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婚》 楔子 【楔子】 桃园国际机场。 即使已是晚上七点多,夏季的高温仍然令人心浮气躁。梁欣欣刚下飞机,长发扎成青春活泼的马尾,淡妆而明亮的脸庞完全看不出飞行的疲态。她微微吁了口气,拉整身上印有米奇图样的白色合身棉质t恤,水钻牛仔裤下包裹的纤腿也没停下,拎着简单的行李,脚步略快却不失优雅地往前走。 她轻松踏进入境大厅,四周瞬时喧闹起来,还没看清楚情况,随即被突如其来的镁光灯闪得睁不开眼,她直觉伸手想挡住强光,耳朵已被接二连三的尖锐问题逼得发痛。 “梁小姐,请问您和楚教授是什么关系?” “两位正在交往中吗?交往多久了?” “请问这趟去东京是单纯度假吗?” “请问您的父母是否同意两位的交往?听说楚教授已经离婚,还有一个女儿——” “你们……”梁欣欣错愕地看着争相递上的麦克风,一时无从反应。 混乱中,不知是谁好心拿出昨天刚出刊的八卦杂志,清晰鲜亮的封面令梁欣欣的心口猛然一窒。 照片背景是东京迪斯尼乐园,楚浩介抱着睡着的女儿,另一只手牵着梁欣欣,当时她穿的上衣和现在这件白色t恤一模一样…… 很明显,他们的东京之旅被偷拍了! 什么时候起他们也成为媒体的目标?而且,为什么没人事先通知她?秘书安琪到底是在做什么?! 向来伶俐又善于表达的她,此刻却哑口无言。 她该说什么才好?否认到底或是安静默认? 拎着行李的纤手微微颤抖,还来不及决定如何应付,所有麦克风突然瞬间抽走,这群记者的注意力已经被刚走出来、一看就知是周刊封面上的那对父女吸引走了。 突然被记者包围,楚浩介先是一怔,旋即紧搂女儿,大步来到梁欣欣身旁,另一手松开行李箱,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杂志,迅速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扔下,锐利的眼神随即扫视四周急切又凶狠如猛兽的记者。 记者们找到新目标,问题立刻又噼哩啪啦地扔出来。 “楚教授,请问您与梁小姐的关系是?” “您知道梁小姐与宏泰金控的林公子、丽京电子许副总等人曾经交往过吗?” “梁小姐与您之前的离婚有关吗?两位的交往一开始就是正常情况,还是——” 楚浩介炯眸猛地一睁,方唇抿得更紧。这是什么烂问题?现在的记者问话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他不能放任这些嗜血的记者继续凭空乱想,他得扞卫这段好不容易才稳定的感情,绝不容许任何人存有丝毫轻视或质疑。 再者,或许这也是个机会——只有以这种激烈的方式,才能让她面对家族的压力,坦然接受他与她早该正式展开的婚姻生活。 没有迟疑,心一凛,他当下立即作了决定。 “我与梁小姐已经结婚——”楚浩介神情笃定,冷静沉声宣告。“我们是合法夫妻,并没有各位质疑的不正常关系。” 话一出口,众人哗然,镁光灯闪得更厉害了。 自认已经交代清楚,楚浩介随即将女儿轻推入梁欣欣怀里,高大的身形护拥着心爱的两个女子,同时腾出健臂利落地拉起行李箱,准备跨步离去。没想到记者们的动作又快又滑溜,霎时堵住去路,想探出更多内幕故事。 “请问两位是什么时候结婚?” “对啊,从来没听说过耶……” “私事,恕难奉告。”他搂紧身旁的女人与小女孩,浑身强悍的气势让现场气氛紧绷,记者不得不自动让出一条路。 可是,就有记者很白目,指着梁欣欣怀里的小女孩,不死心地追问:“这个孩子呢?是和前妻生的吧?也就是……梁小姐当了现成的后妈?” 然后,又不知死活地继续问下去—— “梁董真的同意这样的婚姻吗?” 原本要迈开的脚步陡然停住,楚浩介早就绷紧的脸部线条,这下简直像是刀凿似地坚硬冷冽。炯眸狠狠扫了那个白目记者一眼,方唇吐出的话语字字铿锵有力。 “我们过得很好、很幸福,不劳费心。” “梁小姐,这是真的吗?当后妈一定很不容易吧?可否谈谈婚姻生活的心路历程?”某周刊记者眼睛倏地发亮,甚至已经想好要如何下标题了。 什么心路历程!楚浩介的黑眸几乎要冒出火了。 他的脚步不再停留,强健的长腿只想往前迈开,怀里的女人却好似恍然未觉,楚浩介低头一瞧,那张向来明亮的丽颜,此刻褪得苍白而失神。 婚姻生活?梁欣欣根本无暇思考,此刻她的脑袋里只有这几个字—— 我与梁小姐已经结婚。我们是合法夫妻。 梁董真的同意这样的婚姻吗? 梁董,便是向来对她既严厉又疼爱至极的父亲,梁氏家族的第二代,力扬国际集团董事长。 无论此刻看起来再怎么狼狈、思绪再怎么混乱,她的心底已经非常清楚——这下,原子弹就要在梁家爆炸了! 第一章 梁氏力扬国际集团大楼,三楼会议室。 投影机在白色布幕上秀出各式图表和数据数据,一名年轻学生正站在讲桌前努力清晰完整地背出事先练习过的讲稿,一旁还有几名学生各自低头准备接下来的报告。 这间企划部专用的会议室并不大,即使此刻全部坐满也不过二十个人,空间既然小,前方有任何举动也就特别引人注意。而在场这些人的目光,几乎从一开始就很难忽略那个坐在讲桌后方、穿着灰色衬衫、深色长裤的男人。 一个小时过去,最后一名学生终于报告完毕,随即转身松一口气但又微微颤抖地开口。“楚教授……” 被称呼“楚教授”的男人缓缓起身,一名学生赶紧上前开启会议室大灯,顿时一室光明。 “以上是今年度合作计划的结案内容,各位手上也有完整的书面数据。”顿了顿,他望向前排某位视线始终在他身上的女职员,嗓音低沉而简洁有力。“有问题吗?欢迎提出来讨论。” “没、我没有问题……”熊熊被点名的企划部专员小玲吓一大跳,脸都红了。 怎么会有问题?若有问题,也不是报告有问题,而是根本没人在意什么结案报告,难得有个充满魅力的指导教授坐在那里,欣赏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管几个毛头小子的报告? 唇角淡淡一扬,楚浩介的眸光转向另一个男职员。“若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详细说明。” “不不、不用了,已经很清楚……”年轻职员顿时紧张起来。没办法,这不只是楚教授长得酷不酷、帅不帅的问题,光是他高大直挺的身形散发的傲然气势,就让他压力好大啊! 都没问题?很好。不过,是不是也应该问问那位小姐…… 楚浩介敛起淡笑,锐眸扫至最后一排角落、伏在桌上的那抹身影。 他认得她。 半年前,他带着学生前来报告计划进度时,曾在半透明的小会议室里见她从对面的会议室走出来,象牙色套装下的纤腿才轻快迈了几步,随即停下,然后侧靠在走道上的窗边讲起电话,还不时低头在记事本上振笔记录,极具光泽的棕色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而遮住了视线,她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往后轻轻一甩,然后随手拢至耳后,不受影响地继续忙碌。 那专注认真的神态,简洁利落、带着英气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甚至不知不觉间,他将她的身影全数收入眼底。 巧的是,往后的几回会议中,他总是不经意地瞧见她的娇姿,可惜两人只是匆匆擦身而过,没有机会停下脚步正面相遇。但,即使不否认自己越来越好奇她的身分,楚浩介却不想向人直接探问,只是静心等着,想赌看看是否有与她真正认识的机会。 直到两个月前的某日,企划部薛经理指着又是匆匆而过、来不及为彼此介绍的娇丽身影,提及梁董非常欣赏他所主持的研究计划,并决定让梁董的千金“梁特助”也加入计划团队,他才知道“梁特助”原来就是她。 只是,即使她被指派为“督导”,却从来没见她出现在任何一场会议上,甚至连今天的结案报告,这位千金小姐也是姗姗来迟,直到关灯作简报时才摸黑进来,不但隐身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而且还大方地趴在会议桌上睡觉。 这位据说是梁董苦心栽培的名门闺秀,究竟只是秀致的花瓶,抑或根本是藐视这些学生和……他? 他很想问个清楚,不过,现在不是好时机,还是先把眼前的会议做个结束吧。 “那么,薛经理——”他转而询问企划部的薛经理,也正是项目合作中重要人物的意见。 “ok,让我来做个ending吧!”薛经理笑吟吟地起身走上讲台。“梁氏力扬国际集团已经进行长达十年的校园产学合作计划,提供大学及研究所学生的实习平台,并且赞助多项计划的研究经费。今年的计划是我上任以来遇过最精彩出色的一回,我谨代表本集团对楚教授及诸位研究所同学表达感谢之意,这些研究报告受惠良多,绝非金钱能衡量。”他转向楚浩介及学生们。“请各位同仁给予楚教授及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掌声热烈响起,薛经理向楚浩介及学生们逐一握手致意,整间会议室顿时热闹起来。 惊人的高分贝音量,终于把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位小姐吵醒了。 “好吵……”梁欣欣撑起昏沉的脑袋,揉了揉酸涩的眼眸,勉强睁开双眼。她还没睡饱呢…… “啊,特助——”坐在右方的企划一课李课长察觉,赶紧报告。“报告结束了。” “报告?” “f大服装织品系楚教授主持的年度产学合作研究计划……” “嗯……对。”她终于清醒,想起自己正在参加年度结案的报告会议。 真糟糕,她竟然睡着了。 梁欣欣奋力掩住哈欠,看同事们纷纷起身,虽然满怀歉意,但报告都已经结束,那么…… “那我可以走了吗?”她清清喉咙,有些疲惫地开口。 “是。” 想了想,她又丢了句。“结案报告的电子文件——”睡归睡,该做的工作可不能马虎了事。 “是,我会整理好后传给特助。” “嗯。”梁欣欣轻轻一笑。“那我真的可以走了。” 她缓缓起身,葱白纤指轻巧拎起颇有厚度的记事本,毛料裤装神奇地毫无任何绉痕,羊皮短靴下的步伐轻盈优雅,娇俏的身影很难不引起注意。 所以,她很快就被发现了。 “啊,梁特助——”薛经理高声唤住她。 可恶!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出会议室…… 梁欣欣深吸口气,挂上招牌甜笑,转头轻问:“薛经理,还有事吗?” 若依公司人资处核定的职等表来看,特助这职位至少也有经理阶级,照理说她根本不用怕这位薛经理;再说,她还是梁氏家族的子女,光是这背景也可在公司抬头挺胸。 可她偏偏最怕薛经理。 父亲的这位多年好友,年轻时就为梁氏卖命工作,自从父亲安排她进入家族企业之后,昔日和蔼可亲的薛叔叔就成了父亲最佳的眼线,即使总是笑咪咪地看着她,却常让她感觉莫名寒颤。 尤其他像现在这样眯起眼睛笑着,还挥手要她过去—— “还没正式认识楚教授吧?之前一直没有适当机会,幸好现在总算遇上,我来为两位介绍吧!” “……是。”她只能款款移步,甜笑着应对。 “这位是f大织品系的楚教授,是今年度产学合作计划的主持人。” 教授?她疑惑,依言望向薛经理身旁,这才定睛看清那位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剑眉微扬,墨瞳黑黝似深海,眸光却清冷如冬日早晨,读不出真正的情绪,只是静静瞅着她。 梁欣欣一怔,旋即感觉有些晕眩。他的目光并不灼热或刻意放电,却令她瞬间茫然、不知所措,犹如坠入不知深处的黑洞。 而且,心跳忽然不规律起来,她甚至犹豫着该不该深呼吸…… “真是不好意思啊,早就该正式介绍给楚教授……”但薛经理好像什么都没察觉。“梁特助是梁董的千金,主要负责公司内部项目开发与执行,这回的产学合作计划特地邀请她前来担任督导。啊,是不是该交换名片——” 名片?梁欣欣如梦初醒,强装镇定地从记事本夹层抽出一张名片,递至他面前。“我是梁欣欣,请指教。” 梁……欣欣?感觉唤起来很顺口。楚浩介终于淡淡一笑,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接过名片,仔细看了看内容后,才收进衬衫左胸前的口袋,然后开口。 “今天没带名片,下回见面补给你?” 梁欣欣猛地一窒。这、这嗓音……怎么也令人胸口一阵麻,简直要忘了呼吸。 “好啊。”不然还能怎么回答? 她突然怕起晕眩和心悸的感觉,只得低垂下头,好避开他慑人的眸光。 薛经理呵呵笑,继续说:“别以为梁特助只有美貌,她可是柏克莱大学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聪明能干,是董事会一致看好的经营人才。” 美貌……嗯,关于这点,确实无可否认,楚浩介早就知道了。 秾纤合度的身材,保养得当的莹白肌肤,合宜的妆容与高质感的穿着品味,时尚美女该有的基本要件,她一样也不差,还有一看即知出自良好家庭的特殊气质。 “督导?那么……”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像是认真思考后才开口。“是不是应该等梁特助有了充足睡眠后,再专程前来报告?梁特助今天似乎精神不太好。” “啊?”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精神不太好?呵呵,一定是刚刚睡着了吧?梁特助今天清晨刚从美国出差回台湾,大概是时差……不过,这也表示她真的很重视这次的研究计划,才会硬撑着参加会议——” 薛经理转向梁欣欣,语气有些无奈与感动。“出差不累吗?怎么不先回家好好休息?这么拚命工作,教我该说什么才好呢……” 根本不是这样……被薛经理这么一说,梁欣欣耳根子发热,感觉更窘了。 她也很想回家睡个够,但这样势必又要拖上好几天才能恢复正常作息,因此她以为若来公司上班,自然能驱散睡意,谁知一进办公室就被推来参加会议,会议室的空调温度适中,坐的又是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最要不得的是竟然还关灯作简报…… 这教她怎么能不睡着?要不是结尾时实在太吵,说不定她就这么一路睡到下班了。 水唇张了张又合上,她该坦白说出自己其实只是想调整时差吗?老天,她说不出口啊…… “我、我最近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关心研究计划,但再怎样也不该错过精彩的结案报告……是不是呢……所以,呃……”她努力想把话说得更漂亮,却遮掩不住莫名的心虚。 原来是因为时差?“抱歉,是我误会了。”楚浩介朝她伸出手,黑眸依然是清冷深沉。“梁特助,我是楚浩介,幸会。” “不不,是我失态了。”梁欣欣镇定心神,伸手朝他轻轻一握。“往后的合作计划还要继续麻烦楚教授——” “荣幸之至。”松开她的手,楚浩介方唇淡淡一扬。 “很好很好!”薛经理很满意,点头朗笑。“年轻人多交换意见是好事、好事!” 趁着薛经理又说了些客套话,梁欣欣以最快的速度打量眼前的男人。 前一阵子她被指派加入这个合作计划,还挂了个督导的头衔——天知道她根本还没有时间认真读过所有定期送来的数据,却老听企划部人员嚷着楚教授这样那样的,当时她没放在心上,没办法,谁教往年主持合作计划的教授头发总是一个比一个还灰白。 可是他—— 这男人究竟有多高?为什么号称一六五、穿着五公分高靴子的她,还得略略仰着头看他? 他鼻梁挺直,下颚线条刚硬,唇瓣紧抿,看起来有些严肃,还有那半长的头发,像是特级黑墨般乌亮,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束拢扎在后方,看起来像是从哪个朝代走出来的文人。 第二章 不对,一点也不斯文,他隐约有一股深沉的杀气…… 对了——武士,像是之前看过的电影“末代武士”。 f大为什么会找来这么年轻又特别的教授?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她的疑问就像泡泡一样冒出来。 “梁特助?”薛经理推了推她。“欣欣?” “咦……啊?”她这才回神。 “楚教授要走了。”意思是要她说几句好听的场面话。 “谢谢同学们今天的报告,非常,呃……”她仰起头,努力思索漂亮的词句。“……精彩。” “是吗?”楚浩介剑眉微扬,低沉的嗓音里似乎隐着笑意,还带点玩味和促狭。“确定?” 像是有股很细微的电流触及胸口,梁欣欣感觉自己的脸颊蓦地热烫起来。 怔了几秒,她知道自己失态了。 “……总之,非常谢谢您。”没别的方法,她只得赶快摆出招牌笑容准备送客。 楚浩介瞅着她,顿了顿,又开口:“对了,下周三我在贵公司还有一场演讲,如果梁特助届时有空,欢迎指教。” 凝视着那张美丽优雅的俏颜,他觉得自己应该更进一步认识她。而现在,时机到了。 “演讲?呃,好、好啊!”懊恼中,她没细想,立即允诺。 他听得出来她是随口答应,不过没关系,既然目标已确定,便不必急于一时,他笃定地想。 楚浩介淡淡一笑,和薛经理边聊边迈步离去了。 回到个人办公室,梁欣欣放任自己沉陷在特别订制的酒红色厚实绒布椅里,双手抱着记事本,两眼茫茫地望着远处。 “特助!”秘书安琪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有些不忍心地出声。“就说你应该回去休息呀!长途飞行已经够累了,要是不赶快补眠睡个够,皱纹马上就会长出来,而且还缩不回去——” “stop!”皱纹魔咒非常有效地唤回她神游太虚的心神,梁欣欣没好气地放下记事本,顺便从椅子上伸直纤腰。“还有什么会议要开?” “没有。今天就只有这一场结案报告,不过有些公文要签。”安琪飞快地把一迭公文摆在桌上,又问:“要咖啡吗?” “嗯。别加牛奶。”梁欣欣翻开公文之一,伸手揉了揉额际,然后,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你知道楚教授吗?就是和f大产学合作计划的——” “楚浩介教授?!”已经退到门边的小秘书立即奔回来,一脸惊喜。“当然知道!” 也没等梁欣欣响应,她就自己报告起来了。 “楚浩介,英国利兹大学织品管理博士,专长是织品管理学、纺织经济学、纺品服饰国际行销等等,原本任教于日本长野县信州大学,去年暑假应f大之邀担任客座教授两年,一学期只开两门课,每堂都爆满……” 小秘书越讲越兴奋。“特助,你一定是在结案报告时看到他对不对?很酷吧?真是帅呆了!住在日本就是不同,那气质啊,一看就是不同凡响——” “讲重点。”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她失去耐心。 “重点喔,我想想看……啊,他今年三十二岁,单身,而且目前没有女友!” “你——这算什么重点?”要不是安琪平时做事利落准确,否则她早就换了这个对话超级无厘头的天兵。 “不然重点是什么?”安琪无辜地问。 重点是什么?例如他的身家背景、清冷深沉的气质,还有,为什么这么优质的男人竟然还是单身—— 不不不,不是这些! 梁欣欣猛然一惊,深吸口气,试图平抚心绪。“我的意思是,例如为什么是他来主持今年度的产学合作计划之类……” “原来是这个。”小秘书恍然大悟。“除了织品管理学等等之外,楚教授对于日本和服的织染技术非常有研究,而公司的织染研发部也正在精进技术,企划部才会把今年度的产学合作定位在技术层面的开发。” 她懂了。也就是说这位f大的客座教授,极有可能带给公司技术上的新突破…… “特助,楚教授下周三在六楼的大会议室有一场关于日本和服的演讲,时间是下午五点半,主要参与人员是企划部、业务部和研发部。我是想说,如果那天特助没有特别的事……呃,目前行程是空白,而且又是下班时间……” “我知道。”人家也邀请她了。