐君彻之外,武修齐、石鸣远及霍青芙心中均有了底。 “可能是静紫的家人不耐久候,要来接她回去吧。”武修齐打着哈哈道。 “咦,小仙女呢?怎么不见小仙女?”石鸣远东张西望着。 “我去叫她。”霍青芙自告奋勇。要是待会儿有什么冲突的话,她希望静紫能在场帮忙排解。 这时,那名访客已经翮然驾临。那是一名衣着不凡、器宇轩昂、举止高雅的男子,她连忙叫了个丫鬟去带袁静紫来,因为她隐约猜出来者是谁了。 获得登堂入室的允许后,男子含笑步入大厅,彬彬有礼地朝厅里的齐君彻等人微微欠身,“在下龙轩临,此番前来拜会并未事先告知,尚请见谅。” 一听到他报上的名字,在场的四个人全呆住了。 “姓龙……该不会是皇室的人吧?”石鸣远压低嗓音问向武修齐。 齐君彻正要开口,霍青芙已经率先问:“若民女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三王爷……袁姑娘的未婚夫,是吗?” “静紫的未婚夫是三王爷?!”向来最沉不住气的石鸣远惊叫出声。 相较于其他人的惊慌,齐君彻俊逸的脸上几乎不起半点波澜,只能自他微锁的眉头及抿紧的唇瓣得知他正极力忍耐着什么。 三王爷……那么,她便是将来的三王妃了?他咬着牙,紧紧握着拳,直到指甲都掐进肉里了,那股疼痛戚才让他认清──这不是梦! “正是在下。这么说来,静儿的确在这里了。”龙临轩俊美不凡的脸上松了一口气。 他身份证实的同时,其他人接连下跪行礼道:“参见三王爷。” 那之中的齐君彻,神色显得十分漠然。 “快起来。”龙轩临亲自扶起离他最近的齐君彻,一双深沉的眸子直望进他冷淡的眼,“本王今日只是单纯前来寻人并接人的,不是想摆什么官威。很感谢你们这段日子以来对静儿的照顾,为了答谢各位,带上一些薄礼聊表心意。” 齐君彻没开口,霍青芙又笑道:“谢过三王爷,不过照顾袁姑娘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毕竟不对的是我们──” “一切都是误会,不需要探究吧。” 袁静紫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她迈着艰难的脚步,一步一步入内,最不敢看的人便是齐君彻。 直来到龙轩临面前,她盈盈就要下跪行礼,“参见王爷。” 龙轩临在她双膝及地之前扶住了她,笑道:“本王无意追究任何人的责任,看到你毫发无伤这就够了。”他凝望着她,满眼温柔。 齐君彻眉眼不眨地看着这一幕,毫无闪躲。 他深爱的女人、他想携手共度晨昏的女人、他想将封闭了十几年的心亲手相交的女人……不是什么大夫,更不是什么保安药誧的千金,而是咫尺之外那名出身皇室、身家背景远胜过自己千百倍不止的三王爷未来的妻子。 在他追上门闹笑话之前得知一切,是不是一种幸运呢?他的唇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齐君彻终于明白,自己先前脑海中存有的那些想法完全是痴人作梦!有这么出色的夫婿,她眼里哪可能还装得下他呢? 袁静紫下意识回避着那两道冷峻眸光的同时,小小的身子不禁瑟缩了下。 “来人,奉茶!三王爷,请坐、请坐!”武修齐镇定地招呼道。 “你呢?想多待一会儿,还是即刻就走?”龙轩临似乎察觉袁静紫的面有难色,因而问她的意见。 “我想……就不多打扰了……”袁静紫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我想回家见爹娘,他们一定很担心我,择日……我会郑重的来拜谢他们的照顾……” 一想到此刻的齐君彻定是在心中谴责、咒骂着她,袁静紫就觉得连在这里多站一刻钟的勇气都没有。 她以前总是以为他的怒气很可怕,如今却发现,她更恐惧他的憎恨……但那似乎是无可避免的,他冷硬的神情已经说明他有多震怒了。 “你们听到了。”龙轩临微笑开口,“很抱歉,我们必须离开了,静儿离家这么久,她的父母十分担心。” “小仙女……你这就要走了吗?”石鸣远的声音有些哽咽。 “石大哥,我会再来看你们的。”望着他黝黑老实的面孔,袁静紫微微笑道。 “静紫……”霍青芙强牵起一丝笑容,“好好保重。” “嗯。”袁静紫抱了她一下,点点头。 “有机会的话,欢迎再来玩,还有……感谢你们的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武修齐歉然道。 “武大哥,你就别这么客气了,在这里的期间……我一直都很愉快。”袁静紫说完,暗暗握了握拳,鼓起勇气望向那个自始至终都静默的人,故作从容地走到他面前,以镇静的声音说:“你下回外出的时候小心点,别再受伤了……”她能说的就只是这样了。 “多谢三王妃关心。”齐君彻冷冷地笑着,笑意却完全没有到达他的眼底。 在深深掳获他的心之后,她就这么挥挥手,潇洒的要走了,被留下来的他算什么呢?从头到尾就像个笨蛋似的。思及此,黑眸更森冷了。 三王妃……他一定是故意的,这话让袁静紫的心闪过一抹剧烈的痛,但她仍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众人勉强笑道:“再见了,各位。” “小仙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最后回荡在袁静紫耳边的声音,独独缺少了她最在意的那个人。 不过,她完全不怪他,因为是她欺骗了他,会有这种结局也是可想而知的。 一步一步走向大门的同时,袁静紫不断自我安慰,但尽管如此,她的双眼仍是不由自主地罩上一层水气。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呢? 齐君彻没像其他人送到门前,他仍是端立在厅上,动也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直到那抹纤细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里,他才闭了闭眼。 回到他身边的三个人互觑一眼,均是一阵默然。 “青儿,你早就知道了吧?”齐君彻唇角扬了扬,问道。 他没忘记刚刚向众人介绍说明龙轩临是三王爷的人是她。 “寨主……很抱歉。”霍青芙咬着唇,脸上有着深深的歉意。 “怎么就没有想要告诉我呢?”齐君彻扬起剑眉,有些自嘲道:“早知道的话,应该要对她更有礼貌一点的。”想到过往和她相处的种种情景,他只觉自己像被千刀万剐般难受。 三王妃……他作梦都没想到她的身份竟与自己有着天差地别,也难怪她始终逃避他的示爱,因为在她眼中,他简直与想吃天鹅肉的癞虾蟆无异吧! 什么今生今世绝对不会放开她的手、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她……这些想法还真是可笑得很哪!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山寨的寨主比起三王爷?两人排在一起,随便一个人都会知道这是云泥之别! “寨主……”他话中的讽刺让武修齐眉心深锁。 “你们继续聊吧,我有些倦,先回房歇着了。”齐君彻强压下内心那股巨大的痛楚,若无其事地说完,拂袖走了。 他一步一步地踏着,但胸口却像被巨石压住般,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王爷、三王妃……这些字眼不断刻在他的心上,痛得他不觉咬紧牙。 直到确定齐君彻离开后,忍耐许久的石鸣远终于叫了出来:“完蛋了!你们几时看过寨主的脸色那么难看过了?” “唉,简直阴郁得可以。”武修齐忍不住摇头。 “呃,不然下次再抬另一个回来好了……”石鸣远咕哝着。 “够了,没意义的废话就不要一再重复!”武修齐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以为寨主是那么容易见一个就爱一个的吗?” “也对……”石鸣远摸摸胡碴喃道:“可是小仙女一走,寨主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再碰上这样的姑娘……” “重点是寨主忘得掉吗?”武修齐叹了口气。 一旁的霍青芙同样是柳眉深锁,神色凝重。 “齐镇远,不是我们存心要找你麻烦,一切都要怪你树大招风!” 阳光下,那帮人手上的银刀亮晃晃的闪烁着光芒,直刺得被母亲藏在身后却又忍不住伸头探看的齐君彻双眼几乎睁不开来。 “你们别欺人太甚!自己能力不足就要暗算别人,这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父亲震怒的声音贯进齐君彻耳里。 正当丈夫在前头与那帮人周旋的时候,深知情况不妙的齐夫人连忙叫来五个女儿,殷切地叮嘱道:“你们听好,等一下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要好好保护君彻,千万别让那帮歹人有机会接近他。