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小农女 卷三》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一个青年军官跟夏山关系很好，扶起他说道，「那易将军后台硬，脾气大，除了叶大人，没人敢惹他，夏兄弟怎么把他得罪了？」 夏山摇摇头不好多说，谢了他们，踉跄着去了赵亮的营房。 赵亮看他这样，吓了一跳，问道，「夏副尉，你这是怎么了？」 夏山红着眼睛说了经过。 赵亮气得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骂道，「王八蛋，找死。」又对夏山说道，「叶大人在知府衙门，等他晚上回营，我陪你去找他。哼，一个莽汉，这里的地皮儿还没踩热，情况还没摸透，仗着跟何指挥使有亲，就敢如此张狂，连叶大人都敢编排。都司府罩着夏姑娘一家，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他居然还敢肖想……」 亲兵刘河找来军医官，给夏山处理了伤势。 夏山无比悲愤和挫败，凭自己，还真护不住夏离，说不定连姐姐都护不住。还好叶大人欣赏当当…… 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夏山悄声问赵亮道，「赵将军，易将军说叶大人不喜欢女人，会是真的吗？」 赵亮抬手抽了他脑袋一巴掌，骂道，「胡说什么呢，打还没挨够？」 巴掌打在了夏山的青头包上，他疼得吸了两口气，缩了缩脖子，又问道，「那，易将军说叶大人的那个话告不告诉叶大人？」 他觉得为了让叶大人更恨易寿，应该说。但又怕叶大人真的不喜欢女人，被说破了下不来台，反倒不好。 赵亮说道，「说，易寿说了些什么，一字不落都告诉叶大人。」 而易寿的营房里，一个亲兵小声提醒道，「将军，若是那个姓夏的小子把您的话都说给叶大人听，会不会对您不利？」 易寿鼓着眼睛问道，「我说什么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嘛。我教训姓夏的小子，是因为他目中无人，敢欺负我的亲兵。」 那个亲兵赶紧躬身笑道，「是，小的走路不注意碰到姓夏的了，他居然敢骂我。嘿嘿，易大人护犊，就生气教训了他。」 易寿点点头，冷哼道，「叶大人再是出生高门，在湘江省，也是外来的和尚。要不，怎么会等到老国公来了，才把那架大炮和强弩借来，调过来的还都是精兵强将。若是老国公不来，凭他一个黄口小儿，可弄不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呆不了多久就会回京，更不会因为一个喂狗的乡下丫头跟何指挥使作对。哼，我倒要看看夏山那小子牙有多硬，那丫头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想到叶风费劲巴拉剿灭土匪，最后会是自己坐拥一切，易寿就止不住地开心，刚才的郁闷也少了一些。 这次剿匪，叶风给他分的斩获最多，他都派人送去汉江府孝敬表兄了。 晚饭前，当当它们才被祝二用牛车送回来。 夏氏跟夏离说道，「府城人多，官也多。以后，离离还是少出门，即使出去，也要把当当带着。」 夏离点点头。心里想着，以后得找个机会使暗手收拾那个人。难过系数肯定比收拾李大让大得多，但若有叶风的配合，也不是不可能。 转眼到了六月十五，明天就要搬家了。晚饭前，几天没露面的夏山来了。 院子里的夏聚被吓得惊叫起来，「三舅舅，你怎么了？」 夏离和夏氏听到动静走出屋，也是吓了一大跳。只见夏山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鞭痕，一只眼睛是青的，鼻子是肿的，嘴巴是豁的，走路是瘸的。 他已经好多了，之前一直不敢来露面。 夏氏一下哭了起来，「山子，你怎么被打成这样？」 夏山说道，「无事，养养就好。」口齿有些不清楚。 夏离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眼圈都红了，问道，「是不是那个姓易的打的？」 夏山点点头，大概讲了一下他和易寿的冲突，又道，「放心，我和赵将军已经跟叶大人说过了，叶大人说会收拾他。这些天，大姐和离离少出门。」 夏氏气得又是一通咒骂。 望着夏山的伤，夏离恨得直咬牙。这个仇，她想亲自报，藏在暗处用弹弓把那恶人的眼睛射瞎，或是把他射得不能人道…… 夏山看到夏离眼里的恨意，又劝道，「离离不要轻举妄动，坏了叶大人的计划。」 晚饭后，夏氏送夏山出府，夏离牵着夏聚带着二狗一熊去后堂请叶老国公、叶风和刘长昭。 夏离知道，叶风这几天都是半夜才回府，老爷子也是早出晚归，只有吃闲饭的刘长昭一直在家。见不到那爷孙两个，就请刘长昭吧，请他把话带到。她觉得，出了这件事，叶风肯定会抽时间跟自己见面。 白天，夏离已经请了贺总管和向叔。 没想到老爷子今天回来得早，欣然接受了邀请，夏离又感谢了他们对自己一家的照顾。 老爷子笑道，「你们搬出去了，但两家离得近，聚儿无事就多领着当当几个小东西来陪陪我老头子。若家里有事，夏小丫头不要客气，来告诉我们……」 他已经听叶风说了易寿做的事说的话。当然，「不喜欢女人」之类的话没好意思说。 夏离起身屈膝谢过。 之后，他们又去赵家请赵亮父女。 此时已经暮色沉沉，天边只有一圈云彩泛着金光。许多人在玉带河边乘凉，到处是孩子们的笑闹声。 看到他们来了，都笑着跟熊样打着招呼。 这几个月熊样的身型疯长，比黑子还大得多，已经有一百多斤。但它温顺讨喜，还会冲着人笑，所以东荣街的人不仅不怕它，还都喜欢它。 他们走到赵家门外，大门关着，里面有说话声。 夏聚扣了扣门，叫道，「赵大叔，妞儿姐姐。」 赵妞妞听了，喊道，「来了，来了。」就一路小跑，来开了门。 夏离和夏聚进屋，看到父女二人还在吃饭。昏黄的油灯下，桌上摆了两碗饭，大半碗切成片的白水煮肉，一大碗水煮菜，旁边一小碗酱油，肉和菜蘸了酱油就能吃。 第2章 刀疤脸一伙算是土匪中比较富余的，缴获的钱财不敢全部私藏，但做为主将的赵亮斩获肯定不会少了。所以，一直节约的他们才会这么大碗吃肉。 不过，这么吃，再是肉也不香。 夏聚讲了自己明天搬家，请赵大叔和妞儿去玩的话。 赵亮笑道，「贺喜了，我们明天一定去。」 夏离又笑道，「以后两家就是邻居了，若赵大叔有事要忙，就把妞儿送去我家。」 赵亮也是这么想的。夏家要搬家，妞儿跟自己要搬家一样高兴。 几人说了一阵话，姐弟二人才告辞。 赵妞妞把他们送到了小河边。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夏离带着二狗一熊在沙盘里尿尿。她无意中一抬头，居然看到腾书阁灯火辉煌，二楼窗棂边有一个人在向这里眺望，正是叶风。 他看到那个影子的头看向他，他还笑着向她招招手。他已经听夏离说过，她在这个小院里能清楚看到他在腾书阁的表情。 夏离一阵欣喜，又对屋里的夏氏说道，「娘，熊样好像吃多了，不想回屋睡，我领它们去外面溜溜。」 然后，也不等夏氏说话，带着当当、黑子、熊样出了门。 来到竹林边，夏离让熊样绕着大树减肥。抬头望去，腾书阁的窗边已经没有人了。 夏离抿嘴笑起来。想着，以后要甩开夏氏老娘和叶家的人，他们只有到湘流居的樱轩会面。 不大一会儿，叶风就来了。 夏离打趣道，「叶大人天天忙公务，忙完了？」 叶风笑起来。 小姑娘眉目含笑，弯弯的笑眼亮晶晶的，如同明亮的星星落入眼帘。 每次想到这个身影，他就满腹柔肠。想时时看到，可每天的事总是那么多。别说时时，就是几天也难得看到…… 这种思念和甜蜜的感觉，活到二十一岁，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他笑道，「还有几天，快了。」 夏离说了搬家的事，请他明天去自己家玩。也请他给叶力、叶劲、叶全带句话，请他们也去。他们一直跟随叶风，夏离这些天都没见到过。 至于叶风的另几个小厮和丫头，夏离跟他们不熟，也不好请他们。 叶风笑道，「好，一定去恭贺。」又沉了脸，说道，「我已经听夏副尉说了，易寿那个恶心东西，居然敢打你的主意，真是活到头了，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夏离也咬牙骂道，「那个臭不要脸的老色狼，把我三舅打成那样，绝对不能轻饶。」又主动请缨道，「叶哥，能不能教训他的时候也把我带上？你知道的，我的眼睛好使，射箭和打弹弓都准……」 叶风断然拒绝了，打断她的话嗔道，「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脏了你的手。法子已经想好了，到时关门打……猪……」他本想说打狗，看到那只狗精正看着自己，把狗改成了猪。 两人刚讲了几句话，夏氏又站在院门前往这边张望着。 叶风摇摇头，极是无奈。说道，「你娘来了，算了，回吧。」 夏离点点头，叶风走了之后，她才带着当当、黑子、熊样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夏氏担忧地说道，「离离，叶大人再好，也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够肖想的。不要把名声坏了，最终只能……」 夏离笑道，「看娘想到哪里去了。刚才遇到叶大人，说起了我三舅挨打的事，他说一定会找机会教训易寿。娘放心，我不傻，不会上杆子给人做那什么。人家叶大人光明磊落，也不会有那个龌蹉心思。」 然后，匆匆带着二狗一熊进了屋。 第二天早饭后，夏离一家拎着几个包裹出了都司府。大件东西早就搬去了新家，包裹里只是一些细软和几件衣裳。 他们笑着跟路上的丫头婆子打着招呼，特别是看守东侧门的华嬷嬷，还停下说了几句话。夏离把侧门钥匙交给了她，送了她一个装了一两银子的荷包。 新宅子的大门大打开，田庆一家、祝二一家在门口迎接主子。今天搬家，祝二一家也回来了。 几个主子进了垂花门，院子里绿树娇花，姹紫嫣红，房子和外廊被粉刷得簇新，俱是飞檐翘角，雕栏画栋…… 这里是他们的家了！ 夏离三人咧嘴乐起来，径直进了正房。当当和熊样拐弯去了西厢北屋，黑子还想跟进去，被当当挡住，冲着西厢南屋叫几声，黑子只得垂头丧气独自去了南屋。 进了厅屋，夏氏和夏聚向右走去，夏离向左走去。 西侧屋是夏离的起居室，临窗一个美人榻，旁边一个书案。最里靠墙一个博古架，架上放了几本书几个摆件。右墙一个长案，案上放着小香炉和一对青花瓷花瓶。正对一个侧门，门开着，垂下半截天青色绣花软帘。掀开帘子进了卧房，最右边是一张架子床，淡粉色绣莲花纱帐斜挂两边。正对面是一个大衣柜，中间是一个圆桌几个锦凳，另一面墙边摆着雕花妆镜台。 西耳房同卧房打通，做了净房。 夏离对自己这套二居室非常满意，她欢快地转了一圈，刚在美人榻上坐下，夏聚就跑来拉她，「姐姐快去看我的屋子，好看得紧呢。」 两姐弟又手拉手去了东侧屋，这是夏聚的卧房兼书房。 临窗一个书桌，桌上放着文房四宝。里面靠墙是一张雕花架子床，淡蓝色绣青竹纱帐。左墙放着书柜，右墙摆着衣柜，柜子边上各放了一个高几，高几上摆着一盆水仙花。 虽然知道这个弟弟快走了，夏离还是尽心打理着他的一切。哪怕他在自家住的时间再短，也希望他住得快乐。夏离还是希望奇迹能出现，让这个弟弟多些日子住在这个家…… 夏离自是夸奖一番，又进东屋参观了夏氏的卧房。 第3章 几人出来，又去当当和熊样的屋里看了一圈。一边是当当的雕花小榻，铺着竹席，还摆了个月牙形绣花小枕头，当当躺在榻上冲他们笑着。一边是熊样的榻榻米，为了用得久，榻榻米很大，占了三分之一的屋子，熊样正在上面翻跟头。中间靠墙是个矮脚几案，摆了些两个小东西喜欢的玩具。夏离还特别做了说明，它们玩完后，必须放回原处。 最后去的是黑子的小屋。小屋里很空，只有一个小榻一个几案。黑子不喜欢睡榻，嫌麻烦。它还是喜欢睡地下，不拘哪里，躺下完事。 参观完后，夏离几人回屋换上新衣，拿糖拿水果和零嘴摆上桌…… 刚收拾好，顶着大花脸的夏山就来了，他送了一套青花细瓷茶盅。接着，王新和王嫂子也来了，还带来了两大筐新鲜菜蔬和二十斤精米、一只下蛋鸡做贺礼。他们来帮忙，所以来得早。 夏离笑道，「怎么没把大河和二河带来？」 王嫂子爽朗地笑道，「那两个小子，除了会吃，帮不上啥忙。」说完，就挽着袖子进厨房忙碌去了。 王新也找着活干，帮着劈柴，抢着从井里拎水……直到夏山把他拉着坐下说话，他才歇下来。 夏氏一直在观察王新。悄声对夏离笑道，「那孩子真不错，勤快，机灵，脾气好。他还是熊样的训导卒，将来也有前程。二妮嫁给他，这辈子有福了。」 巳时末，穿着体面的赵亮就领着赵妞妞来了，带了一套青花细瓷的碗盘。 夏离、夏氏、夏山都迎了出来。 赵亮把礼物交给夏山，就抱拳笑道，「贺喜，贺喜。」 夏离发现，赵亮看夏氏的目光要比看别人时亮得多，虽然只一下下，也被她捕捉到了。 夏离暗喜不已，赵亮还是蛮有眼光的嘛。他有了这个心思，这事就更容易办成，夏氏娘的幸福也更有保障。 赵妞妞看到夏山的大花脸，吓一跳，说道，「夏叔叔跟谁大架了？」 夏聚抢先答道，「坏人。」 夏山把赵亮迎进东厢客房，夏离亲自来上了茶。大长官一来，王新就更不敢坐了，又跑去前院帮忙。 夏聚和赵妞妞就在院子里逗着当当、熊样和黑子玩。 大概午时初，叶老国公、叶风、刘长昭，贺总管、老向、叶力、叶劲、叶全、和顺几人就来了。几个主子送了一对官窑出的蓝釉牡丹纹彩瓶、四个琉璃宫灯、一架双面苏绣小桌屏做贺礼，这几样都是贵礼。 叶力几个年青下人凑钱一起买了一个纯铜五福纹盖小香炉，贺总管和老向两人共同买了一对青花细瓷缠枝梅花小罐。 叶老国公看着夏山脸上的伤，冷哼道，「何指挥使是个聪明人，怎么把那不着调的亲戚弄来了这里？」 叶风笑道，「祖父，今天高兴，咱先不说那件事。」 这个家没有成年男主子，客人们也不好参观正房，只看了当当、熊样、黑子的房间。 刘长昭笑道，「怪不得当当不愿意住在我们家，表哥对它再好，给它睡的也是笼子。而夏姑娘，给它们睡的是榻，还雕了花，还有绣花枕头。」 众人都笑起来，被夏山请去东厢。下人们要跟进去服侍，老国公摆手说道，「今天你们也是客，自去玩去。」 下人就都坐在外廊下说话。 夏离亲自进屋上茶，风铃给廊下的下人们上茶。人多，夏离和叶风不敢做眼神交流，只在两人都确认没人看到的时候相互笑笑。这种偷偷摸摸的滋味，让两人的心里又是欢愉又是窃喜。 今天王嫂主厨，夏离还是做了两个她的保留菜毛血旺和香菜鱼丸汤。 夏山和夏聚陪着叶家几个主子、赵亮在东厢厅屋吃饭，几个男下人在东厢耳房吃，夏离和夏氏带着赵妞妞在正房吃。王嫂子的菜做完了，夏离请她去正房吃饭，她极力推迟了。 今天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可味道好，众人都吃得非常满意。 老向是厨子，还专门去跟王嫂子交流了一阵。 饭后，众人又说了一阵话，就起身告辞。叶风和赵亮要去营里，赵妞妞要回家午歇。只有刘长昭还想留下吃晚饭，看叶风甩了一个眼刀子，也只得跟着老国公回都司府了。 赵妞妞有些不舍，夏离笑道，「歇完晌再来玩，晚上就在这里吃饭，还剩还好些菜呢。」 走在前面的赵亮停下脚步，回头对夏离笑道，「我们今天晚上有应酬，又要麻烦你们了。」说完，又看了夏氏一眼。 夏离故意没表态。 平时跟外人说话，都是夏离出面。夏氏见夏离没说话，只得笑道，「我们都喜欢妞儿，不麻烦。」 赵亮笑道，「那好，我晚上回家再来接她。」 夏氏点头答应。 他们走后，夏离给王嫂子和王新带了一只卤鸭子回去给两个孩子吃，又送了王二河一摞纸和两支笔。也给祝财送了纸和笔，祝二会送他去镇上的私塾念两年书。 两家人就坐着牛车回乡下去了。 当当和熊样、黑子还想跟着进山玩，夏离没同意，哪能才回来没几天，又出去野。再说，现在有个跟刀疤脸一样恶心的易寿，万一自己有事要出去，还得让他们当保镖。 二狗一熊回屋怄气。夏聚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回床上歇着。夏氏闲不住，把那些礼物收好，又这间屋看看，那间屋瞅瞅，喜欢得不行。东厢的一间侧屋是客房，夏山去了那里歇息。 夏离回了自己屋里，拎起茶壶倒了半盅温水，喝了一半后，就拿着茶盅坐去侧屋的美人榻上。这套茶盅是叶风送的，她喝完剩下的水，便把玩起来。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花香和凉意。这里紧挨玉带河，虽然小河不大，但水是从山上流下的溪流，自带了一些凉气。 第4章 夏离望向窗外，不算奢华，但繁花似锦，舒适安逸，当当就在西厢，叶风就在城里……一切都那么美好，只一样，夏聚快离开了…… 叶风在省城的时候已经派人给邱大人送信，送信人快马加鞭，这时候也快到了吧？ 等到夏聚起床后，夏离又牵着夏聚，金铃手里拿着糖果，去见了一圈近邻。邻居们都看到叶家多人去了她家恭贺，觉得他们的舅舅得叶大人的青眼，对他们自是高看一眼。 夏山吃了晚饭才回营，还是嘱咐了夏离母女，这几天不要出去，叶大人已经布置好如何收拾易寿。他不好说的是，他也在尽量躲着易寿，怕再次被打。 在新家的日子过得轻松而惬意。住得舒适，有下人，有钱，没有极品亲戚来坏心情，没有恶邻来找碴，娘仨亲近无间…… 晚上睡前夏离都会站在院子里看看远处高耸的腾书阁，漆黑一片。 六月十八这天一早，祝二就赶着牛车来了东荣街。他来接夏氏，要送她和王家请的邹媒婆一起去小洼村，替王家向夏家求娶夏二妮。 夏离和夏聚把夏氏和几个包裹送到车上，又嘱咐了他们几句，看着牛车远去。 这时，看见几个少年向胡同中间走去，他们是去沈家私塾读书的。 夏聚拉了拉夏离的手说道，「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去私塾念书呢？」 夏离笑道，「明年吧，你现在还小。」 姐弟两个回家练习射箭。 在正房和后围墙之间，有半丈多宽的地，种了几垅香葱和韭菜。西墙上挂着箭靶子，他们就在这里练习。 午时初，夏聚写完大字了，做完家务事的赵妞妞也来了，两个孩子和小期带着二狗一熊去玉带河边玩。 因为二狗一熊，夏聚跟东荣街其他孩子的关系非常好，那些孩子都以能逗一逗熊样为乐事。又因为他被都司府格外看重，附近的人更不敢惹他，也不敢惹他们家。 他们刚出去，夏离就听见玉带河对面的华嬷嬷在喊，「夏小哥儿，妞儿，我家老太爷请你们去花园里玩呢，还要留你们在府里吃晌饭。」 老爷子呆得无聊，叫他们去玩。 夏聚的声音，「好，我跟姐姐说一声。」又冲着家里大声喊道，「姐姐，我们去了，让当当回家陪你。」 夏离答应一声，就听到几个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当当也跑回了家里。 金铃咯咯笑道，「姑娘，晌饭又清静了。」 夏离「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不知叶风什么时候不那么忙，他会怎样收拾易寿。 正想着，就听大门响了起来，接着听到田庆家的进内院禀报，「大姑娘，全爷来了。」 夏离一喜，说道，「请他进来说话。」 叶全进来跟夏离悄声禀报道，「我家大爷晌午会去湘流居吃饭，他有要事跟夏姑娘相商，请夏姑娘也去。」又道，「夏姑娘放心，易寿一切都在我家大爷掌控中，他害不了你。」说完就匆匆走了。 夏离心中感慨，有个有势力的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她对田庆家的和金铃说道，「我要去湘流居一趟，就在那里吃晌饭，下晌再回来。」 她换了衣裳，带着当当同金铃一起出去了。在街口喊了一辆带棚的驴车，去了湘流居。她没有走前门，而是去了酒楼后院，郝云来媳妇周氏来开的门。 酒楼生意不错，大堂基本上坐满了，听说一间包厢也有人。古掌柜亲自陪着夏离和金铃去了二楼最里间的樱轩。 古掌柜把她们送到樱轩门口，打开门就止了步，说道，「每天云来媳妇都会来打扫一遍屋子。」 一进樱轩，是一架绣着仙鹤的单扇屏风。绕过屏风，金铃的眼睛都瞪大了。说道，「屋子还能这样布置？」 屋里，两面相对的墙整堵都是用木条和白色窗纸做的格子造型，木条是原色，只刷了亮漆。有窗那堵墙是刷了黑色洋漆的条型木板做的不规则图案，地下是浅棕色木地板。 屋中间一个矮脚黑色洋漆描花长几，四周放着四把没有脚的椅子，搭着黑色撒花锦垫。顶上吊下一盏圆柱形红灯笼，吊得很低，在长几上方的正中间。 窗棂也是格子窗，窗下并排两个低矮的木制小柜。 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一进去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 一看这间屋，当当就甩出舌头乐起来，好熟悉哦！它要跑进去，被夏离拦住。 金铃终于知道姑娘为什么让她带了两双拖鞋来。她把拖鞋放下，两人换上。 周氏端了铜盆过来，未进屋，金铃把铜盆接过，夏离净了手后，她自己又净了手，再给当当把四蹄擦净。 夏离对金铃说道，「你跟我在一起，看到的，听到的，都要烂在心里，你父母也不能说。」 金铃赶紧说道，「奴婢知道，这是奴婢的本份。」 她知道自己以后要给夏离做陪嫁丫头，一辈子服侍夏离，当然要听她的话了。 夏离走到窗边，低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颇具特色的白色描花细瓷具及两双筷子、两个白瓷青花筷枕，摆到几案上。 又从另一个小柜里拿出一双黑色绣云纹的男式拖鞋，放在屏风后。 夏离盘腿在几案前坐下，恍如隔世。这里跟前世那间包厢有七、八分的像，实在是因为那个包厢就是仿古。 按理，跪坐更适合这个环境。可他们都不喜欢那样坐，难受。 当当去了夏离旁边的一个椅垫上坐下。 夏离没有管站在屏风旁手足无措的金铃。她是自己的心腹丫头，以后许多事都要交给她办。那么，她对自己必须绝对忠诚和服从。 小二端上来一壶茶站在门口，金铃接过放去几案上。 第5章 一刻多钟后，便听到了脚步声。 金铃把门打开，叶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叶力、叶劲、叶全三人。 叶风绕过屏风，也是一愣。 金铃低身把拖鞋放在他面前，他换上，又对后面的叶力几人说道，「你们去隔壁吃饭吧。」 夏离已经站了起来。叶风走去她对面，笑道，「坐吧。」他盘腿坐下，自然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叶风从军营直接赶来，穿的是戎装，与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有金铃在，叶风没有说话，只是四周望着，若有所思。 小二端着托盘送菜和酒来了，金铃接过，又摆上几案。菜不多，已经齐了。 夏离对金铃说道，「你也去隔壁吃饭吧。」 金铃换了鞋子，躬身退下。没关樱轩的门，有屏风挡着，哪怕站在门外也看不到里面。 隔壁包间的门大开，若有人路过想去樱轩，叶力几人都能看到。叶力几人一桌吃，金铃在墙角的一个几上吃。 屋里没人了，夏离笑道，「叶哥，你熟悉这个场景吗？」 叶风靠在椅背上，又四周望了一圈，说道，「有熟悉之感，似乎我来过这里一样，可我清楚地知道我这是第一次来。」 夏离说道，「前世，我们喜欢去一家叫‘西村料理’的餐厅，那里的装修风格就是这样的。酒楼里的厨师不会做料理，但这些碗盘是我精心挑的，还是有些像。」看叶风依然是愣愣的，又笑道，「完全想起不太可能，只要你觉得熟悉，喜欢这里，就成。」 叶风点点头，一切都有熟悉之感，他也的确喜欢。 他笑道，「这里很好。以后，我们若有时间了，就来这里吃饭。目前，在我府里和你家里，都不太方便见面。」 夏离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她拿起青花小酒壶给叶风斟了一杯酒。 叶风一口喝尽，夏离又给他倒了一杯，两人低头拿起筷子吃菜。当当面前摆着一小盆菜汤拌饭，它也无声地吃着。 吃了几口饭，叶风抬起头看着夏离笑道，「你说过要给我唱曲儿的，我天天都在想。」 夏离抿嘴笑起来，用帕子擦擦嘴，问道，「叶哥，你准备怎么收拾易寿？说了，我就给你唱。」她总想参与到教训易寿的事件中去，想亲手教训那个老恶棍。 叶风无奈，只得说道，「易寿好色，我已经让人找了一个女人冒充良家女，他也快上勾了。我治军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对于强抢和强奸良家妇女的将士决不姑息。因为余大人的关系，我不好直接弄死他，但得让他身败名裂，湘山府乃至整个湘江省都再无他容身之地……这事，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参与的。」 易寿是何指挥使的人，叶风本来就要想办法赶走他。先是想留个一年半载再找借口，如今他敢打夏离的主意，就留不得了。而且，居然敢说他不喜欢女人，真是太可恶了！他会让他以后再也喜欢不成女人…… 夏离搞懂了，叶风挖了一个桃色陷井，就等着好色的易寿往里跳。 她一下来了兴趣，说道，「捉奸捉双，你是准备在他霸王硬上弓的时候捉他吗？」又拉了拉叶风的袖子，急道，「带上我，我躲在暗处用弹弓专射他那里，让他以后再也祸害不了女人。我就是这样收拾李大让的，打得他那里肿老大……」一着急说了那件事，吓得她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叶风听了她这些话惊掉了下巴。在他听到「霸王硬上弓」就已经红了脸，再听后面的话，她居然打过男人那里，还看过男人那里…… 他有些生气了，沉脸说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怎么说话呢！那个场面能是一个未婚姑娘看的吗？看了，不仅羞人，还要长针眼……姑娘家家，做了那事，还好意思说出来……」 巴拉巴拉，他唬着脸一长串的教训。 看他冷着脸，薄唇一张一合，夏离有一种错觉，前面的叶风留着板寸，穿着t恤，正在训斥逃学看歌星演唱会的小夏离。 那时的小夏离刚上高三，跟几个同学相约逃学去看某歌星的演唱会，被老师找了家长。 夏离的家长就是叶风。叶风去学校跟老师保证，一定好好管教夏离。 回家后，沉着脸的叶风足足训斥了夏离一个小时。 夏离被训得痛哭流涕，不停地说着，「叶哥，我错了，再不敢了……」 那个年纪的许多孩子都在叛逆，唯独夏离不敢，她怕叶风不再管她。 现在的夏离前世活到二十九岁，历经两世，可不会被叶风的说教吓着。 连「长针眼」都说出来了，他哄孩子呢？ 等他说完了，夏离把茶盅递到他手上，嘟嘴说道，「骂了这么久，口渴了吧？」 叶风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看夏离，又生无可恋地说了那句前世爱对她说的话，「真是，怕了你了。」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发愣。 夏离嘟嘴说道，「前世叶哥最爱说这句话。明明是你先欺负人，骂了我那么久，最后还要说你怕我。」 叶风愣愣地看着夏离发呆，恍忽觉得面前的夏离留着蓬松的短发，穿着奇怪的衣裳，眼泪巴巴地看着他。 他再也说不出怪她的话，缓下口气说道，「你是个小娘子，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也不能做。实在要做，跟我说，我来安排，不要反被坏人钻了空子……」见夏离的眼睛亮起来，又道，「但易寿这件事你不方便参与进去，羞人，被人看到不好。放心，我下手肯定比你狠。」 夏离无奈地点点头。 见夏离听话了，叶风心中一喜，笑道，「你快唱啊，我想了好久。」 夏离唱了一口茶，清清嗓子。 门没关，大堂食客说话的大嗓门传得进来，偶尔也能听到隔壁叶力几人的说话声。若她小声些，站在门外的人能听到，但隔壁不会听到。 第6章 夏离歪歪头，低声唱了起来： 夜风吹呀吹， 吹入我心扉 想念你的心， 砰砰跳不能入睡 为何你呀你， 不懂落花的有意 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 就在这花好月圆夜， 两心相爱心相悦 在这花好月圆夜， 有情人儿成双对 我说你呀你， 这世上还有谁 能与你鸳鸯戏水， 比翼双双飞。 夏离没唱后面的「明月几时有」那几句，唱后半段，泪水又涌上眼帘。 歌都唱完了，叶风还沉静在熟悉的旋律中，没有出来。这首歌的词直白的让他脸红心跳，优美熟悉的旋律让他有落泪的感动，心柔的像花涧中的溪流。那种梦中的特殊感受又油然而生…… 他呆呆地看着夏离，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夏离幽幽说道，「歌词本来是‘春风吹呀吹’，为了让你能更明白我的心意，我把‘春风’改成了‘夜风’。你知道吗，我是当着全大学师生的面，用这首歌向你表白的。」 叶风的心像被击了一下，钝钝地痛起来。他伸出手把夏离的小手握在手心，说道，「我虽然没有完全记起来，但我的心骗不了我，听了这首曲儿，我能感受到我们彼此曾经的情义有多重……离离，等忙过了这一阵，我就跟祖父摊牌。争取把他老人家说通，再由他做我娘和爹的工作……我们光明正大地见面，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这是叶风第二次握夏离的手。第一次时间太短，短得夏离没有反应过来。而这一次，夏离感受到了他手掌的炽热和力度，感觉到了他掌心厚厚的茧子……她的脸飞上两朵红云。 看到那张美丽稚嫩的小脸如打了胭脂，眼里满是情愫，叶风赶紧缩回手来。有些结巴地说道，「我，我有些忘乎所以了，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夏离心里埋怨道，我芯子是成年人好不好，我有成年人的思维和心理好不好…… 但这话又不好意思马上说出来，好像她多想让他握自己的手一样。当然，她的确想让他握自己的手。 正遗憾之际，夏离突然感觉下腹一阵坠痛，接着一股东西从体内排出。她前世活到二十九岁，这一世一直在为这个时刻作着准备，夏氏无事也会着急唠叨——她，初潮了，居然是现在。 夏离的脸更红了，又羞又无措，皱着眉，一只手捂着肚子。她对叶风说道，「我，我，我……我有急事，叶哥，你，你先回去吧……」 叶风看到夏离的这个态度先是一愣，后又闻到一股血腥味，便明白了。 叶风这一世也有个本事，就是嗅觉特别灵敏。因为经常领兵打仗的关系，对鲜血的味道更加敏感。他这一世早到了成亲生孩子的年纪，又因为他不成亲不要通房，有些事乳娘赵嬷嬷就隐晦地讲了一些。之后进入军队，又经常听那些糙汉子讲荤话，再加上一些话本，也就明白了许多女人的事。 他明白了，面前的女孩成人了。他为她高兴，也为自己欣喜。 他的脸也红了，赶紧问道，「你无事吧？」问完，脸更红，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又站起身说道，「我这就走。」 他都走到屏风后了，见夏离未起身，知道她的裙子肯定弄脏了。这样出门被人看到不好，可惜现在是夏天，自己出门没披披风。便说道，「我出去后叫辆马车在后门等你。」 夏离点头，又说道，「麻烦你让金铃把郝嫂子叫过来。」 叶风允诺，换了鞋子出门，还贴心地关上门。 半刻钟后，周氏和金铃都进屋了。金铃穿上拖鞋，周氏没有拖鞋，穿着袜子进来。 「大姑娘怎么了？」金铃焦急地问道。 夏离红着脸低声说，「真是太不巧了，我刚刚居然来了月信。麻烦周嫂子给我拿件长衣来，再拿坨棉花来。」 周氏愣了愣，问道，「我有布袋，你需不需要？」又道，「有新的，我没用过。」 夏离可不习惯用别人的那东西，新的也不愿意。摇头道，「不了，你只拿坨棉花即可。」 周氏走之后，夏离又掀开裙子，把中裤的裤脚撕下一块。 等到周氏把棉花拿来，夏离处理完个人卫生，又把周氏的长衣穿上，才同金铃去了后院。大门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两人一狗坐上去。 回到家里，夏离把早准备好的「卫生巾」换上，又换了衣裳，才安心下来。 一想到那个场面，夏离不由有些气恼。就是这么巧，第一次来月信，居然在那个时候，太丢人了。 田庆家的听说夏离来了月信，高兴不已，赶紧给她熬了红糖大枣水送来。 这个身子有些痛经，小腹一直隐隐胀痛。夏离什么也不愿意做，窝在美人榻上发呆。 下晌，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让夏离觉得即使在盛夏也有些许寒意。 好在有温暖牌系列的小夏聚和二狗一熊，他们看出姐姐不舒服，哪里都不去。夏聚坐在一旁陪姐姐聊着天，不时用心疼的小眼神看着她。当当挨着姐姐坐在美人榻上，充当汤婆子的角色。熊样和黑子一动不动蹲坐在地下，老实得像两只绒毛玩具。 其实，熊样也想给姐姐当汤婆子的，但它现在的体型实在大了些，它要上了美人榻，就没有别人的地儿了。 这具身子被夏离调理得很好，除了刚穿越来时生着病，其它时候都非常好。所以，难得生病的她让几个小东西都心疼得不知所措了。 晚饭前，叶全又来了。他拿来一大包补药，说叶风听说夏离的外祖身体不好，就让人去药铺买了些补药回来，以后有人回去的时候带给老人家。还说叶风跟夏老汉有过几面之缘，佩服老人家打猎打得好，之前对当当也颇多照顾…… 第7章 夏离听了这些话微愣，叶风什么时候把夏外公看进眼里了？不过，她还是收下补品，并表示了感谢。 等到叶全走后，夏离打开包裹，看到里面有一支人参，几两燕窝，更多的是当归、黄芪、阿胶、大枣等补血补气的药材。 夏离笑起来，那个人，懂得还是挺多的嘛，也挺会献殷勤。 人参以后给夏老汉带回去，其它的就自己留下吃了。 夏离的情绪感染着夏离和二狗一熊，他们见姐姐笑了，也跟着开怀起来。熊样和黑子赶紧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直保持那个姿势，都快抽筋了。 雨下了两夜一天，六月二十一的早晨依然在下，身穿戎装的小丁、王新、小陆还是准时来了夏离家。 这几人是来接当当、熊样、黑子的，从今天开始，戎犬恢复训练。以后哪怕严冬酷暑，风雨交加，他们也要去「上班」。 因为当当愿意在这里当戎犬了，叶劲就不需要时时跟着它。 夏离和夏聚把它们送到门口，交给他们。 望着远去的身影，夏聚拍了一下手摊开，说道，「这么安静，真不习惯。」 夏离看看这个贴心的弟弟，等他走了，家里更安静，自己更不习惯。 夏离举着伞，牵着夏聚回房吃早饭。 当当它们下晌回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叶风的营帐。自从当当知道叶风是姐姐前世的男朋友后，就再也不排斥他了。 叶风天天都忙得不能按时回府，它们在那里玩了一阵后，就由叶劲领回府。又在叶府陪老爷子吃了晚饭，才被叶劲送回来。 这是之前说好的，它们要跟叶风培养感情。本来叶老国公派人跟夏离说好明天一起去山上打猎，但因为下雨，也只得再往后推推。 夏氏是在二十四下晌回家的。 她说，亲事已经定下了，并定于九月十六娶亲。夏家觉得夏氏说的亲事不会差了，又有六贯钱的聘金，更是满意。但听说王家想在今年八月份把人娶过去，就不愿意了。现在夏家不缺钱，但缺劳力。夏二妮正是干活的时候，夏家不愿意这么早让她嫁人，说要再等三到四年…… 夏氏无法，只得悄悄跟夏老汉说了老实话，说这家人是夏离帮着看好的，后生和家人如何不错。夏离怕二妮被小杨氏嫁回娘家或是其他不妥当的人家，才帮的忙，连聘金都是夏离出的。又说，夏家如今不缺钱，自家每月还要孝敬一两银子，请个短工也费不了多少钱，何苦还让孩子这么辛苦。 自从夏梅娘的事情以后，夏老汉就觉得夏家对不起闺女和孙女。再想到自己的身体，若自己哪天蹬了腿，老太婆和老二都拎不清，被小杨氏和老杨家一闹一撺掇，还真有可能把这个能干的孙女嫁去杨家。 发生了那么多事，夏老汉也想通了许多。他也更清楚地认为，夏离以后会有大出息，有她的帮衬，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能受益。既然这事是夏离愿意的，那么他就同意。既让二孙女将来能过好日子，又买了外孙女的情面。外孙女高兴了，以后才会多多地看顾自己的其他后人。 夏老汉不仅同意夏二妮提早嫁去夫家，还说以后也不需要大妮下地做农活，在家娇养，养白净了夫家才喜欢。又说，两个孙女，夫家给的聘礼家里不收，都给儿子。家里还会出一贯钱当嫁妆，剩下的由儿子媳妇补上。想让闺女在婆家的日子好过，他们就多出些。 这样一来，夏老太又不愿意了。她还等着两个孙女出嫁收聘金，可老头子的意思是，她不仅一文收不到，还要拿两贯钱出去。这无疑像摘了她的心肝，她又哭又闹，直喊老头子脑袋坏掉了，被儿女们蛊惑进去了，天哪，她不活了…… 夏老汉的这个提议，不仅二房喜欢，大房也高兴。二房高兴的是六贯钱聘金都到了自己小家，大家里还会出一贯钱的嫁妆，嫁个闺女净挣六贯钱。大房高兴的是，大妮终于能够在娘家享两年福了…… 老太太又哭又闹又寻死觅活，没有一个人帮她，老头子还拎着拐棍要打她，气得她躺在床上不起来。 最后夏老汉拍板，就定于今年九月十六夏二妮嫁去王家。之所以推后一个月，是为了显示他在这件事上的话语权。 老杨家听说快到手的夏二妮要被聘去湘山府城，不愿意了，杨磕巴的娘带着另一个杨家婆娘去找住在夏离家的的邹媒婆。 那时夏氏正好不在家，她们就跟邹媒婆一通乱说，说夏二妮跟杨家一个小子已经私定终身，还私赠表礼拉了小手什么的。 在东院里的祝二听着不对，才把那两个婆娘撵走了。夏氏回来后听说，气得要命，跟邹媒婆解释了半天。 邹媒婆笑道，「我们专门跟人打交道，谁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二妮是个老实孩子，怎么可能干那不要脸的事……」 夏老头听说后，气得暴跳如雷，拎着拐棍打了赖在床上的夏老太，又打了小杨氏。之后，夏柱拎着杀猪刀，夏铁和夏大熊拎着大铁捶跑去杨家大闹。 杨家虽然人多，但大都好吃懒做，被夏家的三个人吓破了胆。夏家三人不好打那两个婆娘，把他们的男人和杨磕巴好揍了一顿…… 「二妮过去受的罪我都看在眼里，以后总算有好日子过了。」夏氏如释重负。 夏离对夏老汉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想着，等祝二空闲了，就让他把那根人参拿回去给老爷子补身体。 夏氏听说夏离来了月信，更是高兴得紧，她一直担心着这件事呢。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夏聚喊「娘」的声音，以及赵妞妞喊「婶子」的声音。 两个小人儿又被叶老国公叫去都司府里玩，本来还要留他们吃饭。但夏聚听姐姐说这两天娘亲要回来，不愿意，想早些回来看娘亲。一回来，还真看到娘亲了。 听到儿子的叫喊声，夏氏笑眯了眼，赶紧起身迎出门去。 第8章 夏聚给夏氏见了礼后，就扑到夏氏的怀里，母子两人腻了好久。夏氏抬头看到赵妞妞正看着自己，又牵着她的手，一手一个回到堂屋。 桌上放了些炒花生。夏氏抓起花生剥了给两个孩子喂，还说道，「这是你外公让我带来的，香得紧。」 夏家种的花生属于小红花生，红皮粒小，很香。李氏又特别会炒，所以他家的炒花生特别好吃。 今天赵亮要晚回家，赵妞妞就在夏离家吃了晚饭。 饭后，夏离领着两个孩子去了玉带河边散步。 太阳已经落了山，大片火烧云布满西边天际。盛夏的河边微风徐徐，许多人都在这里散步乘凉。 不多时，看到都司府的东侧门打开，叶风和刘长昭亲自领着当当、熊样、黑子出了门。 那三个小家伙看到夏离他们了，都撒丫子向小桥边跑去，再跑过小桥。夏聚和赵妞妞也高兴地向它们迎去。 叶风觉得，夏离又长高了，而且，身姿更加曼妙，小模样也更加妍丽…… 他心下暗喜，很想过来跟夏离说说话，但看到对面沿岸的人很多，也就歇了心思，冲夏离勾勾唇角微笑了一下。看到夏离一只垂着的手比着剪刀手晃了一下，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今天叶风按时回府，就亲自来送当当它们了。他觉得能够碰到夏离，还真的碰到了。 他今天有时间，想跟祖父好好谈谈他和夏离的事。 刘长昭的笑容灿烂得多。若不是跟表哥一起，他肯定会去对面走一走。 站了片刻，叶风说道，「行了，回吧。」转身向侧门走去。 叶风走了，刘长昭也只得跟着回去。 叶风直接向老爷子的院子走去，刘长昭还想跟着。 叶风说道，「今天我要跟祖父谈谈军里要务。」 刘长昭撇撇嘴，回了自己的小院。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逗着彩毛。自从他住来了这里，彩毛的笼子也被拎来了。 他见孙子有话要说，就拍了拍双手，进了厅屋。他坐在八仙桌旁，叶风在侧面坐下。 丫头来上了茶，退下。 叶风低咳了一声，正在想该怎么开口，老爷子就说话了，「这么难开口，是终于想通，想娶媳妇了？」 叶风点点头，双颊飞上两朵红云，低头「嗯」了一声。 老爷子一愣。自己刚才的话是在打趣他好不好，却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苦口婆心劝说，孙子就自己想通了。 老爷子真是大喜过望，哈哈笑道，「好，我马上修书一封，让你娘去高家提亲。都说高小姑娘贤惠懂礼，才貌双全……」 叶风吓一跳，抬起头来说道，「祖父，高大人的闺女是长是短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跟她成亲。」 老爷子问道，「哦，那你是看上谁了？是不是余大人的闺女？余大人虽然出身不高，但颇得圣意，不到四十的年纪就当上了布政使，官声不错又为人端方有礼……你先莫急，我明天派人去跟曾林打听打听，若余家闺女不错，我做主了，马上定下。」 叶风摇头道，「祖父切莫乱说，不是余姑娘。」 叶老国公又为难地皱了皱眉，说道，「若你看上的是鲁家闺女，我劝你再想想。鲁总兵为人不错，他走到这一步，还是我的一路提携。不过，他出身乡野，行事比较粗狂，长得又太黑。咱们先不说出身和脾气禀性，若他的闺女长得跟他有一那么点点相像，你，你会心悦？你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娶进门又摞开，到时害了人家闺女。」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长孙爱干净，爱好，对小娘子过于挑剔，所以想给予他自己最真诚的建议。 叶风皱眉说道，「祖父怎么把那两家的闺女扯出来。您老别瞎猜，不是她们。」 叶老国公捋捋长胡子，说道，「不是她们，会是谁？哎呀，臭小子赶紧说，急死老子了……」又恍然大悟道，「哦，不会是上个月来咱家的曾小丫头吧？那姑娘不错，可年纪太小了。」 孙子想找媳妇了，他还是希望叶风找个年纪大些的，今年底或是明年初就娶回来。这样，明年年底他就能抱重孙子了。 人就是这样，有了好事，还想更好。 叶风见老爷子急得满脸通红，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着急，忙说道，「也不是曾家姑娘。我觉得夏姑娘很好，若我娶媳妇，非她不娶。」 叶老国公做梦都没想到叶风看上的居然是夏离。他虽然对夏离的印象非常不错，但绝对没想过让她给自己当孙媳妇。 他本能地说道，「不行，我不同意。那孩子虽然不错，但出身农家，不能当我晋国公府的媳妇，还是宗妇。风儿，虽然你的世子暂时被夺，皇上早就松了口，只要你回京，晋国公世子依然是你的。」 叶风说道，「祖父，到目前为止，孙儿只想娶夏姑娘。她虽然出身农家，但品貌出众，聪慧异常。孙子每每看到她，心情都无比舒畅和欢愉，就是想娶她当媳妇。」 叶老国公看看岁数一大把的孙子，嗤道，「夏小姑娘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你忒大个男人被迷成这样，没出息。那是你看大姑娘看少了，等你多看看那些……」 说到这里老爷子赶紧住了嘴，不禁老脸一红。臭小子那话把他气着了，居然口不择言起来。 他又好脾气地说道，「夏小丫头长得俊，性格讨喜，箭术高超，把当当教得好，又救了邱家小子，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是，她的出身太低，不适合给你当媳妇。你娶了她，不仅咱们家会成为京城的笑柄，对你和家族也起不到一点好作用……」 叶风倔强地说道，「别人笑话别人的，只要我们的日子过的好就成。我也不需要用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我会凭自己的本事让家族屹立不倒。」 第9章 叶老国公非常欣赏叶风的这份志气和底气，还是说道，「不提别人，只说自家，你祖母和母亲就不会同意。你即使坚持娶了，你觉得长辈不喜欢，你们的日子能好过？她的日子能好过？那是个好孩子，你别害了她。」 叶风最怕的就是，逼迫家里同意他娶夏离过门，长辈给夏离气受，让夏离伤心。祖母岁数大了，管不了太多事，他怕的是厉害的母亲。在大宅门里，婆婆想整治儿媳妇太容易了。 他必须说服祖父心甘情愿接受夏离，由他把祖母和父亲的工作做通，再由他们和自己一起给母亲和祖母做工作，让所有的家人心甘情愿接受夏离，这样夏离嫁给他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见叶风沉默，老爷子又出了个主意，「要不，就让夏小姑娘给你当小……」 说这话的时候，叶老国公又红了老脸。一个长辈给晚辈出这个主意，也是没法子了，实在是这个孙子长到这么大才第一次看上个姑娘，他怕孙子错过这个姑娘再提不起对其他姑娘的兴趣。而这个姑娘，又无法让家族同意她当叶风的正妻。 叶风正拿起茶碗要喝茶，听了老爷子这话，一下把茶盅撂在了桌上，茶水也溢出几滴在桌上。提高声音说道，「祖父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对夏姑娘的不尊重。你老人家再这样信口雌黄，孙儿就在这山里守一辈子，再不回家……」 老爷子没想到孙子敢这样明晃晃顶撞自己，气得抬手打了他脑袋一巴掌，骂道，「小子，你翻天了，居然敢跟老子摔碟子摔碗，还敢威胁老子。」 武将家的孩子被家暴是正常现象，晋国公府也一样。但从小就聪慧得异于常人的叶风是例外，他是被长辈们宠大的，几乎没挨过打。偶尔挨了一两下，他是会跑去一边生闷气的。 可是今天，叶风没有走。他若走了，那老爷子对夏离就更没有好印象了。他叹了一口气，缓声说道，「祖父，您老之前不是一直在说，娶妻当娶贤，其它在其次吗？」 他偷换概念，把老爷子说的「容貌」换成了「其它」。又道，「祖父，孙儿长到二十一岁，你们总是埋怨我不娶媳妇不生娃，真的不是我不想娶，而是没遇到我想娶的。自从看到夏姑娘，我就想娶媳妇想生娃了。夏姑娘身上有太多的闪光点，是那些闺阁中的贵女无法比拟的，亮得不仅让孙儿怦然心动，更会让孙子的前程更远大，只是你们现在还没看到而已。过不了多久，祖父便会看到，您老再说同不同意。」 完说，叶风起身给老爷子续了茶，又躬了躬身才离开。今天就暂时说到这里，让老爷子好好克化克化，以后再慢慢说夏离的优点及对整个家族和他的「贡献」。 叶风出了门，望望漫天群星。未来还有许多事要做，他相信自己和离离的前路定如这闪烁的星光，璀璨而明亮。 想到离离已经成人了，他咧开嘴笑起来。 以后自己的时间也多了，有空就让离离想办法晌午去湘流居酒楼一会。通过她之前给他画的手枪，他想到了一个改造火铳和大炮的好办法，不仅拿火铳更顺手，也能增加火充和大炮的瞄准精度和射程。但他还不甚清晰，得请离离帮忙。还有离离口中更具威慑力的炸药…… 这些东西哪怕只成功两、三样，国家的武力值也会大大增强，强得附近几国望尘莫及。这个功劳明面是他的，但私下会全部算在离离身上。对于这样有大智慧的媳妇，祖父和父亲没有不同意的理儿。若是不同意，她去了别家，不仅是自家的损失，也「便宜」了别家不是…… 他刚要往腾书阁走去，叶力来了，跟他耳语几句。 叶风听了又笑起来，只不过笑得有些狰狞。 此时，赵亮披着星光从营里回家。见院门锁着大锁，才想起来妞儿还在夏聚家。他咧开嘴笑了，想到那个温婉的面容，他心中涌起小汩汩暖流，急急去了前一个胡同。 把门敲开，他在前院等着。夏离牵着刚刚被叫醒的赵妞妞出了垂花门，把她的小手交给他。 赵亮知道什么也看不到，还是禁不住看了夏离身后一眼，笑道，「谢谢夏姑娘，谢谢你娘。」 赵妞妞迷迷糊糊说道，「还要谢谢叶太祖父，我和聚弟弟在他家吃了晌饭。」 「哦，好。」赵亮笑道。 送走赵家父女，夏离走进垂花门，再把门插上。 站在院子里，她抬头望向浩渺星空，实际上是在看腾书阁。 腾书阁一楼和三楼都灯火辉煌，唯独二楼漆黑。但在二楼的那个窗棂里，夏离又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俊脸。叶风眼含笑意，凝视着她这个方向，好像他能看到她一样。 夏离也对他笑起来。 这个距离，叶风哪怕能看到夏离，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小黑影，分不出来男女老少。她把胳膊高高举起，这样他应该知道这个小影子是她吧？ 果真，叶风的笑意更深了。他回身拿起一张大纸竖着，纸上画着图，一个人倒栽葱掉进井里，只剩两条腿露在井上面。 夏离笑得更开怀，他画的那个人肯定是易寿。 她跳了两下，表示自己看到了，真高兴。 叶风又给她比了个剪刀手。 夏氏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离离，傻站在那里作甚？该回屋歇息了。」 夏离答应一声，又看了看叶风，才回了屋。 或许因为睡前看到了叶风，夏离居然做了一个美梦。醒来后，她禁不住红了脸。她用薄被把脸捂了一阵，才拿开坐了起来。 夏日的清晨微风徐徐，鸟语花香。 穿着芳绿色软罗裙的夏离来到屋外，二狗一熊已经在沙盘里拉了粑粑，金铃把那东东拿去外院屏门后倒进马桶里。 夏离给它们擦完了脸，夏聚也起床出了屋。 他仔细看了看夏离，纳闷道，「姐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漂亮？」 第10章 夏离嗔了他一眼，说道，「姐姐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夏聚想了想，又认真地说道，「姐姐什么时候都漂亮，可今天就是特别漂亮。」 夏离有些恍然，难道这就是前世所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 她拎了拎小正太的小揪揪，姐弟两个一起把当当它们送到大门口。一身戎装的小丁、王新、小陆已经等在这里了。 王新看看夏离，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如今，他已经算是夏离的表妹夫了。他听媒婆说，那位夏二妮姑娘长得身材高挑，眉目清秀，又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乐得他几乎一夜没睡着觉。 夏离看王新也有了一家人的感觉，嘱咐道，「让王嫂子无事了我家串串门。」 夏聚更是如此，直接叫上了，「表姐夫，听我娘说，过不了多久，我表姐就要嫁去你家了。」 王新红着脸嘿嘿笑起来，小丁和小陆都是一迭声地道贺。 下晌，夏聚还在午歇，夏离正躺在美人榻上冥思苦想前世的简易武器，就听到院门猛地响起来，声音大的让人听了心慌。 「谁呀？」夏氏慌忙跑出屋。 稍后，听到夏山的声音，他一脸喜气跑进了内院，拉着夏氏笑道，「大姐，快进屋，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夏离和夏聚也来到了堂屋，问道，「三舅，什么事？」 夏山坐下，眉开眼笑地说道，「出大事了，大好事！易寿今天晌午灌多了黄汤，就跑去一所民居祸害人家大闺女，那个姑娘性子烈，不从，拚死反抗，她娘也大哭大闹求着饶。