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好坏》 第一章 隆冬,鹅毛雪不停的飘落,满天满地都是雪花片片,放眼望去,宛如身在银白色的世界里。 这样的景色固然美丽,却为人们带来一连串的不便。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经过一个偏僻又落后的小村庄。展府的二少爷展毅然坐在马车里,双眼紧盯着窗外破烂不堪的屋舍。 「爹,这个小村庄名为欣荣村,可是,不仅没有欣欣向荣的感觉,反而贫穷又落后,农作物收成不好,商店也寥寥无几。」展毅然突然有感而发。 「不是每个地方都像咱们沧州一般繁荣,毅儿,将来若有机会,你想办法替这个村庄的人做点什么吧!」坐在一旁的展老爷慨然一叹。 他们是沧州最富有的商家,素有「南肖北展」的称号,肖府的当家肖染尘与展毅然的年纪差不多大,展老爷最近正打算将当家的位置交给二儿子。 「是,孩儿记住了。」口头上虽然爽快允诺,但他心里可不这么想。 身为商人,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去,凡事以利益为优先考虑,多余的同情或怜悯,都是不必要的。 他再度看向马车外,内心期盼着能赶快离开这个小村庄。 望着那一排排老旧破损的房舍,彷佛连吸入胸腔里的气息都是腐败难闻的,他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展老爷却误解他的心思,温声安慰。「毅儿,别发愁了,这世上贫穷的人太多了,咱们能力有限。」 他愣了一下,才顺着爹的心意附和道:「爹,等孩儿扩大展府的家业,就有余力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 他的眼神诚恳,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复杂难解的光芒。 他想要的,只是顺利当上展府的当家,至于爹爹同情心过剩的叮嘱,听听就算了。 「很好,爹果然没有看错你。」展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赞赏的笑容。 他微低着头,掩饰眼中的得意之色。展府当家这个位置,他志在必得。 马车辘辘而行,却突然在一处转角停下。 「小方,发生什么事了?」展毅然探出头询问车夫。 「二少爷,有一个小姑娘突然冲到路上拦住马车,我只好赶紧让马儿停下。」车夫的声音带着无奈。 「小姑娘?」他往前方望去,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孩,抱着身子蹲在路中央。 「毅儿,你下去看看吧!」展老爷沉声吩咐。 「是。」 他在心里轻啐了声:麻烦! 若不是爹太好心,他是不可能多管闲事的。 他朝女孩走去,面无表情的开口询问。「妳为什么拦下马车?妳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妳可能连小命都没了。」 女孩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反而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大爷,请你行行好,让我搭马车到下一个城镇,我娘为了生计要将我卖进窑子里,我偷偷逃走了,请你大发慈悲帮帮我。」 她的眼眶盈满泪水,小脸及全身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有多处补丁。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像秋水一般澄澈透明,彷佛会将人的灵魂给吸入那汪潭水里。 「我为什么要帮妳?对我有什么好处?」他不耐烦的反问,甩开她搁在他手臂上的小手。 从利益上考虑,帮她的忙只会浪费宝贵时间,耽搁回家的行程,完全没有任何益处可言。 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考倒,顿时呆愣在原地。 她身上没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凭什么要人家帮她? 只是,再不赶紧逃离欣荣村,她一定会被人给抓回去的,她死也不要去窑子讨生活。 「大爷,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要我为你做牛做马都可以。我会做饭、打扫、做针线活儿,甚至干粗活儿也没问题。」她着急的说。 「我们展府目前不缺丫鬟,妳就算再能干,也派不上用场。」他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她赶紧将他抓得更紧,深怕他转身离开。「求求你,只要你肯载我一程,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她说得真心诚意,他却一脸不耐烦。 这名小姑娘简直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妳拿什么报答我?」他讥诮的反问。 他可不想做徒劳无功的事。 女孩再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怯怯的回应。 「大爷,也许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力报答你。可是,将来的事情很难说,说不定,会有我派上用场的一天。」她不死心的劝说。 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一时间愣住了。 「想不到,妳这丫头不但伶牙俐齿,还挺有胆识的,敢跟我谈条件?」他微挑眉,终于用正眼瞧她,不再对她爱理不理的。 「我……我不是……」 话未竟,展老爷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毅儿,还没好吗?」 「爹,我马上就来。」他随口应了声。 思忖了片刻,他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覆在她纤弱的肩膀上。「我看妳一直发抖,这件大氅给妳穿。」 即便,他是同情心少得可怜的男人,但爹在马车那头盯着他看,他总得做些什么。 他的关心让她感动得想哭,却怕弄脏昂贵的大氅,想将大氅脱下来还给他。 「大爷,我身上脏,会弄污你的大氅的。」 她的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了我见犹怜,连他这名硬心肠的男人也有点动摇了。 「妳若不想冻死,就披着吧!」 「你肯帮我了?」她满怀希望的望着他。 他肯脱下大氅给她穿,是不是表示他肯帮助她了? 展毅然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沉思了片刻才道:「我只能让妳搭到下一个城镇,一到那里,妳就必须下车。」 他的话,带着不容人反驳的气势,彷佛他的话就是圣旨一样。 「好,我听你的,一定在下一个城镇下车,不会再缠着你。」深怕他在下一刻会反悔似的,她极快的答应。 看了父亲关切的表情一眼,展毅然勉为其难的朝她伸出手。 她愣了一下,呆站在原地。 「还想不想坐马车?想的话,就赶紧把手伸出来。」他没好气的轻斥。 「劳烦大爷了。」她怯怯的伸出手,让他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 展毅然一碰触到她冰冷的小手,一股寒意便从脚底窜起。 她到底在雪地里站多久了,怎么手像冰块一样?如果,一直没有人肯帮她,她说不准会冻死在雪地里。 惊觉自己的心思偏离,他赶紧正了正心神,将她扶进马车里。 被他温热的大掌握住,女孩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梦境中。 她遇到一个好人,而且,还是长得很好看的好人。 他的善意,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     ☆★☆★    ☆★☆★    ☆★☆★    ☆★☆★ 展老爷见小女孩长得可爱讨喜,又乖巧顺从,便执意将她带回展府,并替她取了个新名字,叫莫未央。 展毅然相当不认同爹爹的决定,但目前当家做主的人仍然是爹爹,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将不满及怨气往肚子里吞。 隔天,一大早就起床的他,打开房门就看见站在门外等候的莫未央。 他敛下眼,脸上的表情波澜不兴,让人看不出真正的情绪。「有什么事吗?」 莫未央缩了一下肩膀,吶吶的回答。「老、老爷要我过来服侍二少爷。」 他内心虽然不悦,却没有马上拒绝她,反而挑眉探问。「妳怎么会知道我的作息时间?」 他一向比府中任何奴仆还要早起,因此,很少人知道他正确的作息时间。 「我向府里的嬷嬷问来的,希望二少爷不要生气。」她垂下眼,不敢正视他。 既然老爷命令她服侍二少爷,她就应该先问清楚二少爷的作息时间,以免出差错,惹二少爷生气。 好不容易可以逃脱既定的命运,她一定要好好表现,以报答老爷及二少爷的收留之恩。 「妳这么有心,我怎么可能生气?只不过,我已经跟爹爹说过,我不需要贴身婢女,妳走吧!」他随手一挥,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莫未央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二少爷,请你千万别拒绝老爷的心意,你若拒绝,我恐怕会被赶出展府。」 展府家大业大,人丁众多,她若在府内为仆,会比待在外面来得安全多了。 她真的好怕被爹娘找到,然后再被卖进窑子里。 「妳的去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不需要贴身婢女,就是不需要。」他厌烦的甩了甩袖。 爹虽然想在他的身边安排一名婢女,但只要他不愿意,爹不会勉强他接受的。 见展毅然语气坚决,她赶紧屈膝往地上一跪。「二少爷,求求你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我会听话,绝不会造成你的麻烦。」 莫未央低声下气的请求,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一丝怜悯与同情,竟在展毅然的胸口油然而生。他对待下人一向不留情面,唯独面对她时,口气无法像以前一样严厉。 他对自己的转变感到惊讶。 他半瞇着眼说道:「好,我可以给妳一个机会,如果妳的表现能让我满意,我就破例,让妳当我的贴身婢女。」他一副施舍的口吻。 莫未央破涕为笑。「谢谢二少爷!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我要梳洗了,妳去端一盆热水过来。」他随口吩咐,看也不看她一眼。 「是,我去去就来。」她朗声回答。 看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展毅然黑眸微瞇,神色复杂。 其实,他大可以硬下心肠,坚持撵她走的,但看着她固执的模样,他倒想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及能耐,能够说服他让她留下。 他对待下人一向不假辞色,敢亲近他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要待在他的身边服侍他。 还在沉思,只见莫未央已在最短的时间内,端来一盆热水。 「二少爷,热水来了。」她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端着一张笑脸面对他。 展毅然冷着一张脸,缓步走到水盆前,大手伸进水盆里,掬起水往脸上泼了一下。「不够热,重新端一盆水过来。」 莫未央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也许是自己走得不够快,才会让热水变凉了。「我马上再去端一盆水过来。」 她二话不说,端了水盆就往回跑。 于是,在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之后,展毅然总算梳洗完毕。 他是故意整她的,但她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连吭都没吭一声。 差不多该出门巡视了,他决定暂时放她一马。「来帮我更衣吧!我要出门巡铺子。」 「二少爷,请等一下,先别急着出门。」她恭敬的说。 「怎么?有什么事吗?」他板着一张脸,不悦的皱眉。 「你再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她一脸神秘。 展毅然双手交抱在胸前,语带不耐。「我可以再等妳一会儿,不过,我很没耐性,妳最好动作快一点。」 他倒想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戏来讨好他。 「是,我很快就回来。」她飞奔离开,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她又端着一盆热水出现在他面前。 展毅然撇撇嘴,讥诮的问。「妳嫌刚才端热水端得不够多吗?」 「不是的,我是想说二少爷待会儿要出门巡铺子,想让你先用热水泡泡脚,活络一下血路,这样一来,脚不仅不会冻伤,走起路来也快多了。」她不疾不徐的解释,并未因为对方质问而慌了手脚。 「看不出来妳还挺有心的。」他的赞美之中带了点嘲讽。 「二少爷,你先坐下来,让我替你揉揉脚板。」她柔声说着。 他依言坐下,并未刁难她。 没想到,她不但懂得察言观色,还挺会讨主子欢心。 莫未央小心翼翼的替他揉捏脚踝及脚板,还询问他力道够不够。 她体贴顺从的举动,多少让他对于父亲擅作主张的不满,消减了一些。 突然间,他注意到她的双手似乎有冻伤的痕迹。 「妳的手是怎么了?」他随口问问,话语中不带一丝感情。 「没什么。」莫未央避重就轻的回答。 「既然想在我身边做事,就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她的闪躲,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 「是浣衣房的姊姊们罚我洗一些衣服,我的手才会冻伤的。」察觉二少爷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悦,她实话实说,不敢再隐瞒。 「是不是妳不懂规矩,得罪了她们?」 「不!不是这样的,因为姊姊们在数数儿,我一时兴起想加入她们,没想到,数到后来只剩下我在数。姊姊们不高兴,就罚我洗衣服。」她瘪着嘴,一脸委屈。 「妳会数数儿?」展毅然挑眉,认为她应该没上过私塾。 她点点头。「嗯,以前邻居大叔教过我数数儿,我对数数儿很有兴趣,大叔常夸我反应敏捷呢。」她说着说着,小脸渐渐散发光采。 「我这里有一本账册,妳把第一页的帐算一遍,告诉我有多少。」他随即出题考她。 不到片刻,她就算出了答案。「二少爷,是一千八百六十五两。」她的语气笃定,没有丝毫迟疑。 展毅然自己在心中算了一遍,果然是这个答案,他睁大眼,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没想到一个没读过书的小女孩,对金钱这么有概念。 或许,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他不动声色的合上账册。「妳的确挺有天分的,只要妳肯好好学,将来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二少爷,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了?」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望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错,妳可以留下来,只不过,能不能长久留在展府,还是要看妳日后的表现。」他的声音平板,脸上的线条紧绷而僵硬。 若不是看在她还有点利用价值的分上,他不会留她下来。 莫未央欣喜若狂的道谢。「谢谢二少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的喜悦全写在脸上了。 二少爷不但关心她的手,还让她留在他的身边伺候他。 他救她、帮助她,破例让她当他的贴身婢女,给她一个全新的生活,让她既感谢又感动。 这份恩情,她一定要谨记在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二少爷是她的恩人,不能忘了报恩。 此刻她唯一能报答他的方法,就是对他更加忠心耿耿,凡事以他为重。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在展府,找到未来的新希望。 ☆★☆★    ☆★☆★    ☆★☆★    ☆★☆★    ☆★☆★ 莫未央待在展毅然的身边,一待就是两年。 这两年,他不仅让她读书识字,还让她跟着他学做生意。 之所以对她另眼相待,除了看中她算帐的能力,另一个原因,是他一直认为她是爹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 「未央,这本账册妳检查一下,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将展府最赚钱的当铺账册交给她。 「是。」她接下账册,开始逐条检查。 展毅然并未催促她,而是在一旁审阅其它店铺的账册。 「二少爷,十日前铺子买进一批南洋的珍珠项链,以巿价来看,不可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奴婢认为这笔帐有问题。」她大胆的推测。 「妳认为铺子里有人做假帐?」他挑眉询问。 「不无可能。」她的语气带着笃定。 展府生意做得很大,想从中捞油水的大有人在,不得不小心防范。 「很好,我也认为这笔帐有问题,明儿个我就亲自到铺子里查,若真查出有人做假帐,我会好好的奖赏妳。」他语带赞赏。 「不!二少爷,我不需要什么奖赏。」她赶紧婉拒。 「那妳想要什么?」他纳闷的瞥了她一眼。 「我什么都不要,帮忙二少爷,本来就是我应尽的本分。」莫未央答得理所当然。 「妳一直这么无欲无求,别人会认为我苛待妳。」他半开玩笑的低语。 「老爷跟少爷让我待在展府,让我读书识字、学做生意,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我怎么敢再有所要求呢?」她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未央,我调妳去账房管帐吧!妳有这个能力。」他正色的提议。 人都是往高处爬的,相信她也一样。 「不,我只想当二少爷的贴身婢女。」她斩钉截铁的回答,神情笃定。 「跟在我身边有什么好?我这人做事一板一眼,要求严格,脾气又臭又硬,聪明的人都不想待在我的身边。」展毅然无所谓的自我揶揄着。 他是展府的当家,人人都敬畏他,不敢亲近他。 「你是我的恩人,不管脾气怎么样,你都对我有恩。做人应该知恩图报,能够待在你的身边服侍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的话语轻柔,字字句句却都敲进他的心坎里。 她对他忠心耿耿,的确满足了他身为主子的优越感。只不过,他不得不怀疑她真正的动机,是否单纯? 「我一点都不好,不值得妳待在我身边一辈子。」他意有所指的试探着。 「不!你严以律己,从不与任何婢女亲近,洁身自爱、处事严谨,比大少爷好太多、太多了。」她滔滔不绝的述说他的优点。 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好男人。 他并未被她的赞美冲昏头,反而泰然自若的问:「就我所知,很多婢女都希望成为大哥的贴身婢女……顺便替他暖床。」他不屑的撇嘴摇头。 他跟大哥素来不合,能不碰面就尽量不碰面,但对于大哥的诸多「事迹」,还是略有耳闻。 「那是她们的思想观念不正确,我无法苟同她们的想法。」莫未央轻蹙眉头,一脸不赞同。 她认为,主仆之间本来就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该做出踰矩的事。 从她的话中,展毅然察觉得出来,她与一般女子的想法不一样,并不贪慕荣华富贵。 关于这点,他打从心里感到赞赏与欣慰。 至少,他不必担心她会主动爬上自己的床。 也因为这样,他才敢放心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伺候。 他可不想象大哥一样,染指身边的婢女,蓄意破坏府里的规矩。 「既然妳无意高升,我就不勉强妳了。」他云淡风轻的低语,没察觉自己微皱的眉头悄悄舒展开来。 老实说,有她在身边帮衬,真的让他省事不少。 「二少爷,若没其它事,我先退下了。」她恭敬的福身。 她知道二少爷不喜欢婢女入夜后,还待在他的房里。 「嗯。」他随口应了声。 她了解他的生活作习,从不在入夜后留在他房里,关于这点,更是让他放心不少。 看来,当初留她真是留对了。 ☆★☆★    ☆★☆★    ☆★☆★    ☆★☆★    ☆★☆★ 才步出二少爷的房里没多久,展府大少爷展飞鹏就在路上将她拦了下来。 「大少爷,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戒备。 「未央,别这么冷淡,咱们好几日没见了,我特地绕过来看看妳。」他边端着笑脸,边朝她走近。 比起两年前刚进展府时的青涩模样,现在的她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只有二弟那个满脑子只知道赚钱的死脑筋,不懂得疼惜美人。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怎敢劳驾大少爷特地绕过来看我。」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说过,只要妳愿意,我马上跟爹说,让妳成为我的人。」他伸出大掌,欲扣住她的下巴,却被她避开。 「大少爷,万万不可,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一辈子伺候二少爷。」她急急的拒绝。 他怏怏不乐的拉下脸,恶声恶气的斥骂。「跟着他有什么好?我是看得起妳,才特别厚待妳,妳别不知好歹。」他大手往前一伸,攫住她的手腕。 「大少爷,请放开我。」她扭动手腕,拚命挣扎。 「我不放,妳能奈我何?」他摆明了要纠缠她。 她敢怒不敢言,力气又比他小,苦恼着该怎么摆脱他的纠缠。 突然间,他们后方传来一道威严的嗓音。「放开未央!」 展毅然抓住大哥的手臂,不着痕迹的加重力道。 「你、你来做什么?快放手!」展飞鹏口气不善,面孔狰狞。 「你不放开未央,我就扭断你的手臂。」他泰然自若的警告。 「你敢?」展飞鹏恶狠狠的瞪着他。 「有什么不敢的?你轻薄我的贴身婢女,就算我把你的手臂扭断,爹也不会置喙的。」他胸有成竹的仰高下巴。 「你!别以为你是当家,我就不敢动你。」展飞鹏咬牙低吼。 「你可以跟爹告状,我不在乎,不过,你最好想想自己的下场。」他好整以暇的将双臂交抱于胸前。 展飞鹏握紧双拳,怒瞪着他。「算你狠!」他忿忿不平的转头离开。 「二少爷,谢谢你替我解围。」莫未央躬身道谢。「二少爷怎么会在这?」 「我是想来交代妳明天要早起,跟我一道去巡视铺子,没想到却见到大哥的恶行。以后他若再轻薄妳,妳尽管告诉我。」他不想让大哥在展府继续嚣张下去。 莫未央心里很感激他替她解围,对他的尊敬又更深了几分。 他替她解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她决定加倍努力工作,以回报他的恩情,就算得一辈子待在展府,她也心甘情愿。 因为,她从没见过像他这么谨守分际的主子,他对待下人虽然严格,却不会冷漠无情,他对她的好,她心里很清楚。 她早就已经把展府当成自己的家,而且,她由衷的盼望,展毅然能够把她当成家人看待。 第二章 莫未央时常随着展毅然巡视铺子,她反应机伶,人美、嘴巴又甜,因此展府有一名美婢的消息,不胫而走。 在展毅然生意往来对象的奔走相告之下,莫未央因此成了商场应酬时的话题人物。 这天,展毅然带着莫未央一起应酬。 「展爷,未央姑娘最近比你还红,你不会吃味吗?」生意上的伙伴半开玩笑的揶揄。 展毅然边品茗、边悠哉的淡笑着。「怎么会呢?我这个主子沾了她的光,做起生意来更如鱼得水。」 只要是对生意有帮助的事,他都不会介意的。 男人望了一眼站在角落的莫未央,顿时感到心痒难耐。「展爷,展府里多的是像未央姑娘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婢女,不知您是否肯割爱?」 男人涎着脸,搓着手,一脸谄媚。 展毅然挑眉反问。「既然展府里有很多长得美又反应快的婢女,你为何独挑未央一人?」 他堵得男人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没想到,展爷这么宝贝未央姑娘。」男人尴尬的笑了笑。 展毅然不置可否的继续品茗,没再响应他的话。 在外人的眼中看来,他像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婢女送人,但实际上,他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既然未央现下这么有用,他何必急着将她送出去?她待在展府两年,吃喝用度比一般奴婢还要优渥,再怎么说,她都得为展府尽一分心力才行。 留着她,日后说不定有更大的用途。 谈完生意后,他朝正在出神的莫未央唤了声。「咱们走吧!」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进入马车,就沉不住气的开了口。「二少爷,您以后应酬,还是不要带着我了。」 他深邃的黑眸,闪过一道复杂难解的微光,但随即隐逝。「怎么了?觉得厌烦吗?」 「不、不!二少爷误会了,我不是感到厌烦,而是……」她倏地住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身为奴婢,主子要她做什么事,她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只是,她真的不希望主子将她送人。 察觉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他大略猜出她心里搁着什么事。「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我又不是难沟通的主子。」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一点都没有发怒或不耐烦的迹象。 这两年来,在她面前,他一向维持温文又明理的良好形象。 她扭绞着双手,深吸了口气,才鼓起勇气直言。「二少爷,请你、请你不要将我送人,好吗?」 她的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鼻头也红通通的,彷佛即将被人丢弃的小狗。 见到这样的表情,他的胸口一紧。他不喜欢自己此刻对她产生的反应,只是,他无法控制那种异样的感受。 他悄然吁出一口气,气定神闲的回答。「我有说过要将妳送人吗?」 「可是,你的朋友……」她已经不只一次,听到他的朋友们半开玩笑的跟他提议。 「妳听着,我不会将妳送人的。」展毅然的大手搁在她略微颤抖的肩膀上,神情笃定而坚决。 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将她送人。就算要送,也不会是那些没有什么作为的商人。 莫未央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真的吗?」 「若将妳送人了,我到哪里去找像妳这么善解人意、反应又灵敏的婢女?没有妳,我便什么事都做不好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富有感情。 他知道这么说,能换来她更多的忠心。 「我、我并没有二少爷说的那么好。」她双颊涨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能够得到二少爷的赞美,她开心得简直要飞上天了。 他以大掌捏住她的下巴,语调更轻更缓。「我的朋友们,都在我面前大力赞赏妳,这还会有假吗?再者,这两年来,妳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她双颊染上红霞的模样,既娇美又动人,难怪他的朋友们,全都被她的美貌给吸引了。 她的美色,能让她更有利用价值。 「二少爷,既然你对我的表现这么肯定,我相信你。」她安心的绽放出一朵笑花。 她的笑容,让他有点移不开视线,但他还是别开了眼。 「如果,妳真的不喜欢跟着我出来应酬,以后我就不带妳出来了。」他蹙紧眉头,假意的轻叹一口气。「看妳不得不对其他人逢迎卖笑,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的为难,让她一阵心虚,赶紧开口。「不!