君彻是咱们齐家唯一的血脉,你们几个姊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知道吗?” “娘,我们知道。”纵然心跳如擂鼓,身为长女的齐佳文仍是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见到女儿们一张张还不甚成熟的脸,齐夫人抿抿唇,忍下痛心的感觉,丢下一句:“大家各自小心!”然后便急奔到丈夫身边去帮忙了。 没多久,一言不合的两方大打出手,听到铿锵的兵刀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开来时,齐家的六名子女心中同时为之一振── “爹!我要去帮爹!”齐君彻率先叫了出来。 “拉住君彻!娘交代过,绝对不能让他去犯险!”齐佳文忙指挥的同时又安慰弟弟道:“君彻乖,爹会没事的。”其实这话也是在安抚自己。 “不……那些人身上的杀气好重,我要去帮爹,四姊、五姊,你们别拦着我呀!”齐君彻费尽力气地嘶吼着,但他稚嫩的童音却被刀剑激烈的碰撞声淹没。 见弟弟急得跳脚,内心也如热锅上的蚂蚁的齐佳文终于下了决定。 她对最小的两名妹妹说:“你们在这儿照顾君彻,我们三个去帮爹娘!” “好!”被点名的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道。 “君彻,听话,若情况不对,你不要硬上,一定要快跑,知不知道?”临走前,齐佳文不放心地又叮咛了一遍。 齐君彻泪眼望着俨然像个小大人的大姊,半个字也挤不出喉头。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紧接着继爹娘之后,几个姊姊相继惨死的画面一幕幕袭到他眼前来── 亲人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齐君彻拚命伸出双手想拉住他们,却发现他们离他愈来愈远,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爹!娘!姊姊!”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出声。 子夜时分,齐君彻在自己的惊叫声中被吓醒。 他猛然坐起身,直到看见窗外洒进的月光才确定自己刚从睡梦中醒来。 抬起手,他以衣袖默默拭去眼角留下的泪痕。 他又开始梦见这些事情了…… 曲起膝,齐君彻将脸埋在双腿之间,感觉胸口一窒,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时,他的脑中蓦地浮现一张清丽无双的容颜。 她在三王爷的护送下,现在应该已经安然回到家了吧? 反观他呢?恶梦重新回来,而她却走了……生活上的一切看似重新恢复正常,他却有一种心被挖了个大洞的感觉,今后,他该如何自处? 一度以为上天怜悯,为了弥补自小便失去亲人的他,所以送了这么个仙女到他面前来,但如今看来,这都是他自己的妄想,是吗? 从怀中取出那条折叠得整整齐齐,一直没有还她的帕子,放在鼻下嗅了嗅,虽然已经重新洗净,但仿佛还能闻到她的幽香……齐君彻用力闭了闭眼,咬唇忍下心上那阵刀割般的痛,不敢吭声。 第8章 同一个夜晚,在袁静紫房中。 “静儿,那些人真的没有欺负你吗?”这个问题袁夫人已经问了一遍又一遍,会这么再三询问也是怕女儿吃了亏却不敢吭声。 袁静紫无奈一笑,“娘,我说了,他们待我极为和善亲切,我不仅没受到欺负,还受到很妥善的照顾,您就别再疑心了。” “是吗?但他们那帮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善类……”袁夫人嘀咕道。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向来温婉的袁静紫难得沉下脸,正色问道。 “呃,我也不过是说出自己的观感罢了。”袁夫人被女儿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 “我已经说了,他们都是好人,这点是无庸置疑的。”袁静紫的语气没有不耐,却含有不容人置疑的肯定。 “那就好。”袁夫人陪笑的同时也感到诧异,女儿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见母亲的神色有些僵,袁静紫不禁放柔语气道:“娘,我没有凶您的意思,只是请您相信我,我在那里过得很好。” 看着女儿诚挚恳切的眼神,疑神疑鬼了一整天的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是不是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敢为难你?” “当然不是……”她淡淡一笑,“就算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还是待我像朋友、妹妹。” “我听到三王爷向你爹说,卧龙山庄的庄主似乎是个颇为出色的人,有机会的话,三王爷想延揽他为其效力,原本我还半信半疑,如今加上你的保证。我想三王爷应该没看错人才是。”为了表示自己已经相信女儿,袁夫人说出所听到的消息。 卧龙山庄庄主……这几个字让袁静紫脑海中浮起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 现在的他不知道正在做什么?伤口应该已经不再对他造成影响了吧?不喝那些药之后,他还会作恶梦吗?她亲手刻的那些雕像该不会被丢出卧龙山庄了吧?随着这一连串的问题袭上心头,她不由得一阵怔愣。 终于得以返家她固然感到开心,然而一思及他们今生今世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她便感到内心像被刀子割划般疼痛。 原来想念一个人真的会撕心裂肺……她终于明白那种感受了。 “婚礼的进度已经落后不少,明儿个可得加紧赶办,否则届时──” 袁夫人拉拉杂杂的还想说话,袁静紫却面露疲惫笑容说:“娘,我累了。” 现在的她不想听到任何与婚礼相关的字眼。 或许睡一觉起来之后,她就可以重新面对这些了……吧? 话语遭女儿打断的袁夫人只得摸摸鼻子道:“娘这就出去,你好好安歇吧。” 直到门被掩上,袁静紫原本上扬的唇角才终于得以垂下。 明明就不开心,却还是得假装很高兴,她以后都得这样吗?唉…… 想到这里,袁静紫感到自己的心又疼了起来。 霍青芙等人以为袁静紫的离开可能会让齐君彻消沉好一阵子,然而经过一天的休息与整理心情后,隔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居然神色飞扬更胜以往。 “呃,看来小仙女的事对寨主也没造成多大的打击,情况至少比我们想像中的好多了。”石鸣远对观察力向来过人的霍青芙耳语道。 “是吗?”霍青芙蹙起眉,她倒不这么想。 齐君彻的笑容虽是挂在脸上,却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并未到达心底。 冷不防,武修齐拉开了嗓门朝他们叫道:“你们两个还在那里做什么?寨主不是叫全员到齐吗?” “噢,这就来了。”石鸣远连忙跟着霍青芙的脚步走进大厅。 刚站定,居于上位的齐君彻沉声宣布道:“各位弟兄也知道,先前我被虎头山的人砍伤一事,经过这阵子的深思熟虑,我决定接受的大家的意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率领大家去铲平虎头山。” 此语一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像涟漪般的在大厅震荡开来。 “好耶!铲平虎头山!” “我们要为寨主报仇!” “对!叫虎头山的人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到咱们头上!” 在阵阵的欢呼声中夹杂着石鸣远纳闷的声音。 “这不像寨主的为人啊。”他皱起眉,一派不解的神情。 “你现在倒说起这些话来了?当扔你不是极力主张踏平虎头山的吗?怎么?反悔啦?”武修齐冷冷的声音自他身旁响起。 “我现在还是举双手赞成,我只是觉得这种作风不太像寨主,先前咱们向他这么提议时,他不是还说容后再议的吗?甚至大有息事宁人的样子,此举还惹得底下的弟兄愤恨不平,直说寨主人太好了,怎么如今事情却有了这么大的转变?”石鸣远诧异的原因是这个。 霍青芙淡淡一笑,“由此你可以知道,他有多需要发泄了吧?” “原来是这样……”后知后觉的石鸣远终于恍然大悟。 袁静紫在母亲及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京城数一数二的绣坊──云织坊添购物品。 正当她专注于物色各色布匹时,一阵温柔的女声冷不防在她耳边响起。 “请问,你是袁姑娘吗?” 