动静闹得特别大，邻居听到了，就闯进多人打登徒子。易寿说他是千总，是那个臭娘们主动勾引他又倒打一耙。那些人根本不信，对他和他的一个新兵一顿暴揍，打得他全身是伤还断了一条腿，也把那个亲兵打了个半死，之后又拖着易寿去府衙告状。路上，那些人跟看热闹的人说，这个人大白天闯进民宅祸害民女，居然还敢冒充千总大人，胆子忒大了，比山里的土匪还可恨……许多老百姓都蜂涌着跟着一起去府衙，知府大人和几个衙役看出这人真的是易千总，赶紧差人把叶大人请去府衙……哈哈哈哈，听说叶大人看到易寿气得脸都变了形，说决不姑息护短，会严肃处理，还赔了那个姑娘和她娘二十两银子……哈哈哈，我也在路上看了一眼，那易寿光着上身，只穿了条裤子，像死猪一般……哎哟，丢死人了……」 易寿真的掉进了井里。 夏离和夏氏都笑起来。夏氏直说，「臭不要脸的，活该！」 夏离笑问，「会如何处理易寿？」 夏山笑道，「虽然易寿没有得逞，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影响极坏，叶大人又治军极严，肯定要给百姓一个说法。易寿的千总是保不住了，弄不好会官降几级，还会打他几十军棍。他现在有伤，得等到伤好再罚。不过，易寿是没脸继续呆在湘山府了，他会想办法调走……什么东西，居然敢那样说叶大人。」声音又小下来，「听力爷说，易寿的腿是粉碎性断裂，会瘸一辈子，还有……别的伤。」他没好意思说伤了那里，又说道，「叶大人还会想办法，让他在湘江省混不下去……哼，叶大人违抗懿旨都无事，打残了一个小千总又能怎样。若不是看在何指挥使的面子上，叶大人会直接整死他……」 在夏山想来，自己和夏离还不至于让叶风下这样的狠手，一定是易寿心大又坏，不仅想把叶大人挤走，还敢说叶大人不喜欢女人。他十分得意，觉得是自己在叶大人面前进的「谗言」，才让叶大人恨毒了易寿。 夏离暗道，这样整易寿，的确比自己那样收拾他更解气。名誉、地位、前程、身体，什么都没有了……活该！ 夏氏高兴，出去让田庆家的去外面多买些菜回来，留夏山喝酒。 晚饭前，叶风和刘长昭带着二狗一熊、叶劲、叶风、叶全、和顺一起来了夏离家，叶力几人还抱了几坛酒来。说辞是，他们又想吃夏离亲手做的菜了。 家里早有准备，夏离喜滋滋下厨房亲自做菜，又遣人去赵家请赵亮父女，让夏聚亲自去请叶老国公。 赵亮父女半刻钟后就来了，而叶老国公没来。 煎炒烹炸，弄了两大桌子菜，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叶风几人也喝得尽兴。饭桌上，他们还说着整治易寿的事。 夏离上菜时在外面听了个大概，那个所谓的「民女」和她「母亲」是叶力花了二百两银子在邻县「楼里」请的，那些「邻居」一大半人是叶风安排的，今天晌午灌醉易寿也是安排好的…… 今天人太多，叶风和夏离不仅没找到单独说话的机会，连眉目传情的机会都没有。 睡觉前，夏离又来到院子里，看向东边天际。 深邃的夜空没有一丝浮云，漫天群星璀璨，星空下的腾书阁高高耸立着。这次是一楼二楼灯火辉煌，三楼一片漆黑。在三楼的一个窗棂后，又出现了叶风那张俊美的脸。他也已经沐浴过，穿着月白色的中衣，湿漉漉的墨发披散下来。 夏离抬高胳膊招招手，叶风笑起来，他知道那个模糊的身影是夏离了。他拿起两张大纸，一张上面写着，明天晌午樱轩见。另一张写着，同意跳两跳。 夏离无声地笑起来，跳了两跳，表示同意。 叶风的笑意更浓了。 夏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离离，大晚上的还不进屋，该歇息了。」 「哦，好。」夏离答应着，又给叶风招招手，表示再见。 第二天巳时，夏离带着金铃去脂粉铺子买胭脂水粉，晌午顺便去湘流居吃饭。 之后，夏离和叶风隔三岔五见面，不是在湘流居的樱轩，就是在庄子里。他们诉说前尘往事，也讨论着对火铳和大炮的改造等事宜……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火铳不好拿，叶风想做个木托，夏离给他画了前世的猎枪。目前没有炸药扳机等东西，做不出前世那种猎枪，让他照这样的枪改革一下，做个托，好拿，发射者也可以用脸贴着看准星……再一个是火炮的炮筒，若是变细加长，可以增加射程……还有瞄准问题，夏离讲了三点成一线的原理，又画了前世的准星和照门……另外就是炸药，夏离记得不太全面，把自己记得的讲了，由他和能工巧匠去试验吧。 第11章 两人感情升温的同时，叶风更忙了。军里的许多事交给副手，他抽出更多的时间同几个能工巧匠研究火器的改革问题，同时又写信托他爹叶侯爷再帮他收罗从兵部武器监下属作坊退下的能工巧匠。 夏离出去跟叶风会面找了许多的借口，或是说到酒楼查帐，或是去街上买胭指水粉，再或是去银楼洗首饰，之后再去酒楼包厢吃饭……去庄子检查番芋的长势，休沐日带着二狗一熊去庄子玩……去庄子都带了夏聚，只不过夏聚会被祝二带去镇上玩，还会在那里的酒楼吃晌饭。 所以，夏氏从来没有怀疑过。 夏聚也经常被叶老国公遣人接进都司府玩，却没有再说过叫夏离一起去打猎的话。夏离猜测，叶风应该跟老爷子谈了他们的事，老爷子有所抗拒。叶风没跟她说，她也就没问。那些烦心事，就让叶风想办法解决吧。 还有就是，易寿被降成把总，已经调走，何指挥使还专程写信给叶风祖孙道了歉。夏山也升了官，如今是正七品的把总了。 那几窝小土匪有三窝主动向以叶风为首的朝廷军队投降，两窝投靠了曹民。那么，叶风要对付的土匪如今就只剩下以曹民为首的一窝了。也可以这样说，过去二十九寨土匪，叶风用两年的时间就消灭了二十八寨，如今只剩下一寨。 叶风剿匪的成绩有目共睹。听说，千里之外的皇上经常在朝堂表扬叶风是军事天才，同邱继礼一样，都像当年的杨老将军。虽然杨家被治罪，但皇上欣赏杨老将军在打仗上的能力从来没有变过。 同时，夏离一如既往地调养着夏聚的身体，射箭，练武，耐力，吃食，方方面面。她希望夏聚有个好的身体，如果再次逃跑，不至于半途生病，被人扔在路边。 还似是无意地给他讲着各种阴谋论，让他提防所有人。 有时夏聚会掰着指头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坏，我的娘亲和姐姐就是最好最好的人，还有三舅舅、叶祖父，叶大哥，刘大哥，妞儿姐姐，赵大叔，劲大哥，王大哥……哎呀，好多好多好人，我都数不过来了。」 夏离心酸地想，这里有这么多好人，谁知道你下一刻会面临什么人。嘴上还是笑道，「嗯，世上的好人还是占多数。不过，你要记住姐姐的话，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要先看他们的不好，再看他们的好，万不要轻信他人……」 夏离这样教小正太，也是没有办法了。必须让他学会自保，防范别人。 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天气渐渐凉爽，那个日子也在渐渐临近。看到夏聚在家里愉快地生活，夏氏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夏离暗自神伤。 日子一晃到了八月初。 初三下晌，叶风提前回府，因为鹤城来人了。来的人是叫邱商，三十出头，长得孔武有力，是邱总兵的护卫队长。 邱商来找叶风明面的借口是，叶将军利用戎犬打土匪的事在全朝上下引起了哄动，邱总兵也听说了，他非常感兴趣，专程派邱商来向叶将军讨要几条戎犬。 叶风看了邱继礼的秘信，嘴角不可察地勾了勾，起身带着邱商回府。 叶风派人把叶老国公请到外书房，屏退下人，把信交给他。 叶老国公看了信后，也是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邱继礼倒是狡猾，他的儿子，让别人帮着照顾。」 这是叶风最乐于看到的结果。他给邱总兵的信里就暗示，孩子在这里非常快乐，也非常安全。他说道，「孙儿跟邱大人见面次数不多，但神交已久，孙儿佩服他在打仗治军上的能耐。既然受他所托，孙儿定会效犬马之力。而且，邱小公子的确讨人喜欢，有个万一也是可惜了。」 叶老国公点头，这些日子跟夏聚几乎天天接触，也喜欢上了那个孩子，不希望他出事。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也不愿意小齐氏的儿子继承西晋侯府。邱继礼聪明，虽是齐氏的儿子，却并不完全听命于齐氏。而那个不聪明的小子，就是齐家女人的傀儡了…… 两人商量完，又让人把邱商请进来。 这里是叶府，又没有外人，邱商没有再说那些表面的套话，一进来就跪下给叶家祖孙磕头。 商邱感谢了叶家祖孙找到并保护着自家小少爷，他家大人得知小少爷死里逃生，被好心人救下，都给条活路。 后来，小齐氏就让人把四儿毒哑，卖进山里给人当了童养媳。 邱继礼在京城和邱府还是有一部分暗势力，这件事又惊动了一直在佛堂礼佛几乎不出门的邱老太君——邱继礼的祖母。 才暗中把四儿找到。四儿虽然被毒哑，还是会比划，邱继礼的人知道了小少爷并没有掉进河里。但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音讯，想着他大半可能已经死了。邱继礼还是抱着一分侥幸，给叶风写了信，请他尽最大能力帮忙寻找。没想到，那孩子逃出生天，换了一个身份活着，居然还跟叶风非常熟悉…… 邱继礼感念四儿是个忠仆，弄了个她掉进大河淹死的假象，把四儿悄悄接出了大山，安置妥当…… 听邱商讲完，叶家祖孙也是一阵叹息。既为邱中书的命大福大遇到好心的夏离，又佩服那个叫四儿的丫头一心护主。 老国公问道，「迫害子嗣可是大忌，哪怕是庶子。邱家那两个妇人如此不贤，如何惩治的？」 邱商红了脸，说道，「我家大爷已经有三年没回过京城了，他写信斥责了大奶奶。听说，老太君和侯爷也训斥了夫人和大奶奶，又禁了大奶奶的足。」 老国公摇头冷哼道，「出了这件大事就这么轻轻揭过，怪不得齐家女人要骑在邱家人的脖子上……」 邱商脸更红了，连眼睛都有些红，把头埋得低低的。 稍后，邱商抬起头来，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把弯刀双手呈上，说道，「我家大人说，叶大人的大恩，我家大人没齿难忘。我家大人虽然跟叶大人见面次数不多，但佩服叶大人的一身正气和军事天赋。这把寒月弯刀是我家大人早年缴获阿古达王子的贴身兵器，请笑纳。」 第12章 叶风大喜，这个礼物他无法拒绝。所有人都知道，邱继礼有四样好武器，两把好弓两把好刀。两把好弓都是当初杨家所赠，一把是射日弓，一把是万星弓。而寒月弯刀就是两把好刀中的一样，是他抓获阿古达王子时的斩获。 叶风笑着起身，非常恭敬地双手接过。 寒月弯刀半尺长，刀柄和刀鞘是镂花银制，上面镶了多颗绿色宝石，如夜里恶狠的眼睛。拔刀出鞘，冷森森寒光逼人。 叶风把刀插进刀鞘，又坐下说道，「对于邱小公子，我还不敢居功。我在信中也写明了，救他和养他的，是夏家母女。」 邱商说道，「小人想见见我家小少爷，还想见见小少爷的恩人夏家母女。」 这是肯定的了，叶风自是点头同意。 叶老国公是武将，见了那把宝刀，态度和善多了，对邱继礼的鄙视也少了一些。笑道，「那孩子几乎每天都会在我们府上玩半天，此时正好也在。」 听说小少爷此时就在这个府里，邱商的眼里都迸出光来。 叶风说道，「就把邱小公子的姐姐叫来见见吧，当初是她救的小公子。至于小公子的养母，她是寡母，好不容易捡个儿子当依靠，若是知道这个儿子最终要回归本家，怕她表现得太难过，露出端倪。」又把叶力叫来，轻声交待了几句，叶力躬身退出。 此时，夏聚和赵妞妞正蹲在都司府的池塘边逗着彩毛玩，之前叶家祖父也在，后来有事被叫走了。 赵妞妞看看西坠的斜阳，起身说道，「我该回去煮饭了。」 两个孩子刚走到月亮门口，就碰到跑来的叶力。 叶力走笑道，「老太爷刚刚在书房看到一本好字贴，说让夏小哥儿去外书房写字，写得他老人家满意了，就把贴字送给你。」 夏聚也知道照着好字贴练习，就能写得一手好字，赶紧答应。 叶力让红针把赵妞妞送去东侧门，他把夏聚领去了外书房。 夏聚穿着竹青色绸子过膝长衣，一圈领边还绣着缠枝花卉，月白色绸子中裤，腰系绿色带子，头顶扎着小揪揪。 隔了两年，他长高了一大截，也长胖了不少。齿白唇红，清俊灵秀，竟是比离开时还漂亮还有灵气，也更像自家大爷了。 不管变化多大，邱商就是第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家的小少爷邱中书。他况，当然不是她「千里眼」看到的，而是她在路过乌江时，远远看到一个人把一个孩子从车上抱下来扔在江边的杂草中，又赶着车走了。 夏离以为那孩子已经死了，可路过那里时，还是不死心巴拉开过膝的野草看看孩子。孩子的脸冲下爬在草里，或许是真的死了。她刚要转身，却看到孩子的腿动了一下，她就把孩子翻了过来。 星光下，躺在野草中的孩子非常狼狈，衣裳又脏又破，脸上有许多伤痕，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居然还没死…… 夏离的眼圈又红了，说道，「我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孩子突然睁开眼睛，无力地说了一句，‘姐姐，救我。’他的脸烧得通红，浑身滚烫，若不马上找大夫救治，肯定会死的。路过的好心人让我不要多事招祸，这孩子一看就活不了。可他叫了我‘姐姐’，让我救他，不清醒了还紧紧抓住我的衣裳怕我抛下他，我怎么忍心不管……我把他抱回家，求那个好心人给我作证，又请了大夫……天可怜见，他的病居然被治好了。我和我娘见没有人来找他，就给他取名叫夏聚，把他的户籍上在了我家，一直生活到现在……」 她讲得声情并茂，大部分是真的，也有假的，希望夏聚的生父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以后对他好一些。 听着夏离的讲叙，邱商泪流满面，又给夏离深深一躬，说道，「谢谢夏姑娘，我家少爷有福，才在最关键的时候遇到了夏姑娘，保住性命，在你家又生活得那么快乐……」又问，「我家小少爷说了如何被人丢在江边的吗？」 夏离摇头说道，「聚儿开始对我有所防备，只说他坐了车又坐船，被一个姓刘的爷爷捡到，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铁旦儿……哦，扔他的那个人应该是人牙子。虽然离得远我看不清楚，但我看到牛车上有六、七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聚儿小小年纪很有心计呢，刚到我家的那几天也不太相信我，没跟我说实话。而是在确认我睡着之后，就开始背他记得的家里的事，背的也不甚清楚，我怕他人小记不住，就等他睡着后记下来。前几天他都会背一遍，可话中的意思不断在变化和减少，后来就说愿意在这个家当夏聚，不愿意在那个家当书哥儿，以后便没有再说过之前的任何一个字，安心当我娘的儿子，我的弟弟……」 说完，把那张纸交给邱商。 邱商心酸不已，纸上的话虽然前言不搭后语，却道尽了一个三岁孩子在邱府中的惶恐和害怕，最终不得不逃离，去求助于两个连姓氏都记不清楚的陌生人。他想尽办法记住家里的事及他要做的事，可到最后还是前事尽忘，安心又快乐地当起了夏家真正的儿子……好在他遇到了好人家，不仅捡了一条命，还生活得如此快乐。 而在离开四儿以后，遇到夏姑娘之前，小少爷到底遇到了什么虽然知之不详，也能猜出其中的危险。若是他没有病重没被人牙子扔掉，想找到他如大海捞针，找到与否都不一定。他得了重病被扔在江边，若没遇到好心的夏姑娘，只有死路一条…… 邱商吸吸鼻子，一个大男人哭出了声。 夏离又说道，「这次是聚儿运气好，被我看见了。若再有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我和我娘跟聚儿感情非常好，即使他不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依然当他是亲人，希望他能平安快乐地长大，不要再出事。」 邱商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夏离一眼。年纪不大，美貌异常，还有仁者之心。良善的人总归是良善的，捡的孩子也能当成亲人养，还真的养出了亲人般的感情。哪怕孩子要走了，还是惦记他的安全，希望他平安长大……不像那些人，心都黑透了，为了一己私利不知手上拈了多少人的血。 第13章 小少爷交给这样的人家，自家主子放心，也能把心更多的放在大事上。 邱商又非常郑重地给夏离长躬及地，感谢她和她母亲对小少爷的养育，还说养恩天大，小少爷即使回归本家，也绝不会忘了她们的恩情。接着，又讲了一下现在边关不太平，自家主子忙着守边，约束不了京城家里的妇人。既然小少爷在这里生活的快乐，就把小少爷暂时寄养在她家，继续以夏聚的名义生活。等到小少爷岁数大些了，主子也有时间照顾他了，再让他回归本家。 夏离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反转，这，这，这真是太意外了！她一下乐起来，眼睛也亮了几分。的确，若那位邱大人脑袋没被驴踢傻，他保护不了儿子，儿子又没有自保能力，肯定不应该再把儿子置身于险境。 她毫不犹豫地说道，「好啊，我们都盼望聚儿能够平安长大，幸福一生。他在我家，我们依然会把他当亲人一样看，好好待他。」 邱商捧了一个匣子出来，说道，「夏姑娘，这是我家大爷的一点心意，谢谢你和你娘对我家小少爷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 夏离摇头道，「我们对聚儿好，是真的喜欢他，他跟我们也亲近，不好收你们的东西。」 邱商坚持道，「夏姑娘莫客气，这是我家大爷的心意，你不收，我无法回去复命。」 夏离才接过匣子。 邱商又拿了块碧玉牌交给夏离，说道，「这是我家大爷的玉牌，他日夏姑娘若有事相求，我家大爷必会尽全力相帮。」 这可是好东西。邱大人是西部重镇鹤城的总兵，据叶风所说，极会打仗，因为有他驻守，西部边陲才会太平无事，也颇得皇上信任。他欠自己的是个大人情，自己以后有实在为难的事就去找他啰。 夏离这次非常痛快地接过。玉牌白中透绿，温润通透，上面雕着一个凸出的「礼」字。夏离有些闪神，怎么这块玉牌有些熟悉？肯定不是她的记忆，难道原主看过？不太可能呀…… 夏离压下疑惑的心思，把玉牌揣进荷包。 邱商又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装了几个极品玉佩和玉把件，两个七宝璎珞圈，两套上等笔墨洗砚，这些是送夏聚的。 叶风阻止了，这些东西太显眼，若当着夏氏的面拿回家，夏氏会怀疑。先放在叶家，改天夏氏不在家的时候再拿回去。拿回去也不敢马上用，而要一件一件拿出来，说在街上买的。 这时，夏聚的笑声从窗外传来，接着是狗叫熊嚎声。 几人出了外书房，看到夏聚骑在黑熊瞎子身上，两条大狗一边一个立起身子抱着他。小小的人儿陷在三个大物之中，只露出个脑袋，正咧着嘴咯咯直笑，高兴极了。 邱商也听说了戎犬队有头黑熊瞎子的事，吓坏了，还是抑制住了去救小少爷的举动，磕巴道，「这，这，这会不会有危险啊？」 夏离笑道，「那二狗一熊一直住在我家，跟聚儿极熟悉，不会有事。」 她看到邱商实在担心，就过去把当当和黑子巴拉下去，把夏聚抱下来。 夏聚耍赖皮抱着夏离的腰不放，笑道，「姐姐，我不注意又摔了个屁股墩儿，嘿嘿嘿……」 夏离捏捏他的小鼻子，又拎拎他的小揪揪，笑问，「摔疼了吗？」 夏聚道，「我的屁股肉肉多，不疼。」 看到他们的感情如此之好，邱商又欣慰了几分。他也终于想到夏姑娘为何有丝熟悉之感了，她同小少爷居然有一丝相像……这就是缘分吧。真是想不到，姐弟的缘分也能天注定！ 邱商更高兴了，他们的感情如此好，自家大人就会更放心了。 晚上，夏离和夏聚留在都司府吃饭。叶老国公、叶风、刘长昭和夏聚在厅堂吃饭，还给邱商和叶力、叶劲、叶全赏了一桌，另一个矮几是当当和熊样、黑子的餐桌，夏离则是在侧屋吃。 吃饭的时候，二狗一熊经常会跟夏聚互动，让邱商大开了眼界。特别是那只熊瞎子，说是刚刚十个月，可足足有一百多斤，它最爱跟小主子撒娇。邱商心里十分高兴，小主子在这里真的过得快乐又舒心，连宠物都不可思议。 饭桌上，叶风跟老公爷说着，邱总兵听说自己组建的戎犬队打土匪立了大功，想讨要几只。若是好，他也想建立一支戎犬队。为了要到戎犬，还送上了家藏宝贝寒月弯刀。 自己收了他这么重的礼，就投桃报李，送邱大人十只戎犬和十个训导卒，其中包括一只最优秀的带毛的戎犬。 邱商喜得站起身，向叶风抱拳鞠了个躬。 为了让邱商看到戎犬的威风和厉害，叶风请邱商明天上午再去训犬营观看戎犬的训练情况。 邱商欣然应允。 饭后，众人带着邱商在院子里看了二狗一熊的表演，夏聚会时时跳过去跟它们一起闹。 邱商的眼睛看的最多依然是夏聚。 夏离和夏聚在叶府玩到天黑，才回家。 走的时候，夏离一脸灿烂地跟叶风那个方向笑了一下，叶风也冲她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 夏离一手拎着包裹，一手紧紧牵着夏聚，带着二狗一熊出了都司府。漫天星星照亮着前行的路，身边的几个小东西让夏离倍感温暖。 夏聚这个弟弟又会在家里多呆几年了，听邱大人对他的安排，他平安长大应该没有问题。夏离更是为小正太感到高兴。 邱商说，夏聚今年十月初六才满五岁，上年捡到他时还不到四岁，居然记得那么多东西，还那么有心眼，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 又想着，叶风的意思是暂时不告诉夏氏实情，怕她表现出来让人生疑。这样也好，让她快快乐乐过日子，否则天天难过，影响生活质量。最好她在这几年内嫁人，生个亲生儿子，等到夏聚离开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难过。 第14章 回到家，夏氏一直站在垂花门前等他们。 夏聚一下扑进夏氏的怀里撒着娇，大声喊道，「娘。」 夏氏看看他，问道，「摔痛没有？」 夏聚笑道，「娘掐掐我的屁股，那么多肉肉，摔不痛的。」 夏氏方笑起来。她看到夏离手中的小包裹，轻皱了一下眉头，不赞同地说道，「又要人家东西了？」 夏离故做单纯地笑道，「看娘说的，人家无事干嘛送我东西啊？这是当当它们的新背带。」 夏氏又低声嘱咐道，「都司府都是些男主子，离离以后少在他们家吃饭。留你，你也不要吃。」 夏离很乖巧地点点头。 给二狗一熊洗了澡，众人洗漱完后后各自回屋歇息。 夏离把门关上，打开邱商送的那个匣子。里面装了两个小锦盒，五张银票。每张银票各一千两银子，这不仅是对她们的感谢，还应该是夏聚这些年的生活费。 红色锦盒里装的是一支莲花玉簪，玉质通透，雕工精湛，漂亮脱俗，这支簪子就留下自己戴。紫色锦盒里装的是一支镶了几颗红宝石的雀头簪，簪子金光闪闪，灿烂夺目，正好适合人到中年的夏氏娘。等到夏氏娘知道这件事后，就把这支簪子和这些银票交给她。 夏离又把那块玉牌拿出来。她用拇指磨搓着玉牌，仔细想了想，印象中的玉牌比这块牌子更加碧绿澄澈，还要小一些，字体也更凸出圆润……再一想，「礼」字不仅是邱继礼的名字，也是「礼仪」的意思。有些玉牌雕这个字，就像雕了梅、兰、竹、菊一样，代表一种寓意……或许原主是在哪个银楼里看到的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也就摞开了。 放好东西，她上了床，却久久睡不着。 夏聚留下她固然高兴，但自家的责任也更重了几分……这几年，要让他好好学习，好好练武，把他培养成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不是那个嫡母怕他顶了自己的傻儿子继承爵位吗，偏偏让他有那个能耐承爵，才能更好地自保。 第二天巳时末，都司府又来接夏聚，说老爷子寂寞，接他去玩一天，晌饭、晚饭都在那里吃。 夏聚还想像平时一样，要拉着赵妞妞一起去。 夏离把妞妞拦住了，说道，「天冷了，我要给妞儿做件秋衣，要领她去布庄看看。」 夏离知道，一定是邱商想多跟夏聚相处。他上午会去训犬营，下晌就会找机会跟夏聚在一起。 赵妞妞一听又要给自己做新衣裳，乐得哪里也不愿意去了。 夏聚走后，夏离和夏氏就领着赵妞妞、金铃步行去了青羊街，在布庄里买了几块绸子，几块细布。绸子给主子做衣裳，细布给两房下人做衣裳。 几人又顺便买了些吃食米面，夏离还坚持买了非常贵的胭脂米、干海参、干鳗鱼等东西。邱家给了那么多银子，应该给小正太吃好些。但不宜给他穿得太好，不能让他太过引人注意。 回家后，夏氏给赵妞妞量了身高尺寸和脚的尺寸，笑道，「这几个月，妞儿高长了一大截呢。」 赵妞妞笑道，「是呐，我爹爹说夏婶子家的饭菜好，把我养的好。」又悄声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哦，我家的债都还清了，我家现在也吃得好。」 一说到这事，她就笑得眉眼弯弯。 夏氏和夏离都笑起来。 赵妞妞在夏离家吃了晌饭回家午歇。 她开院门的时候，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过来笑道，「妞儿，才回来啊。」 赵妞妞有礼貌地招呼道，「王奶奶。」 那妇人笑笑，又道，「妞儿又去夏家吃饭了？」 赵妞妞点头「嗯」了一声，门打开，她进了院子。见王婆子还要跟进来，赶紧返身关了院门。爹爹告诉过她，要离这家人远着些。 那个妇人撇了撇嘴，小声骂了一声「那个寡妇，忒浪忒不要脸了，把个好好的娃子教成这样。」 这时，一个老妇人走过来，招呼道，「他王婶，去赵家串门子？」 王婆子笑道，「不是，我刚看到妞儿从夏寡妇家才吃完饭回来，跟她说了两句话。唉，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别是被心思不好的人哄了进去。」 那老妇人呵呵笑道，「你的心就是细。」又道，「你家二闺女回娘家有半年了吧，亲事有着落了吗？」 王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劳蔡大嫂挂心，还没呢。」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 蔡老太也「哼」了一声，进了前一个院子。 她的儿媳妇笑道，「娘刚才在跟王大婶说话？」 蔡老太冷哼一声，「那王婆子自己不要脸揣着坏心思，还要骂别人，到处说夏把总姐姐不守妇道。谁不知道她是想把合离的闺女说给赵大人，赵大人不愿意，偏赵家和夏家的关系又好，才那样埋汰人家……」 她的儿媳笑道，「别说，赵大人和夏妹子还真是郎才女貌，正相配……」 初秋的傍晚，东荣街旁的玉带河边凉风习习，溪水淙淙，长长的柳堤被罩上一层金光。晚饭后，夏离就拉着夏氏在河边散步。 夏聚不在，赵妞妞也不在，夏离就把夏氏拉出来了。她是想看叶风的，她觉得今天叶风肯定会送夏聚和当当他们出门。一日三秋，现在用在她和叶风的身上，再适合不过。 母女两人慢慢走着，夏离低声跟夏氏说着话。碰到街坊邻里，夏离都会笑眯眯地打招呼。 夏氏望望搂着自己胳膊的夏离，跟「她」一样美丽和聪慧，却多了一份明朗和变通，少了一份沉静和温婉。这样的姑娘，不管将来嫁给哪个后生，在怎样的环境里，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夏氏突然充满了成就感，觉得这个孩子的前路应该比过去想像的好太多太多，还好自己没有把她养成花园里的娇花…… 第15章 她们绕着柳堤转了两圈，西边的斜阳已经全部落下，天地间飘浮着昏暗的橘光，光线更暗了。 都司府东墙的一道门打开，跑出来二狗一熊，接着是夏聚，再接着是几个男人。二狗一熊和夏聚看见夏氏母女了，都兴奋地跑去桥上，过了桥向她们跑去。 夏离望着叶风和刘长昭笑笑，他们的身后还跟着邱商和叶劲。 夏氏搂住扑过来的夏聚，笑着掏出帕子给他擦脸，嘴里念叨着，「莫跑，才吃了饭，肚子要痛……」 邱商向那个妇人看去，他猜到那个妇人是小少爷的养母，也就多看了两眼。突然，他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几分。 像，真像！这个妇人和夏菊长得太像了，模样，身高，笑起来的时候，都像。先大奶奶的四个大丫头中，春菊、秋菊、冬菊后来都死了，只有夏菊因犯错被大奶奶先一步赶出了邱府。这个妇人会是夏菊吗？ 邱商正纳闷中，又注意到夏氏身边的夏离。夏离的目光看向这里，眼波在叶风或是刘长昭身上流转了一圈，又垂下。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让邱商的眼前突然跳出来一个已经久远了的画面…… 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夏姑娘的那分熟悉和气韵不止像小少爷，还像……哦，老天！ 他的心里惊涛骇浪，呼吸不由重了几分，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声赶紧咽下，再低下头，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沉稳的他如此失态，实在是因为太过震惊了！ 邱商的这个动静瞬息即逝，却没瞒过身边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叶风。 叶风心里一动。虽然他只是第二次跟邱商接触，但凭着邱商是邱继礼最信任的护卫队长和绝对心腹，派他来办这么重要的事，也知道他不会是个浮躁没有城府的人。 他怎么会有刚才那么大的反应？夏离和夏聚他已经见过，那么这份反应应该是对着夏氏的。夏氏有什么不妥吗……哦，她不止是一个乡下寡妇，年轻时在京城当过奴才，还嫁过秀才……难道，他们曾经是旧识？若是旧识，为什么邱商不敢相认…… 叶风心里打着鼓，表面很平静，又对夏离那个方向笑笑，几人才进了院子。 回去的路上，叶风又挽留道，「邱将军再住几天，我亲自陪你去山上打打猎。南方的山里和西北的山里，差别大得紧。看看熊样，你们那里的熊瞎子能有这么聪慧吗？」 邱商此时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哈哈笑道，「谢谢叶大人的厚爱。我家大人着急看戎犬，我得赶紧回去复命。若下次再来，末将一定不拂大人美意。」 刘长昭对邱商一点都不热情，一直木着脸。邱商现在是个六品武官，可他原来是邱家的奴才，而邱家的两代当家主母都是齐家女人。那两个女人，一个是现端郡王妃的姑姑，一个是她的妹妹。 刘长昭最恨的就是齐家女人，所以对邱家人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非常忧伤，原来夏离住在都司府里，几乎天天都能来个偶遇，聊聊天，说说心中的郁闷，日子也好打发。现在不好天天去她家，总要隔个四、五天才能去一次，去了还不能呆久…… 夏离不知道因为夏氏和自己的长相引起了某些人的巨大反响，她倒是高高兴兴搂着夏氏的一只胳膊，夏氏一只手又牵着夏聚，后面跟着二狗一熊，一家人高高兴兴回家了。 睡觉前，夏离又站在院子里向腾书阁望去，二楼的一扇窗棂后叶风正在跟她微笑，她又举起右胳膊跳了三跳。 这是她之前跟叶风说好的，当她家院子里的人影举着右胳膊跳三跳，就是她。 叶风的笑容更盛了。 他拿出一张氏，上面写着，明天我有事，后天一早去省城，还要在松山试验火器。 夏离有些不舍，他这一去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邱商怀揣叶风的书信，带着十只戎犬和十个训导卒往汉江府城而去，然后走水道。到了平阳，再走旱路去鹤城。 第三天一早，叶风带着叶力、叶劲、叶全等一队亲兵去了汉江府。他不仅有私事要找曾林，还有公中事务。 在路过潼宁县的时候，叶全跟他们分手，他先去县衙查了户籍，然后途经汉江府再往京城而去。 不再害怕夏聚会突然离开，夏离的小日子过得更加滋润了。只是，因为暂时见不到叶风而有些离愁别恨。 夏聚和赵妞妞依然经常被老国公叫去都司府玩耍，老爷子还会指点一下夏聚练武。偶尔刘长昭下晌下了课后就会厚着脸皮去夏离家串串门子，找夏离说说话。 这一年多刘长昭长高了一大截，长成了俊美儒雅的少年或者说青年。他一来东荣街这边，好些人家的小娘子都会红着小脸望过来。 之前刘长昭跟夏离多接触夏氏并不反对，可现在刘长昭无事来家里，她便有些不自在起来。想撵又不敢，她自己随时都盯着他们的同时，又暗中嘱咐金铃要一直跟紧大姑娘，不要让他们单独相处。 刘长昭不傻，看到夏氏的提防样子，心里有气还是一直忍着。这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悄声对夏离说，「看看你娘，好像我是坏人要害你一样……」说是这样说，还是舍不得走。 夏离也有些脸红，只得笑道，「当娘的看闺女，都是这样的。」 刘长昭无话可说。他没有胞姐胞妹，母亲在他两岁时就过世了，他是由祖母老端王妃带大的，不知道母亲看闺女的眼神是什么样。后来老端王又过世了，他在郡王府呆不下去，正好表兄叶风来了湘山府，他就跟来了。 夏离在刘长昭走后，就嘟嘴对夏氏说道，「在娘的眼里，我比其他小娘子都好。怎么可能嘛，人家郡王府出身的公子，怎么会把我这个乡下丫头瞧上眼。娘别那么看人家，弄得我很难为情的。」 夏氏固执地说道，「娘就是怕你被那些豪门公子坏了名声，才提防着。这里山高水远，民风开化。若是京城，可不会让一个单身公子无事去小娘子家叙话。」 第16章 夏离道，「咱们这里山高水远，不是京城啊。再说，咱们是小家小户，没有那么多讲究。」 夏氏又开始讲话本，都是些类似于崔莺莺之流如何被俊俏公子蛊惑进去，最后不得不给他人当小甚至被始乱终弃的事例。她非常不好意思讲这些，但为了防止夏离被骗又不得不讲。 夏离很无奈，只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她听着夏氏唠叨，心里想着，得把夏氏嫁出去，以后让她的眼里装更多的人和事。又纳闷着，貌似赵亮对自己老娘有意思啊，怎么没找人说合呢？这事之前她跟叶风提过，叶风也乐见其成，说赵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还说，若赵亮一直这么耗着，他就暗示他，让他赶紧去提亲。 夏离让叶风再等等，给赵亮一些时间。由男方主动、自愿地提出来，他才会更珍惜女方。 秋雨连着下了两日，八月十三终于停了。这天下晌，夏离午歇刚起来，庄子里的祝二就来了，还带来了几大筐新鲜菜蔬和两筐新鲜花生。 他笑道，「夏娘子，大姑娘，天晴了，咱们庄子有五十几亩花生地，种地的老农说明天可以收了，我也觉得成。」 夏氏和夏离吃了几粒花生，粒大饱满，的确可以收了。 夏离笑道，「娘，干脆我们去庄子里玩一天吧，明天在那里住一宿，后天回来过中秋。」 夏聚高兴得跳了起来，生怕夏氏不同意，扯着她的衣袖晃着，翘着嘴喊「娘亲」撒娇。 夏氏见儿女都想去玩，也就点头同意了。 夏离又对那些菜蔬和花生做了分配。让田庆和夏聚给都司府送一大筐菜蔬和一背篓花生过去，再跟叶老国公说明天自家要去庄子，晚上当当它们就不去都司府了。 又让田庆家的给赵亮家拿一筐菜蔬和一背篓花生过去。 对于夏离的分配，夏氏没有反对。起身亲自洗了一小盆花生，放进锅里煮上，再放了些盐和几味调料。 晚饭前，赵妞妞来了。 赵妞妞说，「爹爹让刘河叔叔回家跟我说，他晚上回来得晚，不回家吃饭。」 言外之意是，爹爹不回家吃饭，她就要来夏婶子家吃。 赵妞妞听夏聚说他们明天要去庄子里收花生，便扯着夏氏的衣裳晃着，「夏婶子，我也想去。我会收花生，原来在乡下做过这个活。」 夏氏笑道，「若是你爹同意，明天辰时过来。」 第二天辰时三刻，夏离姐弟刚把二狗一熊送走，赵妞妞就来了。 吃了早饭，夏氏娘仨带着赵妞妞、金铃和小期出了家门，田庆夫妇留下看家。 田庆已经叫了一辆牛车在家门口，几人上去。 牛车向东门走去。夏离知道，他们后面不远处，肯定有几个化妆成百姓的护卫跟着，这是叶风派的保护夏聚的人。 其实，在东荣街也有暗中保护夏聚的人。 到了庄子，祝二夫妇已经在大门口迎接了，连上学的祝财都请了假。 如今庄子里已经全部装修好，家具用品全部换成了新的。几人进屋把东西放下， 祝二和夏离带着金铃和几个孩子去地里收花生，更确切地说是吃花生，夏氏和祝二家的去镇上买吃食。 花生地是一片连成片的沙地，离山脚不远。还没走到，就能闻到一股好闻的新鲜花生浆味。 望着一望无际的花生地，夏离止不住地欢喜。当初不止这些地到了她手里，连地里种的这么多庄稼都是她的。 佃农们在地里忙碌着，还来了许多老人孩子帮忙，人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他们看到主家来人了，起身热情地打着招呼。 夏聚和赵妞妞都是在乡下呆过的孩子，不会进地里祸害那些好花生，而是捡路边掉下的花生，吃的是一分乐趣。有几个岁数小的乡下孩子也在捡着花生吃，一脸的满足。祝财和小期捡着花生了，不会喂进自己的嘴里，而是交给夏聚和赵妞妞。赵妞妞玩一阵，还会下地帮着佃农摘花生，很是熟练的样子。 夏离和金铃坐在树荫下，让祝二花称了五十斤花生拿来，还给了钱。他们最后要收租，不好让佃农吃亏。 她们吃着花生，四周望着风景，时而让孩子们来喝口水，再给他们擦擦汗。 后面的群山连绵不断，前面的田地一望无际。天高地远，一排排一行行大雁掠过长空，向南飞去……哪怕是古代，乡下的天地与城里还是差别巨大。夏离不得不承认，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更喜欢乡间多一点。 半天很快过去，到了晌午，佃农依然在忙碌，家里人拎着篮子来田间送饭。 夏离起身，招呼几个孩子过来，给他们喝了水，又擦了汗，一起向庄子走去。 晌午阳头足，他们从山脚往回走，倒不觉得有多热。 到了庄子，大门上着锁，去镇上买食材的夏氏和祝二家的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夏离有些着急了，说道，「我娘是在镇上遇到什么事了吗？」说着，就要去镇里。 祝二拦住她说道，「大姑娘，你们先进屋歇歇，我去镇上看看，我跑得快。」 众人进了院子，都忐忑不安地在檐下等着。 不到两刻钟，祝二就满脸大汗地跑了回来。说道，「大姑娘，镇上有熟人看到我婆娘和夏娘子了，说夏娘子遇到了什么亲戚，抱头痛哭后，就跟着去亲戚家了。」 夏离惊讶极了，说道，「亲戚？不会是王嫂子吧，她们怎么可能抱头痛哭。而且，去她家也不先回来跟我们说说。」 祝二又道，「哦，听说亲戚里面还有个驼子。」 夏离更惊讶了，驼子？她的眼前晃过彭驼子的小身影。他的媳妇是彭大嫂，仔细想想彭大嫂硬朗的脸庞，高大的个子，跟夏氏娘一点都不像，但还真有一点点跟夏柱挂像呢。 第17章 不会，彭大嫂就是夏梅娘吧……可三舅曾说，二姨夫只是身体不好，长得矮小，怎么会是个驼子呢？夏梅娘嫁进彭家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夏离还是不愿意把彭驼子和夏梅娘联系在一起。知道夏氏无事，就先吃了饭再说。 夏离和金铃去了厨房，没有肉，就做了一锅鸡蛋韭菜打卤面。 刚吃完饭，王新的侄子王大河就来了。他笑道，「我娘让我来告诉夏大姨，夏家奶奶遇到她的二妹妹了，还去了他们家。」摇摇头，又说道，「真没想到，彭大婶居然是夏家奶奶的亲妹子。这样说来，彭驼子……哦，不，彭大叔就是我未来二婶儿的姑夫了，他们一家跟我们还是亲戚……」 因为夏离是王新未婚妻的表姐，她就成了王大河兄弟的大姨，夏氏也成了他们的奶奶辈。 夏离的嘴张着，即使有了猜测，还是半天反应不过来。 送走王大河，姐弟二人便上床歇息。夏离睡不着，眼前交替出现彭大嫂和彭驼子两个反差巨大的身影。 晌歇起来，夏离没有心思下地摘花生，让祝二带四个孩子去，她在庄子里等夏氏。 夏氏没等回来，先等来了当当、熊样、黑子。夏离把王新留下，问了有关彭驼子一家的事。 王新听说彭大嫂是夏氏的妹妹，也是惊掉了下巴。他就讲了一下彭家来三涧村以后的事。 前年叶大人让人修建戎犬训练营的时候，正好彭家人来到村里。他们是乞讨过来的，看到有活干，彭大嫂就去训练营报名。 军营本来不愿意要女人干活，但看到彭大嫂高大利索，就要了她，让她跟另两个妇人一起给那些干活的做饭。她不愿意，想干平操场建房子的事，那种活工钱更高。叶劲正好被叶风派在这里，同任职把总的沙将军一起监工，就同意了。 由于彭大嫂有了进项，他们一家就留在了三涧村。正好村外山坡上有两间被遗弃的半塌草房，一家人修整一番就住去了那里。 彭驼子会编些竹器，身体好些的时候，就去村里篾匠家低价买些竹条，编些扇子、竹筐等东西拿去镇上卖，赚个差价。 村民大都纯朴，之前对他们一家还是不错的。有些家给过他们不要的破衣，彭大嫂就几件拼在一起做件衣裳。有些人家给他们不要的菜叶子，甚至还有人家请彭大嫂去打过短工…… 村民们集体排斥他们主要是那件事，训练场建设完了，需要给戎犬做东西的人。当时军营的喊价是，做两根项圈（狗链）一文钱。村里的许多妇人都想接这个活，不仅这是个长期做的活，若训犬营有其它的活计也能早知道，早要到手。 没有了任何进项的彭大嫂就更想要那个活了。她的力气大，但论手巧，却比不过其他妇人，便自降工钱，对沙将军说，「我做四根项圈要一文钱。」 彭大嫂的这个报价实在太低，别的妇人不都愿意，沙将军就把活计给了彭大嫂。 沙将军进城禀报给叶风，叶风觉得没必要省那点小钱，那个妇人那么做，一定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之前说好的给多少工钱还是给多少。 后来村民们知道彭大嫂不仅得到了那个活计，钱还一文没少，许多人就都不高兴了。觉得她心眼多，心凶，不记情，偏分把他们正分的挤走了…… 从此后，绝大部分村民就恨上了彭家，彭家的茅草房经常有人往里扔泥块和石头，她的小儿子彭来喜也经常被村里的孩子找借口打哭…… 王新很同情彭家，他进了训犬营当兵后时常跟给训犬营打短工的彭大婶接触，就把她家的情况禀报给了沙将军。沙将军又训斥了三涧村的里正，村民们才有所收敛…… 夏离止不住叹息，夏梅娘还是个勤快聪明的妇人，也是可怜了。 夏氏和祝二家的是在晚上天黑前回来的。夏氏的眼睛红肿，精神疲惫，一看就哭得不轻，以至于体力透支。 等她净完脸，又吃了点东西，才说了原委，「我爹娘真是，他们贪财，被贺媒婆那个挨千刀的死坏婆子骗了，害苦了梅娘……我娘还以为六贯钱把梅娘卖了个好价钱，哼，她可是亏大了……」 说到贺媒婆，夏氏的牙都快咬碎了，也不斯文了，咒骂了她祖宗十八代。 原来，夏家是被彭家和石板村的贺媒婆联手设计了。 彭家之前的家境尚可，可两个儿子的身体都不好，大儿子有喘病，还又瘦又矮。二儿子不仅有喘病，还是驼子，个子更是奇矮。家里为这两个儿子花了不少钱治病，家境逐渐败落。 彭家父母替儿子打算，哪怕多花钱也想给儿子娶个身体强壮的媳妇顶家干活。特别是二儿子，娶的媳妇不仅要壮实，还要高高大大，将来的日子才好过，也不会随意被别人欺负。 卖了一亩水田，如愿给大儿子娶了个壮实媳妇。可老二的媳妇却不好娶，又高又壮的姑娘在湘江省乡下本来就难找，彭驼子还先天不足，个子跟十岁的孩子差不多。想嫁（卖）姑娘给他的人家彭家瞧不上，彭家瞧上的人家又不愿意…… 正好那年潼宁县石板村的贺媒婆到那里走亲戚，听说了这件事。 她跑去彭家，说她老家有个闺女，才刚刚十二岁，个子就比她还高半个头，长得壮实、俊俏，人也机灵、泼辣。最主要的是，她家的父母贪财，不稀罕闺女…… 彭家人便动了心思。多给点聘礼无坊，但还是怕自己儿子身体太孬，夏家即使想嫁闺女，也会狮子大开口，聘礼要得太多他们拿不出。 为了多得谢媒钱，贺媒婆又昧着良心出了个坏主意，不跟夏家说儿子是驼子，只说他家大儿子的情况。多给夏家聘金，规定回多少陪嫁，照夏家妇人的性子，肯定舍不得陪嫁商量好的数目。娶亲的时候让彭家大儿子去，到时以夏家贪墨嫁妆为由，拒绝走这门亲，夏家理亏也不敢闹。两家离得远，夏梅娘还小，还不是随彭家拿捏。等到几年后生了儿女，夏家就是发现也没办法了…… 第18章 那时候，夏家只有老大夏柱厉害，老二夏铁才十五岁，老三夏山才几岁，夏家并没有后来那么横。所以贺媒婆也不怕他们夏家，就出了这个坏主意。 彭家听了喜出望外。他们又卖了一亩水田一亩坡地，得了十贯钱。给了贺媒婆一贯钱的谢媒钱，夏家六贯钱的礼金，再加上置其它的聘礼以及迎娶夏梅娘的花费，卖地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夏家果真如贺媒婆所说的那样，听说有这么多聘礼没有丝毫犹豫，同意两个月后嫁女。而且，陪的嫁妆真的连一贯钱都没有。 彭家以此不许送亲的夏柱三兄弟进门，甩了二十文大钱让他们自己回乡。彭家村一大半人姓彭，亲套亲，没人跟他们兄弟说真话。 夏柱自觉自家无理在前，又不敢大闹妹子的婚礼，他身上没有钱，只得厚着脸皮接过那二十文大钱，去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两兄弟轮流背着夏山一路走回了小洼村，两天的时间三兄弟只吃了两个玉米饼。 夏氏擦了眼泪鼻涕，继续说道，「……梅娘说，她被抬到彭家，拜完堂取了盖头才发现男人是个驼子，个子还不到她的肩膀，可哥哥弟弟没有跟来，所有人她都不认识，她再胆子大不怕事，也吓傻了，只知道哭……好在驼子人好，脾气好，对她一直以礼相待。公婆虽然经常骂她，让她干活，但吃的用的不短她的，长辈男人们吃什么，她也能吃到，竟是比她娘家的爹娘对她还要好一些……」 夏梅娘在十五岁时，也认命地跟彭驼子圆了房。第一胎生了个闺女，公婆不满意，彭驼子却喜欢得紧，还给她起名为彭来福，期许她一辈子福气多多。 后来公婆相继去逝，夏梅娘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可儿子身体也不太好，有喘病，一到冬天父子两个就犯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特别是在王来喜两岁多的时候，他得了严重的风寒，差点没死了。 婆家亲戚该借的都借遍了，病还是没治好。就有人出主意，让夏梅娘回去找娘家借钱。夏梅娘恨毒了娘家人，为了点钱财就把她和姐姐都卖了，她连娘家都不认，别说回去借钱了。 一个堂婶子怕她家还不出钱，又出了个主意，让夏梅娘把闺女彭来福卖了救儿子，反正闺女最终都是外姓人，许多人家都是这么做的。 夏梅娘最恨为了儿子卖闺女，当时就气着了，毫不客气地把那个堂婶子大骂一顿，撵跑了。 这下，彭家人就都不愿意再借钱帮他们，还经常去她家讨债。 实在没辙了，夏梅娘咬牙卖了仅有的二两地，把债都还了，儿子的病也治好了。家里没有了进项，跟婆家人的关系又不好，她就跟彭驼子商量，干脆把房子卖了，一家人出去找活计。只要一家人在一处，哪里都是家。哪怕讨饭都活不下去，一家人就死在一处。 彭驼子一切都听夏梅娘的，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他们一家兜兜转转来到了三涧村，因为能给训犬营干活，虽然挣得不多，但彭驼子编些蔑器，再上山捡些山货，也够一家人勉强糊口，就留了下来…… 夏氏边讲边流泪，夏离也一直陪着她流泪，为夏梅娘的坎坷和这一家的艰辛。 夏家老两口也真不是东西，那时他家的日子只是穷些，并不是艰难得过不下去。却为了一点钱财把那么好的闺女搭了进去，还自以为占了便宜。还有彭家，为自己儿子打算没有错，却不能说谎坑别人家的闺女。最可恶的是贺媒婆，为了点钱财就干丧良心的事，把那么小的姑娘堆进火坑。 不过，还真是个讽刺，被彭家父母坑了的夏梅娘居然觉得彭家父母对她比娘家父母对她还要好一些。这么看来，做为父母的夏老汉和夏老太是多么让人心冷…… 夏氏又道，「咱们暂时不要回家，明天娘请了梅娘一家会来庄子做客，还得想法子帮帮他们。」 夏离点头，这是肯定的了。 夏氏又说，彭家的房子在山坡，冬不遮风，夏不避雨，发山洪了还有被冲垮的危险。日子过得也极是拮据，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挤钱出来给彭驼子和彭来喜看病抓药。她就想帮他们，给他们修个小院，再置几亩地。 可夏梅娘的性子硬，说她想凭自己的双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不卖闺女，不占亲戚的便宜……她爹娘的那些做法，她怨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还天天在教她儿子闺女不要那么做。若她伸手白要了那么多东西，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夏氏长嘘短叹，愁道，「咋办，我心疼梅娘，更心疼那两个孩子。特别是来喜，刚刚六岁的小人儿，极其懂事，长得跟二虎极像，就是瘦弱得多，也有喘病。可梅娘就是不接受我的好意……」 夏离想想夏梅娘当初的决绝，那的确是个刚硬的女子，经过了那么多艰难困苦，有那些想法也不足为奇。夏梅娘今年才刚刚二十七岁，比当初夏离穿越前还要小两岁。夏离也想帮帮她，让她们一家的日子好过些。 第二天一早，小丁、王新、小陆来庄子接二狗一熊。夏离讲了一下自家有事不能马上回城，让他们这几天都把二狗一熊送来这里。 饭后，又让祝二去城里一趟，把赵妞妞送回家，告诉田庆他们暂时不回家，再去军营跟夏山说一声，夏梅娘找到了。 辰时末，夏聚和小期就在庄子的院门外玩，他们的任务是，看到二姨一家来了，赶紧禀报。 午时初，看到夏梅娘一家来了。远远望去，像一个大人领着三个孩子。这里只有他们一家，夏聚便知道他们是来庄子里串门的二姨一家。 夏聚赶紧冲庄子里大叫了一声，「娘，姐姐，二姨一家来了。」又纳闷道，「咦，怎么姨夫没有来呢？」 他们走近了，夏聚才看清其中一个「孩子」还留着胡子，是个驼子。这个驼子他还曾经见过，在镇上被三舅和姐姐救过。 夏氏和夏离已经迎了出来。 第19章 今天的夏梅娘跟上次遇到的不太一样，虽然五官还是比较硬朗，脊背挺得笔直，但嘴角含笑，脸上找不到一丝愁苦。表情柔软下来，也有几分较清秀。她的眉眼跟夏氏娘有一两分的相像，整个脸庞像夏柱和夏铁多一些。她的手上拎了两只鸡，彭来福拎了一包点心。 跟人高马大的夏梅娘走在一起，彭驼子就显得更矮了，比她的肩膀还要矮一大截。他红着脸，神情十分忸怩，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彭来福十一岁，长得像喜驼子多一些，比较清秀，个子跟彭驼子差不多。彭来喜六岁，长得真的有些像二虎，就是太瘦小了些，比夏聚要矮得多，还特别瘦，脸色苍白，一看身体就不健康。 这几人穿的衣裳都非常干净，头发梳得光光亮亮，只不过满身补丁，分不出衣裳到底是什么颜色。 夏氏迎上前去拉着夏梅娘的手笑道，「总算来了，我们都盼着呢。」又对两个孩子笑道，「好孩子，进屋玩。」 夏氏没理一旁的彭驼子，让彭驼子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进了屋，夏离和夏聚过来给夏梅娘和彭驼子见了礼。 彭驼子见是当初救自己的姑娘，脸更红了，说道，「这，这，这真是太巧了！」又对夏氏说道，「梅娘那么好，都是我和我家委屈她了。唉！」 彭驼子知道自己家算计夏梅娘不好，更知道夏梅娘嫁给自己有多委屈。所以他的内心深处最怕见到夏梅娘的娘家人。 夏氏依然没理彭驼子，她心里就是恨彭家对妹妹的算计，替妹妹亏。 夏梅娘嗔了彭驼子一眼，说道，「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说这些作甚。这么多年咱们一家人日子虽苦，我却比在娘家过得乐呵，不觉得委屈。」声音爽快，毫不在意自己男人是个驼子。 夏离对彭驼子没有什么意见，这本不同他的错。也凑着趣，「是啊，是啊。」 