“我会去。” “不是啦,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也想准时下班去听演讲。”天知道她有多久不曾准时下班了。 “……” “可以吗?好不好?”小秘书可怜兮兮地问。 “你——”梁欣欣尽可能地放平语气。“也许我会考虑看看——如果你还记得我的黑咖啡。” “咖啡?没问题!马上来!”娇小的身影立即从门边消失了。 周三晚上,七点十分,六楼会议室。 足以容纳六十人的大型会议室竟然座无虚席,即使已是晚餐时间,所有人员仍安静坐着,全神贯注地看着白色布幕上的精彩图片,以及旁边那位正在讲解的男人。 梁欣欣依然坐在最后一排靠墙角的位子,可这回不同,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心思反而飞得老远,飞到那个男人身上。 客座教授?长发?还有……单身? 自从上周的尴尬会面后,这些天来,她的脑袋里不时飘过这几个字。 教授这个职业虽不是父亲理想中背景相当的企业家第二或第三代,但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应该不难过关。 而长发……有没有可能劝他剪掉,改成规矩的短发? 其实他梳整得干净利落,一点也不颓废邋遢,反而衬出颊边的淡淡青髭,更添男人味。 不过,也许父亲不会在意头发长短这种小事——她淡笑,水唇微微向上弯起。 慢着,她想这些做什么?人家只是参与企业产学合作计划、现在正在台上演讲的一位教授,他的头发长短、职业、甚至婚姻状况,跟她还有她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她老是忍不住“评估”起他的条件,难道是认为他与她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真是乱七八糟! 一定是最近总是睡不好,让她思绪混乱,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却老是搁在心里…… 梁欣欣叹了口气,逼自己将他的影像从莫名其妙的幻想中移除,目光调回前方屏幕正在放映的影片,认真看了几分钟,心思立即被吸引了。 影片中是一套又一套织染质感高雅、色泽缤纷绚丽的日本和服,展示的模特儿都是同一个女子,个子并不高,心型的脸蛋有些稚气,笑起来还露出可爱的虎牙。 所有的纹样和色彩都是楚浩介亲自挑选搭配,他逐一讲解因季节、场合、身分、时间等不同因素的搭配重点,才能穿戴出属于女人的青春俏丽、温柔婉约,甚至雍容华贵。 他很懂女人吗?或者模特儿和他有特别关系?为什么他像是施了魔法似的,让画面中的女子拥有这么多不同的面貌与风情? 梁欣欣默默想着,胸口不由自主地一阵抽紧。 她对和服真的不了解,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甘愿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布,不嫌热也不嫌笨重? 但,如果……如果是他为她亲自费心挑选和服,那么她也很想试穿看看,就像影片中的女子,毫无保留地展现身为女人的柔情与娇媚。 她沉沉想着,如雷掌声陡然响起,原来是影片播映完毕,今天这场演讲也即将结束了。 梁欣欣从来没见过公司同仁对演讲者如此捧场,主办的企划部人员已频频宣布演讲结束,台下依然热情提问。 她的胸口有些难受,很想立即离席,但即使会议室的前后门都有出口,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行动,只能闷闷盯着还不散场的人群发怔。 她已经完全清楚,这男人虽然看来冷沉,说起话来简洁有力、毫无冗言,却默默散发一股惊人的魅力,让人莫名地想更靠近他。 终于陆续有人离开,梁欣欣决定撇开所有莫名其妙且困扰的思绪,大方往后门移动脚步,但才一转身,就被企划一课的李课长拦下。 “特助,进口家饰部的春季项目活动,因为配合百货公司的活动而调整时间。”他指着还坐在前面第二排的小秘书安琪。“刚才已把更正过的企划书交给安琪,麻烦特助拨时间再看一次。” “好的。”她微笑应允,随口又问了几个正在执行中的项目进度,等到企划课长离开时,会议室里剩下的人已不多了。 要走就趁现在。她转身就想走,可是…… “梁特助!” 老天!又是薛经理……旁边还站着楚浩介。 “幸好你还没走,太好了!”薛经理挥手要她过去。 她极力冷静地步至前方,客气问道:“有事吗?” “我原本安排演讲结束后要和楚教授一起在员工餐厅用晚餐,可现在临时有个应酬得赶过去。”他靠近梁欣欣,音量却丝毫没有放低。“李课长和其它人还在赶案子,大刚又超冷,总不好放他单独和楚教授吃饭。” 大刚是开发部经理,背着厚重的公文包,面无表情,微微欠身对楚浩介致歉。“今晚我要在研究室等实验结果,不方便与楚教授吃饭,实验数据会在明天整理后传给您,再请教授指点。” “没问题,请慢走。”楚浩介微笑。他十分欣赏这位认真工作的开发部经理。 得到允诺后,大刚对薛经理和梁欣欣微微点头,然后直接越过他们,走了。 “啧啧啧,这个大刚喔……”薛经理又是埋怨又很不好意思地道歉。“楚教授不介意的话,就让梁特助陪你晚餐如何?” “不……” “别这么直接拒绝,她会伤心喔。”薛经理作势眨眨眼。“梁特助气质高雅,比我和大刚更好下饭。” 梁欣欣快昏倒了。哪有人这样讲话?难怪父亲总说薛叔叔最适合待在企划部,什么怪点子都有。 “我的意思是——”静默几秒,楚浩介笑了。“不,我一点也不介意,如果梁特助愿意的话。” 他早在人群中发现梁欣欣,她依约前来,全程专注地凝视屏幕,神情认真。他本就打算要在演讲结束后邀她喝杯咖啡,不过薛经理的临时安排,让他毫不费力得到与她更亲近的机会,他当然不介意。 “太好啦,梁特助,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先走喽,两位晚餐愉快!”说着,就像“艾丽斯梦游仙境”里的兔子,薛经理一边看表一边叨念,急忙走了。 很好,只剩下他们两人。 如果梁特助愿意的话。梁欣欣的脸颊蓦地热了。 这几天,她始终无法挥去脑海中楚浩介的影像,明知不该让自己轻易陷入莫名的迷惑,但想归想,却无法克制已被撩起的心。 也许真正面对面相处后,她会发现这男人其实不如想象中的令人晕眩又危险,她感受到的一切只是因为彼此不熟悉而产生的美好错觉…… “梁特助,可以带路吗?”楚浩介望向她,轻声问。 顿时,所有的天马行空在他低沉而充满魅力的嗓音下化成冉冉云烟。 第三章 梁欣欣听见自己正以罕见的轻柔甜嗓响应—— “好啊,请跟我来。” 梁欣欣领着楚教授来到员工餐厅。 只不过是转搭电梯到地下室的短短路程,她的心却跳得像是跑百米似的,简直要蹦出来了。 这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但因为她事先交代过,餐厅主厨很快送上两份特制简餐。在角落的餐桌上,两人面对面享用迟来的晚餐。 梁欣欣以为自己丰富的社交经验足以应付这顿晚餐,谁知这回情势错估,只要一对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墨眸,即使她表面镇定,但心底仍紧张得连要先喝汤还是先吃菜都拿不定主意。 为了化解独处的尴尬,想来想去,她只好提出关于日本和服的问题,可是问得越多,反而突显她根本没专心聆听刚才的演讲——楚大教授早已有条理地将和服的起源、历史演变、材质、样式、配件、穿着场合等等,在周详的教材影片内说明得清清楚楚。 “抱歉,我真的和日本不太熟——除了寿司和我那辆马自达小跑车。”她窘极了。 唉,他一定认为她是脑袋空空、胸无点墨的花瓶…… 楚浩介优雅地喝完当日汤品,把白瓷汤碗往旁一推,抬起墨眸,静静望向她略微懊恼的丽颜,决定行动。 “也许是……”许久,他淡笑,轻轻开口。“光以文字说明比较难理解,梁特助要不要试穿看看?” “……啊?”她微怔,美眸从他的厚实大掌移向微扬的方唇。 他说什么?试穿和服?也就是……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我可以为你准备一套和服。”他淡笑。“然后,由专人协助你着装。” 那热烈的墨眸正盯着她等着答案。 有必要这样看着她吗?梁欣欣感觉脸颊涌起一股热意。 “好啊。”但几乎没有思考,她立即应允。 当晚究竟如何结束晚餐,如何在公司门口道别,她几乎已不复记忆,整个脑子塞满了楚浩介黑墨般的深眸,以及那不若之前的清冷、隐着淡淡笑意的神色。 接着,周五上午,她的手机收到一封来自他的简讯。 “和服己准备好,期待大驾光临。”后面附注时间和他住处地址。 为什么要去他家试穿和服?一般不都是去服装公司或工作室之类的吗? 理智告诉她千万别去赴约,不该和他那么接近,谁知道这位大教授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或目的…… 可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很快地输入几个字—— “准时到。” 然后,她按下传送键。 反正……反正只是试穿和服而已,她都快要三十了,谈过几次恋爱,和男人单独相处的经验够多,只不过是去个教授家里试穿和服,没什么好紧张的,不是吗?梁欣欣这么安慰自己。 但很明显地,这可笑的自我安慰一点作用也没有——她根本不是什么紧张害怕,而是殷切期待! 否则她又何必一大早就起床,苦恼着不知该穿什么衣服赴约,还急着赶去沙龙做脸、化妆…… 搞什么啊!当她的黑色马自达小跑车终于奔驰在中山北路上时,她忍不住这么骂自己。 按着go阿姨的指示,黑色小跑车最后终于停在一户日式独栋建筑前。 楚浩介亲自为她开门。“果然很准时。”他穿着黑色绒织衬衫,搭配米色棉质长裤,正式中带着休闲。梁欣欣仰头对上那双墨眸,印象中深沉清冷的眼色明显藏不住热度,隐着笑意。 倏地,她的脸颊热起来,原本就错拍的心跳这下更严重了。 “其实我……”努力平息胸口的紊乱,她决定坦白说出口:“不想迟到。” “是吗?”楚活介先是一怔,冷硬的脸部线条顿时柔和,然后笑了。 试穿和服只是个邀约的理由,在那顿两人的晚餐里,他清楚感觉她的慌乱与无措——他相信以特助这职务的磨炼,绝对能掌握社交气氛,除非…… 除非她不是以应酬的态度待他。 也不知是哪来的笃定,令他决心铺路,让她来到他身边。 他迎她入门,才俯身认真看她,方唇轻启,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如飘扬在夜色里的大提琴乐音。 “没关系,迟到多久我就等多久。反正——”楚浩介顿了顿,继续说:“我一直等着你。” 梁欣欣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刻。 除了进门前楚浩介几句暧昧不明的话语惹得她双颊生晕,还有眼前看到的奇异景象。 在楚浩介的引领下,两人越过玄关进入屋内,她随即被挂在客厅墙上、占据大半空间的“画”震住,不由自主地缓下脚步,停在那幅“画”前。 深紫而近乎黑色的正绢丝布带着低调奢华的质感,像是落樱缤纷的淡色花瓣,以各种姿态从肩线的位置飘落至裙摆,贵气中带着优雅与甜美,教梁欣欣看傻了。 当然,她心底很清楚,那并不是真的画,而是楚浩介为她准备的和服。 “如何?”静默许久,楚浩介终于开口。 “很、很好,简直是……perfect!”她又惊又喜,一双水眸灿亮如星。“可以摸看看吗?” “不想直接穿?” “当然好,可是……”一大片的布料怎么穿?她再怎么没常识也知道穿和服不是随意披上就好……盯着和服,她尴尬一笑。“看起来有点复杂。” 楚浩介瞅着她,微笑。“是有些复杂,别担心,会有人帮你。” “啊?”可房子里不是只有他与她吗?梁欣欣惊得结巴连连。“你你你——是你要帮我穿?!” “你希望是我吗?”黑眸带笑。 “不是……”她发誓真的不是这个意恩! “我已经安排专人协助你试穿。”楚浩介方唇一扬,眼神这才稍稍离开她,朝屋内唤人过来。“这位是三浦管家,最近刚从日本到台湾替我打点生活琐事。除了厨艺精良、擅长家务之外,拥有多张日本专业证书,包括花艺、茶道及和服着付师等等,而且她也能讲几句简单的中文。” 他随即轻声以日语对三浦管家交代几句后,黑眸又落至她绯红的美丽脸蛋。 “那么,安心体验穿和服的经验吧——”长手往客房的方向简洁有力地做了“请”的手势。 “好,谢谢。”梁欣欣即使心口怦然,仍努力扬起粉唇,对楚浩介款款嫣笑。 三浦管家是个不多话而动作俐落的中年妇人,个子不算高,但手巧且灵活,在被高级布料一圈又一圈扎紧的过程中,梁欣欣一点也没有不舒服或无法呼吸的痛苦压迫感。 “很漂亮。我去请先生来看看。”带着浓浓日本口音的中文,用的是征询的语气,尚未等梁欣欣答覆,三浦管家疾如风地步出客房。 她低头轻抚着身上如诗如画的图案,心底愈发忐忑不安。不知他看了会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她气质庸俗,衬不出这套和服? 梁欣欣微微吐了口气,抬眸想从穿衣镜中检视脸上的淡妆有无瑕疵,蓦地对上一双男人的深睁。 他……什么时候进来了? “比我想像中美。”楚浩介欣赏的目光丝毫不保留地与镜中的她交会。 比他想像中……她娇颜霎时热了起来。 “这套和服很美。”她心跳飞快。 “不,穿在你身上才真正显出独特的美感。”墨眸的热度早已泄漏楚浩介内心的情绪。“如果梁特助愿意,请收下这套和服……” “送给我?真的?” “这本来就是特地为你挑选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可是平白收下这套价值不菲的高级和服,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对了,我差点忘了——”她猛然想起自己带了一份礼物,于是小心拎着下摆奔至客厅,找到放在包包旁的提袋,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递给楚浩介。 他伸手接过,睐了一眼,深眸诧异微扬。 不必打开,他已经猜到。“泽乃井纯米大吟酿?” “送你。但我知道还抵不上这套和服。” “你也喜欢日本酒?”他微笑地自纸盒中拎出墨色玻璃瓶,瓶身在灯光下闪着内敛而极富质感的光泽。 “你喜欢这瓶酒?”轻抚着酒瓶,他的眸色更深了。 “其实……”犹豫了三秒钟,她决定坦白承认。“我完全不懂日本酒。这是从我爸的酒柜翻出来的。” 随便一翻就翻到这瓶不可多得、有“幻之酒”称号的日本酒?楚浩介微诧地望向她,随即哑然失笑。 她总是这么坦白直率吗? “怎么了?这瓶酒不好吗?” “非常好。”楚浩介的唇角一勾。“我以为你对日本酒有研究——既然是梁董的收藏,那也就不奇怪了。” “咦?”这话听起来颇富玄机。 “梁董毕业于东京大学,在那个年代当然不是容易的事,生活品味自然也有一定程度。” “你怎么知道我爸是东大人?” “学校指派我接下产学合作计划。”他把酒瓶放回纸盒内,淡笑答道:“既然要与梁氏力扬国际集团合作相处,事先做点功课是应该的。” “那——”梁欣欣冲口而出。“所以,你也查过我吗?” “不。关于你,我什么也没查。”他低沉的嗓音明显泛着笑意。 查什么查!原来人家根本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亏她还敢问出口! 梁欣欣沮丧极了,只得佯装盯着墙上的某幅书法,但身后的男人突然靠得好近。 “因为……”楚浩介很刻意地,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我想靠自己慢慢认识你。” 我想靠自己慢慢认识你。 梁欣欣感觉自己的胸口猛然收紧,然后心脏不规律地冲撞起来。 她不敢立即回头,知道自己两颊明显发热,菱唇难以克制地上扬了。 “可以吗?”楚浩介往前,挺拔的身影遮去大半光线,俯视着一张粉红丽颜,他清楚瞧见梁欣欣唇边有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于是他又向前一步,暧昧的气氛瞬间弥漫在几公分的短短距离中。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梁欣欣还没仔细思考,粉唇已经轻启。 “当然可以。” “那么,留下来与我一同晚餐——”楚浩介晃了晃还拎在手上的大吟酿。“一起品尝梁董的珍藏。” 原本就计划留她共度晚餐时光,这瓶名酒更是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和他一起喝酒?这是个多么危险的邀约!不能答应,她应该立即找个完美的借口当场拒绝…… 可是她没有。 她仰起头,怔怔望着那张令她心跳失控的俊颜,许久,她甜笑应允。 “好,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坐在黑檀木餐桌前,梁欣欣不得不赞叹三浦管家的俐落与能干。 才二十分钟的时间,三浦管家已经准备好手卷、握寿司与生鱼片,摆盘与菜色令人垂涎三尺不说,餐桌的布置更是优雅中带着浓浓的和风气息。 梁欣欣举箸,轻轻将看似淡味的白虾握寿司送入口中,虾子鲜甜的滋味让她打从心底直呼不可恩议。 根本是高级日本料理的程度!随身的管家技艺如此惊人,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四章 于是,她决定开口。“所以,你是日本人?”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慢慢认识他。 “一半。我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台湾人,小时候就住在这间房子。”环看四周,楚浩介微笑答道:“小学三年级时我才搬回日本,一住就是很长的时间。” 那么,又怎会多年后选择回到台湾呢?她想继续追问,却被他抢先开口。 “寿司的口味还可以吗?”楚浩介自冰壶中执起清透的酒器,微笑替她斟上大吟酿。 “非常好,改天可以把三浦管家借给我吗?我爸一定会非常惊喜!”她灿笑,顺势接着问他:“大部分的日本人都有……专属管家吗?”她问得很含蓄,不想让人感觉像是打探隐私。 “我的父亲出身京都传统大家族,长辈重视生活秩序和进退礼仪,这几年一直是三浦管家——”话语陡然停住。 该在此时说出三浦管家其实是为了照顾即将来台与他生活的女儿吗?楚浩介一时无法决定。 楚浩介出身于京都知名的“北川家族”,拥有百年历史的和服事业,甚至被喻为和服界的lv,在日本各大城市都有店面。 二十五岁那年,楚浩介在英国拿到博士学位,被指定为家族事业接班人之一,并在家族安排下与知名染织公司的小女儿结婚。 一段看似华丽却没有感情基础的家族联姻,才几年便走到尽头。他不顾家族反对,毅然签下前妻要求的离婚协议书,然后带着女儿到长野县信州大学教书,而三浦管家即是北川家族为女儿特别安排的专属管家,照顾他与女儿已经好几年了。 “总之,三浦管家是个很细心的好人,”顿了几秒,他才接着说:“无论什么事交给她都会让人安心。” “嗯,她真的无可挑剔。”梁欣欣微笑赞同,但心口飘过淡淡薄雾。他的答案听来模糊,是不愿让她知道更多吗? “这瓶日本酒也很perfect喔!”纤手优雅端起酒杯,她朝他一敬。 “合你口味就好。”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他举杯回敬。“吟酿喝起来的感觉如何?” 吟酿喝起来的感觉……她怔怔瞅着空着的酒杯。 冰镇过的清澈酒液缓缓流过唇舌,高雅的瓜果香气随即涌至鼻间,喉头泛起热暧,但没有想像中的辛辣呛口,反而柔顺得像是丝绢,收尾的余韵又带着不巷忽视的后劲,可谓是柔润腴软又成熟的风味。 “很难形容?” “和我印象中的日本酒不同……”记忆中,偶尔陪爸爸喝几口佐餐的日本清酒总是温吞而带着酸味,远不如啤酒的清凉畅快,或葡萄酒的优雅富层次,甚至是威士忌的醇厚醉人。 “很好喝,淡淡的、甜甜的。”思索半天,梁欣欣不得不为自己浅薄的中文造诣汗颜。“总之是超乎想像的味道,非常好喝!” “清淡似水,可是余韵无穷?”他替她做注解。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她激动地嚷了起来。 “那就多喝些吧。”楚浩介笑着又为她斟了些。“我以为受过日本教育的梁董会把女儿也送至日本,但显然不是。” “他原本是这么计划没错。”喝了几口酒,她的嗓音格外性感。“我有两个哥哥,一个被送到美国,一个被送到欧洲,而我本来是该被送去日本,但十岁那年爸妈带我去美国迪士尼乐园,因此改变一切。对我来说,美国像是天堂,有迪士尼,有好吃的汉堡、可乐和爆米花,最重要的是生活步调轻松无压力。于是我极力反抗父亲原本的决定,最后终于如愿,小学毕业就到美国生活了。” 说完,她又喝掉杯里清莹如水的吟酿。 “三浦管家的汉堡也做得不错。”始终微笑聆听的楚浩介突然这么接话。 他的意思是邀她再来吗?梁欣欣怔住,俏生生的丽容又粉红了些。 “其实汉堡这种东西吃久就腻了,而且热量又高,还是吃寿司比较好,像这样配大吟酿更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胡乱说了几句,终于颓然放弃。 “如果有机会,呃……”她索性抬头,想对他老实坦白。“希望可以尝尝三浦管家的特制汉堡。我喜欢加一些蜂蜜芥茉酱——” 可男人的目光却教她顿时怔住。 那双清冷的墨眸去哪了?他的眼神热得快让她招架不住。 楚浩介又举起酒杯朝她一敬,醇厚的嗓音笃定中带着笑意。“我相信三浦管家也会期待这个机会。” 三浦管家?谁要三浦管家的期待?这男人说话为什么这么暧昧不明,老是让她不知所措,到底对她是什么意思?何不干脆表明,把话说个清楚? 梁欣欣一恼,别过脸,语气冷淡起来。“但想想也不好意思麻烦三浦管家,反正汉堡这种高热量的食物不该多吃才是。” “回台湾后还适应吗?”他忽然转移话题。 “适应?”她错愕地抬眼,对上他深黝的眸光。 他问她什么?适应?! 好多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但总是礼貌性的问候,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安静而认真地等待她的答案。 一时间,她的情绪像是塞满杂物的柜子突然被打开,所有该与不该出现的东西都一倾而出。 “没有什么适不适应的问题。”放下筷子,她的肩挺得很直。“我很早就知道,身为梁家人没有资格谈什么适不适应——无论是从台湾去美国,或是从美国回台湾。我父亲与叔叔从祖父手上接下梁氏企业后,这已经是整个家族共同的责任。身为梁家子女只有概括承受,没有理由逃避——也不是说全数都这样,像我堂妹凯茵,她的心思从来就不在事业上,早早就嫁到‘兆邦集团’当孙媳妇了,但不能说她完全没贡献,至少也替梁家女儿的形象加分不少……” “那你呢?” “我?” “也要找个豪门公子结婚吗?” “这个嘛……”她顿了顿,不好意思一笑。“父母亲当然希望这样,但父亲更注意我在工作上的表现,他也说过,希望我即使结婚后仍然不要放弃工作。” “他希望你是个女强人?” “大概吧。最好在他面前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儿,走出家门是个能干的专业经理人,大约是这样的意思。” “你曾经和梁董认真讨论过自己的定位吗?”他认真说话时总是带着做研究的口气。 “从小谈到大。”把玩着小巧的玻璃杯,她浅浅一笑。“反正我该走的路他们会替我安排好,我照着走就是了。” “婚姻也是?” “婚姻?”她先是涩然一笑,然后仰头饮尽杯内汁液。“随遇而安吧。” 不知是不是杯内的酒汁失去冰凉温度,喝起来竟微泛着涩酸。 要遇上拥有让双亲满意的家世背景、还跟她心灵相通的男人……岂是容易的事?她不愿再多想。 她不是没试过,从二十岁起,母亲就积极为她介绍名门公子,如今她已逼近三十岁大关,连向来对女儿自信满满的父亲也开始着急了。 随遇而安?如果真能随遇而安,那么她微蹙的眉宇和唇际的涩笑又是怎么回事? 楚浩介看在眼里,胸口蓦地抽紧,可很快有了决定。 “敬——随遇而安。”他替她斟酒,举杯向她。 “好!”梁欣欣抬眸,先是一怔,旋印给他一抹甜笑。 “敬……随遇而安!” 晚餐结束,楚浩介邀她移至后方和室,继续体验日本茶道文化。 欣赏过三浦管家优美的茶道表演,梁欣欣捧着淡蓝色茶碗,轻轻移动已跪坐得略略发麻的双腿,步至窗边欣赏夜景。 今晚夜凉如水,黑幕般的天际点缀着淡淡星月,静谧的氛围让她先前紊乱的心神安定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但独自拜访一个根本称不上熟识的单身男人——好吧,姑且算是为了彻底认识和服这件事,但也没必要留下来与他共进晚餐,甚至连喝好几杯酒,还有问必答,把自己的烦恼坦白得一清二楚! 是疯了或醉了才会这样……倚着木制窗框,啜饮着滋味厚重的抹茶,梁欣欣既懊恼又感叹。 楚浩介结束一通电话,再度返回和室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抹优雅又带着贵气的身影。 深紫色的振袖内敛华贵,紧裹住她的身材,衬出玲珑有致的女人线条,裸露的后颈莹白温润如玉,让他忍不住猜想和服下的肌肤触感该有多么细致美好…… 他深吸口气,缓缓移至她身后。 “背影很美。” “啊?”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她回神,他的赞美令她颊畔发热,梁欣欣不敢回头,只得急着找话接上。“只、只有背影很美吗?” 完蛋,她又开始紧张了! “当然不只。”他低沉的嗓音明显带着笑意。“我修正刚刚的话——正确的说法是,连背影都很美。” 这男人太会讲话,不愧是到处受欢迎的教授。 她脑中警铃大作,可是一张嘴就是不听话,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口—— “那又怎样?”她嗓音迷蒙,水唇微翘。 “……怎样?”他又跨前一步,感觉胸口绷得很紧。 只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竟让他情生意动,想要与她靠得很近、很近。 “我结过一次婚,三年前离婚,目前单身。”他决定坦白自己的过去。 然后,他伸手温柔扳过她的纤肩,黑眸定定瞅着她,像是等着她的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梁欣欣怔住。“嗯。那……”停顿许久,她终于开口。“那很好呀。” 离过婚?那又如何?至少目前是单身,而且如果是他,她一点也不在意…… “我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住在日本,明天会飞到台湾,以后和我在这里生活——这也是三浦管家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喜欢她,既然想要靠近她,就不该对她有任何隐瞒。 等等,还有个女儿?女儿?! 天哪……让她心动的男人有过一次婚姻不打紧,竟然还有个女儿! 若她的脑袋够清醒,应该立即、马上落荒而逃——不,是起身告辞才对! 可她没有,她只是微微一怔,思考三秒钟,大胆下了决定。 离过婚、有女儿的男人……呵,偏偏她心动了。感情若能强过理智,那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既然心动了,就让她顺着心意走。 她笑了起来,仰起头,藏不住莫名喜悦与期待地开口。“那么,你会介绍我们认识吗?” 楚浩介绷紧的眉头松了。他微笑,眸光热烈。“你得准备一份礼物才行——她喜欢迪士尼卡通的史迪奇。” “史迪奇?那个很丑的外星人?” “我们父女的品味……”他俯身在她耳际低喃。“很特别。” 然后,他低头吻住她。 梁欣欣没有拒绝,她忽视胸口快破表的心跳,毫无迟疑地闭眼迎上,彼此口中的茶味交融在一起,尝起来却不苦涩,意外地浮上淡淡甜味。 但随着男人唇舌愈来愈激烈的吮弄,梁欣欣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可她不想松手或退开,任他将自己拥得更紧。 第五章 光是唇舌嬉戏互探还不够,楚浩介伸手探入她白嫩的颈项之间,略显粗糙的指腹温柔地游走,梁欣欣感觉像是一股电流窜过,浑身发麻。 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低头贴近,暖烫的唇舌毫不客气地吮上玉颈。 “啊……”强烈的酥麻感在全身迅速漫开,她竟然颤抖起来。 “今晚留下来。”微微松开她,楚浩介在她耳边低喃。 敏感的热度逼得梁欣欣一凛,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拒绝,亲吻拥抱还可以,但她一向不愿把男女关系变得太复杂。 但不听话的心依然自作主张。“可是三浦管家——” “她绝不会来打扰我们——嗯……”又是一吻。 梁欣欣没有直接回答,却仰头送上一吻。 她双颊酡红,水眸娇媚地瞅着他。这就是答案,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像是得到天大的鼓励,楚浩介拥住她,迅速往自己卧室走。 唔…… 侧躺在床上,梁欣欣痛苦地嘤咛了声。 为什么全身上下像是跑完马拉松似地酸软疼痛,连翻身也动不了…… 勉强睁开疲涩的双眸,她缓缓扫了眼前一圈—— 深色原木地板上有一堆分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或样式的布料,黑绒长沙发的扶手挂着一条粉色蕾丝小裤,旁边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黑色内裤…… 昨晚……对,就是昨晚!梁欣欣猛地一惊,清醒了。 她单独赴约,说是要体验日本文化,结果从和服、寿司、品酒、茶道一路体验到床上—— 该死!她竟然和一个才第三次见面的男人上床!她倒抽口气。 是寂寞,还是即将迈入三十岁的压力,竟然让她忘了自己坚守多年的原则? 这些年即使交往过许多对象,但她始终不愿让关系过于复杂或深入,毕竟爱情来来去去,她坚持一定程度的距离,以免万一分手时,彼此的亲密关系反而变成八卦杂志的版面,供人戏谑说嘴,甚至不幸成为梁氏企业的丑闻。 可是咋晚……她瞥见自己白皙的臂膀明显被烙下深深宠爱过的暗红痕迹,想起男人是如何诱哄,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心甘情愿为他敞开自己,沉溺于原始欢愉的美好。 欢愉的美好……她的脸颊陡然热了起来。 而且不只脸蛋,连身体也热了起来……咦? “醒了?”楚浩介结实的胸膛紧贴她的雪背,原本就钳在她腰上的大手顺势轻轻抚上滑腻的小腹,温柔摩挲着女性的美好曲线。 “嗯。”她没有勇气回头,嗓音带着浓浓的娇意——尤其察觉男人的手越来越往下探索时。 “不要……”梁欣欣急着想阻止,伸手拉住他意图明显的健臂。“昨晚、昨晚己经……” “已经怎样?”他反手将她细嫩的柔荑包覆在掌中,低笑问着。 “己经好几次……而且……” “嗯?” “而且……你会害我忍不住叫很大声……”好丢脸,这种充满暗示的话竟然也敢说出口,梁欣欣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不好吗?要不要听听我的?”不等她回答,大手己拉着她的纤手贴上他的胸前,像是画圈圈般地缓缓滑动。“‘今晚谁都不准穿衣’——检查看看你昨晚的要求,我不敢不从。” 她不敢回头看,任由他牵引着小手探索男人的身体,然后她听见他在她粉红的耳际粗喘,呼吸扫过敏感的耳垂,嗓音越发低沉而饱含欲望,乱了她原本就迷失的心神。 “像这样的声音,如何?”他刻意低嘎。 “啊……”她全身瞬时着火似地热了起来,艳红的唇瓣不小心娇吟了声,又赶紧忍住。 “别忍,大声点……我喜欢你的声音,软绵绵又娇滴滴……”露骨的话持续在她耳边低喃着。“会让我更热……” 无论是愉悦时的娇吟,难受时的嘤咛,甚至是到达极点时的尖叫啜泣,他无一不爱。 “很美。”楚浩介低笑,往她肩上一吮,才翻身拥她入怀。 轻轻一吻,已让她浑身轻颤,梁欣欣媚眼一瞪。“你不是离婚三年了?怎么技巧还是这么熟练?”对于男人精湛的表现,她十分有意见。 他好整以暇拉过暖被替两人盖上,黑眸别有意味地瞅着她。“很满意?” “你……”明知故问!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呻吟声连三浦管家都听见了。 若是真的……唉,丢死人了。 “自从前妻生下女儿后,我就不曾碰过女人了。”方型下巴抵住她的发心,爱怜地轻轻摩挲着。“我们是应长辈的要求结婚。听起来很可笑吧?” “不会。”她闷闷回答。这种心情她能理解,要是父母亲急了,说不定就这样把她推上婚姻之路。 楚浩介顿了顿,主动说起这段失败的婚姻。“当年结婚得太早,我二十五岁,她才二十岁,个性都不够成熟,也没有相爱的感情基础,生活在一起问题越来越多……女儿出生后,她提出想去美国念书的要求,我们就因此分居两地。三年前,她爱上同班同学,便提出离婚,我没意见,唯一条件是她得把女儿让给我,反正女儿几乎一直都是跟着我。就这样,上一段婚姻就结束了。” “你不怪她吗?” “找到真正对的人,总比一辈子面对错的婚姻来得好。”又吻了她,楚浩介的语气明显有些担心。“你害怕吗——对于曾经有过失败婚姻纪录的我。” 他丢出问题,屏息以待,但如果她害怕,那……他有能力说服她吗? “有什么好怕?”她笑了。“我梁欣欣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老爸。 她戛然止住。 楚浩介扬眉。“只怕什么?” “都没在怕啦!”她甜笑,赖皮带过。 “所以……”他凝睇着她。”我们算是couple?” “couple?”像是郑重考虑似的,梁欣欣明眸认真扫视他的酷颜,一脸无辜地瞅着他,水唇一弯。“楚教授,我们好像不太熟?” “不太熟?我以为经过昨夜,我们已经很熟……”说着,大手覆上她胸前的丰盈,摩挲了起来。 “喂——” “考虑看看嗯?”他笑着吻上她殷红的嫩唇,爱怜地抚着她娇媚的脸颊。“记得我昨晚说过女儿要搬来台湾的事吗?” “嗯哼。” “今天有专人陪她从东京飞过来,待会儿我得和三浦管家去机场接她们,晚些才回来。”楚浩介征询她的意见。“你想一起去,还是……” 揉揉酸涩的眼睛,她软声央求。“我可以多睡一会儿,中午再走吗?”这么快就要和他女儿见面?梁欣欣有些犹豫,何况,她也被某人折腾得累翻了。 “尽管睡吧,即使今晚想留下来,我也非常欢迎。”楚浩介起身,在她额上一吻,套上睡袍后才步入浴室梳洗。 待他着装完毕,床上的小女人已经沉沉睡去,白皙的长腿越过暖被,纤细的线条裸露在外,他想起昨夜在激 情时分时,这双玉腿是如何与他的交缠在一起…… 楚浩介的眸色更深了。 沉寂多年的情与欲被她轻易挑起,他是真的喜欢她。 俯身替她盖好被,他随手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包括里里外外一整套、害他因迫不及待而差点扯毁的高级和服。楚浩介噙着笑,慢条斯理地整理,才发现自己黑绒衬衫上的扣子有些松了。 想起梁欣欣曾用力想替他拉下衬衫……昨晚的她,也是迫不及待…… 整排精致的银扣是北川家族惯用的订制品,上面刻着家纹与“北川”的英文拼音。他使力拆下第二颗银扣,在掌中细细把玩着。 略略思索,他又起身,从抽屉里找出这栋房子的备份钥匙,并取来纸笔快速写下保全密码,连同方才拆下来的银扣,一起放在为她折叠好的衣服上。 第二颗扣子的涵义……这应该表达得够清楚了。 楚治介眸光灿亮,微笑起来。 这一睡,梁欣欣直到中午才悠悠醒来。 裕室的镜中映出一张娇媚如春花的俏颜,她伸手抚着白瓷台上整齐摆放的全新牙刷和毛巾,以及一套日系品牌的旅行用保养品。 准备得这么周到齐全……楚浩介真的已经“停机”多年吗?梁欣欣忍不住要怀疑。 明明他的表现时而温柔轻缓,时而凶猛如出柙野兽,这像是很久没有女人的模样吗? 但不管怎么样,她根本无法拒绝他。若不是有一分期待,怎会耗费时间执意赴约;若不是对他也有好感和欲念,怎会完全违背自己的原则,一路滚到床上…… 若说男人是精虫冲脑,那她这样扑到人家床上去又算什么呢? 只能说是——心动了。 她就是喜欢他,他的深沉气质、他的认真,甚至是他的大胆热情…… 她是喜欢楚浩介,所以要和他当couple,要和他在一起。 终于遇上让她不顾一切冲动的男人,这才叫做fallinlove、坠入爱河嘛! 想到这里,莫名的喜悦盈满心口,梁欣欣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人飘飘然的。 沐浴完毕,她裹着柔软厚实的浴袍,纤秀的玉足轻踏在原木地板上,来到绒布沙发前。 梁欣欣发现自己的衣服犹如熨烫过般地折叠整齐,放在最上面的竟然是蕾丝小裤,而且…… 小裤上压着房子钥匙、保全设定的密码,还有一颗扣子。 扣子?她忍不住拾起,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一看就知这是价值不菲的银制手工扣,正中央刻了不知是菊还是什么花朵的图案,有一排英文字母巧妙地将图案环绕成圈。 kitagawa?读起来像是日文,是来自日本的品牌吗?她从来没听过。 她抬眸试着寻找线索,视线落在沙发另一端的黑檀木桌上,发现楚浩介昨天穿过的黑绒衬衫—— 她走过去看个仔细。衬衫中间有一排和她掌心里一模一样的银扣,而第二颗……不见了。 也就是说,她手上的银扣正是空出的那颗? 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暗指她昨夜热情过度,连他的衣服扣子都扯下来…… 喔不!她的脸蛋瞬时爆红。 真丢人。不知楚浩介是怎么想?她是不是该若无其事地把这颗扣子缝回去? 怎么缝?她从来就不爱和针线打交道,这种琐事一向有人代劳,但她总不能拿回去请佣人缝,届时她该如何解释衬衫主人与她的关系? 忽然,她灵光一闪。有了!找堂妹凯茵吧!凯茵最厉害的就是缝缝补补,而且即使让她知道了什么,也绝不会挂在嘴上四处八卦。 她立即从包包里找出手机想打给梁凯茵,一看,才发觉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是妈妈打来的。 爸妈在上海成天忙得要命,平时都是在办公室视讯讨论公事时顺便聊上几句,怎么忽然急着找她?梁欣欣诧异着,立即回拨电话。 “妈——” “你总算接电话了!”梁母抱怨。“上哪玩?一整个早上都联络不上你。” “我……呃,手机没电了。”她扯谎。“什么事这么急?” “我和你爸现在刚到香港,晚上回台北。” “什、什么?要回来?!”她惊得跳起来。 第六章 “不行吗?”梁母一头雾水。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我去接你们?”一边找理由搪塞,一边慌乱地换上衣服。 “不必了。哪敢指望你这位大小姐,司机早就安排好了。”梁母下令。“别乱跑,晚上回来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我哪有乱跑……”梁欣欣咕哝。 “总之,今晚陪我和你爸一起吃饭。”梁母很有效率地交代完毕,切断电话。 梁欣欣火速换好衣服,把楚浩介留给她的钥匙、密码、银扣,还有那件少了扣子的衬衫,全都塞进包包里,急急奔出房间。 她一口气冲至玄关,却在入口的镜前瞥见颈项间遮掩不住的红点。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怔望许久。 天哪!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他分明是故意的! 下回非得也让他尝尝!慌乱中,梁欣欣又急又气,忿忿立誓,可是嫣红的小嘴还是忍不住弯了起来。 梁家,晚餐时刻。 “有这么冷吗?”甫自机场返家的梁父盯着梁欣欣,指着高领衫和围巾,第一句便问:“家里暖气坏了?” “没有啊。”梁欣欣若无其事地迎接久违的双亲,亲匿地攀住老爸的臂膀,甜甜撒娇起来。“是造型嘛!” “在家也要讲究造型?瞧你额头都冒汗了。” “嗳,流行总得付点代价嘛!” 梁父念了几句,最后还是被梁欣欣硬拗过去了。 梁家厨师云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台菜,晚餐的气氛十分愉快,梁欣欣本来就是父母亲宠爱的掌上明珠,加上同在家族企业内工作,能聊的话题就更多了。 当她正忙着要替父亲再添点竹笙鸡汤时,手机响了。 瞧了眼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楚浩介。她该接吗?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不接吗?”梁父催她。 呃……不接的话,又怕父母起疑……犹豫几秒,她还是接了。 “回家了?”嗓音温柔如午夜琴声。 “是,正在陪我爸妈吃饭。”梁欣欣的语气却十足公事公办。 “那……晚点要过来吗?我女儿来了。” “恐怕……”她放低音量。“再联络好不好?” 楚浩介沉默了。是不方便在她父母亲面前和他说话?还是昨夜只是他自己的一场梦? 顿了顿,他才说:“我等你电话。” “嗯,掰。”梁欣欣没想太多,直接合上电话。 梁欣欣讨好地继续替父亲添热汤。“我最爱云妈做的竹笙鸡汤了,清淡甘甜又养生,爸多喝点喔!” “慢着……”梁母开口,精明的老花眼直瞅着女儿。“梁欣欣,你今天怪怪的。” “哪有什么怪……”一箭射中,梁欣欣的心脏快蹦出来了。“分明是嫉妒爸……好啦好啦,我也舀一碗汤给妈嘛!” “别想这样蒙混过去。”梁母放下筷子,扔出成串的问题。“交了新男友?是哪家公子?背景?学历?职业?年龄?身高?体重?” 话题转到女儿的感情,梁父也敛起笑,正色开口:“欣欣,我虽不急着催你结婚,但并不代表你不必结婚。你都快满三十岁了,连个固定交往的对象也没有,年纪越大,合适的对象就越少,工作要认真没错,但也该考虑婚姻了。这点你得学学凯茵,多留意身边门当户对的好男人。” “嗳,爸~~”梁欣欣向来最会卢父亲了。“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留在家里陪你们不也很好吗?爸难道不打算把我列入接班人的名单吗?” “接班和结婚是两回事。”梁父认真教训女儿。“花心思把你栽培到这么大,当然希望你能传承家业,不要埋没专业能力,但更期望你能找到好伴侣,有个幸福美满的归宿。” “不提凯茵,就说你妈好了。”梁父对老婆一笑,继续说:“这位东大高材生嫁进梁家,才德兼备、里外兼顾,家庭和事业都掌握得很好,对吧?” “是是是,你老婆最棒了,ok?”梁欣欣顽皮眨眼,戏谑回应。 “嗯哼。”梁母接话。“所以……” “好啦,我会尽快努力找个男人定下来,这样可以吗?” “不是找个男人,是找个我们都同意的‘好男人’。”梁父再次提醒。“大眼睛不是用来好看而己,嗯?” “yes,sir!”梁欣欣俏皮地举手行礼。 晚餐过后,梁家父母终于放过女儿,回房休息了。 坐在卧房的梳妆台前,梁欣欣换上轻暖的睡衣,被束缚多时的颈项得到抒解,感觉好过多了。 即使一整晚和双亲说笑度过,梁欣欣的胸口却莫名沉重。 找个我们都同意的“好男人”。 先别提家世背景、学历、职业、年龄等外在条件,单凭“离过婚,还有个年仅五岁的女儿”,楚浩介绝对马上被父亲打个大叉…… 可是,她偏偏就是心动了,怎么办? 想起晨时在床畔的耳鬓厮磨,梁欣欣虽是甜蜜在心头,也有忧虑。 他是真心的吗?如此出色又受欢迎的男人,怎可能任自己孤寂过日子? 若他是一片真心,她又非爱不可,自然得走上婚姻之路。问题是,该如何让挑剔的双亲接受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的第二任老婆? 届时,八卦杂志和媒体又将会如何加油添醋、编出不可思议的离谱故事? 纤手轻轻抚过楚浩介刻意留下的痕迹,她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今夜如何安心入梦。 梁氏力扬国际集团大楼,八楼。 “黑咖啡来了!”小秘书安琪敲门进来。 “公司的咖啡机全坏了吗?”梁欣欣啪啪啪在键盘上打了一大串,才抬眼睨她。 “没呀,明明好好的……”安琪诧异。 “不然为什么我要一杯黑咖啡还得等半小时?只是一杯黑咖啡。”梁欣欣冷冷质问。 “喔~~”安琪连忙解释。“因为我刚好遇到开发部的玲玲,她正忙着准备开发部和楚教授开会的茶点——啊,就是f大的楚教授——” “所以?”梁欣欣不耐烦地打断。 “我就顺便帮忙。” “然后……”她很理解似她点头。“顺便去看楚教授?” “对啊,就顺便嘛,没耽误正事的。”安琪笑嘻嘻指着冒着热气的马克杯。 “喏,咖啡也来了嘛!” “要不要让你顺便另谋高就?”好个顺便。 “别酱子嘛~~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抗拒楚教授的魅力,他好有气质,连声音都好好听,刚送茶点进去时,他还跟我说谢谢呢!喔~~”安琪既苦恼又陶醉。“我觉得自己都要融化了。特助,你上次和楚教授在员工餐厅吃饭时难道没有这种感觉吗?” “还可以。”语气故作平淡无情绪,但梁欣欣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 他的声音有多好听,她再清楚不过。至于气质……若见识过他在床上欲将人拆吃入腹的炙热模样……唉,不能再往下想,她的脸要红了。 “就酱子?喔,也对啦,对特助来说,楚教授怎么比得上那些豪门少爷贵公子……” 怎么比得上那些豪门少爷贵公子?梁欣欣一怔,键盘上的手缓了下来。 连安琪都有这种门第观念,何况是向来传统又要求甚高的父母。 “嘿嘿。”停顿几秒,安琪窃笑。“不过这样也好,楚教授就留给我们慢慢欣赏。” “我们?”梁欣欣更觉得烦躁了。“谁啊?” “本公司大多数的女性同胞啊!” “很好笑。” “是真的!”安琪举手发誓,随即唉声叹气。“话说回来,只能欣赏也不是办法,特助,你觉得我是不是该趁着今天开口邀约楚教授呢?” “可以啊!干脆这样好了。”梁欣欣又啪啪啪她在键盘上打了一大串,用力按下送出键,才抬头对着安琪甜甜一笑—— “如果你可以在下班前把这份project的数据整理出来的话,我就替你去约他,如何?”她拍拍桌上超厚的一叠档案,补充说明。“喔,我刚e”mail给你喽!” “project数据……下班前?”安琪呆若木鸡,喃喃自语。“要汇整很多资料才能抓到数据欸……” “我建议你现在、立即、马上就去做,不然……有可能永远都约不到楚教授,嗯?” “是……”小秘书的脸垮了。 办公室恢复安静。饮着黑咖啡,梁欣欣想继续读几份资料,但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安琪说话是夸张了点,但对于楚浩介的魅力却形容得一点也不过分,至少,他已经非常成功地掳走自己的心。 一听到他的名字心跳就加速,一想到和他的绵绵情话就会脸颊发烫,更别提与他最亲匿的关系…… 但,这样做究竟对不对?即使明知是自己太冲动,轻易就让他进入自己的心,明知和他在一起势必要面对极大的挑战,可她就是遇上了,怎么办? 怎么办?这几天,梁欣欣不时反问自己。她知道自己亟需冷静思考,甚至应该试着暂时远离这个男人,可是…… 她做不到。 楚浩介一句“我等你的电话”,梁欣欣不但每晚主动打电话与他绵绵细语,一聊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彼此都困倦为止,甚至若不是每天的工作和应酬已排满,她很想邀他一起晚餐或约会。 爱情才刚步上起点,她已陷入万丈深渊。 越想越烦躁,越烦躁却越忍不住要想。 安琪敲门,提醒她下一场会议的时间,梁欣欣拎起记事本,打算提早去会议室,但才刚步出电梯,远远就看到某个非常熟悉的挺拔身影。 是楚浩介。他正和大刚走在一起,身后还跟着两名学生。 他的存在感总是那么强烈。即使彼此相隔一大段距离,梁欣欣也感觉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甚至颊畔也浮上热意。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该看向何处,而且,楚浩介也发现她了。 他和大刚边走边讨论,脚步不曾慢下,但眼神明显已转移到她身上。 剑眉下,一双俊眸闪着淡淡笑意,目光炙热得简直……真要将她融化了。 在梁氏力扬国际集团大楼里遇到梁欣欣,楚浩介不惊讶,因为前晚他就已和她预告今日会来拜访开发部。 何况,他本来就打算找个理由去她的办公室“顺便拜访”,无巧不巧,两人就先遇上了。 好几天不曾相见,只能靠深夜热线……楚浩介的眸光更深,紧紧瞅着她不放。 “梁特助。”终于,大刚发现她,出声打招呼。 “你好,大刚经理。咦——”顿了顿,梁欣欣装出惊讶的表情问候。“是……楚教授?” 热烫的眼神降温,楚浩介微微怔住。他扬着下巴定定看着她,黑瞳迅速回复惯常的清冷,方唇紧抿,一句话也没多说。 为何要装作陌生人的模样?虽然他能明白她或许在工作场合有所顾忌,但如果她能大方地说“嗨,楚教授,很高兴见到你”之类的话,他也会好过些。 “呃……”察觉他的脸绷得好紧,梁欣欣有些慌了。“我、我正要去参加业务部的会议……不好意思,改天再聊。” 说完,她匆匆离去。 楚浩介敛眉,继续和大刚讨论技术问题,谁也投察觉他的心思有任何波澜起伏。 第七章 梁欣欣可就没办法这么镇定了。 楚浩介先热后冷的神情在脑海里久久不散,惹得她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最后,她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偷偷传了简讯给他。 “刚刚你的眼神让我好紧张,所以我……sorry!” “p.s.:以后不准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楚浩介迅速回覆。 “明知故问!” “请梁特助明示。” “就是很炙热,很让人害羞的那种,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炙热?害羞?楚治介笑了。 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宁可当他是陌生人?这种理由,他可不接受。 “理由太牵强,晚上来我家解释清楚。” 再度来到楚家大门前,她比第一回更紧张,努力深呼吸好一阵子,才敢按下门铃。 楚浩介亲自来开门。他剑眉微扬,墨瞳藏不住热度与笑意地看着她。“我记得已经给你一份这里的钥匙——” “呃,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用……”才第二次来访就自己开门进来? 长手替她拢好颊畔滑落的发丝,他低语:“我从不随便给人钥匙。” 虽然进展是快了些,但若不是全然的信任与喜爱,怎会轻易交出属于恋人的自由通行证呢? “嗯,我知道了。”粉唇一扬,梁欣欣甜甜笑了起来。“下次我自己开门。” 走进玄关,三浦管家带着小女孩正等着她。 “这是aya。”楚浩介为两人介绍。“这是欣欣阿姨——” “‘哎呀’?你好!”梁欣欣蹲下身,自手上的提袋拎出刚从百货公司买来的史迪奇玩偶。“这是送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被唤成“哎呀”的小女孩甜甜一笑,将嘴巴开得大大的史迪奇揣在怀里,抬头对楚浩介说了一长串日语。 “aya说谢谢你的礼物,但她名字的日文发音是aya,不是‘哎呀’。”楚浩介笑着纠正她的发音。“aya——” “嗯……她的日文名字有中文字吗?” “亚矢。”楚浩介微笑。 “那么我就叫你亚矢,好不好?”她伸手摸摸小女孩的长发。“亚矢你好。” 小女孩甩甩头,收起笑,表情变了,然后又是一串日语。 “她还是比较喜欢aya。”楚浩介笑着解释。“不过不要紧,刚开始总有些陌生,过阵子就好了。我们去吃饭,嗯?”他一手牵着女儿,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荑,一同走进屋内。 “好吧。”纤手被大掌包握着,梁欣欣的心口甜滋滋,很快就忘了小女孩莫名的坚持。 餐桌上摆满三浦管幂的精心料理,但楚浩介无法专心享用。 他温柔地哄女儿吃饭,还要应付小女孩随兴所至的小游戏和问题,忙得自己也没能好好吃上几口,更不必说要顾及梁欣欣了。 尤其小女孩根本不讲、也不肯听中文,即使梁欣欣努力想插入聊天的话题,也引不起她的兴趣,完全把梁欣欣当成空气,无视她的存在。 现在是怎样?即使梁欣欣不懂日语,但也懂得看脸色,虽然见过许多备受宠爱而娇蛮的孩子,他们需要把父女情深演到这种程度吗? 而她,为什么要花时间来这里讨好这个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小孩? 瞅着被随便扔在客厅沙发上的史迪奇玩偶,梁欣欣的胸口既酸又涩,难受极了。 楚浩介察觉梁欣欣的不安。晚餐时间,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但为了不让她在女儿的心里留下任何负面印象,以免排斥这位阿姨,他才选择不在女儿面前安抚梁欣欣。 因此,他只能趁女儿不注意时,刻意以据说是“很炙热、很让人害羞”的眼神,试图对梁欣欣表达歉意。 可是这招失效了。 梁欣欣初来时的满腔热情已经消失殆尽,仅剩下心酸与冷意,被楚浩介热烈深情的目光注视之后,最后只有万般无奈与一抹苦笑。 晚餐终于结束,时间已经是十点钟,小女孩也该准备上床,可是亚矢一点睡意也没有,仍然缠着楚浩介,吵着要爸爸陪她看早已倒背如流的史迪奇卡通。 “那么……”梁欣欣粉唇轻启,说得很委婉。“我先回家好了。” 见鬼的回家!她一点也不想,只是想抛出这句,试着引起楚浩介的注意和挽留…… 不幸的是,她的算盘打错了。 “才十点?”男人怀里抱着女儿,深眸定定望着她。 “明天清晨我要参加一场高尔夫球联谊赛,我爸妈上个月就安排好了……”这是事实,但若他肯开口留她,她甘愿冒着睡眠不足的痛苦去应付那场应酬的球赛。 说吧,说你要我留下……梁欣欣美眸瞅着他,努力传达心底的渴望与期待。 该留她吗?楚浩介很想,但她一向坦白,若开口说要走,自然有她的原因,听她提起明天清晨有父母早已安排的球赛,那今晚确实不宜留在这里,免得他的情不自禁让她误了要事。 不过,万一她是因为亚矢而心头不快,想要提早回去…… 老实说,今晚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即使知道女儿多少会排斥和爸爸太亲密的女伴,但亚矢从来没有对人如此失礼过,似乎应该趁今晚先和亚矢谈谈,听听女儿的想法,再思考该怎么应对比较适当。 “那……”怀里抱着仍然精神百倍的女儿,楚浩介静静与梁欣欣对望许久,方唇微启,缓缓开口。“开车小心。” 竟然只有这四个字……梁欣欣胸口蓦地一紧,鼻头竟然有些发酸。 “嗯,我走了。”她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微笑,还记得跟小女孩话别。“亚矢,晚安。” 亚矢抬头对她天真一笑,快乐地挥挥手,然后把爸爸抱得好紧好紧。 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梁欣欣坚持不要任何人送她。即使在这一刻,她仍然挺直肩膀,踩着翩翩步伐,以最优雅美丽的姿态离开楚家。 她钻入黑色小跑车,扣上安全带,踩下油门,轻巧地滑入小周末夜晚的热闹街道。 足足等了好几天才见了面,却连一个温暖的拥抱也没有,教她忍不住失落与心酸。 她与楚浩介的感情才刚起步,很想好好维持两人的亲密关系,因为她好不容易遇到让自己全然心动的男人,可是,这段关系不仅要面对父母亲的认同与允许,现在又加上亚矢…… 如果亚矢始终不愿接受她,楚浩介会怎么做?说服女儿?还是放弃她? 她幽幽想着,心思又一转—— 楚浩介……真的喜欢她吗?为什么总觉得是她陷得多一些、深一些呢? 不安的感觉让她的胸口绷得好紧、好沉。 梁欣欣按下车窗,长长吁了一口气。 早春的夜风随即呼啸入车内,毫不留情地拂乱她的长发,扰得她的思绪也更纷乱了。 隔日,午后。 梁欣欣刚从高尔夫球场离开,伪装了一个上午的甜笑俏颜,瞬时变得平静无波,纤手握着方向盘,毫无表情地往台北市区行进。 昨夜返家后,她怀着一丝丝期盼,以为楚浩介至少会在女儿睡着后主动打电话给她,但手机是响过很多次,却没有一通是他。 难道一定要她打过去吗? 一夜未眠,连今天的球叙也胡乱挥杆,一起打球的贵夫人们还以为她是故意让一手。 烦啊,爱也烦、不爱也烦,爱上离过婚又有女儿的男人,更令人心烦。 她打开音响,怎么听都找不到满意的频道,星期六的市区比平时更拥挤,跑车根本是以牛车的速度压马路,她很想干脆开到路边停下,跑步回家。 忽然,手机响了。她不耐地从背包捞出手机,看也没看便按了通话键。 “是我。”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格外低沉好听。“吃过午饭了吗?” 是他,是让她枯等了一整夜,从期待盼望,到现在莫名气闷的楚浩介! “吃、吃过了……” 她明明应该立即发脾气,让他明白自己的委屈,可是偏偏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的气势立即软了,反而有些楚楚可怜。 “晚上有空吗?”听见她软软的回应,楚浩介轻笑着询问:“过来吃晚餐,嗯?” “我……” 推掉它!说她梁特助没空跟单亲爸爸吃饭!说她梁大小姐没理由去受小孩子的气! 可惜,她梁欣欣遇到楚浩介,就是一整个窝囊,完全没办法拒绝。 “今天晚上……是没什么事……” 除了今天早上的这场球赛绝对无法推掉,她早在前两天就先把所有朋友的邀约都排开了,若不是昨晚因为亚矢而匆匆结束,她本来就偷偷计划想和楚浩介共度周末…… “那么,我们等你——” 楚浩介说得没锴,亚矢确实改变了态度,至少下午梁欣欣进门后,直到晚餐时间,几乎都保持甜甜笑容,即使中文说得不流利,也会要爸爸将自己的意思翻译成中文给“欣欣阿姨”听。 他们三人还一起玩了wii的滑雪游戏,客厅充满罕见的欢笑声。 餐桌上,梁欣欣替亚矢布菜,小女孩甜声道谢,再加上擅长察言观色的楚浩介不时藉机拉近两人的距离,原本尴尬不快的关系似乎真的有所改善。 结束气氛甚佳的晚餐,三人移至客厅,三浦管家送上水果和饮料,梁欣欣拿出自己特地挑选的两大袋史迪奇礼物送给亚矢。这时,楚浩介的手机响起,他抱歉地起身进入书房,留下她和亚矢独处。 “这只有四十二公分高,抱着看电视刚刚好。”梁欣欣取出毛茸茸的大嘴外星人,推荐给小女孩。