袁静紫抬睫,一眼便认出来人。“宝儿姑娘。” 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巧笑倩兮的丽人不是别人,正是宝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宝儿微笑问道。 “我……想来看看是不是有适用的东西。”袁静紫到现在还是无法对别人说出自己即将嫁人的事实,仿佛只要她不说就不会发生似的。 “嗯。”宝儿点点头,“你后来被抬到卧龙山庄去了,没错吧?” “嗯,是啊。”袁静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听说原本是你要去为齐……齐寨主贺寿的。”说起他,那张眉目清朗的面孔再度跃上她的脑海。 这阵子,她极力要自己不再想起,否则她极可能会萌生逃婚的念头,没想到今日在此地遇到宝儿,又勾起了她竭尽所能想压下的回忆。 “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宝儿善解人意地笑道。 这一刻,袁静紫突然嫉妒起宝儿来了,因为她与齐君彻再也不可能会见面了。想到这一点,她不觉捏紧拳头,免得心中的痛楚经由神色流泄出来。 就在这时,宝儿眼尖地发现袁静紫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只乍看之下不显眼,却能充分攫获地注意力的耳坠子。 “咦,这个是……” 宝儿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吓了袁静紫一跳。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请原谅我的失态。”宝儿口里道着歉,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在袁静紫耳边摇晃的那对耳坠子。 “没关系。”袁静紫微微一笑。想起第一次见到它时,同样是吃了一惊,而想到它,她便忆起将它送给自己的那个男人。 “很漂亮的耳坠子……”宝儿轻声喃着,神色却有些不对劲。 袁静紫记起霍青芙当初看到这个耳坠子时,也露出非常惊讶的神情,不由得心生疑窦。 正打算开口问时,宝儿先一步发话了,“这是齐寨主送你的吧。” “嗯。”宝儿也知道它的来历,这令袁静紫有些讶异。 “齐寨王一定很喜欢你吧?”宝儿忍住胸臆间不断传来的疼痛,强笑着问道。 “呃?”袁静紫整个人为之一呆,“你怎么知道?”难道宝儿会读心术? 宝儿不说话,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悲哀。 暖香阁 “喝茶。”宝儿忙了半天,亲自泡上一杯好茶呈给袁静紫,微笑如花地道。 “谢谢。”袁静紫赧然一笑,啜饮了一口茶后,忍不住赞道:“很好喝!宝儿姑娘,你泡茶的技艺很高明。” “呵,是茶叶好,可不是我泡得好。”宝儿挨着她坐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说,“我只是个粗手粗脚的笨丫头。” “怎么会?你长得美、个性又温婉,我很难相信有哪个男人会舍得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袁静紫由衷地赞美。 “是吗?”宝儿淡淡一笑,“一个女人长得再美,若是不得她心仪的男人欢心,那也是徒然。”美丽的大眼倏地罩上一层哀愁。 袁静紫听她这话似有许多慨叹,不由得噤声不语,免得说错话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没想到宝儿倒是主动开口了。 “袁姑娘,你记得刚刚问我的问题吗?” 袁静紫点头。就是因为自己问出那个问题,所以宝儿提议不如回暖香阁,两人一边泡茶一边聊天,于是她在征得母亲同意后,便随宝儿来到暖香阁。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敢断定齐寨主很喜欢你吗?”宝儿的眸光射出一道精光,“证据就是那对耳坠子。” “这对耳坠子?”袁静紫神情满是疑惑,“它只是齐寨主送我的一份谢礼,能证明什么?” 宝儿撇唇一笑,“可以做为谢礼的东西很多,他唯独送你这个……你知不知道任何其他贵重物品都比不上这对耳坠子?因为它是齐寨主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袁静紫不禁愣住了,他竟将意义如此重大的耳坠子给了她……除了绝对的信任与深爱,还有什么能解释他的行为呢?而她却是那样回报他,也难怪最后他会连看都不看她,还说出那样的话。思及此,袁静紫内心痛苦得像被刀割似的。 “现在你明白它的贵重程度了吧?”宝儿啜了口茶,深吸几口气后才开口,“对齐寨主而言,你一定很特别。我曾经非常渴望得到它,然而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连他的心都无法靠近。”她轻声说着,姣好的脸上浮着深深的怅然── “你喜欢齐寨王?”袁静紫再度吃了一惊。没想到宝儿也对齐君彻有意。 宝儿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然道:“三年前,嬷嬷原本要将我卖给王员外当三姨太,我不愿意,嬷嬷说只要我能为自己赎身,或有人能给她比王员外还高的价码,她就打消主意,但我哪来的一千两?这件事被当时带着弟兄们上暖香阁的齐寨主得知了,他只问清我是真的不愿意后,便眉眼不皱地付了二千两给嬷嬷,要她放过我。” “二千两?”袁静紫睁大水灵灵的眼眸,“这个数字是不是连他要带走你都不成问题了?” “正是。”每每想起这件事,宝儿眼中总是盈满感动。“只是齐寨主并不要我,他表示无法带我回卧龙山庄,我无处可去,只得继续待在暖香阁,过着卖笑不卖身的生活。” 这个男人究竟是慈悲还是狠心呢?不过,一想到他没真正接受宝儿,袁静紫不由自主地感到开心……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对宝儿很不好意思,可就是忍不住。 “接到武公子及石公子的邀请时,我是真的很高兴,准备了最漂亮的衣裳与饰品想要亲自去替他贺寿,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误会……”宝儿痛苦地闭上眼。 闻言,袁静紫只能低声说:“宝儿姑娘,对不起。” 但她知道自己并非真心道歉,出于自私的缘故,她很高兴齐君彻喜欢的是自己,虽然他们之间今生今世都不会有结果了。 宝儿像没听到她的道歉一般,只是沉浸在自己哀伤的情绪里。 “为什么他喜欢的不是我呢?”两行热泪缓缓滑下宝儿柔嫩的双颊,她颤抖着声音说:“我等了他这么久、盼了他这么久,偷偷期待了这么久……为什么……” 袁静紫咬着唇,心里五味杂陈,默然许久后,她开口安慰道:“我想,如果没有那场雨的话,你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是感谢那场雨的,要不是它,她也不会识得齐君彻,并且拥有一段她会一辈子小心珍藏的宝贵回忆,但如今面对黯然神伤的宝儿,她也只能这么说。 “不,和那场雨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要说什么东西不该出现的话,那绝对是你!你不该出现来搅局的!如果没有你的话,那对耳坠子说不定有天会是我的,可是你……就是你!夺走了它!”宝儿低吼的同时,突然从右手的衣袖里射出一道锋利的冷光。 “呀!”袁静紫吓得失声尖叫,转身就要逃。 “你给我消失!”宝儿左手一把扯住她的长发,挥刀朝不断左躲右闪、尖叫连连的袁静紫猛刺,一边愤怒地喊道:“你不该出现的!我要你后悔那天曾经到过卧龙山庄!”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惊慌失措的叫声响遍整个卧龙山庄大厅,惹来正讨论事情的三个人侧目。 “你也知道自己迟到不得了了是吧?”武修齐狠狠瞪了来人一眼,“知道迟到了还敢鬼吼鬼叫,还不快过来坐下!” “不、不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石鸣远频频拍桌,似乎这样可以帮助他的气顺一点。 “石头,出了什么事?”齐君彻直觉不太对劲。 “是宝儿、宝儿姑娘!”石鸣远跳脚道:“宝儿姑娘失手杀人了!” “什么?!”其他三人大吃一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霍青芙脸上尽是讶异的表情。“到底是谁能让向来柔柔弱弱的宝儿举刀杀人?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是小仙女啊!”