为了二少爷,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她说得真心诚意,像是愿意为他掏心掏肺似的。 「妳这么说,真让我自惭形秽,身为妳的主子,却无法将妳保护得周全,希望妳别责怪我。」展毅然低着头,垂下肩膀。 「二少爷,你千万别这么想,你让我出来见世面,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责怪你。」她急急的解释。 对他,她只有深深的感激,绝无半句怨言。 「听妳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要妳肯跟着我好好的学习,将来,妳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妳不会一直都是婢女的,我会重用妳。」他信誓旦旦的允诺。 「我不在乎自己是婢女的身分,只要你答应我,让我一辈子伺候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她重申自己的愿望。 展毅然一脸欣慰的握住她的手。「我答应妳,绝不让妳离开我身边。」暂时。 他的黑眸中有光影在闪动,莫未央却误以为那是泪光。 主子竟然为了她而眼泛泪光,他对她如此有情有义,她就算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他的情深意重。 展毅然知道,自己已经收服了她的心,得到她死心塌地的效忠。 ☆★☆★    ☆★☆★    ☆★☆★    ☆★☆★    ☆★☆★ 原以为,带着她谈生意会很顺利,但显然的,有些生意上的伙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日,他与一名重要的客人在客栈雅座谈生意,只是这名客人却一直拉着未央的手不放,心思并没有放在生意上。 「傅爷,咱们的契约还没签妥,你不该一直霸占我的婢女。」展毅然拉下脸,表情有如千年寒冰。 他不仅大胆的拉住她的手,大掌还搁在她的腰际上。 展毅然锐利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大手,彷佛想用眼中的利刃,将他的手给砍下来。 傅爷无视于他的冷脸,反而继续将大手放在她的背上游移着,摆明了要吃她豆腐。 「这份契约有失公允,我得先研究一下,才能答复你。」傅爷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展毅然忍无可忍,终于加大音量,不客气的道:「既然傅爷还无法做决定,请容我们先告辞。」 总不能生意没谈成,还白白让他吃未央的豆腐,那他们不就亏大了。 「展爷,何必这么没耐性?这桩生意难道就不能慢慢谈吗?我坐了一、两个时辰,肩背酸得很,你让未央姑娘替我捶捶背吧!」傅爷随口提议。 展毅然一口拒绝。「傅爷,未央是我的婢女,不是陪酒卖笑的青楼女子。」 虽说,为了生意,他不介意让自己的婢女小小的牺牲一下色相。只是,眼前的男人根本无心谈生意,他又何必跟他客气? 而且,他那副急色鬼的模样,让他看了很碍眼。 「展爷,不过是一名婢女而已,你何必如此心疼?若真要比,我府上的婢女,比未央美上数倍的都有。」傅爷大言不惭的抬高下巴。 「既然如此,你可以关起门来,任意轻薄你府上的婢女,我不介意。但现在,请你放开未央。」他不客气的拉住傅爷的手腕,森冷的目光彷佛可以杀人于无形。 从刚才开始,他的心情就很不好,傅爷的挑衅,让他濒临爆发边缘。 见苗头不对,莫未央赶紧出声缓颊。「二少爷、傅爷,你们两人都别生气,是我不对,我向两位赔罪。」 二少爷替她打抱不平,她除了感动,长久以来对他的崇拜及爱慕,再也无法隐藏。 看来,他是在意她的,否则,不会为了她而得罪客人。 「未央,妳没有错。」展毅然朝她使眼色,暗示她在一旁待着,不要出声。 她却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急着想化解现场尴尬沉闷的气氛。「二少爷,其实傅爷的要求并不过分,我本来就是一名下人,而傅爷身为你的朋友,我服侍他并不为过。」 「什么?」他瞠大眼盯着她。 他可是在替她解围,没想到,她不领情就算了,反而还主动要服侍别的男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 「在我的心目中,妳不是下人,而是亲人,我不能让妳受委屈。」这些话说出口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有人情味又令人动容的话来? 莫未央的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长久以来,都是她单方面为他付出,很少见他有所响应,这让她时常怀疑自己的表现,是否让他不满意。 如今,他的反应,不仅让她觉得窝心,胸口还流淌过一股暖流。 她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她认为自己的选择及决定没有错,也更加坚定了想留在他身边的决心。 「二少爷,有你这些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同意让我替傅爷捏一下肩背。」 既然客人已经提出要求,他们置之不理,似乎有失礼数。而且,她真心希望替他在客人面前留点情面,不想让他以后在商场上,留下不好的风评。 「展爷,看来,你的婢女比你还懂得做人。」傅爷面带笑容的揶揄。 展毅然顿时感觉胸口梗着一口闷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的违逆,让他觉得有失面子。 她向来很少跟他顶嘴,他的话就像圣旨一般,谁也不敢有意见。 展毅然微掀薄唇,想回应傅爷的嘲讽,莫未央却早一步打断他的话。「傅爷,我的一切都是展爷教的,你太抬举我了。」 她打圆场的手法,顿时让两个男人自叹不如,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 「好吧!我承认展爷的确很有一套,教出妳这么聪明的奴婢。」自知理亏,傅爷不再用言语挑衅。 对方已经让步,展毅然也不再坚持。「未央,妳想怎么做,妳自己做主吧!」 反正,被人吃豆腐的是她,她都不介意,他这个做主子的干著急也没用。 她走到傅爷的身后,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傅爷,请你先放松一下肩膀。」 傅爷照着她说的话做,还闭上了眼睛。 替傅爷揉完肩背,她又喝了三小杯酒,以示赔罪。 莫未央认为,替主子做足面子,是她回报他的方式之一。 他对她的好,她全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敢忘怀。 ☆★☆★    ☆★☆★    ☆★☆★    ☆★☆★    ☆★☆★ 最后,这纸契约虽然拿到手,代价却是未央喝醉了。 展毅然知道喝醉酒会有多难受,而她所承受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 「傻瓜。」他边将她扶上马车,边叨念了一句。 马车颠簸,她打着盹儿,坐得东倒西歪,他索性一把揽住她的肩头。 这时,她被摇醒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微瞇着眼看他。「二、二少爷?」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醒了?头会不会晕?」展毅然随口问。 见她连坐都坐不稳,肯定还在晕。 「不、不晕。」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这么爱逞强,让他无奈又拿她没辙。 「妳明明不能喝酒,却硬要喝下三杯,我记得我没有教过妳要这么逞强。」他蹙眉抿唇,叨念着。 「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好高兴。」她傻傻的笑着,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他握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妳清醒一点,好吗?」 他正在气头上,她却笑得开心,分明故意要惹恼他。 「我很清醒,不信你瞧,我还可以站起来呢。」莫未央从座位上站起来,并将双手平举。 她以为自己可以站得很稳,谁知马车的车轮突然辗到一块小石子,她身形不稳的向后跌去,幸好展毅然及时抱住她,稳住她的跌势。 她就这么跌进他的怀抱里。 一股馨香马上窜进他的鼻端,掌心下是柔软温热的肤触,他的心跳陡地漏跳了一拍。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自己居然会起了异样的反应。 这张娇美的小脸,这副曼妙的身子,他已经看了两年,应该早就习惯了。为什么当她喝醉酒时,他会觉得她特别妩媚动人? 难不成,他也醉了吗? 「妳快点坐好吧!待会儿要是再跌倒,我可不会扶妳。」展毅然面无表情的告诫,脸上看似平静无波,事实上,他的心跳变得紊乱而急促。 莫未央不敢再乱动,乖乖的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 回到展府后,她在家丁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小屋,混沌而迷糊的睡着了。 半夜,展毅然有点担心她的状况,便悄然来到她的小屋探视她。 隔着小窗,他看到她睡得极不安稳,而且,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他想听清楚她说些什么,于是放轻脚步来到她的床边。 「二少爷,我喜欢你,我要永远待在你的身边,伺候你……」 她的声音极轻极缓,却在他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巨石,激起巨大的涟漪。 他隐约感觉得到她喜欢他,但亲耳听到她说出口,他还是觉得震撼。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触摸她绯红的脸颊,却又觉得不妥的停住,僵在半空中。「我在干什么?我怎么可以动自己的婢女?」 他心下一惊,觉得自己的行径跟大哥没两样。 他若对自己的贴身婢女产生感情,不就跟不学无术的大哥一样吗? 届时,他的丑事将会被传开来,大哥也会借着这件事攻击他、讽刺他,责备他是下流的伪君子。 他绝对不能破坏了自己这几年来,在展府辛苦建立起来的正直形象。 他不能迷上一个身分低微的婢女。 将来他要娶的人,绝对是门当户对,对展府家业有帮助的名门千金。 ☆★☆★    ☆★☆★    ☆★☆★    ☆★☆★    ☆★☆★ 隔天,他开始疏远莫未央,不带她出门,也不让她伺候。 就这样过了几天,莫未央在入夜后来到他的房间。 展毅然正在结算铺子里的盈余,瞧见她的身影,他连头都没抬,声音淡漠且毫无温度。「我不是立下规矩,入夜后,所有婢女都不准踏进我的房?」 「对不起,白天二少爷忙着铺子里的事,我只好深夜前来打扰你。」她低垂着小脸,语带愧疚。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让她一颗炽热的心彷佛在瞬间坠入冰窖,胸口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感。 「找我有什么事?」他睨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账册上。 「我、我想请问二少爷,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你才会不要我来伺候你……」她的话语带着些微的哽咽,双手放在身后扭绞着。 他的刻意疏离,让她有种受伤的感觉,那种被漠视的痛苦,让她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深。 她原以为自己对他只有崇拜及爱慕之情,但事实上,在两人朝夕相处下,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越放越多了。 「妳没做错什么,我只是不想妳太累,决定让妳休息一阵子。」他随口搪塞。 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她深觉事有蹊跷。 莫未央不死心的追问。「是不是因为前几日我喝醉了,所以二少爷生气了?」 她不希望二少爷讨厌她,甚至是看轻她。 她宁愿他痛快的骂她一顿,或处罚她,也不要被他忽略,当成陌生人看待。 「妳多心了,我没有生气。」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表现得越不在乎,她就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跟在二少爷身边两年,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她都再熟悉不过,甚至他一个眼神,她就能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 只是,此刻冷漠的他,教她无法摸清他的心思。 她的心中忐忑不安,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我感觉得出来你在疏远我,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请你直接告诉我,我会改进的。」她真心诚意的请求。 「妳非得问出一个理由来,是吗?」展毅然被激怒,垮着一张脸。 她苦着一张脸,卑微的请求他,让他莫名产生一股罪恶感。 他对她,越来越无法硬下心肠,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只是不想被二少爷讨厌。」那会比杀了她还教她难过。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难受到每个呼息都疼痛了起来。 她的情绪,随着他对待她的态度而起伏不定。 「理由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妳太累,希望妳休息一阵子,妳如果继续追问,我会直接将妳调到别院去。」他毫不留情的宣布。 「不!二少爷,求求你,别将我调离你身边。」她倏地屈膝,跪在地上。双眸中弥漫着一层水雾,不安感不断在内心扩大。 她真的不知道,二少爷到底为了什么事而疏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惹他生气?这一切对她来说,简直是一个谜团,她如坠五里雾中。 「如果妳不想被调离,那就听我的话,先休息一阵子,什么都别再问。」展毅然板着脸叮嘱。 他怕两人再继续说下去,他会因为不忍心而软下心肠,这么一来,他就会不自觉也流露出对她的关怀。他不能让一切脱离自己的掌控,包括感情。 「好,我不问。二少爷要我休息多久,我就休息多久,只求你别将我调离。」她无奈的妥协。 深怕自己被调离,她压根无法忍受见不到他的日子。 「嗯,若没别的事,妳退下吧!」他急着赶人。 「是。」她失望的转身离开。 月色下,她的背影显得特别孤单落寞。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他的心陷入一片迷惘之中,心情越来越沉重。 ☆★☆★     ☆★☆★    ☆★☆★    ☆★☆★    ☆★☆★ 半个月后,展毅然又带着莫未央出门谈生意,这次的对象是财力及名声与展府不相上下的燕府当家燕康泰。 能够再次与二少爷出门,莫未央的心情雀跃,一扫以往的阴霾,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她心想,二少爷肯带她出门,肯定是已经原谅她了,今后,她又能像以前一样伺候他了。 这次的生意谈得很顺利,燕康泰不仅温文有礼,对她也很客气,连二少爷都眉开眼笑的。 一回府,展毅然就召她到房里谈话。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吗?」她的脸上藏不住喜悦之色,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有朝气。 「未央,妳觉得燕康泰这个人怎么样?」他试探性的问。 她没多想就直接回答。「燕公子人品不错,长相俊美,待人又客气,只可惜脸色苍白了一点,身子太单薄了。」 「看来,妳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他挑眉睨了她一眼。 「这只是我的浅见,微不足道,二少爷对他的观感如何比较重要。」毕竟,要跟他合作的人是二少爷。 「妳错了,燕康泰对妳比较感兴趣,咱们聊妳比聊生意多。」他坦白直言,毫不隐瞒。 「这……燕公子大概是想找话题聊,才会谈到我。」她径自猜测着。 「燕康泰向我要求一件事。」展毅然直接切入主题,不再拐弯抹角。 「什么事?」她顺着他的话问。 「他对妳一见钟情,要求我将妳嫁给他。」他的神情淡漠,彷佛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莫未央倒抽一口凉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二少爷不会答应的,对不对?你曾经说过,会让我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伺候你。」 她的话说得笃定,但神情却是忐忑不安的。 他点点头。「我的确曾经答应过妳,让妳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次答腔时,展毅然却抢先一步开口。「只可惜,我答应他的要求了。」他微掀薄唇,吐出残忍的字句。 莫未央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直视他,眼中写满惊惧。「你……答应将我嫁给他了?」 她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 脚步虚浮,四肢无力,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第三章 “燕康泰人品、家世都不错,虽然身体不好,但你若嫁给他,绝对可以过着富足优渥的生活。再加上他对你一见钟情,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把你嫁给他。”他说得头头是道,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然而,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你曾经答应过我,要让我一辈子都待在你的身边伺候你。”她仍想做困兽之斗。 “然后呢?”他冷冷的反问。 “什、什么?”她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想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当一名暖床的婢女吗?你应该知道,我将来要娶的人,绝对是对展府家业有帮助的人,必须与展府门当户对。”他特别强调“门当户对”这四个字。 “门当户对?”她苍白着小脸,低声喃念着,原本想要说的话,现在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居然拿身份压她?可悲的是,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可是,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求你不要将我嫁给燕公子。”她苦苦哀求。 她的鼻子、眼眶皆因激动而泛红,任何男人见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都会心软,唯独他,仍旧是铁石心肠。 “莫未央,你就这么一丁点志气而已吗?待在我的身边有什么好?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她心存不可能实现的遐想。 “没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因为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再隐瞒自己对他的感情。 “就因为这样,我更要将你嫁给燕康泰。”他的态度强硬,语气带着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为什么?”她困惑的直视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 “我不想像大哥一样,与婢女牵扯不清,我要证明自己跟他是不一样的人。” 他将话说白。 言下之意是,她连当暖床的婢女都不够格。 “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在乎的只是身份。”她泄气的垂下肩膀。 “身为展府的当家,我必须考虑很多事。”他垂下眼,不去看她伤心的表情。 “如果,我已经无法继续再待在你身边,那么,请让我离开展府。”她选择另一条路走。 她的要求,并不在展毅然的考虑范围内,他不加思索的拒绝。“我不会放你出府,除非你是由展府嫁出去。” 这是她唯一能走的一条路。 “你没有资格决定我下半辈子的人生。”她坚决的反抗。 “就凭我是你的恩人,我就可以决定你的将来。”他说得斩钉截铁。 莫未央再次刷白了小脸,睁大眼看着他。“你怎么可以拿恩情来压我?”他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对她有情有义的展毅然。 “别忘了我是一名商人,必要时,我连亲情都可以拿来秤斤论两卖。”他淡笑着说出残忍恶毒的话。 她以双手环住自己的手臂,感觉体内沸腾的血液,全都在一瞬间冻结了,连心都彻底的凉了。 他好狠,狠到让她不由得打起寒颤来。 她看错他了,他不是自己心目中那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过去的你,全都是虚情假意的吗?”她不死心的问。 她不相信,他连一丁点温情都不曾施舍给她。 “你说呢?”展毅然满不在乎的反问。 他的表情与口气,已经证实了她心中所想。 他的确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可以出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你当真要我嫁给燕康泰?”她知道自己白问了,但,她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没错,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嫁,因为与燕府联姻,咱们才有机会接触从未经营过的其他事业。”这也是他与燕康泰私下谈成的条件之一。 他有心经营其他事业,但必须仰赖燕家的引领。 “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之一?”她凄凉一笑。 “何必把自己想得这么不堪?就当是你还给展府一个恩情。”展毅然说得云淡风轻,像在谈一桩生意。 她咬紧下唇,硬把悬在眼眶的泪水逼回去。 “好,我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欠展府恩情了。”她万般无奈的妥协,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正在淌血。 不是因为她即将嫁给不爱的人,而是,展毅然的无情让她彻底心寒。 像他这种凡事以利益为优先考量,没血没泪的男人,不值得她爱。 她要斩断自己对他的感情,今后,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 旬日后,展毅然将她风光的嫁出去,还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燕康泰在成亲当日,突然得到急病身亡。莫未央还没成为新妇,就变成了寡妇。 由于燕康泰原本就是带病之身,他突然身亡,燕府的人并未责怪莫未央,反而答应让她自由选择要走还是要留。 莫未央经过一番挣扎后,仍旧决定回到展府。毕竟,她待在展府两年,早已习惯那里的生活,比起陌生的燕府,还是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好。 隔天,她回到展府,除了展老爷及二夫人,其余的人对她都不太友善。 “未央,如果你愿意回来展府,展府的大门永远都为你开着。”展老爷心疼她的处境。 原本,他就不赞成让未央嫁出去,是二儿子坚持,他无力阻止。 “老爷,谢谢你,只不过,我能不能回来,是否要请示过二少爷才算数?”她微拧眉,双眼梭巡着展毅然的身影。 “毅儿一大早就出门办事,还没回府。这等小事,由我做主就行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只不过是收留一名原先就待在府里的婢女,毅儿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谢谢老爷的大恩大德。”她觉得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境一样,好不真实。 昨日,她才从展府嫁出去,今日,她就又回到展府了。 正当她欲向展老筘躬身道谢时,大厅外传来低沉威严的嗓音。 “慢着!”人未到,声先到。 莫未央听到展毅然的声音,一颗心突然跳得好快,过往相处的情景,蓦地从眼前快速闪过。 她渴望见到他,却又埋怨他对自己的残忍无情,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胸口溢满复杂的情绪。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二少爷。”她低垂着头,朝展毅然福了福身。 “你不能回来展府。”他说得坚决而笃定,深邃的黑眸里完全没有一丝温度。 “为什么?”她困惑的拧眉。 “女子应该遵从三从四德,你既然已经嫁给燕公子,就是燕府的人,展府如果继续收留你,外人会说我这个做当家的,没有将婢女管教好,这会影响到展府的名声。”他说得条理分明,字字清晰。 “可是,我并未与燕公子圆房。”她急急的反驳。 “你们已经拜过天地及高堂,你已经是燕府的人了,我不可能再收留你。”展毅然正色拒绝。 “二少爷,你一定要这么狠吗?念在咱们主仆一场的分上,让我回来吧。”她放软姿态求情。 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见他,可是,一回到展府,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想离开展府,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熟悉且自在,她早就将展府当成自己的家了,燕府给她的感觉,只有恐惧及不安。 “我不可能让你回来的,你死心吧!”为了展府将来的生意着想,她一定得留在燕府。 必要时,他可以再利用未央,将燕府的生意都抢过来。 “二少爷,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走投无路?”她沉不住气的低吼。 “你并非无处可去,你还可以回到燕府。”无视她哀凄的眼神,他道出残忍的事实。 “若待在燕府,我孤立无援,那里不是我熟悉的地方。”她无奈的以双手环住自己的手臂。 燕府的人虽然慈悲的让她自由选择将来的去处,但她对燕府的人来说,毕竟是陌生人。 难道,她真的得顶着燕夫人的空名一辈子吗? 多可悲的一件事。 “一旦你回到展府,大家都会视你为不祥之人,你的日子不会比较好过。相信我,回燕府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害你的。”展 毅然劝道。 “我宁愿承受众人异样的眼光,也不要回到燕府。”她的顽固,与展毅然不相上下。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回来的。”他以森冷的口吻,彻底打断她的想望。 他尚未从未央的身上图到燕府的好处,她得继续待在燕府才行。 更何况,他发觉自己再次见到她时,内心竟然产生微微的悸动,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他不能让自己当个感情用事的男人,更不该对她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二少爷,你真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人吗?我不相信。”在她的内心深处,仍旧愿意相信,他的心地是善良的。 