彭驼子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若那张脸上没有胡子和褶子，真的像个害羞的孩子。 夏梅娘又给了他们姐弟见面礼，两朵头花和两支笔，应该是刚刚去镇上买的。 她笑道，「二姨家穷，离离和聚儿不要嫌弃。」 夏离和夏聚赶紧笑眯眯地接过，表示非常喜欢。 夏氏笑道，「昨天我去你家突然，没有给孩子准备见面礼，今天补上。」又道，「这是大姨给孩子的，妹妹不许拦着，大姐如今的日子过好着呢，有五百多亩田地，还有一个大酒楼。」为了让夏梅娘接受她的帮助，低调的夏氏也开始炫富了。 她给了彭来福、彭来喜一人两个五两的银锭子。故意没装进荷包，若夏梅娘拒收，可以解释。 这是她和夏离商量好的。夏梅娘性子硬，不接受大笔银钱的馈赠，觉得那是占亲戚便宜，给孩子做了坏榜样。但长辈给孩子见面礼却是人之常情，她也没有阻拦的理儿。而且十两银子的见面礼，对有着丰厚身家的夏氏来说再正常不过。 彭来福和彭来喜见这么多，都不敢接，看着夏梅娘。 夏梅娘知道大姐是以这样一种形式在帮她，也没有矫情，笑道，「谢谢大姐了。」又对两个孩子说道，「收着吧，这是大姨心疼你们，大姨的好要记着。」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说道，「谢谢大姨。」才接过银子。 接过银子那一刹那，两双眼睛都放了精光，两张小嘴都咧得老大。 他们把银子交到夏梅娘的手上，彭来喜还说道，「娘，这么多银子，可以给娘亲和姐姐买套好衣裳穿了，再留些钱给姐姐当嫁妆。」 上次夏梅娘在被村民打了以后，气得回家大哭，说了些因为自己娘家克扣嫁妆受了多少委屈之类的话，他就记住了。 他不想让姐姐受委屈，一直在想着怎么给姐姐攒嫁妆。 童言无心，让几个大人心酸，也让夏梅娘红了脸。她嗔道，「小娃子家家，想什么呢。」 彭来福也红脸说道，「这么多钱，给爹爹和弟弟治病，再让弟弟读书，长大才有出息。」 夏离不由感叹，这两个孩子教得非常好，不仅不自私，还都有先人后己的觉悟。看来，不仅夏梅娘的人品好，彭驼子的为人也不错。 夏梅娘笑道，「穷人家的孩子眼孔小，让你们笑话了。」 夏离笑道，「表弟表妹很好，很懂事。」 夏梅娘又笑道，「二姨听你娘说了，离离能干，你家如此兴旺，都靠你。若离离真想帮二姨，有能力就帮我们找些活计吧，我想凭我们的双手过上好日子。不卖闺女，不占亲戚的便宜……」她在训犬营打短工，知道当当和熊样的重要性，也知道夏离同都司府的劲爷等人熟悉，想请她帮这个忙。 这是夏梅娘半辈子的执念，也是好的品德，夏离笑着答应下来。 夏聚领着彭来福和彭来喜去外面玩，大人们就在屋里喝茶叙话。 夏氏讲了她回老家后的一些事情，夏离在一旁帮腔。 夏梅娘十分不理解夏氏的某些做法，「……大姐就是性子软，心肠好。若是我，宁可拚着被人骂不孝，把银子扔了喂狗，或者扔进河里，就是不给他们……看看怎么样，给了那么多，还不是不知足……」 夏氏温柔地笑笑，说道，「我也是没辙了。我是个寡妇，离离还不到一岁，我们孤儿寡妇不找个依靠，哪里活得下去。」 夏梅娘又红着眼圈说道，「我和我姐投生在那个家，都是苦命人。还好姐姐有个能干的闺女，又认了个好儿子，以后总算有个靠。」又冷哼道，「还好姐姐硬气了一回，没过继夏家的孙子，不然你和离离可要吃苦头了，不仅是家产，连血和肉都会被他们吃了。」 夏离暗忖，这两姐妹的性格南辕北辙。夏氏温柔，夏梅娘刚硬。夏氏宁可多出点钱，受点气，也要让自家的日子好些。可夏梅娘宁可自家日子不好过，也绝不服软认输。夏梅娘有如此的性格，不止因为这么多年的苦难，还是受了夏家老夫妻的刺也会舒畅些。 第20章 夏梅娘摇头道，「大姐不要说那家人的好，那个家里，除了你，我都不认。哪怕他们富得吃龙肉，我穷得喝西北风，我也不认。」 夏氏叹了口气，又说起了夏山。 夏梅娘听说小弟弟夏山也在府城，还是个军官，并没有多欢喜。在她的心底，父母卖他们姐妹，都是为了这几个兄弟。 当她听说夏老太坏了夏山的亲事，又冷笑道，「原来我娘最稀罕的并不是儿子，是钱财啊……」 一番摆谈后，夏氏又邀请夏梅娘暂时住在这个庄子里。 夏梅娘不加思索地摇头道，「不了。大姐是个寡妇，我家驼子再是驼子，也是男人。我们哪怕住在你们的庄子里，对大姐的名声也有碍。」 夏氏很想说，住在庄子里，又不是住在她的家里。但看到夏梅娘硬朗的脸庞，就是不敢多劝。 晌午，桌上的菜非常丰富，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彭驼子是妹夫，不好跟夏氏一桌吃饭，由夏聚陪着在另一桌吃，其他人一桌吃饭。 彭来福和彭来喜即使看到这些菜眼里有精光，也不像许多乡下孩子那样满盘子乱翻或是狼吞虎咽，都是夹面前的菜。夏氏和夏离见了，又给他们碗里夹着肉。 彭来喜太爱吃那道夹沙肉了，吃完碗里的，多看了几眼装夹沙肉的碟子，夏氏又给他夹了两块。 夏梅娘见了，咳嗽一声，又狠狠瞪了彭来喜一眼。彭来喜忙低下头，再没敢再看夹沙肉一眼。 夏氏轻拍了一下夏梅娘，嗔道，「他还是个娃子呢。」 夏梅娘想说，教娃子就是要从小教起，但看到姐姐怜惜地看着儿子，还是忍了下来。 夏离看着瘦弱的彭来喜，问道，「来喜表弟跟姨夫一样，得的是喘病吗？」 夏梅娘叹了口气，点点头。 夏离又道，「回城后，我就托人打听打听，找个善长治这个病的大夫，请他给姨夫和表弟治病。」 夏梅娘笑得十分畅快，说道，「那感情好，二姨也想托离离这件事呢。」 饭还没吃完，夏山就骑着马跑来了。他淡淡的，也没挣开夏山的手。 彭来福和彭来喜给夏山见了礼后，夏山给了两个孩子一人十两银子的见面礼。他已经听祝二说了一下彭家的大概情况，又想到彭驼子卖蔑器时的艰难，就想多给点钱让他家的日子好过些。 夏梅娘却一下沉了脸，硬梆梆地说道，「我儿子闺女不会学夏家人的贪婪不要脸，更不会要夏家的钱财。我们就是饿死，也不要。」 听了这话，小姐弟根本不敢接。 夏山的手缩回来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红着脸说道，「二姐，这不是夏家的钱财，是弟弟打土匪的斩获，来得光明正大。长辈们的一些做法不好，弟弟也不赞成……」 夏氏赶紧打圆场，劝他们接下。夏梅娘就是不许接，眼睛都鼓圆了，弄得夏氏也不敢再劝。 最后，夏山只得含着眼泪收回了银子，又向夏氏要了夏离的两朵珠花，夏聚的两支羊毫笔，分别给了彭家姐弟。 夏梅娘方点了头，还说道，「这是你们三舅给的见面礼，就收下。记住，一切要靠自己，伸手不要那么顺。」 两个孩子点头允诺，才伸手接了过来。 饭后，夏离领着几个孩子去院子里玩，以前的事和以后的事，就由几个长辈商量处理吧。 夏聚领着彭来喜和小期在树下玩抽陀螺，小来喜不会，非常认真地学着。 夏离先去外院让祝二去镇上买几匹细布和几包糖果几斤月饼，就和彭来福一起坐在廊下看着孩子们玩。 彭来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一说话就脸红，五官像彭家人多些，好在身体很好。 不多时，彭驼子也出来了。他看出来夏家姐弟不喜他，不好继续呆在屋里。 夏离起身笑道，「二姨夫请坐。」 她已经想好一个暂时帮助彭驼子的办法。 彭驼子的先天条件注定他不可能做多少事，但他编的蔑器真的很不错。只不过因为自己不能砍竹子，不能把整根竹子劈成条，赚的差价太有限。 夏离想到前世的许多漂亮蔑器，让他走精品路线，挣的钱会多一些。 夏离笑道，「姨夫编的扇子和簸箕很好呢，板实，精巧，也耐用。」 彭驼子了。」远比收到夏氏给的二十两银子还高兴。 夏离笑道，「都是亲戚，互相帮助嘛。等以后你们好了，也会帮助我们，这样才能互惠互利，做到双赢。」 夏山又笑道，「军营里有个同袍的家里就是邻县专做蔑器的，我改天让他弄些湘妃竹条来……」 这个好意夏梅娘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二狗一熊回来后，彭家姐弟玩得更高兴了。特别是彭来喜，跟着夏聚一起骑在熊样的身上，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得不行。 吃完晚饭，彭家四口就要回家，并说好，明天请夏氏一家和夏山去他们家作客。 夏山住在了庄子里。他明天去彭家做完客后，就回营请假回小洼村一趟。虽然夏梅娘明确表态不再认夏家，只跟大姐和夏山走动，他还是应该把这事跟父母说明。还说，必须得让父母把卖夏梅娘的六贯钱退给她，他们怎么好意思再把那些昧心钱留下来。夏梅娘不收夏家人的钱，但她的卖身钱肯定会收。再一个就是教训贺媒婆…… 自从跟李姑娘的亲事没说成后，夏山到现在也没回过家，连每个月的饷银都是托别人带回去的。但为了夏梅娘，也不得不回去。 今天中秋，众人和二狗一熊都坐在院子里赏月，桌上还摆了月饼、水果，把祝二一家三口也叫了进来。 为了应景，夏聚和祝财还背了一首这个时代的咏月诗。 第21章 天空悠远，明月高照，月华如霜，浮云淡得像轻纱。今天的中秋月夜美极了。 若是叶风在就更好了…… 夏离吃着月饼，心里想着远在省城的叶风。 正玩得高兴的时候，当当一下站起身竖着耳朵听了听，就叫着往东门跑去。 祝二笑道，「难不成是熊大和熊胆来了？」 众人都来到东门，不大一会儿，真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熊熊钻出山脚的灌木林，正是熊大和熊胆。 二狗一熊马上跑了过去，熊样美得跑出了「凌波微步」。 夏离进屋拿了糖果和点心、月饼让祝二拿去招待客人，又去厨房拿了晚上没吃完的糖醋排骨，这是熊大和熊胆的最爱。 它们吃完，坐在原地看了一阵东门口的人，才转身向灌木林跑去。 熊样还想跟着，夏离阻止道，「现在不能去，等休沐了再去玩。」 熊样听了，才止了脚步。 那两位特殊客人的到来，给中秋之夜凭添了几分惊喜和欢愉。 众人又赏了一阵月，才回屋歇息。 第二天巳时初，祝二就赶着牛车，拉着夏氏娘仨、金铃及一匹细布、两包糖果去了三涧村，夏山骑马。路过镇上的时候，夏山下马买了两只活鸡、两包点心。 他们商量了半天，还是不敢多送礼。也都非常默契地没有买晌午吃的东西，怕夏梅娘多心，觉得自家请客还让客人拿吃食。 两刻多钟便到了三涧村，他们先去王新家把牛车和马放在他家，又送了他家一包糖果。 王嫂子还拉着夏离等人参观了新加盖的一间耳房，里面已经布置好了，新打了一张床和一个大箱子，这间房是专门为夏二妮准备的。 之后，他们才去了村外的山脚。村里的人都新奇地望着他们，低声议论着，不知这些贵客去谁家串门子。 彭来喜正站在山下的一棵大树下等他们。见他们来了，先敞开嗓门向山上吼了一嗓子，「大姨、三舅、表姐、表弟来了。」吼完又咳了几声。 大嗓门惊得树上的鸟儿四处逃蹿。 夏山笑道，「人儿不大，嗓门倒不小。」说完，把手上的东西递给祝二，就低身把彭来喜抱起来抛了两下，扛在肩上。 彭来喜虽然有父亲，但那么弱小的父亲在他记事起就几乎没抱过他。今天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起来甩了几下，又骑在他的肩上。突然离地的那种刺也柔软下来。 夏氏和夏山又一起劝说，夏梅娘才答应房子建好前暂时住去庄子。 众人都十分高兴，商量好干脆下晌就去村里买宅基地，然后搬去庄子里。 大人说话的时候，彭来喜就领着夏聚把夏山送的鸡和用绳子系着腿，再把绳子的一头系在树上。 他咧着嘴不停地笑。之前家里共有四只下蛋鸡，它们为家里作了大贡献，因为它们下的蛋拿去卖钱，家里的日子才过得去。昨天送给大姑两只他哭了一场，今天杀了一只他又哭了一场。可大姑送的银子能让他家建房子，三舅一下送了两只鸡。 他还不好意思地跟夏聚说着，「我娘说我小气，我真的很小气呢，嘿嘿，下次再也不会了。」 晌午，饭菜摆出来。有一碗红烧肉，一碗镇上买的卤猪耳朵，半只卤鸭子，一碗烧豆角，一碗蒜蓉地耳，一小盆蘑菇炖鸡。数量不多，分量十分足，还有酒。 家里只有一张桌子，四个大人和夏离、夏聚在桌上吃，彭家姐弟和祝二、金铃拿着各自的碗在一块大石上吃。 夏梅娘最气夏老太夫妇抠门，吃饭时有点好的只他们自己和儿子吃。她给祝二和金铃的碗里夹了许多肉菜，哪怕是对下人，她也是大方的。 除了买的卤猪耳朵和卤鸭子，还有蘑菇炖鸡，其它菜的味道真的不敢恭维。但众人依然说的高兴，吃的高兴。 彭来喜吃大肉吃的香，就是不吃鸡。想着天天下蛋的老黑成了这样，心里还十分难过。 夏山打趣道，「来喜不喜欢吃肉吗，咋吃得这样不高兴？」 夏聚笑道，「来喜哥哥是想他的老黑了，老黑吓了好些蛋，那些蛋又卖了好些钱，却让咱们给吃了。」 夏离笑道，「我家庄子里有只黑母鸡，回去后就捉给来喜。」 彭来喜的小眼神立即明亮起来，又想到一个好主意，说道，「去了庄子里，我再拿三舅给我家的两只鸡换我家昨天送大姑的那两只鸡，我舍不得它们。」 夏氏笑道，「不用换，那两只鸡给来喜就是了。」 夏梅娘一下黑了脸，厉声喝道，「来喜，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要了亲戚这么多东西，是要顺口了？你舍不得你家两只鸡，就好意思收亲戚那么多礼？」 彭来喜最怕娘亲，见娘亲生气了，一下大哭起来，哭得厉害，又开始咳嗽，嘴里的肉饭都吐了出来。彭来福赶紧把弟弟拉去一边擦嘴，彭驼子心疼儿子，却不敢说话。 夏氏皱着眉劝道，「梅娘，来喜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懂什么。他连只鸡都舍不得，说明他仁义……」 夏山和夏离也赶紧劝着夏梅娘。 夏离暗忖，什么都不能过，过了事情的本质也就变了。夏梅娘恨夏家老两口贪婪不要脸，气彭家亲戚在她家最困难时落井下石。可她连亲戚间的正常走动和帮助都拒绝，跟村民的关系也搞不好，只一味刚硬不知变通，她活得辛苦，她的孩子也可怜。 夏梅娘在娘家受苛待，十二岁被嫁给驼子，之后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一个家。她今年也才二十七岁，似乎把人间的冰冷尝了个遍。她比夏离前世死之前还要小两岁，夏离非常怜惜她的不易。 想着，以后得让夏氏多跟她聊聊，再带着她多跟外人交往，让她的心肠软化一些，更好地融入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往之中。让她知道，独木难支，如今她也算有了靠，不应该拒绝，而是应该接受好意。把这份情记在心里，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丈夫儿女更好过，以后再回报对她好的人。这样，她和她的家人才能真正快乐起来。 第22章 饭后，夏山带着夏梅娘、彭驼子、祝二一起去了村里的里正家，说了彭家要在村里买宅基地的事。里正已经听说夏梅娘找到了有钱的亲戚，今天看到她弟弟居然还是军里的把总，非常客气，忙不叠地答应。领着他们去看了一块地，地方不大，足够建三间正房两间偏房，还能围个小小的院子。地方离王新家不远，王嫂子出来热情地招呼了他们。 彭驼子高兴地交了买地和办契的银子。彭驼子身体不好，夏梅娘再能干也是妇人，夏山就拜托祝二给他们家找建房的人，每天来帮忙看着。王嫂子又非常主动地说，盖房的人就在她家吃晌饭。夏山更高兴了，马上拿了一两银子给王嫂子，说多退少补。 夏梅娘再好强，也知道盖房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妇人办不成，承了这么多人的情也只得承。 之后，夏山几人又一起去了蔑匠家。之前李蔑匠欺负彭驼子，没少收他的钱，给的竹条又不好。现在看到军爷陪他来，态度极是谦恭。 夏山指着彭驼子道，「这是我的姐夫，以后还要麻烦李老丈看顾。」 李蔑匠哈腰道，「军爷客气了，不敢，不敢。」 彭驼子说了自家要多少什么样的竹条，问了价钱，给了定金，改天祝二来拉去庄子。 李蔑匠点头允诺，还说一定会拿好竹条给他。 他们办完事回家。夏梅娘进屋收拾东西，只拿了几件带补丁的衣裳和两床都发黑了的薄被，以及夏氏才送的一匹布和点心糖果出来，还有屋外的三只鸡，今天刚买的一套碗筷，其它的都没有拿走的必要。 下山去了王新家，夏氏拉着王嫂子的手感谢了她，众人才坐上牛车回了庄子。 夏梅娘不愿意住去内院，他们一家就暂时住前院的西厢，两个大人住北屋，两个孩子住南屋。 他们的薄被变成了褥子，夏氏又拿来了被单、枕头和篷篷松的被子。被子有些厚，是夏离家准备冬天盖的，枕头是现用谷糠装的。 彭来喜把脸埋在被子里不抬头，瓮声瓮气说道，「真香，真软。姐，咱们还能盖这样的好被子。」 彭来福四处望着，笑道，「还有这么大的窗户，等天亮了，屋里一定跟外面一样亮。」 彭来喜抬起头来，又问道，「姐，以后咱们的新家也会这样敞亮吗？」 彭来福笃定道，「当然。」 收拾好，吃了晚饭，夏山就急急回营了。他明天要回小洼村，这话没敢跟夏梅娘说。 晚上，彭驼子呆在屋里没出来，夏氏两姐妹在内院上房说着悄悄话，夏离就领着夏聚和彭家姐弟在院子里跟二狗一熊玩。彭来福和彭来喜都是非常不错的孩子，就是胆子小了些。他们陡然住进这么「豪华」的院子，还有些不习惯。 彭来喜最爱说一句话，「我咋觉得像做梦似的。」又晃晃脑袋，说道，「嗯，不是梦。」 逗得众人大笑不已。 彭来福很勤快，不时帮祝二家的和金铃干活，劝也劝不听。 第二天，夏氏一家没有回城，她跟夏梅娘说了半天悄悄话，又去镇上逛了半天。 夏离找出她和夏聚各一套衣裳，又向祝二家的要了一套她和祝财的旧衣裳，教彭来福改衣裳。他们一家的衣裳太破了，那匹细布以后他们慢慢做，先把旧衣改了马上穿。 由于夏氏姐妹的身材相差大，只有先要一套祝二家的衣裳给夏梅娘改。祝二家的虽然比夏梅娘矮了一截，但胖一些，接个边就能穿。祝财比彭驼子高一点点，他的衣裳正好可以给彭驼子改。 祝二又去了三涧村，找了十个人盖房。夏氏想让他们盖几间青砖瓦房，钱不够她再拿些。夏梅娘不愿意，她手上的银子够盖三间泥墙瓦房，两间草顶的偏房，就这么盖了。 八月十七那天，夏梅娘要去训练营打短工了，夏氏一家才回了城里。 他们是晌午回来的，吃完饭歇了晌，夏离和夏聚就去了都司府，还带着背了满满一背篓花生的金铃和背了一筐新鲜蔬菜的小期。 华嬷嬷说，不仅叶风没回来，十四那天老太爷和表少爷都外出了，至今也没回来。 夏离猜测，叶风的火器或许有了大的进展。他之所以去西北边的松山山里试验火器，而不在更近的华湘山，是怕土匪有所察觉。他这么久没回来，又能把老爷子吸引出去，八成是成功了，让老爷子去看。 她又是开心又是失望。托华嬷嬷把花生和菜蔬交给前院的贺总管，姐弟两个回了家。 他们过了桥就遇上去赵家送花生的田庆家的，她的身边还跟着赵妞妞。 赵妞妞十分幽怨地说，「离姐姐聚弟弟怎么才回来呀，我想得紧呢。」然后嘟嘴跑过来一手拉一个。 到了家，赵妞妞又对夏氏道，「夏婶子怎么才回来呀，我想得紧呢。」然后跑过去倚在她怀里。 夏氏笑起来，拿起梳子重新给她梳了乱蓬蓬的头发。 赵妞妞又说道，「我爹早上走的时候说，他晚上不回家吃饭。」 夏氏又笑道，「那妞儿就留在婶子家吃晚饭。」 等到赵妞妞和夏聚去院子里玩了，夏氏才不解地说道，「赵将军家如今的日子也好过了，怎么不买个下人呢，哪怕请个帮工也好啊。可以帮着做些家务，也能把妞儿收拾利索些。」 夏离暗道，若赵家买了下人，赵妞妞还有借口天天上自家这个门吗？从这点看，赵亮应该是把功课做足了的，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没跟夏氏表明态度。 照夏氏对赵妞妞和赵亮的好印象来看，夏氏应该会同意，毕竟她跟那个秀才前夫和婆家没有任何感情。 申时末，因为都司府没有主人，二狗一熊直接被送回了夏离家。 十九那天，夏离一大早就让田庆租了牛车去庄子把彭家四人接来家里玩，再送彭驼子父子去看病。她已经打听到府城的申氏医馆最好，申老大夫尤以治喘病闻名。 第23章 结果田庆只接来了彭驼子和彭来喜，夏梅娘说训犬营有事要做，带着彭来福干活去了。夏离就领着彭驼子父子去了申氏医馆，申老大夫给他们看了病，施了针，开了一个月的药。还说，这个病重在调理和保养，天冷前务必再去医馆调理。 费用当然是夏离出的了。她又带他们去自家的湘流居酒楼吃了晌饭，要了许多菜，以卤鸡卤鸭卤肘子这些卤味为主，没吃完，就让小二用油纸包了，他们拿回庄子吃。 之后去了夏离的家。找了几身夏离和夏聚穿过的旧衣服、旧珠花、旧帕子、旧被褥包起来，又包了一包补药，一起交给彭驼子。 夏离还说，「麻烦姨夫跟二姨说一声，这些衣裳是我们穿过的，小了，扔了可惜，给表妹表弟对付着穿。那三床旧被褥是我们在乡下时用过的，如今做了新的，一直压在箱底……你们别嫌弃是旧东西。这些补药是我娘的心意，她希望你们一家好好的。」 彭驼子笑道，「不嫌弃，不嫌弃，比我们用的好多了。哦，谢谢了。」 前世今生，夏离第一次遇到夏梅娘这样的主儿，送她东西还要看她的脸色。而且，送新东西怕她会多心，相反送不要的旧东西她却接受得心安理得。 夏聚又懂事地送了彭来喜两本旧书和一些笔墨纸砚，鼓励他好好学习，明年他们一起进私塾学习，共同进益。 之后，彭驼子在外院同田庆喝茶，夏聚和赵妞妞领着彭来喜去都司府里看了漂亮的彩毛，田庆才送父子两个回庄子。 八月二十这天早上，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天更凉了几分。 当当他们休沐，一家人都窝在院子里。夏聚在练字，夏氏做着针线活，夏离则在檐下摆弄着那盆叫「美人晚装」的菊花，二狗一熊蹲在一旁看着。 菊花已经开了两朵，如绣球一样美丽鲜艳的大花团被风一吹，一丝丝花瓣飘散开来，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夏氏从窗棂望出去，眼里有水雾，嘴上却是笑着的。姑娘不仅越长越像「她」，也开始喜欢菊花了。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哪怕从来没见过面，许多好爱还是会一样，这就是传承。 突然，院门响了起来，稍后田庆在垂花门外禀报，是后一个胡同的蔡大娘来了。 蔡大娘住在赵妞妞家的隔壁，为人热情爽利，儿子是军营里的一个把总，跟夏山很熟，她家跟赵家和夏家的关系都不错。 蔡大娘认识的人多，人员关系也好，夏氏就求她帮着夏大妮看亲事。之前看的那个后生，后来听说被家里娇惯得像女娃，身体也不太好，夏氏便不愿意了。今天蔡大娘来家里，夏氏想着一定是为这事而来。 夏氏放下针线活计，起身一迭声地笑道，「快请，快请，蔡大娘可是稀客。」 夏离把二狗一熊打发回各自的屋里，在盆里净了手，起身相迎。 蔡大娘把雨伞放在廊下，脱了木屐走进堂屋。金铃来上了茶，夏离又拿出糖果和糖炒板栗招待客人。 坐定后，夏氏笑道，「蔡大娘，大妮的事有着落了？」 蔡大娘喝了口茶笑道，「我正在帮她相看，还没看到合适的。我今天来，是另有事……」然后，看了夏离一眼，很为难地不好开口。 夏氏以为她是帮夏离看到了好后生，不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笑容更盛了。说道，「离离进屋看着聚儿，娘有话跟蔡大娘说。」 夏离知道自己在这里碍眼了，起身去了夏聚的屋里。 她也猜测或许是哪家后生看中了自己请蔡大娘当说客，之前已经有好几次了。不过，也不排除她来帮赵亮做说客的可能。 关上侧屋的门，门边有把椅子，夏离坐下，耳朵伸长了也听不清楚她们两人的谈话，这明显是压低嗓门不让他们听到。 夏聚学习的时候不会被外事打扰，只抬头看了一下姐姐，又继续低头写字。 片刻后，只听堂屋里传来「呀」的一声，好像夏氏把茶盅打倒了，再接着又是一阵小声嘀咕。最后传来蔡大娘的声音，「离离，聚小子，老婆子走了。」 夏离和夏聚赶紧出了侧屋，看到夏氏的脸通红，神色不好，有些手足无措。而蔡大娘已经走出了屋，很尴尬的样子。 蔡大娘都走下台阶了，又回头强笑道，「夏娘子别怄气，我也是来做好事。我那么说，也是老婆子着急，为了你好。不愿意就算了，气大伤身。」嘴是笑着的，口气却挺冲。 沉着脸的夏氏没送，夏离只得把老太太送出大门，嘱咐了她几句「小心路滑」之类的话。 蔡老太拉着夏离的手低声说道，「老婆子也是受赵大人之托，来做个好事。以为你娘好性，却原来还是个急性子，一口就回绝了。老婆子让她不要着急，再好好考虑清楚，赵大人是难找的好人。你娘就不高兴了，说她是寡妇，不会再嫁，让我以后莫上门说这事，会坏她的名声……老婆子正大光明来说合，怎么会坏她的名声，你说多气人。人家赵大人如今可是香饽饽，有前程，有家业。虽然娶过一次媳妇，但先头娘子没留下儿子，闺女终究会嫁出去，如今好些人家都盯着他呢。你娘错过了那么好的人，可是她没福气。」 这话夏离不好接，只能苦笑。 夏离回到堂屋，夏氏已经进了她的卧房，把门关上了。 夏离真是无语又无奈，赵亮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夏氏娘为什么不愿意呢？而且，态度还不好，把帮忙说合的人也给得罪了。 夏聚小声跟夏离说道，「姐姐，娘生气了。蔡奶奶怎么把娘惹着了？」 夏离摊了下手，说道，「姐姐跟你在一起，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啊。」 直到晌午金铃和田庆家的把饭菜摆上桌，夏氏也没出来。 夏离去敲了敲夏氏的门，说道，「娘，出来吃饭了。」 第24章 夏氏走出来，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还是看出来她的眼圈是红的，应该悄悄哭过，心事重重的样子。 夏聚不时望着门外，纳闷道，「妞儿姐姐咋没来呢，是不是她生病了？娘，让金铃姐姐去看看她吧。」 夏氏说道，「今天休沐，她爹在家。」又提醒道，「我们是两家人，也不可能顿顿都在一起吃饭。」 夏氏平时都和颜悦色，今天是第一次对夏聚冷冰冰的，让夏聚很是难过。夏离捏捏他的小脸，以示安慰。 饭后，夏氏也不像之前先牵着夏聚去床上歇息，而是自顾自回了卧房。 夏聚闷闷自去东侧屋歇息，夏离也回了自己屋。 她望着窗外秋雨中的桂花树，叶子落了一地，还有少量的小花苞。淡淡的桂香和菊香同湿气一起飘进小窗，凭添了几分忧思和惆怅。 夏离吸了吸鼻子，她看不明白矛盾的夏氏娘…… 当朝鼓励寡妇再嫁，守节的寡妇不少，也不多。听夏氏的只言片语，她跟那个男人一起生活的时间非常短，没有一点感情。男人死后，婆家就把她和夏离赶了出来。夏氏一直怨着那个男人和婆家，甚至把女儿的姓都改成了她的姓，拒绝说一切有关前夫的事，不可能为那个人守节。 她之前对赵亮父女的印象非常不错，不止一次夸赵亮是个好父亲，有担当。为什么会抵触嫁给赵亮呢？而且，她不同意就是了，又没有人逼她。可为什么拒绝了又会那么难过，还要悄悄哭呢…… 当初在小洼村的时候，那么多光棍、鳏夫让人来说合，甚至还有当面表白的，她拒绝得非常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或是这么难过的时候。 夏离想不通。以后找机会跟夏氏娘谈谈，看她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错过赵亮这个刚柔并济又有责任心的男人，是她的损失。 下晌，夏氏关在屋里没出来，赵妞妞也没有来。 晚上，雨依然下着 一整天没看到赵妞妞，夏聚很不习惯，还想悄悄去赵家看看她，被夏离拉住了。 夏氏没同意那件事，赵亮肯定很难堪，不知道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愿不愿意继续让赵妞妞跟他们来往。赵亮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还是再看看吧。 第二日早上，雨终于停了，天边的朝霞异常鲜艳，今天一定是个艳阳天。 夏离和夏聚把二狗一熊送走回来，夏氏还没起床。 在夏离的印象中，这是夏氏第一次睡懒觉。哪怕过去她真的生了病，也会咬着牙最先起来，把小原主的一切安排好后，再去床上躺下。 夏离去了厨房，亲手给夏氏熬了冰糖燕窝粥。 夏氏辰时末才起床，也红了脸，解释道，「我夜里头痛，后半夜才睡着。」 一夜之间，夏氏似乎瘦了一圈，嘴唇边长了几颗燎泡。眼睛也是红的，明显没睡好，或许还哭过。 这是失恋了？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嘛。 夏离不解，还是把她扶去桌前坐下，说道，「我给娘熬了燕窝粥，娘喝了再去歇着。」 这次夏氏没矫情，老老实实地喝了燕窝粥，又吃了两个小笼包子。 之前，夏离给她喝燕窝，她心疼得要命，觉得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吃进自己的肚子里，应该都给夏离吃才对。夏离不高兴地埋怨了两句，她才喝了。 饭后，她也没再去歇息，而是拿着赵妞妞的衣裳做起来。这次给赵妞妞做了套秋衫，一双翠色小绣花鞋。基本上做好了，只衣袖上差些花还没绣好。还跟夏离解释说，「妞儿那孩子讨喜，知道我……哦，是你，知道你在给她做衣裳，巴巴盼着呢，也不好让孩子失望不是。」 巳时末，夏聚刚刚写完大字，赵妞妞就来了。 小妮子从阳光中跑来，似给这个家里也注入了一缕明亮的阳光，几个人的心情都亮了起来。 不仅夏离和夏聚高兴，夏氏的眼里也闪着喜悦的光芒。 赵妞妞穿着夏氏之前给她做的那套夏衫，由于长得快，当初做得也合身，前段时间还接了个裙边。夏氏的手巧，接的边上绣了一圈缠枝花纹，让人误以为这是压边。 她把手里拎的包裹放在桌子上，笑道，「这是金大叔送我家的猴头菇，我爹让我拿来，说我没少吃夏婶子家的好东西，让我……」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又道，「让我投李报桃。」 夏聚呵呵纠正道，「妞儿姐姐说错了，不是投李报桃，是投桃报李。」 几人都笑起来。 夏氏说道，「这东西金贵，留着你们自己吃。」 赵妞妞说道，「我家还留了几朵。」又拉着夏氏的衣襟说道，「婶子，我以后还是天天来你家吃晌饭，行吗？我会当个乖娃子，不白吃婶子家的饭，会帮着干活。」说完就翘着嘴巴，极委屈的样子。 夏氏故作不解地问，「妞儿这话是怎么说的？」 赵妞妞期期艾艾说道，「我爹说，如果婶子不愿意我来你家吃饭，就只有自己在家煮着吃。我不想自己在家吃晌饭，只有我一个人，饭也不好吃。」 夏聚赶紧说道，「妞儿姐姐说笑话呢，我娘怎么可能不愿意让你在我家吃饭。」 夏氏红了脸，强笑道，「妞儿喜欢吃婶子家的饭，来就是了，婶子没有不愿意。」 赵妞妞方笑起来。又问道，「婶子，你知道上火吃什么菜好吗？今天早上起来，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红的，嘴唇一圈起了泡，想着他肯定是上火了。」 夏聚听了，看了看夏氏，问道，「娘，你是不是也上火了？」 夏氏的脸更红了，嗔道，「胡说什么，娘哪里上火了？」说完，去了自己的卧房。 夏聚摊了摊手，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夏离有些好笑。明明像是一对有情男女，也没有棒打鸳鸯的公婆和法海，怎么会搞成这样？小姑娘的话说的好，让夏氏好好想想，但愿她能想通。 第2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赵亮这么处理问题很好。孩子之间继续来往，既让他还有希望，两家也不至于太尴尬。 夏离非常认真地跟小妮子讲，喝菊花茶和鸭子汤、莲子汤、绿豆粥都可以降火。 赵妞妞点点头，表示晚上就做绿豆粥，给爹爹去火。 两个小人儿跑出去玩，夏离又听到对面华嬷嬷的大嗓门，「夏小哥儿，妞儿，我家老太爷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好东西，请你们来府玩，晌午也在府里吃饭。」 夏聚惊喜的声音，「叶大哥和刘大哥也回来了吗？」 华嬷嬷的声音，「表公子回来了，我家大爷还要再等两天回来。」 夏聚的声音，「姐姐，我们去跟叶太祖父玩了。」 夏离答应道，「好。」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晌午，只有夏离和夏氏两人吃饭。 夏离似是无意地说道，「听我三舅说，赵大叔为人很好……」 夏氏放下碗沉脸说道，「赵大人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啊？」看到夏离惊讶地看着她，赶紧又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一个姑娘家，在背后议论别的男人不好。」 夏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夏氏娘有时候还挺气人。这话说的，她无法接，只得改口道，「娘，你是要为我爹守节吗？」 夏氏一听夏离提了她爹，一下来了气性，骂道，「你那死鬼爹，薄情寡义，翻脸无情，恬不知耻，忒地不要脸……他，他死了也不值得女人为她守节。他那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心都黑透了。」骂完，也不吃饭了，气冲冲回了卧房。 夏离望着猛地关上的门有些发愣，夏氏娘还有不温柔的时候啊。她也没有胃口吃饭了，放下碗回了自己屋。 夏离才知道，夏氏对那个死鬼秀才爹不是怨，完全是恨，而且恨得咬牙切齿。他都死了这么多年，夏氏还咒骂得如此难听，不知道他曾经怎样伤害过她…… 夏氏的性格不像夏梅娘那样刚硬和爱憎分明，相反不怎么记仇，从还愿意帮助卖了她的娘家便能看出。可对死鬼爹和他的家人，却是恨到了骨子里…… 不多时，夏聚回来了。他手里拿了个包袱，里面装了一套之前邱总兵送的笔墨洗砚，还有些吃食。说道，「这是叶祖父送我的，让我好好学习。」又笑道，「叶祖父还不住夸奖姐姐聪慧呢。」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夏离暗喜，一定是火器有了大的改进，叶老国公对自己加了印象分。 又小声提醒夏聚，夏氏娘身体心情都不好，让他小心些。 夏聚用小胖手捂着嘴说了一个字，「好。」又嘟嘴说道，「娘一定是被蔡奶奶气的，以后我不跟蔡雷玩了。」 蔡雷是蔡老太的孙子。 下晌，夏氏醒了也没出屋，而是在屋里做针线。夏离和夏聚都小心奕奕，不敢弄出大动静。 申时，赵妞妞又来了，说她爹爹晚上不回来，意思是又要在这里吃饭。 夏离答应，让两个孩子去外面玩，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夏氏才出来，脸色依然阴沉。夏离几人不敢多话，吃完饭就忙不迭地出去了。 现在的天气已经比较短，酉时末天就蒙蒙黑了。哪怕天未黑透，天幕上已经出现了几颗明亮的小星星。 散步的人也明显比天热的时候少了一些。 当当它们一般在戌时初才出都司府，夏离几人就在河边散了一圈步，又送赵妞妞回家。 他们从东荣街的最北面走过去，刚走到北胡同口东面，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妇人声音，「那夏寡妇忒不要脸，哄着赵大人的闺女天天去她家吃饭。一个寡妇，还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顾及点名声。」 另一个妇人笑道，「男人是鳏夫，女人是寡妇，若都有意思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前一个女人又说，「赵大人长得俊，有前程，要找也会找个年青漂亮的，怎么会看上那个半老的夏寡妇。」 又一个妇人说，「夏嫂子长得还算白净俊俏，也不显老……」 最开始那个妇人又道，「还不显老，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哼，若不是她天天舔着脸去巴结赵妞妞，赵大人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声音又放低了，说道，「听说，夏寡妇还跟一个做饭的老汉眉来眼去……」 听了那些话，夏离气得血往上涌。这个婆子也太坏了，抵毁他们家和赵家的关系，居然还敢造夏氏的谣。 她已经听出这个婆子是谁了，男人姓王，人称王大娘或王婆子，男人和儿子经商。住在北胡同西边数第二家，就在夏离家的后面，夏离经常能听到她骂儿媳妇的声音。 夏氏温柔，夏离不跟这些人家来往，没有得罪过他们啊。 夏离忍住了马上去揍那个妇人的冲动，若这事闹得太大，把人都吸引过来，夏氏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她走过去愤然说道，「王婆子，你刚才说的是谁？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王婆子一看是夏寡妇的闺女和儿子，还有赵妞妞，吓坏了。赶紧笑道，「哦，我说的是，是，是青羊街一个姓李的寡妇……」 夏离提高声音说道，「不管是谁，你都不能无中生有造人家的谣。若我说东荣街北胡同的王婆子跟掏粪的老汉拉拉扯扯，还收了人家的钱，你承认吗？要知道祸从口出，嘴巴积点德。」 王婆子知道夏家不仅跟赵亮关系好，跟都司府关系也好，有个弟弟是把总，家里还有两只戎犬一只熊瞎子，并不敢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她一直想让自家二闺女嫁给赵亮，托人去说合过，赵亮不同意。她就认为是因为夏氏和赵亮看对了眼，才拒绝自己闺女。气不过，就暗中造些遥出来想把夏氏的名声弄臭，最好再把夏家挤出东荣街，她的闺女才能如愿嫁给赵亮。如今说人家坏话正好被人家碰上，偏自己又得罪不起，骂了她也不敢骂回去。 第26章 她黑着脸说道，「夏姑娘咋能这样赤口白牙说瞎话，啥掏粪不掏粪的，我啥时候收了人家的钱？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忒坏，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知你娘是怎么教的。好了，好了，不说了。」就转身走了。 另几个妇人都笑道，「夏姑娘莫往心里去，王嫂子（婶子）平时就爱敞着大嘴乱说话，她的话我们都不信。」 然后，也走了。 望着她们的背影，夏离的脸色更阴沉了。 夏聚恨恨说道，「姐姐，那个坏女人骂咱们娘，让当当和熊样、黑子咬她，再告诉三舅舅和叶大哥打她。」 赵妞妞也说道，「离姐姐，那个王奶奶讨厌得紧，天天来我家门口转悠，想把她二闺女想嫁给我爹。我爹不愿意，还让我不要跟他们来往，说他们心思不好。」 夏离搞懂了，原来是她家打赵亮的主意，气赵亮不同意，泼了夏氏一身污水。她家闺女看上赵亮没有错，却不能赤口白牙诬陷别人，用这种话去诬陷一个寡妇，那是会要人命的。 夏离见那几个看热闹的妇人还没有走过多，就提高声音说道，「哦，原来是王婆子想把她合离过的二闺女嫁给赵大叔啊。那王婆子也太缺德了，赵大叔瞧不上她闺女，她怎么能造别人的谣。她那样的人，教出的闺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赵大叔是千总大人，以后还会升更大的官，咋能瞧得上那家上不了台面的人。」 前面几个妇人的脚步顿了顿，挨着的那户人家还把院门打开望了他们一眼。 他们去了赵家门口，看到赵妞妞进了家门。 赵妞妞关门前，小声对他们说道，「以后王奶奶跟我说话，我也不搭理她了。我爹爹回来，我就告诉他王奶奶骂夏婶子的事。」 夏离没言语，赵亮无意把祸水引给了夏氏娘，他是得知道原由。 路上，夏离又悄声对夏聚说道，「这事不要回去乱说，娘知道要生气。」 夏聚点头答应，又低声骂了几句「坏婆子」。 此时天已经黑透，繁星满天，清辉满地，河边的垂柳影影错错。一阵凉风袭来，把夏离的头脑吹清醒了一些。她想着，不仅要收拾那个黑心王婆子，还得想办法把夏氏的名声挽回来。 河对岸，刘长昭领着二狗一熊已经在东侧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来了，二狗一熊方嚎叫着往桥边跑去，再跑向他们。 其实，它们一过桥就到了家门口，完全可以不用人接自己回家。但送它们的人必须要等到有人接才会放它们，或者说只要出了都司府和夏离家，必须有人时刻跟着它们，除非是进山。 这是叶风的规定。它们再懂事，也是狗和熊，怕有人对它们不利，或者说怕它们突然发狂伤着人。 星光下的刘长昭长身玉立，俊美儒雅，别扭的熊孩子不知不觉长成美男子了。 河这边几个说话的小娘子都停止了说话，向他望去，又赶紧低下头笑起来。 夏离跟刘长昭笑笑，刘长昭报以更灿烂的笑，还挑了挑眉，一副撩妹的表情。 夏离赶紧闭上小嘴。古代十五岁的男子就能娶媳妇了，自己拿他当弟弟，他会不会真的如夏氏娘所说，对她有某些想法？想想他家的门第，不可能对一个农家女感兴趣。这么想着，她又笑起来，跟他招了招手。 夏离他们回到家，金铃小声说道，「夏婶儿说她身子不爽利，先歇着了。」 夏离望了眼黑黢黢的小窗。夏氏这次好像受了大刺激，表现跟平时完全不同，固执，易怒。 既然讨厌那个人和那家人，报复他们最好的法子就是再嫁，让他们的娃姓别人的姓。傻傻的夏氏娘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呢？不知她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不过，夏氏这样，那件事也能更好地放开手脚做。 夏离让金铃服侍夏聚和二狗一熊洗漱，她则去了外院，把田庆夫妻叫出来低声交待了一番。 第二天寅时末，夜风一吹，浮云遮住了空中的半轮明月，天更黑了。 东荣街住家的大门陆续打开，有人拎着桶去了北后街。那里有一辆驴车，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站在一旁，他是专门在这一带收夜香的罗老汉。 夏离家的门也打开了，倒夜香的田庆家的今天出来得格外早一些，她的腿边还跟着一条披着黑布的狗。本来就天黑，再加上披着黑布，哪怕有人路过也注意不到狗子。 田庆家的在胡同口停下，四周看了看，把恭桶放下，带着那只狗到了对着后一个胡同口的大树后。这棵大树在堤岸下去一点，旁边还有块石头。狗子躲在这里，河两岸的人都看不到它。田庆家的把它身上的黑布取下，又轻轻拍了拍它，跑去拎着恭桶向北后街而去。 当当的身上裹着红衣，头上带着红头巾，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它非常兴奋，觉得比打土匪还好玩。暗道，姐姐太小瞧它了，拎着它的耳朵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它只听一遍就记住了好不好。 北胡同的王家门大开，王婆子糊糊迷迷拎着恭桶走出家门。她的儿媳妇还在坐月子，又舍不得闺女做这腌臜事，只得她自己做。 王婆子不太清醒，揉着鼻子眼睛，打着个哈欠，没注意到前面院子的树上有人低咳了一声。她半梦半醒中刚走出胡同口，突然从河边蹿出来一个红通通的什么物。 王婆子突觉眼前红影一闪，一下被那物撞了个跟头，她和手中的恭桶都倒在了地上，她滚了一身的屎尿。 王婆子吓坏了，闭着眼睛大哭大叫，「鬼啊，救命啊，来人啊……」 尖利恐怖的嗓音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跟着有孩子哭了起来，前面的院子里也传狗叫熊嚎声。 许多人出了院子跑过去，看着还躺在地上的王婆子问道，「怎么了，哪有鬼，鬼呢？」 她一身屎尿，臭味传了老远，来的人都不敢扶她。她儿子和闺女也跑了出来，把她扶起来。 第27章 王婆子见来了这么多人，儿子闺女也在，方睁开眼哭道，「我刚刚被水鬼撞了，一个红影从河边飞来，一闪就没了。」她想抬手指河边，却抬不起来，又哭道，「哎哟，我的胳膊摔折了，我真是撞着鬼了……」 已经倒完夜香的田庆家的拎着桶走过来，说道，「魔怔了吧，我走这一路也没看到水鬼。」 另几个倒夜香的都摇摇头，表示没看到。但还是有人相信，说既然是是红影，有可能是水鬼，也有可能是河里的鲤鱼精…… 夏离听着后院外的吵闹声，已经把当当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这衣裳是熊样的，当当穿着大，还用绳子捆了几圈。 她顺了顺当当的后背，悄声笑道，「我的小帅永远是最能干的。」 当当只要一听姐姐叫它小帅就兴奋，又冲又舔把夏离撞坐在地上。 夏离抱着当当笑着。心里暗爽，那坏婆子为了一己私利，居然敢那么污蔑夏氏，把胳膊摔断还是轻的。其实，还有更隐密的法子惩治那个婆子，但夏离喜欢这样，看着解气。 夏氏也被吵闹声惊醒了，在屋内问道，「怎么回事？」 夏离道，「我也没听清，好像谁撞到什么水鬼了。」 田庆家的已经回来了，大声说道，「哪里有什么水鬼，定是那王婆子自己没睡醒，摔着了，还编排出什么水鬼来。」又笑道，「王家人害怕水鬼缠着王婆子，说是要请道士来做法，让水鬼赶紧去投胎，不要在这里祸害人……」 夏离笑起来。 夏氏起床，虽然眼睛有些红，但精神面貌还不错。 她见夏离愣愣地看着她，脸有些红了。还是说道，「我想了一宿，想通了。」 夏离笑起来，说道，「娘想通了就好，赵大叔真的很好呢。」 夏氏的脸更红了，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离离这么能干，聚儿又那么聪慧，让我一生有靠，老天已经厚待我了，我应该满足。其他的，哪怕再好，既然不属于我，我就不应该再多想，更不应该钻牛角尖。这山望着那山高，是会折福折寿的。」 听了夏氏的话，夏离无语。 她这哪里是想通，是彻底断了这辈子再嫁的念想。 夏氏把给赵妞妞做好的秋衫和小绣花鞋拿给夏离，说道，「改天离离把这两样东西拿给妞儿，就说是你做的。之前你们跟赵大人和妞儿如何相处，以后还是如何相处。」又解释道，「赵大人是山子的上峰，妞儿又那么讨喜，我不想跟他们把关系搞得太僵，最好能像原来那样相处。赵大人是好人，希望他能找个更好的。」 夏离点头，她也不愿意自家跟赵家的关系搞僵。这衣裳现在不好马上送，过几天吧。至于夏氏娘，那种事还是要随她的意，不能强求。不过，错过了赵亮，夏离都为她感到遗憾。 早饭后，田庆家的要去集市上买菜，夏离拿了几串铜钱给她。让能说会道的她找几个多嘴婆子说说话，再给她们一点小好处，把王婆子合离回家的的二闺女想嫁给赵亮的事和王婆子嘴坏专爱造谣的德性传开。这本来就是事实，也不算瞎说，希望能把夏氏的坏影响压一些下去。 上午，赵妞妞又来了，她比平时早来了一会儿，夏聚还在房里练大字，夏离和金铃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赵妞妞把夏离拉到桂花树下，悄声说道，「离姐姐，昨天晚上我跟我爹说了王奶奶骂夏婶子的事，我爹爹很生气。他让我跟夏婶子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爹让夏婶子受委屈了。他还说，他会想办法挽回夏婶子的名声，找造谣的人算帐。」 夏离笑着扯了扯她松松的包包头，小声说道，「这事我娘还不知道，就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她生气。走，进屋我给你梳头。」 她给小妮子梳着头，心里想着，找人算帐好办，可要挽回名声却不容易，不知赵亮要怎样挽回。当然，挽回名声的最好办法是他娶夏氏，可这条路明显行不通。 夏聚写完字后，两个小人儿又被华嬷嬷叫进了都司府，直到下晌都没回来。 大半天里，夏离一直悄悄地观察着夏氏。她的情绪虽然比昨天、前天好一些，但还是有些郁郁，笑也比较勉强。 嘴上说不在意了，谈何容易。 申时初，祝二赶着牛车急急来了。他说，夏山带着夏老汉、夏老太、夏柱突然来了庄子，夏梅娘根本不搭理他们，直接带着彭驼子和一双儿女回了三涧村那个破房子…… 夏氏唬了一跳，赶紧要往庄子赶。 夏离叫住她，把当初叶风给的人参拿出来交给夏氏，让她给夏老汉炖鸡吃。老头子的身体不好，若他有个好歹，本是受害人的夏梅娘却会被这个时代所不容。 夏氏不让夏离去，夏离也不想去。不仅因为家里有夏聚，夏家那些事她也不想多参与。 按理，夏山不会让夏老汉他们来给夏梅娘添堵，一定是夏老汉不听劝，强要来的。夏老太不一定想来，定是被夏老汉硬拎来的。 晚饭前，小丫头红针来了，说她家大爷回来了，留夏聚在府里吃饭。 红针走后，夏离对金铃说道，「聚儿穿得少了些，你拿件薄坎肩去给他加上。」 金铃明白了，大姑娘这是让自己去都司府一趟，把家里只剩她一个人的话「无意」传给叶大人。她应了一声，找了一件夏聚的薄坎肩快步去了都司府。 金铃回来后不久，一辆普通的马车就来到夏家门前。叶力赶的车，他把斗笠压得低低的，又低着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他。 田庆一直在虚掩的门后看着，见马车来了，赶紧把院门大打开，马车进了前院。 叶风从马车上走下来，直接进了垂花门。 夏离站在正房门口，看着从晚霞中走来的男人。男人满眼含笑，踌躇满志，前世叶风每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就是如此表情。 第28章 叶风走上台阶，与夏离相视一笑，进了房间。 内院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门和垂花门都没关，其他人在外院外后罩房吃饭，田庆还陪叶力喝着酒。 厅屋桌上摆着几个菜，还有一壶酒。 夏离给叶风斟了一盅酒，叶风一口喝尽，笑道，「离离，枪托，准星，都做出来了，枪管也做了改进，极是好用。我也采取了你的提议，把这种改造后的火铳叫火门枪……」 改造后的火门枪依然麻烦，动作也慢，需要两人操作，一个上火药点火，一个瞄准打枪。 不过可以布阵弥补，火枪兵可以排成三列，第一列打枪，打完后，第二列、第三列上前打，第一列装火药，这样火力依然密集…… 至于夏离所说的更进一步的火绳枪，各方面的要求都非常高，首先现在的枪管精度就达不到要求，下一步再说。 而大炮安上准星的作用就更大了。虽然没有夏离所说的望远镜，打不到最精确的位置，但大目标基本能打到。只得过打的距离没有预计的好，炮筒还要继续试制…… 这些暂时保密，等到时机成熟，也就是叶风能够回京的时候，再仔细报给皇上。叶风有一个奢望，他想染指火器营，用自己的想法和理念管理火器营。 「我祖父亲眼看见我用火门枪把远处的一只小麻雀打下来，麻雀的半个小身子都没了，看到大炮准确地打到一里外的那个小山头，极是开怀。对你也是赞许有加，说三点一线的道理很简单，可别人就是没想到……」叶风喝完杯中酒，极是得意地笑道。 他没好意思说的是，他当时看到叶老国公高兴，就对他说，「祖父，这些都是离离想出来的点子，也算是她的嫁妆。我提前把她的嫁妆搬来了咱们家，就应该娶她进门，不能只要嫁妆不要人。否则，人家会骂我们是邱家的大小齐氏，只管用杨家女的嫁妆，却不管人的死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抽了脑袋几巴掌。 这次叶风依然没有跑去一边生闷气，继续好脾气地说道，「离离的聪慧还远不止这些，若被别家看中娶走，那可是咱们家的大损失。」 老爷子又抽了他一巴掌，骂道，「脑袋进水的小子，稀罕小姑娘稀罕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直接说后一句话不就完了，还说那么多屁话作甚？我们家家风清明，怎么能跟邱家相提并论，还是那两个臭娘们。」 老爷子虽然没有明说同意，但叶风知道他不会再反对了。为了刺况之前，也不好跟夏离说这件事。想到她真正的身世或许比跟寡母相依为命的孤女更让人怜惜，叶风很心疼，把她的小手拿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亲。 