石鸣远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了。“小仙女让宝儿砍了好几刀,听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听到这话,齐君彻只觉眼前一黑,心脏漏跳一拍,差点就站不住。 是静紫……宝儿杀了静紫…… “天哪!我们袁家是造了什么孽?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怎么会先是失踪现在又被刺呢?”袁静紫房中,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夫人,你小声一点,别吵醒静儿了。”袁寺盛捂住她的嘴巴道。 “我是疑惑嘛!”袁夫人还是抱怨着,音量却已明显转小。“都快成亲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老爷,您倒是说说看哪!” “唉,一切只能说是命吧。”袁寺盛叹了口气,将一切归咎到因果。女儿频出意外他不是不心疼,只是除了归咎于天妒红颜、造化弄人之外,又能怎么样? “这怎么会是命?静儿的命好得很,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袁夫人频频拭泪。 “事情都发生了,现在再来探究这些有什么用?”袁寺盛向来实事求是。 “可是──” 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下人禀报的声音。 “老爷、夫人,三王爷带着御医来了。” “请,快请!”说着的同时,袁寺盛忙不迭转身出去迎接。 “静儿,静儿,你得快点好起来,瞧,三王爷多么疼惜你,还从宫里请来御医,你可要快点康复,当他的妻子哪!”坐在女儿床前,袁夫人抚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心疼地喃道。 “我要去看她。” 回过神后,齐君彻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石鸣远吓了一跳,“可是宝儿姑娘已经被关入大牢了。”他有些为难道。 “我说的不是宝儿。”齐君彻连想都没想到这个人。他满心记起的都是那张天仙似水灵动人的容颜……那个惊慌失措、轻颦浅笑、巧笑倩兮的她……现今居然昏迷不醒,光想像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心如刀割。 “呃,那寨主是要去看小仙女?可这也有困难,为了保护小仙女,整个礼部尚书府都被三王爷的人围围包围住了,以避免在婚礼前再出什么差错。寨主,你现在哪近得了小仙女的身呢?” 像没听到他说的话般,齐君彻迳自向他们宣布道:“今天晚上,我要离开卧龙山庄一趟,无论如何,我非得亲眼看到她不可!”若不能亲眼确定她平安无事,他绝对会崩溃! “但──” 武修齐还要说什么,霍青芙朝他摇了摇头。 看着齐君彻凝重的脸色,她起身对他道:“我陪你去吧。” “青儿,你也要去?”石鸣远讶异地瞪大眼。“你不帮忙劝劝寨主吗?万一被抓到……” “你再乱诅咒我们,我绝对动手揍你!”霍青芙以前所未见的凶巴巴语气吼道。 子夜时分。 霍青芙以随身携带的迷烟及幻药让守在袁静紫房门外的守卫及门里的婢女全都陷入昏睡,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随即闪入。 望着床上那张娇美却苍白得可怕的容颜,齐君彻感到心一阵绞痛,痛得他闭起眼竭力忍耐着那椎心的剌痛。 现在整座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据说礼部尚书的独生女在成亲前夕遇刺,伤势严重,性命垂危,而今亲眼所见果然不假,齐君彻发现眼前的佳人气息微弱到他必须俯身靠近她的鼻侧才听得到。 凝视着她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皱起的眉心,他脑海中痛苦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地席卷而来……他不要再有人因为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不要! “不要害怕,撑下去。”他紧紧握着它冰冷的手,像是要将全身的力气全部倾注到她体内似的。“只要你活下去,就算嫁的人不是我也无所谓,只要你醒来,我可以祝福你,只要你能再展露甜美的笑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齐君彻很后悔在她离开前对她冷眼相待,她眼里的震惊与受伤,他并非没有看见,只是他逼自己冷颜以对,免得他的情感会一发不可收拾,但如今,他真的非常非常后悔。 万一她就这么猝然离世,那么她将带走的印象是不是那个只会对她冷言冷语的自己……不,他不能这么想!她会好起来的,她一定会醒过来,上天不会忍心就这样夺走她的…… 对了,他还可以做一件事! 齐君彻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到窗前跪下,注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虔诚地道:“爹、娘、姊姊们,你们在天之灵千万要保佑静紫,她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喜欢过的女孩,求求你们千万要保佑她!” 窗外的霍青芙听到这话,眼角不禁闪着同情的泪光。 她向来不怎么相信神,但此刻她同样在月下盈盈下跪,祈祷上苍保佑她的静紫妹妹,也求天可怜见,奇迹能出现在这对几经磨难的恋人身上。 第9章 “好痛……” 细若蚊蚋的声音自床幔内传出,外头的人不由得一阵狂喜。 “静儿!你醒了是不是?”袁夫人悲喜交集的声音立刻响起。 袁静紫缓缓睁开眼,她转动着眼珠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的床、熟悉的被褥、熟悉的房间,还有她母亲近在眼前的容颜。 “娘……”她轻声唤着,“我怎么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让暖香阁的宝儿给砍伤了呀!昏迷了好几天,直到现在才醒来。不过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袁夫人感激地直拜天,突地,她瞥见女儿枕头旁放着一条绣工精美的帕子,她不禁好奇地拿起来摊开一看,“静儿,这是你的吗?” 袁静紫愣住了。她只在一个地方见过那条手帕……是他来过了,是吗?当这个想法涌上脑海时,她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他听到她受伤的消息后便冒着险来见她了,是不是?而他会来,是否也代表他不生她的气了呢? 思及齐君彻出现在这个房间、这张床边,袁静紫内心不禁一阵激动,同时也逐渐确定,自己之所以心情会有这么大的起伏,全是因为真的很喜欢他的缘故。 “静儿,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感到害怕?别担心,你的房门口有许多三王爷派来的侍卫守着,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还有,那个可恶的宝儿已经关进大牢听候发落了,你放心,她绝对会从重判刑的,真是太恶毒了,下手居然那么重,要不是你爹拦着,我一定要她立刻人头落地!” “娘,不要怪她……”袁静紫吸着鼻子想上任泪水。她明白宝儿的心情……其实她会变这样,自己也有责任。 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种话,袁夫人不觉一呆,随即她回过神,语气严厉道:“这怎么可以?一命抵一命,我没拿刀在她身上划上三刀就不错了。何况你都快嫁人了,她居然还持刀伤害你,这不是存心要破坏你的幸福吗?” “其实破坏宝儿幸福的人是我才对……”袁静紫幽幽开口,心上一阵刺痛。 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静儿,瞧你病得都糊涂了,来人!快去请大夫过来,快点!” “娘,我要那条帕子……”她要求。 “这是你绣的吗?绣得还真不错。”袁夫人不想再提起那些令女儿害怕的事,因此转移话题。 袁静紫忍痛移动一只手,紧紧捏着它,忍着泪不说话。 那是他一直收在怀中的东西呀……摸着它,他就像在她面前一般。 娘说她的房门口一直都有侍卫看守着,那么他是怎么进来的呢?他还会不会再来?她真的很想见他…… 隔天深夜,齐君彻同样在霍青芙的帮助下成功进入袁静紫的房中。 