他不会对她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我才不管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人,我只在乎家业及生意,其他的事,我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态度及口气都相当强硬。 他别开脸,不去看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意志不坚的男人,不能因为对她有异样的感觉而心软。 莫未央的心又被伤了一次。 她的胸口揪疼着,好像被人用大手给捏握住一样,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就不会回来展府自取其辱。”她气得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坚决不让眼泪落下来。 “要走请便。”短短的四个字,彻底敲碎莫来央的想望。 今日一别,她就是燕府的人了,与展府再也没有任何关联。 她转身,脚步又重又沉,每走一步,她就觉得好吃力。 当她步行到大门,欲往门槛跨出去的时候,展毅然的声音又在她的背后响起。 “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什么事?”她满怀希望的直视着他。 她多么的希望,他是想开口留她下来。 或许,他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坏,他对她还是有一点点感情的。 展毅然慢悠悠的开口。“我希望你坚强一点,不要受了委屈就回来诉苦,展府可不是你的娘家,没办法让你依靠。” 当他说这些话时,他的胸口隐隐闷痛着,明知道会伤害她,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必须斩断她回展府的念头,也斩断自己对她不该有的异样情愫。 若想成大业,就必须舍弃感情,那只是一种无用的累赘而已。 他的声音轻缓,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杀伤力十足。 莫未央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不能将自己懦弱的一面表现出来,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不需要你交代;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今后,我不会再踏进展府一步,以免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就好,你自个儿保重吧!”他随意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望着他结实的肩背,她的内心惆怅不己。 原以为,他可以成为她的避风港,让她依靠一辈子,只可惜,她想错了,她天真的以为他是个大好人,其实,他是个只会利用别人的混蛋。 她不会忘记自己今天所受到的屈辱,将来如果有机会,她会一并讨回来的。 莫未央回到燕府后,慢慢接触燕府的事业,凭借着之前在展毅然身边所学,逐渐振兴燕府衰败的家业。 商界的人,听到莫未央这个名字,莫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她一介女流之辈,独自扛起燕府庞大的家业,这份能耐,纷纷受到同业中人的肯定。 为了做生意,她长途跋涉,无论多偏僻、多险恶的地方,她都愿意去。 这次,她只身来到关外,想将燕府的事业拓展到关外去。 当她来到准备谈生意的客栈时,好巧不巧的碰到了展毅然。 她动作迅速的起身想走,却被展毅然开口唤住。 “这么急着想走,是不想见到我吗?”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好一阵子不见,她身上似乎多了一分成熟世故的味道。 她睐他一眼,镇定自如的坐回椅子上。“请问我认识你吗?” “喔?想跟我撇清关系?”展毅然双手交抱于胸前,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想看她准备玩什么把戏。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有能力稳住燕府的家业。 “我没有那个荣幸与展爷攀上关系。”她别开眼,不肯正视他。 原本,她已经快要将他忘记了,为何他又要出现在她的面前,搅乱她平静淡然的心湖?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不让你回到展府,但我若没这么做,你又哪来的机会一展长才?”他泰然自若的问。 再次与她相见,他的心情是激动的,还带着一点他没察觉的期待。 “你是高高在上的展府当家,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她语带嘲讽。 看着她澄澈的双眼中隐隐闪动着恨意,他觉得很意外。 这样淡漠倔强的她,有别于以往的温柔顺从,却意外的引起他的兴致。 “你想跟我抢关外的生意,恐怕胜算不大。”展毅然胸有成竹的抬高下巴。 “大家各凭本事做生意,不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她镇定的反驳。 对于她敢公然反驳他的话,他感到既欣赏又有一点不是滋味。 以前的她,对他百依百顺,现在的她,则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她不仅没有跟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反而有可能成为同他抢生意的敌手。 “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本来就比较吃亏。” “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她极不苟同他的说法。 他说一句,她就顶一句,让他不悦的皱紧眉头: “未央,你变了,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好强,你对我一直都是百依百顺的。” 莫未央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展爷,你忘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吗?是你把我变成你的敌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只要你肯配合我的策略,我可以让你瓜分我的生意。”他假好心的提议。 “不必了,我根本不想跟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打交道。”她的眼中写满不屑。 “你想与我为敌?那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他悠哉的提醒。 “展爷是在威胁我?”她满怀敌意的瞪着他。 “你要这么想也行,在骆爷尚未到来前,咱们先谈个交易吧!”展毅然淡然以对。 “什么交易?”她好奇的望着他。 她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诡计? “念在咱们两人主仆一场,只要你肯求我,我可以考虑把这桩生意让给你。” 他口头上爽快的允诺,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嗤之以鼻的哼笑。“感谢你的大发慈悲。 “意思是,你肯向我低头了?” 没想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无知好骗。 “我不可能向你这种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的男人低头,早在你将我赶出展府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两人就恩断义绝了。”她握紧双拳,一脸愤慨。 展毅然压下胸口的怒气,问:“你仔细想一想,与我为敌,对你没有好处。”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单纯又无知的莫未央吗?”她口气不善,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他把她当成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吗?她再也不会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即使未来困难重重,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 她不想再被他瞧扁了。 “既然你不肯接受我的提议,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他总算见识到她顽固的一面。 过去的他,真的太小看她了。 两人各自背对背坐着,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随行的奴仆们皆感受到二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人敢开口讲话,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的大客户骆爷到来,他们各自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骆爷摸了摸头,笑了笑。 “骆爷,没关系的,你是大忙人,我们等你是应该的。”莫未央甜甜一笑,展现好风度。 “燕夫人,让你一个女人家长途跋涉来到关外,还等这么久,我实在感到过意不去。”他心虚的垂下眼。 “骆爷,你太客气了,能跟你做生意,就算再远,我也一定会走这一趟。”她由衷的说。 “燕夫人真是明理又随和。” “骆爷也没有架子。”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展毅然一直找不到机会插入两人的谈话,只能看着莫未央不停的端着笑脸,使出浑身魅力,将骆爷迷得团团转。 她甚至让骆爷握住她的手,连吭一声都没有。 她的小把戏,让骆爷心甘情愿的与她签下契约,得到这笔利润不错的生意。 成功拿到生意的她,不想在关外久待,急着打道回府。 她正准备上马车,展毅然又将她唤住。“未央,等一下。” “展爷,有何指教?”她的回应依旧冷冷的。 “刚才,你不该让骆爷占你便宜。”他毫不客气的数落她的不是。 “展爷,你似乎管太多了,我想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我?再者,骆爷握住我的手只是基于礼貌,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她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只是想提醒你,男人大多都是居心不良的,你涉世未深,要小心一点。” 表面上看似关心,但事实上,他只是不希望她日后再使出相同的手段,将生意抢走,让他失了面子。 若他连一个女人都摆不平,将来如何在生意场上立足。 她不悦的反问道。“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教训我?”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果你是关心我,那就免了,早在你将我嫁给燕康泰那日起,你的关心就变成了虚情假意。如果你想教训我,那你更没那个资格,因为我已经不是你的贴身婢女了,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她痛快的说着,没有注意到展毅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莫未央,你太不知好歹了。”他被彻底激怒,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她无畏无惧的迎视他。“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若不想听,可以当作没听见。” “很好,这样的你,的确可以激起我的斗志,我会让你见识一下展府当家的实力,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求我。”展毅然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 两人首次交锋,他虽然败下阵来,但不代表他永远都是输家。 “我拭目以待。”话落,她迅速的踏上自家马车。朝车夫一扬手,马车慢慢的往前驶去。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思绪复杂难解。 再次相见,她居然变得那么强悍、那么顽强,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倒似的。 她太有自信,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身为她以前的主子,他一定要拿出实力,证明自己比她强。 他有信心,她早晚一定会哭着来求他的。 第四章 “姜爷,咱们两家的生意已经合作好几年,为什么你突然要中止合作?”姜府气派的大厅上,莫未央的问话声显得沉重而困惑。 “燕夫人,请原谅我不得不与燕府中止合作关系,请谅解我的苦衷。”姜老爷低垂着头,轻叹一口气。 他也不想为难一名寡妇,只不过,为了将来着想,他只能做个背信忘义的人。 “姜爷,如果我有得罪你的地方,我在这里向你赔罪,请你不要中止咱们两家的合作关系。”她诚心的躬身致歉。 姜老爷赶紧扶了她一把。“燕夫人,你别这么多礼,这件事有点复杂,我真的爱奠能助。”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莫未央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姜爷,你与燕府做生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有什么话你烬管直说吧!” “可是……大家都被下了封口令。”他一脸为难。 “大家?意思是……我被孤立了?”她蓦地倒抽一口凉气。 姜爷无奈的摊了摊手。“可以这么说。” “念在过去我与燕家老爷子交情不错的分土,我就透露一点消息给你知道。你得罪的,是熟人。”他意有所指的暗示。 她冷冷的哼笑。“其实,不必你说,我大概也猜得出幕后主使者是谁了。” 会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她的人,除了展毅然之外,还会有谁? “燕夫人,老夫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日后,你想在商场上立足,将会是一件难事。”他实话实说。 “姜爷,谢谢你的忠告,我会小心行事的,告辞。”她有礼的福身后离去。 一路上,她思忖着该怎么对付展毅然?越想越头疼,完全想不出对策来。 他的能力、手腕,甚至商场上的人脉,在在都比她强,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满腹心事的回到燕府,她马上被一群姨娘们包围。“未央呀!听说很多大爷们都不跟咱们家做生意了,这是真的吗?” “大姨娘,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她柔声安抚。 “那你想出应变之策了没?康泰他爹长年卧病在床,康泰的弟妹们都还小,祥悉在经商方面也不在行,咱们燕府只能靠你了。”二姨太忧心忡忡的皱紧眉头。 “二姨娘,请你别担心,我会想出办法来的,请你们再给我一些时间。”被众姨娘们团团围住,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三姨太紧接着说:“未央,你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什么人了?才会影响到咱们燕府的生意?”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是呀、是呀!你三姨娘的猜测很有道理,如果你真得罪什么人,就说出来,咱们人多好商量,说不定可以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大姨太积极的劝说。 她拧眉望着那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庞,内心充斥着罪恶感。 “我应该是得罪到展府的当家。”莫未央决定不再隐瞒实情。 “展府的当家,不就是你以前的主子吗?再怎么说,你们曾经主仆一场,他怎么会这么狠心的阻断咱们燕府的生路?”大姨太疑惑道。 “我、我不小心惹怒他了。”她老实招供。 “未央呀!不是姨娘爱念你,你就是脾气太硬了点。男人嘛!生气时你就放软姿态,对他说些好听话,他的气也就清了。男人都爱听奉承的话,希望女人将他们视为天、视为地。你就走一趟展府,向他赔个罪,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三姨太好声好气的劝导。 “三姨娘,你不明白,展爷他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比其他男人更自私自利。 “未央,好歹你们两人是旧识,如果你去求他,他应该会接受的。”大姨太柔声建议。 “你要我去求他?”她惊讶的睁大眼,像看怪物一样望着大姨太。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法子吗?”大姨太苦着脸反问。 “我不会向他低头。”她斩钉截铁的宣布。 众姨娘全都紧张的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未央,你别再固执了,跟展爷硬碰硬,咱们只会吃亏而已。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老爷子及燕府里的老老少少着想,咱们一家子的生计全都靠你了。” 姨太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啜泣。 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吵得她的头都快爆炸了。 “好了,你们都别哭了,我去展府求展爷就是了。”她无可奈何的允诺。 她若再不答应,大概会被姨娘们的泪水给淹死了。 *** 经过一夜的思考沉淀后,她还是硬着头皮来到展府。 一进展府,奴仆们就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好不容易有婢女愿意替她通报,得到的结果却是展毅然要她等待。这么一等就从早上等到晌午,一直到了日落时分,展毅然才愿意见她。 “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我不知道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到我。”他故意说风凉话。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自愿前来的,我是被逼的。”莫未央不以为然的冷哼。 “谁有那个能耐逼你?”他挑眉询问,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少装了,我今日会来,不就是你使心机造成的吗?”她忿忿不平的反问。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好整以暇的往太师椅上一坐,端起婢女泡的春茶浅啜一口。 “自从你走后,所有婢女泡的茶,都不合我的胃口了。”他垂下眼低语,长睫掩住他的黑眸,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她涨红脸,耐性快要消失了。 她来这里,可不是来听这些无关紧要的风凉话。 “你今天吃了炸药?讲话这么冲。” “我会变成今天这副德行,还不都是你展二少爷一手造成的。”他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她不自觉的加大音最。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她越激动,他就越镇定。 “好,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什么要阻断燕府的生意?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何必殃及池鱼?”莫未央怒气冲冲的瞪视着他。 她这副气得头顶快冒烟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尤其她的双颊因为怒气而染上红晕,煞是好看。 自从她出嫁后,居然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加美丽,美到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她所吸引,而最吸引他的,是她那股坚韧的意志力,仿佛任何人都击不倒她似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我在阻断燕府的生意,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我的确有意打压你。”他爽快的承认。 “为什么?咱们好歹曾经相处两年,难道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她语带埋怨。 就算是他养了两年的狗,多少也会有一点感情,为什么他连一点情面都不肯留给她?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绝情,非得要逼她走投无路不可? “想想你日前在关外时,是用什么态度对待我的?你敢激怒我,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他半眯着黑眸,无视于她的怒气。 “没想到,你是这么没有肚量的男人,竟然跟一个女子斤斤计较。”她讥诮的扬唇。 “你跟在我身边两年,难道还摸不清我的脾性?”展毅然悠然自得的回答。 “你之所以生气,无非是因为我不顺从你,反而违逆你的意思。”她笃定的道出他心中所想。 他微勾唇,拍了拍掌。“不错,不愧是曾经待在我身边两年的贴身婢女,我心里想什么,你大致都能猜到。” “你联合其他商家打压我,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她字字带刺,不畏惧的迎视他。 “经过这么多事,你还天真的以为我是正人君子吗?”他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讥笑她的单纯无知。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以为你应该还有一点良知,会留一些情面给我。” “只要你肯求我,并保证不与我为敌,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他的口吻带着施舍。 “我只是一介女流,根本威胁不了你。”莫未央讥诮的扬唇冷笑,对于他将她视为商场上的敌手,她不知该感到荣幸,还是感到害怕? “我这人有个怪脾气,最讨厌别人不尊重我,让我失了面子。只要是得罪过我的人,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他相信,她很了解他这个怪脾气。 “我认为我没有错,大家做生意各凭本事,若真有不小心得罪你的地方,也是无心的。”她压下怒气,据理力争。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向我低头认错?”展毅然的声嗓徐缓,却带着令人畏惧的气势。 她的转变,让他无法适应,更无法接受。 以前的她,对他百般顺从,现在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而这么顽强不服输的她,让他更想挫挫她的锐气。 “我到底错在哪里,请你明说。”她不服气的追问。 要她认错,行,但得给她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予取予求的傻气婢女。 “你错就错在,我给你忠告你不听,我更看不惯你对待其他男人的方式。”展毅然咬牙低吼,觉得有一股闷气梗在胸口。 她怎么可以用以前对待他的方式,去对待其他男人? “展爷,我没听错吧?你之所以打压我,只是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理由吗?”她从鼻中哼着气。 “你破坏了商场的规矩。”他说得义正词严。 她更加不以为然的嗤哼。“我看,我破坏的不是商场的规矩,而是你展爷的规矩吧?你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一点儿都不认为自己的经商手段有错。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你得罪我是不争的事实。”他态度强硬,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你这么在乎我对待其他男人的方式,是因为你看不顺艰,还是你在意我?”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 他的身躯僵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黑眸中闪过一抹被道破心事的难堪。 他在意她?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哪有能耐左右他的情绪,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展毅然涨红脸,激动的反驳。“我当然是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我若真的在意你,怎么可能将你嫁给燕康泰?” 莫未央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表情。 真的是她会错意吗? “如果你真的看不惯我的经商方式,我愿意向你赔罪,请你原谅我。”她无奈的妥协,朝他躬身致歉。 为了燕府一大家子人着想,除了低头认错,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不置可否的挑眉,似乎不太满意她的道歉方式。 他感觉胸口那股闷气,并没有较为舒缓。 见他默不吭声,她有点沉不住气。“你要我赔罪,我已经道歉了,以后,请你不要再刻意阻断燕府的生意。” 她旋身想走,展毅然却开口唤住她。“慢着,我没有说我要原谅你。”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做?” “你对待其他男人,可不是这样,很显然的,你诚意不足。”他眯起黑眸,不甚满意的撇嘴。 “依你之见,怎样才算有诚意?”她拧眉质疑,神情带着不认同。 “你对待其他男人,声音更轻软,表情更温柔,会让我有种错觉,仿佛以前的你又回来了。”展毅然的眼神迷离,像是陷入回忆当中。 “很抱歉,面对你,我无法做回从前的自己。”她的语气及表情变得僵硬。“是你将我变成另外一个人,又怎能要求我用以前的方式对待你?我办不到。”她直载了当的拒绝。 “办不到,你就等着看燕府衰败吧。”他的口气狠,表情更狠,脸上仿佛罩着千年寒冰。 他的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展爷,你也变了,变得不通情理。”莫未央大胆的斥责他。 看着他毫无温度的黑眸,她怀疑他真的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他吗? “我没有变,是你还不够了解我。”面对她的指责,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如果不是够狠、够无情,他又怎能爬到今日无人能及的地位? “早知如此,我宁愿你当初不要帮助我。”她脸色苍白的往后倒退一步。 她一直视他为恩人,谁知,他竟然是将她利用得最为彻底的人。 “你不觉得,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吗?”他一派悠闲的将双手交抱于胸前,没将她的指控放在心上。 “展爷,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求你了。”莫未央咬着下唇,嗓音带着哽咽,眸中漫上一层水雾。 今日再次受辱,她对他已经彻底心寒了。 她要靠自己的能力击败他,让他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不送了。”展毅然挥了挥手。 他表面上虽然看似不在乎,但他的瞳眸深处,却隐隐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他以为自己可以无视于她的痛苦,但胸口却传来一股莫名的揪疼感,这是心疼吗? 不!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心疼,就算是她也一样。 *** 莫未央回到燕府后,独自待在房里哭泣。 自她接手燕府家业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力不从心,如果不是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她不会轻易落泪。 由于她的房门并未关妥,她的小叔燕祥悉激动的推门而入。“嫂子,你怎么哭了?” “没、没事,是刚才风太大,不小心让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她赶紧拿出手绢拭泪。 “你别骗我了,是不是在展府受了委屈?你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回公道!”他气怒的握紧双拳,下巴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祥悉,我没事,展爷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难以应付,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你别担心。”她强颜欢笑,不希望让小叔担心。 “你说谎!若事情真的顺利解决了,你怎么会躲在房里偷偷哭泣?”他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说词。 “我、我是喜极而泣呀!”她绽开笑容,然而,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你若不肯告诉我实情,那也没关系,我自己去问展爷。”他作势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祥悉,就算你知道实情了,也帮不上忙。”她一脸无可奈何。“展爷不是简单的人物,你斗不过他的。” 燕祥悉忿忿不平的握拳。“你把实情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替你出主意,多一个人总是比较容易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见小叔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轻叹一口气,将自己与展毅然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他说,他看不惯我在商场上对待其他男人的方式,要我向他道歉,但我向他赔罪后,他却要求我口气要再放软一点,态度要温柔一点。最后,我们不欢而散,他可能会继续干扰燕府的生意。”她无奈的垂下眼。 “什么?他分明欺负你是个女人。”他的眼中燃起愤怒的火苗。 见平时温文儒雅的小叔发脾气,她赶紧出声安抚。 “展爷就是这种脾性,或许等他气消了,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她自欺欺人的劝慰着。 “像他这么自大高傲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祥悉,这是我跟他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千万别淌浑水。”她殷殷叮嘱,深怕血气方刚的小叔会做出冲动的事。 燕祥悉见她焦急得额际冒出冷汗来,为免让她更加忧心,他抑下怒气,温声允诺。“我知道了,我不会惹事生非的。” 表面上答应她的请求,然而,他的心里却另有盘算。 他要去找展毅然理论,还嫂子一个公道。 *** 结果,他在展府被展毅然骂了一顿,还被赶出去,不仅没替嫂子讨回公道,反而被羞辱一番。 回家后,他虽然只字未提,但隔天,展毅然就亲自上门找莫未央理论。 “莫未央,你未免太没志气了,居然指使自己的小叔前来同我理论,你的行径真是教我失望透顶!”展毅然劈头就是一阵辱骂。 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你解释清楚一点。” 祥悉已经答应过她不会去找他理论,怎么今儿个,他又言之凿凿的说她指使祥悉去找他? “你小叔昨天来找我理论,说话很不客气。我奉劝你,若没真本事,就不要掌管燕府的家业,早早让贤比较妥当。否则,哪天又要年轻气盛的小叔为你强出头,那可就难看了。”他一字一句都帮着刺,神情充满嘲讽。 “我没要他替我强出头,我也不知道他去找你了!”莫未央正色反驳。 “你少装蒜了,谁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迷惑他,要他替你卖命的?我猜,你八成是用女人最厉害的武器——眼泪,收服他的吧?奉劝你别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连小叔也不放过。”他不留情面的辱骂她,话越说越恶毒。 只要一想到她对其他男人诉苦的模样,他的胸口就涌起一把无名火。 她宁愿对自己的小叔轻声细语,也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这让他的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般难受。 “不!你误会……” 话未竟,燕祥悉就从内室冲出来,狠狠的朝展毅然的面门挥去一拳。“混帐!我不准你侮辱我嫂子。” 他的力道虽然不够重,却也让展毅然的嘴角瘀伤并渗出血来。 “燕祥悉,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我动手?”他胡乱的抹去嘴角的血迹,扬起一手,打算回敬他一拳。 莫未央却冲到燕祥悉的身前护住他。“住手!我不准你动他。” 见此情景,展毅然瞠大眼,突然感觉胸口一窒,有股闷气上不来也不下去。 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公然与他作对? 她的行径,比刚才燕祥悉揍他的那一拳还要让他心痛。 “你走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厉声威胁,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喉咙口涌上一股酸意。 “你想动他,除非先打死我!”莫未央回道。 事到如今,她已经豁出去了,不想求饶了。 “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他再次恶狠狠的警告,脸庞及脖子因怒气而涨红。 “你想打就打,只要不要动祥悉就好。”她挺起胸膛直视着他。 “你……”展毅然扬起一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熊熊火焰。 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反而睁得更大。 他望着她澄澈宛如明镜的水眸,大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倏地在脑中浮现,她欢笑的、喜悦的、伤心的、痛苦的表情,都鲜明且历历在目,教他想忘也忘不掉。 这两年来的相处,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的。 他握紧双拳,恨恨的问:“燕祥悉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他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男人,她居然处处护着他,她究竟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第五章 “祥悉是我的家人,只要是燕府的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她是燕府的当家,绝对不能让展毅然动燕府的人一根汗毛。 “家人?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曾经是我的贴身婢女,但你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家人看待吗?”他口气不善的质问。 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如果想当我的家人,就不该轻易把我卖了。”她意有所指的斥责,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恨意。 当她面对燕祥悉时,她的神情温柔恬淡,仿佛从前的她。如此熟悉的神情,现在却是望着别的男人,这让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迷惑燕祥悉,不过,我奉劝你最好洁身自爱,免得丢了燕府的脸,也别让我这个前主子感到羞耻。”他毫不留情的用恶毒的话语辱骂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燕府没有洁身自爱?”莫未央不服气的反驳。 她对小叔或燕府的任何人,一向都是以礼相待,他怎么可以污蔑她的人格? “就凭燕祥悉擅闯展府为你出气,刚才又揍了我一拳,再加上此刻为你强出头的模样,我就猜得出来,你们两人之间,有不寻常的感情。”展毅然迳自猜测着。 虽然,这么说是有点无凭无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个男人肯为女人豁出去,代表这个男人很重视这个女人。 “祥悉是将我当成家人看待,所以,他才会不顾后果出手打人,他的行为的确有不当之处,但他也只是想保护我。”她执意袒护小叔。 与展毅然相比,小叔对待她的方式让她由衷的感激,他是真的把她当成燕府的一分子看待,才会对展毅然充满敌意。 “你这么坚决的袒护他,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对他产生不寻常的感情?”他沉声质问,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没有。”她不停的摇头否认。 “这么急着否认,是心虚了?”展毅然咄咄逼人的追问,眼神锐利。 “你这是欲加之罪,我不想继续跟你谈下去。”她转身欲走。 再继续争论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紧张而已。 见她想临阵脱逃,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戳破你的心事,你就想逃避吗?休想蒙混过去!” 他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的手腕勒出一圈红痕来。 莫未央扭着手挣扎。“你放开我!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这时,燕祥悉再也沉不住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抓扯着展毅然的手臂。 展毅然不耐烦的皱眉,用力推开他,燕祥悉因为重心不稳而踉跄了一下,顿时跌坐在地上。 见小叔被粗鲁的对待,她不舍的流下眼泪。“祥悉,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都怪她不好,不该一再的惹怒展毅然,结果害小叔也跟着遭殃。 “嫂子,我没事,也没有受伤,你别哭。”燕祥悉没多想,自然的伸出手,替她拭去泪水。 展毅然望着眼前这亲昵的一幕,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隐隐闷痛着。 她对燕祥悉这么柔顺,面对他时却像一只刺猬一样,浑身都是刺,这让他的心里感到很不平衡。 展毅然伸手扯住燕祥悉的手臂。“公然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们知不知羞?” 他将燕祥悉的手臂反转,莫未央听到骨头转动的咯吱声。 “展爷,求求你别伤害他!”她惊慌得苍白了小脸。 自从燕康泰走后,小叔成了姨娘们最寄予厚望的男人,她不能让小叔平白无故的受到伤害,否则,她无法对姨娘们交代。 “莫未央,你真的这么舍不得他?”展毅然眼神锐利的射向她,仿佛想用眼中的利刀,将她的身子刺穿一个洞。 他从未见她对哪个男人如此重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这种特殊的待遇。 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竟能轻易的胜过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这教他的面子往哪里摆? 他越想越气,不自觉的加重力道,将燕祥悉的手臂扭得更紧。 她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只要你肯放过他,我愿意任你处置。”她情急的冲口而出。 他倏地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嫂子,你千万别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他根本是存心为难你,我没事,你别顾虑我。”燕祥悉急急的劝说。 “可是,你若不慎受伤,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她语带哽咽。 “好了,你们别再婆婆妈妈的,你们不烦,我看了都嫌烦。”展毅然不耐的撇嘴,一脸不屑。 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他们这副情深意重的样子。 以前的他,善于伪装自己,但是,他伪装得很痛苦。为了让众人刮目相看,他让自己变得冷漠无情,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全都抛弃。 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都是用手段换来的。 感情之于他,只是防碍他成功的绊脚石而已。他不屑谈感情。 “你想要我怎么做,你就直说吧!”她打定主意,豁出去了。 “很好,看在你这么爽快的分上,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跪在地上,向我磕个响头,我就既往不咎,马上打道回府。”展毅然撩 开衣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这次,莫未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我跪。” 她不想再为了无意义的自尊心,害了燕府里的人。没有什么事比确保燕府的人平安还要重要。 她往地上一跪,膝盖碰到地面,发出砰咚的声响。 “展爷,这样你满意了吗?你非要我把自己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不可吗?” 莫未央哽咽的斥骂。 他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之色,理所当然的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展、毅、然!”她边骂,边气怒的流下眼泪。 见到她因为他而流泪,展毅然强装的冷漠,终于瓦解了。 他一真以为她成为燕府的当家之后,变得强悍果敢,却没考虑到,她实际上仍是一名弱质女流。 再坚强的女人,都需要有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 “好了、好了,别再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们。”他不耐烦的蹙起眉头。 莫未央的哭声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不明白,为何现在的自己,在看到她的眼泪后,会有如此不寻常的反应?好像无意中伤害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似的。 为了掩饰心慌,他只好用更恶毒的语言刺激她。“身为燕府当家,却在外人的面前哭泣,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你不怕这件事传了出去,会没有人想再与你们燕府做生意?” “其他人不会像你这么铁石心肠,况且,你想说就去说吧!我不在乎。”莫未央以手背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抹去。 “你当真不在乎燕府的生意?燕府一家老小的生计都操纵在你手上,而你……则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自信满满的握紧双拳。 “我不会让燕府倒下的,你等着瞧吧!”她倔强的挺起胸膛,硬将在眼中打转的泪水给逼回去。 此刻,就算她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哭,否则,只会让他看笑话而已。 “我劝你趁早把燕府当家的位置让出来,否则,将来燕府若败在你的手上,你如何对得起燕府的列祖列宗?”他假好心的提议。 她不苟同的从鼻中哼着气。“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让燕府依附着展府,有我处处罩着你,你做起生意来才会如鱼得水,没人敢刁难你。” “燕府若真的依附展府,好处不都被你拿走了吗?咱们燕府里的人不就都要听你使唤?要不要干脆我把当家的位置一并让出来给你?”莫未央咬牙切齿的反问。 在她眼中,他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专做趁火打劫的事。 “你这个提议还不错,我倒要认真考虑一下。”他故作沉思状。 “你……你不会得意太久的,总有一天,我要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她恨恨的咬了咬下唇。 他无所谓的耸肩。“只要你有本事,随时可以来扳倒我。” 莫未央往前跨出一步,走到展毅然的面前。“展爷,今日,你已经将我羞辱得够彻底了,往后,我不会再轻易的妥协,就算我哪一天真的倒下了,也不会让燕府跟着倒下。” 她的瞳眸深处闪动着坚毅果决的光芒,而这道光芒,竟然深深吸引着他。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不该就此放过她的,但他已经无法控制心中对她的那股异样感受。 她的眼泪,紧紧揪住他的心,让他有点后悔今日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甚至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安抚。 她就像是一个漩涡,慢慢的诱引他,沉溺其中。 “很好,今天我先放过你,下次,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在情绪尚未失去控制前,展毅然匆匆甩袖离开。 莫未央望着他的背影,有种浩劫余生的感觉。 她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没再逼迫她? 这是不是代表……他其实,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坏? 就在燕府的生意越来越萧条之际,最先与燕府划清界线的姜爷,突然决定与燕府合作一笔大生意。 他约莫未央到客栈签订合作契约。 “姜爷,别来无恙,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愿意再与咱们燕府合作呢。”她端着笑脸,半开玩笑的问。 有生意上门,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她很好奇姜爷为何会突然改变心意? “自从与你们断绝来往后,我每天都过得很不安稳,常常觉得愧对过去与我一起同甘共苦的燕兄。如今他卧病在床,我必须尽一点心力才行,否则,我会良心不安。”他低垂着头,表情充满懊悔。 “你的心意,晚辈真的很感动,可是,你这么做,不怕展爷对付你吗?万一他联合其他商家抵制你,让姜府没有生意可做,那姜府的下场,岂不是跟燕府一样凄惨?”她忧心忡忡的拧眉,陷入沉思。 “燕夫人,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敢与燕府做生意,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我在商界还有一点势力,不怕展爷反过来对付我。”他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 “姜爷能够不畏惧恶势力,勇气让人敬佩,我如果拒绝你这桩生意,那就太不上道了。”她欣慰的轻叹一口气。 “燕夫人,听说燕府已经好一阵子没生意可做,你一定持家持得很辛苦吧?” 他感慨的摇了摇头。 “辛苦是一定会的,但只要一想到我身负燕府一家老小生计的重任,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继续撑下去。”莫木央神情坚定的握紧双拳。 以前的她,相当排斥嫁入燕府,但越是与燕府的人相处,就越是觉得他们其实是单纯善良的。 这也是她愿意继续待下去的原因之一。 燕府的人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她,不像展毅然,只将她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完全没有顾虑到她的感受。 “燕夫人,你有这么无私的想法,实在让人敬佩,过去我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之处,请你莫见怪。”他诚心的躬身作揖,表达对她的赞赏。 “姜爷,你快别这么多礼,晚辈承受不起,我经商经验不足,以后还得劳烦姜爷多多关照呢。”她甜笑着,屈膝福身。 客套话讲完了,他急急拿出买卖契约书,要让奠未央签名。 莫未央也不罗唆,爽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姜爷爽快的饮下一杯酒。 “我以茶代酒敬你。”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燕夫人,我还得去巡铺子,不奉陪了。”他匆匆告辞。 “不送。”她含笑点头。 姜爷才步出客栈大门,她突然想起,爹在她出门时曾经交代她,要她请姜爷到燕府与他叙旧,她居然忘了提。于是,她急忙赶出去,想追上他。 她在客栈门口,碰到他正在向一名小厮交代事情。“你去告诉展爷,说他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请他别忘了给姜府好处。” “是。”小厮马上领命而去。 姜爷转身欲走,莫未央赶紧冲到他的面前拦住他。“姜爷,请留步,你到底收了展爷什么好处,能否让我知道?” “你都听到了?”他惊慌得倒抽一口凉气。 她笃定的点了点头。 知道早晚纸包不住火,他坦白承认。“既然被你听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没错,这笔生意是展爷交代要转让给你的,至于原因为何,我真的不知道。” “展爷要你将生意转让给我?”她复述一遍,怀疑自己听错了。 展毅然并非善心人士,为何会将生意转让给她?这其中一定有诈。 “这件事,的确是他交代的。”想当初,他也很惊讶。 她拿出契约书,当场将它给撕了。“这笔买卖不算数,等我查清楚后,再回覆你。” 没等姜爷接话,她已怒气冲冲的离去。 *** 她搭上自家的马车,直接来到展府,这时,展毅然正要出门,两人碰巧在大门口遇上。 “怎么了?几日不见我,就想我了?这么迫不及待的来见我。”他眉开眼笑的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展毅然,你竟然耍着我玩,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你?”她忿恨的瞪着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他干脆装傻。 “你把生意转让给我,还吩咐姜爷与我签订买卖契约,你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她不自觉的加大音量,越想越不对劲。 他该不会是想害燕府在一夕之间破产吧? “未央,你一定要将我想得这么不堪吗?难道,你就不能想成这是我对你的一点小小补偿?”展毅然的口气徐缓,深邃的黑眸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她可以感受到,今目的他的确有点不同,不似先前的咄咄逼人。 “我不相信你会突然间转性了。”她意有所指的嘲讽。 他没有发怒,反而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不是转性。那天,我对你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事后想想,我实在太不应该了,你为我卖命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该断了你的生路。” 她恍然大悟的哼笑。“我明白了,你是怕失去我这么优秀的对手,会让你平白无故少了乐趣,所以,你才会手下留情,不希望看着我倒下。” 展毅然往前走近一步,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可以让我找乐子的对手又不只你一人,我何必一定要找你。”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不想与他靠得太近。“因为,我以前是你的婢女,你看不惯我如今爬到跟你一样的位置,这让你很没面子,所以,你才会千方百计打压我。” 跟了他两年,她还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吗? 展毅然突然问以长指勾住她的下巴。“未央,你瘦了。” 她气怒的甩开他的手。“不关你的事,离我远一点!” 她把他当成毒蛇猛兽一样,退到离他好几步远的地方。 他一靠近她,她就会想起两人往日的点点滴滴,想起她曾经多么爱慕他,一心一意爱着他。 以前的她,真的好愚蠢,难怪会被他耍得团团转,现在的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你一定要拒绝我的关心吗?”他不解的望着她。 “你为何关心我?我们两人已经毫无关系了。”她心怀戒备的盯着他。 “我只是被你的眼泪震慑了。自从你嫁入燕府,就变得越来越坚强,那日见你流泪,我才发现自己逼你逼得太急了,你的眼泪对我来说,就像是致命伤一样,让我不得不软下心肠。”展毅然实话实说。 从小,因为环境的关系,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或任何事,流过一滴泪,久而久之,他对感情就麻木了。 他从来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那日,见她流那么多泪,的确让他有点惊讶与内疚。 因为她的泪,让他感受到自己并不是没血没泪的无情男人。也让他猛然发觉,自己对她并不是完全不在乎的,他甚至会……嫉妒燕祥悉。 再加上,一向不管事的娘亲一直劝他,不要对朱央太苛刻,因为未央以前很照顾她。所以,他才会改变心意,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怎知,她居然不领情? “我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就算我日后流落街头,也不会寻求你的帮助。”话落,她就匆匆的转身离开。 先恶狠狠的侮辱她,再给她甜头吃。他当她是小孩,这么好哄吗? 