“还有这一只,是限定发行的巴斯光年变装版,超妙的!” 她很得意地将自己挑选的礼物一项一项拿出来展示。 “这套dvd是最新的电视卡通……拼图是一千片,你一定可以挑战成功对不对?这支笔很好玩,嘴巴会开很大喔!” 最后她拿出淡蓝色小裤裤,笑了出来。“我从没看过这么可爱的裤裤,穿起来的时候史迪奇的大嘴巴刚好在屁屁上,好妙!” 笑着笑着,她突然感觉身旁并无热情的共鸣,低头一看,才发现小女孩面无表情,拿着遥控器正迅速浏览电视频道。 “不喜欢吗?亚矢?”梁欣欣诧异。 小女孩抬头一笑……却不是对她,而是对着刚从厨房忙完的三浦管家。小女孩甜甜软软地讲了几句日语,管家的脸色微微一变,试着想劝阻什么。 不对,她们的表情很奇怪,到底在说什么?就不能说中文吗?这里是台湾、台北! 梁欣欣一阵不安,她想开口,却被一长串语气严厉的日文打断—— 是楚浩介。 他刚讲完电话,一走出书房,便听见亚矢要三浦管家把梁欣欣挑的礼物全部拿去丢掉。 他沉声下令,三浦管家随即把散落在沙发和桌上的史迪奇收拾入袋,对着梁欣欣抱歉一笑,牵着亚矢走进卧房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瞧见楚浩介的神色不对,梁欣欣越发不安。 “其实亚矢她……”他试着委婉解释。“已经拥有太多史迪奇商品,以后就不要再送了。” “什么意思?”真的嫌多?还是因为是她送的? 第八章 楚浩介微微一叹,轻拉着她来到亚矢的游戏间。推开房门,梁欣欣定睛一看,随即怔然,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五坪大的房间是淡蓝色调,共中三面墙是一气呵成的手绘壁画,全都是史迪奇和莉萝玩耍的情景,举目所见,从灯罩、地板、书桌、收纳柜到各种布偶玩具及杂货用品,史迪奇无所不在,若要说这里是史迪奇专卖店,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竟然要什么有什么,难道不是宠得有些过分? 也难怪亚矢不在意她带来的礼物,她想起自己还在百货公司里花费心思和时间逐一挑选,结果,这个五岁大的小女孩根本没放在眼里。 她不得不怀疑,亚矢对她的友善全都是装出来的! 从来没被这么无礼对待过,而且还是恋人的女儿!梁欣欣也恼了。 她仰头,紧抿着唇,水眸充满怒意,直视着楚浩介,好半晌才开口。 “是你要我准备礼物……”她委屈又忿怒。“而且还指名要那只丑不拉叽的怪物……” “冷静点,你先听我说——”说到一半,楚浩介突然顿住,视线停在梁欣欣身后。 “亚矢——”没注意到女儿已经来到游戏间,方才梁欣欣的话,想必她都听见了。 小女孩的眼眶泛红,最心爱的宝贝被说成是“丑不拉叽的怪物”,一张白嫩秀气的小脸明显扬着怒意,她咬着唇,恨恨怒瞪梁欣欣,然后冲回房间,把房门狠狠一甩。 幸好门没上锁,反应极快的三浦管家旋即开门跟进去,临关上门之前还给楚浩介一个“麻烦大了”的忧心眼神。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楚浩介长叹口气。“亚矢还只是个孩子,她才五岁……” “就因为还是个孩子,更不应该这样宠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拉着她进入书房,关上门。 “我不是宠,只是想试着理解她。”握住她的手,他定定望着那张连生气也别有韵味的脸蛋。“孩子的行为是内心情绪的真实反应,我们不该只是要求她,应该以倾听代替规范,慢慢开导她。” 楚浩介深叹口气。“因为我希望让她感觉你对她的善意,才会要你准备第一次见面的礼物,象征意义大过实质,可你批评她最爱的史迪奇……” “善意?”梁欣欣解释。“我一直很努力讨好她,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知道,她也知道,但是……”他将她圈在怀里。“有谁会想热烈欢迎爸爸的女朋友,何况又是这么漂亮……” 他在梁欣欣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美丽大方……”鼻尖也轻点一下。“而且,气质高雅。” 然后,他吮住她的唇瓣,暖舌寻着她的,绵密地缠在一起。 虽然沉溺在楚浩介炙烫的热吻中,但这回梁欣欣的脑袋很清醒,趁着彼此暂时松开喘息时,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所以,我和她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没有休战的时候吗?”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这种感觉,莫名其妙被当成假想敌,而且她还不能反击! “给她、给我、也给你一些时间,好吗?我们都需要时间和耐心来建立这个新关系,不是吗?”他又俯身,额头抵住她的,嗓音中透着祈求。 他说的不无道理。亚矢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正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刻,单纯的世界里拥有爸爸全部的爱,如今突然出现了个陌生的阿姨,要和她分享最亲爱的爸爸…… 梁欣欣胸口一紧,似乎明白楚浩介的立场了。如果换成是她,心里不知有多害怕、不安。 她应该理解亚矢的焦虑,更应该努力培养两人的新关系,让亚矢不再担心害怕。这需要时间和耐心慢慢来。若是为了楚浩介,她愿意尝试。 静默许久,她有了决定。 “楚教授,你好会讲道理耶。”她放软身段,钻进他怀里,颊畔贴在精实的胸膛,低声抱怨。“你只顾哄她、宠她——” 即使同意楚浩介的说法,也愿意重新认真与亚矢相处,但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容易让步,至少要提醒他一下自己的地位。 “那我呢?”嗓音简直软绵入骨。 “你?嗯……”他沉吟,略略考虑后,墨眸坏坏地瞅向她,在她耳际低喃:“今晚留下来,让我好好宠你——” 他呼吸的气息轻轻撩过颊畔,醇厚的磁性嗓音教她瞬时全身都热了。 “要怎么宠?”梁欣欣娇嗔。“别忘了,你说要随我处罚的!” 楚浩介低笑起来,咬住她白嫩可爱的耳垂,又轻又重地吮了几下才松开,目光热烫瞅着她。“任凭处置、悉听尊便。” “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中文!”她抱怨,又想起什么似地正色提醒。“先说在前,不准你和日本男人一样,他们乱七八糟的花招一堆,我、我可不奉陪……” “你不是说和日本不熟吗?”他挑眉轻笑。“日本男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招,你倒是一清二楚?” “不是啦……”她急着澄清。“日本男人那个a……唉哟,反正新闻、网路都有讨论,连高中生都知道……” 真窘,她怎么会扯到这里来了! “……到底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花招?”倏地,他把梁欣欣压在墙上。“我们待会儿得好好研究一下才能确定,嗯?” 他的目光热得让她的粉颊好红,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男人的大手己撩起她的裙摆,粗糙的掌抚着细白滑腻的腿,然后在她耳边低语。 “我去和亚矢谈谈,你先去我房间——”拉着她,楚浩介打开书房的门,将她朝卧室方向轻推。 “好。”梁欣欣完全招架不住,听话地走去了。 又来了,又被吃得死死死…… 踩着微微晕眩的脚步,她忍不住无奈地想。 周日早上。 梁欣欣睁开眼,已有一双墨眸深深望着她。 “早安。”沙哑的嗓音和全身无一处不酸疼的感觉,清楚地提醒她昨夜是如何被折磨和蹂躏。 “早安,我的梁小姐——”男人的喉间滚出一声笑,企图向她索个热辣辣的早安吻。 “唔……不要嘛,还没刷牙……”她娇笑地闪躲。 “没关系,我也还没刷。”方唇吻上细嫩的耳垂,大手巴覆上胸前,享受着柔软丰盈的触感。 “好坏。昨夜还不够吗?”堂堂一个大教授,到了床上却变成野兽。 “当然不够,怎么也不够。”他笑着翻身,轻易将她圈住,正要往下热吻,房门却砰地被打开了。 楚浩介下意识抓起丝被,及时裹住两人。 “papa——”小女孩开心地冲进来,想和以往一样爬上床唤爸爸起床,却发现“欣欣阿姨”在爸爸床上。 “……呃,嗨,早安。”梁欣欣不好意思地从丝被里伸手打招呼。 亚矢又惊又气,以前爸爸身边的空位是她专属的,现在竟然有个“欣欣阿姨”霸占她的宝座! 欣欣阿姨长得漂亮,爸爸总是对着她温柔地笑……这已经让她很反感,现在连她和爸爸最亲匿的位置都占走了—— “讨厌、讨厌、我讨厌你!”亚矢指着她,终于说出中文,然后哭着跑走。 “亚矢!”楚治介跳下床,抓了睡袍随便一套就想冲出去,却被梁欣欣拦住。 “我……”她感觉不安,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 “你先别出去,我过去看看。”他涩然一笑,随即步出房门。 讨厌、讨厌、我讨厌你!梁欣欣缩在被里,耳边仿佛不断重复这几句话。 昨夜她才下定决心要包容体谅,耐心以对,今天就被亚矢嚷着讨厌,她该怎么做? 不知楚浩介要怎么哄她? 许久,房间又打开,楚浩介轻轻坐在床边看着她,大手抚上她的发。 “亚矢……很难过,一直哭,三浦管家在陪她。”他轻叹。“还把我推出来。” “我们暂时先别见面吧。”又是一叹。“亚矢需要一些时间……” “暂时别见面?”梁欣欣猛地打断他。“连周末……也是?” “这两、三个星期,我们……暂时分开一下。”楚浩介点头。“她才刚到台湾,生活上还没适应,需要爸爸专心陪她……” 两人本来见面时间就少,他一提出暂时不见面,她整颗心都慌了。 “如果她一直不适应台湾、一直不接受我,那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这样——” “她不喜欢我,你又宠她,谁知道最后会怎样?” “我不是宠她,亚矢还小,需要被关心——”楚浩介试着解释。 “对,她还小,而且还是你女儿,但我什么都不是,被牺牲也没关系……”梁欣欣心口又酸又涩,起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亚矢不是被宠坏的孩子,今天的状况特殊。”他努力表明自己的想法。“我已经说过,要试着理解她的心情,我们昨晚不是已经说好……” “你自己慢慢去理解,我放弃可以吧?” 只要一想到这段感情会被一个孩子打乱,她真的好沮丧,胸口揪得好疼。 “你说什么?放弃?!”男人的嗓音陡然升高,随即冷硬起来。“因为亚矢,你就要放弃我?” “不然呢?今天因为她需要爸爸,所以我们暂时不见面,ok,我能理解,但是一个月后、两个月后呢?如果她还是不适应台湾、不能接受爸爸有女朋友,那我们是不是干脆永远别见?” “不会这样的!”楚浩介急着想保证。“我说过会好好开导她——” “是,可你开导的方式就是哄她宠她,我实在不懂这是什么教育方法,楚大教授!” “我自有管教孩子的方法——”耐心被挑战到极限,他真的不想再跟她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你无须费心。” “我无须费心?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也对,我什么也不是,凭什么管你们——”被戳中这点,梁欣欣几乎要哭出来。“好,我不管,以后再也不管,我们到此为止——” 她忍着泪,咬紧唇,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收好东西,急急奔出楚家大门。 奔至小跑车旁,她从背包里捞出遥控,颤抖地按开车门,纤臀却被拉住,下一秒,她被钳在男人怀里。 楚浩介呼吸急促、眸光焦虑、神色紧绷,一头长发来不及扎起,随意披在肩上,下巴的青髭增添几分忧郁气息。 “别走,我们谈谈。”他坚决不让她离开。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以后再也不会干涉贵千金的教养问题——不,是和楚教授再也毫无关系——” “不准说这种话!”他也微微发怒了。 “为什么不能说?”委屈的泪就要飙出来了。“从小,我是爸爸捧在手心的宝贝,可也是三个孩子中被要求得最严格的一个。这么多年下来,我很清楚自己的分寸,即使是外人眼中的‘梁大小姐’或‘梁董独生女’,却不敢有一点松懈,因为我爸爸就是这样教育我。可是,我却看着你宠女儿,宠得必须一步步退让……” 连我也必须退让——她在心底嚷着,却没说出口。 第九章 楚浩介一怔,怒气缓了下来。“我从不认为你是大小姐。”他顿了顿,语气沉定。“你有的是娇媚、是率性、是直爽、是坦然,却没有富家千金的傲气。” “那是因为我爸爸宠我,但并没有宠坏我——”她开启车门想走。 “我们换个地方,认真谈谈。” 他执意不让她离去,拉着她往自己的休旅车走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入车内,扣好安全带,然后迅速跨入驾驶座,带她离开楚家。 直到车子奔驰在北海岸公路,梁欣欣才意识到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外出。 沉稳的大车一路疾驶至某个无人的海岸,楚浩介才放慢速度,最后在岸边停下。 他牵着梁欣欣下车,两人在防波岩块坐下。望着海浪堆叠的沙滩,楚浩介才悠悠开口—— “你知道史迪奇的故事吗?” 梁欣欣摇头。 “史迪奇其实是个疯狂博士制造的非法基因实验生物,它表面看似毫无威胁,事实上却很强壮、聪明、顽皮,但不懂得爱,性格暴躁,看到任何东西都想破坏。可是,它最想要的是一个家。而领养它的是一个名叫莉萝的小女孩,她是个猫王迷,而且是个可爱、热情的……孤儿。” 瞅着梁欣欣已经软化的神情,他继续说下去。“她的父母过世,只留下她和姊姊相依为命,因为想像力太丰富而在学校被排挤,她很希望能有个一辈子的好朋友,而史迪奇的到来,让她有了强而有力的倚靠。” “所以……”梁欣欣隐约猜到了。 “亚矢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小女孩,我和她妈妈之间错误的婚姻对她有很大的影响,她既是莉萝,也是史迪奇……” “莉萝……史迪奇?” “她心底非常渴望家庭的感觉——至少是有爸爸妈妈陪着她的那种。” 梁欣欣一怔。“我以为她备受宠爱……”亚矢拥有富裕的物质生活、专属管家的照顾,还有父亲满满的爱。 “那是另一回事。宠她疼她,是因为大人做错事想弥补,但未必是她真正想要的。” 见她的语气软了些,楚浩介伸手将她拥住,低声问:“告诉我,你真的讨厌亚矢吗?” 真的讨厌亚矢吗?梁欣欣反问自己。 她向来坦然率性,其实很少真的讨厌什么人,遇到不如意的事,过两天也就烟消云散,从不往心里去。 抬头凝望着那张忧虑的俊颜,她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他长及肩的黑发,才幽幽开口。 “不是讨厌……而是害怕。” “害怕?”楚浩介诧然。 “我……真的很害怕,但不全然是因为亚矢。”她站起身面向海岸,深吸口气,才缓缓继续解释。 “我们的感情来得太快,感觉一直往前冲,我根本煞不住,让我压力好大,加上亚矢……我好怕你会因为她而放弃我。” “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没有放弃的念头。”楚浩介从后方拥住她。“遇见你,我也无法控制自己——你相信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喜欢到才见三次面就拉她上床,还烦恼着该如何让她接受女儿、让女儿也接受她。我是认真的。”下巴抵在她的发心,他嗓音很沉。“否则没必要把女儿牵扯进来,是不是?”要是只当作一个游戏,他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你直的很会说话……”她不得不承认这位教授的口才太好了。 楚浩介喟然一笑,又继续说:“既然认真,就要有决心面对困难,无论是我们之间,或是我们与亚矢之间,甚至是其他的问题。我相信只要认真面对,困难一定可以解决。所以,刚刚我不该说那些话……” “哪些?” “呃……例如,不须费心之类的。”他的语气充满后悔和歉意。“以后,我们一起宠爱她、教育她,嗯?” “鞭策她?” “这……应该不用吧……”楚浩介第一次因为女人而不知所措。“欣欣,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诚挚的表白,让梁欣欣的心已经融成一片,她吸吸鼻子,转身投入男人的怀抱,现在的她只想软软地撒娇。 “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她靠在精壮的胸前娇嗔着。 楚浩介低头看她。“都把第二颗扣子给你了,还怀疑?” “扣子?”她猛然想起那颗银扣。 “别想否认,你收下了,不是吗?” “收下了又怎样?是要我缝回去吗?”梁欣欣娇嗔。“谁知道你非要给我什么第二颗扣子……” “你不知道扣子的涵义?” 她摇头,一脸迷茫。 “日本的女生会向喜欢的男生要来衬衫的第二颗扣子,若男生也喜欢她,就把那颗扣子拆下来送出去,代表把自己的真心送出去——”他郑重声明。“也就是告白的意思。” “啊?”她真的不知道有这等涵义。“就说我真的不熟日本文化。” “这是高中时期就该做的事,可是我从来没给过任何女人——现在总算给了你,虽然有点晚,但毕竟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喂,干么说成这样……唉哟,我的负担好大喔!”她害羞地笑了。 “我有你的第一次……”楚教授坏坏地笑着。“你也有我的第一次,很公平。” 说着,吻上她嫣红小嘴,尽情舞弄唇舌间最美妙的乐章。 “唔……讨厌……” “还会害怕吗?我是说亚矢。”松开彼此,气息未定,楚浩介还是想再次确定。 “都已经说不是害怕了呀。”酡红着脸,她终于承诺。“我会努力和她认识,一定让她愿意接纳我……” “你知道吗?其实……”瞅着她美丽的俏脸,楚浩介顿了顿,真挚地说:“我很高兴在一开始就遇到这些问题,至少在感情起步时,我们都能看到最坏的情况。” “可是……”瞧他一脸严肃,她莫名笑出声。“这样好夸张,一开始就出现第三者……” 他无奈一笑。“最重要的是,我们确定彼此愿意继续走下去,是不是?” “嗯。”她愿意和他……呃,还有亚矢,一起继续走下去。 “以后不吵架,嗯?” “看你的表现喽。” “看我的表现?”确认警报解除,楚浩介悠悠一笑。“这台车子够宽敞,要不要试试?” “我不是说那个啦!”在车上?哇~~梁欣欣羞得想尖叫。 为什么她总是那么迷人?连害羞的时候也好可爱,他忍不住拥她入怀。 然后,他喟然一笑。“我爱你。”他在她耳际许下最动听的誓言。 “我……”梁特助抬头吻住楚教授。“好爱你。” 三个月后,盛夏,周末午后。 自从与楚浩介在海岸边坦诚深谈后,梁欣欣的心绪豁然开朗。 她不再执着于亚矢冷谈、甚至无礼的态度,反而学着轻松一笑,毫不在意。 楚浩介除了学校教授职务外,又接下几个纺织业民间组织的顾问,即使是暑假期间,仍然从早忙到晚。于是,梁欣欣自告奋勇分担照顾亚矢的工作,她刻意把工作时间集中在周一至周五,除了必要的应酬,周末时间大半都留给楚家父女,一有空便往楚家跑。 