他已经连续来看了她好几夜,但见袁静紫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这让他十分焦急,俊容也连着好几天不曾展露笑容。 听到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一直强迫自己不能睡着的袁静紫心跳也愈来愈急促,直到他在床前站定,她蓦地睁开眼睛望向他,笑吟吟的开口,“你来了。” 看到她巧笑倩兮的小脸,齐君彻不由得一愣,“你知道我会来?” “我看到了这个。”她轻扬了扬手上的帕子,“你当初就是用它包覆着送我的那对耳坠子不是吗?” “你的记忆力真好。”齐君彻笑道。能再见到她对着自己微笑,他觉得此生已经足够了。 “对了,你进来不危险吗?听说外面都是三王爷的人。”袁静紫面露忧色地问道。 齐君彻给她一抹有信心的笑容,“有青儿的帮助,不成问题的,先迷昏他们,要离开前再让他们清醒,他们会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睡着了。” “原来青芙姊姊这么厉害,那她人呢?”不过分别十多天,袁静紫却十分怀念在卧龙山庄认识的他们。 “在外头守着。原本大武和石头也想来看你,可是青儿骂他们一定会碍事,因此他们只得乖乖待在山庄里。” 袁静紫闻言不由得失笑,“我能够想像他们大吵大闹的样子。” “是啊,青儿直抱怨快被烦死了。” “我也想见青芙姊姊……” “是吗?那我出去,换她进来好了。”说着他举步就要出去。 “等等!”袁静紫忙不迭叫住他,由于过度用力,拉扯到伤口,她的眉狠狠皱了下,咬着唇不敢叫出声,深怕惊动其他人。 “怎么了?伤口疼了是吗?”齐君彻连忙回头,重新蹲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我还有话想问你,先别离开。”她真的很想他,哪怕多看他一眼也好。 “你说。”他温柔道。 “在这儿坐下。”她指了指床沿。他就近在身侧,这点让她很安心也很开心。 就在齐君彻在她身旁坐下后,袁静紫突然发现他脸上多了几道擦伤,虽然轻微,但她的心仍不觉一揪。 “这是怎么回事?”她伸手直指着伤处问道。 他只是淡淡一笑,避重就轻道:“没什么。” 她不喜欢他这种什么事都放在心底的个性,她在卧龙山庄时,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许多、也开朗许多,也会主动告诉她许多事情,她想看到的是那样的他,而不是这个沉默的一面。 “告诉我实话。”她十分坚持。 望着她祈求的眼神,齐君彻只得吐实,“我前几天带人去挑了虎头山。” “什么?”袁静紫睁大眼,无法想像他持刀剑伤人的样子。 “放心,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警告他们以后别再滥伤无辜,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闻言,袁静紫才松了一口气。“为什么将你娘的耳坠子送我?”清澈的大眼定定地注视着她想了千遍万遍的俊逸容颜,深怕错失他任何一个表情。 齐君彻抿抿薄唇,轻声道:“因为很适合你,戴在你的耳朵上很好看。” “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她想听到的不只是这样。“你将它送我,只是因为觉得它戴在我身上很好看?”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他的微笑有些勉强。 “但我想知道!”袁静紫难得孩子气的执拗,“是不是和宝儿杀我的原因一样?” “宝儿说的话不必当真。”齐君彻压下心中的激动,试图以云淡风清的口吻带过去。 “那你是要我白白挨这几刀啰?”袁静紫任性地嘟起小嘴,握拳捶着床。 光听到挨刀这两个字齐君彻的心都会很疼,何况是看到她捶打床,忙不迭道:“不要乱动,扯到伤口就糟了。我受伤的时候有你照顾我、看护我、治愈我的伤,如今你受伤,我不懂医术,可没那个能力治愈你的伤。”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告诉我好不好?”她脸上表情楚楚可怜。 “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齐君彻躲开她那总是能影响他心绪的脸蛋,极力以淡然的语气说。 她等了一整天,居然等到这句话,这个巨大的打击令袁静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你别哭呀!”他心下一慌,七手八脚地替她拭着泪。 “你好冷淡……”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地哭道:“你还在生气,气我欺骗你……没对你说实话,是不是?” 齐君彻拿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没辙。他能怎么说?他的确是如她所言的生气,然而一看到她的泪水,再大的怒火也在这一刻被浇熄了。 “唉,好好好……你别哭,不要哭,我说就是了。”他举白旗投降。 袁静紫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俊朗的脸庞,等着他的下文。 “我之所以将它送你,是因为……”齐君彻这辈子讲话还不曾如此吞吞吐吐过,“希望你、你能当我娘的媳妇……那对耳坠子原本是属于她的……” 没想到听完他的话,她哭得更凶了。 “我都说了,怎么你还是哭啊?还愈哭愈惨……”齐君彻慌手慌脚的抓起那条手绢替她擦着眼泪。 “你后不后悔将它送给我?”她泪盈于睫地问道。 齐君彻的心掠过一丝千刀万剐般的痛楚,但他立即想起前一晚说过的话。 “我不后悔……不过,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祝福你了。”他拂开她颊上沾着泪水的发丝,强忍心上不断泛起的痛楚。 “因为你不在乎了……”他的话对她产生巨大的冲击,一想到他对她不再在意,袁静紫感到胸口一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又痛了是吗?”见到她皱起玉颜,他的眉心都皱起来了。 “不是因为伤口。”她控诉的眼神直盯着他,“是因为你的话。” “我这么说错了吗?”齐君彻愣住了。 袁静紫闭了闭眼。机会难得,她想说出自己的心声。“我不要你的祝福。” “也是……”他落寞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寨主,有没有我的祝福你都会很幸福,我也相信三王爷有能力让你一生无忧无虑……” 他说完,袁静紫的眼眶又泛出了泪。 见她的泪水居然愈发不可收拾,齐君彻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不是我不该来了?你根本不想见到我?”最后,他只能这样推想。 袁静紫第一次知道何谓气到内伤。 “你给我听好……”她以略显颤抖的声音说:“我不需要你的祝福,那是因为……因为我希望能给我幸福的那个人就是你!” “你说什么?”齐君彻呆住了。 隔天一早,袁夫人端着药来到袁静紫房中,一边喂着她,一边道:“静儿,听大夫说,你的伤还要十天半个月才好得了,我们与三王爷商量的结果,不如把婚期延后怎么样?” 袁静紫默默咽下药汁后,默不吭声。 “还是你想负伤出嫁?”袁夫人试探性地问。 回应她的还是一片静默。 “那不然你有什么想法?”知女莫若母,袁夫人一看就知道女儿心里有话。 袁静紫抬眼看着母亲,“我说了你们会听吗?” “当然!”袁夫人慈爱地笑道:“虽然你爹正在忙,不过娘听完再告诉他也是一样。” 有了母亲这句话,加上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因此她缓缓开口道:“娘,我自小到大从来没求过你们什么……” “这娘知道,你一直是个非常懂事体贴的好孩子。”袁夫人对这点感到十分欣慰。 “我也从来不曾主动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东西……” “这娘也知道。”袁夫人点点头,“你向来以爹和娘的意见为意见,非常听话。” “现在,我生平第一次产生想自己作决定的念头……” 袁夫人愣了下,“你想作什么决定?” 袁静紫咬咬唇,然后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想嫁三王爷!” 这句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话终于得以说出来,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老爷,您说静儿这孩子是不是病糊涂了?