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第六章 这日,莫来央来到沧州香火鼎盛的善觉寺上香,碰巧遇到展毅然。 原本,她是想回避对方的,但又觉得自己又没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何不大方的打照面。 “展爷,没想到你也会来寺庙上香?”她语带讥诮。 像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有慈悲心的。 “未央,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展毅然扯唇淡笑。 她僵硬的扯了扯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意有所指的说:“我不需要了解你,因为你是一个被名利蒙蔽了心智,一肚子坏水的男人。” 她宁愿从来不认识他。 展毅然并未发怒,只是表情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竟是如此不堪。 “既然你把我想成这么恶劣的男人,我只好把你的批评当成是一种奉承。”他苦笑,自我解嘲一番。 莫未央讶异的挑眉,惊讶他居然没有马上发怒。“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和善?压根不像我认识的展爷。” “如果你肯多用心了解我,你会发现,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我也是有血有泪的男人。”他定定的望着莫未央,神情真挚而诚恳。 望着这张曾经令她爱恋与心碎的脸庞,她的情绪变得复杂难解,喉咙口突地涌上一阵苦涩。、她对他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展毅然辱骂她的狠绝模样,她咬了咬下唇,表情漠然。“你对我做出这么多残忍的事,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你!” “未央,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想办法弥补自己过去所造成的错误。”他激动的拉住她的手腕。 温热的肤触透过他的指掌传到她的手腕上,她的心跳加快,呼息变得急促。 经过这么多事件,她竟然还对他的触摸有反应,而且,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她虽然恨他,却无法完全忘记过去对他的感情。 “请你放开我,你没有资格碰我!”她心慌意乱的想甩开他的大手。 但他却一动也不动。 她用力的挣脱他的箝制,往寺庙外的方向跑去,却不慎绊到了门槛。 “啊?” 她重心不稳的往前跌去,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地面,她紧闭着双眼,准备接受即将来到的疼痛。展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挟住她,结果,两人双双跌倒,莫未央整个人倒在展毅然的身上。 她惊慌的想爬起来,却又不小心压在他的胸膛上。 “对不起,我……”她越想爬起来,就越使不上力。 展毅然故意取笑她。“就算我的胸膛太温暖,你想一直赖在我的怀里,也要看场所适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密举动,实在不好看。” “你……”她气怒的涨红脸,想骂他几句,但周遭有数双好奇的眼光朝他们投射而来,她只好赶紧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脚步还没站稳,她就忍不住惊呼一声。 “未央,你怎么样?没事吧?”他语带关心,视线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梭巡着。 “我没事……”她微皱眉头,感觉脚上传来一阵阵疼痛感。 “我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没事?”他先将她扶起来站好,再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脚踝。 “我说过我没事,不需要你扶。”她不悦的甩开他的手。 见气氛有点尴尬,展毅然赶紧出声打圆场。“未央,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一受伤,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的死活不需要你管。”她面无表情的呐喊。 他曾经残忍的侮辱她,并且在商场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她,让燕府没有生意可做,这些伤痛,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展毅然耐着性子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相信我好吗?” “你的话,在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她别开眼,不肯正视他。 “我想弥补你……” 她急急的截断他的话。“够了,我不想再听,也不想再跟你说一句话。” 她急着想走,但才往前踏出一步,她的脚踝就传来剧痛。“啊……”她痛得蹲在地上。 “你怎么了?是不是脚踝扭伤了?”他赶紧蹲下身查看。 见她蹙紧眉头,脸色苍白,他竟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揪疼感,好像脚踝受伤的人是他一样。 她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当机立断,不由分说的脱下她的鞋袜。“让我看看你的脚。” “喂!不俄你不能看我的脚,我的脚只有我的夫君可以看……” 展毅然想也不想便回答。“来不及了,我已经看到你的脚,大不了我当你的夫君就是了。”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说了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他这么说,不就等于在给她承诺吗? 刚才急于检查她的脚伤,完全没考虑到这样的举动合不合宜,说出口的话是不是会让人误解。 在她的面前,他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莫未央忍痛站起身。“我可以走的,不劳你费心。 只是,才往前踏出一步;她就痛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若这样走出去,回到家后,脚大概也废了。”他凉凉的提醒。 她顿时停住脚步,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胡说!我的脚伤没有这么严重。”嘴里虽然在逞强,但她的额际已经流下冷汗。 她不想向他求助,但眼前能帮她的人,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你若成了残废,要怎么担负起燕府一家老小的生计?”展毅然正色质问。 虽然,他说的话很残忍,但那的确是事实。 她现在是燕府的支柱,不能有一点闪失。 正在伤神之际,展毅然倏地将她拦腰抱起。“我的马车就在前面,我马上载你去看大夫。” “我不要!我不要接受你的帮助!”她在他的怀里挣扎,双颊染上了红晕,瞳眸深处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以前,她只能在梦里奢求着他的怀抱,没想到,如今真被他抱在怀里,她却不得不反抗他,一心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怀里抱着轻如柳絮的她,他感觉胸口长期以来的空虚感得到了满足,好像失落已久的东西又重新回到手上,让他悸动不已。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是喜欢她的。 见她受伤,他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恨不得代替她受伤。 “你再继续动下去,我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他故意威胁她,并慢慢加重手中的力道,将她抱得紧紧的。 他以前居然没发觉,她这么娇小,让他突然生起一股保护她的欲望。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瞪着他。 大不了再摔一次,她才不怕他。 他慢慢的低下头,薄唇靠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你若不安分一点,我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说完,他迳自哈哈大笑。 莫未央不敢再乱动,只能睁大眼恨恨的瞪着他。 思及眼前的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她不吭一声的窝在他的怀里,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望着他那张得逞的笑脸,她的心跳漏跳了一下。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还是对他的笑容着迷不已。 或许,自始至终,她对他的感情一直都没变过。 不管他对她有多么的残酷,她仍然是深爱着他的。 *** 展毅然带她去看大夫,处理好脚伤后,便送她回燕府,下车时,他坚持要抱着她回房。 “展爷,我可以自己走路,请你放我下来。”她的神情慌乱,声音带点焦急。 万一让燕府的人见着两人这副亲密的模样,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虽然,她这个燕府少夫人的头衔只是空名,但她的确已经嫁入燕府,凡事还是得避嫌。 “那怎么成?大夫吩咐过你得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如果你现在坚持自己走回房,脚伤会更严重的。”无视她焦急的脸庞,他淡淡的提醒。 “你的意思是,要抱我回房?”莫未央不由得提高音量。 他是故意想整她,看她丢脸吗? “那当然,我都已经抱过你,你现在才害羞,不嫌太晚吗?”展毅然悠哉的说着风凉话。 “你……我在乎的不是这个。”她气呼呼的噘嘴。 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越来越高竿了。 “难不成,你在乎的是燕祥悉?”展毅然瞬间拉下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气得头顶几乎冒烟;“我在乎的是燕府里的每一个人,不只祥悉。如果燕府的人看到你抱着我,他们会怎么想?” 她只要一想到大家看着她的不堪眼神,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你扭伤脚,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旁人无权置喙。”展毅然说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认为有哪里不妥。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他们误会我。”她垮着一张脸。 他却一点也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大不了我替你解释,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抱着她一步步朝燕府走去,她的心跳又快又急。 幸好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人。 回到房里后,他看了眼四周的摆设,不满意的撇嘴。“身为燕府的当家,你的房间看起来还真寒酸。” 一股莫名的心疼感,从他的胸口一闪而过。 “我这人没有很大的物欲,生活过得去就好。”她随口道,话中带着点揶揄的成分。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今后,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你想弥补我吗?”她微眯着眼审视他。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当我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我会全心全意的付出。”他的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深情款款的模样。 怕自己会错意,她故意装傻。“你想对什么人好,都不关我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她的逐客令并没有让他打退堂鼓,反而泰然自若的往她的床榻上一坐。“我才刚来,你就急着赶我走,这似乎不是待客之 道。”他摆明了赖着不走。 她愠怒的涨红脸。“你快起来,谁准你坐在我的床上?” 他那副自在的模样,仿佛这里是他的房间一样。 “女人的床果然特别软,房里还弥漫着一股香味。”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大口气。 莫未央气呼呼的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展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合宜,请你不要破坏我的名誉。” 她可不希望待会儿自己的床榻染上他的气味,这样她晚上一定睡不着。 “我们曾经相处两年之久,这些你都忘了吗?我是想忘也忘 不了。”展毅然双眸微眯,似乎在缅怀过去。 见他打定主意不走,她只好拉住他的手臂,硬是想将他拉起身来。“我这里不是让你怀念过去的地方,你快点起来,离开燕府。” 她用尽力气拉住他的手臂,无奈他却像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 “你的力气比不上我,何必白费力气?” 娥双手插腰,一脸不认同。“谁说我没办法拉你起来?” 她拉住他的手臂往上扯,谁知,他微微施力,她整个人便往前倒,跌在他的身上。 展毅然朝她咧嘴而笑,她小脸涨红,心跳莫名加快,胸口有如擂鼓般发出砰咯声响。 深怕自己过大的心跳声会被他听见,她撑起手肘想赶紧起身,却被他拉住。 “未央,我好怀念过去咱们那么亲近的日子,当时,你一心为我,我却辜负了你的情意。” 他突然有感而发,让莫未央愣了一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你不要那么自私,把我嫁到燕府,咱们还是主仆的关系。”两人变成敌对关系,并不是她所乐见的。 “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他真心诚意的询问。 她别开脸,咬了咬下唇。“伤害既然已经造成,做什么弥补都是枉然。” 不是她不肯给他机会,而是,她心中的痛苦与无奈,不是他所能体会的。 他真的伤她太深。 “未央……”明明有满腹的话想对她说,他现在却一个字也 说不出口。 “你走吧!别白费功夫,我们两人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她坐起身,落寞的垂下眼。 她的心情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展毅然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话语诚恳。“你在我的面前扭伤脚,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好歹让我为你做点事。” 好不容易可以单独相处,他不希望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 他希望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你想做什么?”她好奇的问。 展毅然的口气带着自豪。“我可以帮你推拿脚踝,减轻你的疼痛。” 她惊讶得睁大眼。“你会推拿?真的假的?”她一脸不相信。 “所以,我说,你还不够了解我。”他的嗓音低沉,表情神秘。 莫未央还是不相信。“好,我就让你帮我推拿,看看你是有真功夫,还是在吹牛。” 她找出一罐药酒,展毅然果然开始有模有样的替她推拿。 “如果会痛就告诉我,我会再放轻力道。”他温声叮嘱。 她盯着他的大手,看他熟练的在她的脚上游移,胸口有股莫名的热流淌过,心中悸动不已。 她怀疑眼前的他,真的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展府当家吗? 他怎么肯纡尊降贵的替她推拿脚踝?她以前曾经是一名下人,一名他彻底利用过的女人。 她的神情充满迷惘,澄澈的双眸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推拿完的,都不知道。 “如何,脚有没有比较不痛了?”他的口吻带着关心。 她木然的点点头。 展毅然见她额头上冒出汗水,便不假思索的用袖子替她擦汗。“有出汗就表示我的功夫到家,成效有出来。” 他扯唇一笑,相当满意成果。 莫未央见状,赶紧与他拉开一大段距离。“你、你离我远一点。” 他怎么可以对她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他们两人已经不是主仆关系了,现在的他们,应该形同陌路才对。 “你怎么突然当我是毒蛇猛兽一样,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他半开玩笑的摇摇头。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万一被人撞见,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她又往旁边挪了几时。 他反而靠了过来。“你是燕府当家,谁敢说你的闲话?而且,你可以把我当成大夫,这样一来,你的心里就不会感到别扭了。” “行了、行了,我很感激你替我推拿脚踩,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她又开始下逐客令。 毕竟,他的身份敏感,不该一直留在她的房里。 “你的脖子也流汗了,我替你擦一下。”他借机靠了过来。 莫未央紧张的站起身,想往房门口走去,却身子不稳的晃了一下。展毅然赶紧扶住她,稳住她的身子,大手自然而然的搁在她的腰际上。 她还来不及站稳,房门口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怒声咆哮着。“展毅然,你快点放开我嫂子,否则,我就跟你拼了!”燕祥悉双眼发红,额际的青筋暴凸。 莫未央从来见过小叔生这么大的气,一时间也慌了。 “燕祥悉,我爱怎么做是我的事,你管不着,也没有权利管。”他故意与他唱反调。 血气方刚的燕祥悉已经气到失去理智。“这里是燕府,你公然欺负我嫂子,我可以报官,请官府的差役前来抓人。” 他嗤哼一声,凉凉的反问。“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欺负你嫂子了?” 看燕祥悉的反应这么激烈,八成爱慕着未央。 他的心中居然对燕祥悉产生了莫名的嫉妒与敌意?这是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你在燕府的地盘公然拥抱着燕府的少夫人,于礼不合。”燕祥悉握紧双拳,身子紧绷。 “未央脚受伤了,我不过是抱她回房,难道,这样就犯了滔天大罪?”他耸肩摊手,一脸不认同。 燕祥悉气得眼睛都几乎烧红了。“未央是我嫂子,就算她的脚受伤,也轮不到你来插手,不如交给我处理比较妥当。” 展毅然赶紧将身子往旁挪去,避开燕祥悉大手的抓握。 “若要论关系,我与她曾经是主仆,她跟我亲密多了,我抱着她并无不妥。” 他坚持己见,大手没有放开,反而抱得更紧。 凭他一个毛头小子敢跟他斗,简直是不自量力。他压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逼得我嫂子不得和就范。”燕祥悉直盯着展毅然的手,恨不得现在手上有一把刀子,可以将他的手给剁了。 “如果她本人没有意愿让我帮忙,我就算想来硬的,也无法得逞。”他无所谓的耸肩摊手。 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燕祥悉看了心里极不舒坦。 难道……嫂子是心甘情愿让他抱的?不!这怎么可能,她应该恨他入骨才对。 眼看着小叔用不谅解的眼神指责她,她赶紧出声解释。“祥悉,你误会了,我的脚扭到,是展爷用马车载我去看大夫,并送我回府的。” 燕祥悉不以为然的冷嗤。“也许,他又抓住你什么把柄,让你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我若逼迫她,她肯就范吗?以她的性子,她是宁死也不愿妥协的人。”展毅然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神情笃定而坚决。 被他的话迫急了,燕祥悉干脆直接问莫未央。“嫂子,他在说谎对不对?” 莫未央垂下眼,掩住眼中的心虚,“展爷没说错,当时情况危急,我的确没有拒绝他帮助的理由。” 其实,只要她坚持,她还是可以与他保持距离,但是……她居然无法狠下心来拒绝他。 “你可以先差人回来报个信,我再去接你回府,你这么做,把燕府的人置于何处?”他怒气冲冲的质问,气她为什么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最先想到他? 莫未央察觉燕祥悉的脸色变得不太对劲,赶紧出声安抚。“我扭伤脚只是一件小事,何须劳师动众。况且,再过不久你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你要把握时间念书,别分心了。” 燕祥悉瞬间拉下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扭伤脚应该赶快告诉我的,你的事比其他的事重要多了。” “祥悉,请你记住,我是你的嫂子,做任何事或说任何话前,请你考虑下是否合适。”她义正词严的训斥着。 她怎么会察觉不出燕祥悉的心意,只是,他的心意,她压根无法接受。 “你居然拿身份压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被展毅然抱在怀里,我会怎么想?燕府的其他人又会怎么想?”他睁大眼,用谴责的眼神直盯着她。 “我问心无愧,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没有办法顾虑周全。”她别开眼,眼里一片漠然。 为了杜绝他对她的感情,她只好狠心伤害他。 “好,你脚扭伤时我不在身边,让展毅然帮助你,我无话可说。但现在已经在燕府,他不该一直待在你的房里不走!” “你不必担心,他马上会离开。”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展毅然的大手。 展毅然却不肯放手,反而将她搂抱得更紧。“未央,你在害羞什么?以前,你当我贴身婢女的时候,咱们的关系可是比现在更加亲密。”他故意火上加油。 有时候,男人的妒意比女人更加可怕。 “展爷,你在说什么鬼话?”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暧昧的话来。 “不是吗?我说的可是事实,咱们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他意有所指的朝她眨了眨眼。 莫未央气得快晕了。 “听说,你有意往仕途发展,如果你真的能够谋得一官半职,到时候,你再来跟我比试。现在的你,我压根不看在眼里。”展毅然不留情面的对燕祥悉说。 他的当头棒喝,让燕祥悉浑身一震,呆愣在当场。 “好,咱们来约定,如果我真能谋得一官半职,到时候,你得来向我赔罪。” “一言为定。”展毅然爽快的允诺。 “祥悉,你先回房去吧!我还有一些话想跟展爷说。”她温声说道。 “嗯。”他没再反抗,摸摸鼻子进屋去了。 燕祥悉走后,他就将莫未央放开。“怎么样?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诚恳模样。 她轻叹一口气,接着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骂你,还是该感谢你?”此刻,她的心境真的很复杂。 “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有所亏欠。”展毅然的心情也是复杂难解。 看燕祥悉这么奋不顾身的护着她,他竟然对他产生莫名的敌意,也对莫未央产生了强大的占有欲。 他开始后悔让未央嫁入燕府,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很感谢你激励祥悉往仕途发展,但你刚才不该刻意制造我们两人有暧昧关系的假象。”她不满的低声咕哝。 “我如果不这么做,他只会继续迷恋你,变成一个没有作为的男人。”他淡淡的解释。 “你……你少胡言乱语。”莫未央心虚的别开眼。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燕祥悉喜欢你,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无波,但瞳眸深处却闪烁着一道异样的光芒。 燕祥悉看着未央的眼神,与他一模一样。 “无凭无据的事,请你不要胡乱造谣。”她垂下眼,硬是不肯承认小叔喜欢上她的事实。 “你若不相信,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问燕祥悉,教他把话说个明白。”他拉住她的手,作势欲走。 “不!我不去!”她站在原地,不肯移动脚步。 “就因为你不肯表态,让他误以为自己还有希望,是你给他不该有的奢望。” 他的语气轻缓,说出口的话却一针见血。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燕祥悉喜欢她,他就不相信她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私事?”被质问得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发火。 他以为他还是她的主子吗?他凭什么训斥她? “我管你,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展毅然不经意地说出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来。 他承认,当初为了利益,才匆匆将她嫁出去。如今看来,他不仅失去一名伶俐的婢女,还为自己制造了一名难缠的对手。 “你少说风凉话,我不会相信你的。”以她对他的认知,他不可能突然改变心意。 这其中一定有诈,她得小心提防才行。 “刚才,我故意制造咱们两人有暧昧的假象,目的就是要刺激燕祥悉赶紧谋得一官半职。我的用心良苦,你居然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展毅然慨然一叹。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你刚才真的是在帮我?” 她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当然,要不然,我没事和燕祥悉交恶,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他耸肩摊手。 莫未央顿时陷入一片迷惘当中。他为了补偿她,竟然不借与祥悉撕破脸? 或许,他真的变了,变得不再那么自私,懂得替他人着想。 第七章 “就算你现在做再多事,也无法弥补之前对我造成的伤害。”未央神色漠然的陈述事实。 他带给她的伤害,已经成为她心里永远的伤口,就算结痂痊愈了,还是有疤痕存在。 莫未央冷笑一声。“我一嫁入燕府就成为寡妇,如果不是燕府的姨娘们心地善良,我早就被视为不祥的象征给赶出府了。虽然有幸成为燕府的当家,但在你刻意打压之下,燕府的生意一落千丈,请求你的帮忙还被你冷嘲热讽。你说,这些伤害我能忘得掉吗?” “先前,我的确做得太过分了点,让我弥补你吧。” “弥补?你有办法让我摆脱燕府少夫人的身份吗?如果没有,就不要口口声声说要弥补我。”她不由得加大音量驳斥。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的苦。 “我没有办法让你改变现在的身份,但我能帮助你重振燕府的生意,回复以前的荣景。”展毅然自信满满的挺起胸膛。 “你想怎么做?”她随口问。 “我知道,你最近积极的拜访盐官,有意从事盐运事业,刚好我也想转型,不如你跟我一起离开沧州,另辟财源。”他提出建议。 “沧州的盐运事业兴盛,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我何必远离自己的家乡,另寻财路?”莫未央不甚苟同的撇嘴轻哼。 “你想留根家乡固然没错,但沧州的盐运事业已经被私盐商瓜分,利润有限,不见得有利可图,尽早转移阵地,才是上策。”他的表情诚恳,语气不疾不徐,见解精辟,一点儿都不像在说假话。 “那些私盐商目前横行无阻,是因为没有正派的盐官加以整顿,假以时日,朝廷一定会派任正直有为的盐官来沧州管理,届时,私盐商将再无立足之地,我坚持留在沧州经营盐运事业。”,莫未央正色重申自己的立场。 展毅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直视着她。“哪里有利可图就往哪里去,我不记得自己教过你如此坚持己见。” “我不见得必须奉行你的经商之道,我很感激你过去教我经商,但请你不要强迫我接受你的理念。”她淡淡的垂下眼,长睫掩住她的双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真正思绪。 不是她故意与他唱反调,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某些观念与她背道而驰。 他眯起双眼打量她。“如果我没猜错,你坚持留在沧州,是为了燕祥悉?” 他没察觉自己的话中带着一丝酸意。 莫未央立即扬高音量反驳。“请你不要胡乱猜测好吗?留在沧州是我自己的意愿,不是为了谁才留下的。” “如果你不是为了燕祥悉,那就跟我一起离开沧州,燕府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燕府有没有值得我留恋之处,不是由你来论断,而是由我来衡量。”她毫不客气的加以反驳。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燕祥悉,才舍不得离开沧州。”他铁青着一张脸,感觉胸口累积的怒气即将爆发。 燕祥悉那小伙子到底有哪一点好?值得她放弃发财的机会,坚持留下来。 被无端曲解,她气怒到不想反驳。“随便你怎么想,我无所谓。” 反正,不管她怎么解释,他就是听不进去,她又何必多费唇舌。 “你真的喜欢上燕祥悉了?”展毅然不悦的低吼,脸色相当难看。 他竟然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就算我真的喜欢上祥悉,那也是我的家务事,与你无关。”她神清淡漠的与他划清界线。 “我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你却一点儿也不领情,还故意与我唱反调,我真是白费功夫了。”他心灰意冷的摇头叹气。 “经过这么多事,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量,我不可能再信你了。”莫未央敛下眼,眸底深处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未央,将来你一定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这次,我是真心想帮助你重振燕府的事业,请你相信我。”他深吸一口气,试着再度说服她。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曾经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并一心只想待在你的身边一辈子。那么无知又愚蠢的我,现在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你在我的心目中已经一点信用都没有了。”莫未央从鼻中哼气,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婢女。 “我不知道你这么恨我……”展毅然瞠大眼,内心因为她的话,受到不小的震撼。 被她所怨恨,竟让他感到相当难受与悔恨,这些不该有的陌生情绪,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原本该是冷漠无情的他,竟然因为她,而变得多愁善感。 “不!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被你蒙骗两年,却还傻傻的把你当成正人君子看待,我觉得自己像是个无知的傻瓜。”莫未央以双臂环抱着自己,秀眉微拧,一脸悔恨。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一定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 见她心意已决,他不想再勉强她,只好打道回府。 她的拒绝,让他的心里产生一股挫败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也让他正视到,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小婢女了。 *** 自从燕祥悉受到展毅然的刺激及嫂子的鼓励后,他发愤图强,努力用功念书,在科举考试中取得功名,并且衣锦还乡。 最高兴的莫过于莫未央及燕府韵姨娘们,大家皆认为莫未央劳苦功高,对她心怀感激,尤其是燕祥悉。 燕祥悉与新上任的盐官之弟,在京城中一同赴试,结为知交,盐官之弟虽然落榜,却促成盐官与燕祥悉相识。因为这层关系,燕府轻易的取得盐引,再加上盐官大力整顿私盐商,私盐商消失后,燕府开始独揽盐运事业。 这日,展毅然前来拜访盐官,碰巧在盐官府第的门口遇到莫未央。 “展爷,别来无恙。”她客气的寒喧。 “未央,你们燕府终于重振门楣了。”他诚心祝贺。 “多亏展爷的推波助澜,祥悉才有今日的成就。” “我真的没想到,燕府在你的掌理之下,不仅没有因此而倒下,还有否极泰来之势。”展毅然赞美道,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 “展爷是真心旋美,还是言不由衷?”她试探性的问。 “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那么没有风度的人吗?我的人格,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他不满的反问。 若是以前,依他暴躁的脾性,早就调头走人,哪还有耐心与她闲话家常。 “我说过,我不会再相信你,你的人格如何,根本不关我的事。”莫未央冷漠的与他撇清关系。 “现在燕府发达了,你的态度就变了。”他慨然一叹。 “我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完全是拜你所赐,多亏你先前残忍的对待我。” 原本,她可以联合其他同业,采取残酷的手段对付他的,可是,她没有,她不想让两人的仇恨继续延续下去。 论心狠手辣,她永远都及不上他。 “自从见到你伤心落泪,为了保护燕府一家老小而忍气吞声,甚至背负让燕府重振声势的庞大压力后,我对你就另眼相看了。”不管是他说的话或是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前所未有的诚恳。 她捂住双耳摇头。“别说了,我不想听。” 过去的经验太惨痛,她压根无法再相信他。 展毅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语气真挚而诚恳。“相信我,我是真的改变了,为你而改变。” “你真的变了吗?为什么?”嘴里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他,但她的内心却已经微微动摇了。 “我说过,我是为你而改变,也许此时你还无法相信我,但我会做给你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察觉我的转变。”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就算我相信你,那又如何?咱们两人已经形同陌路人了。”她特地强调两人的身份。 “只要你愿意,咱们还是可以恢复成以前的关系,我会比以前更加珍惜你。” 展毅然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 “从我嫁入燕府的那一天起,我跟你就恩断义绝了,你说的话,我会当作没听见。”她甩开他的手,旋身欲走。 他却张开双臂,挡在她的面前。“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对你的亏欠。” 他的话语很轻、很柔,在她的心湖激起一阵涟漪。 “不!我不会再轻易的受骗上当。”莫未央别开眼,不想再正视他。 他说的话或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牵动着她的心。 她好恨这么没有定力的自己,明明该对他恨之入骨的,但她就是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 “你是不是顾虑到燕府其他人的感受?如果是,我去跟燕府的大姨娘理论,请她放你自由。”他立即旋身,往燕府的方向大步走去。 为了重新得到她的信任,就算被燕府的人扫地出门,他也不准乎。 情急之下,莫未央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展爷,你不能去,你这一去,可是会害了我的。” “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你再回到展府不就得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内心早已猜测到她在顾虑什么。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她垂下眼,喃喃自语。 此刻的她,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过去,她一心一意想回到他的身边,他不肯;现在,他主动要求她回去,她却已经无从选择了。 “是我害你得背负这一切,我会负责还你一个自由之身。”展毅然允诺。 就算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他也要将她带离燕府。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走的,现在的我,与燕府已经分不开了,我必须与燕府的人同进退。”她说得斩钉截铁,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你不会在燕府待太久的,你再忍耐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你自由。”展毅然微抬下巴,再次拍胸脯保证。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人生该由我自己主宰。”她心平气和的淡道。 她越过他,缓步朝前走去。 “未央。”他突然出声喊住她。 她纳闷的转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你恨我吗?”他的表情复杂难解,心中感到志忑不安。 她闭上眼,无声的叹了口气。“以前的我非常恨你,但现在,我已经释怀了,因为恨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展毅然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悔恨更深。 愧疚感不断的在他的心中,扩大再扩大。 展毅然回到展府后,就被大哥冷嘲热讽,当着大家的面前奚落他,说他以前的婢女成就比他高,并要他像其他商人一样,到燕府巴结莫未央,以便瓜分燕府的盐运事业。 为了不被大哥瞧扁,及不想让家人失望,他只得硬着头皮来到燕府找莫未央。 “展爷,咱们不是才碰面没多久,你就这么急着来见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最近变得这么抢手?”她悠哉的自我揶揄。 “听说,你从盐官手上拿到盐引了?”展毅然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错,这并不是什么大消息,展爷不是老早就知道了?”她爽快的承认,不解他何以明知故问。 展毅然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比较妥当。“之前,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意转型,从事盐运事业。” “是啊!当时,你曾经试图说服我跟你一起离开沧州,可惜我没答应。事实证明,我的坚持是对的。”她的口吻带着庆幸。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有先见之明,只不过,沧州的盐运事业如此庞大,光凭你一人之力,恐怕掌管不来。难道,你不打算找个合作伙伴吗?”他意有所指的探问。 “你这么问的意思,该不会是希望我找你当合作伙伴吧?”她讥诮的反问,眼里带着一丝轻蔑之色。 “展府势力庞大,在商界拥有一席之地,再加上人脉广、生意多,有我加入,你在商场是如虎添翼。”他志得意满的自我吹捧着。 莫未央轻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奚落。“我承认,你在商场上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你没接触过盐运事业,跟我一样是新手,既然你没比我有本事,我何必找一名新手合作,折腾自己。”她的态度咄咄逼人,一点都不留情面。 “以展府在商场上的声誉,想与我合作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愿意找你合作,算你走运,但你却一点儿也不懂得好好珍惜。”他微抬下颚,神情带着几分倨傲。 若不是他有心与她一起开创新事业,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前来燕府碰这一鼻子灰。 “既然展大爷这么炙手可热,何必找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合作?我高攀不起。”她说得字字带刺。 原以为,他不像以往那样霸道了,孰知,他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未央,你坚持不肯跟我合作,是不是因为你还在记恨?”他的口气变得有点严厉。 “与其说我记恨,不如说,你太会耍心机了。前一刻,你才在我的面前仟悔,口口声声说你想补偿我,下一刻,你就想来瓜分我辛苦争取而来的盐运事业。你的行为,让我怀疑你是有计谋的,想用咱们过去的情分诱骗我上当,以便图利。”莫未央不满的控诉。 “这是两码子事,你不该混为一谈。再者,我从未想过利用咱们过去的情分,逼迫你与我合作。”他绷紧下颚,略微激动的辩白。 “你若没有意图,自是最好,我已经不想跟展家扯上任何关系。” “我是真心诚意的想与你合作。”展毅然抑下怒气,压低音量说道。 他克制自己,避免再与她有任何口角。他不想再将两人的关系搞僵。 “想与我合作的人,每个都比你有诚意,也许他们不够有钱有势,但不会像你一样自私自利。”她干脆把话讲白了。 “现在的你,似乎此以前更敢直言了。”他神情复杂的望着她。 “老话一句,全都是拜你所赐。”她面无表情的别开脸。 “我早就想过自己今天也许会被你拒绝,不过,我不会放弃,也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与我合作一事。”他极有风度的拱手,一点都没有发火的迹象。 也许是被她拒绝过太多次,他已经麻木了,情绪起伏不再像以前一样激烈。 莫未央神情复杂的睐了他一眼。“你请回吧!我没有与你合作的意愿。” 知晓她的个性倔强,他不再强求,反正,她是嘴硬心软的女人,他就不相信自己无法说动她。 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让她再做回原来那个单纯的自己。 第八章 展毅然回到家后,展飞鹏见他看起来似乎闷闷不乐的,便借机揶揄他。 他随口探问着。“怎么?事情谈得不顺利吗?未央给你钉子碰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当家做主的人是我,生意有没有谈成,不关你的事。”展毅然口气不善的回答。 “我这个做大哥的在关心你,你怎么反倒数落起我来了?真是好心没好报。”他皱眉叹气。 “你安的是什么心眼,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需要我点破。你巴不得我早日被拉下当家的位置。”展毅然撇嘴冷哼。 他知道大哥早就觊觎当家之位很久了。 “我比你年长,又是嫡出,比你这个庶出的更有资格当展府的当家。”展飞鹏挺起胸膛,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没有人愿意永远屈居人下,尤其两人还是不对盘的兄弟。 他等展毅然出纰漏,已经等了好几年。 “嫡出又如何?你没有持家的本事,只会将家产败光而已。”他意有所指的嘲讽。 他的讽刺及轻视,彻底激怒展飞鹏。 “我承认,过去我的确挥霍无度,可是,近几年,我已经收敛很多了。而且,我的经商能力也精进不少,只要爹肯给我机会,我不见得会表现得比你差。”他以笃定的口吻,自信满满的宣示。 “爹让你经营的几间铺子,不是亏损就是倒闭,你还敢说你的经商能力精进不少?”展毅然更为不屑的撇嘴哼道。 “比较赚钱的铺子都是你在经营,我分配到的铺子,生意本来就比较冷清。再加上,做生意本来就有风险,铺子经营不善,不能全都怪到我的头上来。”他不满的低声咕哝。 “我承认,做生意的确是有风险存在没错,不能保证一定赚钱,不如,你将铺子全部交还给我经营,我保证一定经营得比你更加稳当,到时候就看得出来谁比较有资格当家。”展毅然随口提议。 实际上,他是想收回他的经营权。 “你当我是傻瓜吗?我若将铺子全交给你经营,那我以后不就要听命于你,我才不会轻易上当。”展飞鹏斩钉截铁的拒绝。 “没想到你还听得出,我打算收回你那些铺子的经营权,这么说来,你还不至于太笨嘛!”他扯唇,毫不客气的讥笑。 “你也别太嚣张,你连自己以前的婢女都斗不过,简直笑掉人家的大牙,还敢取笑我。”展飞鹏反唇相讥。 “我没有斗不过她,只是还没说服她而已,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够成功的从未央那里瓜分盐运事业。”他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 展飞鹏嗤笑道:“说来说去,你今儿个到燕府找未央,等于是白跑一趟了。未央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会答应你的,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 展毅然不以为然的撇嘴。“未央这个人外表坚强,内心脆弱,非常重感情,只要我对她动之以情,她总有一天会心软。” “别人我是不敢说,但是对你而言,我看很难。”他边叹气边摇头。 “何以见得?”展毅然不服气的拧眉反问。 被任何人瞧扁,他都可以忍受,唯独被不学无术、只会挥霍的大哥瞧扁,他的心里实在不舒坦。 “未央重感情,那是针对曾经帮助过她的人,而你,不仅利用她,还让她成了寡妇,她又不是脑袋坏掉了,怎么可能跟你合作生意?”他夸张的直嚷嚷。 “我是沧州鼎鼎有名的商人,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办不到的,凭我的本事,未央迟早会答应跟我合作。”展毅然的眼神透露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有自信是很好,就怕到时候目的没达成,反倒成为众人的笑柄。”他绝对会第一个取笑他。 “我不会有让别人取笑我的机会。”尤其是大哥。 “既然如此,咱们就来打个赌,如果你成功的从未央那里瓜分盐运事业,我就把铺子的经营权全交还给你,反之,你得让出当家之位。”展飞鹏的眼里写满了算计。 展毅然迟疑了片刻。“真要赌?你不会后悔?” “后悔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赌就赌,怕你不成?反正,这场赌局我胜券在握。”他鲜少有失败的时候。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你若没拿到盐业专卖权,我就接手展府当家的位置。”他野心十足的磨拳擦掌。 “你现在做做自日梦,我是不会反对的。”展毅然凉凉的嘲讽。 “对付女人,大哥我很有一套,需不需要我传授你几招?”他眨眨眼,一副痞样。 展毅然看了很想发火,但还是忍了下来。“不必了,你还是多花点时间,研究该怎么经营铺子,否则,铺子由我接手后,你就变成展府里吃闲饭的人了。” “你……你少说大话了,我等着看你失败。”他恶狠狠的咬牙斥骂。 “相信我,你不会等到那一天的。”展毅然自信的扯唇。 *** 自从与大哥定下赌约后,展毅然开始精心布局,想让莫未央重新接受他、信任他,甚至……再爱上他。 他积极的拜访燕府,挖空心思讨好莫未央的姨娘们,希望借由她们的力量感化她。 只可惜,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一点都不为所动。 她甚至一见到他,就给他脸色看。 “你怎么又来了?你当燕府是你家厨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她从不知道他是这么死皮赖脸的人。 “我以为你喜欢做事积极的男人,而且,我之所以兰天两头前来燕府报到,是因为想看到你。”展毅然毫不掩饰的吐露心里对她的渴望。 “展爷,我可是已婚妇人,你这么说,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难道你不懂得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她淡淡的嘲讽,故意给他难堪。 他这个人最重面子,只要她不断打击他,他很快就会知难而退。 “咱们是旧识,不需要避讳什么。再者,我上燕府找你,谈的都是公事,我并未说过或做过什么不合宜的事。”他不疾不徐的为自己辩解。 “我不希望见到你,一见到你,我就会想起许多痛苦的回忆。”她以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臂,神色黯然。 “请你相信我,我已经改变了,我为过去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他的语气诚恳,表情充满懊悔。 “伤害既已造成,你现在就算道歉个一千次、一万次也来不及了。”莫未央快快不乐的指责。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就算道歉个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所谓。”他满不在乎的耸肩。 她别开脸,轻哼一声。“好听话谁都会讲,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悔过?”她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说词。 “我是真心想弥补你,不信,你跟我回到欣荣村看看。”展毅然伸出手,等着她的回应。 莫未央盯着他的大掌,迟迟没有动作。“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她的眼神中写满戒备及提防。 “以你今日的身份地位,我敢对你玩什么把戏吗?你的背后可是有高官在撑腰的。跟我走一趟,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他沉声低语。 她迟疑了片刻,终于将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好,我就跟你走一趟欣荣村,看你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展毅然但笑不语,率先往燕府大门外走去。 *** 两人乘着展府的马车来到欣荣村。 来到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她的心里百感交集,眼中盈满水雾。 她默不作声的四处探看,展毅然的声音突然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你的爹娘已经迁徒到其他地区了,不必担心碰见他们。” 她轻哼道:“你少故作好人了,我才不怕见到他们。” 嘴里说得满不在乎,事实上,她真的很怕碰见爹娘,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狠心的他们。 当两人步下马车时,抬眼望去,过去颓败的小村落已经变得焕然一新,成为热闹的市集。“怎么会这样?” “我是商人,只要肯投注心血及钱财,这个地方不繁荣也难。”他泰然自若的扯唇淡笑, “你为什么这么做?”她不自觉的脱口询问。 “当然是为了你。”展毅然想也不想的回答,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 “为了我?”她微挑眉审视他,思忖着他话里的真实性。澄澈的水眸闪动着复杂的幽光。 眼前的男人,真的会为她做出这种费尽心思的事吗? “那是当然的,因为这里是你的故乡,对我来说也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没有经过欣荣村,我不会遇见你,欣荣村对我们两人来说都别具意义。”他遥望着前方,似乎在缅怀过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声音带点哽咽。 “我这么做不是要你感谢我,或者马上对我改观,我只是认为,自己必须为你做点什么。? 当她想接话时,一名头上梳着两个发髻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展爷,您来了?怎么不先派人知会一声呢?” 小女孩的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涡,声音清脆,笑起来甜甜的,有点像当年的莫未央,连她本人看了都觉得惊讶。 “水娃儿,我只是带这位姑娘来欣荣村走走看看,不希望惊动任何人。”他慈爱的摸摸小女孩的头。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掌柜托我买的东西,我还没买齐呢。”她俏皮的吐吐粉舌。 “你去吧!”他随手一挥。 莫未央盯着小女孩的背影出神,展毅然主动告知她的来历。“三个月前,她的爹爹要将她卖给人口贩子,我救了她,让她在展府于此地开的分店做事。” “她的遭遇跟我有点相似。”她悄然一叹。 “我保证,将来我绝对不会把她嫁给她不愿意嫁的人。”展毅然直盯着她盛满哀伤的双眼。 “你保证?”她急急的寻求他的承诺。 “我保证。”他爽快允诺。 “我想再到其他地方走走。”她卸下心防,不再对他处处防备。 “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一定奉陪到底。”他走在她的身旁,像是护花使者一样,伴随在她的身侧。 她没有反对,也没给他脸色看,心平气和的往前走去。 展毅然知道他已经踏出成功的第一步,突破了她的心防。 接下来,他得加把劲,让她把对他的感情表露出来。 两人在小村庄随处走动,沿途引起不少人的侧目,还有一些待嫁的闺女前来问候寒喧。 “展爷,你好久没来咱们欣荣村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绑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朝他频送秋波。 他视而不见。“我是陪莫姑娘来的,这里是她的家乡。” “莫姑娘?”她将莫未央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她长得好美喔!该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她的问话带着酸意,看着莫未央的眼神充满嫉妒。 他朝莫未央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含笑说:“她的确是我心仪之人,只不过,她不答应嫁给我。” 他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手自然的揽在她的纤腰上,两人看似亲密。 