叶风的唇温暖湿润，暖到了夏离心里，她的脸上飞上两朵红运，垂目笑道，「哪怎么办，我也想大两岁呢……」好早些嫁给你。 后面的几个字她再皮厚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烛光中的夏离，如月下的娇花，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只不过太过娇嫩，没有完全盛开……还是个孩子呢。 叶风很是遗憾，不敢再亲，把那只柔嫩的小手移到他的脸上蹭了蹭，才放在桌上，却没有松开。 叶风和夏离对视着，没有说话。眉目流转间，尽是情意绵绵…… 突然，外面传来夏聚的笑声和狗叫狼嚎声，驱走了屋里原本的柔情蜜意。 叶风赶紧松开夏离的手，两人都坐直了身子。 好像金铃跟夏聚和二狗一熊说了几句什么，他们又出了院子去外面玩。 没有了刚才那份旖旎心情，夏离便说了已经找到夏梅娘，还有赵亮来提亲夏氏矛盾的表现，以及王婆子败坏夏氏名声，她又整了王婆子这些事。 末了，说道，「……我觉得，应该把聚儿的身世告诉我娘了。她若知道聚儿以后会离开，或许会接受赵大叔。」 夏氏矛盾的表现也更加印证了叶风之前的猜疑，若夏氏之前境遇特殊，哪里敢随便再嫁，哪怕她再心悦赵亮。 叶风知道夏离一直希望赵亮能当她的继父，让夏氏有个靠。但在知道夏氏的确且身份之前，最好不要让夏氏知道夏聚的身世。他郑重说道，「聚儿的身世必须保密，实在要说，只说他的生父派人找上门，而不要说他出自邱家。」又道，「赵将军是条汉子，各方面都不错，值得女人托付。不过，既然你娘有抵触，这事暂时放一放，再给你娘一些时间多思量。至于赵将军，他那么爱慕你娘，不会轻易放弃……」 夏离点头，又请叶风照顾夏梅娘一些。 叶风说他会跟沙将军打招呼，给夏梅娘多安排一些活计，再给她长工钱。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夏离催促了几次，直至戌正二刻，叶风才不情愿地起身。 他送了夏离一个小锦盒，笑道，「我亲自去银楼里挑的。」 夏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条红珊瑚珠串，珠串鲜艳莹润，颗颗饱满均匀。她拿出来戴在手腕上绕了三圈，显得皓腕更加浩白如玉，也比戴镯子活泼得多。 夏离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我喜欢。」 叶风忍住想把皓腕拿起来亲亲的冲动，笑道，「以后去了京城，我给你买更好的。」 在外面陪着夏聚和二狗一熊玩的金铃终于看到叶风坐的马车走了，才长松了一口气。 夏聚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不时揉着眼睛，二狗一熊也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金铃之前不让他们回家的借口是，大姑娘在屋里对帐，要绝对安静，不能被打扰。 夏聚是个好弟弟，一听姐姐不能被打扰，就坚持不回去，也不许二狗一熊回去。 望着跑远的马车，金铃笑道，「大姑娘应该对完帐了，可以回家了。」 熊样却一下子爬在了地上，凭什么让它回它就回，不让它回它就不回。它生气了，自己累了一天，天黑还不让回家，太欺负熊了。它鼓着腮帮子耍赖皮，就是不走。它现在的体重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没人抱得动它。 第29章 夏聚回去叫夏离，夏离来了跟它说好话，还说给它喝不加水水的蜂蜜，它也不走，还怂着鼻子流了泪，觉得姐姐实在怠慢它了。 路上的行人都来围过来看热闹，笑得不行，有些住家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当当和黑子都不好意思陪它了，先回了家。 夏离心虚，不忍多怪它，只得让田庆去邻居家借了牛车过来，田庆和田庆家的把熊样抬上车，把它拉回家，再把它抬去它的榻上。 金铃在院子里给二狗洗脸洗「脚」，清洁口腔，还让它们在沙盘里拉粑粑。 唯独熊样继续赖在榻上不起来。夏离亲自给它擦洗完，它还躺着不去解决个人卫生。 这是夏离的底线，她说道，「你有本事就憋到明天早上，若是拉在榻上，我会把这个榻拆了，让你住去黑子的屋里。」 熊样听了一咕噜就爬了起来，极是麻利地跑去檐下的沙盘拉粑粑。这段日子黑子的眼神吓人，特别是看当当的时候，这让它也有了某种恐惧感。 夏离见熊样这么怕黑子，也就多看了黑子两眼。见黑子鬼鬼祟祟地看两眼当当，被当当一瞪，又赶紧垂目，再看两眼当当，被瞪了又赶紧垂目。 夏离了然，应该是黑子发情了。她隐约听说过，戎犬训导卒会用药物控制戎犬的发情期，实在控制不了，就会帮着找合适的狗。很可能黑子已经到了发情期，但它唯一看上的只有当当，当当不愿意，谁也没办法。 当当已经满了两岁，有个崽也不错。 夏离抚摸着当当的头说道，「眼光不要那么高，黑子不错了，健壮，能干，忠诚……」 一说到这事当当又伤心起来，这么久了，狗家依然没做好公穿母的思想准备，嘤嘤嘤……它黯然神伤进了自己的小屋。 黑子见了，也恹恹进了自己的屋。 夏离很同情当当，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给它时间，适应这具身体。 把二狗一熊拾掇好，夏离牵着夏聚进了上房。 夏聚到了夏家这么久，离开过夏离，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夏氏，很是不习惯。他哼哼叽叽抱着夏离不撒手，趁机提出要跟她睡一个屋。 夏离表面把夏聚当弟弟，实际上是把他当儿子的。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把侧屋的美人榻搬进卧房，他睡在榻上。 姐弟两个说着话，夜深了才睡着。 夏氏是第三日午后回来的，同来的还有夏老汉、夏老太、夏柱，夏山已经去了军营。 夏氏说，若他们不出庄子，夏梅娘一家会一直住在山上。 见到女儿这么决绝，夏老汉也不敢再强求她。 夏老太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红肿，夏梅娘的事应该把她刺激得不小。而且，她的右脸青肿，一只腿还不利索，八成是夏老汉打的。 夏老汉属于探照灯，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夏梅娘的事，不只老太太一个人的责任，若是夏老汉不同意，老太太也不敢那么做。 不过，老爷子更瘦了，脸色灰败，尽数华白的头发稀疏了不少，嘴巴上还有一圈泡。 老爷子拉着夏离的手说道，「好外孙女，外公享了你的福了。若没有你给的人参补药，外公早被气死了。」 夏离跟老爷子有感情，看他这样也心疼。她扶着老爷子进堂屋坐下，倒了茶，又把茶盅端到他手上。 众人坐定，听夏柱说，夏山回家说了这件事后，夏家人气坏了，他们三兄弟加上夏大熊、夏老头、李氏、杨氏一起全副武装跑去贺媒婆家大闹。把贺媒婆和她男人、儿子、孙子都打了个半死，把她家也砸了。贺家亲戚不少，听说原委后都不帮忙，同时也恨贺媒婆坏了贺家的名声。贺媒婆心虚，被打得头破血流还断了一条腿，既不敢告官，也不敢索要医药费。贺媒婆的名声也臭了，附近的人家都说不会再请她说媒…… 而这件事传了出去，人们在骂贺媒婆缺德坏良心的同时，也更加鄙视夏家老两口的贪心蠢笨，夏家被村民们看足了笑话，又一次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夏老汉哀伤地说道，「我对不起两个闺女，一个卖给人牙子早早当了寡妇，一个嫁给驼子……」说完，又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下。 他是真伤心了。 哭了一阵，又拉着夏离说道，「好孩子，你是好孩子。我昨天看到了王家小子，那是个好后生，不错，真不错。若不是你，我的二孙女八成又会嫁给杨家那个缺心眼的磕巴了……」 说到这里，他气得又拎起拐棍打一旁的夏老太，骂道，「这都是老杨家的女人坏良心，把钱看得比闺女重、比孙女重……」 老太太吓得瘸着腿跑去一边，夏柱和夏氏又赶紧拦住老爷子。 老太太哭道，「梅娘是我的亲闺女，我也心疼她，哪里知道贺媒婆那么坏，骗了我们。那事你也没有拦着我，怎么出了事就是我一个人的错……」 老太太被夏氏扶去了东厢房，夏离又轻言软语劝着老爷子。 夏家三人在夏离家住了两天，夏离依诺领着三人去湘流居酒楼吃了饭，在府城玩了一天，给他们买了不少东西，还带老两口去申氏医馆看了病，买了不少补药。 老太太看到这么气派的酒楼羡慕得不行，觉得闺女每月给一两银子的孝敬钱实在太少了，却也聪明地没敢说出来。 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夏老头让人把夏山叫过来，几人开了个夏家家庭会议，还让夏氏和夏离列席。 夏离本不想参加，知道让她参加不会给她分钱，反倒是有事让她办。但老头固执，拉着她的手不放。 众人坐定，夏老汉先拿出十两银子，说六两银子是卖夏梅娘的钱，四两银子是家里给她补的嫁妆，让夏氏说服她收下。之前老头儿拿给夏梅娘，夏梅娘看都没看就走了。 又拿出四两银子对夏氏说，「我知道兰娘如今富裕，不稀罕这点子钱，但爹娘穷，只能补你这点嫁妆，别嫌弃。」 第30章 夏氏没想到老爹给她补了嫁妆，极是感动。说道，「爹，我家不缺钱，这些银子爹留着买补品。」 夏老汉摇摇头，硬给了她。 接着，老爷子的脸严肃下来，说道，「我们回去就分家。」 这话把屋里的人都震着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夏老太的反应最大，大声说道，「老头子，你莫不是糊涂了？我们老两口都活着，分的什么家呀？不行，我不同意。」 大和朝律法规定，父母在，不分家。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是有人家基于各种原因分了的。只不过是在私下分，请族亲、里正、德高望重的长辈作见证，先把家分了，等到父母死了后再去衙门办档。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若有兵役或是徭役，大家庭是个整体，只抽一丁。 夏老汉气得啐了老太太一口，骂道，「你个死老婆子，还不是都怪你。你当我愿意分家吗？你当我不愿意一大家子和和美美一起过日子吗？你的名声坏透了，你想想你出了家门还有哪个邻里稀得搭理你？我这是为了孩子们不再受你的拖累，让他们出门能堂堂正正做人、说亲，不被人笑话……」 老爷子这么说，夏柱赶紧表态，「爹，我们不分，都在您跟前尽孝。」 老爷子摇摇头，他的心伤透了。现在，夏家的名声在那一带已经彻底臭了，特别是夏老太，人们避之不及，他不能再拖累好好的孙子和孙女…… 他还说，夏柱一家和夏山都是好孩子，就放他们出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二儿子夏铁糊涂，小杨氏缺德，老两口就跟二房一起过，他还有一口气，看着他们，护着那两个孙子。若小杨氏再犯浑，就直接休了……今天先商量商量怎么分家，回去后请夏四老爷、夏九太公、周里正、周木匠、周老大夫等人作见证，立下字据，把家分了。 现在夏家有八亩田地，两个摊位，一个大院子，一头驴，两头猪，九只鸡，家具、粮食若干，还有五十二两银子，五十六贯大钱。 听到家里有这么多存款，不说夏氏愣住，连夏山和夏柱都是一愣。老两口平日里死抠，攒的钱真不少，八成周里正家的存项都没有这么多。 夏离直吐槽，有这么多的存款，干嘛过得那么抠，还那么苛待儿媳妇和孙女，连点子肉都舍不得让她们吃。 夏老太见老爷子把她的老底说了出来，大声嚷道，「老头子，你黄汤灌多了，胡说啥呢？咱们满打满算只有十五两银子，十五贯钱……」 夏老汉的眼睛一瞪，吼道，「闭嘴。分家的大事没有你个臭婆娘多嘴的份，家里有多少钱我清楚。再敢嚷嚷，你就滚回杨家去，老子不要你了。」 老爷子的眼睛鼓得老大，夏老太哭着不敢再言语。 最后商量，老两口留下夏家大院和十贯钱、一头驴，九只鸡，夏柱和夏铁各四亩地、一头猪，各一个摊子，粮食和家具老两口和大房、二房均分。夏山多分三十两银子，剩下的银子和大钱三个儿子均分。 分家以后，夏铁管他们老两口平日的吃喝，夏柱和夏山每月各交二百文的养老钱。再加上夏氏的孝敬，老两口的生活水平好得属于地主了。若有病，三个儿子分摊，夏兰娘也要出分力，夏梅娘就算了。 夏老汉又对夏柱和夏山说道，「那个大院我们老两口留下，以后就给铁子了，你们也别怨我偏心老二，实在是那一家我最不放心，又多一个儿子，大熊、三豹摊上那样的娘可怜……」 兄弟两个自是同意。 老太太听说自己攒了那么多的钱，最后只能留下十贯，哭得像个泪人，都快晕死过去了。 老爷子皱眉骂道，「我们已经半截子入土了，又住在乡下，吃不了多少，穿不了多少，还要那么多钱作甚？我们抠了一辈子，钱带不进棺材，还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恶人。」又缓下口气说道，「不如趁咱们活着的时候，把钱分给儿子孙子，让他们盖房娶媳妇。这样，不仅儿孙媳妇念着咱们的好，邻居们也会高看咱们一眼……」 可老太太听不进去，就是不停地哭。老爷子不再理她，如此分了。 今天的老爷子倒是有些令人敬佩，之前那么自私抠门，被刺别人不知道，闺女儿子更好说亲。 夏离非常欢迎夏柱来这里。不仅因为她喜欢夏柱，还因为他是夏家的老大，又得弟弟妹妹的尊重，他来了，许多事由他出头，自己和夏氏娘也省心。 自家的酒楼需要肉，军营也需要肉，不愁夏柱的生意不好做。 她笑道，「好啊，我托人在衙门里给大舅办卖肉的红契。来了这里，舅舅不需要那么辛苦亲自去杀猪，直接收生猪卖就是了。」 夏柱笑得一脸灿烂，说道，「好，我把家里理顺，再把村里的那个肉摊盘出去，就来这里。」 众人没想到的是，赵亮和赵妞妞来送他们了，手里还拎了两大包礼物。 赵亮的说辞是，夏氏和夏离、夏聚经常关照自己的闺女，他特地来感谢。 夏老头知道他是千总大人，还是山子的上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态度极是谦恭，不住躬身说着，「该当的，该当的，还请赵大人多多提携我家山子。」心里对夏氏和夏离更满意了，觉得他们会做人，知道把山子的上峰巴结好，怪不得山子升官的速度那么快。 老爷子这样，让赵亮红了脸，赶紧躬身说道，「老丈客气了，老丈客气了。夏把总很能干，不需要我提携，也会大有前途。」 夏氏涨得满脸通红，躲在人后没敢上前。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赵亮对夏氏和夏离等人笑笑，才去上衙。 送走夏家几人，家里终于清静下来。夏氏又去了乡下，她要把夏梅娘重新劝回庄子，还带去了夏老汉给夏梅娘的十两银子。 夏离也终于有时间问田庆家的了。听她说，现在街坊邻里都在传，北胡同老王家的二闺女不要脸，被男人赶回娘家，还想攀高枝儿，想嫁给赵将军。人家赵将军的眼光多高啊，哪能看上她……王婆子听说了，气得吊着一条胳膊跑去跟几个婆子吵架，差点没打起来。 第31章 还说，前天王家父子不知被谁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后，又打得王婆子嗷嗷直叫…… 夏离笑起来，应该是赵亮收拾了王婆子的男人和儿子，她男人气得又回家收拾了坏嘴的王婆子。 哼，看着自家孤儿寡母好欺负啊，后台硬着呢。 赵亮的表现不错，也让夏离更欣赏他的胸襟和豁达。虽然被夏氏拒了，但依然像没事一样让赵妞妞天天来夏家吃饭，还经常让她带些东西来。他或许在给夏氏时间，让她想通…… 下晌申时夏氏从庄子赶回来。 她说，夏梅娘在她的劝说下回了庄子，也留下了卖她的六两银子，另四两银子的嫁妆钱无论怎样说都不要。还说，沙将军又把之前兵士做的打扫训练场、犬舍的活计交给了夏梅娘，说她做得好，以后那些活计就一直做。再加上给戎犬做背带，她每个月至少有七、八百文的进项。而且，做那些活少不了狗粪，许多村民都想要那些粪，对夏梅娘的态度也好多了。 夏梅娘高兴坏了，直说自家的日子一下从一无所有的赤穷上升到了三涧村的中等户，这个好日子是她之前从来没想过的…… 夏氏探寻地问道，「你求了谁，沙将军这么买面子？」 夏离笑道，「那天劲爷送当当它们出门，我就跟他说了。」又故作不在意地说道，「求力爷都没这么管用，劲爷跟沙将军更熟一些。」 夏氏说道，「等到山子回来，请劲爷和力爷他们来家喝酒，感谢人家帮了忙。」 她倒是不怕叶力和叶劲跟夏离有来往，因为她已经听说，他们两个都娶了媳妇，只不过媳妇在京城没跟过来。 夏离道好。 第二天夏氏没有按时起床，她生病了，发热，头痛。她不许夏离和夏聚进屋，站在门外的夏聚都哭了。 田庆又赶紧去申氏医馆请大夫来诊病。大夫说，她是多思，劳累，加上冷热不调引起风邪入体，卫表失和，吃几副药，多歇息，少思虑。 夏离很心疼，在她的记忆里，夏氏这是第三次生病。夏氏性情温婉，心态平和，这段时间她遇到的事太多了。先是夏梅娘，后是赵亮，再是夏家几人来闹腾，而这么多事里，最让她多思多虑的应该是赵亮的事了吧。她嘴上说放下了，其实哪里放得下。 赵妞妞过来看到夏氏生病，也哭了起来。 这几天他们哪里都没去，在家里尽孝。尽管进不了夏氏的屋里，夏离会亲手做汤羹熬药，夏聚会从夏离的手里接过汤盅或药碗小心奕奕递给田庆家的。 赵妞妞也天天来夏家，若夏离熬汤熬药，她就烧火，也尽了自己的一分力。赵妞妞每天都是赵亮送来的，他没进内院，只在外院问了田庆夏氏的病后，才去上衙。 都司府的主子听说夏氏病了，还专门派华嬷嬷送来了补品补药。 五日后夏氏的病大好，夏山也回来了。 夏山说家已经彻底分了。因为他没田没房没铺子，拿了分得的三十两银子和二十二贯钱就走人。夏柱好像要把田地佃出去，还要把肉摊盘出去，暂时住在夏家。夏老汉说他不放心夏铁和小杨氏，让他们一家等到夏二妮嫁了再搬去府城。 夏柱就拜托夏山帮他家租一个便宜些的小院子，最好在东门附近，离夏离家近一些，他们全家都搬来。再请夏离帮忙，二虎想在东荣街的那家私塾上学。 通过这次夏氏的病，夏离更想让夏柱快点搬来了。 夏山还说，他拎着礼物兴冲冲去了李家，这次李家倒是让他进了门。他跟李秀才和秀才娘子说，自己又升官了，夏家也分家了，他分了不少钱财，再加上军营里的斩获，能在府城买个小院，能给李姑娘一份好生活…… 可李秀才跟他说，李姑娘已经定了亲，明年秋天就出嫁。 一说到这件事，夏山又不淡定起来，眼睛通红，一脸的忧伤，反复说着，「怎么这么快呢，再等等多好……」 夏氏和夏离也替他和李姑娘难过，一对有情人，现在条件成熟了，却永远错过了。 夏山又意有所指地对夏氏说道，「大姐，我和李姑娘是因为许多事不得不分开，没有法子。可你……」他觉得当着晚辈的面说得太明不好，住了嘴。 夏离见了，领着夏聚去了东侧屋。让夏山劝劝她，或许会好些。 似乎夏山也没劝好，他走后，夏氏的脸色不太好看。 夜里，又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绵绵秋雨一连下了几天。 每天早上夏氏起来，看到外面的雨天，她都会万幸地说一句，「还好梅娘搬去庄子了，雨再大我都不担心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更凉了，人们都穿上了夹衣。 九月初七这天晚上，睡觉前，夏离来到院子里看向腾书阁，黑暗了几天的腾书阁里终于又灯火辉煌。 这几天没看到叶风，叶离还是前天专门去都司府托贺叔帮忙给夏柱办了开肉铺的红契，说城内或者靠山镇都行。昨天下晌就办好，在靠山镇。那里更好，不仅离东城门近，离庄子和三涧村都近。 腾书阁二楼没有亮灯，叶风站在窗棂后看着那个小影子，影子跳了三跳，招了招右手。他尽管看不到夏离的小脸，也能想像出她看到自己的兴奋。 他也给小影子招了招手，笑起来。不过，他笑得比较勉强。 小半刻钟后，那个小影子便进了屋里。 看不到她了，叶风来到书案前坐下，让人点上羊角灯。遣退下人后，他又拿起那封密信看起来。 叶全要带他的母亲，也就是叶风的乳娘赵嬷嬷来湘山府城，要后一步到。他写了一封密信，让同是叶风亲信的叶正日夜兼程先送来。 叶风共有四个心腹干将，叶力、叶劲、叶全、叶正。前三个跟他来了湘山府，而叶正留在京城帮他办事。 第32章 叶全的信里说，夏氏是在十三年前，也就是昭乐元年六月抱着只有三个月大的夏离到了湘江省潼宁县。 按照夏氏的说法，她嫁的是京郊一个秀才，夏离出生后不久，她的秀才男人就死了。可他们查遍了京郊，也没查到有中了秀才的男子在那年的三月底至六月初这段时间去逝。 而夏氏所说的主家被流放讨婆家不喜，他们查了一下，昭乐元年上半年没有被流放的官员。只有前一年年末，就是祯庆三十年，因为杨家被牵连进先太子妃杨氏「谋害皇孙」一案而被流放，同时被流放的杨家一党大小官员共计八家。 先不说夏氏那句话的真伪，这么多人家，根本无法查出哪一家在案发前嫁出过一个丫头。所以，这条讯息暂时无法核对…… 叶风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几分。 夏氏的确说谎了，那个秀才男人是她杜撰出来的。她的身世越复杂，夏离的出身也就越加扑朔迷离…… 杨家大案发生的时候，叶风虽然还小，但经常听长辈提起，特别是母亲曾经说过多次，他还是印象深刻。 祯庆二十五年腊月，先帝驾崩，传位于当今皇上。先太子妃杨氏指使乳娘捂死太子良媛齐氏所出的皇孙，也就是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的二儿子，是在那年的八月。之后，杨氏畏罪上吊自杀…… 先太子妃杨氏使指人捂死皇孙被人发现，先皇和当时还是皇后的齐太后震怒，下旨查办先太子妃的娘家杨家，先太子妃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长子刘运被圈禁。 因杨家家主杨老将军战功赫赫，被赐过免死金牌，杨家女犯罪已经畏罪自杀，就削了杨老将军的镇西侯爵位，贬为庶民，一家人发配琼州。一起发配的，还有另外八家杨氏一党。 叶风的母亲和安郡主之前跟先太子妃杨氏的关系非常好，豆*豆*网。说杨氏开朗贤惠，知书达理，她始终想不通杨氏怎么会那么糊涂，自己已经有了个长子，哪怕再忌惮良媛齐氏的姑母是皇后，也不应该做那种傻事…… 这些事串联起来，不管夏氏和夏离跟杨家有没有关系，但跟邱家肯定有牵绊。 叶风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光关乎自己和夏离的前路，还关乎家族，必须要跟老爷子通气，便拿着密信起身出了腾书阁。 叶老国公看了那封密信，又听叶风说了邱商见到夏氏后的反应，表情极其凝重，低头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抬头说道，「杨老将军有二女，大女是先太子妃，二女嫁给邱继礼。我还记得，杨家出事的第二年，也就是昭乐元年，嫁给邱继礼的杨氏生了个孩子，男娃女娃我记不清，但生了没多久，就传出孩子死了，之后杨家女也上了吊。这事当时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人心底对杨老将军极其敬重，当初就弹劾过先皇和太后没有调查清楚就急于处置杨家，只是皇上不听劝诫。出了这事，对邱家更不会客气。许多朝臣又上折子弹骇邱家父子，包括我和你老子，说邱家不地道，罪不至出嫁女，他们却逼死了人家的闺女和外孙……这事不仅朝堂闹得大，连街头巷尾都传遍了。邱继礼似乎对前妻还是有感情，又不愿意在京听人说三道四，一气之下调去了鹤城，很少回京……」 突然，叶老国公的眼睛一下瞪圆了，说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夏小姑娘有种熟悉之感，细想想她的小模样，不仅有些像邱继礼，也有些像杨老将军年轻的时候。你别看杨老将军骁勇善战，几次挂帅，年轻时最是俊俏无双，齿白唇红……还有那个小丫头卓越的箭术，也像极了杨老将军……若真是那样，小丫头现在的娘应该是杨氏的心腹，邱杨氏自觉自己和闺女在邱家活不出来，死前安排闺女诈死，让人带去别处……」又摇头道，「杨老将军坚韧豁达，可两个闺女都没有秉承他的这种品性，都是上吊自杀，可惜了。」 叶风看着老爷子点点头。他早看出来夏离和夏聚有些相像，却没往这方面想。这么看来，夏氏不是逃妾而是忠奴，带着小主子逃出邱家，远走千里隐姓埋名。怪不得赵亮求亲她矛盾重重，心悦赵亮而不敢接受，原来她身上背负着这个天大的秘密…… 叶风还想到了另一件事，夏离射箭射得好，不仅是技艺高超，还有超好的视力。难不成杨老将军射箭射得好，也因为他有一双「千里眼」，夏离得了他的传承？ 这么一想，他也就更加坚定地认为夏离就是邱继礼和杨家女的女儿，杨老将军的外孙女，夏聚同父异母的嫡姐。 叶老国公把信还给叶风，说道，「事关重大。明天跟夏小丫头说一声，后天我们一起上山打猎，我要再确认一下。」 叶风点头，又郑重说道，「祖父，不管夏姑娘是什么出身，我都要娶她。」 叶老国公说道，「若她真是杨大哥的后人，我们庇护她责无旁贷。可若你娶了她，她的身份相反容易暴露。」见孙子的脸都急红了，眼睛也瞪了起来，又道，「臭小子，急什么，老子又没说不同意。」 叶风笑起来，说道，「谢祖父成全。」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冷哼道，「谢什么，我又没说同意，家族利益重于一切。」 叶风没言语，只要老爷子不明确反对，就好办得多。他一定会想办法，既能娶夏离，又确保家族利益不受损。 老爷子又道，「这事牵扯重大，要从长计议，不要义气用事把整个家族搭进去……夏小丫头的身世必须保密，只能我们两人知道，以后再告之你爹，万不能有第四人知晓……哦，还有邱继礼那个小王八蛋，邱商认出夏氏，也就会怀疑夏小丫头，万一他们查出什么……」 叶风说道，「邱商已经发现夏姑娘母亲有‘来历’，为了邱小公子的安全，邱大人也会想办法调查她之前的情况……」 叶风和叶老国公商谈到夜深，才回腾书阁歇息。 叶风洗漱完，久久站在三楼的小窗前，看着那个小院。离离的魂魄来自异世，这个秘密让他们的情感多了几分欢愉和神秘。她的身上如今又出现了另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却注定他们的将来要面临更多的曲折和未知…… 第33章 第二天上午，夏离正领着夏聚在正房后练箭，小期来报，都司府的贺总管来了。 贺总管可是这个家的贵客，夏离和夏聚、夏氏都笑容满面迎上前去。 贺总管没有进屋，只在院子里笑道，「我家老太爷让我来告诉夏姑娘一声，他老人家突然手痒想打猎了，我家大爷和表公子都凑着趣儿，说会请假陪他老人家一起去。他让我来问问，夏姑娘想不想去？」 夏离的手早就痒了，既能打猎，又能跟多日不见的叶风相处一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也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喜笑颜开道，「当然想去了，一定去。」 贺总管又笑道，「那好，明天早上辰时初请夏姑娘去我们府前院，也把当当和熊样、黑子带上，一起去训犬营，从那里进山。」 夏离点头应是。 夏氏看到夏离欢喜的眼睛放着光，乐得见牙不见眼，不由的心里一沉。夏离性情比较沉稳，她如此喜形于色，应该是因为叶大人吧。 把贺总管送走后，夏聚进屋写字，夏离欢欢喜喜进屋找打猎的衣裳。 夏氏看着夏离雀跃的背影，眼里更加黯然。 她进了自己屋把门插上，打开柜子拿出一个枕头。坐上床，从枕头的棉絮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把布打开，里面是一块一玉牌和一支菊花簪。玉牌碧绿澄澈，上面刻了一个凸出的「礼」字。菊花簪上镶着几颗红宝石，有酒盅那么大。 她看了一眼玉牌就撂在枕头上，一直拿着簪子看，看着看着眼圈又红了，无声说道，「大奶奶，你看错人了，人心易变。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当初说如何心悦你的男人，居然娶了齐家的女人，他居然娶了齐家女人。就是那两个老女人以后都死了，那个家还是齐氏的，也不敢让姑娘认祖归宗啊，那不是羊入虎口吗……如今，姑娘已经长大了，也该说婆家了。她美丽，聪慧，有本事，也有主见，唯一一点，姑娘似乎倾心于叶大人。叶大人出身晋国公府，是和安郡主的长子，现在的天还没变，奴婢怕呀……」 夏氏后悔不迭，她不应该带着夏离来府城，应该永远呆在乡下。那样，就不会出现这么多不可预料的变故了…… 当初，她带着姑娘离开邱家藏身于京郊，大奶奶的意思是，若自己遭遇不测，让她赶紧带着姑娘回乡。以后，若那两个老女人死得早，就让她带着姑娘拿着这块玉牌回京找邱继礼认祖归宗。若那两个老女人还活着，姑娘的岁数又大了，就在姑娘出嫁前把这块玉牌交给她，再把她的身世说清楚。等到时机成熟，再回去认祖…… 若是邱继礼不幸先死了，就把这块玉牌和这支簪子给姑娘当念想，让姑娘以夏氏女儿的身份永远生活在民间，彻底继了跟邱家和杨家的一切。 可是，大奶奶做梦都没想到邱继礼没有先死，还背信弃义，娶了害死杨家和主子的齐家女人。不管那两个老女人死没死，邱家依然是齐氏的，邱继礼是不值得信任的，她怎么敢让夏离再回邱家认祖。 想到将来要把这块玉牌和这支簪子给姑娘当念想，夏氏就气得咬牙。大奶奶当初十里红妆，却怕被齐氏发现端倪，只拿了这一样普通的簪子出来给姑娘当念想，后来听说几乎所有的嫁妆都被那不要脸的一家子霸占了。老太爷的两把绝世好弓，被邱继礼占着。还有那套大奶奶最喜欢的红翡菊花头面，小齐氏居然舔着脸戴过…… 唉，邱家现在如何，杨大伯已经八年没有带消息过来了。杨大伯究竟还活没活着，她都不知道…… 夏氏无声地念念叨叨一阵，擦了眼泪，把玉佩和簪子包起来放进枕头，再把枕头装进箱子，坐去窗边发呆。 窗外阳光明媚，那盆「晚装美人」开得正艳，花瓣层层叠叠艳丽得如美人的衣裳。她似乎又看到一个丽人在侍弄那盆花，先是夏离，又变成了她…… 恍忽中，光晕里走来一个青年男人，他长身玉立，气韵不凡，满眼含笑地看着侍弄花草的丽人，居然是邱继礼。 夏氏啐了一口，眨眨眼睛，那个青年男人又变成了叶风，他也是一脸笑容地看着那个丽人。 夏氏又摇摇头，用手揉了揉眼睛，明亮的光晕中，只是光秃秃的院子，没有一个人…… 夏聚写完字后，见娘亲的门还没打开，就跑去夏离的屋里，请缨道，「姐姐，我也想去打猎，我的箭已经射得很好了，只比姐姐差一点点。」说完，拉着夏离的裙子不放。 看他认真的样子，夏离喜欢得不行，用手蹂躏了几个他的小胖脸，笑道，「弟弟的箭术虽然不错，但年龄小了些，山路崎岖，不好走。等你再大几岁，姐姐保证带你去。」见他失望地嘟起嘴，又建议道，「明天你和娘去三涧村王嫂子家玩一天，还可以看看二姨家的房子盖得怎么样了。姐姐争取再给你打只漂亮的锦鸡或者鸟儿回来。」 一听说去三涧村玩和打漂亮的锦鸡，夏聚又欢喜起来，也不闹着打猎了，一叠声地去喊夏氏。 夏氏听儿子说明天想去三涧村看房子，她也想看夏梅娘，就同意了。 赵妞妞来了听说这件事，也闹着要跟去玩。夏氏只得说道，「若你爹同意，就去吧。」 赵妞妞笃定地说道，「只要我跟婶子、离姐姐、聚弟弟一起去，我爹定会同意。」 夏氏张了张嘴，还是没好说话。 等两个孩子出去以后，夏氏开始又给夏离打远离叶风远离危险的预防针。 夏离耐着性子听她的念叨，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能够彻底定下来，也能让夏氏安心……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夏离一家正准备吃早饭，赵妞妞就来了。小妞子还没睡醒，包包头松松垮垮，眼睛上还挂着眼屎。一来就说道，「婶子，我还没吃早饭。」 夏氏给她重新梳了头，把脸洗净。 夏离好笑，赵亮还挺聪明的嘛，没有再请人来说合，但让小姑娘天天来缠夏氏。 第34章 吃完了早饭，夏离换上骑装，依然把头发梳成麻花辫再盘到头顶，用簪子固定好。 这大半年，夏离又长高了一截，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夏离希望自己不要再长了，即使长，两三公分就够了。若像几个舅舅和二姨，长得太高太壮，不适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她前世的个子是一米七三，修长的身材让许多女人羡慕。可这个时代若是女人超过一米七，就会被嫌弃了。 她不仅带了弓箭，还带了弹弓和泥丸。她倒是没想过再能好运气地遇上太阳鸟，若是有别的漂亮鸟儿，就给夏聚打一只。 要跟夏离一起上山的金铃也兴奋得不行，麻利地换上比甲，梳着跟夏离一样的头发。 几人领着二狗一熊过桥去了都司府侧门。 来到前院，叶老国公、叶风、刘长昭和他们的几个亲兵长随都等在这里了。赵亮也在，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点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叶风背上背的不是之前的弓箭，而是火门枪。 晨光里的叶风，笑容温暖和煦。这个笑容不仅给了夏离，他还给夏氏轻躬了躬身，让夏氏有些不知所措，也更加惶恐。 刘长昭大着嗓门笑道，「夏姑娘，若是再看到太阳鸟，别忘了给小爷抓一只。」 叶老国公打趣道，「一个男人，还让女娃帮着抓鸟儿，丢人。」又对夏离笑道，「诺，这把弓送给你。」 叶风在一旁笑道，「这种弓可是三品以上武官用的。」 夏离笑得眉眼弯弯，曲膝道了谢，接过弓来。 众人上了马车。出城来到岔路口，夏氏和夏聚、赵妞妞下了车，他们要去三涧村。 马车又继续向前走，来到训犬营，沙将军等人过来迎接。 沙将军说，昨天他们就清了山，请老公爷放心。他指的是上次找当当它们的那座大山。 叶老国公摇摇头，而是指向另一个方向稍远些的山峰。 沙将军忙道，「老公爷，那座山峰小而高，而且少有人去，您……」 叶老国公脸一沉，说道，「你是怕我老骨头爬不动？」 沙将军忙躬身道，「下官不敢。」 叶风也劝道，「祖父，那座山太陡了。」 叶老国公没理他，又问夏离道，「小丫头，你能爬上去吗？」 夏离得意地笑道，「我在山下长大，比这陡的山都能爬。」 叶老国公道，「好。」然后一挥手，率先向那个方向走去。 叶风劝了几句，老爷子不听，他就给赵亮使了个眼色。赵亮赶紧把手里的弓箭背好，走去老爷子的旁边。赵亮在山里长大，当兵后又多次进山打土匪，走山路如履平地。让他专门照顾老爷子，不要让老爷子摔着累着。 赵亮负责照顾老爷子，叶风就负责照顾夏离了，一直陪在她左右。自从在老爷子「默许」了他和夏离的事，只要夏氏不在，他对夏离的情意比之前表现得明显得多。 金铃不是祝二家的，不会只要叶风一凑到夏离跟前，就盯着他不放。 叶风这样让刘长昭很不爽。若叶风走在夏离的左边，他就会走在夏离的右边。若叶风走在夏离的右边，他就会走在夏离的左边。叶风说一句，他马上抢着说第二句。 连夏离都看出来这孩子对自己有意思了，而且还故意跟叶风杠着，有些哭笑不得。 叶风气得不行，把刘长昭拉住，两人离夏离一定距离时，叶风沉脸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刘长昭理直气壮说道，「我跟夏家丫头年龄相当，有共同语言，我们说说话怎么了。倒是表哥，那么大岁数了，想跟姑娘说话，也应该找个年岁相当的。」他平时怕这个表哥，但今天为了跟夏离多说话，也豁出去了。 叶风的脸更沉了，说道，「若你不好好学习，不思进取，天天想着跟姑娘说话，就回京城吧，京城的漂亮姑娘比这里多多了。齐氏做梦都想让你陷在美人堆里，将来才好弄死你，她的儿子承爵。」 说完，就向前走去，倒也没走去夏离身边了。 刘长昭被戳了痛脚，低头翘着嘴生气。 叶老国公已经看出刘长昭对夏离有好感。心里暗哼，就他那个家，他不学会自保，再找个没有强硬背景不能自保的女人，就都没有活路了。不管叶风娶不娶得成夏离，叶老国公都不愿意刘长昭打夏离的主意。 他抬手把刘长昭叫去自己身边，小声说道，「你不要害那个小姑娘，为了她，也为了你，不要再去招惹她。想想你的家，若你想好好活下去，得到你该得到的，你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你心里应该有数。你已经不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郡王爷就会请皇上赐婚……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有合适的，风儿的娘或许还能帮帮忙……」之后，又规定了他今天必须打几样猎物。 刘长昭知道自己的那个家，若毫无身份背景的夏离嫁给自己，自己和她的结果都不会好。可他就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总抱着一丝奢望，想跟她说话，不愿意让表哥亲近她…… 叶风的话不好听，可事实就是如此。叶老国公把话说得更明白，他也掐灭了那一丝奢望和希望，他和她是不可能的。 也是，明知道不可能，干嘛还去招惹她…… 刘长昭快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逼退眼里的泪意。 他们此时已经走了一段山路，越过一条宽阔的溪流，来到那座山峰的山脚。 刘长昭搭弓上箭，射死了一只灰兔子。他的恨意都用在了箭上，箭直接射穿了兔子的身体。 几个前面的士兵高声叫着好，「刘公子拔得头筹。」 秋季是狩猎的最好时候，野物又大又肥，还都出来找食吃。路上遇到的野兔野鸡，众人都不稀得停下来射，只有刘长昭射了几只肥兔子和野鸡。 第35章 山腰以上野羊、野猪、鹿这些中型野物就多了，众人也纷纷停下打猎。夏离也射了一只野猪，一箭「封喉」。 而夏离射箭的时候，叶老国公正在看别处，没注意到她。他气得一拍脑门，就那一眼没瞧她，她就射了箭。 夏离没注意到老爷子的懊恼，看着手中的弓欢喜异常，的确比之前那把弓更好用。 老爷子不许叶风随便用火门枪，怕把猎物吓跑。 晌午还没爬到山尖，众人坐下来吃干粮，吃完了继续走。 下晌未时初，终于快爬到山顶了。突然，十几只美丽的大鸟飞上了天空，是太阳鸟。 一定是它们在山顶的溪水上玩耍，被人和狗、熊的喧闹声惊了起来。 太阳鸟扇动着大翅膀，向远处飞去。蓝天白云下，彩色的羽毛更加鲜艳夺目。 夏离没有多想，赶紧扔下手中的长弓，取下弹弓掏出泥丸，对准太阳鸟射了过去。也有人准备拿弓射，被叶风抬手阻止了，这么美丽的鸟儿被射死，真是暴殄天物了。 随着夏离手中的两颗泥丸射向天空，两只太阳鸟落了下去，一只还落在了树上，大概离这里有五、六十米远。 众人一片叫好声，叶力和叶劲跑去捡。 片刻叶力和叶劲的大喊声传来，「老太爷，大爷，捡着了，它们还活着。」 叶老国公没听进去那两人的叫声，他震惊地看着夏离。虽然早已猜到她或许是杨家的后人，可看到夏离射弹弓时的沉着、冷静，紧抿的双唇，微皱的双眉，还有那无与伦比的英姿，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几十年前杨凡向天射鹰时的画面。 此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怀疑，笃定夏离就是杨凡的后人，比杨凡的儿女还像杨凡的外孙女。 想着，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保住杨老将军的这个后人…… 叶风看夏离的眼神不是震惊，而是得意，爱慕。她的离离真能干！ 叶力和叶劲拎着两只太阳鸟跑回来。刚才太阳鸟只是被打晕了，此时都醒了过来，扑棱着翅膀嘎嘎叫着。 刘长昭可没注意夏离的英姿有多潇洒，而是看着太阳鸟。他紧跑两步，从叶力的手里抢过一只说道，「这只是小爷的，夏姑娘早就答应小爷了。」又对夏离说道，「你现在不缺银子，小爷改天送你一样大礼。」 夏离接过另一只，笑道，「我答应了聚儿，这只鸟儿给他。」 这次当然要先满足自己弟弟了，至于曾理璋小正太，下次吧。 叶劲笑道，「我进山无数次，通共只遇到两次太阳鸟，两次都是同夏姑娘一起上山。还是夏姑娘的运气好。」 夏离也觉得自己运气挺好，难道这是穿越女的女主光环？她乐滋滋地把太阳鸟的双腿捆好，放进金铃背的背篓里。又管刘长昭要了一只腿受伤的锦鸡，说给赵妞妞。 赵亮负责保护老国公，没有打猎。其他人打的都是大物，只有刘长昭打了几只小野物，包括一只锦鸡。 赵亮见夏离如此惦记自己的闺女，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众人上了山顶，果然看到这里有三池泉水。三池连在一起，泉水呈绿、蓝绿、蓝三种颜色，风一吹，水波荡漾，美丽极了。 站在这里，众人才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思。 夏离又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诗，无限风光在险峰。 秋天的山里五彩斑斓。远处山上披着多彩的衣裳，绿、黄、红几种颜色交相辉映，再远是看不清的墨绿，期间还有几条蓝色或是黄色水流，尽头与蔚蓝的天空相连。 当然，这是正常视力所看到的。 而夏离看到的是，绿色的叶子，黄色的叶子，红色的叶子，以及褐色的石头，黄色的石头和野草，裸露的土地，蜿蜒的溪流、湖泊，还有极远处那座比他们所在山峰还要高的大山。 由于被前面的大山所挡，她只能看到山尖的一部分。又由于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晰，但她还是看到绿树掩映中的黄色石墙，偶尔穿梭在期间的黑色影子……那里应该有人。难道，那里就是盘踞着最后一窝土匪的恶狼峰？ 叶风见夏离愣愣地看着那座大山，指着那里说道，「那座山就是恶狼峰，曹民那窝土匪在那里盘踞了上百年。恶狼峰离我们这里直线大概有二十里地，脚程距离大概有近百十里地。」 夏离想到她在九华山看恶狼峰的情景，轻声说道，「这个方向的植被太多，离得又远，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枝叶间有石墙之类的东西，还有些移动的小影子。当初我在九华山看恶狼峰，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但那个方向好像几乎没有树木，能看到大片反射的黄光，像是石头垒成的高墙或是房子。」 叶风看看九华山的方向，说道，「恶狼峰对着九华山的那个方向下面是又宽又深的湖泊，山又是直上直下的绝壁，的确没有什么树木。而且，离那个方向最近的山峰也在三里地以外，只能看见山峰是绝壁，其它瞧不清楚。」又道，「那边是恶狼峰的天然屏障，从那里攻打几乎不可能，要打也是从另几面。」 夏离说道，「越是不可能攻打的地方，他们越会把最重要的建筑建在那里。」她指着一座离恶狼峰比较近的山峰说道，「哪天带我去那里看一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叶风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不行，那里离恶狼峰比较近，我不能让你涉险。」 夏离嗔了他一眼，说道，「笨！你也说了那边不可能进攻，他们的眼线肯定少。你用一些兵力在另外的地方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再悄悄去那座山峰。」 叶风又问，「站在那座山上，你看得清楚？」 夏离目测了两座山的距离，大概有四至五里。说道，「白天能看个大概，晚上应该能看得清人的五官。」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狗吠熊嚎虎啸的声音。 第36章 众人一惊，是当当、黑子、熊样的叫声，从后山腰一片树林里传出来的。它们跟老虎打起来了！ 叶力、叶劲等十几人赶紧挡在叶老国公、叶风、刘长昭、夏离的前面，赵亮带着十几个士兵跑了下去。 叶风打掉拦他的胳膊，说道，「其他人在这里保护我祖父和夏姑娘，叶力跟我走。」 叶力是专门给他的火门枪点火的，他这次要用火门枪了。 金铃一听老虎的声音，都快吓哭了。 夏离安慰道，「这么多人，别说一只老虎，就是五只老虎都不怕。」 她也把弓箭拿起来对着那个方向，若是老虎出来，就一箭射死它。 叶风还没跑进树林，赵亮粗犷的大嗓门就传了出来，「咱们的戎犬戎熊真厉害，居然把大虫打死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若是成年了的熊样，再加上两条厉害的戎犬打死一只虎并不奇怪，而熊样差一个月才满一岁，居然也能这么厉害。 几个兴奋的士兵把老虎拖了出来，老虎大概有四百多斤重，近一丈长。脑袋的一边被拍烂，身上和脖子有多次皮毛被咬烂，脑袋那一掌肯定是熊样的杰作了。 当当、熊样、黑子也都挂了彩，走路有些瘸，背上的皮毛有抓伤。熊样最严重，背上的皮毛被撒开一块。 叶风先站下说道，「欢迎凯旋，我的英雄。」然后，才跑过去检查伤势。 夏离心疼坏了，第一次觉得叶风其实也有傻冒的时候。她快步跑过去检查它们的伤口。看到它们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只有熊样背上的伤需要包扎，就拿白布给它包扎好。知道熊样爱美，还给它系了个蝴蝶结。 叶风说道，「它们不止要训练怎样攻击别人，也要训练怎样避开别人的攻击。看看，很管用吧。跟老虎对打，还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今天打了一只老虎，让众人异常兴奋。 二狗一熊伤了轻受，时间也晚了，众人拖着猎物下山。 叶风让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背熊样，熊样还是想自己走，也就由着它了。 这次，不仅打了一只虎，两只太阳鸟，还打了两头野猪，两只鹿，四只野山羊，一只豹猫，两只狐狸，四只野兔，一只锦鸡。 这座山来的人比较少，又是秋季，再加上有听觉嗅觉灵敏的二狗一熊，所以时间不长却斩获不少。 叶风低声对夏离道，「这只豹猫的皮毛我让人熟了，给你做个昭君套。」 夏离说道，「这里是南方，不冷。你拿回去给你娘做吧。」 叶风笑道，「我娘有，这只给你做。」 天黑了才下山，后半段老爷子几乎是被赵亮背下山的，他不服老也不行。 夏离对赵亮的印象更好了。他是有真本事的，上山下山如履平地，背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就像背着一把长弓那样轻松。而且，他很会照顾人。 她的眼光经常在赵亮身上游离，叶风就有些不自在，低声提醒道，「你那样看赵将军，别人会误会的。」 夏离笑起来，目光又转向别处。 看到叶风和夏离说说笑笑，刘长昭只得跑去前面，不看那碍眼的一幕。 回到训犬营，已经星光满天。 不仅沙将军等人在焦急地等他们，连夏氏和夏聚、赵妞妞、夏梅娘、彭来喜、祝二都在。 众人看到他们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有一只老虎，众人都惊叫起来，男人是兴奋，女人孩子是害怕。 夏氏跑得比谁都快，过去拉着夏离检查，看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嘴里还说道，「姑娘家，以后不许再上山打猎了。」 夏离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娘，这么多人，还有当当和熊样黑子，我不会有事的。」 老公爷把猎物做了一翻分配。他家留了一只老虎和豹猫，夏离家一只鹿和一只野山羊，赵亮家一只鹿，沙将军一只野猪。其它的卖了银子分给上山的士兵和长随。 夏离给了夏聚太阳鸟，给了赵妞妞锦鸡，让两个孩子稀罕得不行。 沙将军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酒菜，请下山的人吃。夏离和金铃、二狗一熊在一间吃，夏聚才发现熊样受伤了，心疼极了，也没有心思再去逗太阳鸟了，而是亲自一勺一勺喂熊样吃饭。 下了山的熊样也开始撒起娇来，它坐在夏离的旁边，一只掌勾着夏离的一条腿，一口一口接着夏聚喂的甜饭饭。 坐在窗边的夏氏有些忐忑，不时向窗外望着。见另一间厢房里的叶风出来了，也起身走了出去。 夏氏来到叶风的面前，张了张嘴，还是没敢造次。 叶风见夏氏有话要说，就对跟着他的叶力和叶劲摆摆手，待他们退后，才问道，「夏婶子有话要跟我说？」 夏氏咬了咬嘴唇，才鼓足勇气说道，「叶大人，我今天就实话实说了，冒昧之处，还请担待。」她顿了顿，又道，「我们虽然是小户，但离离也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从小就没受过苦。她，她不适合进大户人家，更不会给人当小……叶大人，求求你，不要再招惹离离，离离小，又心思单纯……」 叶风自从猜测夏氏是忠奴，带着小主子远走他乡后，对她就更多了一分尊敬。听了这些话，忙道，「婶子，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让夏姑娘当小的意思，那是亵渎了她。夏姑娘聪慧，美丽，能干，我是真心悦她，将来我会明媒正娶娶她……」 夏氏的眼里更惊恐了，猛地抬头说道，「不行，不行，娶她也不行，离离不能嫁给你，我不同意。即使离离愿意也不行，除非我死……」又恳求道，「叶大人，都说你爱民如子，你也不忍心逼死一个母亲吧？你年轻有为，出身高门，想嫁你的贵女多的是，你千万不要把我的傻离离迷惑进去。她是个村姑，没有才学，不懂礼仪，门不当户不对，你家长辈不会同意的。硬把她娶进去，她在大宅门里也活不出来，求你了。」 第37章 叶风愣在那里。他以为自己说了愿意明媒正娶娶夏离，夏氏便能同意夏离跟自己交往。毕竟有自己这个强大的保护伞，夏离也安全得多。想想他也更加佩服和尊敬这位养母，她这么做是在用她认为最好的办法保护夏离，她宁可夏离在民间隐姓埋名生活一辈子，只要她能活命…… 叶风沉思了片刻，郑重说道，「婶子，我跟你一样不愿意让离离受到伤害，跟你一样希望她平安快乐。你放心，我会说服我的长辈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不会把她放在危险的环境中……」 夏氏的眼泪涌上眼眶，喃喃说道，「你还年轻，你是男人，不懂后宅里的阴私，不知道婆婆想整治儿媳妇，儿媳妇的日子会是什么样，那真是暗无天日……叶大人，你若真心对我家离离好，跟我一样希望她平安快乐，就放过她吧。让她找门户相当的后生，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她的眼泪流下来，啜泣出了声，继续说道，「离离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能明知前面是火坑，还把她推进去……叶大人，求你了……」 这时，赵亮走了出来，他看到叶风的背影，叫道，「叶大人……」 叶风一回头，赵亮才发现叶风的对面站着夏氏。 夏氏看到赵亮叫叶风，赶紧抹了眼泪，向夏离吃饭的厢房里快步走去。 赵亮很不好意思，给夏氏点点头，还是好奇地走到叶风身边，问道，「夏家娘子怎么，怎么哭了？」 叶风看了赵亮一眼，目光又转向夏离厢房的那扇小窗，说道，「她想让我放弃离离，可我不愿意。」 赵亮之前并没有看出叶风对夏离有好感，只以为因为夏离家有当当和熊样，叶风才高看她一眼。而今天上山打猎，他才看出来叶风看夏离眼里的情愫。 