亚矢的态度虽称不上友善,但也没有拒绝梁欣欣一同外出的邀约,有时去看表演、逛街买衣服、甚至一起吃饭,三浦管家也会随行,即使在中文的交谈上有困难,但气氛还不算太糟,至少亚矢回来向爸爸报告时,还是眉开眼笑。 就像今天,迪士尼专柜的小姐通知她有批史迪奇的拼图新货刚到,梁欣欣赶紧开车带着亚矢和三浦管家一起去扫货,她亲眼瞧见亚矢一边挑拼图,一边笑得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心底忽然涌起莫名的怜爱。 如果当她的新妈妈,亚矢会反对吗?梁欣欣忍不住偷偷想。 返回楚家后,梁欣欣立刻换上休闲短裤,一双白嫩的长腿踩着轻盈的脚步,不时在客厅和亚矢的游戏间来来去去,站在卧室门前的楚浩介终于忍不住了。 “我是不是错过你的暗示?”高大的身子挡住她,拉着她进卧室。 “暗示?”梁欣欣诧异地抬头。“没有啊。” “不然你穿着短裤,露出这双腿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低头看看自己颇为凉快的腿,她恍然大悟。“我是因为要帮亚矢整理刚买回来的拼图啦!”三千片的拼图摊开在地板上,穿着短裤比较好工作嘛。 “那我也来帮忙。”说着,他大掌拍了拍她浑圆的翘臀。 梁欣欣笑着想拨开他的手,却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电话。 “妈?”梁欣欣诧异。平常这个时间,母亲通常忙于社交应酬,怎么会打电话给她? “欣欣,我和你爸正要离开桃园机场,待会儿就回到家——” “什么?!”她惊叫。 “你在哪?最近周末好像都不在家。” “我、我……”该怎么说?总不能坦白自己正在男人家陪孩子拼图,打算度过三个人的周末时光…… “就……在北投洗温泉、做spa,顺便住一晚,消除压力嘛!”谎言说得很心虚。最后,她呐呐地问:“爸妈怎么突然回来了?” “什么突然回来?你大哥没告诉你吗?”梁母一阵错愕。“明天早上要和‘菲华集团’的吕总裁谈苏比克湾的新厂投资计划,顺便介绍他儿子和你认识——” 这个会面她是知道,但东南亚厂一向是大哥掌管,她从来不多问,没想到爸妈为此还特地赶回台湾——慢着,顺便介绍吕总裁的儿子? “呃,所以……”意思是相亲? “所以你现在最好立刻回家。” “好啦,我马上回去。”她无奈低嚷,切断通话。 一抬眸,楚浩介正盯着她。 “北投洗温泉?做spa?顺便住一晚消除压力?”他在一旁听得很清楚。 “唉哟,我妈打来的嘛,她老是问,想说先应付一下。”天母和北投距离不远,而他每次总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也算是做spa,最后……就顺便过夜嘛。 “为什么要应付?我以为你爸妈都知道你是在男人家过夜?”每个周末都在这里,梁董夫妇难道不知道女儿有男友? “怎、怎么可能!”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我爸妈很保守的,被他们知道会打断我的腿!”她拍拍自己雪白的玉腿。 也就是说,梁家根本不知道女儿正和他亲密交往? 如果两人还处于感情磨合期,确实没必要太快告知家人,但这三个月以来,梁欣欣和他过得很愉快,周一到周五各自认真工作,周末相聚在一起,度过属于恋人的甜蜜时光。 感情已稳定,也该准备正式拜访彼此的家人才是,尤其是他曾经有过的婚姻纪录,恐怕得多费点心思才能让梁董点头认同。 楚浩介的眸色更深,定定睨着她。“所以,你一辈子都得说在北投洗温泉?” “当然不是……”她想逃开话题。“嗳,我爸妈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得先走,他们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 “我陪你回去。”不假思索,楚浩介作了决定,随即转身打开衣柜,准备更衣。 第十章 “为什么——不、不用!我——”她刚换回印花小洋装,一听见他要陪她回家,急忙阻止。 “既然梁董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错过这回,又要等上许久。”换上正式衬衫,他挑了领带,迅速打点完毕。“我们走吧。” “不——”梁欣欣真的慌了,她一边急着走出卧室,一边想着该如何解释。“我还不能带你回去……” “为什么?”楚浩介大步跟上。他隐约猜出她惊慌的原因,但他想听她亲口说清楚。 “因为……因为……”她停下脚步,咬着唇,好一会儿,才说:“过一阵子再去,好不好?” “欣欣,看着我。”拉住她略凉的小手,他执意追问到底。”究竟为什么? “我爸妈——尤其是我爸,绝对不会同意我和离过婚……还带着孩子的男人交往……”梁欣欣终于说出口,语气充满恳求。“所以,过一阵子再说,好吗?” “为什么要过一阵子?”楚浩介微叹,但丝毫不退让。“即使再过十年,我‘离过婚、带着孩子’的身分也不会改变,不是吗?” “可是现在去讲,一定不可以——”她哭丧着脸。“我爸妈还安排我明天要相亲。” “……你当着我的面说要去相亲?!”墨眸一眯,嗓音顿时沉下。 “我……”梁欣欣小声回答。“爸妈的安排嘛……” “爸妈的安排,你就得去?那如果他们要你和对方交往,你敢拒绝?” “只是吃个饭而己,没什么,真的!”她努力安抚他。“绝对不会有进一步发展,绝对不会!” “不准去。”楚浩介把她的纤手握得更紧,态度非常坚决。“我说,不准去。” “你别闹了,我得赶快回家。”梁欣欣挣开他厚实的大掌,拎起包包急着想逃,却又被拉回来。 “告诉我,”他的脸部线条绷得好紧,双眸明显燃起怒火。“你要把我藏在背后多久?” “什么藏……我没要藏你,只是想找个更好的时机……” “好,那是什么时候?” “我……”粉唇启了启又合上,最后她坦白承认。“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真是个好答案。”他淡淡启唇,自嘲。“还是打算过阵子厌烦了,就直接甩掉我?” “你怎会这么想?”她讶然。“当然不是这样!” “或者以后你要听从家里的安排结婚,再告诉我你是不得己,然后就把我藏着一辈子?”不知怎地,他竟为自己的想像力感到好笑,却笑得一阵涩然。“我堂堂一个男人,变成梁大小姐包养的?” “浩,我真的不是这样想,你听我说——” “其实你无须说太多,只要告诉我,究竟什么时候让我去拜访梁董,这就够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 “这怎么是为难?如果你真心想和我长久在一起,早就应该想到这个基本问题。这三个多月来,我们曾经一起外出吃饭或看场电影吗?” “……” “没有。”他替她回答,睨了她一眼,又继续说:“我很想要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邀过你好几次,不是吗?但你迟疑犹豫又作不出决定,我知道你担心引起注意,被外界当作八卦话题,所以没勉强你,也不多问原因,不想造成你无谓的负担。但现在是拜访你的父母,你应该很清楚这涵义——” “我知道、我知道。”梁欣欣连连点头,激动起来。“就是因为是我的父母!我不可能不管他们的看法,所以我更不能现在让你出现——我问你——”她咬着唇,目光蒙上水气,与楚浩介对峙许久后,开口问道:“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接受亚矢爱上离过婚又有个很难相处的女儿的男人吗?请你问问自己——”她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 楚浩介怔然。对于梁董可能的刁难与否定,他已做好心理准备,甚至认为那不是问题,只要他与梁欣欣彼此相爱就足够了。 但可惜的是,她却连将他带至父亲面前的勇气也没有。 她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是真心爱他、愿意与他一起面对未来吗?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嗓音冷沉。“至少,我会给他机会。” “浩——”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楚浩介缓缓松开她的手,黑瞳又恢复清冷。 大掌瞬地扯下领带,沉着脸,他迈着长腿走向书房。 “喀”一声,他罕见地落锁。 梁欣欣怔忡地望向厚实的黑檀木门,细致的脸蛋早已失去甜笑。许久后,她低着头,怏怏不乐地往客厅走去,瞥见亚矢站在游戏间门口,正诧异地望着她。 “亚矢,阿姨有事要先回家,掰掰~~”她努力撑起笑脸,然后快步离去。 离婚又带着孩子……为什么她偏偏爱上这样的男人?不但要努力和五岁大的孩子和平共处,还得想办法闯过父母这一关——即使她完全没有把握。 最糟的是……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生气了。 柔荑轻轻启动小跑车的引擎开关,梁欣欣突然感觉好累。 虽知爱情的路上总有风风雨雨,有时甜蜜有时酸涩,可她没料到这次真的爱上了,竟是这么复杂难测。 可不可以甜蜜的时间多一些呢? 她幽幽一叹,踩着油门,无奈地驶向台北市区。 楚浩介真的生气了。 今晚她去参加一场婚宴,新郎与新娘是她在美国念书时的学弟妹,席间,她看着泛着浓情密意的新婚夫妇接受众人祝福,看着双方家长致词时是如何赞赏这对才子佳人,看着熟识的社交圈又多了几对佳偶,她的胸口越来越涩疼,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餐酒。 原本,她与楚浩介习惯每晚睡前一定要讲电话,无论时间长短,可自从周末吵架后,两人已经整整冷战四天没联络,此时此刻,梁欣欣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了。 走出饭店,仗着酒意,她决定直接来找楚浩介,谁知才一进门,便被训了一顿。 当时楚浩介正在陪亚矢看卡通,见到她来,他微讶地起身,瞅着走到他前方的梁欣欣,闻到淡淡的酒气,剑眉立即皱起。“你喝酒?喝酒还开车?!” “我搭小黄……”她讨好地仰头甜笑,嗓音好软。“今天有人结婚,我喝了些红酒……” “我以为你又去相亲。”冷冷应着。 “就那一次而已,吃完饭后也没联络了。”她努力要解释清楚。“我保证再也不去相亲,好不好?” “你要以什么理由推掉?”他瞅着微醺的粉颊,沉声问道:“你敢拿我当理由吗?” “……”显然他还没气消。梁欣欣被这么一问,怔忡许久,哑口无言。 她敢拿他当理由,挡掉所有相亲和追求者吗?不,她不敢,至少目前她真的还没勇气和父母说明事实。 “不敢,是吗?”他的嗓音出奇轻缓。 楚浩介定定望着她,墨眸明显闪着失望,方唇的线条冷硬,与她对望许久,他似乎放弃了,转过身,走进书房,房门重重关上。 梁欣欣陡然一软,瘫坐在沙发上,瞅着紧紧阖上的书房门,独自发愣许久,才察觉亚矢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手里拿着还没喝完的牛奶,疑惑似地看着她。 “亚矢?我以为你进去房间了。啊,你刚刚都看到了?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只是有些沟通不良……” 亚矢喝了口牛奶,仍然看着她,似乎正等她继续说下去。 小女孩的眼神竟然和她爸爸十分相似,梁欣欣看着看着,再也隐忍不住委屈。 “好啦,我老实说,这不是沟通不良,是吵架……你把拔好坏,不能好好理解我……今天已经第四天了,还这种态度……” 小女孩继续看电视。 “你想想看,我都不在乎当stepmom,努力和你建立关系,当然是真心看待这段感情啊!带他去见我父母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干么一定要把我逼得这么紧……” 小女孩怀疑的眼神瞟向梁欣欣。 “不是说把拔不好,当然也不是你的问题——真的不是,而是……而是……”她努力修饰用字,怕伤及无辜的孩子。“我爸妈就是传统、古板又挑剔啊,而且又好面子,我怎么可以随便把你把拔推去他们面前?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啊……” “……” “就光是留长发这点,我爸一定会有意见,绝对会,可是怎么办?我又不想说服你把拔为我改变,但如果他爱我,应该会想到这点。” “……” “总之,呜……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不是不爱他……”梁欣欣终于哭起来。“他不能这样误会我啊!” 啪地,亚矢关掉电视,把茶几上的面纸放到梁欣欣面前,同情地望了她一眼,走开了。 她走去书房前敲了几下,对着房门说了几句日语,然后又回头看了梁欣欣一眼,摇头回自己的房间。 终于,楚浩介打开房门,高大的身影往客厅移动,无声地伫立在梁欣欣面前。 “亚矢说你实在太吵了,要我想想办法。”他定定瞅着那张哭花的脸蛋,伸手拉她起身。“我们去卧室谈谈。” “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她还轻泣着,嗓音有些暗哑,低低控诉男人的罪过。“你都不管我过得好不好吗……” 她从来不知道,看似平常的生活中,一旦失去他,竟会那么难熬难受。 “我想你应该过得比我好。”楚浩介让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双手环胸,俯身看着她。“不过,我和亚矢让你太苦恼,甚至还要烦恼如何面对父母,也许没有我们,你会过得更好。” “你很过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梁欣欣抬头,泪眸怒瞪向他。“如果我可以干脆不爱,又何必这么痛苦?” “如果真的想爱,为什么要躲躲藏藏?我知道我不够完荚,但也没犯下滔天大罪,为什么不能大方谈爱?” “你明知我的家庭背景——我不是想炫耀什么,而是外人的关注太多,不得不为父母亲考虑,我真的不希望自己的感情生活变成众人讨论的话题,尤其对象是你。” 她察觉到男人喉头滚动,明显是在忍耐什么,可是她也想把心底的话一次讲清楚。 “我总是不和你外出约会,天知道我多想要,可是不行。我不要在爸妈还没正式认同你之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不明白台湾的媒体有多么变态。”她苦涩地摇摇头。“而我父母亲,他们对我的期待太深,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们,我爱上一个独一无二、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但这个男人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你可以想像他们会多么不安而担忧。” “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想法?我相信我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 “不,这是我的问题,让我自己解决。”她坚持。楚浩介没有错,问题是来自她的家庭背景与双亲严苛的要求,没有理由要楚浩介去扛下。 “两个人在一起时,没有一个人的问题。”他也坚持。 幽暗静谧的卧室,沙发旁的立灯将楚浩介的身影映在墙上,梁欣欣感觉自己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第十一章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一定要这样争执?为什么他们不能单纯地相爱就好? 蓦地,她的胸口揪得涩疼,渴望得到爱情赋予的勇气与力重。她起身,主动钻入他的怀里,纤手环上他结实的腰际,脸颊紧贴着他的棉质睡衣,用力深呼吸后,才开口请求——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为这件事争执?让我再享受一阵子和你在一起的甜蜜快乐,这样我就有勇气和父母争取,好不好?” “我不要你和父母对抗——若真要,也是我来。”哪有男人放任自己的女人去做这种辛苦事? “不要,真的不要……”梁欣欣低泣,把他环得更紧。“你有亚矢,我有父母亲,我们各自都有等着解决的问题,先把一切就交给时间,好不好?” 那带着抽泣声的请求,撼动男人坚硬的心口,尤其是她的泪,仿佛让他也尝到那份苦涩。怎能狠心逼她到底呢?逼她,不也等于逼自己—— 也许她说的没错,彼此都有等待解决的问题,也许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暂时还是先维持目前的状况,静静等候时机吧。楚浩介闭上眼,终于伸手拥住她,下巴抵住她的发,柔声承诺—— “答应我,不要让自己太辛苦,我会舍不得。” 他不再恼怒,愿意接受自己的想法了?梁欣欣的心口绷得好紧,急着想确认。 “让我一个人难过,连电话都不接,还说什么舍不得……”楚浩介怀里的柔软娇躯倏地一凛,抬头望他,哭过的脸蛋明显很有意见。 “我心里也难受,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他温柔哄她。“以后不会了。” 他果然不气了。她大大松口气,但心底很明白,若要守住这份得来不易的爱,她势必得靠自己的力量闯过父母这一关。 不过,现在的她更需要男人温暖的拥抱,才能弥补这几天的惶然不安、空虚寂寞。 “不管,这回我一定要狠狠处罚你——”明明说得冷硬无情,嗓音却软得让人无法招架。 “好啊。留下来,明天我送你去上班,嗯?”说完,也不等她回应,方唇已经吻上那张殷红的嘴,暖舌探寻舔弄着最芬芳的唇瓣—— 究竟是谁处罚谁……还不知道呢! 一年后。 周末夜,这是楚家厨房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回。 梁欣欣终于关掉炉上的瓦斯,三浦管家与亚矢这才松一口气。 看看厨房成什么样子——砧板上血迹斑斑,马铃薯皮飞得四处都是,酱油滴了一地…… 也不过是做一道马铃薯炖肉,有必要搞成这样吗?三浦管家好想哭。 “亚矢,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喽!”梁主厨邀请第一位贵宾。 “不……”亚矢一脸惊恐,倒退两步。“不要。” “快去嘛!”梁欣欣笑得好甜,企图以温柔无害的形象安抚小孩。“我自己在家练习了一个礼拜,这次绝对没问题。” “我不饿、不饿……”小女孩还是极力抗拒。 “你怀疑我的手艺吗?别这样,上次我亲手缝的拼布史迪奇,你不也觉得很可爱?”她还特地去向堂妹梁凯茵拜师,不知被针刺了几个洞,花了两个星期才缝好呢! “那不一样……”亚矢快翻脸了。史迪奇缝坏了还是很可爱,但欣欣阿姨煮的这一大盘是要吞下肚的,她完全不想去找医生。 “怎么这么热闹?咦——”楚浩介刚从书房出来,就被厨房的吵杂声引过来。“这……发生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就马铃薯炖肉呀。”梁欣欣摔着冒着热气的白瓷大碗,笑眯眯地报告。“听说这道菜是日本妈妈的拿手菜,也是第一高票当选日本男人‘最想吃到女友亲手做的料理’,我当然要学着做嘛!” 