莫未央下意识的挣扎着,想甩掉他大手的箝制,没想到,他握得紧紧的,她怎样都甩不开,只能愠怒的瞪着他。 “原来如此,展爷慢慢巡视,我先去忙了。”得到一项天大的消息,她得赶紧去向其他人通风报信才是。 这欣荣村里待嫁的姑娘,有一半以上都奢望能够嫁给展毅然,这下子,可能所有姑娘都要芳心破碎了。 绑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走后,莫未央就怒气冲冲的推开他。“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想破坏我的清誉不成?” 见她小脸染上怒气,双颊像红透的苹果一样,他的眼中带着欣赏之色。“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美。” 她的脸涨得更红。“你少东拉西扯的,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真意的。”他正色望着她,眸底深处跳动着幽微的火光。 “你别开玩笑好吗?我是一名寡妇,你怎么能够娶我?”她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 展毅然却倾身靠近她。“寡妇也能再嫁,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不可能的,我还肩负燕府生计的重责大伍。”沉重的压力,让她突然觉得胸口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赶紧握住她的手。“让我为你承担这些重责大任,只要你愿意,我会娶你,也会照顾燕府一家老小,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要娶我?你不怕被人取笑,说你娶到一个会克夫的寡妇?”她凄凉一笑。 她那哀伤的眼神及绝望的表情,深深的揪紧他的心。 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自已真的罪孽深重,他的自私,害苦了她,让她每天都活在痛苦当中。 “你不是会克夫的寡妇,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是聪明伶俐的婢女,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展毅然的神情激动,大手不自觉的将她握得更紧。 “这些话,你若能在我出嫁前告诉我,咱们两人如今不会如此疏离。”她慨然一叹。 她很想从目前的困境中解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未央,我现在说还不算太晚,我会尽力弥补之前造成的错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锲而不舍的请求。 唯有坚持下去,才有机会打动她的芳心。 她沉默了半晌,吸了吸鼻子。“你想娶我,只是因为不想再被罪恶感折磨,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 她长相这么平凡,又没有家世背景,如何能够配得上他? “我承认,我的罪恶感很重,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绝对不是谎言。过去的我,门第观念太重、唯利是图,造成难以挽回的遗憾。现在,我不能再冒任何失去你的风险,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你真的希望我回到你身边?”她不确定的问,觉得自己宛如身在梦境当中,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我时时刻刻都希望你回到我的身边。”展毅然加重语气宣示。 莫未央瞬间红了眼眶。她等这句话等了两年,没想到,当她成了寡妇后,她的美梦才成真,只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捂着脸,悲伤的低声啜泣。 面对他的真情表白,她的思绪全都乱了,心中百味杂陈,既甜蜜又哀伤。 他捧住她的脸,薄唇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温柔的一吻。“别再为任何事心烦,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你的天,为你承担一切,把烦恼的事全都交给我。” 她抬头,泪眼腺胧的望着他。“我能相信你吗?”她的神情带着不确定。 “相信我。”他将她抱在怀里,大手轻轻的拍抚着。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声音哽咽,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她肩上承担的压力有多重。 他是真的想保护她、怜惜她,让她待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 忽然间,他的眼角瞥到刚才绑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带领着一群姑娘朝他的方向走来,而且,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不满,于是,他拉住她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未央,咱们该闪人了。”展毅然边跑边朝她努努嘴。 她往后一看,果然见到来意不善的一群人。 “她们是……”悲伤的情绪被冲散,她的注意力全被那群姑娘给吸引住了。 “若被她们逮着,她们每个人吐一口口水,咱们就会被淹死了,绝对不能被她们追上。”他殷殷叮嘱。 “怪了,她们要找的是你,为什么要拖我下水?”她扭动手腕,想挣脱他的箝制。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我喜欢的人,她们若是想泄愤,该找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他悠哉的扯唇。 “展毅然,你不该把我拖下水的!”她忿忿不平的握拳抗议。 “来不及抱怨了,你如果跟着我跑,还有可能躲过她们,你若放手,很快就会被逮住了,她们一个个都比你健壮。”他实话实说。 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了解到女人的嫉妒心有多么的可怕。“你……你千万别放手。”这下,换她紧紧的反握住展毅然的手。 他低笑,加快脚步往前跑,清凉的风迎面拂来,带来一股属于她的馨香。 唯有在此刻,他才感受到两个人是一条心的。 两人在一群姑娘们追上来前坐上马车,往回程急驶。 当马车往前奔驰时,两人相视而笑。 “天啊!那群姑娘也太疯狂了,你到底对她们做过什么?”她边喘边揶揄: “我喔!我曾经与她们在花前月下谈情,对她们许下山盟海誓,告诉她们我将来会娶她们。”他半开玩笑的说着。 但她却信以为真,红扑扑的小脸垮了下来。“没想到,你不仅做生意有一套,连哄女人也相当拿手。”她轻哼一声,别开了脸。 展毅然伸出大手,捧住她的双颊,将她的脸转正。“你在嫉妒吗?” “我没有。”她打死也不承认。 “你放心,我不是那么滥情的人,这些甜言蜜语,我只会对你一个人说。只有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他深情的望着她。 她害羞的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韵头靠在他的胸前;两人互相依偎着。 虽然,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但马车内的气氛却温馨又甜蜜。 莫未央察觉自己已经渐渐对他打开心防,不再那么怨恨他。而且,以前那种喜欢他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了。 第九章 莫未央与一名重要的客人,在客栈谈生意,对方见她是女流之辈,对她百般刁难。 展毅然碰巧也在这间客栈里与客人应酬,见她被人欺负,他挺身而出护着她。 那人看在展毅然的面子上,不敢再为难莫未央,爽快的签下合作契约。 莫未央主动向他道谢。“展爷,谢谢你刚才为我解围。” “小事一桩,无须挂怀。”他随意挥了挥手。 她肯主动向他道谢,除了让他感到意外,内心还有点窃喜。 这就代表,他这阵子的苦心布局,没有白费功夫。 “身为女子,在商场的确不如男人好办事。”大多数的人还是会歧视女人,甚至看轻女人。“其实,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展毅然真心诚意的赞美她。 “你的意思是,我的表现已经得到你的认同了吗?”她试探性的反问。 不久前,他还无法苟同她在商场上的表现。 “我早就已经认同你了,只是碍于面子,不肯承认罢了。”他坦白直言。 “能够得到你的肯定,我感到很开心,毕竟,是你教会我这些经商知识的。” 她的唇边绽放一朵笑花。 她迷人的笑靥,让他有短暂的失神。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的优秀表现,是你自己努力经营得来的。”他的语气充满赞赏。 “好了,咱们就别再互相吹捧了。这几天,我有认真在想与展府合作一事,你在商场有一定的声誉,客源多又稳定,或许,咱们在盐运事业上分工合作,能创造出更大的商机。”她正色提议。 展毅然悄然扯唇,深知自己的计策即将奏效,但他知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于是假装客气的拒绝。 “你不是说过,比我有诚意的人太多了,你不见得要与展府合作。再者,我从未接触过盐运事业,怕会拖累你。”他垂下眼,轻叹一口气,想用欲擒故纵的策略引她上钩。 “我也不曾接触过盐运事业,或许,咱们可以一同摸索学习。”莫未央耐着性子劝说。 “这件事不急,咱们再从长计议吧!”暂时先将步调放慢,她会更加相信他的诚心,更加信任他。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展毅然随口问道:“未央,外面下雨了,我看到你们燕府的马车似乎停在两条巷子外,离客栈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你是否有带伞出来?” “我没带伞出来,今早出门时天气明明不错,谁知会突然变天?”她懊恼的拧眉。 “这样吧!我有带伞,我先送你回到马车上。”他有礼的建议。 “那怎么好意思,怎好耽搁你宝贵的时间?”她看得出来,他的生意还没谈成呢。 “为了你,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先搁下。”展毅然淡笑着回答。 “万一害你损失一笔生意,我可赔不起。”她半开玩笑的试探。 “与你比起来,损失一笔生意根本不算什么,对我来说,你比较重要。”他的话语轻柔,却在她的心湖投下一颗巨石,激起一阵涟漪。 能够被他排在第一位,被他所珍视,这让她的内心感到无比的喜悦。 “走吧!”展毅然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她也没有反抗或挣扎。 两人同撑一把伞,在雨中慢慢的散步,这么温馨的景象,让她有种错觉,仿佛时光又回到两年前一样。 她顾着回忆过往,没有发现他为了不让她淋到雨,自己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 上马车前,她回过头向他道谢,才发现他的头上及肩膀都是湿的。“你怎么被雨淋成这样?”她的口吻既心疼又懊恼。 刚才,她不该自顾自地出神的。 他却不以为意的淡笑着。“我是男人,淋点小雨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你没被雨淋到就好。”他无所谓的耸肩摊手。 “好歹把头发擦一下。”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替他拭干额际及头发上的雨水。 她的举动,让展毅然一颗心急速跳动着。 “未央,你肯原谅我了?”他激动的握住她的手,眼中写满期待。 她迟疑了片刻,才慢悠悠的道:“是的,我原谅你了,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与观察,你的表现已经通过考验,我没有继续恨你的理由了。” 只要他有心改过,她何必把怨恨深藏在心里一辈子。 她一直相信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先前的自私自利,只是因为环境逼迫使然。 “听你这么说,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展毅然边笑边叹了口气。 虽然,一开始他是有目的接近她,但越与她相处,他越被她纯真善良的魅力吸引。 “雨越下越大了,你还是赶紧回到你的马车上吧!”她微拧眉,看到雨丝不停飘落在他的身上。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真让我伤心。”他摆出一张苦瓜脸。 “我是为你着想,你再继续站在这里,迟早会淋成落汤鸡。”莫未央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我等你的马车离开就走。”言下之意是,他要目送她离开。 知晓他是说到做到的男人,她无奈的耸耸肩。“好吧!记得待会儿赶紧回到你的马车上。” 他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当马车驶离一小段距离后,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她要车夫停下马车,掀开帘幔,将头伸出车外。“展爷,你快回到马车上!” 她扬高音量喊着,但雨声太大,覆盖了她的声音,她不确定展毅然是否听见。 展毅然朝她挥了挥手,边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边回头望着她。 当马车继续前行时,她一样回头看着他,两人就这样依依不舍的分别。 莫未央突然发觉,她想多跟他相处一会儿,就算多说一句话都好,才刚分开而已,马上又渴望见到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心思,可是,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的心,好像已经遗落在他的身上了。 隔天,展毅然不慎染上风寒,却坚持前来燕府见莫未央。 燕祥悉正要出门,见到展毅然又来骚扰嫂子,毫不客气的数落他。“展毅然,你怎么又来了?我嫂子已经被你彻底利用过了,你还想怎么样?你是嫌她的遭遇还不够凄惨吗?”他忿忿不平的握紧双拳,很想揍他一事泄恨。 他与他,有新仇也有旧恨。 “关于这点,你尽管放心,我已经决定用我的下半辈子弥补她。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让她回到我的身边。”展毅然自信满满的拍胸脯保证。 “你少自以为是了,我嫂子怎么可能回到你身边,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你把她害得这么惨,她怎么还肯听你的话?”燕祥悉冷嗤一声,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 “这阵子,我常常跟她碰面,她已经原谅我当初对她的伤害,我又重新得到她的感情及信任了。”他言之凿凿,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瞧你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没事吧?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他这些话拿来骗小孩可以,但他可不会轻易相信。 “你先请人通报一声,未央一定会见我的。”他想硬闯,却被燕祥悉挡下。 “谁都不许告诉大少奶奶。”燕祥悉正色下令。 四周的奴仆们全都乖顺的低下头来,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未央真的原谅我了,所以,请你不要阻止我见她。”他锲而不舍的劝说。 他明白燕祥悉是故意找他麻烦,可是,他不想跟他撕破脸,以免让未央为难。 燕祥悉推了他的胸膛一下。“不管她是不是已经原谅你了,我一定要阻止你们两人继续见面。” 嫂子的身份特殊,万一踏错一步,整个人生就毁了。 “我要见未央,我非见到她不可。”现在的他,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心情。 燕祥悉的固执不亚于他,不论他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放行。 两人僵持了好半晌,刚好莫未央要出门巡铺子,碰到火药味浓重的两人,她赶紧出声缓颊。 “祥悉,你不是急着出门,怎么还杵在这里?”她看了看两人,知道他们一向不对盘。 “我是为了你,想替你赶走讨人厌的苍蝇。”他的眼神直视着展毅然。 展毅然不以为意的耸肩。“我只不过是想见你一面,见完之后,我马上走。” “祥悉,你有事忙就快去吧!来者是客,我会好好招呼展爷的。”她的话语轻柔,但话中却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威严。 燕祥悉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展爷,祥悉年轻气盛,请你不要责怪他。”她有礼的赔罪。 “我不怪他,毕竟,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他冷静的分析。 “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屋里再说。”她想,他可能在外面站了好一阵子,吹了不少冷风了。 当她旋身欲走,眼角余光却瞄到他身子不稳的晃了一下。“你没事吧?”她赶紧冲过来扶住他。 当她一碰触到他的手,就发觉他的体温似乎有点高。“你发烧了。” 他不以为意的低语。“大概是昨天淋太多雨,再加上晚上没有睡好,才会染上风寒,不碍事的。” “怎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莫未央随口抱怨。 “好怀念你这种又像骂人,又像抱怨,实际上是发自内心关心我的语气。”展毅然的眼神直盯着远方,似乎在缅怀过去。 被直接道破心事,她有点羞赧的涨红双颊。她的确是很怀念从前当他贴身婢女的日子。 “好了,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你先跟我进来,我差小婢去煮一碗姜汤,替你去去寒。”她没想太多,就拉着他的手往内走。 即便沿途有不少质疑的眼光投来,她却完全沉浸在过往甜蜜的氛围中,无视那些怪异的眼神。 当小婢端来姜汤后,他虽然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把一碗姜汤喝完。 见此情景,莫未央大感诧异。“展爷从前不喜欢喝姜汤的,怎么现在改变口味了?” “不是改变口味,而是这碗姜汤是你对我的心意,我若不喝,岂不是糟塌了你的心意?”他坦率的回望着她。 心想,就算要捏着鼻子喝,他也会做到。 她为他的改变感到惊喜。“没想到,我能够对你产生些微的影响力?” “且只是些微,你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大到我每天都不得不来燕府报到,大到为了见你,我可以忍受燕祥悉的挖苦。” 她微噘嘴,故意瞠道:“你以为我高兴你来吗?你常来燕府,对我造成不小的困扰。” 展毅然明白人言可畏的道理,但为了见她,他无法考虑太多。 “就因为会造成你的困扰,所以,我更要常来见你,唯有如此,才能让你跟大家看到我的真心。”他认真的凝视着她。 “就怕你将来会落得两头空。”她意有所指的暗示。 世人对寡妇的批判总是特别严格,她根本是没有将来的人。 “就算落空也无所谓,至少证明我曾经努力过,再者,我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努力争取。”他的口气淡淡的,眼神却很坚决。 “我怕你将来会后悔。”她不值得他花费心思在自己的身上。 “会不会后悔,该由我来论断。”展毅然固执己见。 “沧州有许多家世人品都相当不错的闺女等着嫁你,你该好好把握才是。” “我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其他女人,都入不了我的眼。”他直视着她的双眼,仿佛这样可以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你……”莫未央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才好。 “好了,既然如愿见到你了,我该走了,明日我会再来。”他跨步,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等一下。”她招来小婢,朝她低声交代。 “怎么?太想我,舍不得我太早离开吗?”展毅然边说边笑,心情愉悦。 “生病发烧的人还能开玩笑,我看你应该没事了。”她压低声嗓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把这种小病小痛看在眼里。”他状似不在乎的摆手。 “原本,我是想拿一件外袍给你披上的,既然你已经不碍事了,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她不以为意的撇撇唇。 展毅然在心里喊糟,赶紧改口。“我突然觉得身子有点发寒,还是向你借一件外袍比较妥当。”他夸张的用双手搓了搓手臂。 明知道这是他一贯的伎俩,但她还是自愿上当。 “好吧!我就先将要送给祥悉当生辰礼的外袍,拿来借你穿。” 反正,祥悉还不知道她偷偷做了一件外袍给他当生辰礼,大不了再买一件更华丽的外袍给他穿就好了。 当莫未央亲手将外袍披在展毅然身上的时候,他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他抓紧外袍,深深的体会到她带给他的温暖与快乐,远比赚钱更让他感到充实与幸福。 *** 隔天一早,展毅然又来燕府见莫未央,每天来见她,似乎成了他的例行公事。 而燕祥悉为了防止他前来纠缠嫂子,一大早就找来两名差役,一起站在大门口等待他。 一想到最近嫂子时常心不在焉,或傻笑、或沉思,仿佛陷入热恋当中,他就一肚子火。 他暗恋嫂子许久,却无法得到她的芳心,凭什么曾经伤害过她的展毅然,可以重新得到她的心? 当他一见到展毅然出现,马上使唤两名差役将他架住。 “燕祥悉,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口气不善的质问。 “你私闯燕府,我要将你关入地牢候审。”燕祥悉说得理所当然。 “你凭什么将我关入地牢,我犯了哪一条罪?”他根本就是滥用官权,仗势欺人。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良家妇女,我有职责将你逮捕入狱,以确保百姓们的安全。”他表面上镇定自如,实际上,内心汹涌澎湃。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尤其看到展毅然身上披的那件外袍,他的怒气濒临爆发边缘。 他曾经偷偷看到嫂子在缝这件外袍,以外袍的大小来看,有可能是缝给他当生辰礼的,他等这件礼物已经等了好久,没想到,到头来,原本属于他的礼物却转送给展毅然。 这就好像他心仪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一样。 “我跟未央是彼此相爱,你只是找名目破坏我们两人的感情。”展毅然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眼中燃起一簇火苗。 “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眼?你一肚子坏水,接近我嫂子绝对是有目的的,我不会再让你接近她!”他双眼发红,大吼出声。 “未央那么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对她是真心,亦或是假意?”展毅然不以为然的冷嗤。 “这很难说,像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眼特别多,就算再精明的女人,也防不胜防。”燕祥悉激动的反驳,认为嫂子再次被他给骗了。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未央,你是因为嫉妒我,才给我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展毅然的口吻带着讥诮,一脸轻蔑与不屑。 “你公然侮辱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呀!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恼羞成怒,大手一挥,命令差役动手。 其中一名差役马上拿着粗木棍,往他的肚子打下去。 他当场痛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当差役想再挥下第二棍时,得到小婢通风报信的莫未央,赶紧奔出来急喊:“住手!” “嫂子,我这是在为你赶走讨人厌的苍蝇。”燕祥悉急急的解释,不希望自己的行为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莫未央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迳自从他的身旁走过去,连瞧他一眼都没有。“展爷,你没事吧?” 她一脸焦急,连额际都因为紧张而冒出汗水。 展毅然勉为其难的挤出一丝笑容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为了不让莫未央担心,他吃力的想站起来,无奈,腹部传来阵阵的疼痛,让他连站都无法站稳。 莫未央想过去扶他,却被燕祥悉给拉到另一边。 “嫂子,展毅然太可恶了!居然三番两次来骚扰你,我先让人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再将他关进地牢,这样一来,他以后就不敢太嚣张了。”最好让他一辈子都关在地牢里,以泄他心头之恨。 “不!你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待他!”她边喊边扭动身子挣扎着。 自从祥悉当上朝廷官员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可理喻,甚至蛮不讲理,凡事都为所欲为。 这根本不是当初她希望祥悉入仕的本意。 如果,为官会让他丧失本性,那她宁愿他别做官。 “来人呀!给我狠狠的打,打到他求饶为止。”燕祥悉双眼发红,眼中闪动着兴奋的火光。 被他视为敌人的展毅然,终于要得到报应了。 差役们毫不留情的用粗木棍打他,每打一棍,莫未央的心就紧紧揪痛着,她好希望这些木棍是落在她的身上。 “够了!别再打了。”她使尽全力,奋力挣脱燕祥悉的箝制,冲到展毅然的身前护住他。“要打就打我,我愿意替他受过。” 众人闻言,全都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她。 尤其是展毅然,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未央,你别傻了,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让你替我受罪的。”他吃力的爬起来,就算身子有点摇晃,他仍然伸出双臂,坚定的扞卫着她。 她对他真心真意的付出,让他感到动容。并后悔自己从前不该狠心无情的利用及打压她。 “要死就一起死,不管生或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她抬头,眼中透露出无畏无惧的光芒。 为了跟他在一起,她连死都不怕了,那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燕祥悉的心头有一把火在烧,想用愤怒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烧穿几个洞。“嫂子,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掏心掏肺。”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晓,不需要由你来论断。”她冷冷的回道。 “嫂子,别过去他身边,看在我一直都喜欢你的分上,不要跟他在一起。”