他的表情严肃下来，说道，「叶大人，本来我还想回营后跟你说说，现在你先说出来了，我也就说说我的看法。夏家娘子和夏姑娘对我家妞儿极是照顾，夏山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愿意看到夏姑娘往火坑里跳。她是个好姑娘，年纪小，单纯良善，你不能把她拐去你家当小……」 叶风气乐了，搂着赵亮的肩膀走到更远处，说道，「赵将军和夏家娘子真是心灵相通，都说我家是个坑，都怕我让离离当小……我警告你，不许把离离跟‘小’字连在一起，那是对她的亵渎。还有，我对离离的心意，跟你对夏婶子的心意一样，都是要把心爱的女人明媒正娶娶回家。」 赵亮的眼睛一亮，问道，「你真的是想娶离离当正头娘子？」 叶风点点头，说道，「当然。你应该了解我的实力，我家即使是个坑，我也有本事先把坑填平了，再娶离离进门。」 赵亮乐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叶风的实力。 叶风又道，「不要操心别人，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夏离已经吃完了饭，正在跟当当、熊样、黑子说话，见夏氏黑着脸进来，有些发愣，问道，「娘，你怎么了？」 夏氏见一屋子的人，强笑道，「没什么，就是被你吓着了。听话，以后不许再上山打猎。」 夏离不好当众忤逆她，很乖巧地点点头。又让祝二把鹿和羊拉去庄子处理，留些内脏和肉他们和夏梅娘一家吃。皮毛拿去卖，肉拿去酒楼。 回到家，已经亥时，夏聚在夏氏的怀里睡觉了。 夏离和金铃把二狗一熊清理干净。由于它们都受了轻伤，叶风给了一旬的假。 夏氏给夏聚洗漱完上床，又自己洗漱完。她在床边坐了半天，还是起身端着烛台去了堂屋。西侧屋的门没关，她直接走进去，敲了敲夏离卧房的门。 夏离今天非常辛苦，头一落枕就睡着了。 听见夏氏的敲门声，知道她没有大事不会这时候来找她，赶紧起来开门。 夏氏穿着白绸中衣中裤，头发披散着，脸色黯然。 夏离把她扶去卧房，夏氏把烛台放在桌上，拉着夏离去床边坐下。 夏离问道，「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夏氏抬手把夏离垂在脸上的黑发挂去耳后，满眼慈爱地笑道，「一晃眼，我的离离是个大姑娘了，该说亲了。」 夏离抿嘴笑起来，搂住夏氏的胳膊，把头枕在她肩上撒娇道，「我即使嫁了人，也还是娘的小棉袄。」 夏氏笑起来，说道，「娘觉得青羊北街那个苏家后生不错，长得俊，又是秀才，家里有良田千亩，他的一个堂伯父还是汉江府的通判……要不，娘去汉江府一趟，看看本人，再向同在那里读书的李秀文打听打听。若是可以，就赶紧定下，那么好的人，不要被别的小娘子抢走了。」 这是之前有人给夏离说的一门亲。夏氏比较满意，但夏离以那个人在汉江府书院学习，没看过本人，都是媒婆的一面之词，拒了。 夏氏因为贺媒婆说谎害了夏梅娘，也不敢全信媒婆的话，想着等后生回来看看再说。而今天，她却急切起来。 夏离摇头道，「娘，我还小，不急着定亲。」又正色道，「不管是谁，娘都不能随意定下，要经过我的同意。」 夏氏看着夏离问道，「离离心里是有人了吗？是不是叶大人？」 夏离有些心虚，说道，「娘，我不会给叶大人当小。」 夏氏知道了夏离的心意，提高声音说道，「给他当正头娘子也不行，我不同意，决不同意。」 夏离知道夏氏一直怕自己给贵公子当小，却没想到当正妻也不行，有些吃惊。她觉得，今天既然已经说到这件事，那么就把真话告诉她。便说道，「为什么当正头娘子也不行？娘，叶大人真的很好，对我也好，他承诺……」 夏氏不停地摇着头，急道，「离离，那些大家族的联姻都叫政治联姻，他们看重的不是成亲男女是否合适，而是对本家族利益是否有帮助。咱们是农户，不仅对他的家族没有任何帮助，他娶了你相反会被人笑话，他家长辈不会同意的。你万不要被叶大人哄进去，那些小白脸，哄女孩子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第38章 夏离知道夏氏曾经在京城官宦人家当过丫头，知道那些事也正常。但听她居然把叶风也骂成了小白脸，还对小白脸深恶痛觉，想着是不是那个秀才爹当初把她哄了进去，成亲后又纳了另的女人，所以才让她这么伤心。已经过了十几年，那种恨还放不下。 说道，「娘放心，叶大人不是那种人。他已经说了，会说服他的长辈接纳我，而且他的祖父现在对我已经有了改观。」 夏氏摇头说道，「他的长辈不会同意，即使无奈同意，也会私下整治你。把你整死了，再让他重新娶贵女。离离，你还小，又从小在乡里长大，不知道大户人家的阴私。他们表面光鲜，实际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坏透了。你再聪慧，也斗不过他们……好孩子，听娘的话，找个跟咱们门户相当的，好好过日子……」 夏氏说的是实情。若这个叶风不是前世的叶风投胎，没有想起前世的许多事，夏离也不会脑抽地想「高攀」他。但他是她的叶风，他们好不容易能在这一世重续前缘，她怎么舍得放弃。 夏离说道，「娘，叶大人跟别的贵公子不一样，他是真心悦我，有能力保护他的妻子。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杮子，我不会被人整死的，无论在什么环境中，我都会想办法让自己畅快地活着……」 夏离说着叶风的各种好和能干，又说着自己不是不通世事的娇花，有能力保护自己。 夏氏却越听越心惊，觉得夏离完全被叶风迷惑进去了。她气得大哭，啜泣道，「离离，你两个多月的时候，娘就千里迢迢带你回乡。在船上，娘没有奶水……」她顿了一下，又赶紧道，「我哭你那死鬼爹哭断了奶，只得拿银子求船娘给你熬米汤，看到船上有母亲奶娃子的，又出钱请她帮着喂一口。我的离离壮实，委屈成这样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被我带回了小洼村。我的户籍丢了，花钱找关系帮我们办户籍。我娘老子爱钱，我就拿钱出来给他们，不仅是要他们的庇护，还要他们对我的离离头一份儿……我把你当心头肉，生怕你有一点点闪失，受一点点委屈。上苍保佑，我的离离在乡下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了，恍眼就十三岁了，要说亲嫁人了……离离，你不知道娘这一路走来，有多少担心和惶恐，有多么怕你有个好歹。那样，我可不想活了，却又不敢死，我没脸去见你的，你的，你的爹呀……呜呜呜……离离，你不能让娘活着生不如死，死了都不安宁啊……」 夏氏涕泪皆下，用帕子紧紧捂着嘴，依然挡不住她凄厉的哭声。她忍得很辛苦，才没把姑娘的身世和盘托出。姑娘还是小了些，那些惊天密闻过两年再告诉她吧。 夏离也流了泪，夏氏说的话言重了。她抱着夏氏的肩膀说道，「娘，我知道你的辛苦，谢谢你让我快乐长大……」 夏氏一把把夏离抱进怀里，爬在她的肩上哭道，「离离，娘不要你的谢，只要你能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你嫁进叶家，活不久的……」 夏离为难极了。站在夏氏的角度看，这个时代的确容不下一个农家女嫁进公府，还是皇亲。 但叶风和她的灵魂来自现代，叶风即使没有记起前世叶风的全部记忆，也有部份跟这个时代不一样的认知，以及对夏离全部的爱。这些认知和爱完全撑得起叶风尽一切所能护住夏离，而且夏离也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快乐…… 可这些话是不能跟夏氏或是任何一个人吐露的。 夏离听着夏离呜呜咽咽的讲述以及恳求，只得说道，「娘，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清楚。」 她也只能暂时用「拖」字功了，先把夏氏娘稳住，再徐徐图之…… 她们抱在一起流泪，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娘亲，姐姐，你们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呜呜呜……」 夏聚光着脚，穿着中衣中裤跑进了屋里。他看到娘亲姐姐都在哭，吓坏了，也大哭起来。 夏氏赶紧过去把夏聚抱起来，哄道，「聚儿莫哭，娘和姐姐无事，没人欺负我们。就是想起一些旧事，才哭的。」又回头对夏离说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做对你有利，想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咬咬嘴唇又威胁道，「以后，不许无事跟他见面。若你一意孤行，我只有一根绳子吊死了。」 夏聚听了，哭得更厉害了，搂着夏氏的脖子大叫道，「我不让娘亲死，我不让娘亲死……」 夏离没想到夏氏会这么决绝，只得低声道，「嗯，我会想清楚。」 再躺上床的夏离没有一点睡意，头痛得厉害。她决定，明天就把夏聚生父派人找上门的事告诉夏氏。 让她知道，夏聚不可能陪伴她一辈子，自己不管嫁给谁都不会永远陪着她，她不应该错过赵亮那样的好男人。她有了自己的幸福，就更能明白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有多么痛苦。而且，赵亮了解叶风的为人和能力，有他帮着说情，夏氏或许能够接受叶风。 第二天早上，夏氏在吃早饭的时候才起床。她的眼睛赤红，不仅哭过，还没睡好，人好像又瘦了一圈。 夏聚的眼圈都红了，问道，「娘是又上火了吗？」 夏离又心疼又无奈，搂着她的胳膊说道，「我陪娘去医馆开些汤药。」 夏氏说道，「无事，家里还有金银花和菊花，冲水喝就是了。」声音暗哑。 看到如此的夏氏，夏离也不敢说夏聚的事了。再等等吧，等到她的心绪稍微平静一些再说。 今天夏离出奇的老实。早饭后亲手给夏氏冲了一杯菊花枸杞冰糖茶，就带着夏聚练箭，拾掇那盆「晚装美人」，然后进屋做针线。 夏聚写完大字，让小期拿着装太阳鸟的大笼子，和赵妞妞、二狗一熊一起去都司府里玩。二狗一熊受的是轻伤，只要不终于放松了一点。 下晌，夏聚带着彩衣和二狗一熊回来了。 夏聚笑道，「刘大哥的鸟儿也取了个名字，叫彩礼。呵呵，太财迷了，还没有彩衣和彩毛好听。」 第39章 那个名字把众人都逗笑了。 吃晚饭之前，夏山来了。 夏离和夏聚非常热情，而夏氏却板着脸不怎么理他。 饭后，夏离夏聚一起在院子里逗着二狗一熊，还有笼子里的彩衣。 彩衣对这里不熟悉，看到什么都害怕，身子缩成一堆，用大尾巴对着他们。 屋里，夏氏小声骂着夏山，「你说你能护住离离，说叶大人不会对离离动心思，还说用你的脑袋保证。我听了你的话，就带着离离来了。可是现在，离离已经被叶大人迷进去了，叶大人还说什么要明媒正娶她，离离居然就信了……」 夏山的眼睛都瞪大了，说道，「不是说叶大人不喜欢女人吗，怎么会？」 夏氏气道，「什么不喜欢女人。我们还住在都司府的时候，他无事就来找离离说话。我现在才回过味来，八成叶大人早对离离动了心思，才以当当的借口把我们骗来这里。」 夏山愣了好久反应才过来，又说道，「叶大人既然想明媒正娶，不委屈离离，这也不错啊。」 夏氏气道，「什么不错！离离只是一个农家女，叶家长辈能愿意吗？那些大宅门的阴私多得紧，离离嫁进去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若我家离离吃了大亏，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说完，还掐着夏山胳膊上的肉扭了两圈，痛得夏田一呲牙。 夏山想想也是，叶大人出生名门，还是皇亲，离离的身份进去肯定会受委屈。特别是想到另一种可能，他吓得一个激灵。说道，「大姐，我会找时间跟叶大人谈谈，让他不要害离离，哪怕他是我的长官，也不能欺负我家离离……可赵大人不一样，他跟咱们门户相当，还分了家，家里是他当家作主，姐姐嫁给他不会受委屈。」 夏氏在说夏离，却没想到夏山把话又转到了自己身上，红着脸嗔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我闺女儿子还没有嫌弃我，你倒先嫌弃我了。还好我没有回娘家，不吃你家一口饭，否则可是活不出来了……」 夏氏一说这些不讲理的话夏山就没辙，赶紧起身道，「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了。那些事，大姐自己想，自己定。」 夏离把夏山送去院外，夏山小声跟她说道，「离离，听三舅的劝，叶大人不是你的良配。他家门户太高，咱们高攀不起。还有，三舅怕他娶你另有原因。都说他不喜欢女人，万一他娶你是为了做给外人看，把你娶回去当摆设，咋办？我们斗不过他家，那你一辈子就苦了。」 说完，还非常怜惜地看着夏离。 夏离哭笑不得，小声说道，「三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晚上，把二狗一熊安置妥当，夏离又站在院子里往腾书阁望去。 腾书阁的二楼，叶风正在窗棂后冲她微笑。夏离跳了三跳，又举了一下右胳膊。 叶风便拿起一张纸，上面写着，明天晌午湘流居见，我有话说。 夏离抬起左胳膊晃了晃，意思是不同意。她现在想见叶风的欲望异常强烈，她也有好些话想跟他说，可夏氏防她防得厉害，根本不敢出去。她想着，等夏氏的身体好一些后，再跟她好好谈谈。不仅要把夏聚的事和盘托出，自己的心意也要讲明白。 为了让夏氏放心，夏离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哪里都没去。 九月初十，夏梅娘搬新家，夏氏一家和夏山去祝贺，夏氏一家送四两银子，夏山送二两银子，夏柱拜托他们帮着买了两头小猪送去。 赵妞妞也来了，还带了两床绸子被面当贺礼。 牛车刚走出胡同口，叶劲又骑着马来了。他说自己跟夏梅娘认识，她家有了这种好事他也应该去恭贺乔迁之喜。 所有人心里都门清，就冲夏梅娘，叶劲不可能去她家。叶劲看的，应该是夏离和当当的面子，或者说，是叶风让他去的。 不敢带二狗一熊，那三只物太凶，怕把村民们吓着，就让小期带去了都司府陪老国公。 夏山和叶劲骑马走在前面，牛车跟在后面。 夏山不理叶劲。昨天他去叶风的营房找叶风，先夸了一通叶风人品高洁、自己过去如何崇拜他以后，就请叶风放过夏离，夏离出身小户，高攀不起他。还特别说明，请叶风千万不要把夏离做为他喜欢女人的挡箭牌，娶夏离回家当摆设…… 叶风气得鼻子都歪了，若不是看他是夏离的舅舅，鞭子就抡上去了。 叶风大骂一声，「蠢东西，滚！」 叶力和叶劲就去把夏山架着扔了出去。 叶劲笑道，「夏把总，你想想，若我家大爷不是真心对夏姑娘，就凭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还能好好走出营房？我家大爷不是不喜欢女人，是不喜欢平凡的女人。夏姑娘容貌绝艳，箭术高超，聪慧异常，我家大爷只为她倾心。」 夏山狐疑道，「离离比京城的贵女还好？」 叶劲笃定道，「那当然了，京城贵女千篇一律，都是一个样，夏姑娘比她们强多了，不然我家大爷怎么会看上她。」 夏山也觉得夏离是最好的姑娘。又道，「都说官宦之家要找门当户对的，我家门户小，若叶大人的长辈不喜，离离嫁进去会受委屈。」 叶劲又道，「大爷的本事你还不清楚？一百多年来，多少将军都灭不了的土匪，大爷用了两年的时间就灭得只剩一窝。他想办成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巴拉巴拉，说了叶风一堆的能干。最后又道，「你实在不相信我说的，就去问赵将军，他了解我们大爷，也不会欺骗你。」 夏山跟着叶风这么久，一直认为他是个有本事有德行的人，叶劲的话已经听进去了大半。想着，为了更稳当，回去再问问赵将军。 来到三涧村，老王家过去第二家是个新院子，篱笆墙，三间瓦顶泥墙正院，右边两间草顶小偏房。这就是老彭家。 第40章 彭家四口今天一早就从庄子里搬来了新家，祝二一家三口也一起来了。彭来喜站在门口，老远看到骑在马上的夏山和后面的牛车，敞着嗓门叫道，「娘，爹，姐姐，三舅和大姑他们来了。」然后，迎面跑来。 夏梅娘迎了出来，看到叶劲居然来了，更是喜不自禁，这在三涧村可是头一份儿。 这次她没有一点矫情，夏氏他们送的礼物她都高兴地接了下来，叶劲送的是一个装了二两银子的红包。 三间正房，明间是堂屋，两暗是两间卧房。偏房一间厨房，一间仓房。 今天夏梅娘专门请了祝二家的来帮着做席，金铃一来就进厨房帮忙去了。 小院太小，没有专门的菜地，夏梅娘说以后把正房左右和后面的一点空地利用起来种点菜自家吃。 后院右边的茅房和猪圈、鸡圈连在一起，猪圈没有猪，正好把夏柱送的小猪放了进去。 彭来喜见自家居然养猪了，彻底弄清楚再告诉你，可现在……」他顿了顿，又道，「我实话告诉你，你娘或许不是你生母，你爹也没死，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夏离的眼睛鼓得老大，问道，「什么意思？」 叶风便把邱商看夏氏的表情让他产生了疑惑，派叶全去调查的事，还有叶老国公的猜测和盘托出。 见夏离的脸都白了，又道，「你是邱大人和他先夫人的女儿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最后落定。但你娘嘴里的秀才爹，肯定是假的。」 夏离喃喃说道，「你能告诉我这些，肯定已经落实了的。我之前一直纳闷，除了我和你的亲事我娘不顺我的意，其它的事一概以我为尊，完全不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该有的恭顺。还有邱将军给我的那块玉牌，原主小时候应该无意中看到过，我有印象。我娘手里，应该也有一块那样的玉牌……」 想到夏氏这么多年的不易和担惊受怕，她极力护着的原主还是死了。若自己没穿越过来，她该如何痛不欲生，真的有可能以死谢罪……夏离又流出了眼泪。 叶风伸出手抹去夏离的眼泪，说道，「她是忠奴，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待她。」 夏离摇头道，「不，她不是忠奴，她是令我尊敬的母亲。」 叶风点头道，「是，她是一个好母亲。」 之后，叶风讲了一下十三年前的「杨家大案」以及邱家和邱继礼的情况。 听说杨家和杨家两个女儿悲惨的结局，夏离掬了一捧同情的泪。又听说杨老将军射得一手前无古人的好箭，夏离也觉得这具身体应该是继承了他的视力和射箭天赋。 宫斗居然波及到了离京千里之遥的这个农家女，夏氏娘好不容易把她带离是非之地，当然不愿意再把她送回去了。 不过，夏离有一种直觉，她即使想在这平静的小偏远城过平静日子，也不能如愿了。 她问道，「我如今的这个身份还比不上农家女，可能会把你家拖进某个旋涡里……我们的事能成吗？」 叶风把夏离的手捏得更紧了几分，郑重说道，「我也没想到，你身上的秘密能这么多。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会娶你，护你。我祖父和父亲一直非常佩服夏老将军的为人，他们也会歇尽全力保护你。当今虽然是以孝治天下，但不像先帝那样对齐家女人言听计从。否则，我抗了齐太后的后懿旨，还能活命吗？」 这倒是。夏聚之所以逃来这里找夜大哥，就是因为他不怕齐家女人，自己跟夏聚还真是天定的姐弟缘分。 叶风又道，「邱大人是一方大将，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擅自离开，但肯定会想办法调查真相。我和你家走得这样近，他或许觉得我们知道你家的情况也不一定，很有可能派人跟我接洽或……我一直觉得，邱大人杀伐果敢，不应该被那两个女人所左右……可有些事却令人看不明白。」 想到邱继礼是个妈宝男夏离就肝痛，他由着自己媳妇被逼得上了吊，居然还会续娶逼死媳妇的齐家女儿。 夏离说道，「不是高智商的人都会高情商，也不是有能力的人品行就会好。他在军事上有天份，但在家里就是个妈宝男。那个男人，本来也不是我亲爹，不管他调不调查，我都不会认他。」她想到前世历史上的一个传说，又说道，「我觉得，既然先太子妃都生下了长子，干嘛还傻傻让人杀死那个孩子啊，何况那时候的后宫还是当时的齐皇后掌管。八成是当时的齐皇后和太子良媛为了铲除先太子妃和她的儿子，自己让人杀死自家孙子、儿子，然后嫁祸给先太子妃，那两个女人的心也太狠了。」 叶风叹道，「一出了事，被抓住的乳娘就招供是受先太子妃指使，而且太子妃紧接着就畏罪自杀。那时候先皇病重，拖着病体发落了杨家。」 夏离叹息道「真是天家无情。先皇的天下因为有了杨老将军才得以太平那么多年，可一出了事，也不调查清楚，毫不手软地发落了杨家。」又问，「你知道杨家还剩什么人吗？」 叶风叹道，「杨家人丁不望，被发配去琼州的主子只有十几个。只听说杨老将军到琼州不久就染病去世了，其他的知之不详。」 夏离心里酸涩不已，眼前浮现出一位男人拉弓射箭的英姿……还有上吊的原主的亲娘，罪不至出嫁女，她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自杀。她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活不出来，才让人把闺女带去千里之外…… 只可惜，她的亲闺女还是死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夏离才又问道，「把先太子妃拉下马，肯定是为了让齐家女儿当皇后，他们如愿了。」她不关心国家大事，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皇后姓什么。因为小正太的关系，只知道太后姓齐。 叶风道，「皇后是张氏，齐氏只是贵妃。」 夏离有些纳闷，「好不容易把先太子妃拉下来，齐氏居然没当皇后？」 叶风道，「这或许就是齐太后的高明之处吧，当初她的侄女小齐氏进东宫份位就不高，只是一个太子良媛。虽然太子良娣张氏当了皇后，但她至今无子，而齐贵妃又生了一个儿子三皇子，都说三皇子继承大统的希望最大。」 第4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原来如此！只要下一任皇帝还是齐家女所出，就是齐家的胜利。 夏离说道，「我知道，你们这种大家族讲的是集体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如果嫁给你回了京城，不敢说为了一己自利就把你家拖进跟齐太后斗的阵营。但我会想办法收拾邱家那两个姓齐的女人，也不会让姓邱的那个渣男好过……」 叶风使劲捏了一下夏离的手，皱眉说道，「什么叫‘如果’嫁给我，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又道，「我违抗懿旨，拒了齐家女人，跟太后就站在了对立面。只不过我娘深得皇上信任，跟齐太后的关系也不错，叶家和齐家才没有完全撕破脸。齐家恨我恨得咬牙，一直在暗中使绊子整我家。而且，我们都不看好齐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不聪明，又刚腹自用，还自认聪明绝顶。或许皇上也不看好他，才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而另外两位皇子岁数太小，一个八岁，生母已死，一个六岁，生母份位太低，他们无法跟背后有着强大助力的三皇子比肩。所以绝大多数朝臣才认为，下一任君主妥妥的是三皇子……放心，你想整姓齐的属于私事，我不仅不拦你，还会帮你添砖加瓦。至于邱大人，我一直想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院子里传来金铃的声音，「大姑娘，饭菜好了，端进来吗？」 夏离道，「哦，端进来吧。」 酒菜摆上桌，夏离没有一点食欲。 叶风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笑道，「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风雨，这点事就吃不下饭了？放心，无论你遇到什么事，身后都有我支持。」 或许之前的话题太沉重了，两人没有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 叶风说了一下夏山找他谈话的事。一说到这事他就郁闷不已，「那小子的脑袋被驴踢了，居然敢那样怀疑我。若他不是你的长辈，又多得你尊重，我抽死他。」 夏离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夏山舅舅那么可爱直白，为了自己真是拚了。既然她依然当夏氏是母亲，那么夏家还是她的外家。 饭后，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叶力压力的嗓门传进来，「大爷，到时间了，该走了。」 叶风无奈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说道，「离离等着，我一定想办法早日把我们的关系定下来，来往不再这么偷偷摸摸，也不让你娘担心。」 夏离起身说道，「你等等。」她进屋拿了一块她绣的两张帕子递给他。其实，她还偷偷给他做了两双袜子，一身前世的睡衣睡裤，但没敢给他。不是怕他接受不了，而是怕服侍他的丫头、小厮发现。他说过，近身服侍他的小厮和丫头都是他娘直接派的。 叶风拿着帕子笑得眉目舒展，在嘴边亲了亲，才乐滋滋地揣进怀里。又道，「我的乳娘赵嬷嬷快来了，她很好，有些事也能提点你，以后跟她多多亲近。」 夏离玩笑道，「乳娘大都是母亲派给儿子的，我跟她亲近，有用吗？她会不会跟你娘告密，说你和我私相授受？」 叶风笑起来，说道，「女人的小心思就是多。放心，赵嬷嬷绝对是我的人，也是聪明人。相较于我娘，她更听我的话。」 说完，还轻捏了一下夏离的小鼻子。 夏离把叶风送至垂花门口，看他坐上马车，马车驶出大门。 夏离的脑袋装了太多东西，回侧屋躺在美人榻上想心事。 杨家多舛，邱家多事，还站在对立面。 叶风没有多说邱家家主邱泽，只给了他两个形容词，糊涂透顶，不学无术。 这样的人还能当上正二品的武官，品级跟他镇守边关的儿子一样高。 那个邱继礼还是镇守边关的猛将，却是渣得可以。若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知道了夏氏不仅帮他养着女儿，还帮他养着儿子，会作何感想？ 还有夏氏，她是因为心里压着这个大秘密，才不敢接受赵亮吧？哦，她带原主回来时只有十七岁，因为没有奶水拿银子请人喂孩子，她或许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所以才不敢接受赵亮……想着夏氏把青春和爱情都贡献给了自己这个身体，夏离止不住地疼惜她。 现在，自己的身份不仅叶家人知道，邱继礼也知道了，那么她的身份也不会瞒得太久。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夏氏就能没有任何负担嫁给赵亮了…… 太阳偏西，院子里又喧嚣起来，夏聚带着二狗一熊一鸟回来了。 夏聚是跑回来的，脸上鼻尖上都有薄汗。 夏离用帕子给他擦净，拉着他去卧房妆镜台前。夏离坐着，夏聚倚在她的怀里，铜镜里的两张脸，一个貌美如花、明媚娇艳，一个雪玉可爱、齿白唇红，还有一两分的相似。 这两个身子的父亲也应该俊朗不凡吧？夏离隐约记着夏氏骂她爹小白脸来着。 这个弟弟虽然跟自己不同母，却是同病相怜。一个是被人抱着逃出来，一个是自己想办法逃出来，都是被姓齐的女人所害…… 想心事的夏离目光有些涣散。 夏聚不解道，「姐姐，你干嘛拉着我照镜子啊？」 夏离随口说道，「我想看看咱们谁最漂亮，结果还是弟弟最漂亮。」 夏聚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扭着身子撒娇道，「姐姐最漂亮，姐姐最漂亮。」 晚饭后，夏聚在正房廊下逗着笼子里的彩衣，夏离坐在西厢廊下，二狗一熊都趴在她的旁边。 夏离顺着当当的后背悄声说道，「当当，你绝对想不到，我娘居然不是我亲娘，我亲娘死了。聚儿居然是我亲弟弟，我亲爹还活着。」她一遇到事，就想通报给当当听。 当当听了，惊恐地望着她，舌头伸得老长。这，这，这也太吓狗了吧！ 夏离冲它点点头，又道，「是真的。以后你跟着我，打的不光是土匪，还有比土匪更坏的女人。」 当当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赶紧站直身子，竖起前肢行了个礼。 第42章 夏离见了，也起身站立。 一人一狗有了某种默契。 黑子搞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继续望天发呆。熊样是最聪明的熊熊，而且只要是当当做的，它就会学。它也学着当当的样子立起身子，竖起前腿。 夏离又非常郑重地向它立正，点头。 一人一狗一熊之间也有了某种默契。 当当见黑子还傻趴着望天，鼓着眼睛冲它叫了两声。黑子似乎能听懂当当的话，赶紧立起身，像它和熊样一样竖起前肢。 一人二狗一熊都有了默契。 稍远的夏聚觉得他们这样站着很好玩，也跑过来跟夏离排排站。 等二狗一熊爬下，夏离摸着夏聚的揪揪，一语双关道，「弟弟永远跟我是一队的。」 夏聚说道，「那当然。我不跟姐姐一队，跟谁一队？」 之后的几天，夏离跟叶风没有再近距离接触过。只有一天晚上，她同腾书阁里的叶风互望了一阵。 还有那个别扭的刘长昭，之前隔三岔五总会找借口来她家玩，明知道夏氏不欢迎他，他也会厚着脸皮来。而夏氏不在的这些天，他也没有出现过。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了吧。那孩子虽出身宗室，却是被继母齐氏逼得远走他乡，也是可怜了。齐家女人害人不浅…… 夏离无事了，就给夏氏做衣裳。 十六上午，夏离领着夏聚和金铃牛车去了三涧村，同去的还有叶劲、赵妞妞。 他们是去喝王新和王二妮的喜酒。这个时候夏二妮还在来的路上，她大概下晌未时至申时才能到王家。 王家布置得喜气洋洋，已经去了许多客人，连沙将军夫妇都去了。夏离姐弟和叶劲、赵妞妞都属于王家的贵客，王嫂子亲自迎出门来，请堂屋里上座。只有叶劲去上座了，夏离和夏聚、赵妞妞到处看着热闹。 夏离送了十两银子、两匹细布。这是绝对的大礼，不止因为他们是亲戚，朋友，还因为王家经常帮夏梅娘一家。 叶劲和赵妞妞各送了二两银子。 夏梅娘领着彭来喜来恭贺，送了五百文的礼。 众人吃了晌饭，玩到下晌。大概未时末，一直在桠口上望着的几个孩子跑回来报信，娶亲的人快到了。 众人听说后，都齐齐出来看热闹。 夏梅娘跟夏离笑道，「我有事先回家了，离离无事多去我家串门子。」就领着彭来喜走了。 王嫂子和夏离都没有挽留，知道她不愿意看到夏家人。这次来送亲的，肯定会有大熊和三豹。 夏家人中，夏梅娘最怨的是老两口，其次是夏铁，因为卖她就是为了给夏铁娶媳妇。 不多时，新娘家的嫁妆抬了进来。这些嫁妆先是雇牛车拉来的，到了山外搬下来，由抬嫁妆的人抬来新郎家。 嫁妆里，夏离家送的三样都在，是最好的东西。其它还有两床被子，两床褥子，两匹细布，两身新衣，桶、盆、凳子各四，桌子、锄头、铁揪各一，压箱钱是一贯二百文大钱。嫁妆单子上有一根金簪和一对金耳环，以及两根银簪，没有实物，应该是戴在新娘子的头上。这些嫁妆在乡下算是上等的了。 王婶子已经听说了夏家的情况，猜到那三样最显眼的肯定是夏离家的手笔，没想到老夏家没有贪墨下来，还陪嫁了这么多，这太让她意外了，她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夏离心里估摸着，金银簪子和耳环应该是夏柱和夏铁的添妆，压箱钱中的一贯钱是夏家老两口给的，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另二百文应该是亲戚朋友的添妆。其它几样嫁妆能让夏铁和小杨氏置办出来，也实属不易，最大可能是夏老头拎着拐棍让他们置办的。 夏二妮比夏梅娘要幸运多了。逃离了时刻会出卖她的爹娘，还带了一笔不错的嫁妆进婆家。 村民们也都在夸赞着新娘子的嫁妆丰厚，王家娶了个好媳妇。 一刻多钟后，骑着马的王新把新娘子接来了。新娘子坐的是牛车，牛的头上和车厢上都用红绸系着大花。 送亲的人中有夏山、夏大熊、夏二虎、夏三豹，连夏大妮都来了。夏氏直接回了家，她是新娘的大姑，又是寡妇，不可能来送亲。 夏二虎先跑来抱了夏离，又抱了夏聚，笑道，「我爷跟大姑说好了，让我们都住去你们家，一直住到我家搬来。」 夏离这些天的烦心事很多，一听这么多人要住进家里，就有些烦燥，还不好说不行。 王新和夏二妮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王新的嘴从小洼村一直咧到二百里以外的三涧村。他实在太高兴了，新娘子比他想像中还好，健壮，高挑，美丽，他觉得比村子里的所有姑娘都好。再想到娶回这么好的新娘，自己用的居然是新娘姐姐的钱，太不应该了。 把新娘子送进洞房后，他又给夏离鞠了个躬，小声说道，「表姐，谢谢你把这么好的妹子说给我。那六贯钱我会还给你，否则，以后我不好意思再见你，也愧对二妮。」 夏离当然会成全他对新娘子的心意。笑道，「好啊，不着急，等你宽裕了再说。」 夏离进洞房看新娘子，夏二妮穿着红布新嫁衣，小姑娘虽然才十二岁，个子已经超过了一米六，娇羞的表情和稚嫩的五官很有些违和。 她看到夏离，咧开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夏离姐弟没有留下来吃晚饭，晚上山路不好走，也危险。王家不许来送亲的四姐弟同夏离一起走，这样太怠慢新娘，说好明天把他们送去夏离家。还拿了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两碗扣肉和两盘卤鸡。这是给夏离家和赵妞妞家的回礼。 夏山要留下喝酒，叶劲就陪着他们一起回去，王家又送了叶劲一小壶好酒当回礼。 他们回到东荣街，先把赵妞妞送回家，又拿了一碗扣肉和一盘卤鸡给她。赵亮来开的门，他笑着邀请叶劲进去喝酒，夏离又把自家的那盘卤鸡给他们下酒。王嫂子做的扣肉特别有滋味，她没舍得送，要拿回去给夏氏吃。 第43章 夏氏正在家里着急，天都蒙蒙黑了，他们姐弟怎么还没回来。终于听到夏聚喊「娘亲」的声音，忙不迭地迎了出来。 再次看到夏氏，夏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更多了几分感动和怜惜。她走过去搂着夏氏的胳膊说道，「娘，我好想你。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带着弟弟去乡下找你了。」 看到女儿如此撒娇，夏氏乐出了声。她极是享受，嘴里却说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跟娘撒娇。」 夏聚听了，也抱着夏氏卷着舌头说话，逗得夏氏咯咯笑出了声。她觉得，有了这一双孝顺又乖巧的女儿，一切都值了。 姐弟二人讲了一下婚礼的热闹以及村人看嫁妆时的夸赞，夏氏又讲了一下乡下之行。 果然如夏离所料，夏老汉是拿着拐棍才让那两口子置办下了那几样嫁妆，小杨氏心疼得哭了好几天。后来她又眼红夏离家和夏柱、夏山送的添妆，想留下几样，被夏老汉打了几拐棍才绝了心思。 饭后，夏离把做好的衣裳送给夏氏。淡紫色撒花锦缎对襟褙子，白色压边上绣着宝相花纹。紫色马面裙，上面绣着几枝小小的红梅。 这是自原主出生到夏离穿越过来，第一次给夏氏做整套的衣裳，原来只做过帕子、荷包之类的小东西，偶尔会给她的衣裳绣个小花小朵。也不是不孝顺，而是夏氏不许她做。 夏氏又是感动又心疼，嗔道，「娘又不是不会做，离离何苦那么辛苦。」眉毛又皱了起来，心疼道，「这匹锦缎是曾姑娘送的，我本来是留着给你嫁妆的。料子好，颜色又嫩，正适合小媳妇穿。娘这么老了，穿着可惜了。」 夏离一语双关道，「哪里可惜，娘还年轻，也是小媳妇啊。」又拉着她的袖子说道，「娘独自拉扯我长这么大，让我无忧无虑，快快乐乐，而所有辛苦和委屈都是娘一个人扛……跟娘比起来，我做的这一点实在微不足道。娘，我发誓，会让你一辈子幸福。」 夏氏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伸手顺着夏离垂下的一绺头发说道，「只要我的离离过得好，娘就幸福了。」 这位母亲的爱完全失去了自我。夏离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和身旁的弟弟幸福快乐，平安到老。夏氏最大的幸福应该是嫁人，而不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一双肯定会离她而去的儿女身上…… 第二天上午，祝二和王大河就把夏大妮、夏大熊、夏二虎、夏三豹送来了夏离家。 家里一下热闹起来，简直闹翻了天。 安排夏大妮住在正房西侧屋的美人榻上，熊虎豹住东厢。 夏离和夏聚领着他们去街上玩了一天，其它时候是田庆和小期领他们出去玩。 夏离觉得，夏大熊是个绝对的好孩子，一点不像夏铁和小杨氏，或者说缺了他们的自私和坏心眼。他随时都把几个弟弟照顾得非常好，包括夏聚。也特别勤快，有他在，田庆一家少干了许多活。除了有些憨，样样都好。 这样的孩子，将来若娶的媳妇好，日子会好过。若娶个心眼多又不省心的媳妇，就苦了。 听夏氏的意思，夏老汉已经拜托她帮大熊在乡下寻摸个好姑娘。 三豹比夏离刚穿越来的时候好多了，没有听他再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就是猴吃，不爱干净。 听说，夏老汉让他明年翻年就去镇上的私塾读书，还要住在那里，把他彻底跟小杨氏隔开。 九月二十，夏柱两口子坐着牛车来府城了。 夏山已经给他们租好了房子，就是他之前想租的那个家，小院不大，四间主屋，两间偏房。就在东城门附近，离夏离家有两刻多钟的脚程。 当天夏家四姐弟就住去了夏柱家。 二十二那天夏柱家请客，夏柱专门去三涧村请了夏梅娘一家和王新、夏二妮夫妇。王新两人欣然接受了邀请，夏梅娘拒绝了，只委托王新带了一百文大钱作贺礼。 夏离一家带着赵妞妞和郝云来夫妇也去玩了一天，送了贺礼。夏氏又把夏梅娘拒绝收的四两银子交给了夏柱保管，以后夏梅娘家有事了再说服她收下。 夏离也把当初夏二妮托她保管的一百多文大钱给了她。 小姑娘一下成了有钱人，私房就有一贯多钱。 她悄悄告诉夏离，王新跟她说，王家还没分家，他们要给嫂子家建了大瓦房后再分。这次他们成亲收的礼，拿出六两银子还夏离，其它的都给王嫂子保管，王新每月交给王嫂子七百文钱，再加上王嫂子和王大河及她种地、养猪、出去做席挣的钱，三年存款就会有三十几两银子，足够建个青砖瓦房的院子了。之后，他们小两口就能自己过自己的了…… 「王哥说，每个月他还会给我五十文的零用钱。我想吃什么，穿什么，买就是了。」 小姑娘的样子幸福极了，眼睛里盛满了喜悦，跟之前在乡下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夏离为她高兴，也为自己帮了一个小姑娘而高兴。 王新还了夏离六两银子，又一脸喜悦地给夏离躬了躬身，笑道，「谢谢表姐，给我说了个这么好的媳妇，我嫂子也极是喜欢。」脸上又有了些愁容，「二妮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勤快，早上一睁眼就找事做，等到晚上歇息了才能闲不下来。」 他的话和表情把大家都逗笑了，二妮羞得满脸通红。 夏山笑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走之前，夏二妮给夏氏一家三口、夏柱两口子、夏山每人比了一下脚的尺寸，让王新帮着记下来。她是想给这些帮过她的人每人做一双鞋子，不敢做衣裳，自己买不起好面料。鞋子她也不太会做，要跟王嫂子现学。 这些人也不缺鞋子，但二妮这样他们都高兴。 夏三豹不高兴了，吼道，「死妮子，你从来没给我和爹娘做过鞋子，却要给他们做。娘说得对，死丫头片子养了没用，那些嫁妆都填进了茅坑，白瞎了。」说完，还过去推了夏二妮一把。 第44章 夏二妮怕三豹是积年形成的，气得脸通红也不敢还嘴。 王新气坏了，过去就打了三豹脑袋一巴掌，立着眼睛骂道，「臭小子，你再敢打一下你姐，再敢骂一句她，我打死你。」 三豹被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夏家没有一个人帮他，都怒止而视。 夏柱骂道，「混帐东西，二妮是谁，那是你姐。她为什么要给这些人做鞋子，那是她知恩图报，这些人帮了她。她为什么不给你做，想想之前你这个弟弟是怎么欺负她的。还有你那个娘，天天想把她卖了换银子……」又对祝二说道，「明天你送他们兄弟回家，跟我爹说，不要等到年后，过两天就把三豹送去镇上读书，不能让小杨氏再把他教坏了。这是我和兰娘、山子共同的意思。」 大熊红着脸给二妮和王新道了歉，就把三豹拉去一边给他擦眼泪。 二十三上午，祝二就赶着牛车送大熊和三豹回小洼村。夏离一家和王新、二妮来送行，主要是给老两口带东西回去。三豹已经忘了昨天被打的事，哭得不行，拉着夏氏的袖子不想走。 夏氏叹道，「回去以后好好学习，学习好了，以后来府城书院学习。」 这些送行的人里不包括二虎，因为二虎已经去东荣街的沈家私塾上学了。 送走大熊三豹，夏柱又留他们在家里吃晌饭。晌饭后，王新和二妮回了乡下，夏离一家回东荣街。 夏氏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们夏家，绝大多数人都来了府城定居，村人没有不羡慕的。 他们先去集市买了些吃食，路过叶府东侧门的时候，看见守侧门的华嬷嬷和一个眼生的四十多岁的妇人站在门口说话。妇人穿着缎子衣裳，白净微丰，五官圆润，一脸和气，跟叶全有两分相像。 夏离和夏氏都冲华嬷嬷笑笑，夏聚还大声招呼道，「华嬷嬷。」 夏离又礼貌性地跟看向他们的那个妇人点点头，笑一笑。她觉得，这个妇人应该是叶风的乳娘，叶全的娘，赵嬷嬷。听说，赵嬷嬷昨天就同叶全一起回了叶府。 华嬷嬷也笑着跟夏离一家打了招呼，又对赵嬷嬷说道，「夏家因为当当和熊样，很得老公爷和大爷的看重。」 赵嬷嬷似没听见华嬷嬷的话，一直盯着夏氏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势瞧，之前的微笑渐渐没了。她赶紧用帕子擦擦嘴角，掩去因过于吃惊而张大的嘴。 直到夏离一家消失在那个胡同口，赵嬷嬷才收回目光。她又跟华嬷嬷说了几句「这里的景致好」之类的话，就反身去了腾书阁。 她听说，大爷晚上回了府都会在腾书阁歇息，她必须把那件事跟大爷说说。夏姑娘再好，可她的娘不妥，他们的事应该慎重考虑。 腾书阁只有金箭在这里看守。平时不许人进，但他看到是赵嬷嬷，就打开了门。 赵嬷嬷没有在二楼停顿，直接上了三楼。二楼是书房重地，叶风不在，门都是锁着的。 赵嬷嬷的脸色讳莫如深，整理着衣柜里的衣物。 不久，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密密麻麻，无声无息。 叶风今天一下衙就去了外书房，同老国公秘谈，连晚饭都是叶力送进去的。 戌时，他才回腾书阁。 刚进屋，赵嬷嬷就一脸笑容迎了上来。 她屈膝笑道，「大爷可回来了，老奴想得紧呢。」说着，就用帕子把叶风头上和肩上落的雨滴擦去。 叶风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嬷嬷一路辛苦，让你在家里多歇歇，怎么又来了这里？我专门给叶全放了两天假，让他好好陪陪你。」 赵嬷嬷把一个汤盅呈给他，笑道，「谢大爷体恤，这一路上老奴都被全子缠得紧呢。」又笑道，「不见见大爷，心里不踏实。诺，这是老奴熬的静心汤，干桂圆是暹罗国进贡的，又大又甜。端郡王爷送了大夫人一篓，大夫人孝敬半篓给太夫人，剩下的都给大爷拿来了。」 叶风向北边躬了躬身，谢过他娘和安郡主，就把盅里的汤都喝了。又道，「嬷嬷身体不好，在京城享享福多好。这里不比京城的繁华富庶，生活上有诸多不便。」 赵嬷嬷笑眯了眼，说道，「老奴想大爷想得慌，正好全子回京，就跟着他来看看大爷。大爷这么金贵的人都能在这里长住，老奴何德何能，怎么就不能来这里？呵呵，大爷体恤老奴，老奴可不敢拿乔。」 叶风笑笑，挥退了金镖和飞镖。 屋里没人了，叶风又道，「嬷嬷，我看中了一位姑娘，将来会娶她为妻……叶全应该跟你提过吧？她的闺名叫夏离，单纯得紧，以后嬷嬷要多跟她亲近，多讲些内宅里的门道。」 赵嬷嬷点点头。来的路上，叶全就跟她提过，还说，这位夏姑娘极得大爷喜欢和倚重，也有一些特殊的本事，大爷是娶定了她。儿子会跟他说这件事，肯定也是得了大爷的吩咐。 赵嬷嬷笑道，「大爷终于想通要娶媳妇了，老奴高兴得紧呢，太夫人和郡主她们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喜得念佛。老奴还想趁着手腿麻利，帮着带带小主子。」她想了想，还是低声说道，「大爷，老奴今天看到了夏姑娘和她娘。夏姑娘貌若春华，眼神清明，一看就是位好姑娘。但她的娘不太妥……」顿了顿，声音更小了，「老奴敢肯定，她娘还是个处子，没嫁过人，怎么可能生闺女……这件事，大爷要慎重。」 叶风已经对夏氏有了某种猜测，对她是「处子」这事并不惊讶，但赵嬷嬷远远望几眼就能看出其中门道令他吃惊不已。反问道，「嬷嬷怎么看出来的？」 赵嬷嬷说道，「大爷也知道老奴的一个姑姑曾经在宫里服侍过先太后。这手本事，老奴是跟她老人家学的，」神情又有了些得意，「就是宫里的医女和嬷嬷也没有几个人能学得会。」 有这个本事的人一般不太愿意说自己有这个本事，有时候惹祸。但赵嬷嬷为了主子，今天还是说了。 第45章 叶风的眼睛一亮，看了赵嬷嬷几眼，又问道，「你那个姑姑年纪很大了吧，她还活着吗？」 赵嬷嬷笑道，「老奴的姑姑已经六十七岁高龄了，先太后薨了以后被放出宫，一直没嫁人。先由我娘家爹养着，我爹去世后，又由我哥哥养着。老奴来这里之前，接到乡下哥哥的来信，说姑姑还活着，腿脚麻利，牙口也好。」 叶风沉思片刻，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道，「我现在对东晋侯邱家非常感兴趣，特别是邱夫人齐氏……我记得坊间有个传闻，说草包邱泽娶了齐氏就一飞冲天，而他的母亲邱太夫人却气得吐了血，新媳妇进门当天就住去了小佛堂不再出来……」 这个传言传了许久，明面的说法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说邱太夫人不喜欢这个皇上赐婚的儿媳妇，还敢表现出来。而自觉猜到内情的人是暗指邱泽捡了个漏，所以才被重用。 三十几年前，齐太后还是皇后，二十几岁只生了一个公主，而先皇已经有了三个儿子。齐皇后二十三岁时好不容易又怀了孕，齐家怕她寂寞，就送了小她八岁的胞妹齐琳进宫陪伴她。直至半年后，齐皇后顺利生下儿子，才把齐琳送出宫。齐琳出宫前，失足落入湖中，被人救上来。回家后，又闹了一次自杀，闹得动静有些大，许多京城的权贵都知道了。之后，先帝给东晋侯世子邱泽和齐琳赐了婚。 先东晋侯已经死了三年，皇上因为不喜只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草包邱泽，一直压着没让他承爵。自从邱泽娶了齐琳，不仅承了爵，还一下当上了左卫营的正四品将军，之后节节高升，直至先帝驾崩才止住势头…… 赵嬷嬷呵呵笑道，「私下都是这么传的。」 叶风道，「传言不一定是真的，要有实锤才能知己知彼。那时候你姑姑还在宫里，她看得出来谁是处子，也就看得出来谁不是处子……」顿了顿，又道，「让全子再辛苦一趟，回你老家去看望你的姑姑。」 他要给夏离添砖加瓦，就要想办法抓齐氏的把柄。 赵嬷点头笑道，「全子小小年纪就跟着大爷奔前程，这是他的福气，哪里敢说辛苦。」 叶风的笑意更盛，说了夏聚的真实身份，又说自己知道夏氏身世特殊，夏离也只是她的养女。还让赵嬷嬷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不许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他的母亲。而且，以后当着夏氏的面，可以多讲讲邱家的乱。 赵嬷嬷的神情严肃下来，点头允诺。大爷的事，只要他点出来不许跟郡主说的，她绝对不会说。 叶风又笑问道，「嬷嬷来的时候，我娘一定有所吩咐吧？」 听了叶风的话，赵嬷嬷呵呵笑出了声。大爷从小聪慧，许多做法和想法异于常人，又极有主意，听不进人劝。而郡主总想知道他的想法，还总想把他的一些想法和作法掰过来。母子两人互相关心，却又相互防范。 自己在主子五岁时又意外怀了身孕，只得出府生子，郡主重新给大爷调去了一位嬷嬷照顾。她以为，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再服侍大爷了。谁知在三年后，郡主又重新把她调去了大爷的身边。就在她离开大爷身边的四年多里，大爷一共换了五位嬷嬷。她们都是因为处理不好大爷和郡主之间的关系而被换，三位是太听郡主的话被大爷换了，两位是太听大爷的话被郡主换了。 而她，得大爷和郡主的同时信任和看重。她是大爷的奴才，又充分相信大爷的早慧，肯定一切听大爷的指挥。而对于时刻想知道儿子情况的郡主，赵嬷嬷似乎也做到了「知无不言」。她说话很有技巧，让郡主哪怕不赞成儿子的某些做法，也无可耐何，或者不忍责怪他…… 赵嬷嬷笑道，「郡主也是关心大爷。她若知道大爷有了心爱的姑娘，也会高兴……」 两人说完话，赵嬷嬷离开腾书阁。她的新家在叶府后街的一个小院里，出了叶府后门，走个小半刻钟就到了。 叶风站去窗前。远处那个小院里，廊下的灯笼随着秋风飘摇着，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迷离的雨雾让灯光更加暗黄。此时已经过了他同夏离见面的时间，他没能如愿看到那个倩影，止不住地失望。 今天，他和叶老国公收到了京城他爹的密函，还有母亲信里的嘱咐……这两件事，他都要亲自去一趟汉江府。 他和离离的前路，或许比意料的还会顺利些。 第二天，小雨依然飘着，秋意更浓了。 夏离和夏聚把当当和黑子送出门。熊样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王新又在休婚假，所以熊样要再过几天才会去训练。 他们还没进门，就看见夏大妮打着伞送夏二虎来沈氏私塾读书。 夏大妮比夏离还要高一点，由于比较壮实，显得身材更加高大。她穿着银红色绸子比甲，簪着四朵夏离送的珠花，还化了个淡妆。 夏离觉得，以后还是要再给小姑娘讲讲如何打扮。而且，她或许找个军官更合适。她家搬来了府城，自家和夏山舅舅的前程都不错，她也有这个条件了。 而穿着淡绿色小长衫的二虎漂亮儒雅，一点也不像他的屠夫爹夏柱，更像夏氏的儿子。 几人笑着打了招呼，就看见刘长昭打着伞来了。他穿着石青色长衫，头顶只插了支玉簪，一脸的落寞。 夏离有一种感觉，几天不见，他似乎长大了好几岁。 夏聚纳闷道，「刘大哥，你不上学，怎么来了这里？」 刘长昭摇摇头，对夏离说道，「小丫头，我马上要跟表哥去一趟省城，有几话想跟你说。」 送了二虎的夏大妮本来还想来夏离家坐一坐，看到他们几人说话，就直接回家了。 夏离几人进了院门，刘长昭在影壁前站下，他不想进内院。 夏离示意夏聚自己回去，夏聚只得翘着嘴巴不情愿地进了垂花门。 刘长昭见没有外人了，才闷闷说道，「我已经满过十五岁了。」 第46章 夏离点点头，她知道。他过生辰的时候，夏离和夏聚送了贺礼，夏聚还去吃了席。 