她居然说不要嫁三王爷……天哪!她如果不是病糊涂就是中邪了!原本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反悔说不嫁了呢?” “你才中邪了!”袁寺盛没好气地斜睨妻于一眼,“哪有人没事这样诅咒自己女儿的。” “可这事真的很怪呀!好端端的静儿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还是谁跟她说了什么……不成不成,回头我得找个人替她收收惊、安定安定心神才行!她一定是被那个宝儿吓坏了……” “你确定静儿是‘突然’变成这样?”袁寺盛眯起透着精光的眼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突然难道还会是本来就这个样子?她一直是个不用我们操心的听话孩子呀!” “依我看……若不是那个宝儿姑娘跟静儿说了什么,就是她有心上人了。” “啊?”袁夫人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心上人?该不会是卧龙山庄那帮人其中之一吧? “静儿,你究竟要赌气到什么时候?”袁夫人望着桌上那些完全没动过的菜肴,叹了一口气。“你再这样拒食下去,非但伤口不会好,到时候骨瘦如柴要怎么拜堂成亲?” “娘,我说了,我不想嫁三王爷!”袁静紫的语气十分坚持。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娘已经说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你还要继续坚持吗?”袁夫人不晓得该拿这个突然变得十分执拗的女儿怎么办。 “即使我会一辈子不幸福,您也不在乎吗?”袁静紫以罕见的严肃口吻问道。 “这是什么话,三王爷既有人品又有地位,嫁给他怎么可能会不幸福!”袁夫人嗤之以鼻地道。 “可是我对三王爷全无好感!”袁静紫举出最重要的一点证明。“单只有他喜欢我的话,我们以后如何相处?” “你该不会是在山上期间对卧龙山庄里的某个人产生了好感吧?”袁夫人眯起眼,问出心中的疑问。 这次,袁静紫勇敢地点了头。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袁夫人差点昏倒,“咱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啊!你谁不喜欢,偏偏去喜欢上那种生长在土匪窝里的人?” “您不是说就连三王爷都称赞他是个出色的人才,有机会的话还想延揽他效力吗?”袁静紫脱口为齐君彻辩解。 “所以说真的是那个卧龙山庄庄主了?”袁夫人的眼底闪着危险光芒。 “我是喜欢他。”袁静紫回以笃定的口吻。 女儿前所未见的坦白令袁夫人吃了一惊,但她依旧不以为然。“那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你喜欢的应该是身家清白,与咱们门当户对的人。” “他的身家是清白,而门当户对……卧龙山庄在许多地方都有产业,境况不见得比咱们差。”向来柔弱的袁静紫难得展露强硬的一面。 “总之,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别妄想了,我和你爹是绝不可能会同意你嫁给他的!”袁夫人斩丁截铁地说。 “我没说非得嫁他,但至少我不要嫁三王爷!” “这是缓兵之计吧?你以为我会上当吗?我劝你最好死了心,婚期迫在眉睫,我不会再让你出门,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当新嫁娘!”袁夫人说完便甩门而去。 望着那扇被狠狠关上的门扉,袁静紫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向齐君彻保证过,绝对会说服自己的父母,但如今却失败了,她该怎么办? 虽然取消婚约一事攸关重大,但她总以为以父母对自己的疼爱,只要她说出心里话,他们会顾及她的感受的,没想到一切只是她自个儿在幻想罢了。 坐在床上的袁静紫正暗自垂泪时,一双大掌陡地抬起她的下巴,拭去她晶亮的泪水,温柔的声音跟着响起── “不要哭。”他喜欢那张丽颜出现的所有表情,除了哭泣之外,那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是你!”见到突然现身房中的齐君彻,袁静紫既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令她开心,却也让她心痛……想到母亲的大力反对,她内心感到一片愁云惨雾。 “我一直都在屋檐上看顾着你。”他淡淡一笑。 “那你应该都听到了……”说着,她的泪水又掉了下来。“对不起,我没用,没能说服我娘……”想到母亲那些伤人的话语,她就感到痛入心脾。 “这怎么能怪你?”齐君彻在床沿坐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能知道你的心意我已经很高兴了,但你娘说的也没错,三王爷既有人品又有地位,能和他在一起,你会很幸福……” 袁静紫一阵愕然。望进他慑人的深邃双眸中,她的泪水扑簌簌的直掉。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真的这么想?”哭泣的动作扯到她的伤口,疼得她眉眼直皱,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只能这么说服自己……”齐君彻俊脸同样罩上一层苫涩,“我的确赢不了三王爷,无论哪一方面都是。”这是明摆在眼前的现实,他不得不面对。 “就连喜欢我的程度也是吗?”她抓着他的手,哭着问:“你对我的喜欢难道会比不上他吗?” “赢在这一点有什么用呢?”齐君彻苦笑,忍住不断袭上来的疼痛道:“你是官家千金,一向养尊处优,我不能不顾及你日后的生活,嫁给他,你便是堂堂三王妃,若是跟了我,你除了得不到父母的谅解外,就连所获得的声名及地位都远不及现在……”他是铁了心地爱她,却不得不顾虑到她的将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胡乱擦着眼泪,生气地瞪着他道:“我一直以为你很勇敢,也一直以为你很坚毅,没想到我不是你会勇于追求的事物之一……如果你现在要说,你对我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我也不会怀疑。” “傻瓜!”齐君彻表情痛苦地喃道:“我是怕你后悔呀!为了我放弃你现在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到现在还问她这种问题,他如果不是自以为聪明就是太笨! 袁静紫哭着说:“如果你还是坚持刚刚说的,那我才是真的后悔!我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治愈你、后悔为什么要费大把心力刻那些雕像给你、后悔为什么要为了你反抗母亲、后悔……后悔为什么会喜欢你……” 她成串的话最后淹没在他猛地扑上来的薄唇之中。 直到吻得两人都要喘不过气来,齐君彻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显然晕头转向的她,柔声道:“只要你一句肯定的话,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真的?”袁静紫泪水盈睫,“你真的愿意这么做?” “我一直想这么做,但是担心、顾虑的都是你的感受及未来。” 但见到她为了不能与他在一起而泪流满面时,齐君彻这才发现自己所想的根本就不是她要的,因此,他决定照自己的心意,同时也是照她的情意去做。 袁静紫情不自禁地抱住他,仰着小脸,语带祈求地说:“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有未来以及幸福可言……带我走好不好?” 她喜欢他,也只想跟他在一起!什么三王爷、什么三王妃,她都不想管了! “好!” 齐君彻毫不犹豫地应声,此时,一阵低沉的嗓音突然插进他们甜蜜的两人世界── “你们走了,那本王怎么办?” 一脸山雨欲来神情的龙轩临突然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尴尬与不知如何是好的袁氏夫妇。 见到他们的同时,齐君彻与袁静紫双双愣住了。 第10章 “如果本王不是恰巧来探病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一走了之?”端坐在椅上的龙轩临面无表情地问道。 深怕女儿说错话,袁夫人忙不迭代为回答:“当然不是!王爷,静儿只是一时昏了头,受到诱拐──”说着的同时,她狠狠地朝齐君彻瞪了一眼。 