燕祥悉苦口婆心的劝说,希望唤回她的心。 莫未央露出惊讶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祥悉,你对我的心意我了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男人。看到他受伤,我恨不得代替他受伤。”她吸了吸鼻子,语带哽咽。 因为祥悉的关系,让她彻底领悟到,原来,她对他的感情一直没变过,不管他怎么狠心对待她,她仍然无法放弃这段感情。 燕祥悉身子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阻止他们两人见面的结果,却导致他们的心更加靠近。 “展爷,你怎么样?”莫来央焦急的在他的身上摸索着。 “我没事。”展毅然勉强扯唇,虚弱的笑了笑,没想到才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 “展爷!”她花容失色的大喊,那喊叫声让人听了都会鼻酸。 看着她仿佛突然间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的嘶叫声,燕祥悉终于觉悟到,自己永远都没办法得到她的心。 她的心一直都在展毅然的身上。 第十章 展毅然被打到腹部受内伤,必须躺在床上静养一段时间,不能随便起身下床走动。 这段期间,莫未央时常前来展府照顾他,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他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 这晚,她边吹凉汤药边喂他,他却不愿意张口,开始喃喃地抱怨。“好了,把药撤了,我不想再喝了。” “怎么了?药太烫吗?要不,我把药吹凉了,再喂你喝。”她拼命的吹凉碗里的药汁。 展毅然却拉住她的手。“别再吹了,我不想喝药,是因为病若好了,你就不肯再服侍我,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快快不乐的皱紧眉头。 “我没听错吧?堂堂展府的当家,竟然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了,肯定会笑掉人家的大牙。”莫未央毫不掩饰的掩嘴轻笑,嘲笑的意味浓厚。 见他伤势逐渐痊愈,她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展毅然拉住她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捏了一下。“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取笑我?等我的伤势痊愈,绝对要好好的惩罚你。”他故意恶声恶气的威胁。 “哪有人像你一样不懂得感激,反而恩将仇报的?枉费我这些日子以来,为你担惊受怕。”她夸张的叹了口气,还别开脸不肯看他。 他捧住她的脸,直勾勾的看着她。“傻瓜!我是逗你的,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你就像我心头的宝贝一样,是要捧在手心里疼惜的。” 莫未央吸了吸鼻子,却无情的拨开他的大手。“现在才懂得珍惜,似乎为时已晚,如果你能够早一点觉悟,或许,所有的情况都会不一样。” 两人也不必绕了一大圈,才发现彼此仍然深爱着对方。 尤其,她的身份已经无法随心所欲的爱人与被爱,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好了,别再抱怨了,我这不是得到报应了吗?我差点就被你小叔差人乱棍打死。还有,我之所以不想喝药,是因为我想跟你多相处一阵子,若我太快痊愈了,不就看不到你了?”展毅然滔滔不绝的说着,边说边叹气,脸部表情丰富而滑稽。 他真的好怕她至今仍然不肯原谅他。 莫未央听到他的真诚表白,心情又悲又喜,内心五味杂陈。“哪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你想见到我,我就常来展府见你,这不就得了。” “你嘴里说得轻松,事实上,你还是被世俗的枷锁给绑着,不肯放自己自由。再说,你小叔及姨娘们肯让你为所欲为吗?”若放她回燕府,她势必得继续被困在大牢笼里永远都无法脱身。 她瞬间陷入沉思,深吸了口气后,强颜欢笑。“别太杞人忧天了,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只要咱们有耐心,绝对能够等到彼此相守的那一天。” 展毅然摇了摇头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未央,我不想再等了,我错过你这么久,这次绝对不再放你走。嫁给我吧!” “不、不行!我是一名寡妇,怎么能玷污你的名声。家世比我好又貌美的女子多的是,你何必娶我?”由于自卑感作祟,她仍然无法敞开心胸,坦然的接受他。 别说她是一名寡妇,就算她还是云英未嫁的清白姑娘,也未必够格嫁入展家。 她从来不敢奢望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若真要比较,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你的谅解,我做出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就算被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像我这么不懂得珍惜的人,能够得到你的爱,是何其幸运的事。是我配不上你,不是你配不上我。”因为太过激动,他不自觉的加大手中的力量,将她的手腕勒出一条红痕来。 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莫未央,根本没有察觉到手腕上传来疼痛,她哽咽的低语:“我可以一辈子服侍你,甚至一辈子待在你的身边,但我没办法成为你的妻子。” 这是她的坚持,虽然遗憾,却也是没办法的事。 女子最重三从四德,她不敢做一名悖逆伦常的女人,被世俗舆论所挞伐。她无法忍受那些来自外在的庞大压力,宁愿被取笑为懦弱胆小之人,也不要挑战世俗禁忌。 “这样不够!我要你离开燕府,成为我的妻子。”他霸道的将她拥入怀中,语气带着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既然深爱着她,他绝对不会让她再回到燕府,过着寡妇的生活,他会给她全部的爱,让她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莫未央欣慰的笑了笑。“你知道我不能离开燕府,我这一生,注定与燕府脱离不了关系了。” 他脸色一变,原本写满自信的脸庞,瞬间垮了下来。“你太重情重义,以致于让燕府成为你的羁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不久之后,你就能回复原来的身分,与燕府再无瓜葛。” 听到这么信誓旦旦的说词,她虽然内心窃喜,却又不由得感到心惊胆颤。“你想怎么做?我不许你伤害燕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祥悉。” 他们全都是帮助过她的好人,任何人受到伤害,都会让她觉得愧疚。 “我在你心目中,难道比不上燕府的人吗?原来,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轻轻将她推离自己的胸前,口气酸酸的,口吻带着质问。 她赶紧柔声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我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晓得该从何说起,她与燕府所有人的感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一一道尽。 “既然我们心中都有彼此,就该朝夕相处,不该分隔两地,我无法忍受看不到你的日子。” 他的霸道让她感到相当头疼。“目前的情况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不久后,会有转机的。” “不久后是多久?你还要我忍耐多久?”展毅然迭声问。 “我……我没办法给你答案。”因为,连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要维持多久? 也许是几个月、几年,甚至是一辈子,都有可能。 他低头沉思片刻,急欲掀被下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现在马上就去燕府找燕祥悉,谈谈你的未来。” 唯有当面把话说开来,才能彻底解决她的问题。 莫未央紧张的拉住他的手臂。“不!你不能去!现在时机还没到。”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更无法面对燕府众人质疑的眼光。 毕竟,他曾经与燕府为敌,是燕府所有人的眼中钉。 “你别阻拦我,今日,我一定得让燕府的人还你自由。”他使尽力气想下床,却突然扯动腹部的伤口,伤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呲牙裂嘴的模样,让她好心疼。 她一边拍抚着他的背,一边温声劝说。“你瞧你,就是这么急性子,什么事都要赶着去做。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下床走动,等你的身子痊愈了,我们再一起去找祥悉讨论,好吗?” “可是……”他仍然觉得不妥。 “如果你不肯听话,那我马上回去燕府,从今以后,再也不踏进展府一步。” 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 这下子,换展毅然着急了。“好,我全听你的,我不会乱来。你别走,若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他可怜兮兮的眼神及口气让她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纵横商场,对敌人绝不手下留情的展大当家,居然像小孩子一样爱耍脾气?” “你敢取笑我,看来,我不好好整治你,你都要爬到我的头上来了。”展毅然一把拉住她,在她的腰侧及胳肢窝搔痒。 她又笑又躲,最后索性赖在他的怀里。 “好了,别再搔我痒,万一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处,我可是会心疼的。”她正色的提醒。 “我真的不想放你走。” 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这段期间,我会排除万难,尽量每天都来看你。”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给的承诺。 “我真恨自己不能保护你。”展毅然握紧双拳,重重的在床榻上捶下一拳。 从前,他不懂得好好珍惜她,才会错过那么多得以相处的宝贵时光。 “别说丧气话,就算你不能保护我,我也能保护好自己,甚至是保护你。”她拍了拍他的手,当作打气。 她从没看过这样垂头丧气的他,就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失去了旺盛的斗志。 “你别急着走,再多陪我一会儿。”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的他,竟然也会做出无理的要求。 自从发现自己的真正心意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就这么顺溜的说出口了。 爱情的力量,真的很不可思议。 “不行!天色晚了,再不走,燕府的人会起疑心的。”话落,她赶紧转过身去不看他,深怕自己被他影响,又软下心肠,舍不得离开。 只是,她越往门口走去,越发觉到从背后投射而来的视线,有多么的炽热。 那道视线让她的背部几乎快着火了。 她硬逼自己狠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未央。”那乞求般的口气,让她的胸口难受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她走到门口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 “我再陪你一刻钟好了。”她情不自禁的妥协,只求能再与他多相处一会儿。 展毅然抱紧她,紧到几乎将她融入骨血里。 他开始轻吻着她,由额头、眉心、鼻尖,到嘴唇,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将她当成他最珍视的宝贝一样。 他亲吻着她敏感的耳垂及粉颈,惹得她气喘吁吁。“你、你快放开我,我该走了。” 他太热情,让她招架不住,由他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拂上她的脸颊及颈项,让她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写满了情欲。 “我不让你走,今晚,你走不了了。”他的大手伸进她的衣襟里,上下游走。 她感到一阵颤栗,全身流过一道酥麻的感觉。 “不!你不能……” 她的惊呼尚未到口,就被他的薄唇封住,连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的攻势来得又急又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及反应,就被卷入情欲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什么道德伦常全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就在他半哄半强迫的情况下,她交付了她的身子。 这美好绮丽的一晚,让她彻底的感受到他的爱。 欢爱过后,他轻抚着她如丝缎般的美背。“后悔吗?” 她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倾听他的心跳。“若真后悔,我会毫不考虑的转身离开。” 他释然一笑,薄唇轻覆在她的耳边道:“未央,我爱你。” 她扯唇甜笑,怀疑自己是否处在梦境当中。 她盼了好久,才等到这句话。或许,属于她的幸福就快要到来了。 *** 展毅然与莫未央如胶似漆的模样,让展飞鹏看不过去,心里像有一把火在闷烧似的,恨不得两人能够尽早分开。 这日,他在偏厅遇到莫未央,便拦下她,想跟她说上几句话,顺便叙叙旧。 “未央,先前,我还挺欣赏你的,认为你是有个性又有才能的女子,没想到,你在短短的时日内,就对大弟死心塌地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听出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难道……你不知道赌约一事?”展飞鹏话中有话的探问。 “什么赌约?”她感觉心头莫名的一沉。 “我跟他打赌,只要他能够在两个月内,成功的从你那里瓜分盐运事业,我就把手边铺子的经营权全部交还给他。没想到,你不到一个月就沦陷了,真是让我感到意外。”他夸张的叹了口长气。 闻言,莫未央脚步不稳的踉跄了一步。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小脸别白,声音变得痦哑。 “句句属实。”他故意落井下石。“大弟没告诉你实情吗?这么说来,他是有意玩弄你的感情了。怎么你曾经被大弟利用,却还不知道学乖呢?我真替你感到可惜。” “够了!别再说了!”她捂住双耳,豆大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展飞鹏想再继续挑拨离间,但莫未央却已冲了出去。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展毅然前来偏厅找她,刚好与她擦身而过,他倏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未央,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他伸出大手,想拭掉她脸颊上的泪水,她却快速闪开。 她的举动,让他心生困惑。 她二话不说的举起手,掴了他一巴掌。“骗子!你到底要欺骗我几次,才肯放过我?” 她恶狠狠的瞪着他,当他是仇人一般,眼中写满绝望。 展毅然握住她颤抖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燃烧着,觉得这一巴掌被打得莫名其妙。 莫未央不想多说废话,直接切入主题。“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跟展大少爷订下赌约?你还要玩弄我的感情到什么时候?你嫌我被你欺骗得还不够凄惨吗?” 她大吼出声,脸上的泪水不停的流下来,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展毅然心头一跳,知道她铁定误会了什么。“未央,你听我说,没告诉你赌约一事,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是,我是真心爱着你的,绝对不是玩弄你的感情。“ 一开始,他确实是有心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以图利,但经过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早就爱上她了。 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他变得不再唯利是图,真正感受到这世间上,还有比赚钱更值得追求的事。 “展毅然,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利用我,我已经对你彻底心寒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人形同陌路,恩断义绝!”她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但眼中却写满了凄楚与无奈。 她怎么会这么傻?傻到再次受骗上当,而且,她这次失去的,是女人最重要的感情及身子。 她愧对燕府,愧对祥悉,她根本没有脸回去燕府。 “未央,请你听我解释,我有苦衷……” 展毅然急急的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 他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她却毫不留情的直接把外衣甩到地上。 “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我若再信你,我就是无可救药的笨蛋!”话毕,她就急匆匆的跑走,身影渐渐没入雨幕之中。 他心想,现在她还在气头上,一定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不如让她冷静一晚,明日再去找她解释。 谁知,隔日当他登门找她解释时,燕府的门房却说她失踪了。 燕祥悉派出大队人马搜寻她,却徒劳无功,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她就像平白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渺无音讯…… 尾声 半年后。 南方小镇上,有了间不起跟的小饭馆,馆里的菜色别具风味,尤其老板娘不仅人长得美,又会做生意,渐渐的,小饭馆的名声被传开来,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她虽然贵为老板娘,却穿着朴素的衣裳,打理着饭馆里的大小事,待人亲切随和,丝毫没有架子。对她心存爱慕的男子越来越多,几乎踩破饭馆的门槛。 这日,饭馆里来了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头戴斗笠,显得落魄极了。 伙计见他穿着打扮跟乞丐没两样,忙不迭的赶人。“喂!你这臭要饭的走错地方了,这里是饭馆,不是庙宇,要讨饭到其他地方去。” “小二哥,我不是乞丐,只是刚好盘缠用完了,请你行行好,让我吃上一顿,行吗?改日,我会差人还你银两。”他客气的询问。 “去去去!说得跟真的一样,谁知道你会不会吃完就跑?你还得出钱来吗?” 伙计想将他从木椅上拉起来,却因为力气不如人,只能边骂边瞪他。 老板娘见两人拉拉扯扯的,引起众人注目,她走过来关心的问着伙计。“怎么了?在另一头就听到你的喳呼声。” “老板娘,这臭男人身上没钱,也敢来咱们饭馆吃饭,我正要赶他走,他却死皮赖脸的不肯走。”伙计越说越气。 男人赶紧接话。“我出门在外寻人半年,身上的盘缠全用光了,我不是故意来吃白食的。” 他低沉嘶哑的嗓音,让老板娘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 她直盯着男人的脸瞧,只可惜,他的脸大半被斗笠的帽沿给遮住了,她根本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既然你有难,我不帮你似乎说不过去,就让你吃上一顿吧!”她爽快答应,丝毫没有刁难他的意思。 当她准备走开时,男人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未央,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下巴微抬,露出下半边的脸来。 一见到熟悉的男人,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挣脱他大手的束缚,快速跑到后院去,展毅然则追在她的身后。 “你不该来的!我说过,从今以后,咱们两人形同陌路。”自知跑不过他,她干脆停下脚步,大声斥骂。 原本,她已经心如止水,为什么他要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心里的伤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却又来揭开她的疮疤。 展毅然不由分说的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解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你,我几乎夜夜无眠,茶不思、饭不想,再找不到你,我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的嗓音异常沙哑,还带着一丝哽咽。 她心头一软,却又想起他三番两次欺骗她的事,便用手肘奋力往后一顶。 他一吃痛,脚步不稳的往后跌去,发出一声巨响。戴在他头上的斗笠掉到另一端,露出他半白的头发。 莫未央转身一看,既惊讶又不舍的捂着唇。“你……你的头发?” 他的头发有一半已经变白了,让他原本俊美无瑕的脸庞添上一丝老气,高大结实的身躯也变得消瘦。 看到他的模样,她无法狠下心来对他视而不见。 “这半年来,我一直都在煎熬中度过,为了寻你,我曾经在沙漠中迷失方向,差点死去,幸亏被一群商旅所救。我受的苦非常人所能想像,这样的惩罚,应该已经够了吧!请你原谅我,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他说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神情恳切而真诚。 “我不可能再跟你回沧州去!”她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自觉无颜回去见燕府的人。 “我没说要回沧州。” “可是,你忍心放下展府的家业不管?” 展毅然泰然自若的回答。“早在出门寻你之时,我就卸下展府当家一位了,为了你,我甘愿放弃一切。” 她睁大眼,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还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自从爱上你之后,所有的事都变得不再重要,名利权势再也吸引不了我,唯有你的爱,才是最值得我追求的。”他回望着她,眼中写满深情。 她的眼里瞬间弥漫着一层水雾。 即便已经心软,她仍然不肯妥协。“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得经过考验,你必须在饭馆里待上一阵子,不管我叫你做什么事,你都不能有异议。” 这里是她的地盘,凡事她说了算。 “反正,我现在身无分文,哪里也去不了,你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得去。”展毅然摊了摊手,一副赖定她的模样。 “你曾经贵为展府当家,真的肯屈居在这间小饭馆当跑堂的,任我差遣?”她的口吻带着质疑及不信任。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你想怎么差遣我都无所谓,就是别赶我走。”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莫未央内心窃喜,却又爱面子,不肯表现出来。她正色的交代。“你先帮忙端菜,伙计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得罪客人,知不知道?” 展毅然赶紧点头应声。“是,老板娘,你的交代我一定会办妥的。” 当他开始在饭馆里帮忙端菜、点菜时,一名蓄着落腮胡的大汉存心找他麻烦,把酒菜全摔到了地板上。 莫未央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并要展毅然将地上的残羹剩菜清理干净。“赶快把地上的酒菜全清理干净,否则,客人看了会没胃口。” 展毅然二话不说的应道:“是,我马上清理。” 莫未央见他蹲在地上,拿着抹布清理地板,胸口涌上一股激动的情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现在蹲在地上擦地板的男人,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展府当家。 经过半年来的艰苦磨练,他的脾气及个性都已经改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为了图利,不顾别人的死活。 现在的他,才是真正有血有泪的男人。 “清理完就赶快继续干活吧!不准偷懒。”她压抑住心中的感慨,板着一张脸命人下。 “是,我晓得。”他加快手中的清理工作。 他勤奋的工作,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百忙之中,与伙计擦身而过时,伙计手中的热汤洒到他的手,顿时红肿成一片。 他没有马上处理,仍是尽责的将客人点的饭菜张罗完毕。 反而是莫未央察觉到他的手受伤,唤他过来。 “你的手被烫伤了,为什么不先擦药,还要逞强?”她的语气带着责备,还有浓浓的关心。 “客人是肚子饿才上门,我得先把工作做完再擦药。”他不疾不徐的回答。 “你身上有带烫伤药吗?”她微拧眉反问。 “没有。”他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猜也是。”她悄然叹了一口气。 毕竟他曾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凡事都有人服侍他,难怪出门在外,连最常用的药都没带在身上。 她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一瓶烫伤药。“先把药擦了,再来做事。” “好。”他直接将药放进衣襟里。 “等一下,把药拿来吧!”她又叹了一口气。 认定他不会马上擦药,于是,她把药膏讨回来,拉住他的大手,将药膏涂抹在他的红肿处。 展毅然一时激动的脱口道:“未央,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她愣了一下,赶紧放开他的手。“我没有关心你,你少臭美了!”骂完便往灶房走去,还不忘再补个一句。“我还没有原谅你!” 他低低的笑声,传进她的耳朵。 “未央,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想要的那种男人。” 他的吼声响彻云霄,莫未央涨红脸,没命似盼跑走,心里感到又甜又喜。 展毅然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饭馆里,久久不曾散去。 他有信心,自己绝对能够与未央在这个南方小镇重新开始。 只要有心,属于他们的幸福永远都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