刘长昭又道，「我亲娘死得早，我是祖母养大的。」 夏离非常同情地点点头，这事她也知道。 刘长昭叹了一口气，眼圈都有些红了，又道，「我没有表哥有本事，总是受制于人。」 夏离宽解道，「刘公子不要妄自菲薄，你非常优秀，以后定会大有作力。像叶大人那样……早慧的人，不多。」加上她，只有两个。 刘长昭的目光在夏离的脸上转了几圈，笑道，「你很会安慰人，也怪不得我愿意跟你说话。」他看向迷离的远方，脸色也阴沉下来，说道，「我接到姑母的来信，那个女人一直怂恿我父王，要插手我的婚事。我父王就听话地跟皇上请了旨，说我岁数大了，他们相中了一个姑娘，请皇上给我指婚。」 夏离知道他的继母也是齐家女人，天天想弄死他或养废他为自己儿子扫清障碍。忙说道，「那坏女人不可能给你找好亲事，不能听她的。」 刘长昭道，「是。我姑母听说这件事后去见了皇上，说我已经被他们逼走了，若再给我指个我不愿意的媳妇，我会被逼死。皇上才暂时没有指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隐隐有着泪光。 夏离很心疼这个大孩子，从小死了娘，爹不着调，只得跑来投奔千里之外的表哥。说道，「那你得自己先找个好姑娘，让你姑母请皇上指婚。媳妇找不好，你一辈子都不会顺心。」 刘长昭的目光收回来，怔怔看着她说道，「其实，我已经看上了一个姑娘，可我不能害她。我们这些宗室，看似风光，有时候相反不如百姓人家来的自由。」 夏离的脸红了，没有接话，心里有种莫名的痛。 刘长昭苦笑了一下，又说道，「还好有一位姑娘比较适合我，就是她了。」 「谁？」 「我的表妹，清清。」刘长昭轻声说道。 夏离的眼前一下浮现出那张俏丽的笑脸，由衷说道，「是曾姑娘啊，她真的很好呐，美丽，聪慧，开朗，贤淑。」 刘长昭点点头，又道，「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堂姐妹，我们知根知底。姨夫的官声非常好，很得皇上重视，听说以后会调去京城为官。表妹的岁数不大，我们可以晚几年成亲。那时，姨夫应该已经去京城了，她也有所倚仗，不会由着我继母欺负。几年后，我一定比现在更强大，我一直在跟表哥学习怎样为官，怎样打仗，我会有出息……」 他数落着曾清清的优点，以及娶了她以后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他似在讲一件事实，也似在说服他自己。 夏离知道，这个朝代有本事的宗亲也可以恩荫为官。她鼓励道，「那你就好好努力，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们以后更好的生活。风雨过后是彩虹，我预祝你今后的一切都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刘长昭点点头，说道，「表哥在等我，我们去汉江府跟我姨夫和姨母商量这件事。我，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这件事，让你知道。」他的脸有些红。 夏离笑道，「恭喜你，恭喜曾姑娘。」 刘长昭又道，「我借花献佛，会把你送我的太阳鸟送给他们。」 夏离想到那只鸟的名字叫彩礼，笑得无比灿烂，说道，「那鸟的名字取得真应景。」 刘长昭的脸更红了，抿了抿嘴，反身开门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夏离叹了一口气。才十五岁的少年，不仅要为自己的性命和将来发愁，还要为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发愁……也难为那孩子了。 有后娘就有后爹，许多家都如此。 而且，那真是个好孩子。不像其他宗室子弟那样轻视小农女，一直把她当朋友。即使有那种意思，对她也没有任何轻慢和随意。知道不可能，就把那种心思埋在心里，过来以这样一种形式跟她「告别」…… 夏离刚走到垂花门前，就看到夏氏站在抄手游廊里，脸色有些不好。 夏氏说道，「刘公子还是读书人，怎么能拦着小娘子说话呢。」 夏离上前搂着她的胳膊说道，「娘，你不要那样说刘公子，他很可怜的……」便小声说了他的继母拿捏她的婚事，他想求娶曾清清的事。 夏氏知道自己冤枉刘长昭了，叹道，「但愿他能心想事成，他继母太坏了。」又敲打夏离道，「看看，大宅门里阴私多吧？若曾姑娘的父亲不是大官，曾姑娘嫁进去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夏离笑道，「所以呀，赵大叔才是最好的人选，门户简单，自己当家做主……」 夏氏瞪了夏离一眼，红着脸快步向前走去。 晌午，二虎来了夏离家，以后他上学都会来她家吃晌饭。这个小正太跟赵妞妞一样，是他们全家都欢迎的小客人。 他一看到笼子里的彩衣，就翘起了嘴巴。因为夏聚送他的那只锦鸡在他去镇上上学后就「丢」了，夏老太说是锦鸡自己飞跑了，但他怀疑是夏老太或者小杨氏知道锦鸡值些钱，偷偷拿出去卖了。他气得坐在地上大哭也无法。 夏离又笑着承诺道，「以后姐姐若去打猎，再给你捉一只。」 见夏氏看了她一眼，她又赶紧道，「不是我去打，是我三舅或者赵大叔他们去打。」 自从知道夏氏的身份后，夏离不忍心再让她难过。 晌歇起来，天已经晴了。 赵妞妞来找夏聚，两个小人儿一起带着熊样和彩衣、彩多多去都司府玩。 不多时，田庆家的进来禀报，「太太，大姑娘，叶府的赵嬷嬷来了。」 夏氏纳闷道，「是厨房里的赵嬷嬷吗，咱们跟她不熟啊？」 夏离低声道，「可能是叶大人的乳娘赵嬷嬷，也是全大哥的娘。」 第47章 夏氏不太喜欢这样的人来她家串门，但还是堆满笑容迎了出去。 赵嬷嬷拉着夏离的手跟夏氏笑道，「啧啧，多水灵的小娘子，夏家娘子会养人。」 夏氏呵呵笑道，「赵嬷嬷过誉了，乡下孩子，比不得京城那些小娘子俊俏。」 赵嬷嬷摇头笑道，「夏家娘子谦逊了。别的不敢说，看小娘子的眼光我还是有，宫里的，大宅子里的，还有街头巷尾的，我看过的小娘子无数个。可夏姑娘这样俊俏又有别样风彩的，却是不多。」 这话说到了夏氏的心里，她嘴里谦虚着，却笑得畅快。 几人客气着进了堂屋，夏离亲手倒了茶奉上。 赵嬷嬷打开带来的包裹，笑道，「我听全子说，他可没少吃你家的饭。」包裹里是三块绸缎，华光溢彩，一看就是给夏氏、夏离、夏聚做衣裳的。 赵嬷嬷很会说话，让人如沐春风，让开始有些抵触的夏氏也软和下来，跟她开心地聊着天。 夏氏似是无意地说道，「我小时候在京城的一户王姓人家当过奴才，后来主子放了我的奴契嫁人……我恍忽记得那时的主子说过，齐家出美人，各大豪门都以能娶到齐家女为敖。可惜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齐家的女人，也不知道她们有多美。」 赵嬷嬷呵呵干笑了两声，撇嘴说道，「这里离京千山万水，我也就说句实话，齐家女人算不上顶漂亮，只不过多了两分招男人喜欢的‘媚’……才不是豪门大族抢着要，是他家厚着脸皮到处塞。当初还想塞女儿给我家大爷，我家大爷拧可挨板子都不要。」声音放低下来，「就说东晋侯邱家吧，娶了两个齐家女人，哎哟，闹腾的那个乱，世子爷远走他乡几乎不回京，庶孙也被整得失踪了，如今京城没有哪家看得起。当初的杨氏多好，美丽贤淑，知书达理，却被活生生的逼死，我家老公爷和国公爷还上折子弹劾邱大人纵妻害死儿媳妇。好了，如愿让儿子又娶了个齐家女回来。那小齐氏生了个儿子，可那个儿子有些傻，说话还大舌头。也只有东晋侯那个草包，才把那齐氏当个宝……」 她一通念叨，说了许多东进侯邱家的事，脸都皱成了一堆，嫌弃的不行。 夏氏听到她夸杨氏，眼里有了哀伤。后听说小齐氏的儿子是个傻的，眼睛冒了一下光，赶紧掩饰下来，淡然说道，「可见老天是长了眼的。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又问，「邱家失踪了一个庶子？」 赵嬷嬷点头道，「那个孩子可怜，生母被害死了，他小小年纪就吓得逃了出去，丢了一年多也没找到，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夏氏若有所思，轻声道，「她们的心肠太黑了，那孩子虽是庶子，不是邱大奶奶亲生的，但跟邱夫人也血脉相连，她怎么忍心。」 赵嬷嬷冷哼道，「那些人的心已经黑了，没有良知，只有利字。那个庶子聪明，她们怕傻儿子当不上世子，就先把聪明的庶子弄死呗。」 夏氏又叹了几口气，摇摇头。 夏离笑道，「赵嬷嬷就在我家吃晚饭吧，我去做两个菜来。」 赵嬷嬷笑道，「那感情好。你们别笑话我嘴馋，听全子说，我家老公爷和大爷、表公子顶顶喜欢吃夏姑娘做的菜。」 夏离谦虚几句，就去了厨房。她心道，赵嬷嬷说这些话应该是叶风的授意。不仅让夏氏娘了解了邱家的一些现状，也明明白白告诉她，叶风不怕得罪邱家。而且，让夏氏这样知道夏聚的身世和不幸，也更会接受和怜惜他。 夏离知道京城的妇人不善吃辣，就亲自做了香煎豆腐，蒜蓉排骨，玉米冬瓜肉丸汤，再加上田庆家炒的几个菜，就够了。 夏聚没有回来吃晚饭，小丫头来说被叶老国公留下了。 只有夏离、夏氏、赵嬷嬷三个人吃晚饭。 赵嬷嬷最喜玉米肉丸汤，笑道，「之前只知道玉米磨成面能做糊糊、窝头什么的，原来还能做汤啊，倒是另有一番滋味。」 夏离笑道，「炖汤必须是嫩玉米，老了就不好吃了。」 送走赵嬷嬷，夏氏忍了许久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坐去自己屋里发呆。 夏离知道，她应该是对夏聚的身世有所怀疑了。 天黑透了，屋里亮起烛，廊前的灯笼也亮起来。估摸夏聚要带着二狗一熊回来了，夏氏又像往常一样站去垂花门口。 稍后，院外传来二狗一熊的叫声，还有夏聚跟赵妞妞道别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进了院子，夏聚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娘亲，儿子回来了。」 夏聚走进来，一下抱住了夏氏的腰。 夏氏温柔地笑着，像往常一样，用帕子擦擦夏聚的小脸，牵着他的小手进了堂屋。她坐在椅子上，捧着夏聚的脸仔细端详着。她希望那只是自己的多心，可越看这张熟悉的小脸越是心惊。 夏聚以为娘亲是在跟自己亲热，高兴极了，嘿嘿笑道，「娘是不是看儿子越长越俊俏了？」又自我表扬道，「儿子像姐姐，也就是像娘亲，当然俊俏了。」 看到他纯净灿烂的笑容，亲近孺慕的眼神，哪怕有两分自己不喜欢的熟悉，夏氏也不忍心怪他。 孩子是无罪的，何况他还受了那么多罪跑出来，境遇曾经比离离还危险。 夏氏的眼里有了水雾，强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夏聚上床后，夏离来到堂屋，她觉得有些话该跟夏氏说清楚了。 夏氏手里捏着一个小布包也来到了堂屋。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说了话。 「我有话跟你说。」 「我有话跟娘说。」 两人怔了怔，默契地进了夏离的卧房。 关上门，两人坐去床边，夏离说道，「娘先说吧，什么事？」 夏氏抬手顺了顺夏离垂下的乌发，怔怔看了她一阵，才轻声说道，「这件事，我本来想等离离再大一点，出嫁之前再告诉你。可是现在，突发状况越来越多，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觉得，还是早告诉你为好。记住，为了你的安全，这事你一定要烂在心里，无论谁都不能说。」 第48章 说完，她把手里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有一块玉牌，一根菊花赤金簪。 夏离先接过菊花簪，她知道，这根簪子一定是这具身体的亲娘留下的。夏氏之前的支言片语里透露，她生前非常喜欢菊花。 而那块玉牌，就是她记忆里的玉牌，碧绿通透，上面刻着一个「礼」字。 夏氏没有注意到夏离的表情，似回到了多年以前。她缓缓说道，「离离，我不是你的亲娘，是你亲娘的丫环，名字叫夏菊。明面上我们是母女，可实际上是主仆……」 「娘，」夏离亲唤一声，她不习惯夏氏如此说。 夏氏又轻声说道，「你亲娘的闺名叫杨安安，她美丽，聪慧，箭也射得好，这几点你像极了她。你出生的前一年，你外祖一家被连累发配琼州……我唉，还是从你爹进杨家开始讲吧……」 夏氏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呆呆地看向黑色的小窗，没有聚焦。许久，才讲起了多年以前的事情。 那年，刚刚九岁的邱继礼被邱太夫人带去了杨家，请当时的镇西侯杨凡帮着调教。杨凡跟邱继礼的祖父老东进侯是莫逆之交，只可惜老东进侯在一次大仗中受伤，在床瘫痪几年后就死了。儿子邱泽少人教，不学无术，顽劣异常，还娶了被人耻笑的齐琳。 邱太夫人哭述这个孙子不能再养废了，请杨凡帮忙教导邱继礼。杨凡既看在老友的份上，也觉得邱继礼还算可造之材，就答应下来。 齐琳又哭又闹不愿意，不知什么短处被邱太夫人拿捏到，最后只得同意。 从此后，邱继礼就在杨府生活了，跟杨凡的儿子，十二岁的杨子祥一起上学、练武，每旬只回邱家一天。杨凡的大闺女杨平平、二闺女杨安安经常跑去找爹爹和大哥，也就跟邱继礼特别熟悉。 杨安安比邱继礼小七岁，那时只有两岁，她非常喜欢「邱哥哥」，经常跟在他后面跑。他们两个，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邱继礼像他的祖父，被杨凡调教得文武双全，十五岁开始就跟着他上战场南征北战。 邱继礼非常喜欢杨安安，拒绝邱泽和齐氏给他安排的所有姑娘，一直等着杨安安长大。在杨安安十五岁，他二十二岁时，终于抱得美人归。杨安安的肚皮也争气，成亲没多久就怀了孕。 可是那年的八月，发生了震惊朝野的「杨氏谋害皇孙一案」，先太子妃杨平平喂罪自杀，杨家也在十月被发配琼州…… 杨安安痛不欲生，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坚强地活着。 齐氏一直不喜杨安安，但因为邱继礼看得紧，齐氏并不敢太过份。邱继礼又承诺，他会想办法外调，带着杨安安去外地生活。 就在夏离出生前三个月，就也是祯庆三十年的腊月，那时先皇驾崩没几天，当今皇上刚刚继位，邱继礼就接到密令不得马上不外出。 邱继礼怕齐氏伤害杨安安和肚子里的孩子，求到太夫人那里，请她保全妻子，等自己一回来就带妻儿离开京城。 邱太夫人也怕杨氏一尸两命，只得暂时出了佛堂。她怕府里不安全，带着杨安安去庄子里生活。 杨安安觉得齐氏已经把持侯府二十多年，太夫人不一定弄得过她，怕自己和孩子在邱继礼回家之前被害，就安排了不是家生子的夏菊出府。说齐氏会想尽办法弄死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不止因为齐氏不喜她，还有三个原因。一是只有他们母子（女）都死了，杨家又无人，她的所有嫁妆才能完完全全落入齐氏的手里。二是齐氏总觉得邱继礼因为杨安安而跟自己生分，只有除掉杨安安，儿子才能完完全全跟齐氏一条心。三是齐太后不喜欢杨家人，齐氏肯定会想办法逐了她的愿。 杨安安还交给夏氏一根她带过的簪子，一块邱继礼送她的玉牌……并告诉了夏氏一个惊人的秘密，齐氏没有生育，邱继礼不是齐氏的亲生子。二十几年前，在邱泽的支持下，齐氏假装怀孕，夺了邱泽一个小妾的儿子。这件事后来被邱太夫人发现了，在送邱继礼去杨家的时候悄悄告诉了他和杨凡。而齐氏不知道邱继礼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还经常跟他上演着母慈字孝…… 为了逼真，「无意害得主子差点小产」的夏菊挨了二十板子，让人拿着她的契书把她卖了。夏菊被人「买」了下来，藏身在离京一百多里远的通县。 夏菊在通县呆到翻年的四月底，杨大伯突然抱着刚满一个月的夏离来找她，说大奶奶危险，孩子暂时抱过来。若大奶奶能撑到大爷回来，夏菊就抱着孩子回去。若大奶奶先死，就秘密抱着孩子回乡…… 五月中，杨大伯无限悲伤来找夏氏，说大奶奶撑……到前几天大爷还没回来，三天前就死了。都说她是因为孩子死了想不通上吊自杀，让夏菊带着小主子赶紧逃走…… 「大奶奶知道姑娘没死，又心心念念等着邱继礼的回归，怎么可能撇下姑娘自杀呢，一定是被齐氏害死的……我来不及难过，第二天就赶紧带着姑娘坐船回湘江……为了让姑娘能得我爹的看重，我就编出姑娘的爹是秀才的话……在小洼村的前几年，我还盼望着邱继礼能为大奶奶报仇，好带着姑娘回京认祖归宗。可是八年前，杨大伯以来湘江省买茶叶为名来小洼村看了我们。他说，那个家姑娘永远回不去了，因为挨千刀的邱继礼居然娶了齐氏的侄女……」 夏氏边讲边哭，哭得非常伤心，怕夏聚听见，用帕子把嘴死死捂住，低低的唔咽声听起来很恐怖。 夏离也哭了。为那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娘亲杨安安，为已经早死的小原主，为献出青春和爱情一心护主的夏氏…… 两人抱着哭了一阵，夏氏挂着眼泪说道，「这支簪子是你娘留下的，当初她十里红妆，却只给你留了这一件物什，其它的都被那不要脸的齐家女人霸占了。这块玉牌是邱继礼的，不管他如何无情无义，你身体里总归流着他的血，就当个念想吧。」 第49章 夏离用拇指指腹轻轻抹着簪子。之前叶风跟她讲杨家和杨安安的时候，夏离只是同情他们。而此时此刻，她却有了一种归属感，觉得那就是自己没有见过面的亲人，那种亲情感应在她的身体里汩汩涌动起来，传遍全身。 泪雾里，她似乎看到一位跟她有几分相像的年轻小媳妇，带着这支簪子，扶摸着大大的肚子，在痛苦地思念着死去和远走天崖的亲人，在焦急地盼望着夫君的回归，在想着如何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如何让孩子平安活着…… 十六岁，是前世人们口中的花样年华，刚刚上高一，憧憬着将来的美好和未知。可杨安安却是在痛苦、焦急、惶恐、害怕中渡过，生命最终还是止于这个年纪。 她轻声唤道，「娘。」 夏氏擦了擦眼泪，又道，「离离，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嫁给叶风了吧？大宅门里，若婆婆不喜，她随便就能整死儿媳妇。还有啊，若你的身份被发现，不说邱家那两个齐氏会想办法害死你，齐太后也不会放过你……」 她又想起了夏聚，叹着气说道，「咋办，我觉得聚儿很可能是邱继礼的庶子。若那样，我们咋办，会不会被人发现？实在不行，咱们赶紧回乡下，离叶大人远着些，他跟那些大官有来往，别被发现他们端倪……」 她喜欢夏聚，但更不愿意让夏离涉险。 夏离擦干眼泪。听了这么多事，她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去京城的信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背后还有会越来越强大又不怕齐家女人的叶风。她应该替原主、原主的娘……不，是她这一世的娘，夏聚，夏氏讨回一个公道，收拾大小齐氏，特别是邱继礼的伪老娘。夺回小娘亲的嫁妆，以及夏聚应得的。还有邱继礼那个渣男，也不让他的日子好过……至于齐太后，跟她对着干就涉及到了政治，自己暂时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要看叶风和叶家的态度…… 但现在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夏氏已经吓坏了。 夏离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来，放在床上打开匣子，拿出一块玉牌。 夏氏抖着手接过来，跟另一块玉牌比较着。两块玉的质地和大小有区别，夏氏保存的那块玉牌质地比这块好得多，也要小一些。但上面的「礼」字，字体、大小、笔锋、凸凹几乎一模一样。这是玉刻，没有模子能倒出一模一样的字。哪怕同一个人刻，不注意也不容易刻得这样相似。这个字，一看就是故意刻得一模一样。 夏氏觉得，既然这块玉牌是邱继礼给出来的，代表着邱继礼。那么另一块玉也应该是邱继礼给出来的，同样代表着邱继礼。 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道，「这块玉牌定是聚儿当初带着的，你咋没早拿给我看？若我早看到……」顿了一下，又道「唉，看到也不忍不救他，他还是个孩子……天意弄人，聚儿竟是邱继礼的儿子，我都恨死那个忘恩负义的臭男人了，却还帮他养着儿子！」 夏离说道，「娘，这不是聚儿带来的，是邱继礼派人交给我的，说感谢我们救助养育了他儿子。若我们有为难之事，就拿着这块玉牌去找他……」 便把邱继礼请叶风帮着寻找失踪的儿子，以及邱继礼派邱商来看夏聚，邱商看到夏氏后吃惊不已，又被叶风发现端倪并派人回京调查的事合盘托出。 夏氏先是眼睛瞪起来，后是嘴巴张得老大，接着又用帕子捂着嘴哭起来。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我？」 夏离见夏氏真生气了，拉着她的衣袖撒着娇，「娘莫生气，我暂时没告诉娘，也是想让娘多过几年舒心日子。怕娘知道聚儿终有一天要回归本家，伤心难过……」说完，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还轻轻抹着她的后背。 见夏离如此乖巧，夏氏也不忍心再怪她了。缓缓说道，「你还这么小，那多么事却要独自扛着。你本是千金小姐，金尊玉贵，是我不好，是我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她哭得更加伤心几分。也不敢提出回乡下了，不仅夏聚的身份已经被邱继礼知道，她和夏离的身份也被叶风祖孙发现了，兴许邱继礼也发现了。若离开叶风的庇护，他们更容易被人算计。 她气不过，咬牙骂着邱继礼，「那个不要脸的臭男人，忘恩负义的东西，没品没德，这样的人怎么当上了总兵……」又把邱继礼送的那两根簪子和几张银票扔在地上，骂道，「我不要他给的东西，也不要他的臭钱。」 夏离安慰着夏氏，等到她平静下来以后，两人开始商量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夏聚同夏离一样，都被齐氏害死了生母逃出来，可谓同病相怜，还是要把他好好养大交出去。对邱继礼的怨不能发在他身上，那是个可怜孩子，何况他是夏离的亲弟弟。他们一家还必须住在这里，有了叶风的庇护，总要安全得多。邱继礼不可能亲自来这里，不管他派谁来，她们都咬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夏离又道，「娘，我跟叶风不仅彼此心悦，我对他的前程还有大的帮助。我之前看过一本杂书，上面有怎样改造火铳和大炮的方法，我跟他说了，如今效果非常好。这不仅对叶风前程有益，对国家更有益。因为这个，老国公对我也另眼相待，说我是最聪慧的姑娘。而且，叶老国公和叶大人非常敬佩我外祖杨老将军，不管我和叶风的关系如何，他们都会尽全力庇护我们。娘放心，我虽然在乡下长大，但是也有好处，就是彪悍，不怕事，不娇气，扛打击。哪怕进了大宅门，也由不得别人欺负。而且，我还有当当，熊样……」 夏氏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敢再说让夏离远离叶风的话。她觉得，在大宅门里，利字当头，只靠感情维系不了夫妻关系，自家大奶奶和邱继礼就是如此。一旦一方失势，另一方就翻脸不认人。只有有了「利」字，才不怕被另一方抛弃。夏离目前对叶风有用，她也就放了一些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两人说到深夜，夏氏才起身回房。她昏昏沉沉，路都有些走不稳。 第50章 夏离扶着她回屋，服侍她脱衣上床，夏氏摇头拒绝。夏离十分固执，给她把头发打散，脱下外衣，扶着她躺下。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养恩大于生恩。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闺女，聚儿也是你的儿子，我们会一直孝敬你。」 夏氏的眼泪又无声地流出来。 夏离出去，把门带上。 她又走到夏聚的床前，透过纱帐，夏聚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她笑起来，有个这样贴心的弟弟真不错。将来，面对那一家子牛鬼蛇神，自己也不孤单。 哦，还有一位年事已高的邱太夫人。那位可怜的老太太，儿子孙子不省心，娶的媳妇更不省心，若不是进佛堂念佛，肯定早被气死了。 邱继礼那个渣男只有一点做得合她心意，就是想把夏聚记在杨安安的名下，由他将来承爵。 夏离回到卧房，把那两块玉牌放进邱商给的匣子里，又把夏氏扔在地上的簪子和银票捡起来放进去，把匣子放好。这些东西她们都不会要，以后全部还给邱继礼。 她又拿起杨安安留下的簪子看了许久，才起身从妆台里拿出一个雕花小锦盒，把簪子放进去，再把锦盒珍而重之收好。 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床顶，久久睡不着。 叶风说，邱继礼是个矛盾的人。是什么事让他舍下怀孕的媳妇，出去那么久，直到孩子「死了」，媳妇「自杀」，还没回来。他知道齐氏不是他的生母，他跟杨安安青梅竹马痴心等她长大，他还是杨凡调教长大，为什么明知齐氏把杨安安害死，还会娶齐家的女人…… 他到底长没长心？或者说，他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夏离的脑子一片混沌，更想叶风了…… 第二天早上，夏氏和夏离的眼睛都有些红肿，但都默契地没有再谈那件事，依然如以前一样疼爱夏聚。 已经对练习搏击有些懈怠的夏离又用起功来，把放在库房的沙袋重新拿出来，挂在东厢北屋和正房东耳房之间的那块小空地上，又去花市买了两盆高大的盆栽挡在外面。不仅她自己练，还拎着夏聚、赵妞妞、金铃、小期一起练。 之前夏氏很不喜欢看夏离练搏击，觉得不像大家闺秀。现在也不念叨了，自保最重要。 赵嬷嬷偶尔会来串个门子，找夏氏说说话，也让夏离借光听了京城的不少「八卦」。比如凭着女人发家的献恩侯齐家，同样凭着女人发家的东进侯邱家…… 夏离才弄明白，原来是因为齐太后和齐氏姐妹情深，邱泽那个草包不仅保住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进侯爵位，还当上了二品大员。 也因为太后的关系，邱家敢接受罪臣杨凡的两把绝世好弓，虽然被众多朝臣弹劾，皇上也没有处置。而且，那大小齐氏忒不要脸，经常顶着杨安安的首饰到处走，让人忒瞧不上。 夏离自觉有些明白邱继礼为什么辜负杨安安了，他跟他爹一样，是在用女人换前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渣！ 小齐氏生的儿子名叫邱中和，今年十岁，比他的祖父邱泽还二，上了好几年学，会写的字不超过二十个。邱继礼只有两个儿子，一嫡一庶。他非常喜欢聪明的邱中书，一直把他养在鹤城。不知大小齐氏听谁说邱继礼想把邱中书记在原配名下，在邱继礼外出公干的时候，她们的人把邱中书和他姨娘强行接去京城，很快那个姨娘就「病」死了，邱中书也不知所踪…… 还知道了叶风原来是个神童，创造了京城许多个最。他从小就主意正，一旦认准了方向，谁的话都不听…… 时间久了，夏氏也回过味来，赵嬷嬷应该是得了叶风的示意来说这些的。叶风的如此态度是要和夏离一起站在邱府的对立面了，他现在真的是把离离放在心里的。以后若离离同他的前程和家族利益有了更大的冲突，他还会坚定不移地跟离离一起共进退吗？夏氏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心里矛盾重重，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十月十五下晌，祝二挖了半筐番芋来。现在的番芋还没长大，挖来尝尝鲜。一起拉来的，还有半车彭驼子编好的竹器。 祝二笑道，「彭大哥说，编这些竹器的竹片都是买的上午的，特别是去三舅爷介绍的那家蔑器铺买的斑竹条和紫竹条，托人去买加路费花了不少钱，本钱一共是十贯二百文。他和家人没日没夜辛苦了两个月，希望能卖十三贯钱。若是卖不到，十二贯也行。再低，他们就白辛苦了。」 夏离看了看，这些东西非常精致，特别是其中的六个大花瓶和两架插花架、三副围棋盒，利用竹片的正面和反面颜色色差或是不同竹子的色差编出了花纹和字体，且造型别致，把夏离之前说的引申的更好，有一种厚重和低调的美，远超出夏离的想像，所以她更愿意称之为工艺品。 还是那句话，上帝关上了这扇门，就打开了那扇窗，没想到彭驼子有这个艺术细胞。 夏离真想自己买两个大花瓶摆在堂屋里，再买一架插花架摆在她的侧屋里。最后她只决定买一个篮子做针线篓，一个竹编包，其它的都拿去外面帮助彭姨夫打名气。 之前她已经跟贺总管说好，会拿一部分竹编器具运去省城在叶风名下的茶铺里寄卖。另一部分会在湘流居里寄卖。 不过，十三贯钱收得太少了，夏离不太懂行，也觉得这么好的艺术品至少应该值二十两银子。 这个时代一贯钱相当于一两银子。 夏离分了一大部分出来，让田庆夫妇挑去叶府找贺总管。他们都走到门口了，又叫住。 有了番芋这种稀罕物，就请贺总管和赵嬷嬷来吃晚饭，再谈谈卖竹器的事。不好意思请老公爷，就让夏聚和小期拿了三分之一的番芋送给叶府。 赵嬷嬷是跟夏聚一起回来的。她笑着提点道，「夏姑娘，请了我们，怎么不请我家老公爷？」 夏离笑道，「他老人家那么高大上，我们小门小户的，怎么好意思无事请他来吃饭。」 第51章 赵嬷嬷又笑道，「请不请是你们的心意，来不来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哦，也对。 夏离笑笑，又让夏聚赶紧去请老公爷。 一刻钟后夏聚跑回来，笑道，「叶太祖父答应来吃饭了。」 那位大神要来，不仅要加菜，还得请陪客。夏离又让田庆去军营请夏山和赵亮晚上来吃饭，最好能提前些回来。 一旁的赵妞妞高兴地跳起来，「我不用回家做饭了。」 夏离拟了个加番芋的菜单。番芋烧排骨，金沙番芋泥，烧烤番芋，拔丝番芋，前两样先准备，后两样要现做。 田庆家的再烧几个好菜就行了。 听见沈氏私塾下学，夏离又让夏聚去把二虎叫来吃晚饭，让小期去夏柱家说一下。 酉时，不仅叶老国公来了，连叶风和刘长昭都来了，二狗一熊和贺总管、叶力、叶劲跟在他们身后。叶力和叶劲各拿着一个包裹，说是曾姑娘和曾四爷送的礼物，以及叶、刘二人在省城给夏家买的吃食。 叶风和刘长昭的头发用玉簪束在头顶，没有戴冠，还有些湿润，身上的皂角清香也特别明显。他们应该是才回府不久，洗漱完就来了。 夏离和叶风对视一眼，心情瞬间灿烂起来。她心中存了太多太多的话，想跟他倾述。 叶风穿着竹青色长袍，气质干净得如天边那抹淡淡的白云。他看着夏离，眸子一下亮起来，咧嘴笑了笑。 而刘长昭的变化就大了，只有十几天未见，感觉他又长高了长宽了，脸上的表情内敛平和多了，没有了过去那种拽拽的、别扭的趾高气扬。 看着这个快速成长的少年，夏离止不住地叹息，人必须成长，但成长的太快，也让人心疼。 他们进了东厢，老公爷还在打趣刘长昭，「在找媳妇的事情上，你比风儿强多了，他得向你学习……」 刘长昭看了一眼来上茶的夏离，红了脸。说道，「我比不了表哥，他有亲娘老子、亲祖父帮他，他可以任性，可我却不能。」又赶紧道，「若姑母能够说服皇上给我和清清表妹指婚，也是我的福气。」 叶风说道，「曾姑娘人很好，能娶到她，的确是你的福气。」 多了四个大胃，菜还要多加，夏离又让田庆去附近的酒楼买几个卤味回来。 当当还在桥的另一面就闻到了生土豆味，一进院子就跑去厨房蹲在装土豆的筐边不起来，眼睛乐成了一条缝。它在那里，熊样和黑子也跟它一起蹲在那里，忙碌的田庆家的根本转不开身。 夏离无法，只得把装土豆的筐拿去院子里放着，二狗一熊才出了厨房。 夏离亲自给当当做了一小碗土豆泥，当当看到只给自己做了这么一点点，而那么多土豆都做了自己不能吃的菜，气得眼泪都涌了上来，嘴巴翘得更长。 它的样子逗乐了一众人。赵嬷嬷笑道，「哎哟哟，咱们的当当就是一不般，该厉害的时候厉害，该争嘴的时候争嘴。」 熊样见赵嬷嬷表扬了当当没有表扬它，赶紧立起身向赵嬷嬷甩出舌头笑。 赵嬷嬷更高兴了，又道，「咱家的熊样就是漂亮。乖乖，我给你做了一件花袄子，等天再冷了就拿给你穿。」 熊样听了，才又爬下去。 夏离知道当当嫌少，又给熊样调了蜂蜜水，给黑子做了肉糜拌饭，让它们不要跟当当抢番芋。 稍后，赵亮和夏山来了。 赵亮每次来夏家，心里都会荡起丝丝甜蜜。他对在前院忙碌的几个女人笑笑，当然看夏氏的时间要多一点点，笑容也更深。 叶大人曾经暗示过他，夏氏拒绝他，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猜测，夏氏的苦衷应该是夏离，怕因为母亲再嫁对夏离的亲事有碍……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他都愿意等，等她想通，等她看到自己的诚意，实在不行等到夏离出嫁…… 酒菜上桌，叶家祖孙、刘长昭、赵亮一桌，夏山、贺总管、叶力、叶劲一桌，赵嬷嬷由夏离、夏氏和三个孩子相陪，在上房堂屋吃。 老爷子非常喜欢吃金沙番芋泥，夏离又去做了第二盘，把剩下的几个番芋都用完了。 因为这个菜加了盐蛋黄，当当馋得直流口水也没给它吃。它见一个番芋都没剩，气得又冲着东厢狂吠几声。 夏聚悄声哄道，「莫叫，改天让祝叔挖半筐番芋来，给你一个人吃。」 吃完饭后，众人喝茶聊天，夏离就让田庆把竹器拿来给贺总管过目。 贺总管几乎不敢相信这些竹器是一个身体不好的农人编的，直说花篮和花架足可以同湖州的竹编灯笼和巴州的竹编书画媲美。 湖洲的竹编灯笼和巴州的竹编书画是这个时代着名的竹编工艺品。 他笑道，「这些花篮和花架，还有这几个围棋盒，我们府都要了，其它的拿去省城千山茶坊寄卖。」 千山茶坊就是叶风名下的茶行。 叶风听说出来看了看，说道，「府里马上要给京城的公府送年礼，把这些竹器都买下送去京城。哦，给我祖父和我各留一副围棋盒。」 刘长昭见了，又道，「给我留一对花瓶。」 夏离报了二十两银子的价。 贺总管笑道，「夏姑娘不懂行，这些东西至少值三十两银子。这还因为你那位亲戚的名气没打响，若有名气了，还会更高。还有，再跟他说说，竹条还要斟酌细挑，那样才不辜负他的手艺，也会更值价一些。以后，他的东西我们千山茶坊包卖。」 说完，交给夏离三十两银子。 夏离也替彭姨夫高兴。不过，现在天冷了，他应该编不了多少东西，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多编。 夏氏更是喜得不行，笑道，「明天我就去三涧村跟妹夫说说。」 第52章 叶风听到夏氏明天要出去，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夏聚和赵妞妞听了，都大声说道，「我也要去二姨家。」 二虎郁闷地翘起嘴，他要上学，哪里都去不了。 赵亮见夏氏同意两个孩子都去，乐得直搓手。 晚上，夏离又来到院子里望向腾书阁，叶风正唇角微勾地看着她这个方向。夏离举起右手，叶风就把手里的纸打开，上面写着，明天在湘流居吃晌饭，我派人去接你。 夏离先还以为叶风知道夏氏要走会来自己的家，没想到他要去湘流居。她也好久没去酒楼了，便跳了三跳，表示同意。 第二天早饭过后，夏氏带着夏聚和赵妞妞、小期去了三涧村彭家玩。本来还让夏离一起去，夏离说身上有些不适，推了。 夏氏看看夏离，知道她想跟叶风见面，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任何办法。 巳时末，斗笠压得低低的叶劲赶着马车来了胡同口，夏离带着金铃上了马车。 路上，叶劲笑道，「我家大爷说了，这匹马和这辆马车就送夏姑娘了，草料叶府会定时送过去。」 夏离之所以一直没给家里买车，就是觉得庄子里有牛车，离家不远的地方又有车行，再是她也难得出个门。见叶风主动送了马车，还附赠草料，也就笑纳。如今这个社会，别说普通百姓，就是比较有钱的人家，也不会轻易买马。马贵不说，马的饲料也贵，养一匹马比养几个普通人贵多了。 马车直接去了湘流居的后院，依然是周氏来开的门，古掌柜也热情地迎了出来。 几人上了楼，叶劲交给夏离一套茶具，说是叶风在汉江府的千山茶坊看到拿回来的。 夏离和金铃进了樱轩，把那套茶具拿出来摆在几上。这是一套纯银制功夫茶具，分别为银壶、公道杯、熏炉、茶叶罐及杯垫，外带一个刻竹木茶盘。这套茶具跟这里的环境很搭，怪不得叶风要来这里，看来他又想起了什么。 夏离泡上茶，慢慢品着，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这套茶具非常像前世她家的一套茶具，还是叶风送她爸爸的。爸爸在世的时候，叶风经常周末来她家，在书房里同她爸爸一起品茶聊天。爸爸去世后，叶风偶尔也会同她一起品茶…… 想到前世为了她一直没有再娶的爸爸，夏离心里又酸涩起来。 她正在出神，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叶风穿着戎装走进来，他是从军营里直接过来的。 金铃服侍叶风净了手，便退了出去。 夏离指指茶具，诧异道，「叶哥，你还记得这种茶具？」 叶风笑道，「不知为何，我在叶坊看到这套茶具的时候，就是觉得熟悉，似乎见过许多次，便拿着了。」他盘腿坐下，拿起一个茶杯把玩着，又道，「拿去曾府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先是有一位中年男人跟我一起喝茶，后又变成了你，用的茶具跟这套很像。那个男人跟你有两分相像，穿着白色衣裳，身材高大，左眉有一颗黑痣，头发也是板寸……我猜，那是你前世的父亲，对吗？」 夏离鸡啄米地点着头，说道，「我爸爸的眉毛里就有一颗痣，有绿豆那么大。」她指了指左眉的位置。 叶风点头道，「对，就是在那里，就是绿豆那么大。」 夏离幽幽说道，「你都能梦到他，可我来了这里这么久，就从来没有梦到过，我明明经常想他的。」又指着茶壶上的花纹说道，「前世我家有一套茶具跟这个非常像，只是镂的花纹有些差异，还是你送的。」 叶风一挑眉，说道，「那是我送你家的？有些像琉球国的东西。」 夏离点头道，「嗯，那套茶具是你去d国旅游时买的。你连这个都想起来了，以后一定会记起更多的事。」 叶风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感慨道，「梦中的那个感觉太奇妙了……」 夏离给他沏茶，斟茶，又讲了一些前世的事，这次主要讲的是她前世的爸爸。她爸爸如何有能力，如何对她好，如何尽心带叶风这个徒弟…… 末了，夏离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叶哥，还是你好，在我爸爸去世后，你把我当亲人一般照顾大。可我这一世的渣爹却渣破了新天际，他不记我外公对他的一点情义，那么狠心抛下了我娘，我娘死前得有多绝望。」她附身上前，神秘说道，「叶哥，我给你一个大料，你透露给言官，让他们弹劾邱家父子。你绝对没想到，邱继礼居然不是齐氏的亲儿子！齐氏在是邱泽的支持假装怀孕，夺了小妾的孩子。」 叶风「哦」了一声，一点都不吃惊。 夏离纳闷道，「你怎么不吃惊？」 叶风笑起来，说道，「我爹给我的密信中，已经说了。」 夏离更纳闷了，问道，「你爹怎么知道？」 叶风说道，「我爹早就知道，近几年来，他跟邱大人一直私下有联系，这事我和祖父也才知道。这次我去汉中府，是去办一件重要的事，过段时间，邱大人会秘密来这里一趟。」 夏离的眼睛瞪老大，叶风的消息比自己说的消息还劲爆。说道，「那个渣男是专程来看我的吗？我不见他，更不会认他。」 叶风说道，「看你是一个重要原因，他应该还另有要务。他或许真的有苦衷，你就见见面，听听他的解释。若还是觉得他不可原谅，我也支持你。」又道，「你怎么知道那件事？」 夏离便讲了夏氏的话。 叶风听了也一阵唏嘘，用拳着砸了一下桌子，低声骂道，「那老妇太可恶。」 夏离恨恨说道，「叶哥，我要给死去的娘和小原主报仇，还要让大小齐氏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你要支持我。」 叶风点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不过，你要报仇，就必须回京，你最好等到嫁给我再回京……」又遗憾道，「你再大一岁多好，我明年就能把你娶回家。还有，你想斗倒大小齐氏，最好有邱大人的支持，仗着他和你母亲的名义，才好讨要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第53章 夏离也知道，要跟齐氏旗鼓相当的斗，只有以叶家媳妇的身份斗，以小农女的身份根本不行。至于邱继礼那个渣男，她就是不想认，自动忽略。 她嘟嘴说道，「可不是，我也急着给你当媳妇呢。」又问道，「你家愿意你娶我这个麻烦吗？」 叶风笑道，「既然我爹跟邱大人私下有联系，而且……」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爹不应该反对我们的事。我祖父和我爹都不反对的事，我娘也没有立场反对，反对也无用。离离，之前我以为会经过千难万阻才能把你娶回家，现在看来，却是简单多了。」 夏离没有那么乐观，幽幽说道，「不反对，不代表就一定赞成。叶哥，我可告诉你，我嫁定了你，要赖你一辈子。」 叶风听了后一句话，比吃了蜜还甜。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又挑了挑眉，还弹了一下舌头。 叶风给夏离的印象一直非常严肃，他做这样轻佻的动作还有些不习惯。 叶风见夏离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皱眉说道，「看看你，开个玩笑就吓着了。」 夏离咯咯笑起来，说道，「叶哥，你还会这些呀，前世今生第一次看你这样。」 叶风更不好意思了，板着脸说道，「在你心里，我就不是个正常男人？告诉你，我会的东西还多，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这话把夏离说红了脸，低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叶风见夏离害羞的样子，又想起那个经常做的梦，有了几分冲动。他伸手拿起她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亲，轻声说道，「我今生比前世幸运多了，前世只能在心里想……」 夏离嘟嘴埋怨道，「谁让你那么假正经，我也天天想来着。」 叶风被逗得笑出了声。 这时，金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大人，姑娘，酒菜来了。」 叶风只得把手放下来。 夏离说道，「拿进来吧。」她把茶盘端着放去了窗边的矮几上。 两人吃完饭，叶风要去上衙，走之前他突然抱了抱夏离，就急匆匆换了鞋子走了。 听不到叶风的脚步声了，夏离还在发愣。 刚刚，她的前额碰到了他的下巴，她的鼻尖触到了他的肩膀，她的身体落入了她想了两世的怀抱…… 只可惜，她还没有好好感受一下，他就匆匆走了。他还是前世的那个叶风，严肃，古板，克己，总把她当孩子，总在急切等待她长大……其实，前世她十八岁就成年了，今生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岁了好不好。 夏离怔了一会儿，等心绪平静后，才让人端水上来，亲手把那套茶具洗净放在矮几里。 她和金铃刚把屋里收拾好，刚换上鞋，就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有个姑娘的声音传进来，「我要在樱轩吃饭。」 古掌柜的声音，「姑娘，樱轩是游击将军叶大人长期包下的，除了他，别人都不能用。您可以在海棠轩用餐，那里也非常不错。」 这是为杜绝别人用樱轩找的借口。 夏离走出去，看见一位十三、四的漂亮小姑娘站在门口。这位姑娘长条身材，肤色微黑，五官立体明艳，浑身洋溢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明快。这种气质在这个时代非常少，夏离对她一下有了几分兴趣。 这位姑娘见夏离走出来，沉脸喝道，「掌柜的，你说别人不能用，可她怎么能用？本姑娘稀罕那架屏风，就要在这里吃饭。要多少钱，开个价。」说着就要往里闯。 又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丫头！ 夏离一下失去了兴趣，档在樱轩的门口说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在这里用饭，而是在这里打扫卫生。」说完，把门关了起来。 那位姑娘明显不相信夏离的话，说道，「你可不像在这里打杂的人。」 一个丫头拉了拉那位姑娘，示意她赶紧走，别惹事。那位姑娘眼睛一瞪，骂道，」狗奴才，还敢管本姑娘，信不信把你丢去山顶喂狼？」 那个丫头吓得退后两步。 夏离冷笑道，「我是这里的东家。叶大人是我们酒楼的贵客，我只要来了酒楼，都会亲自来打扫这个房间。」 那位姑娘先不敢动夏离，觉得她虽穿着一般，但长相清丽，气韵不俗。一听她不过是个开酒楼的，气乐了。说道，「一个开酒楼的还敢跟本姑娘嘴硬。哼，定是你自己给自己用的房间，还敢攀扯叶大人。这个小破酒楼，在湘山府城排不进前三，还敢大言不惭把叶大人扯进来。」 说完，就来推夏离，想硬闯。她觉得，夏离柔弱纤细，个子也比她矮一点，她一掌就能推个跟头。 夏离纹丝没动，相反拉着她的胳膊向前一推，把她推后几步。 那位姑娘大怒，杏眼圆睁，就要上去跟夏离打架。 反应过来的古掌柜和金铃都冲到了夏离前面。 那位姑娘的两个丫头都没有上前帮忙，而是跪了下来，哭求道，「姑娘，老爷专门吩咐了，不能闯祸。」 那位姑娘似冷静下来，她捏了捏拳着，对夏离咬牙说道，「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收拾你。」 说完，带着两个丫头下了楼。 夏离看到，她下楼后，又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跟在她后面走出去。 夏离猜测那个姑娘的父亲应该是个父母官，能称霸一方。不会在湘山府城，否则就她那个脾气也不会忍着。应该是哪个州县知府或是知县的闺女，来这里游玩。 不管她爹是谁，夏离都不害怕，如今自己的倚仗可是叶风。 夏离带着金铃下了楼，去后院坐马车。叶劲还等在这里，今天他会给夏离当一天的马夫。 夏离笑道，「我要去临安大街一趟。」 「好嘞！」叶劲笑道，一甩鞭子，很有些马夫的样子。 第54章 夏离先去脂粉铺子买了些香胭，又去了湘江银楼。这个银楼是湘山府最大的银楼，夏离带了一些当当斩获的首饰，想在这里清洗以后再用。之前，田庆家的去当铺和银楼问过，当或者卖首饰都划不来，直接降价二到四成，她就拿来花钱清洗。 女掌柜和一位老师傅看了首饰，开价八钱银子。 夏离和金铃在一旁坐着喝茶，看着那个师傅清洗。 女掌柜是个三十左右的丽人，极是爽快开朗，又端了一些首饰过来请夏离看看。夏离原没打算买，但看到女掌柜很会说话，还是给夏聚和二虎各买了一个金项圈，等他们过年的时候戴，也给夏氏和自己各买了一根珠簪。 夏离还有一种感觉，这个女掌柜有些面熟。 这时，看到那个跟夏离差点打起来的姑娘带着两个丫头和几个小厮走进来。 她看见女掌柜笑得眉眼弯弯，刚要说话，就听女掌柜说道，「姑娘是要买首饰吗，我们这里的首饰又漂亮又划算，姑娘请瞧瞧。」 那位姑娘的笑脸一下收了起来，小嘴也翘上了，还负气地跺跺脚，走去柜台前。而女掌柜没有再招呼她，自己去了后院。 小姑娘挑了几样首饰，付了钱，却还不想走，被一个丫头拉了拉，才不愿意地走了。 夏离想起来了，那位女掌柜跟这位姑娘有两分相像。看情形，她们像一对母女，而女掌柜明显不想认小姑娘。八成母亲是外室，不知为何不愿意认她。 夏离也没往心里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等到首饰清洗完，付了钱带着金铃出门坐马车了。 到了家已经暮色四合，夏氏和夏聚早回来了。 叶劲直接把马车赶到前院的屏门后，这里已经搭了个简易棚子，是准备以后买牛车用的。 夏聚听说自家有马车了，高兴得一跳老高。夏氏却有些不愿意接受，一个是不好随意接叶风的东西，一个是养马太贵。 夏离悄声在夏氏的耳边说道，「娘，接了吧。这马车不光是给我们用的，也是给当当它们用的，饲料叶府会按时送来。」 一听说给当当它们用的，夏氏也就没有了多少压力。说道，「咱家的马，怎么好意思让叶府送饲料。」 夏离笑着宽解道，「当当它们是属于军营的，马为它们服务，草料当然应该叶大人供给。」 夏离又留叶劲在这里喝酒，让小期去赵家把赵亮父女请来，再去夏柱家把夏柱请来陪酒。 跟赵亮父女一起来的，还有夏山和蔡把总，今天赵亮请他们两人去他家喝酒。家里没有什么菜，他在路上买了几个卤味，也一起带来了。 田庆家的炒了几个菜，他们几个男人就在东厢喝酒，女人孩子们在正房吃饭。 把客人们安置好，夏氏才有时间说彭家的事，「挣了那么多银子，梅娘一家人乐疯了，驼子还落了泪，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挣这么多钱。还说他能养活一家人了，可以不让梅娘太辛苦了。他让我一定要替他感谢你，若没有你的提点，没有你请贺总管帮忙，根本做不到。梅娘听说你喜欢吃咸鸭蛋下青菜粥，专门跑去镇上买了一百个咸蛋回去，不收还不行。」 夏离笑道，「有别人帮忙，还要自己能干，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夏氏点点头，笑道，「或许日子好过了，梅娘的性子软和多了，今天晌午还把二妮叫去她家吃饭呢。」 饭后，夏柱听说彭驼子挣了这么多钱也高兴，说改天他家请客，把在湘山府的所有亲戚都请去乐呵。 夏氏兄妹几人之前还是非常嫌弃彭驼子，如今看他手艺那么好，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送走客人后，夏离把几样洗干净的首饰交给夏氏，一长一短两支赤金梅花钗，两支鹿角玉簪，两支雕花银钗，一支新买的珠簪，一对玉手镯，一对珍珠耳坠。 夏氏吓一跳，说道，「寡妇失业的，我要那么多首饰作甚？都留着，给你将来当嫁妆。」 时间久了，夏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寡妇。 夏离笑道，「娘又不是真的寡妇。这些首饰比较素净，都能戴，以后再给娘戴镶宝石翡翠的，还要把娘的妆匣装得满满当当。」说着，便把她腕上的银手镯抹下来，把那对玉手镯给她戴上。 夏聚不懂真假寡妇之说，但看到夏氏戴上细腻通透的白玉手镯十分好看，瞪着眼睛直呼，「哎呀，娘亲太漂亮了，好漂亮。」 姐弟两人一人拉夏氏一只手，不许她取下来。 看到这一对姐弟，夏氏的眼圈又红了。她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到这样的福。 家里有了豪车，夏聚最兴奋，几乎每天都会让田庆赶着马车拉他和赵妞妞绕着东荣街转几圈。夏离也拉着夏氏坐车去街上逛了两次，还去了庄子一次。马每天都要出去走走，哪怕夏离他们不坐，田庆也要赶着车走上一个多时辰。 日子一晃进入冬月，天更冷了。 