要不是发生这种事,她还有可能会喜欢那个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的年轻人,但如今他可是破坏女儿幸福与袁家名声的元凶,因此袁夫人对他是气得牙痒痒的。 “娘!” 袁静紫的神情十分不悦,齐君彻则是无话可说。 他的确有私下带走静紫的意图,也难怪会被冠上诱拐二字。 龙轩临拾起手制止了袁夫人,沉声道:“让静儿说下去。”他要听她的想法。 深深吸了一口气,袁静紫缓缓开口,“我一直都不明白三王爷为什么会看上我……” “在满朝文武百官的千金之中,你的温柔婉约与善解人意是众所皆知的,而本王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对象。” “但三王爷只凭己意便决定这门亲事,难道不曾想过,若我不喜欢您会怎么样吗?”袁静紫毫不畏惧地反问。 “你身边的这个人……”龙轩临望句齐君彻,突如其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先前带人铲平了虎头山?” “那是因为他们之前先伤害他,他只不过是还以颜色罢了。”袁静紫不在乎的口吻。 龙轩临深吸一口气,说出另外一件更惊人的事实,“还有,本王也查到,几年前名扬镖局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惨遭灭门,这件案子也是他带头犯下的。” “什么?!” 袁寺盛与袁夫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 “他……他还是杀人凶手?”袁夫人可是拚了命才忍住尖叫,“静儿,你怎么会想跟一个双手染满血腥的人在一起?” “没错。”齐君彻点点头,“那件案子的主谋的确是我。” 好汉做事好汉当,他不能也不会抵赖。 “静儿,你看,他承认了!这下总不能说是娘误解、瞧不起他吧?”袁夫人把握机会插话。 没想到袁静紫却定定地注视着龙轩临,“如果三王爷本事够大的话,应该也查到当初名扬镖局杀了他的父母及五个姊姊吧?” “这事也太复杂了……”袁寺盛不觉皱起了眉头。 “我就说这人乱七八糟的嘛……”袁夫人也小小声地道。 龙轩临不理会他们的窃窃私语,点了下头,“不错,这件事本王也查到了。” “既然如此,帐怎么能算在他头上?他不过是为家人报仇罢了。”袁静紫不假思索地回道。 “你这么袒护他?”龙轩昂眯起眼问道。 “这不是袒护,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面对向来高高在上的三王爷,袁静紫毫无所惧。 “你知不知道刚刚说的那两件事本王都可以追究?”龙轩临又问。 “如果三王爷要缉拿的话,我就在这里,案子的确是我做的,我不会反抗也不会逃。”齐君彻目光坦荡荡的注视着龙轩临。 没想到袁静紫却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把跳下床,冲到齐君彻面前护住他,“不可以!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静紫,不要这样,你的身体要紧!不要乱动,一会儿伤口又疼了怎么办!”齐君彻满脸焦急地要将她带回床上。 但袁静紫却不从,“我不管!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伤害你!” 她想到他以前所吃过的苦就心疼,因此对于他对欺负自己的人施加报复觉得是理所当然。 齐君彻长叹了口气,“是我的责任,我自然该担起来,难道在你眼中的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但也因为我知道真相,所以我知道错不在你身上!”她不肯离开,仍是护着他。 龙轩临抿抿唇,“满朝文武都知道我们即将成亲,若是临时取消婚约,你知不知道会令两家脸上无光,更会令本王声名受损?” “对不起……”她垂眼道歉,“但我宁可现在跟你说清楚,也不要一辈子后悔。” “静儿,你这么做才会真的一辈子后悔!”袁夫人忍不住出声劝着女儿,“老爷,您也帮忙说句话呀!” “这……”女儿前所未见的这一面震撼住袁寺盛,因此他只是愣在当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娘,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才会一辈子后悔!”袁静紫以坚决的口吻说道。 “你这孩子……”听到女儿打死不认错,袁夫人也莫可奈何。 “你……”龙轩临转眸问向立场艰难的齐君彻,“真的很喜欢她吗?” 齐君彻淡然一笑,“我曾经试着要自己停止非分之想,在我知道她是未来的三王妃之后,但是当我得知她受伤,明知她的房间四周都是你的人,我还是想来见她一面,只要能再见静紫一面,知道她平安无事,我就是死也无憾了。我这条命,或许在十几年前便该与我的父母及姊姊们一同踏上黄泉,也或许前阵子便该惨死在虎头山的人刀下,但我却活了下来,并且遇见她,我以为这是上苍给我的恩赐……如今想来也的确是上苍给我的恩赐,能与静紫相识并相爱一场,我很满足了,现在无论是谁要取走我这条命,我都无所谓了。” 闻言,袁静紫的眼泪猛地掉了下来。 她扑到他的怀中,哭道:“胡说!你不会死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事,谁有权利要你死?你不准死!你还要带我去山上共赏春花秋月的呀!” 女儿的痴情与傻气令袁氏夫妇双双红了眼眶,他们从来不曾见她如此极力地争取一样东西,尤其对像还是个男人,能让她这么不顾一切,抛开所有矜持,足见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唉,若不是与三王爷有了婚约,或许他们会真的允了她也不一定。 齐君彻反手抱住她,俊脸上掠过一抹沉痛。 他不想将怀抱中的佳人拱手让人,但在形势比人强的情况下,他又该怎么办? “我要做些什么你才肯将静紫交给我?”他深吸了口气,问向龙轩临。 明知对方答应的希望近乎零,他仍是奋力一试。 果不其然,龙轩临撇唇笑道:“你觉得我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吗?特别是在我的婚讯已经传遍天下时。” 屋子里顿时陷入难堪的沉默,半晌后,握有最大主导权的龙轩临终于开口打破寂静。 他锐利的眸光射向齐君彻,硬声道:“你所犯下的案子本王要再想想如何处置,在那之前就先将你开入大牢。而你──”他望向一脸难以置信的袁静紫,“婚礼照常举行,你最好快点恢复元气!” “不!我不要!”袁静紫二话不说地抗拒着,“你不能带走他!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知道以死相逼有可能只会将场面弄得更难看,但除此之外她真的别无他法。 “静紫!不准说这种话!”齐君彻厉声斥责她。“今天就算我怎么了,你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听到没?” “我不要!我不要!”袁静紫急得频频掉泪,“爹、娘,您们帮帮我啊!不要让三王爷带走他!我不要嫁三王爷啊!” 袁氏夫妇固然心疼女儿,但当着面色不善的龙轩临面前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龙轩临扬起俊俏的唇,对着她嘲弄一笑,“死了就代表这辈子再无相见之日了,如果你将身体调养好,或许我还会考虑让你再见他一面。” “你这样跟强逼民女有什么两样?没想到堂堂三王爷会做出这种事,简直令人失望!”向来弱质纤纤、行事婉约得体的袁静紫气得口不择书。 龙轩临不再理她,而是朝门口扬声道:“来人,带走他!” “君彻!不要放开我,求求你的手不要放开我!”袁静紫死命地抱住齐君彻,大声哭喊。 他第一次听到她唤自己的名,虽然是在这种撕心裂肺的情况下,但他也心满意足了。 齐君彻朝她扬起一抹笑,随即被侍卫们押走。 “小姐,您就别再哭了,今儿个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哪有人哭得泪眼汪汪的,要是将脸哭花了怎么办?三王爷见了说不定又会生气的。”袁静紫的泪水让一旁的丫鬟也想叹息。 今儿个是龙轩临与袁静紫拜堂成亲的日子,然而自从齐君彻被打人大牢,袁静紫没有一天停止哭泣,哭得她的双亲也跟着肝肠寸断却一筹莫展,龙轩临心意已决,谁也不敢冒死再去进谏。 事实上袁静紫并不是这么爱哭的人,然而只要一想到发生在齐君彻及自己身上的事,她的泪水就止不住。 她也想过要一死解脱,然而想到齐君彻先前的严厉警告,以及龙轩临答应会考虑再让他们见上一面,她只得忍着心痛活了下来。 她一定要知道齐君彻怎么了,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才可以! 