瞅着像是发生世界大战似的厨房,又瞧见亚矢和三浦管家眼底的无奈,楚浩介忍不住笑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惩罚呢?他伸手接过热烫的马铃薯炖肉,轻松端至餐桌上放好。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一年匆匆过去,他和梁欣欣依然是过着地下情人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热恋,两人平时各自忙碌,只有周末假日她才会来到楚家。 楚浩介当然不满意这样的交往方式,但又不愿意给梁欣欣太多压力——毕竟她每天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不忍心让她又增加负担,甚至为此烦恼痛苦。 于是他放任梁欣欣,任她以最舒适的姿态,快乐地享受两个人——不,应该说是三个人的生活。虽是如此,但他其实也暗中动用中日两地的丰沛人脉,明察喑访地等待时机,设法私下说服梁董成全两人这桩情事。 根据上周得来的最新消息,正式拜访梁董的时机似乎已经接近,一思及此,他的心绪更加笃定。 “亚矢别怕,爸爸和你一起接受处罚——呃,不是……”察觉女友的目光比厨房的刀还锐利,他立即改口。“是一起享用欣欣阿姨的爱心。” 有了爸爸的保证,小女孩最后还是苦着脸坐上餐椅。 三个人的餐桌上笑语不断,楚浩介和梁欣欣聊着生活大小事,亚矢的中文也已经流利许多,对梁欣欣的态度也逐日改变,至少是有问有答。 看在三浦管家眼里,分明已经是幸福相爱的一家人。 晚餐后,三人照例移至客厅沙发,楚浩介忽然将亚矢抱至怀里,刻意放软嗓音,像是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事。 “亚矢,妈妈今天打电话来了。” 小女孩一怔,随即喔了声。 “妈妈很想你,想带你去美国过暑假。”他半试探性地问着。 “不要。”亚矢立刻拒绝。 “好,那就不去,但是亚矢——”他的语气更缓。“妈妈……要结婚了。” 他突然这么说,一旁正在享用水果的梁欣欣也怔愣了。 和爸爸离婚、长期与她分隔两地的妈妈要结婚?对一个才刚上幼稚园大班的小女孩来说,会是怎样的感受? 小女孩咬着唇,像是忍耐什么,静默许久,才开口:“亚矢没有妈妈。” “不可以这么说。”楚浩介轻拍她。“雅子妈妈永远都是亚矢的妈妈。” 小女孩哇地放声哭了起来。“不是,亚矢没有妈妈、没有妈妈!” 楚浩介把她搂得更紧,梁欣欣听见亚矢的控诉,也莫名地眼眶红了。她急忙抽出面纸想替亚矢擦泪,又抬头问他:“我以为你们离婚后,亚矢妈妈已经再婚了……” “没有。因为亚矢的外公外婆不同意,亚矢妈妈也不打算回日本,所以就这样搁下来。现在家里终于同意,所以想趁着暑假结婚,以后定居美国。” 也就是说,亚矢妈妈即将和别的男人组成新家庭,有新的生活,甚至新的弟弟妹妹,与亚矢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宝贝——”梁欣欣一怔,不知道自己怎会迸出这么亲密的称呼,是她对亚矢已经有了特别的感情吗?无暇细想,她随即怜惜地抚上小女孩乌亮的长发,轻声安慰。“你还有我们,别怕。” 亚矢哭得更大声了。 三浦管家想上前帮忙安抚,楚浩介摇头拒绝。“让她哭吧!” 痛哭过后,小女孩累了,紧搂着史迪奇沉沉睡去,楚浩介这才拥着梁欣欣回到卧室。 “要跟孩子说这件事之前,怎么没先通知我?”梁欣欣沐浴完毕,擦着略湿的长发,问着正在床边沙发翻看杂志的楚浩介。 “我也是下午才接到亚矢妈妈的电话。你一进来就在厨房忙着杀马铃薯砍肉,有时间听我说话吗?” “什么杀啊砍的,哪有那么恐怖?”娇睨了他一眼,梁欣欣继续说:“可也没必要马上就跟她说啊,你看她完全没心理准备,哭成那样,让人好心疼。” “心理准备有用吗?”他淡淡一笑,拍拍沙发,要她坐到身边。“有句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可违也。’妈妈要再婚,亚矢又能如何?早点知道反而比较好。” “哪个孩子不想要妈妈?怎能要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就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她又控诉。“我觉得你好狠心。” “如果觉得我狠心,那么……”他放下杂志,长臂将她拥入怀里,方屠在她耳边低语。“你来当亚矢的新妈妈。” “啊?”梁欣欣怔然。 “欣欣,我们结婚吧!” “为什么?”梁欣欣推开楚浩介,坐直身子讶异地问。 “结婚要有理由吗?我们相爱,也喜欢在一起的生活,走到结婚是很自然的事。”他表面说得轻松,可心底绷得很紧。 接到前妻的电话后,楚浩介已经思考了一个下午。他决定让亚矢知道这件事,同时也要和梁欣欣正式讨论婚姻问题。 与梁欣欣像是地下情似的交往方式,绝不是长久之计,他已想好该怎么和梁家父母表明自己的真心真意,甚至也计划好用什么方式让梁董同意把女儿嫁绐他。 不过眼前是他第一次真正向心爱的女人求婚,也代表即将开启另一段全新的人生,他紧张得都快坐不住了。 “是没错,但为什么是现在?”只因为亚矢需要新妈妈?不知为何,梁欣欣没有被求婚的喜悦,反而有些酸楚。 “亚矢的妈妈终于有新的归宿,我感觉安心多了。既然前妻再婚,我也无须忌讳家族长辈的想法,可以自由追求我的幸福。” “慢着,这种说法很奇怪喔。”她很快找出问题点。“你的意思是,如果亚矢妈妈不结婚,那你也不打算再婚吗?” 她想了想,又冒出第二个问题。“难道……该不会家族长辈还希望你们复合吧?” 她蓦地想起,楚浩介演讲简报中那个示范和服的日本小美人,原来就是亚矢妈妈——她曾在亚矢的相簿里看过。 在他的精心设计下,穿着和服的她甜美可人、风姿绰约…… 楚浩介这才发现亲爱女友的情绪不太对劲。“你……怎么了?”他到底是说错什么话? “很闷。”她简而言之。“因为亚矢难过,所以你想找我当她新妈妈?因为前妻结婚,所以找我当新老婆?你老实说,是不是不甘心前妻比你更早再婚?”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真的是这样吗……”梁欣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莫名嫉妒起亚矢妈妈,嫉妒她即使离开这对父女的生活,仍然在无形中影响他们。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点?”热腾腾的心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楚浩介感觉自己心凉了。“若要比诚意,请问梁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安排我拜访梁董夫妇?” “这……这是两回事。”她的气势顿时弱了。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可是我却像个见不得光的男人,被你藏在背后。”即使长久以来,因为他不想让彼此不愉快而不曾继续讨论这件事,不过既然谈到结婚,也该是时候认真面对了。“我们交往得这么密切,梁氏力扬集团里竟然没半个人发现。而你的朋友,甚至是最亲近的堂妹也不知道我的存在。”他语气甚是怨怼。“你把我和亚矢藏得真好。” “我没有要藏你……” “我们从来不曾一起出门,连最普通的购物或是吃饭也没有。总是你来、你走,我和亚矢只能在这里等你。” 第十二章 “……”这是事实没错,但干么说得这么委屈?好像她把他当成男宠似的…… “我甚至犹豫,今年暑假过后要不要继续留在台湾。”楚浩介瞅着她低垂的俏颜,决定下重药。“如果你没有与我结婚的打算,也许我们考虑分开会比较好。” “又要分开?你——干么这样!”她解释。“我只是还找不到好机会把你介绍给我爸妈,你也知道他们两、三个月才回台湾一趟,停留时间很短——” 这种理由楚浩介已经听腻了,若她真的有心安排,即使只是喝杯茶的时间也无妨,都怪自己太放任她,眼看一年已过,给她的时间已经太多,再不乘机对她施点压力,他担心这段感情不知要继续暗无天日多少年。 “我又没说不和你结婚!”察觉男人的深眸明显有怒意,她再次强调。 “好,那我们结婚吧。”他深深凝望着她,语气沉稳笃定。“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就和我结婚,如果还有任何迟疑犹豫,不如现在直接说再见,我不想浪费梁小姐的时间——” “我——”被激到这种地步,梁欣欣豁出去了。“好,我们结婚!” 她一点也不想赌——万一楚浩介真的就此放手,那……她不敢往下想。如果只要结婚就能留住他、留住永远,那她认了,她甘愿顺从他的要求。不爱最大,偏偏她做不到、被他吃定,只好乖乖当卒仔。 “我们去美国参加亚矢妈妈的婚礼,顺便飞去拉斯维加斯结婚——这样亚矢有新妈妈,你也有新老婆,可以吧?” “我没打算去参加亚矢妈妈的婚礼。再说,结婚这件事,根本不用跑那么远。”楚浩介气势沉稳,丝毫没被她激动的情绪影响。“我查过了,只要带着身分证件去户政事务所登记就好。” “啊?”梁欣欣愣住。在台湾登记结婚不比在拉斯维加斯,一旦办好登记手续,就真的……真的结婚了。 “这世界不是只有你忙,我也很忙。”他很有效率地拿起手机查月历,随即宣布。“周一下午,如何?如果你真的抽不出时间,我们可以另外预约周末假日——” “好,就下周一下午。”心一横,她答应了。“我们去登记!” “你确定不先报告梁董?” “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挺起我爸?”还报告?别说笑了。要是让父亲知道,她能结婚才怪! 若不是情太浓爱太深,否则她怎会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还胆敢使出先斩后奏这等烂招数? “说定了。带着你的身分证件,其余的交给我。”楚浩介倏地将她拉进怀里,深深一吻。“我们结婚吧——” 周五夜晚。梁欣欣掏出钥匙打开楚家大门,拎着几套夏季新装走进楚浩介和她的“新房”。 每次想起那晚如闹剧般的结婚决定,甚至是偷偷摸摸冲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登记的过程,梁欣欣总会莫名想笑。 虽然楚浩介勉强同意暂时继续维持周末相聚的生活模式,但丝毫不减一丝相爱的甜蜜情意,梁欣欣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完成结婚登记之后,她忽然豁然开朗,心思笃定,认真思考安排丈夫拜见岳父的计划了。 崭新的名牌套装刚挂进衣柜,她随即被男人从身后环住。“回来了?” “嗯。今天饭局提早结束。”闻着他身上刚沐浴过的味道,她甜甜一笑,随即从公事包拿出一本杂志,交给他。 “《disneyfan》?”楚浩介记得这是东京迪士尼乐园的攻略专刊。 “我替亚矢订了这本杂志,每个月都会空运来台。”她指着已经贴上便利贴的某几页。“暑假的史迪奇有新活动,我们带她去看看,好不好?” “你确定?”他惊讶地瞅着老婆。“一趟行程至少要五、六天,梁特助你不忙吗?” “我当然很忙呀,不过,偶尔休个年假应该不会太过分。” “你确定?”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剑眉微挑。“梁董那里要怎么解释?休假这么多天,到时一定瞒不过他。” 不过,关于岳父大人这一关……呃,他其实也做好准备了。 梁欣欣淡笑。“瞒不过就算了,反正,也瞒不下去了。”周末婚的生活模式不必等楚浩介抗议,她自己也开始受不了了。她好想每天回家就飞到他身边,而不是参加各种聚会派对后,才独自回到空旷的梁家。 不过,这男人是怎么了?竟然替她担心起来? 既然敢去结婚登记,就要有决心面对、有肩膀承担,无论父母有多大的意见,生米已煮成熟饭,她都已经成了楚太太,不是吗? 况且有爱最大,爱的能量一定可以赋予她无穷的能力,把整个事件处理得圆满完美。 “亚矢今天睡得真早,明天再告诉她这件事吧,我猜她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一进屋她就先去看亚矢,发现这孩子抱着巴斯光年版的史迪奇,睡得正熟呢。 “那正好,今晚没人能吵我们……”他暖唇往她耳际一吮,惹得她好痒好麻。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要不腻呢?梁欣欣也很想问问自己。 “一点也不久。我们是时下流行的周末婚……”他拉开雪纺纱洋装的拉链,沿着雪背一路吻下。“只有周末才抱得到的老婆,让我朝思暮想的老婆……” “可是浩——”梁欣欣感觉整个被挑得好热,却不得不出声提醒。“那个……小红来了……” 楚浩介厚实的大掌覆住胸前的丰盈,揉弄着可爱莓果,暗哑问道:“……谁是小红?” “就女生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也就是生理期。”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可是她又莫名想笑。 “……”楚浩介怔住,所有动作瞬时停止。等了一个星期才盼到老婆回来,却、却…… 静默许久,他好不容易退后一步,幽幽开口:“我——我再去洗个冷水澡。” 梁欣欣甜甜笑了。 梁欣欣怎么也没料到,一趟愉快的东京之旅,竟会落到被狗仔偷拍并编成娱乐八卦新闻的地步。 终于逃出狗仔的围剿,坐在楚浩介的休旅车上,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吓着了?”车子开上高速公路,确定甩开疯狂跟拍的狗仔后,楚浩介才从后视镜望向后座的梁欣欣。 “我……还好。啊!”她突然清醒似的,把身旁的亚矢搂得好紧。“对不起亚矢,一定吓到你了!” 小女孩只是瞅了她一眼,继续闭眼休息。 “怎么会是你的错?”楚浩介温柔地安慰她。“是狗仔有问题。你说的没错,台湾媒体真的很变态。” “要不是我,你们也不用被打扰。” “要不是有我们父女俩,你顶多只会上上时尚版之类的而己。”楚浩介一笑置之。“先回我们家,明天再送你回去?” “嗯。”她不敢想像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如果贸然回去,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对了,凯茵! 梁欣欣急忙拨电话给堂妹,才一接通,梁凯茵的声音便传来,焦急得犹如热锅蚂蚁。 “姊,你怎么都不开手机?电话都快打爆了!”梁凯菌和丈夫潘天柏,正是楚浩介与梁欣欣办理结婚登记时的证人,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忘了带充电器。”这是事实,她到东京时就发现了,当时她想,反正也有把饭店电话及传真号码留给秘书,若是公司有事,照常能联络,因此也没在意。 她微叹,又问:“所以现在是怎样?我爸妈……” “大伯和伯母已经回到台北,正等着你回去……”梁凯茵很担心。“姊,你回家时不要讲太多,安静挨骂就好,我爸妈也会帮忙灭火的。” “别替我担心,我还有你姊夫。”梁欣欣淡然一笑,聊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虽然刚才被狗仔围剿时乱了方寸,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即使回去后被骂、被打或有更严厉的惩罚,那又如何?她已经不怕了。 只要有楚浩介在,她真的不怕。 “凯茵怎么说?”男人的深眸从后视镜与她的视线相交。 “我爸妈回来了,正在家里等着我。” “这么快?”楚浩介略略思索,随即作决定。“那么先让我回去换套正式服装,再和你一起回去。” “今天就要和我爸妈见面?我看还是不要,让我先回去解释再说……”她不想让丈夫第一回和自己父母见面时,就得领受最严苛的批判与难堪。 楚浩介怎么可能让梁欣欣独自面对这程度难以预期的家庭风暴?他是男人,厚实的肩膀是用来扛事,不是闲着当装饰。 “我可以的,别担心。”他的话语简洁有力,车速却明显加快了。 回楚家换好衣服后,楚浩介以最快速度带着梁欣欣和亚矢一起返回梁家。 梁父见到成为八卦杂志封面的男女主角与小配角,精明的老眸先是狠狠扫了楚浩介一圈,然后沉吟半晌,挥手要她上楼。 “你回房间去,我有客人。” 然后他以眼神示意,楚浩介随即跟着进入书房。 静谧的书房中飘着诡异气氛,梁父一脸肃正,对面正是楚浩介,他高大的身形坐得挺直,态度谦和但不卑屈,泱泱气度丝毫不输给梁父认识的富家公子。 “东大的伊藤教授,据说是令尊的好友?”约略问过身世背景之后,梁父正式进入主题。 “也是梁董您当年在东大时的学长。”楚浩介回答。 梁董谈笑。“你还真厉害,竟想到找他来向我请求婚事。”似乎不如预期的气怨。“老实说,你和欣欣交往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露出老狐狸似的诡异微笑。“去年你主导的产学计划,我认为相当不错,薛经理便建议介绍你和欣欣认识——既然他敢提议,自然也事先做过调查。请不要怪我们探人隐私,为了女儿,我不得不这么做。本来我以为欣欣眼光高,也许无法接受离过婚又带着孩子的男人。老实说,一开始我也无法接受,要不是观察你很久,我是绝不可能让欣欣老是在你家过周末。” “所以……您都知道?”虽是讶然,但楚浩介仍然表现沉稳。 “我和她妈一直等着她自己来说,可是一年过了,还是等不到。不过你们私自结婚这件事,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做……” “请不要怪她,是我自作主张。”他恭敬鞠躬。“梁董,我是真心爱她,请您将女儿交给我。”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没有哪个父亲甘愿把前世的小情人交给别的男人,但又如何?女儿的心旱不在这里,留人也没用。”梁父无奈一叹。“我难过的其实是欣欣为什么不能坦白告诉我?我们父女一向感情深厚,为什么要瞒我?真令人想不透……” “她是因为怕您失望。”楚浩介替梁欣欣解释。“她太爱父亲,深怕爱上像我这样的男人会让父亲极度失望,她实在不忍心,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所以,你干脆自己行动?” “嗯,我不想让这件事一直拖延下去,对她、对我都是精神折磨。” 第十三章 “我以为你会使出先有后婚的下三滥手段。” “在尚未得到梁董同意之前,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的神情一紧,语气严肃。“我也有女儿,很清楚梁董的感受。” 我也有女儿,很清楚梁董的感受。这句话听在梁父耳里像是最有力的保证,他终于放心了。 瞅着楚浩介许久,梁父终于开口。“找个时间,我会去日本拜访令尊,相信他也不希望婚礼太草率。” “是。那欣欣——” “你什么都别跟她说。”当父亲的总要树立自己的威严,他早就想好该怎么做。“我得教训她一顿。” “是。” 拖着沉重的脚步,梁欣欣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软软的床上,她想着父亲不知会如何怒骂修理楚浩介,还有亚矢——妈妈留她在客厅看电视,小女孩其实很怕生,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偷偷下楼探看情况。 