初十这天，夏柱家请客，把在湘江府所有的亲戚都请去了，包括夏梅娘一家四口。 自从夏柱开始在靠山镇上卖肉，隔三岔五便会去夏梅娘家一趟，还都会带条肉。刚开始夏梅娘不理他，也不收他的肉。夏柱不以为意，继续去，继续送。前几天，夏梅娘终于收下了肉，还留他吃了晚饭。 夏柱极是开怀，再次请夏梅娘来家里做客，夏梅娘总算答应了。 夏梅娘一家和王新、夏二妮是坐驴车来的。若不是照顾喘病又有些加重的彭驼子和王二喜，大半个时辰的脚程，实在没必要雇驴车。 夏梅娘好面子，送了夏柱家两块布头、五十个鸡蛋的礼。他们去了夏柱家后，彭驼子和彭来喜又由夏山陪着，去申氏医馆看病开药。他们两人的喘病每年冬季都会加重，有时连门都不能出。今年因为经常吃着药，日子又好过，比往年轻松多了。 第55章 夏离本不想带熊样去的，怕它吓着夏柱家的邻居，让小期带它去叶府陪叶老公爷玩。熊样现在越来越聪明，已经知道他们要带当当和黑子去串门。它撵路撵到了院外，都哭了。今天没去山里看熊大和熊胆就够令它心塞的了，去串门子只带当当和黑子，哪能这样。 夏离无法，只得给它套上背带，牵着它走。 夏柱两口子心正，又会做人，大家玩得高兴吃得高兴，远不像当初在夏家大院那样各怀心思，骂声连天。 大人们在堂屋里喝茶聊天，主要说着夏山和夏大妮的婚事。特别是夏山，翻了年就二十一岁，别人这么大岁数，娃都能到处跑了。可夏山油盐不进，姑娘再好都不干，坚持过几年再说。夏大妮也有两家来说合，如今夏柱夫妇的眼光高，都没看上…… 彭来喜和夏聚、二虎几个男孩子岁数相当，他们在院子里跟二狗一熊一鸟玩得开心。特别是那一熊一鸟，引得好多孩子都跑来夏家门口看热闹，让几个孩子得意极了。 夏离、彭来福、大妮、二妮几个姑娘岁数相差不大，都呆在夏大妮的屋里说着悄悄话，多是讲穿衣打扮。 夏离给这几个小姑娘每人带了两根丝带一盒香脂，香脂不算贵，她们用完了都买得起。还告诉她们，护肤比化妆更重要，香脂每天都要擦，特别是春秋冬三季。要擦了香脂再擦胭脂，这样有利于肌肤，也好看。又给她们每人重新梳了头发系上丝带，剪了一下刘海，还用眉石描了眉。 特别是对夏大妮，告诉她她梳双挂髻比梳双丫髻好看，显得脸要小一些。衣裳的颜色也要偏深一些才好看，显得瘦。眉毛不要描得太浓太粗…… 夏大妮听得非常认真，不时让夏离再重复说一遍。她搬来城里后很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的衣裳和头花头绳明明不便宜，可就是没有别的小娘子穿戴得好看。自己也化了妆的，可就是跟她们不一样。那些小娘子不比自家富裕，可她们都有些瞧不上她，私下说她「泥腿子」。她赶着去说话，她们都爱理不理。 夏二妮的性格开朗多了，随时都笑眯眯的，跟夏离的悄悄话尤其多。在只有她和夏离两个人的时候，她悄声说道，「……大嫂真的很好，很疼我，他们吃什么我就能吃什么，还说天冷了要少碰凉水，小日子来了更不能碰……」她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道，「有一次王哥在我的房里呆得很晚，大嫂进来把他硬拉走了。她说我岁数小，有些事经不住。还让我不能由着王哥胡闹，过早有了那些事，影响身体也影响子嗣……」 她的脸红得像打了胭脂，眼里又有些茫然。她知道夫妇肯定会很亲密，可王哥要跟她亲密了，嫂子为什么不许，还会说那些话。她出嫁之前，大姑和大舅娘也跟她说，嫁去婆家要自己单睡，满了十五岁才能圆房。她不好意思问别人，只得悄悄跟夏离说了。 夏离感慨，王家人真不错。还有这个小妮子，许多事都似懂非懂，搞不太清楚。杨氏那个德性，二妮出嫁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进行那什么教育。王大嫂是寡妇，又是嫂子，也不好多说那些事。 自己是个姑娘什么也「不懂」，想着得暗示一下夏氏，让夏氏请李氏帮忙给小姑娘普及一下那种知识。 彭家和夏二妮夫妇要赶着出城，吃了个早夜饭，酉时就吃完了。 众人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夏柱专门嘱咐夏梅娘，「二妹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娘家走。不止兰娘和山子心疼你，大哥大嫂也心疼你。有事有委屈了，来找大哥，大哥给你作主。若村里还有那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你们，大哥拎着杀猪刀去找他们算帐……」 夏梅娘抿着嘴没说话，彭驼子在一旁笑着替她答应了。 彭二喜得意地笑道，「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家两个舅舅厉害，表姐夫和祝大叔也厉害，原来最爱打我的李三娃和周石头现在都不敢打我了。」 说得众人大乐。夏梅娘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她再好强也护不住家人，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 路上，夏离悄悄跟夏氏耳语了夏二妮的话，末了还纳闷道，「我看王新为人很好呐，他做什么事会影响二妮的身体和子嗣呢？」 哪怕天都暗下来，也能看到夏氏的脸通红，她嗔了夏离一眼，说道，「姑娘家家的，以后不许说这些话，也不能听。」又道，「改天我去大哥家一趟，让大嫂跟二妮说说。」 夏离暗乐，非常乖巧地点头答应。 而叶府前院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客人，马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外书房门口。 男人三十几岁，长身玉立，长相俊朗，唇边留着微须，穿着灰色绸子长袍。小男孩只有三岁多，留着瓦片头，小嫩脸被风吹得红通通的还裂了口子，不过五官还是非常漂亮的，好像正睡得香。 叶老国公和叶风热情而郑重地接待了他们。孩子被叶力抱去外间罗汉床上继续睡，三个大人在里屋秘密商谈着。而叶劲得了叶风的命令，站在东侧门口等着。 看到夏离一家回来了，叶劲赶紧过了小桥。 叶劲跟夏氏和夏聚打了招呼，就把给二狗一熊新做的背带交给夏离。夏离看出他有事，走在了最后。 叶劲悄声跟她说道，「大爷让我告诉你，我们府里今晚来客人了，是夏姑娘和聚哥儿的亲人。明天上午，会去你家一趟……」 搞得这么神秘，又是她和夏聚的亲人，肯定是邱继礼来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那个渣男知道她还活着会怎样想，会怎样处理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夏离点点头，心里非常矛盾。 她不想见那个渣男，见了就想揍人，但又不能不见。叶风的意思，似邱继礼有不得以的苦衷，最好听他解释清楚。 夏离怀疑，所谓苦衷，很可能是被皇上派去完成什么任务。但不管什么苦衷，都不是他把妻子女儿置身于危险而不顾、续娶小齐氏的理由。 第56章 回到家，夏聚和小期在院子里同动物们玩着。夏离没有心情，自己回屋坐在美人榻上发呆。院子里非常热闹，当当见姐姐没来，就跑进屋跳上美人榻倚在她身边。 夏离顺着它的毛轻声说道，「当当，这具身子的亲爹来了，现在就在叶府。」 当当的眼睛一瞪，恶狠狠吠了两声，然后看着夏离，意思是用不用我去咬他？ 夏离摇摇头，悄声说道，「需要你出马的时候，我会跟你说。」一人一狗一直坐到该洗漱歇息了才出去。 等到动物们和夏聚歇息了，夏离把夏氏叫到她的卧房，说了邱继礼亲自来了，正在叶府里，明天还会来他们家的事。 不出预料，夏氏又是一通哭骂。气道，「离离，之前你不是说不见他，不认他吗，怎么还同意他来咱们家？」 夏离道，「我那说的是气话。咱们可以不认他，但不能不见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看他到底想怎样。若咱们不见他，他不管不顾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咱们岂不是更危险。」 夏氏一听，也只得让邱继礼进这个门。她边骂边哭道，「那就见！我倒要问问他，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我家老太爷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那样对待大奶奶……」又道，「离离，若他让你回邱家认祖归宗，千万不能回去，那两个女人会把你整死的。」 夏离说道，「娘放心，我不会回去。不仅我不回去，也不会让他现在把聚儿带回去。」 夜里，夏离和夏氏都没睡好。夏离是矛盾，对未来既茫然又充满了战斗力。夏氏是恨，恨不得邱继礼和邱家人去死。 第二天上午，夏聚写完大字，夏离就让他和过来的赵妞妞去叶府玩。 夏聚和牵着彩多多的赵妞妞、拎着彩衣的小期在路过胡同口时，正好碰到叶力赶的马车过来。 「力大哥！」 「力叔叔！」 「力爷！」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招呼道，声音非常大。 叶力停下马车笑道，「你们是去我们府找老公爷玩吧？呵呵，去吧。有人送了我们府一些鱼虾，大爷让我给你家送些去。」又对赵妞妞道，「也有你家的，已经让人送去营里给你爹了。」 赵妞妞说道，「谢谢力叔叔。」 叶力笑道，「哦，不谢。」 夏聚一听是给自家送鱼虾，跑去叶力面前说道，「谢谢力大哥。改天我三舅来家了，请力大哥和劲大哥去我家喝酒，让我娘亲自下厨炒两个菜。」又笑着解释道，「我姐姐一直说老公爷和叶大哥、刘大哥是高大上，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等闲不好意思请他们去我家喝酒。」 小娃一口湘江土话，脆生生的，又顺溜又娇糯。 叶力哈哈笑道，「好嘞，我也想跟你三舅一起喝酒了，到时我带一坛好酒去。」 「好。」夏聚刚答应一声，又赶紧补充道，「不劳烦力大哥带好酒，我家会准备。」 叶力似乎想多跟夏聚说几句话，又问道，「聚哥儿今天练箭和练字了吗？」 夏聚表情很得意，眉毛却皱着，说道，「当然要练了，每天都练，不敢有一天懈怠。不仅练了射箭和写字，还练了搏击呢。我是我家唯一的男人，一定要文武双全，将来才能给我娘和我姐撑腰。」 叶力夸奖道，「聚哥儿真乖，怪不得老公爷时时夸你。」 几个孩子没有注意到的是，马车车帘掀开一个角，一个人正目不转眼地看着夏聚。 那个人的嘴抿得紧紧的，似很结晶。在叶风也离她而去的时候，她曾经想过，是不是她的名字起错了，才导致亲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 夏离过去搂住夏氏，轻声安慰着她。 夏氏的指责让邱继礼无可辩驳。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艰难地说道，「夏菊，谢谢你把离离抚养长大，还教得这样优秀……那年出去，我有要务在身，按计划，离离出生前我就能赶回京城，可中间出了意外回来晚了……」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里涌上泪水，喃喃说道，「是我不好，没有把安安安排好，是我出了岔子耽误归期，让她死于非命……我也恨不得杀了自己，去那边陪她……」 夏氏低吼道，「那你怎么不去死！这么多年，你享受着泼天富贵，娇妻美妾一大群，活得不知道有多滋润，还假腥腥说这种话。我呸！」 夏离没有夏氏那么非得已，忠君爱国……你把我母亲留在狼窝里一走大半年，让那个女人害死了她，最后还背叛了她！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我家，对我和我娘说这些话。邱大人，无论你当了多大的官，我们都瞧不起你。还有聚儿，他死了好几次，命已经偿还给你了。如今他是我的弟弟，是我娘的儿子，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得非常好。你走吧，我们不想再看到你。」说完，脸转去了一边。 夏离的话语平静，却比夏氏说的还令邱继礼难堪。他面红耳赤，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风见她们骂得差不多了，做起了合事佬。说道，「夏婶子，离离，你们冷静冷静，听邱将军把话说明。」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说道，「今天的谈话是重要机密，不管你们对邱将军有多么怨怼，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否则会招杀身之祸。当年，邱将军是得了皇上的密令，去琼州解救杨老将军。杨老将军，他现在还活着。」 杨老将军还活着的这个炸弹把夏离和夏氏一下炸蒙了，两人惊讶地看向叶风。 「我外公还活着？」 「老太爷还活着？」 叶风说道，「邱大人远道而来，请他坐下慢慢讲。」又对邱继礼说道，「邱大人请坐。」 邱继礼看看夏离，不敢再先认闺女，坐下说道，「是的，岳父他老人家还活着。他身体健康，扛住了那么多打击，为的就是血债血偿。」他的眼睛飘向窗外，视线变得虚无起来，继续说道，「那时，当今刚刚继位，不好推翻先皇的旨意，又怕岳父身体受不住打击，出现万一……」 第57章 皇上也不相信杨平平会出那个掐死皇孙的昏招。皇上与先太子妃夫妻恩爱，又敬重杨凡为保大和江山身经百战，立功无数，不忍杨平平屈死，娘家人还受连累甚至绝后，秘密派遣邱继礼带人快马加鞭去琼州解救杨凡。 在押送杨家等九家罪臣的船只快到琼州时，他们的船追赶上并保持距离，半夜派人游泳去了杨凡的船找到他，制造杨凡为救长孙杨逸双双落海的假象，秘密救下杨凡和四岁的杨逸，送去一个秘密地方藏匿。 而途中意外被人发现，为了处理那几个人和后续一些事情，邱继礼耽误了回京时间…… 说完，邱继礼又起身给夏氏抱拳鞠了一躬，说道，「我回家后，知道闺女‘病死’，安安因受不了闺女‘病死’和娘家人流放的打击而上吊‘自杀’，我真想抹脖子去陪安安。可想到还需要我照顾的岳父，还要替安安和没见面的闺女报仇，又苟且地活了下来……续娶小齐氏也是无奈之举，我远比你们更厌恶她。但是，我要在鹤城久驻，以便保护该保护的人，就必须让齐太后和齐氏认为我一直被她们掌握在手心，才会放心让我远走边关……」 夏氏盯着邱继礼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娶小齐氏，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护着我家老太爷和逸哥儿？」 邱继礼点点头。 夏离还是不太相信，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娶齐氏，就不能让太后和齐氏放心，也就不能去鹤城护着我外祖。照你的这个意思，若我母亲还活着，你就护不住我外祖了？」 邱继礼看着聪慧又尖锐的闺女，苦笑了一下，说道，「当然不是。若安安还活着，我会想办法外调，带着她去任上。可我不一定能如愿在外面一呆十几年，还在岳父最熟悉的鹤城，也不可能跟岳父经常见面，时时得他的教诲。」 看来，娶小齐氏不是必须，只不过让完成任务的难度缩小了…… 这就是成大事不拘小节吧？ 夏离却不认同。若邱继礼没娶过亲，娶的妻子不是他等了多年的心爱女人，这个心爱女人又被齐氏害死，他那么做她完全理解。可是…… 邱继礼见夏离仍然不能释怀，又道，「离离，若安安没被害死，我的心里没有这么多恨，一定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他表情悲愤，似有难言之隐。 夏离垂下眼皮，没再继续发问。 邱继礼从怀里取出两封信交给夏氏和夏离，「这是岳父给你们二人的信，他老人家知道安安的骨血还活着，都落泪了。」 夏氏和夏离都感上还是不愿意认这位爹。他来晚了，他亲闺女已经死了，若自己不穿越过来，他的儿子也死了……听了夏氏的话，也只得把杨安安留下的那块玉牌拿出来。 夏氏含着眼泪对邱继礼说道，「这是大奶奶交给我的，说若是齐家那两个女人死了，就让姑娘拿着这块玉牌找你认祖归宗。若你先死了，就让姑娘给我当一辈子女儿，断了和邱家杨家的一切，这个玉牌给姑娘当念想……」 邱继礼起身拿过玉牌，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这块玉牌是在他十五岁时送给杨安安的，那时他要跟着杨老将军上战场，也是他第一次去打仗。 当时他就起了娶安安的心思，只因为杨安安太小不好说出口。就一语双关说道，「这玉牌是我祖父留给我的，一直贴身带着。现在送给安妹妹，若我战死了，就当个念想。」 八岁的安安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含着眼泪宽慰着他，「礼哥哥不会死的，我等你回来。」 邱继礼把玉牌捏得紧紧地放在胸口，他转过身，双肩抖动着，呜咽的声音在嗓子眼里打转，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这样，夏氏之前对他的怨和恨好像一下全没了，也跟着哭起来。还说着，「大奶奶，姑娘终于见到亲爹了，她亲爹也认下姑娘了，奴婢不辱使命，死后也有脸去见你了……呜呜呜……」她之前最怕夏离出事，死后没脸去见主子。 夏离又被夏氏哭出了眼泪，但她远没有夏氏那样激动。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皇上认可杨平平和杨家是冤枉的，这就简单了，可简单的事为何搞得这么复杂…… 片刻后，邱继礼停止哽咽，又抬手擦了擦眼泪，才转过身来。他走到夏离面前，把玉牌递给她说道，「离离，这是爹爹当年送你娘的信物，你娘给了你，你就留着当念想。看到它，不仅能想到你娘，也能想到爹。」 夏离抬手接过玉牌，她接的不是邱继礼送给她的念想，而是杨安安留给她的遗物。 夏离问道，「邱大人，既然皇上知道我大姨母是冤枉的，也敬重我外祖为了大和江山身经百战立功无数。他刚登基时不好推翻先皇的旨意，可为何过了这么多年，他不给我姨母和杨家平反，还要这么偷偷摸摸，让我外祖见不得光？二皇子也是他的亲身骨肉，他为什么不惩戒真正的凶手，给亲生儿子报仇，让那么多家的忠臣得以平安昭雪？」 夏氏也疑惑地看着邱继礼道，「是啊，为什么不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为杨家平反？」 邱继礼叹了一口气，说道，「皇上以孝治天下，不好完全推翻先皇的处治，也不愿意忤逆太后，让她伤心。所以用了这个他自认为一举两得的法子，既全了孝心，又保下了杨家人……」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夏离信服，她还要问，就看到叶风给她轻摇了一下头。她知道了，这其中应该有不能言的秘密，只得住了嘴，想着以后私下再问清楚。 夏离认了亲爹，夏氏最关心的就是害死杨安安的凶手齐氏了。问道，「大爷，对那个害死大奶奶的凶手，你准备怎么办？」 邱继礼的眼里盛满冷意，冷冷说道，「那个女人祸害了我邱家几十年，还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又差点害死我闺女和儿子，我不会饶过她。」 夏氏又非得已，忠君爱国，但他的确没有护住妻儿，让杨安安和真正的夏离早早死了，还跟齐家女人生了个傻儿子……她没有夏氏那么容易选择原谅，她还是不能把这个男人跟父亲联系起来，不愿意给他磕头。 第58章 她前世的爸爸多好啊！ 邱继礼见女儿没有磕头认爹的意思，极是无奈。苦笑道，「好吧，以后离离想通了，再说。」 夏氏有些急切，她觉得，夏离只有磕了头敬了茶才算真正认祖归宗，她也才算全部完成主子死前的嘱托。说道，「离离……哦，不，奴婢以后应该称呼你为姑娘，姑娘应该磕头的……」 夏离上前两步搂住她的胳膊说道，「娘，我早说了，我永远是你的闺女，你永远是我的娘，你跟我去世的母亲一样伟大。相较于这位突然出现的邱大人，你才是我真正的亲人……」 叫杨安安为母亲，叫夏氏为娘，这是夏离之前就想好的。 邱继礼也赶紧说道，「离离说得对，养恩大于生恩，你永远是她的娘。还有，安安已经把奴契还给你了，你就不再是奴才了。」 这么多年来，夏氏的内心一直把自己定位于「忠奴」，觉得主子放她的奴契是为了让自己保护小主子，完成这个任务了，她就又恢复了奴才的身份。 可现在听到邱继礼和夏离都这么说，眼泪更汹涌了，这是。后来，书儿又机缘巧合去了你家，多得于你照顾，养育得也非常好。这一路上我都在想，该怎样安排你最好……」他看了夏氏一眼，脸更红了，神情也有了些忸怩，说道，「若是你愿意，等到把小齐氏赶出邱家，我就续娶你当我的夫人。我这个安排，安安的在天之灵也会愿意的。」 夏氏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瞪着眼睛反应不过来。 夏离更是一阵天雷滚滚，邱继礼这是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了？古代男人的思维真是让她接受无能。邱继礼这样，一定认为夏氏曾经是杨安安的陪嫁丫头，这是对忠于主子又失去韶华的夏氏的最好安排…… 夏离看看叶风，叶风也被吓着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邱继礼。 她又是一阵庆幸，还好叶风有前世的一些记忆和理念，不是真正的古代男人，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否则多悲催啊。 夏氏的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磕巴道，「不，不，大爷，我，我，我没有高攀的想法。」 邱继礼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笑道，「若你不愿意，我就认你当妹子……」顿了顿，又道，「你肯定不稀罕邱家。这样，我回去跟我岳父说说，请他老人家认你当义女。你出嫁了，我还会奉上一笔丰厚的嫁妆。」 夏氏真的不稀罕邱家，但听说能让老太爷认她当义女，又是激动又是不敢，谦逊道，「这是奴婢该做的，该当的，怎么当得起老太爷如此对我。」 邱继礼道，「你当得起，我岳父知道安安还留下了一条根，对你也是感激不尽。」 这个提议夏离也觉得可行，比第一个提议好多了。晃着夏氏的胳膊道，「娘，你就同意吧，我觉得挺好。」 夏氏激动地点点头。 邱继礼又问道，「安安那时那么艰难，是怎么把孩子弄出去的？」 夏氏道，「听杨大伯说，大奶奶跟着太夫人在庄子里过活，太夫人怕齐氏使坏，近身服侍的人都是大奶奶的心腹。吃的用的，都要先过太夫人那关……大奶奶生下姑娘后，杨大伯一直在善堂和乡下找差不多大的死了的女婴。期间，齐氏亲自去庄子里看过一次，她身边的婆子去看过两次。后来终于找到一个大小差不多的死婴，杨大伯的老伴想办法把死婴弄进庄子，又把姑娘弄出来。刚满月的奶娃娃，若不熟悉，根本看不出来孩子换了。特别是死了以后的孩子。」夏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还好大奶奶把姑娘先弄了出来，半个月后，杨大伯的老伴也进不去庄子了。大奶奶到底是怎么没的，连杨大伯夫妇都不知道。」 邱继礼听后，又流出了眼泪。 夏氏又道，「杨大伯和杨大娘也是大奶奶的人，他们在帮大奶奶管着乡下的庄子，府中的人并不熟悉。在先太子妃出事不久，大奶奶就把他们打发了出去，为的就是若出事让他们里应外合。早些年他还有消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邱继礼想了想，问道，「那个杨大伯，是叫杨贵吗？」见夏氏点头，又道，「好，我会遣人私下打听。」 见他们把该说的说的，叶风说道，「婶子请坐，离离也坐，邱大人还有重要的事说。」 几人坐定。 邱继礼说道，「先太子妃出了事后，杨家主家发配琼州，族亲被遣返原籍。去琼州的共有十二人，老夫人和两个小子一个女孩，由于年迈和弱小，路上就得病死了……当时，我们只救出了老太爷和四岁的杨逸。两个舅兄去了琼州以后，又生下几个孩子，死了两个，还活下来几个……为了保住二舅兄有个后，我们又安排他的二子杨浩假死，带了回来。几年前，大舅兄的大闺女杨绮嫁了陆大人陆怀的儿子陆图，陆怀已经死了，儿孙也没站下几人。岳父希望陆家能留个后，前不久又遣人救回了陆图和杨绮的儿子陆望归，孩子刚满三岁。分散养会更安全，我就把他带来了这里……」 听到杨家这么惨，夏氏和夏离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夏氏问道，「你带回来的是绮姐儿的儿子？绮姐儿离京的时候刚刚六岁，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小模样，都说她长得最像两个姑姑了。」 叶风也叹着气说道，「陆图跟我同岁，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还有他的几个哥哥弟弟……」 夏氏和夏离一点不觉得麻烦找上了自己，都点头表示愿意养那个孩子。 夏离更是暗自咬牙切齿，皇上知道那是起冤案，却打着孝顺的名义，由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那些人还是忠臣及忠臣的后人。 看来，这个皇上也是个昏君，或者说，他还有什么顾及。 几人一直说到晌午，商量完该商量的，邱继礼才站起身说道，「我得走了。我明面是去邻省公干，抽出几天时间来这里。今天下晌就要离开，日夜兼程赶回鹤城，不能让人看出端倪。」他的目光滑向夏离，说道，「离离，爹要走了，再见面还要一些时日，你不叫我一声‘爹爹’？」 第59章 眼里有着恳求。 夏离的嘴动了动，她现在能理解他做的一切，可还是叫不出口。 邱继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叶大人跟我是忘年之交，他德才兼具，年少有为，把你交给他我放心。你若是有事找爹，就让叶大人给我送信。」 他这是明确表态同意夏离和叶风的亲事了。他这样说出来，不仅知道了叶风的意思，也得到了叶老国公的同意。 叶风十分高兴，抱拳说道，「请邱大人放心，我会照顾好离离，不让她有一点闪失。」 邱继礼点点头，说道，「离离和书儿的事就按照我们刚才商量的办，等时机成熟后，我再回京城把你们的身份公开。」 夏离点头答应。 邱继礼又看向夏氏，说道，「夏菊，以后，离离和书儿，还有那个孩子，又要继续倚仗你照顾一段时间了，辛苦你了。书儿那孩子很好，以后我会把他记在安安的名下，也算安安的儿子。」说完，又给夏氏抱了抱拳。 夏氏对邱继礼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恨意，躲开他的礼，还给他屈了屈膝。说道，「该当的。大奶奶生前对我极好，她的儿女和娘家外甥孙儿，我理应把他们照顾好。」 邱继礼很满意她的表态，说道，「为了照顾离离，已经耽误了你的婚事，我不能再自私地让他们继续耽误你。若是遇到好男人，你就嫁了吧，叶大人会想办法善后。」 他说的「善后」，应该是指夏氏的「姑娘」身份。 夏氏红了脸，低头没言语。 邱继礼和叶风出门，走之前邱继礼还把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 看么两个高大的身影匆匆前行，送出来的夏离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动力驱使着，忍不住轻唤了一声，「爹，多多保重。」 邱继礼听到那声呼唤，一下站住，回过头来，眼睛如天上的阳光一样炽热。轻声说道，「离离，爹会保重，爹还要等到那一天，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散步……」 夏离的眼圈又红了，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这次不能再食言。」 邱继礼含着泪笑道，「爹保证不食言。」 邱继礼来匆匆，去匆匆，把这个家扰乱了，也把夏离的心扰乱了。 他们走后，夏氏还是有些埋怨夏离，「傻孩子，你没磕头，就不算真正认祖归宗。有了他护着，以后你的日子会更好过。」 夏离嘴硬道，「我叫了爹，他也答应了，就算认了。」 夏离回屋把邱继礼放在桌上的荷包打开，里面装了五千两银票。 夏离把这些银票和邱商给的那个匣子及东西都推给了夏氏，觉得更应该由她保管。 夏氏推辞道，「这些东西是大爷给你的，你留着，以后当嫁妆。」 夏离笑道，「这些东西是他感谢你的。我会想办法把我母亲的嫁妆都拿回来，不会穷。」 夏氏想了想，就把邱继礼今天给的五千两银子接过来，把那个匣子推给夏离，说道，「这些银子我留作家用，匣子里的银子还是你保管。」 夏离推辞几次夏氏都很固执，也就收下了。她把匣子里的那支金雀簪拿出来交给夏氏，说道，「这支金雀簪我岁数小，压不住，更适合娘戴。」又道，「娘，那个人也说了，还是希望娘嫁人的。赵大叔很好，叶风跟他也熟悉，会想个合理的解释。」 夏氏红了脸，嗔怪道，「姑娘家家的，说些什么呀，也好意思。」说完，就匆匆出了屋子。 客人走后，田庆家的才出来做饭。由于时间晚了，只做了一锅鸡蛋打卤面。 夏聚和赵妞妞都没有回来吃饭，夏离和夏氏又悄声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行程。 吃完晌饭后不久，夏聚带着彩衣和小期回家了。 夏聚又拿了些叶老国公送他的笔墨纸出来。 对于收叶家的礼物，夏氏没再提反对意见。邱继礼这个亲爹已经同意了夏离和叶风的亲事，她这个养母就没有立场反对了。而且，冲邱继礼的官位和爵位，跟叶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夏氏觉得她终于完成了主子交派的任务，心情放轻松了，晌觉一直睡到申时才起来。 起来后，又颇有兴致地让田庆家的多做几个菜，让田庆去把夏柱一家和夏山请来吃晚饭。 见夏氏高兴，夏离也高兴，这位娘以后终于可以放放心心过舒心日子了。 本来夏离还想把赵亮父女请来吃饭，但想到赵亮来了，就要分屋吃饭，便没有叫。只是吩咐田庆家的，热窝鸡多烧一些，给赵家拿一半去，赵亮很喜欢吃这个菜。 夏大妮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块松花绿的绸子，让夏氏和夏离教她如何裁剪显苗条的衣裳。 夏氏帮她裁了，夏离又拿了几块小布头出来教她如何在衣裳上做装饰，告诉她什么颜色的布绣什么花好看。 李氏见夏氏忙完了，就把她拉去另一间屋，说夏柱挑女婿挑得厉害，她愁得要命。 夏氏笑道，「大妮是个好孩子，咱们家会越来越好，当然要挑个可心的女婿。」在她想来，只要夏离和叶风的亲事定下，大妮肯定更会水涨船高。 李氏听了笑弯了眼，她要的是夏氏的一个态度。 夏氏又跟她说了夏二妮的困惑，李氏哈哈大笑，答应会找时间跟二妮说一说。 第二天一吃完早饭，夏氏和夏离、夏聚、赵妞妞、金铃就坐着马车去庄子，看看番芋的长势情况，祝二说过几天就能收蕃芋了。 在快到庄子的时候，发现小路边的枯草里躺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像死了一般。 夏氏下车把孩子抱起来检查了一番，苦着脸说道，「这孩子病了，热得厉害。哎哟，造孽啊，他的亲人怎么舍得。」 第60章 附近的几个农人来看热闹。有人说，「刚刚我就看到这个娃子被扔在这里，也没看到是谁扔的。」 又有人说道，「八成是后娘，舍不得给娃子看病，就扔在这里等他死。」 夏离说道，「不一定是他的家人扔的，也有可能是人牙子觉得孩子养不活了，把他丢下。」 捡夏聚的那个梗，又一次被用上了。 夏聚对自己如何来到这个家还是有一点点印象，他非常同情这个弟弟，瘪着嘴说道，「娘，姐姐，他好可怜。咱们给他治病吧，若能治好，就让他当我的弟弟。」 赵妞妞也同情这个弟弟，说道，「实在不行，给我当弟弟也成，我回家跟我爹爹商量。」 夏聚和赵妞妞求着夏氏，都快急哭了。 夏氏菩萨心肠，想了想说道，「这孩子虽然病重，但我捡到了，也算缘份。我会请大夫给他治病，若治好了，又没有人来认，咱家就先养着他。他病得这样重，怕过病气，就我一个人带他去庄子，你们先回家吧。」 夏聚和赵妞妞虽然不想回家，但见娘亲（婶子）愿意帮弟弟治病，非常痛快地表示愿意回家。 这里就能看到庄子，夏氏让田庆赶车送孩子们回家，她抱着孩子去了庄子。 回去的路上，夏离逗着夏聚，「若咱家再来个弟弟，日子可能没有之前那么好过了。」 夏聚说道，「无妨，我愿意分一半我的吃食给他，就像姐姐愿意分姐姐的吃食给我一样。」 这孩子还记得有些事，也是个仁义孩子。 赵妞妞不知道夏聚是捡的，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笑道，「我去你们家吃饭，离姐姐和聚弟弟也分我吃食来着。」 他们杀了个回马枪让田庆家的很吃惊，她没有准备晌午的吃食。笑道，「我马上去集市买食材。」 晌午，夏离刚领着两个孩子吃了饭，叶力就来了。 他说，「我家大爷和表公子明天要陪老公爷去一趟古兰寺。他有点事，请夏姑娘过府一趟。」 夏离也有一肚子话要问他，跟着他去了。 夏离同叶力直接去了腾书阁。深秋的腾书阁依然绿意盎然，门前还摆了几十盆怒放的各色菊花。 只有金箭在一楼楼梯口守着。他应该是得了什么提点，这次对夏离非常客气，还躬身笑了笑。 夏离上了二楼，直接进入书房。 叶风正坐在书案后，笑道，「知道你喜欢这里，就请你来这里说话。」 夏离坐下，叶劲上了茶，和叶力一起下了楼。 没有外人了，叶风问道，「捡着陆小哥儿了？」 夏离点头笑道，「嗯，我娘已经带去庄子了。我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夏合。」又笑道，「他是我的表外甥，现在却成了我弟弟。」 叶风笑道，「离后重聚，再合家欢乐，希望你心想事成。」 夏离更关心另一件事，这件事困扰得她连觉都没睡好。直接问道，「为什么皇上知道先太子妃是被冤枉的，却不给我外祖和那几家罪臣平反？即使是齐太后下令动的手，他也不应该由着她杀害自己的亲儿子呀。」 叶风无奈地笑笑，说道，「你就是好奇心重，什么都想知道。」还是轻声说道，「听邱大人的意思，那个死了的二皇子，其实是个不太正常的孩子。两岁了还不会说话，走路不稳，不停流口水，脖子也是歪的。这事瞒得非常严，先太子妃无意中得知，悄悄告诉了杨老将军。后来杨老将军分析，杀死二皇子，肯定是齐太后和齐贵妃派人动的手，而先皇很可能也知情。用一个不正常的孩子，把有杨家血统的大皇子和先太子妃拉下来，把杨家打挎，无论是皇家还是齐家，都赚着了。」 夏离没想到先皇居然也参与了进去，还义正言辞查办杨家。皇上和齐贵妃是嫡嫡亲的姑表兄妹，生个不正常的孩子极有可能。 她忍不住骂道，「那个狗皇帝，我外祖为他卖命几十年，他怎么这样坏。」由于气愤，声音有些大。 叶风是这个时代长大的，被夏离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他看看门外，没有一个人，才放下心来，还是嗔了夏离一眼。 低声说道，「嘘，小声点。」又道，「我大和朝现在能如此太平，多得益于杨老将军能征善战。前几十年，我朝内忧外患，周边各国都羡慕我朝的繁华富庶，经常来侵犯边境，还有逆王造反。特别是西部和西北部的西域各国和西元国，时常来抢粮抢物，还有几次大兵压境……时事造英雄，那时出过几个厉害的大将军，其中还包括我祖父，而最厉害的就是杨老将军。多次把来犯的西域各国和西元国打得落花流水，有一次还带兵打过北燕山，消灭了西元国的大多有生力量，让他们老实至今……先皇一直非常倚重他，才让他的长女当了太子妃。可随着先皇的岁数越大，身体越不好，疑心就越重。最主要是齐太后，常常跟先皇吹枕边风，说杨老将军有不臣之心……齐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长袖善舞，精明过人，几十年宠冠后宫。不仅先皇非常信任她，当今也很孝顺她。」 夏离又问，「当今皇上不像他爹那样糊涂，知道实情，还让邱继礼救了我外祖，为什么好人只做一半？」 叶风说道，「先帝驾崩之前，应该跟当今有所交待。皇上仁慈，他觉得，如此做为既保住了杨老将军的性命和杨家的根，对得起一生为国尽忠的杨老将军和先太子妃，又没有违背先皇和太后的意思，让杨家翻不了身。毕竟齐家是皇上的外家，若杨家翻身了，齐家可得不了好。」 这皇上是个优柔寡断的主，还假仁慈。 夏离的目光在叶风脸上转了一圈，问道，「你家如此帮我和杨家，不是跟皇上唱反调吗？」 叶风笑道，「皇上非常信任我爹，很多事没瞒他，他秘密帮皇上和邱大人办了一些事，连我祖父和我都瞒着，这也是我们前段时间才知道的……皇上也有底限，他不喜齐家人，不会如太后和齐贵妃的愿让三皇子刘恒当储君。他看上的是四皇子，八岁的刘瑞。四皇子生母已死，外家不显，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弄得过太后和齐家，皇上低估太后和齐家了。因我抗旨拒婚，我家也彻底得罪了齐太后和齐家。尽管齐太后明面上跟我娘依旧热络，那是因为还没到翻脸的时候。我爹私下跟大皇子有接触，更看好他，所以跟邱大人也有了一些默契……」 第61章 叶风没有再往下说，夏离也不愿意再多问，那是叶家的机密。叶家跟邱继礼和外祖在政治上是一体，一切都好办，古代大家族最重视的就是政治利益和家族利益。 夏离转了话题，「你明天真的要陪老国公去古兰寺？」 叶风点头说道，「听说宝相寺的愚慧大师被请去古兰寺说禅，我祖父早年跟他有过交集，便想去听他讲禅……愚慧大师是得道高僧，经常云游四海，很难见着他的。」 叶老国公没有明说，老爷子不仅是听大师讲禅，还想问叶家的前路，或许还会请大师算算自己的姻缘，这话他不好对夏离说。 夏离一下来了兴趣，笑道，「叶哥，既然愚慧大师是得道高僧，你说他会不会算出你有前世的记忆，还跟穿越女在一起？」 叶风作势想了想，笑道，「他是高僧，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会猜透他的心思。」又道，「我祖父和邱大人已经商量了我们的事，若不出意外，明后年就会把我们的亲事定下。」 夏离没想到因为邱继礼的到来，他们之间的事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很是欢喜。 面对叶风炽热的目光，夏离有些羞赧，又掩饰不住兴奋，起身来到窗边，向外看去。叶风来到她的身后，本想环住她的细腰，又硬生生忍住，走去她的身边，拉住她的一只手。 他说道，「这里视野很开阔，无事我就请你来这里说话。呵呵，湘山府山高水远，民风比较开化，未婚男女见面很正常。若是京城或其它地方，就不行了。」 夏离笑着点头，她喜欢在这里看大千世界，她的视力可以得到充分释放。玉带河转了几个弯来到这里又流向远方，宽窄道路纵横交错，围墙屋顶把院子分割成一个个小方块，距离越远方块越小。 这里面纵生百态，做生意的，居家过日子的，玩耍的，走路的……只要没被房顶树木等物挡住视线，附近几里内她都能看清楚。她看到田庆家的和金铃在院子里忙碌着，二虎在她家歇了一阵正往私塾走去…… 这间书房有两个窗户，这个窗户能看到她家的方向。她又去了另一个窗户前，被叶风拉着一只手，把他也拉了过去。 腾书阁是六角形，这个窗户的方向跟刚才那个不一样。 她的目光由远及近慢慢看着，在一条街以外的一个小小方块里，居然看到了秦将军，他正同一个女人说着话。他面朝夏离这个方向，哪怕从上往下看，夏离也认出了他。而那个女人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年轻女人，穿得极是光鲜。还能看到半辆马车，另一半被房檐遮挡住了。 秦将军似乎对那个女人很尊重，跟她说话时身体是前倾的，满脸笑意。那个女人用手中的帕子给秦将军擦了擦脸，秦将军笑得褶子更多了，还有些猥琐，献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 他的这个样子，对那个女人应该是既爱又怕。这跟他平时谦和有礼的君子形象一点不一样，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离见过秦将军的老伴，看面相是个慈祥的小老太太。 她指着那个方向问道，「秦将军的家住在那里吧？」 叶风点头道，「是，秦将军的家就在那一片宅子里。」他只能看到那里一块块切割成小方块的院子、房顶和树木，还有小小的黑影。 夏离鄙视了秦将军一眼，视线刚转过去，又马上转了回来。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居然是那天在湘江银楼看到的女掌柜。 女掌柜笑意盈盈走向那辆马车，两人还手拉着手。 秦将军把她送上马车，马车出了这个小方块进了前一个小方块向大门走去。秦将军的表情又恢复成平日的君子模样，用手捋了捋胡子，才背着手踱着方步进了屋。 夏离心里严重鄙视，衣冠禽兽，指的就是这种人。若不是自己有「千里眼」，永远不会看到这样一面的秦将军。 一个女掌柜的马车能直接进后宅，得秦将军如此礼遇和宠爱，青天白日下敢那样透恩爱……再想到那个气质特殊，气场强大的姑娘，夏离更奇怪了。 夏离问道，「秦将军有五十了吧，他好像没有小妾。有外室吗，或者说相好的？」 外室或者相好的敢明目张胆蹬堂入室，也够张狂的了。 叶风惊诧道，「你看到什么了吗？秦将军是军户出身，走到这一步非常不易。他勤俭克己，风评很好，没听说他有外室或是相好的。」 叶风跟秦将军的关系并不算很近，觉得他为人谦和，也比较有能力。 夏离便把那天一个小姑娘跑去樱轩门口大闹，后又在湘江银楼相遇的事情说了。之前夏离没有多想，但看到这一幕却由不得她不多想。说道，「那个小姑娘一看就不一般，不会是秦将军的女儿吧？」想了想，又道，「不像。不仅长得不像，气质更不像。这说明，那个女掌柜不仅吊着秦将军，还有其他男人，或者说甩了其他男人，也有可能是被其他男人甩了，怪不得在湘山府城不敢认闺女……」 由于这里的情况特殊，叶风的警惕性一直非常高。听了夏离的话非常吃惊，觉得秦将军的这个表现实在不符合他平时的个性。 叶风说道，「秦将军是我的副手，之前也让人悄悄调查过他，没发现他有任何不妥的情况，包括好女色……难道是我的人没调查清楚？或者，会不会是他近两年变了，而我们不知道？」他摇摇头，又道，「其实，一个人有些缺点或短处不可怕，可怕的是刻意做的太干净。以后我会留意他，也会留意湘江银楼。」 夏离又问道，「你调查过赵大叔吗？」 叶风道，「赵将军没有任何问题，这点我打包票。」又道，「若你娘愿意嫁给他，我可以跟他透透风。现在不便透露你真实身份，就说你娘之前的主子和闺女不得婆婆喜欢，死前把闺女托付给你娘。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赵将军豪爽仗义，知道这个情况后会更加怜惜你娘的善良和不易。」 第62章 夏离笑道，「好，你回来后就跟赵大叔说。我娘辛苦半辈子，我想让她下半辈子好过，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不要等到岁数大了，帮别人养了三个孩子，却没有一个亲生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夏离才告辞回家。分别前，叶风又像上次一样快速抱了抱她，又快速松开手。 夏离却一下环住他的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叶哥，让我多靠一会儿。这种感觉，这种味道，从前世到今生我想了两辈子。」 叶风的身子一僵。 夏离不是这个时代的小姑娘，前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看过的影视书籍没少有这方面的内容。 她感觉到了他的变化，羞得脸都红了，赶紧松开手跑出门，下楼的脚步声异常轻松雀跃。 在路过花园的时候遇到在那里散步的老公爷。老公爷笑道，「小丫头，让聚小子来陪陪我老头子。」 夏离笑着答应。 老公爷又问，「你家的番芋要收了吧？」 夏离笑道，「是呐，过几天就收。」 老公爷又道，「听余大人说，这次和下次的番芋他还是会统一高价收购，只给种植的人家留一百斤。我跟他说了，给你多留二十斤，我要送回京城给家人尝尝。」 夏离笑道，「好，收了我让人送来。」 而钱掌柜已经回了南大街的家。这是一个普通的三进院子，她沉脸直接进了三进后罩房。 一个少女跑了出来，笑道，「娘回来了，我正想你呢。」 少女微黑娇俏，声音清脆悦耳。 钱掌柜挣脱闵紫薇的手，快步进房里，黑脸对里面的两个丫头喝道，「滚出去。」 丫头吓得赶紧跑了出去。 见娘发脾气了，闵紫薇还是有些害怕，糯糯问道，「娘，你怎么了？」 钱掌柜抬手打了闵紫薇一个嘴巴，骂道，「找死。你居然敢去流湘居大闹，我早跟你说过，那家酒楼跟军营关系匪浅，不许去那里。而且，还跟夏离那个死丫头对上。当着她的面不知收敛，还想跟我相认。你知不知道，那死丫头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是叶风的相好，极是精明厉害，出奇入胜的箭术连男人都比不上。若她那天看出你我的不妥告诉叶风，我就白在这里经营这么多年了。」叹了一口气，又道，「收拾东西，你明天就绕道回家。记住，千万不要跟你父亲提这件事，否则你少不了挨鞭子。」 她心里还是万幸，当着夏离的面没有跟紫薇相认。因为流湘居跟军方的关系，她早就留意了这个酒楼，也就留意了酒楼的东家夏离。还好还好，万幸万幸，今天才知道叶风和夏离有那种关系。 那个贪财狡猾的老梆子，想从他嘴里套消息得靠挤，从来不会知无不尽。不到两年的时间，已经送去六千多两银子的财物，自己还被睡了两次。投这么大的本，也是无法了…… 闵紫薇被母亲打了嘴巴，先还委屈得要哭，但一听到父亲的鞭子，就吓得一个哆嗦，哭声也压了下去。 她还没玩够，这里繁华富庶，灯红酒绿，生活方便又舒适。虽然家里也是要什么有什么，终归没有这里方便好玩。她嘟着嘴撒娇道，「娘，我不是有意去流湘居的，就是路过那里时正好饿了，就进去了。那天晌午，我连一个穿戎装的兵丁都没看到。」又扭着帕子说，「娘，你是不是想多了。叶风不喜欢女人，她怎么可能是叶风的相好。我们连句话都没说，那死丫头也不会注意到你和我有关系。娘，我还没玩够，再让我多玩几天吧，求求你了。」 钱掌柜低声喝道，「叶风不喜欢女人的话是谣传，他跟那死丫头感情好得紧，对她百般照顾。那间樱轩，他们经常去，应该是他们幽会的地方。这个消息我从可靠渠道获悉，千真万确。你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湘山府城。」 说完，她急急去了前一进自己的屋里。她得赶紧沐浴，想到那个干瘪的老身子，她就想吐。那个老梆子非常谨慎，除了他家和他的两个心腹，别的地方和别人他都不放心。每次两人见面，他都会先把家人和下人打发走，再派心腹接她去…… 正好得到了那个消息，让紫薇带给老爷…… 冬月二十，夏家庄子要收番芋。那天湘山府的知府、辖区的知县和司农的官员都会去，是布政使余大人委派他们去的。 那么多官员要去庄子，夏氏不愿意让夏合再留在那里，前一天上午就带着他回家了。 夏合的「病」已经大好，就是还有些咳嗽，一直在喝汤药。 夏合留着瓦片头，有些瘦弱，但五官还是非常漂亮。几天的时间，让他原本黑黄的小脸白皙了许多，之前的裂口也没了。 他胆子很小，对陌生的环境害怕，夏氏走到哪里，他就抱着夏氏的腿到哪里，跟当初跳脱又鬼精的夏聚完全不一样。 夏氏给他介绍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他连头都不敢抬。 夏聚对他非常好奇，撵着他叫「弟弟」，夏合也不理他，把脸埋在夏氏的裙子里。 夏氏呵呵笑道，「聚儿不急，时间长些弟弟就会跟你玩了。」 夏离见他胆子这么小，也不敢轻意接近他。在他抬起头时，就跟他笑笑，再招招手。血缘关系真是奇妙，夏离觉得，她跟这个小表外甥也有一点点相像呢。 夏合非常喜欢吃点了香油的碎肉鸡蛋羹，晌午蒸了四小碗，他和夏聚、赵妞妞、二虎各一碗。 吃完晌饭，夏合不太害怕了，时不时偷瞄夏离。只要夏离不注意，他就一直看。 夏氏和夏离都猜测，或许夏离长得有些像他母亲的缘故。他这样，夏离也就更心疼他了。 夏聚一直跟他套着近乎，「弟弟，咱们家有两条大狗和一头熊瞎子，它们的名字叫当当、黑子、熊样，可威风了。特别是样样，身子比咱家的这张桌子还大，等下晌它们回来，哥哥带你去骑。」 第63章 夏合的兴趣被勾引了过去，眼睛瞪得老大。他见过狗，可没见过熊瞎子，也不知道它长啥样。 赵妞妞也说道，「样样的身子圆滚滚的，抱着特别暖和。」 二虎则更喜欢当当，撇嘴道，「熊样傻傻的，眼神不好使，还特别爱穿花衣裳。当当才威风呢，又厉害又聪明。」 孩子们说了几句话就该晌歇了。夏合不满三岁，不会自己照顾自己，跟夏氏睡在她的房里。 等小家伙睡着了，夏氏出来跟夏离说，夏合别看小，还是聪明。他之前应该得了吩咐，从来不说自己的爹爹娘亲，和以前的生长环境。一问他这些，他就低头不语。这也让夏氏放了不少心。 夏离笑道，「他比聚儿来的时候还小，只要融入咱们这里，以前的事情很快就会忘记。」又道，「娘，叶风说，赵大叔绝对可靠。等他从古兰寺回来，就会跟赵大叔有保留地说娘的身世……」 夏氏的脸一下红到耳后根，嗔了夏离一眼，赶紧起身回了屋。 夏离暗乐，没拒绝就好。 晌歇过后，夏合对这个环境又熟悉了些，也敢叫夏离「姐姐」，夏聚「哥哥」了。他说话还有些琼州口音，但岁数小，口齿不清，又特别不爱说话，别人不会注意那么多。 他也愿意跟夏离亲近了，时不时抬头看着她。 夏离牵着他一只手，夏聚牵着他一只手，去院子里散步晒太阳，再看夏离和夏聚打沙袋。 姐弟几人正玩得热闹，赵嬷嬷又来了。 听赵嬷嬷的意思，叶风几人去了古兰寺后，又有事去了省城，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因为叶老国公祖孙不在家，每天申时末王新几人都会把二狗一熊直接送回夏家。 快到时间了，夏聚和赵妞妞牵着夏合同小期一起在胡同口等，还有一些喜欢二狗一熊的孩子也凑了过去。 夏离在内院都能听到外面孩子们的吵闹声。 不一会儿，狗叫声和熊嚎声响起，孩子们的笑闹声和尖叫声更大了。金铃出去叫他们回家，夏聚和夏合是骑在熊样的身上回来的。 夏合兴奋极了，张着大嘴乐，时不时发出尖叫声。 当当知道夏合是姐姐的表外甥，也就是自己的表外甥，非常卖力地领着熊样和黑子陪他玩了一晚上，连自己高敖的脊背都让他骑了骑。 晚上夏合睡觉的时候，抱着夏氏的脖子说道，「娘，这个家家好，我喜欢。还喜欢你，姐姐，哥哥，样样，当当，黑黑。」 说完，眼眶里竟然溢满泪水，小嘴抿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么小的孩子还会喜极而泣。 夏氏猜也猜得到他之前的日子有多么艰辛，逃出来的路上又经过了多少艰难险阻。亲了亲他的小脸，柔声笑道，「宝宝，娘也稀罕你，姐姐和哥哥都稀罕你。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夏山和赵妞妞就来了，他们要在这里吃早饭，饭后一起去庄子玩。 今天，除了夏氏、夏合、田庆家的不去，所有人都去。 当当尤其激动。姐姐说了，收了土豆就给它做满满一碗的土豆泥。 