奸不容易袁静紫哭到一个段落,挤出嘶哑的声音道:“别管我。” 最好是将脸哭花,让三王爷为此不敢娶她!但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一阵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了下来。 从未合紧的门间瞥见门外那抹高大的身影,丫鬟忙不迭低声提醒,“王爷来了。小姐,您快将眼泪擦一擦吧。” 她何必要因为他就停止做自己想做的事?抱定这个念头的袁静紫根本不理会丫鬟的话,迳自啜泣着。 门被缓缓推开,丫鬟一见到进来的新郎官时,不禁目瞪口呆,然而对方却抢在她要尖叫出声之前,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身后的另一名男子则是朝丫鬟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 丫鬟们纷纷领命离开,这时,后头的男子拍了拍前头男子的肩,并且一把将他推上前去,然后将门重新关上。 看到那双男人的鞋出现在眼下时,袁静紫的心可以说是死了,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要求。 “你说过会考虑再让我见他一面的,是不是?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好不容易见到三王爷,她迫不及待地问清楚。 没想到对方却一个字也不吭。 “你以为沉默不语就会让我打消主意吗?”明知他看不到,袁静紫依旧不悦地沉下脸,“该不会是你害怕让我见到他,因为你们虐待他吧?” 以前的她或许如龙轩临所说的温柔婉约、善解人意,但是那一面只怕他今生今世都看不到了。 “你真的那么牵挂那个人吗?”男子含笑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 袁静紫心下一惊,慌忙要揭下头上的喜帕一探究竟,然而男子却制止了她。 “这是不吉利的!快别这么做!” 真的是他的声音……确定的同时,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又从袁静紫的眼眶中汩汩流出。 当喜帕一被揭下,看见面前那张她日思夜想的俊颜,袁静紫一把扑上前去抱住他,又哭又笑地道:“是你!真的是你!” “听说你这阵子哭得一堆人心神不宁,是吧?”齐君彻抚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微笑问道。 “你身陷囹圄,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她抹着眼泪回道。 “现在我自由了,接下来你可不许再哭了。”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温柔地说。 望着眼前身着簇新的大红缎礼服,高大俊朗的他,袁静紫犹自觉得是在梦中。 她不敢置信地喃道:“我需要有人来告诉我这不是梦……不是幻影……”就算这是梦也无所谓,只求千万不要让她醒来…… 齐君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双唇覆上她的,直吻到袁静紫娇喘连连,一口气差点透不过来才放开她,他一边欣赏着她被自己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一边笑道:“用这个方式告诉你怎么样?” “你是真的……你是真的……”袁静紫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满怀激动地道。 “我当然是真的,今夜的一切都是真的。”齐君彻揽住她,微笑道。 “可是,为什么?”袁静紫舍不得放开他,抬起脸蛋问:“我以为三王爷……” “三王爷说,他不希望一辈子面对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你,加上君子有成人之美,因此今晚他将王爷府借给我们办喜事。”齐君彻摸摸她的头,无限怜爱地道, “也可以说,这桩婚事是你哭来的。” “我本来不是那么爱哭的……”她赧然道。 “我知道。”齐君彻拉她在椅子上坐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心疼。” “他不追究虎头山和名扬镖局那些事了?” “不追究了。” “他……是不是开了什么条件?”她不安地问。 “聪明。”他点点她的俏鼻,“我答应要为他所用。” 袁静紫蹙起眉,“这样真的好吗?你喜欢做这些事情?” 齐君彻耸耸肩,“没做过,所以要试试。” “那青芙姊姊、石大哥、武大哥他们……” “他们今晚也来了,带着卧龙山庄的弟兄们正在外头大吃大喝呢!” “真的?”她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怎么他们没来找我呢?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他们还算体贴,给了我一炷香的时间好好对你把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跟着他们就要来闹洞房了。”齐君彻摇头笑道。 袁静紫不禁露出害羞的笑容。 “放心,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挡下他们的。”他可是立誓后半辈子要将她捧在手掌心上疼的。 她摇摇头,“不,我想见他们……只是,以后可能还要委屈你了。” “我受的委屈哪有你多。”一想到生性温驯听话的她为了自己不惜与父母,甚至与三王爷反目,齐君彻便一阵心疼与感动。 袁静紫小脸蓦地一暗,“不,我说的是我的父母,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想起父母直到她要上花轿之前还不断劝她要想开一点,因此她断定他们尚不知情。 “他们已经知道了。”齐君彻扬眉笑道。 “什么?!”她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但他们明明──” “他们说,这是为了惩罚你做出让父母伤心的事,所以要让你多哭一些时候。”虽然这样的理由令齐君彻感到啼笑皆非,但他只能如实转达。 “什么嘛……”袁静紫不敢相信父母居然会这么做,不过……“他们认同你了吗?他们也同意这件事?没说什么吗?” 虽然君彻是她一心一意想嫁的人,但她还是希望能获得父母的认同。 “改由三王爷亲自指婚,他们应该也不敢有意见吧。”见她神情黯然,齐君彻才又补充道:“不过他们也说了,若我真能带给你幸福,他们也不会再多置一词,反倒会拭目以待。” “太好了!”袁静紫搂着他的颈项笑得好开心,“我好幸福!这一切简直不像真的!” “要再来一次吗?我很乐意帮忙。”他笑道。 “不要!”袁静紫红着脸拒绝,跟着在齐君彻面露失望之前,她主动献上自己的双唇,“这次我要亲自验证!” 幽深的黑眸先是一愣,跟着泛起无限的欣喜。 齐君彻在她身旁坐下,承接着主动送上来的那张诱人唇瓣所带来的温热感与柔情。 红烛摇曳,映照着一对历经磨难终于在一起的璧人,笑语不断,他们要抢在其他人进来闹洞房之前,互诉别离后的衷肠…… 【全书完】 后记 其实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害怕男主角会因为个性沉闷而不讨喜,因此得知他可以“抛头露面”时,内心真是……非常感动……(泪光闪闪) 这个故事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最初只是想写一个自小失去家人疼爱、身世坎坷的孤独男主角,被一个既美丽又聪慧的千金大小姐温柔地爱着,并逐步开敔他冰封的内心……很粗略的架构,也是一直到完成,我才知道男女主角中间经历了哪些事、最后的下场是什么……(笑) 最近不断(不由自主?)在写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虽然是由于自己喜欢,不过正事都没做,总想着为什么写过的这些文字不能乖乖自动排成我的论文,唉…… (哭着跑走) 这本《不想与君绝》问世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口试完毕了吧……不不不,我应该已经“顺利”的口试完毕了,希望不会被钉进墙里出不来,请各位为我集气…… (默) 如果还能在下一本书的后记继续和大家胡说八道,我会由衷感谢上苍垂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