刚走到楼梯口,已听见客厅传来笑语声,梁欣欣连忙冲下楼。 梁家父母正逗着亚矢说笑,楚浩介则在一旁静静坐着。 “你们……谈完了啊?”她疑惑地坐到楚浩介身旁,软声轻问。 “嗯。”他微微点头,表情淡然。 看来似乎谈得不愉快。梁欣欣感觉自己的胸口更紧绷了。 她想开口问父亲,可梁父一看到她即移开视线,像是根本没瞧见她,继续和亚矢聊天。 她更靠近,想知道一老一小究竟在聊什么,听着听着,惊觉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们全用日语交谈。梁家父母本来就懂日语,甚至偶尔楚浩介也会替亚矢解释什么,无论讲多少、讲多久,他们全是用日语! 半个小时过去,梁欣欣完全像是空气般被忽视,或说是被当成局外人也可以,任凭她努力想加入话题,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缝隙让她开口。 她这才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爸妈这回真的生气了。 隔日上午。 梁欣欣一进办公室,秘书安琪便急急奔来。 “特助,是真的吗?你和楚教授结婚了?不会吧?不是吧?不可能吧?我真不敢相信——” “我不介意你称呼我楚太太。”梁欣欣还没跟她算帐呢。“周刊的事怎么没先跟我提?至少让我先做点准备——起码走出机场时先化好妆!” “唉呀,昨天拍出来的还是很美啊!不过……”安琪秀出手上一叠纸,表情苦恼。“有很多记者打电话想专访特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特助要不要写个声明稿,交给公关组统一处理?” “统统推掉。”周刊己经洋洋洒洒、图文并茂地写了几大页,还不够吗?连父亲都知道她和楚浩介的事了,其余的人怎么看、怎么说,她已经不在意了。 “是。那——” “不要再说了。”梁欣欣一点也不想听。“给我黑咖啡。” “呃……好吧。” 小秘书退出办公室后,梁欣欣打开电脑,滑鼠点入新闻网,本来想衔接这几天不在台湾的空白,却在首页就瞧见“梁家千金密婚客座教授”标题,而且还是专题报导! 口口声声说不在意,但她还是忍不住点进去看。但才看几行,就已经让她脸色大变。报导不但将两人交往过程胡乱编写,各种奇怪的揣测也冒出来,有质疑她已怀孕不得不下嫁一名客座教授,也有嘲讽她豪门千金为爱愿当现成妈妈……她越看越气,可越气越想看,一整天简直像是得了强迫症,不断点入各家网路新闻台。直到下午,她看到最新的娱乐新闻,竟还暗指梁氏家族总身价超过百亿,楚浩介早已意图高攀梁氏力扬国际集团—— 梁欣欣紧绷的心终于崩溃,她拿起手机打给楚浩介。 “你不要看新闻,他们很过分……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她第一次在办公室落泪。“昨天爸爸是不是也说了难听的话?你不要难过,我会想办法……” “怎么了?别哭。”楚浩介温柔安慰她。“我从不看八卦新闻,至于爸爸那边,你不必太担心。” “学校会不会受这些八卦影响?还有亚矢,幼稚园的小朋友会怎么看她……狗仔真的太过分了……” “你这么难过,我才真的担心,别气了,嗯?”低沉的嗓音逐渐稳定她的慌乱不安。“我今天晚上去看你,好不好?” “可是爸妈都在家,而且狗仔跟得很紧……”她不想再天天当头条。 他低低一笑。“没关系,我会偷偷的、很小心的……” “这样好像是偷情……”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偷很久了。”楚浩介进出轻笑。“晚上电话联络?” “好。” 结束电话,梁欣欣感觉心情平稳多了。 她的视线回到电脑萤幕前,怔怔望着号称是第一手讯息的荒唐报导,许久之后,她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爸,”她的声音不若往常的娇甜,而是异常认真。“我可以找您谈谈吗——” 她立刻开车奔回家,因为父母亲打算搭今晚的飞机返回上梅工作。 梁父人在书房,倚着沙发、老神在在地看着报纸,梁欣欣冲进来时,他似乎一点也不讶异。 “爸——”一进门,她气息未定,走了几步,咚地竟在父亲面前跪下。“请您成全我和楚教授。” 女儿长这么大,从没在他面前下跪过,今天这一跪,却是为了一个男人……梁父幽幽一叹。 “成全什么?不都已经办好结婚登记,还要我成全什么?” “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自作主张先去注册登记,我知道错了……”她泪眼汪汪。“原谅我好不好?爸……” “我真的不明白。”梁父又是一叹。“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育你的?结果,你竟然爱上一个离过婚又带着孩子的男人,这还不打紧,竟然私自结婚去了,这算什么?私奔吗?” “我怕你和妈会反对,所以……” “所以干脆先斩后奏?要不要也先有后婚、生米煮成熟饭?!我和你妈妈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我们让你感觉心里只有名利、眼睛全长在头上?你太教我失望了!我生气不是因为你选择楚浩介,而是你的态度——你处理事情的态度!” 梁欣欣低头听训。父亲的话没错,这回她真的大错特错了。 “起来吧。现在跪着有什么用?身为父母,当然希望儿女都能得到幸福,我们向来很尊重你,不是吗?否则手上名单多的是豪门子弟,为什么不从中挑一个直接给你?而你现在这么做,对我们算是什么?当了三十年父母,唯一的宝贝女儿结婚,却在这种情况下被告知,换成是你,又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爸妈一定会失望,可我太爱他……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爸妈失望、又怕失去他,所以才……”泪眸望着父亲忧伤的脸,她蓦地胸口揪紧,下一秒,她起身抱住爸爸。“爸,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裁好不好?拜托……”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这一年多来压在心底的不安、烦恼和苦涩,全在此刻倾泄而出。 “你这个笨蛋,爱成这副德行,教我怎么刁难这个男人?以后万一受苦,怎么治他才好?” “不会,他不会让我受苦。”她合泪摇头,笑了起来。“浩是个很好的男人,即使为他受苦,我也认了。” “你还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梁父一脸懊恼。“可恶!他抢走我女儿——” “爸……”她知道父亲已经心软,于是开始撒娇。“答应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不是说了?身分证都填上人家的名字,还要我怎样?”梁父又抱怨。“当父母到底有什么好?” “那……”她软声央求着。“开个记者会,公开证实你是同意浩和我的婚事,好不好?” 当父母的永远都赢不过孩子……瞅着泪眼汪汪的女儿,梁父一叹。 “我就说当父母有什么好?!”抽了张面纸,用力往女儿泪痕斑斑的脸上一抹,又气又恨地抱怨。“连这种事都要我来收拾——” “那我赶快通知秘书去联络喽——”梁欣欣用力抱紧父亲,又笑又叫。“爸最好了!爱你喔!” 数日后。梁欣欣对着门口跟拍的狗仔们挥挥手,甜甜一笑,终于大方地以女主人的姿态走进楚家。 一进门,她的款款优雅不见了,急唤着在书房工作的丈夫快出来。“快,最新一期的数字周刊来了!” “照片拍得还不错嘛。”等不及丈夫,她已经翻起来了。“我看看这回怎么说——” 找到父亲刻意安排与记者们茶叙的报导,梁欣欣念了起来。 “楚教授本名北川浩介,出身于京都知名、拥有百年历史的和服事业‘北川家族’,在日本有超过三百家高级专门店与百货公司专柜,年营业额超过数十亿日元……先前曾因家族安排而有一段企业联姻,但不久便协议离婚。楚教授取得女儿监护权后,移居至长野县信州大学任教,专心致力于纺织品研究工作,两年前受邀来台担任客座教授,意外开启与梁家千金的浪漫爱情……哇,什么北川家族——”她拍拍刚坐下的丈夫,不可思议地说:“台湾的媒体真的好变态,竟然可以写出这么夸张的剧情!” 楚浩介接过杂志,看过后,无所谓地淡笑。“这是事实,北川家族在日本的事业规模确实如此,而我父亲就是现任社长。” “啊?”她愣愣瞅着丈夫。 “这样有没有狠狠打了那个记者一巴掌?我是说上回把我写成意图高攀梁家的那个。” “哈哈哈~~有、有!应该有感觉被打一巴掌!只是,老公……”她柔媚地靠近楚浩介。“我一直以为你不用北川而改姓楚,是为了省却被问来问去的麻烦,可是,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原来你也是出身大家族?” “如果你爱的是我的家世背景,那我会写个三十页报告给你。”他笑着拥她入怀。“你从来不在意这些外在条件,不是吗?”否则,怎会不顾一切地爱上离过婚又带着孩子的他呢? “但也不能这样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丢脸。”她抱怨,轻捶他一拳。 “反正过阵子我们就要回日本举行婚礼,到时候就会认识庞大的北川家族,你别吓跑就好。” “啊?要回日本举行婚礼?”她惊讶地看着丈夫。 “不是只有你有爸妈,我也有。”他气定神闲,继续翻周刊。“在我们去东京迪士尼之前,我已经透过我父亲,委请东京大学伊藤教授去向梁董提亲。” “什——什么?”梁欣欣怔愣,久久才回神。“所以在狗仔跟拍之前,我爸就……就已经知道我们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 “所以我爸……你爸……伊藤教授……”这发展太令人惊讶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但在更早之前,梁董已经知道我们在交往——其实我们应该要感谢薛经理,他在暗中帮了不少忙。总之,虽然绕了很大一圈,我们总算走过来了。”他深情款款凝视着梁欣欣。“梁董今天早上还打电话要我尽快确认婚礼举行的时间——你觉得秋天如何?” “好呀!反正,”她笑得很甜,粉颊上是满满的幸福甜蜜。“我已经是楚——不,北川太太了。” 尾声 【尾声】 深秋,君华酒店。 位于三楼的宴会厅布置成浪漫典雅的婚礼现场,梁欣欣的堂妹梁凯茵很早便来到新娘休息室,送上一份大礼。 “你……送我这种缝缝补补的东西做什么?”梁欣欣一打开精致的包装,发现是堂妹亲手缝制的百衲被,低嚷了起来。“不怕瞎眼吗?花多少时间就为了缝这个……” “从那天去户政事务所当你和姊夫的证人,我就开始做这床被了。”梁凯茵非常清楚,堂姊是真的爱惨了这个男人,才会不顾一切,只想和他在一起。 她明白这种感觉,更坚信百衲被能带给真心相爱的夫妻最甜蜜的幸福,于是日夜赶工,终于赶上堂姊的婚礼了。 “姊,要幸福喔!”她拉着梁欣欣的手,仔细端详上头的戒指。“哇,好闪呀,北川太太。” “切!你的就不闪吗?”她笑着反问。 “昨晚我妈还说,梁家的女儿都是受上天保佑眷顾的,绝对会有好姻缘,你瞧,我们不就是吗?即便一开始有些崎岖不平,或是难免跌跌撞撞,但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只要真心相爱,终究还是能到达幸福的彼岸。” “你好文诌诌喔。”梁欣欣微怔。她想笑,可眼泪却莫名落了下来。 凯茵说的没错,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都怪她一开始太自私,不够勇敢,才会一路跌跌撞撞,甚至把事情搞大,差点砸了梁家多年来的形象招牌。 “怎么哭了?”浑厚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新郎官来了。 “不是我弄哭的,真的不是我……”梁凯茵急忙起身,让位给堂姊夫。“呃,我去看看天柏到了没……” 休息室内只剩梁欣欣和丈夫两人,楚浩介轻轻替她擦去眼泪,笑问:“难道是后悔了,不想结婚了?” “才不是!”她娇嗔,莹眸定定落在他的身上。“你今天好好看。” 说着,带着蕾丝手套的柔荑轻抚过丈夫酷帅的脸庞,瞅着落在额前的发丝,她惋惜地微叹。“为什么要把长发剪掉呢?我爸没那么古板,真的。” “亚矢说,你说爸爸不喜欢男人留长发,前几天她又提醒我这件事,所以干脆剪了。” “可是她不难过吗?”梁欣欣曾经问过楚浩介为何要留长发,他说是因为女儿希望爸爸和她有同样的发型,至少可以绑个小马尾。 也就是说,亚矢对爸爸强烈的占有欲,已经不是穿父女装就能满足的。 而亚矢竟然主动提议要他剪掉长发?梁欣欣难以置信。 “大概很怕娶不到你,害她没办法喊你妈妈吧。”楚浩介认真地说。 “乱讲。”虽是嘴上这么说,可梁欣欣心底很感动,这代表亚矢接受她了,不是吗? “别哭了,准备进场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楚浩介小心翼翼拉她起身,新娘秘书和伴娘们也在此时进来协助,他站在门边等待,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妻子美丽的身影。 她好美。这世上更美的女人或许还有很多,可他只爱眼前的这位。她聪明伶俐、坦率可爱,有时甜美有时娇柔,有时傻气有时软弱,但总会记得要勇敢前进。 这是他爱的女人,如今,终于正式变成他的女人。 听见会场传来的婚礼音乐,楚浩介定定望着正朝他款款走来的女人,竟然感觉自己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意—— 深吸口气,他伸手握住妻子的纤纤玉手,以最深情的微笑,迎接幸福的到来。 在君华饭店举行的婚礼终于结束,但还不算数,隔天一早,梁氏家族浩浩荡荡地出发,准备前往机场。 “很麻烦欸,还要在日本举行一次婚礼。”倚着楚浩介,梁欣欣咕哝着。 他淡淡一笑,哄着妻子。“如果是跟你结婚,几次都没关系。” “又来了,你又说这么嘴甜的话——”梁欣欣娇嗔。“教我怎么能不嫁给你——” “你们够了喔。”坐在后座的梁父终于开口抗议了。 带着众人最诚挚的祝福,楚浩介与梁欣欣终于在京都古刹完成庄严盛大的日本传统婚礼。 晚餐一结束,这对新人再也禁不起繁文缛节的折腾,匆匆告退,返回楚浩介名下的房子休息。 梁欣欣终于把脸上厚如蛋糕奶油的白粉卸干净,又拿掉颇具重量的假发,她坐在榻榻米上,瞅着身上据说价值新台币三百万的十二单传统礼服,哭丧着脸问着丈夫。 “这衣服……到底该怎么脱?” 楚浩介早就换下绣有家纹的传统礼服,笑着盘坐在梁欣欣身前,先替她解开前腰带,大掌轻柔地褪去一层又一层华丽的布料,直到剩下单衣时,动作才停住。 “呼,好多了!真是快憋死我,日本女人怎有办法这样穿一辈子?”梁欣欣终于能呼吸了。“剩下这两、三件不脱吗?我怕自己来会弄坏欸……唔……” 楚浩介吮上雪白玉颈,轻笑着。“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 “很会脱女人的衣服就是了?”又来了,也不过是几个吻,梁欣欣就觉得全身发热,她真不甘心,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容易就对他投降。 “以后只脱你的,只有你……” “叩叩叩——” 新婚夫妻当然是热情如火,经过整晚的折腾,梁欣欣累得连手指都动不了,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要来打扰。 “到底是谁……”她想躲到丈夫怀里,可是身旁的床位是空的。 过了几分钟,敲门声不但越来越大声,而且还伴着小女孩的呼叫。 没错,她的“新女儿”亚矢正吵着新妈妈—— “新妈妈,快一点好不好?要去东京迪士尼了!把拔已经准备好,你答应我要搭新干线去的——” 确实有这么回事,梁欣欣清醒了。“明天好不好……”她真的好累。 “不好!我就是要今天、今天!”门敲得更大声了。“你是我的新妈妈!” “啊!” “新妈妈”一词提醒着她必须承担的责任。当人家的新妈妈又如何,这个小恶魔根本是更有机会理直气壮地虐待她。 “北川亚矢,你这个小恶魔……”梁欣欣痛苦地抱着头,坐起身来。“以后等你念完小学,我一定要把你送去美国找妈妈——不,是送去英国——” 房门打开了,她的丈夫抱着哇哇叫的小恶魔进来,放在床边,亚矢立即钻进她怀里,梁欣欣用力抱紧,嘴里仍然嚷着。 “送你去英国,去念变态的修女学校——” 他走到衣柜旁想替妻子准备合适的外出服,秋日的阳光从窗子透入,映着床上滚成一团的母女。 笑睨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大人小孩,他伸手抚着妻子柔软的衣料,心口泛满暖意。 即使曾经有过错误的缘分,即使再次出发的路上风风雨雨,但只要诚心以对、耐心以待,终有雨过天晴的好日子。 有心爱的人相伴,此后日日是好日、步步皆太平,想着想着,楚浩介的唇际己弯起幸福的弧度。 *编注:梁家千金梁凯茵的爱情故事请见《假面夫妻》。 后记 【后记 辛蕾】 大家好,我是辛蕾。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好久不见。匆匆半年已过,各位亲爱的朋友们可好? 因为妈妈生病了,空白的这段时间,我成了专职看护,在家与医院奔走,即使想写的故事很多,但总无法专注其中(好啦,我知道又有人要提九把刀的日写五千字的事实,呜……),严重的睡眠不足与精神压力,我清楚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却不知几时才能走出如恶梦般的生活。 但不要紧,妈妈最近逐渐好转,我相信老天总是非常眷顾我们家,一定很快就能回到风平浪静的愉快生活,一定可以。 来说说这个故事吧。 写到第五章时,我就发现自己根本是“小孩玩大车”。 想表达、想塞进故事里的东西太多,到最后又觉得很多地方说不完,某夜,在不知第几次的改稿后,我终于幽幽一叹,承认自己距离专业这回事,还早得很。 叹气归叹气,还是得继续努力、继续写啦! 另外,关于和服和大吟酿(怎么打字时老是跑出淫……好羞)的部分,本来很想在故事里多描述一些,但想想大家看小说是图个轻松愉快,我干么硬要塞一堆豆知识进去,所以省略许多。建谈大家有兴趣的话,不妨找机会体验看看唷。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每次看着我们家的洋芋片小朋友,总会忍不住感叹。 前几本书里才提起这个小家伙刚出世,现在都已经十个月大了。 十个月大的孩子应该是怎样?我实在没有概念,但唯一确定的是洋芋片的模仿能力超强,她会学我家狗儿汪汪,会学阿公咳嗽和骂人前的闷吼声,会自己用舌头弹出答答声,会喊狗儿的名字却不会叫爸爸、妈妈,很爱爬爬,也会抓栏杆站立,甚至很爱人牵着她走路。 我总想,明年的此时,大概就是让人追着跑的时候,后年呢?也许很爱问为什么,大后年呢?说不定交了很多好朋友,一年过一年,很快就是别人的老婆,到时候,不知道她爹会不会很大方地让另一个男人带走这个小情人? 说这些好像有点沉重,我还是去想想该写什么故事比较好,希望很快又和大家见面喽!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