早饭刚摆上桌，院门就响了起来，声音大的吓人。还传来祝二家的大叫声，「开门，快开门。」 声音带着哭腔。 田庆的声音，「来了，来了。」 夏离和夏氏、夏山一愣，都赶紧跑出屋。 只见祝二家的披头散发冲进内院，说道，「不好了，庄子里遭贼了，地里的番芋夜里被偷走了一大半……」话未说完，就泣不成声。 几人唬了一跳，夏山几步跑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祝二家的哭道，「夜里，我们一家和阿黄睡得贼死，辰时才醒来。一出房门，就看到门口放了一把菜刀。我当家的吓坏了，在内院外院检查了一圈，没看到不妥。跑出侧门，一眼就看到篱笆墙里的番芋秧子绝大部分都被挖了出来，番芋也没了，只剩下很少的秧子没来得及挖……我当家的让我来禀报太太和大姑娘，他去县衙报案了。唔唔唔……奴才失职了。」 古代破坏农耕是重罪，而番芋是布政使大人亲自督促种植，并要当种子收购全国推广的，更是重中之重。谁的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偷番芋？ 几人都吓坏了。 夏离说道，「阿黄虽然没选上戎犬，但比许多狗的听觉都灵敏，它也睡得这样死，肯定是被迷昏了。敢偷官府重视的番芋，会放迷烟，能在夜里偷那么多，来的人肯定不少，八成是土匪干的。他们或许得知了番芋好种植，产量大，经饿，偷回去在山里自己种……」 曹民那窝土匪怕被官府军队围剿，不能下山抢劫或买东西，一直在山上种植了一些好种的庄稼，比如玉米蔬菜什么的，已经达到了半自给的地步。听说土豆好种，产量又大，想自己种也有可能。 夏山也这么认为，赶紧骑马先去了庄子。 夏离还想坐马车去看看，夏氏拉着她不许去，「今天肯定会去许多官差衙役，你个姑娘家去凑什么热闹。唉，丢就丢了吧，只要人没事，舍财免灾。」 夏离无法，让田庆把当当和黑子拉去，让它们找贼人逃跑的方向。 又对祝二家的说道，「祝婶莫难过，这也不怪你们，万幸人没伤着。」 让田庆家的把她带去屋里，好好安慰。 祝二家的摇头道，「我要回去看着地，看看还剩了多少。」她跟当当一起坐马车回了庄子。 夏氏和夏离都后怕不已。还好夏氏带着夏合回来了，若她一个寡妇在庄子里被土匪迷昏，哪怕没发生什么事，名声也不好听。 一整天夏离都坐卧不宁。 她家种了番芋，这几天又要收获，居然传去了恶狼峰。而且，恶狼峰的人还知道番芋有这么多的好处，冒着危险跑来湘山府城郊外偷。这说明，她家庄子周围或是熟人中，肯定有恶狼峰的眼线。 第64章 夏离头都大了，没想到躲到府城内，还是被土匪盯上了。 夏氏也吓得不轻，不住地哀声叹气。 夏聚看到家里出了事，懂事地领着夏合和赵妞妞带着彩衣、彩多多去叶府的花园玩。 傍晚，夏山和祝二、当当、黑子才回来。当当极其暴躁，家里被偷了那么多土豆，它要少吃好多土豆泥。 祝二跪下请罪道，「太太，大姑娘，奴才失职，那么大一片番芋秧，只剩下一百零几斤……」说着，哭了起来。 夏山又说道，「当当和黑子寻着气味追到了山里，我们就不让它们继续往深处追了，当当不愿意，还是我硬把它拉回去的。知府胡大人和县令李大人、还有军里的秦大人、赵大人都去了，都分析是那窝土匪干的，偷回去自己种。胡大人想让人把剩下的番芋都送去省城给余大人，秦大人不同意。他说这些番芋是夏家好不容易种植出来的，当初余大人承诺给夏家留一百斤。现在只剩这么一点，应该先让夏家保管，遣人给余大人送信，看最终这些番芋怎么处置……唉，赵大人和我说不上话，若不是秦大人帮着，你们辛苦这么久，一个番芋都不会剩。」 秦将军一直这么会做人的。自从上次看了他和女掌柜的事后，夏离对他的印象坏多了。但人家这次帮了忙，也得感谢不是。 夏离说道，「改天三舅请他和赵大叔去酒楼喝酒，再送他些礼物。」又让田庆把祝二扶起来，说道，「祝叔莫难过，那么多土匪来偷东西，你一个老百姓有什么办法。还好你们没醒，否则连命都没了……」 夏离算过，那么多种子，大概能收获六百多斤番芋。一下被偷六分之五，她心疼得胃疼。关键是周围有双无形的眼睛时刻偷窥着自家，一有了好东西就会传给土匪，多不安全呀。 她看看那两麻袋番芋，拿两个出来给当当做番芋泥，其它的让人放去库房里。她倒不怕这些番芋再被土匪偷或抢，土匪敢来东荣街、叶府的隔壁、军队的附近抢东西，叶风和那么多军人都可以回家种地了。 只剩这么一点番芋，叶风都会帮她留下。不过，得送叶府二十斤，还得送知府胡大人十斤，县太爷李大人五斤，二十斤留给当当吃，剩下不到五十斤当种子。胡大人和李大人有过暗示，不敢不给。 妈的，有点好东西，不仅官府惦记，连土匪都惦记。夏离气死了。 夏离留夏山在家吃饭，又让人去把赵亮父女请来喝酒，赵亮为这事也在庄子里忙碌了一天。 赵亮非常不好意思，觉得在自己地皮上还让夏家被偷了。跟夏氏说道，「怪我没想那么多，若是在番芋要成熟的时候，夜里派些兵丁去守着，也不会被偷。」 夏氏叹道，「哪能怪赵大人呢，谁会想到土匪连这些东西都要偷，真是太可恶了。」 赵亮又道，「下次你家再要收番芋，我派兵去守夜。还有，以后你们出行要注意安全，最好少去庄子里。等到叶大人回来，我会同他商量，看怎么找出那颗钉子。」 夏氏感才好过些，派人去把李氏和大妮请来吃晌饭。下晌，又让人把夏山和卖完肉的夏柱叫来吃晚饭，送二狗一熊过来的王新以及放了学的二虎也来了。 夏离家难得这样热闹。 夏离让夏柱给她家留一百多斤五花肉和一百多斤后鞧肉，还有多扇排骨、猪肝、几个猪脸，直接拿到王家，请王嫂子帮着做腊肉。 王嫂子做腊肉是一绝。夏离做这么多不仅自家吃，也要送叶府和赵家一些。 夏柱和王嫂子都痛快地答应了。王嫂子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还夏离的情，这次总算能帮上一点忙，十分欢喜。 叶风三人是在三天后的晌午回来的，他们在汉江府就听说了番芋被偷这件事。 叶风非常生气，土匪偷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偷的是夏离的庄子，让他极其没面子。 余大人做了个人情，夏家的番芋就他们自己留着了，只是下次种出的番芋大部分还是要卖给官府。 下晌，叶风洗漱完就领着叶力匆匆来了夏家。 今天的阳光特别灿烂，他们来到垂花门外，就看到腿上系着长丝带的彩衣在院子上空盘旋着，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追着彩衣玩，夏离笑眯眯地坐在檐下看他们。 夏氏同田庆家的一起去集市买东西了，家里只剩几个孩子。 夏聚最先看到他们，跑过去喊着，「叶大哥，力大哥。」 赵妞妞见了，也腼腆地喊了一声，「叶叔叔，力叔叔。」 另一个更小的孩子愣愣地看看，转身扑进了夏离怀里。 叶风牵着夏聚走进来，笑道，「这就是夏合？」 夏离起身笑道，「是呐。」又对夏合说道，「叫叶大哥，力大哥。」 夏合害怕，垂着眼皮小声叫道，「叶大哥，力大哥。」 叶风笑着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给他当见面礼。 叶力答应着躬了躬身，比之前见着夏离几人更谦恭了。他把手中的包裹递给金铃，笑道，「这是我家大爷和表少爷给你家和两个哥儿带的礼物。」 夏离请叶风去东厢，让几个孩子继续在院子里玩，田庆来请叶力去外院喝茶。 金铃上了茶退下，没好关门。 屋里没人了，叶风恨恨说道，「这笔帐我记下了，到时一起向曹民讨回来。」 夏离说道，「好，我等着，太气人了。」又道，「叶哥，我家庄子周围或是熟人中肯定有恶狼峰的眼线。」 叶风说道，「嗯，在找到那只眼线前，无事不要离开东荣街，没有我陪着最好不要去城外……」 叶风也担心，对夏离进行了一番安全教育。 夏离点点头，又问了一直关心的问题道，「你们去古兰寺见着愚慧大师没有，他有什么提示，看没看出你被妖气所迷？」 第65章 一说这件事，叶风的脸上又挂满笑意。说道，「愚慧大师轻意不给人算卦，也没应我祖父的请求给我家算。却独独看了我的面相，给我算了一卦。说我面泛桃花，红鸾星动，若能找个属鼠的姑娘，在龙年成亲，定能旺家旺夫，遇难呈祥。」又挑了挑眉笑道，「离离，你属鼠，后年正好是龙年。我祖父非常信愚慧大师的话，极是开怀，大师也算给我家算了卦，我的媳妇娶好了，不仅我旺，家族也会旺……他本来要过几天回京过年，为了我们的事情能顺利进行，也不回京了。说马上给我爹去密信，明年会早些把我们的亲事定下，后年娶你进门。」 夏离的嘴张开合不拢，不可思议地说道，「叶哥，我怎么觉得这位高僧像是收了我们的大礼，完全在帮我们办事？」 她的话把叶风逗得开怀。叶风呵呵笑了两声，眼里盛满柔情，说道，「离离，我们两世相遇，两世相爱，真的是天定姻缘，连大师都算出来了。」 他情不自禁抓起夏离的手，在嘴边亲了亲。 夏离的心里也溢满柔情。轻声说道，「嗯，前世没能在一起，今生我追随你而来……」 门外孩子们的笑闹声大了几分，从门口跑过，把他们从脉脉温情中唤醒。 叶风赶紧松开夏离的手，笑道，「都说愚慧大师算的卦非常准，许多皇亲贵戚、勋贵世家都想找他算。很难找到他的人，找到他了，他也多以‘不合眼缘’拒绝。听说，几十年来，他共给六个人算过命，现在我成为了第七人。」很是得意的样子。 夏离想了想，又道，「可是，属鼠的姑娘多的是，你爹和你娘会同意一定是我吗？」 叶风笑道，「可这么多属鼠的姑娘，我只衷情于你，也只有你是杨老将军的外孙女。我爹知道内情不会反对，至于我娘……」他坏笑了一下，又道，「我跟我祖父说，让我爹在大师的原话里再加上两个字，就是‘东方’……我现在的东方，我娘一个人都不认识。」 夏离笑得花枝乱颤，问道，「还待这样的呀，你祖父答应了？」 「当然。他老人家原本就看重你，又跟你爹承诺过我们的婚事。听了愚慧大师的话后，更是一门心思想让你快点嫁进我家门。不仅我娶了媳妇，你还能旺家，当然不愿意我娘在中间添乱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低咳了一声，说道，「这也是没法子了。你的身世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若我娘拿着你的身份说事，怕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横添枝节……我祖父和我爹常说，家族利益重于一切。」 夏离乐得眉眼弯弯，十六颗糯米牙尽现，灿烂娇媚的笑容如春阳下盛开的海棠花。这件事完全驱散了她之前的阴霾，让她难掩兴奋。 叶风的心又是一阵狂跳。他觉得，哪怕自己没有那个梦，记不起那些前尘往事，他也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他想再拉拉那只白嫩的小手，可看看来回跑过门前的几个孩子，还是忍住了。 他又说，「今天晚上我请了赵将军去我家喝酒，把你娘的事情跟他透透，让他早些把你娘娶过门。你们跟赵将军住在一起，我也放心。」 夏离也是这么想，夏氏快点嫁给赵亮，她得到了幸福，自己这个家也安全得多。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叶风送了夏离一个小锦盒，就起身告辞。 夏离让叶力把那二十斤番芋拿回去。叶府要送年礼回京，正好一起带回去。让叶家的人看看，她夏离冰雪聪明，不仅箭射得好，会改造火器，还培育种植出了倍受官府重视的番芋。 叶风看了这些番芋笑道，「我已经跟余大人说好，我们同时派人进京送奏折，把番芋的好处和性能详细禀报给皇上，还会带去五百斤番芋。」 这也算叶风的一个政绩，他希望回京后更得皇上重用，有更重要的官职，才能更好地办事…… 送走他们，赵妞妞也要回家做晚饭。 夏离留道，「你爹要在叶府吃饭，你就在我家吃了。」 夏离回了屋，把小锦盒打开，是一对碧绿通透的镯子。她觉得，叶风或许因为那个梦的关系，特别执着于装饰她的手腕，给她买的礼物多是手镯或手串。她把镯子带在腕上，镯子碧绿，手腕白皙，的确好看，便也没有取下来。 夏氏回来后，夏离又把叶风的话挑着能讲的讲了。 夏氏听说连大师都算出夏离和叶风是「天定姻缘」，他们明年就可以定亲，都乐疯了。一迭声吩咐田庆家的，再加几个菜，她也要喝几口小酒。 夏离笑着没吱声。心道，不知赵亮听了叶风的话后，会怎么跟夏氏表白，会不会今天就急吼吼地来说。他们两人属于再婚，都做得了自己的主，肯定会在自己和叶风前面办事…… 王新几人不知道叶大人已经回府了，依然把二狗一熊送到夏家。 晚饭后，夏离领着夏聚和夏合、二狗一熊送赵妞妞回家。他们刚走出胡同口，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叶府的东侧门，急匆匆往桥边走去，正是赵亮。 星光下，他的脸通红，嘴咧得大大的，一排整齐的白牙像极了前世电视里打广告的男模。 夏离笑起来，站下没动。他还真着急，这时候跑过来，肯定连酒都没喝尽兴。 赵妞妞也看出那个人是父亲了，笑着跑上前去，「爹爹，我已经在婶子家吃过饭了。」又说道，「爹爹，你今天喝酒怎么这么快呀，往常我都上床了你才回家。」 赵亮低头看看闺女，真想大声告诉她，你最喜欢的婶子就要当你娘了。但没好意思喊出来，只嘿嘿笑了两声。 父女两人手牵手迎面走来，赵亮站下说道，「离离，我，我有要事找你娘。」 叫她「离离」而不是「夏姑娘」，已经没拿自己当外人了。 夏离笑道，「我娘在家，走吧。」 她又领着几个孩子同赵亮一起返回家里。 第66章 进了垂花门，夏聚大声喊道，「娘，赵大叔找你有事。」 夏氏「哦」了一声，站起身，却没好意思出来。她知道，赵亮这么晚了还来找她，八成是叶风跟他透了底。 赵亮向正房走去，夏离拦下了要跟去的几个孩子，领着他们在院子里玩。 夏氏正站在桌边手足无措，见赵亮一人进了堂屋，只得上前笑道，「赵将军，有，有什么事？哦，请，请坐。」说着，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赵亮满脸笑意，没有坐，而是走到她的面前，磕巴道，「夏，夏，夏姑娘，」 他的这个称呼，让夏氏感觉太久远了，脸也更红了，低头没敢看他。 赵亮又鼓起勇气说道，「我已经听叶大人和叶老国公说了离离的情况，不管她是谁家的闺女，以后我都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待。还有聚儿、合儿，我也会把他们当亲儿子一样看。」 赵亮先说的是几个孩子！他不知道他们的身世，这几句承诺重如千金，也更让夏氏感动。 她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不嫌弃我带了这么多个拖油瓶？」 赵亮搓着手嘿嘿笑起来，说道，「我不是也带了一个拖油瓶吗？嘿嘿，我怎么会嫌弃。若你嫁给我，你怎么喜欢他们，我就怎么喜欢……离离嫁人肯定不需要我多管，她有酒楼和田地，还有当当的斩获，叶大人也有安排。聚儿和合儿，我向你保证，会攒钱让他们读书，给他们买房子，娶媳妇……上次剿匪我有一些斩获，银钱加首饰大概还有五百多两银子，我每个月的饷银是十两银子，禄米五石，每年年底各种补助有十八贯钱。我如今没有外债，已经分家，每年孝敬老父十两银子……我还有一身力气，会武功，一直紧跟叶大人。叶大人年轻有为，前程远大，跟着他我的前程也差不了，对离离的将来也好……我，我能给你和孩子们一份好生活，不让你们受委屈。」 说完，就满含期望地看着夏氏，生怕她再次拒绝。 夏氏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样求娶女人，跟当初邱继礼跟大奶奶说的甜言蜜语完全不一样。但是，她就觉得这些粗糙而朴素的话让她安心，暖心。 赵亮不知道夏离姐弟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自家有这么多钱财。还知道她家的酒楼、田地都在夏离名下，没有一点想占有的意思，完全是想用自己的一切来负担她和孩子，负担这个家。 夏氏从小就看到父母为了钱不惜一切手段，带夏离回乡后又因为钱跟娘家人常起龌蹉，也就更加倾佩赵亮的为人，感地看看赵妞妞，问道，「妞儿姐姐，你爹请媒人就是要给你娶后娘了，你咋还这么高兴呢？」 赵妞妞眨眨眼睛说道，「我爹要娶的人是你娘，婶子是好人，我喜欢她给我当娘亲。」又欣喜地说道，「以后，我们两家会住在一起，离姐姐是我的亲姐姐，你们两个是我的亲弟弟。」 听了赵妞妞的话，夏合有些蒙，夏聚看了夏离一眼，他有些不太相信。 夏离点头笑道，「嗯，妞儿说的对，赵大叔就要当咱们的爹了。」 夏聚恍然大悟，咯咯笑起来，说道，「哦，赵大叔很好呢，我喜欢他给我当爹爹，也喜欢妞儿姐姐给我当亲姐姐。」想了想，又担心道，「妞儿姐姐，你爹爹娶了我娘，就是娶了我们一大家子，连田叔一家和祝叔一家都娶了。这么多人，你家能装下吗？」 他的话把夏离逗乐了，真是个鬼精灵，还知道担心这些。 赵妞妞笑着指了指隔壁的丁家，说道，「我爹说了，他早就跟丁大伯说好，会出高价把他家的院子买下。以后，我爹和你娘住在隔壁的院子，我们住在这个院子。」 夏聚更高兴了，跳了一下，比了个「ok」的手势。赵妞妞也跳了一下，接着夏合又跟着跳了一下。 夏离咯咯笑出了声。爹要娶亲、娘要嫁人，也只有他们两家的孩子才会这么高兴，真是奇葩。不过，赵亮看似粗枝大叶，心思却缜密。若把丁家院子买下，打通，的确比重新买个大宅子好得多。既省钱，又方便，还继续挨着叶府。 夏离不想离开这个家，听说赵亮如此安排也高兴。 等到二虎放学来家，就开始吃晌饭，夏氏也才红着脸出来。 她在卧房里听到了几个孩子的谈话，听说赵亮的这个打算也非常满意。 几个孩子已经得了夏离的叮嘱，没有再说那些「爹爹、娘亲」的话，怕臊着夏氏。 饭后，夏离又去前院悄悄跟田庆家的讲了一下，让她明天去街上买些吃的回来。田庆两口子已经看出了一些门道，听说真的要定下来，也为夏氏高兴。 下晌未时末，夏离就领着夏聚和夏合坐马车去了夏柱家。 夏柱已经卖完猪肉回家了。 这几天，他的猪肉都要留一小半给夏离家及自己家腌腊肉，卖得比平时快一些。现在他的生意非常好，每天拿的生猪多，还都卖得完，一大半的生意都是做的酒楼和军营。 夏离让大妮带着两个孩子去另一间屋玩，她悄悄跟夏柱和李氏讲了赵亮求娶夏氏的事。 夏柱曾经听夏山说过赵亮求娶夏氏，夏氏不同意的事。当时，夏柱还特别为妹妹错过这样的男人可惜。现在听说妹妹终于想通了，极其高兴。 他笑道，「你娘为了你守寡十几年，吃了许多苦，不容易。你放心，你娘是个好女人，嫁了人也会对你和聚儿、合儿好……」 还做起了夏离的工作，让她理解夏氏。 夏离笑道，「我知道，我也希望我娘后半生能幸福美满……」 李氏则是既为夏氏高兴，又为大妮高兴。她知道赵亮是从五品的官，夏氏嫁给他就能当诰命夫人。闺女翻年就满十五了，有了当诰命夫人的姑姑，更好找婆家。 她笑道，「哎哟哟，我们家要出个诰命夫人了，真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别说小洼村，就是整个镇子，几十年来也是头一份儿。」 第67章 夏柱的哈哈声打得犹为响亮。有了这门贵亲，离离、夏山、大妮、二虎，他们的前路都会越来越好。 他们两人太兴奋，说话声音不由大起来，让另一间屋的大妮听了一耳朵。 她跑过来问道，「我大姑要当诰命夫人了，什么意思？」 夏聚跟在后面说道，「我娘要嫁给赵大叔了，赵大叔是大官，我娘可不就成夫人了。」 他的解释又把众人逗得大乐。 夏柱和李氏都满口答应，后天一早去夏离家帮忙。 夏离姐弟走的时候，夏柱又请田庆把他们送回家后，去一趟军营，让夏山晚上来他家吃晚饭，一起商量。 晚上，南大街的一个三进宅子里，钱掌柜看完那封信后在烛火上把信点燃，丢在一个白瓷盘内，看着纸张一点点燃尽。 火光把她的脸照得更亮，她的手在发抖，双目赤红，紧咬牙关，让艳丽的容颜狰狞了不少。 紫薇带的一个丫头是老爷派去的，她怕背祸，还是把紫薇在湘流居大闹的事说了。老爷一审问，紫薇吓坏了，把所有的事都招了，老爷气得打了紫薇十鞭子。想到她细皮嫩肉承受那个打，钱掌柜的心又颤抖起来。 湘山银楼不仅是老爷最赚钱的几个大生意之一，也是湘山府城埋藏最深的窝子，坚决不能暴露。 偷番芋已经引起巨大反响，但这是生计问题，不得不为之。叶风肯定已经开始注意夏离周围的人了，不能把祸水再引去湘山银楼。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之间的联络要更加小心。等番芋的风头过后，必须想办法弄死或者弄残夏离，让叶风厌弃她，不能因为她让叶风嗅出湘江银楼的不同寻常…… 因为番芋的事，夏离肯定已经有了防备，不太可能像以往那样随意带着丫头出门或是出城。而东荣街，自己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派人去那里动手，把叶风那条疯狗惹极。不暴露身份，还要杀了或弄残夏离，何其难。等到风头过后，再找机会吧，她还得一，地下本钱……钱掌柜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拳头握得紧紧的，长指甲把手心都扎破了。 这天一吃完早饭，夏柱和李氏、夏山就穿着新衣裳来了。他们都喜笑颜开，恭贺了夏氏几句，让夏氏更不自在。 众人说了一阵话，夏离就带着夏聚和夏合、彩衣去叶家玩。 刚走出胡同口，就看到赵妞妞牵着彩多多走过来。她笑着跑过来说道，「我爹抓了两只大雁，穿得跟新郎官一样俊俏……」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赵妞妞的后面跟着王婆子。她之前一直惦记赵亮给自己当女婿，后来男人和儿子被赵亮教训了一顿，四周又都是说她家女儿想赵亮想疯了的闲话，才老实下来。昨天，蔡婆子给赵亮和夏寡妇说合的事情传开了，二闺女插着门大哭。 她还是不太相信，赵亮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上年轻水灵的小媳妇而看上年过三十的老寡妇。可听了赵妞妞的话，就不得不相信了。 她气得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回家。 夏离几人一起去了叶家。 叶老国公正在花园里逗着彩毛。 他是第一次看见夏合，也就是陆望归。相较于邱家的夏聚，老爷子更疼惜这个陆家的后人。 叶老国公跟陆老将军共事多年，又曾经并肩打过仗，知道他正直谦和，又骁勇善战。可惜被奸人所害，许多年前就死在了他乡，后人还要以这样一种形式寄养在别家。 他把夏合拉在腿边靠着，让人去他的房里拿了一个紫玉笔筒当见面礼。还摸着夏合的头说道，「跟着姐姐、哥哥好好练武，学习，以后有出息，振兴家业。」 夏合没太听懂，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夏聚又介绍道，「弟弟，叶祖父是叶大哥的祖父。叶大哥有多好，叶祖父就有多好。」 夏合又羞赧而茫然地点点头。 叶老国公笑笑，小声嘀咕道，「跟他老子一样狡猾。」又问夏离道，「今天赵亮去提亲？」 夏离笑着点点头。 老爷子笑眯了眼地说道，「好，他们的事办完了，就能办另一件事了。」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为了那件事，老头子还要在这里多住几个月，想家都不能回。」 夏离红了脸，低头不知如何作答。 老爷子又道，「我想吃小丫头做的鱼丸汤了。」 夏离听了，赶紧去厨房给老爷子做菜。不止做了鱼丸汤，还做了老头喜欢的香煎豆腐、糯米肉丸。 赵亮是鳏夫再娶，夏氏是「寡妇」再嫁，赵亮又着急，程序走得非常快。半个月内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走完了，定于明年三月初九成亲。 而丁家的院子也已经以一百五十五两的银子卖给了赵亮，比正常价高出了二十五两，都皆大欢喜。丁家以最快的速度搬走，赵亮已经请好了人，年后就装修。 夏离也开始张罗着给夏氏准备嫁妆。虽然邱继礼分两次给的九千两银子见不了光，但当当给夏离的斩获许多人都知道，她就用那些钱及首饰置办。 明面上，陪送一套家具，二百两压箱银子，若干套金银玉宝首饰，若干绸缎和摆件，四季各四套新衣，以及他们住的这个宅子。 私底下，夏离让夏氏把邱继礼后给的五千两银子都带过去，这是邱继礼对她的感谢。夏离手里剩下的四千两，一千两用于夏聚和夏合的生活学习以及意外用途，三千两留着给夏合，以后自己能帮再帮他。 夏聚不需要她管，背后有邱继礼。可夏合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若杨凡外祖翻不了身，陆家就会在琼州呆一辈子，必须多给他留银子。 夏氏听说让自己带这么多银子嫁人，吓坏了，坚决不愿意。她说，邱继礼给的银子，她带两千两过去，还带了那么多东西，不能再多了，再多她心不安。 第68章 剩下的七千两，她又做了一番分配。夏离和夏聚各两千两，夏合最可怜，三千两。不管夏离能不能把大奶奶那些嫁妆讨回来，邱家会给她多少嫁妆，酒楼和田地以及产出都全部给夏离，这本就是她的。夏聚以后缺不了银子，乡下的院子和田地卖的银子也给夏合。 还说，为了以防万一，夏离先帮夏聚和夏合管着那笔银子，她记着帐。而且，留给他们的银子都不能用，留着将来长大用，他们的开销就赵亮和她拿…… 夏离又不同意。在她想来，夏合的确应该多留些银子，她和夏聚完全没有必要。 还是那句话，平时温柔的人一旦倔强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 夏离也就不跟她争执了。想着，赵亮是叶风的绝对心腹，以后叶风回京，也会想法子把赵亮调去京城。邱继礼承诺过还会送夏氏丰厚嫁妆，就让他买田置产，这几千两银子到时候给他们在京城买宅子。夏离哪怕以后嫁人了，也愿意把夏氏的家当娘家走…… 赵亮打闷了也没想到，他娶了个隐形富婆。就是明面上那些，他听赵妞妞说了一些，还极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以后他更应该好好对待兰娘和那几个孩子。 腊月十五，佟氏木匠铺就来了五个人在隔壁院子打家具，还拉了好些木头去。不仅要打夏氏的床和柜子等嫁妆，赵亮新家的家具也让他们打。为了打得又快又好，赵亮和夏离还出了高价，木匠的中饭也是夏离家送。 他们在隔壁打家具真不错，影响不了自家的生活，他们还能经常去看看，说说自己的想法。 特别是赵亮，看了家具，就顺便去隔壁看看夏氏。哪怕不说话，只看几眼，都能让他乐好久。 腊月二十，夏柱一家回小洼村过年，也要把夏氏的事情跟夏老汉夫妇说明。怕老两口横生事端，这事没有先跟他们说。 夏氏又请夏柱把她家的小院和那十二亩地都卖了，她以后不会再回去住了。田地按原价卖，小院降降价，太贵了别人不愿意买，就五十两银子。 若是夏柱还住在老家，她或许会把那个院子送给夏柱。但夏铁夫妇，她不愿意送，小杨氏做的许多事让她伤透了心。 同时，让夏柱把她给老两口的孝敬银子和年礼拿回去，也给潼宁县的夏四老爷送了年礼。 郝云秀年后要出嫁，夏离又把她的添妆一匹大红绸缎让夏柱带回去。 夏离把早准备好的一个带着小金锁的金项圈也送给了二虎。见夏离如此喜欢二虎，夏柱夫妇都十分高兴。 后来夏离又让田庆家的去湘江银楼买了一个金项圈，夏聚、夏合、二虎每人一个。 不仅夏离一家去送行，夏山和夏二妮、王新也来了。 夏二妮送了夏老头、大熊、三豹每人一套她亲手做的衣裳。 夏老太和夏铁、小杨氏都没送，她心里还是有怨。越在王家呆得久，她越觉得之前的日子过得苦。 而叶府里，刚把去汉江府过年的刘长昭送走不久，叶全就回来了。 叶全直接被请去了腾书阁，他风尘仆仆，人也瘦了。 叶全笑道，「禀大爷，小的不辱使命，找到我姑姥姥了。不仅打听到了该打听的，还有意外的收获。」声音更小了，只有他们两人听到，「我姑姥姥说，邱夫人当初进宫的时候是姑娘，可出宫的时候就不是了。而且……」 他绕过书案走到叶风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 叶风一挑眉，极是不可思议。问道，「还有那种事，先太后也知情？」 叶全点点头。 叶风笑着摇摇头，又问道，「你姑姥姥的身子还好？」 叶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她老人家的身体还不错，也没糊涂，能吃能睡，最喜欢吃炖得烂烂的猪脚……唉，她存的钱都被我姑姥爷家花得差不多了，他们给我娘的信写得漂亮，实际上对我姑姥姥实在算不上好。我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敲打了一番，说我姑姥姥活得越久，他们的好处越多。」 叶风很满意，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事你一定要烂在心里。定期让嬷嬷带些银子回去，让他们把你姑姥姥照顾好。你辛苦了，回家歇息几天，再好好陪陪嬷嬷。」 然后，拿出两百两的银票赏他。 叶全躬身退出。 叶风的嘴角扯出一丝坏笑，居然还有那事。他沉思片刻，起身去了老公爷的院子。 送走夏柱一家后，王新和二妮、夏山都去了夏离家。 王嫂子给他们做的腊肉做好了，香气四溢。这是她第二次帮着做的，第一次做的被刘长昭要去大半孝敬未来老丈人，夏离只得请她再做一些，做得更多。王嫂子还让王新拿来了许多萝卜干、豇豆干，这些干菜炒腊肉特别好吃。 光闻着这味道，夏离的口水就快出来了。 夏离让田庆家的煮几块腊肉和排骨，又让夏聚牵着夏合去叶府请叶风祖孙来喝酒，让小期再去把赵亮父女请来。叶老国公特别喜欢吃王家刚腌好的腊肉，不硬不软，咸香合口。 手牵手的小哥俩被人直接带去了叶老国公的院子。 夏聚先给叶家祖孙作了个揖，夏合也跟着作了一个。 夏聚说道，「我姐姐请叶祖父和叶大哥去我家喝酒。」 夏合如今跟他们也非常熟悉了，吸了一下口水说道，「有腊肉，香香。」 有了那个重大发现，叶家祖孙都开心，正好可以去多喝几酒。便笑着答应，起身去夏家。 刚走到门口，叶力就过来跟叶风耳语几句。 叶风对老爷子道，「孙儿有点事，晚些去。」然后急急去了外书房。 老爷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夏家，赵亮、夏山和王新赶紧迎了出来。 老爷子吸了吸鼻子。 第69章 夏离笑道，「我知道叶祖父喜欢吃这种腊肉，这次做得多，下晌再让人拿些去府上。」 老爷子点点头，如今他收夏离的孝敬没有一点压力。又说道，「五花肉煮好切片，不要太薄，吃原味，也不要合着其它菜炒。」 夏离答应，让田庆家的专门给他切了一盘肥瘦几层的精五花肉。 他们要等叶风，金铃就先给隔壁院子的木匠师傅送菜过去。 没等来叶风，等来了叶力。 叶力跟夏离低语了几句，又进屋跟叶老国公躬身禀道，「禀老公爷，大爷有事，要晚些过来，他请你们先吃……」 老国公说道，「正事要紧。」又道，「让他们上菜吧，咱们先吃。」 夏离跟着叶力一起去了腾书阁。叶风脸色不太好，站在二楼窗前。 金箭来上了茶，同叶力都退了下去。 叶风小声说道，「今天早上，秦同木的老伴和儿孙都回了老家，几个下人也被打发出去办事。他的一个亲兵赶车走了一大圈，在南大街的一个胡同口停下，一个戴斗笠的后生上了马车。马车两刻钟前就进了秦府，还没出来……」 自从上次夏离说了秦同木和钱掌柜的特殊关系，叶风就悄悄派人监视他们。不敢打草惊蛇，都是外围观察。 不知道钱掌柜只是为了生意好做而找秦将军做倚仗，还是她太狡猾，监视她的人没发现什么问题。 秦将军更是没有任何问题，依然那么勤勉做事，低调做人。 两个人也没再见过面。 不过，他们越是这样，叶风就越疑心。太刻意隐瞒这种关系，还隐瞒得这样好，更是不同寻常。 若钱掌柜真的是恶狼峰的人，夏离丢番芋，就说得通了…… 夏离在众多的小方块里找着，找到了那个小方块，又是在原来的位置发现了半辆马车，小方块里空无一人。 她指着那里说道，「叶哥，我看到那辆马车了。」 叶风一喜，说道，「继续观察，看看上马车的是不是钱掌柜。」 夏离目光转睛地看着那里。 两刻钟后，小方块里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是秦将军和钱掌柜。钱掌柜穿着光鲜，妆容精致，比她在银楼里职业妇女的样子多了十分的妩媚和艳丽。两人手拉着手，极是亲密。 秦将军把她送上了马车，马车出了那个小方块。 夏离说道，「真的是钱掌柜，她和秦将军还手牵手呢。她没穿男装，衣裳裁剪合体，更显身材玲珑有致。哼哼，女为悦己者容，她是以最好的面貌去见秦将军啰，连伪装的衣裳都在车里换……」 叶风冷哼一声，说道，「最好这两个人只是奸夫，不是某些人的眼钱。不过，在没有完全排除对他们的怀疑之前，你要事事小心。若钱掌柜真的有问题，你看到了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跟钱掌柜见面时你又在场。他们做贼心虚，从秦同木那里得知你跟我的关系，会对你不利。」 夏离点点头。若钱掌柜是恶狼峰的人，那真是老天有眼，让自己无意中看到那一幕，让叶风提前注意到他们…… 两人带着叶力、叶劲去了夏家。赵亮和夏山、王新几个年轻人还没喝完酒，老公爷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赵亮等人又陪着叶风几人喝酒，老公爷回府歇息，几个孩子回屋睡觉。 吃饱喝足，叶风和赵亮、夏山几人在廊下喝茶聊天，二狗一熊爬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太阳。 王新机灵，抢着端茶倒水，不仅把叶风和赵亮、夏山服侍得好，连着把叶力和叶劲都服侍得舒坦。 夏二妮也闲不住，找着各种事做，劝都劝不住。看着日头好，把夏氏几人的被褥都拆了，和田庆家的、金铃一起烧水洗被单、罗帐。洗了几大盆子，在院子里拉了几根晾衣绳，才把那么多东西晾上。 她的想法很朴素，自己承了夏离那么大的情，自家没钱，就多帮着干活。 连赵亮都笑着夸奖道，「王新的这个小媳妇不错，忒勤快。」 王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觉得自己真是好命，不止找了个好媳妇，还有这么好的亲戚。 夏离继续在屋里看着一摞摞帐本，古代的记帐方式麻烦，又多，看得她头痛。她给帐房画了一张现代统计表格，可老帐房是个死脑筋，不愿意用。 酒楼开了半年，纯赚了八百多两银子。酒楼不大，这也算暴利了。若不是有军方撑着，要少赚一半。 由于番芋被盗少卖了钱，交了税后，庄子里收入两百多两银子，以及若干麻袋的稻子、玉米等粮食。 夏离笑得眉目舒展。总的来说，种田经商还是取得了显着成绩嘛。 等到孩子们起来，院子里又喧哗起来。再加上隔壁做家具的乒乒乓乓的声音，热闹非凡。 申时，夏氏进厨房，同田庆家的和二妮一起做晚饭。 晚上送走客人，隔壁也没有了声音，家里才清静下来。 家里要置办年货，夏离和夏氏都没有上街，她们列出清单，让田庆夫妇去买。除了在自家和叶府之间活动，夏离几乎不去任何地方。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二狗一熊终于放假了。一大早，它们就闹着去了庄子，主要是熊样闹得厉害，它可能是想山里的熊大和熊胆了。 因为番芋被盗的事件，夏离一家没有再去庄子，就让田庆赶马车带它们去。夏离又嘱咐当当，不要玩久了，明天早上必须回庄子。等过了年，再让它们进山玩一天。 今天，夏山一大早往小洼村赶，赵亮父女也要回乡下过年。自从分了家，赵亮就没有回去过，这次回去，不仅是看望老父，自己再娶也要跟他们说一声。 头一天赵妞妞就跟夏离和夏氏抱怨过，她不想回去，她怕后奶和婶子，还有堂哥，他们都要打她。 第70章 夏氏毕竟还没有嫁过去，这事夏离和夏氏都不好参言。夏离只得说道，「赵大叔也回去，他们不敢打你的。若还敢打，你就跟你爹说。等到你当了我的妹妹，就不用再回去了，一直跟我们住一起。」 小妮子还很有心计地说，「我不穿新衣裳回去，也不让我爹穿绸子衣裳回去。他们知道我家有钱了，会想法子讨要。」 昨天，夏离把夏氏给小妮子做的两套衣裳，田庆家的给赵亮做的两套衣裳交给了赵亮。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早饭后，夏氏又拿着刀头、点心、水果，夏离拿着香烛纸钱去了北墙根处，也把夏聚和夏合带去了。 夏离知道，他们年年拜见的，都是早逝的母亲杨安安。 夏聚将来会记在她的名下，夏合跟她有血脉之亲，他们也应该去祭拜。 点燃香烛纸线，夏氏领着他们三人向北磕了三个头，又开始流着眼泪碎碎念，数落着这一年夏离有哪些进步。至于夏离已经认了亲爹、杨老将军还活着这些事，她也说了，只是动嘴唇，没出声。 原主和上一年的夏离祭拜时只会跟着磕头烧纸，没有多少怀念逝者的意思。而这次，夏离真心磕头，真心祷告，希望那位小母亲在天上，或是在来生，能永远幸福，快乐一生…… 祭拜完，刚换好衣裳，祝二就赶着牛车把二狗一熊送回来了，他们一家也来这里吃团圆饭。 二狗一熊非常疲倦，等着主人把它们洗干净擦干净，就回屋睡觉。祝二说，它们玩到天亮才回来。 上房堂屋里摆了三桌，主子一桌，祝二一家和田庆一家一桌，二狗一熊一桌。 未时末开始吃饭。 吃之前放了爆竹，下人给主子磕了头，夏离又给他们发了红包和奖金。今年赚得多，他们表现得都好，每家得了十二两银子的奖金。 吃吃歇歇，团圆饭一直吃到晚上，祝二一家赶在关城门之前回去。 夏聚和夏合从下晌开始就极其兴奋，屋里屋外跑着，看着小期和祝财放爆竹。特别是夏合，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新奇得不行。熊样也玩得高兴，不像上年那么害怕。 天黑透后，腾书阁还放了烟花，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 大年初一，穿得红通通的夏聚和夏合手牵手，带着小期和二狗一熊去叶家拜年。之后，还会给沈先生和蔡家几家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拜年。 熊样今天终于穿上梦寐以求的花衣裳，还戴了顶花帽子，美得不行。走路要立着走，坚决不爬下。 夏聚和夏合倒是开心不已，当当和黑子却极不高兴，跟它磨叽了好久也没走到叶家，还被别人围着当猴看。 邻居们都知道熊样爱美，不住地夸奖它漂亮，让它更是开怀，走得也更慢。当当拱一下，它才动一下。 好不容易来到侧门，华嬷嬷大笑道，「哎哟，这是样样吗？我仔细看看，啧啧，真的是呢，比那些小娘子还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 熊样听了更高兴了，张着大嘴冲她笑。 当当拱了几拱都没把它拱进门，还是在黑子的帮助下才把它拱进去，夏聚和夏合乐得直跳脚。 夏氏和夏离在家里等着别人来拜年，听着外面的说笑声，也是乐得不行。 因为夏氏是寡妇，家里没来成年男人，来拜年的都是些孩子。王新、王二河、彭来喜结伴来拜年，让夏氏甚是高兴，给了王二河、彭来喜一人一个大红包，还让彭来喜给彭来福带回去一个。 晌午，只有夏聚和夏合、小期回来，二狗一熊都被老爷子留在叶家了。 夏聚和夏合和都各得了两个红包，连小期都得了两个。 夏聚又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红包，他在里面巴拉了几下，找了两个给夏离，笑道，「我和弟弟代姐姐给叶祖父磕了头，叶祖父高兴，让我们给姐姐带一个红包回来。我们又代姐姐给叶大哥拜年，都跪下了，叶大哥把我们拉起来，说代姐姐给他拜年作揖即可。」 夏离哭笑不得，她让他们代自己给老公爷拜年，可没让他们代自己给叶风拜年。又指着另几个红包问道，「这些红包是谁给的？」 夏聚又道，「也是叶祖父和叶大哥给的，当当、样样、黑子也给你们作揖拜了年，他们就给了。」 夏离笑起来，除了给她的红包里面装了一对珍珠耳坠，所有红包里装的都是八颗金花生。 夏聚交待完，又把自己的红包给夏氏道，「娘帮我收着。娘和姐姐喜欢什么，就买。这些是金子，很是值些钱呢。」 夏合听了，也把自己的红包交给夏氏，说道，「给娘买，给姐姐买。」 夏氏笑着接过红包，说道，「娘帮你们收着，你们要花钱了，找娘要。」 她给夏聚和夏合各准备了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他们的私房。 正月初二夏离家请了夏梅娘一家和王新、二妮来玩了一天，几个夏家姑娘的娘家都不在这里，就到她家来热闹。 初三，夏离家请叶家祖孙及家不在这里的赵嬷嬷、老向来家里吃饭。晚饭后刚把他们送走，赵亮父女和夏山就先后来了。 都说旅途劳累，还没吃饭，田庆家的又赶紧去厨房做。 夏山这天回来正常，因为明天他要值班。但赵亮在正月十一开印那天回里就可，却赶在今天回来了，而且父女两人的脸色都不好，应该是跟老家的人起了争执。 赵亮和夏山在东厢喝酒，赵妞妞吃完饭跑去正房，见夏氏不在屋里，悄悄跟夏离说，「我爹不让我跟婶子说，我就跟姐姐说了。我爷和后奶还想来府城跟我们过，说儿媳妇就该孝敬公婆。我爹说我们已经分了家，分家的时候他们多要了我爹一百五十两银子跟着二叔过，有文书为证。若他们实在要跟我家过也行，把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还回来……」又担心地说道，「姐姐，若他们真来了怎么办，我后奶厉害得紧，又爱骂人打人，我怕。」 第71章 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夏离说道，「莫怕，他们吞进去的银子不会舍得拿出来。即使来了，你爹也会有办法把他们赶走……」 即使赵亮基于孝道不敢太明显张胆忤逆，她就会出手。那个后老太婆跟夏老太一样极品，甚至更坏，夏离可不想跟这样的人在一个房顶下吃饭，多烦哪。 赵亮父女走后，夏山没走，今天就在这里住一宿。 他说，夏老汉知道夏氏要嫁给赵亮，还能当诰命夫人，都激动哭了。还想赶着请流水宴，被夏柱拦了，说等到封诰来了后再请不迟。夏老太和小杨氏提了两句聘礼的事，被夏老汉一人打了一拐棍，说夏氏是寡妇再嫁，又是被家里卖了的，赵亮就是出一千两银子的聘礼，也不关夏家一文钱的事。以后夏氏会越走越高，为了后人，也必须好好敬着。夏氏出嫁的时候，老家的人都会来…… 夏老汉的表态还是让夏离满意，老头经过了那么多事，是真想明白了。 吃吃喝喝中，年很快过完了。夏离哪里都没去，包括元宵夜的灯会。 十六这天下晌，阳光格外灿烂，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田庆家和金铃把被子和褥子都抱出来晾在院子里。风也大，把厚厚的被褥吹得飘起来。 夏离站在廊下，听着隔壁乒乒乓乓的声音，看着夏聚带着夏合在被褥之间藏猫猫。她的心里翻腾着，远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叶风前天就带兵出去训练了，还带去了绝大部分戎犬，包括二狗一熊，三天后回来。 年后要进行一次大练兵是惯例，而戎犬几乎全部出动，却是秦同木提议的。叶风接受了秦同木的提议，暗中做好了各种准备。同时，更要求夏离在这几天内不许出门，特别是晚上要绝对警惕。 这是他对秦将军和湘江银楼钱掌柜的考验。 夏离不出门，他们想害她就只有在她家动手了。敢来这里动手，肯定是狗急跳墙…… 夏离瞥了一眼西厢房，那里藏着四个壮汉，是叶风派来保护夏家人的。这些人不出来，吃喝拉撒由田庆负责。他们的存在，只有夏氏、夏离、田庆夫妇和金铃知道。 隔壁的叶府和后一个胡同的赵家，不知还藏了多少保护她的人…… 夏离看着刺眼的阳光，还有呼呼的大风，隔壁那么多木头，突然想起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话来。 几个高手来她家杀她会引起叶风的怀疑，也更容易挑起他的暴怒，那么一把火就是意外了，谁也怪不到。这个天气，一点火苗就能点燃一个院子。 她跟夏氏说了她的担心，又去外院找到田庆，让他做好准备以防万一，也再跟那四个人说一说。 晚上，把两个榻搬进了堂屋，夏聚、夏合两个孩子睡在这里。 夏聚纳闷道，「娘，姐姐，为什么我们不去床上睡呢？睡觉咋不脱袄子呢？」 夏合的嘴翘老高，更不愿意，「娘亲，我要跟你一个床，不跟哥哥一个床。」他喜欢跟哥哥玩，不喜欢跟他睡。 夏氏不好解释，笑问道，「你们不喜欢咱们一家睡一个屋吗？」 听说娘亲和姐姐也会睡在这个屋，两个孩子都高兴起来，异口同声道，「喜欢。」 夏氏又笑道，「喜欢就乖乖地睡，娘和姐姐陪着你们。」 孩子们睡着，把烛灭了。 夏氏和夏离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合身坐在窗前，田庆家的和金铃也来了这里守着。 夜深了，夏氏抵制不住睡意，斜靠在榻上睡着了。夏氏起身拿起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又继续守在窗边。 其实，她很想站在树上看四周，可又怕被暗处的敌人发现，打草惊蛇。 大概子时末，外面隐约传来几声响动，随后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弥漫开来。西厢房里的几个人轻手轻脚蹿了出去，夏离几人都站起身，随时准备抱着孩子跑出屋。 只听房后传来几声大喝，随后听到住在夏家后面的王家儿子及王婆子的哭叫声。 房后地上的松香已经燃起来，田庆家的和金铃跑了出去，同从外院跑来的田庆一起，拎水灭着火，刚刚燃起来的火很快被熄灭。 赵亮留守在家，他领着藏在他家的十几个士兵跑出来，同藏在夏家的几个人，还有从叶家跑出来的人一起把王家人控制住。 几根烟花飞上天空，绚烂无比。藏在秦府、湘江银楼、钱掌柜家，以及湘江银楼帐房、伙计家附近的士兵同时出击。 这是叶风走之前的命令。只要有人对夏离动手，就说明秦同木和钱掌柜肯定有问题，立即把秦家的人及在湘江银楼做事的人及家属全部控制起来，不能有漏网之鱼。特别是钱掌柜，必须捉住。 于公来说，把秦木同和钱掌柜留下最好，可以麻痹钱掌柜的幕后之人，让他们给他传递错误情报。但叶风不愿意一直把夏离置于危险之中，还是第一时间把他们都端了。 赵亮来到夏家，说是王家的儿子和王婆子拿着梯子，从在夏家的后院墙上往里扔了一些松香，点了火。王家住在夏离家的后面，他们瞬间做完这些事跑回家，人不知鬼不觉。若不是提前布置了人把他们抓获，谁也不会想到是他们做的。 夏离冷笑，秦同木和钱掌柜太狡猾了。若王家人放火没被发现，是意外失火。若王家被发现，是因为王家对夏氏的嫉恨才点了火，属于王夏两家的恩怨，与别人无关。 不管什么情况，王家那个被他们指使的人都会被灭口。人一死，谁也不知道背后指使的是他们。 夏氏不傻，她也想到了这些。幽怨地对赵亮说道，「赵将军还真是有魅力。」 赵亮的黑脸一红，很难为情地抱了抱拳，才出去处理抓人的后续事宜。 大半夜的赵亮走了，夏离又让田庆家的去把赵妞妞领来她家歇息。 第72章 真正来夏家做坏事的只有两个平头老百姓，其中还有个老太婆。而抓捕他们用了这么多人，其中还包括赵亮，真是杀鸡用了牛刀。等叶风知道真实的情况，也会气得咬牙吧。不过，夏离还是比较感动，叶风是真的在乎她，怕她出一点点意外。 翌日晌午，赵亮才忙完回来。他说，该抓的人都抓起来了。钱掌柜是在一个地洞里被抓住的，她不愿意束手就擒，在抓住她之前服剧毒死了。绝大部分戎犬去训练了，营里只留了两条生病和二十几条才被选上不久的戎犬。而其中八毛因为「生病」没去，抓人的时候把它带上，找到了钱掌柜床下的一个暗道…… 秦同木的老伴和几个儿孙似乎真的不知道秦同木犯了什么事，家里装饰摆设也比较简陋。但在秦同木内书房的书柜暗格内，发现了五百两金宝宝，一千两银元宝，还有几尊赤金佛像和几件玉摆件。 他老伴看到这些东西，当时就吓晕过去。 夏离也觉得秦同木的家人不知道他犯的罪。他胆小，接钱掌柜去他家，似乎把家人都先支开了。这就是家主好色贪婪，害了一家人。 抓住的这些人由赵亮带人看管，并先进行了秘密提审。哪怕湘山府的官员来要人，赵亮都拒绝交人。 这也是叶风的命令，怕府衙或是监狱有土匪的暗桩，把人证灭口。按律，即使军营抓住了嫌犯，也应该移交给府衙提审。但因为这个军营的头头是叶风，叶风有强硬的家族背景，本人又强势，他下令不交，湘山府知府再生气也没有办法。 叶风接到赵亮派人给他送的密函后，立即把秦同木抓起来，提前结束训练，晚上赶了回来。 第二天下晌，阳光灿烂，天空一片湛蓝。 叶风昨天晚上回营，忙到现在才回家。他急急洗漱完，就让叶全去把夏离请来腾书阁。 他站在窗前，看着叶全去了夏家，随后一个绿色影子向他家欢快走来。 哪怕他看不清那个娇美的容颜，也能想像出她笑得如何灿烂和雀跃。她想他，就如他想她一样强烈。 晃眼的阳光中，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她像是又长高了一点点，身姿更曼妙了…… 夏离来到书房，看到窗前叶风高大挺拔的背影。背影被射入小窗的阳光包围，闪着光晕，宽宽的肩膀似能扛起一切。 夏离玩笑道，「叶哥，我来了，你还在扮深沉？」 叶风转过身，不像往常那样一见夏离就笑得开怀，而是表情严峻，没有言语。 夏离见了，雀跃的心情一下紧了起来。 等到叶全退下，叶风才说道，「离离，我要派你三舅、当当、熊样、王新去完成一项秘密任务，很危险。但是，必须派他们去，只有他们才能完成任务。」 夏离心里一沉，问道，「什么任务？」 叶风过去拉着她的手，走去罗汉床前坐下。 由于担心，夏离没注意到，原来的几把圈椅已经换成了罗汉床。 坐下后，夏离急切问道，「叶哥，你派他们去做什么？」 叶风握夏离的手又紧了几分，说道，「离离，钱掌柜没有死……」 曹民谨慎又狠戾，凡是他派下山的暗桩头子，都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是子女，就是父母。若这些人敢叛变，向官府招供，他们留在山上的亲人便会受到残酷的折磨。所以这些人在被抓之前，都会选择服剧毒而亡。他们死了，曹民才会放过他们的亲人。 曹民平时发号施令只对几个子侄和心腹，手下绝大部分人没见过他的真颜，致使官府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叶风带兵走之前，虽然命令抓捕钱掌柜的叶劲必须抓活口，还专门留下八毛装病守在她家附近，但也没指望真的能活捉她…… 令人意外的是，真的活捉了钱掌柜，她也没有如其他人那样在被抓之前服剧毒。叶劲抓住她后，按照叶风的指示，把她秘密关押起来，却放出风出去说她已经服毒自杀。 叶风回来后秘密审了一宿，各种大刑没能撬开她的嘴。在叶风下令交去府衙之时，她提出了条件，就是让叶风想办法救回她的女儿闵紫薇…… 钱掌柜闺名闵三娘，是乡下一户殷实人家的女儿，因为美貌，十三岁时被人掳上山给曹民当了三夫人。 她美丽，聪明，泼辣，很得曹民的喜爱。后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闵紫薇。 曹民的孩子，只有继承他衣钵的儿子才能跟他姓，其他的都跟生母姓。 六年前，曹民已经不满足只当土匪，有了更多的妄想，把能干精明的闵三娘派去湘江银楼任掌柜。闵三娘果真能干，在衙门和军队里发展了不少钉子，其中还包括几个官员，都没被狡猾的叶风识破，却一朝「毁」在闵紫薇身上…… 闵紫薇很得曹民喜爱，是他八个子女中见过他真容的三个子女之一。因为她实在太想母亲了，曹民开恩让她来湘山府城玩几天。没想到她闯了那么大的祸，还让曹民知道了，并惩罚了她。 闵三娘不怕死，但她知道，因为女儿让她暴露了身份，曹民不会放过闵紫薇，既是泄愤，也是做给他人看。她的女儿，会受到非人的折磨…… 夏离虽然讨厌钱掌柜，却不得不敬佩她做为母亲的伟大和坚强。为了女儿，她拒绝痛快地死，扛住了无人能受的大刑。 夏离问，「闵三娘是让你去救闵紫薇？恶狼峰若是那么好进去，官府也不会上百年拿他们没办法了。你打了两年，所有土匪都端了，独独打不下他们。」 叶风点点头，事实如此。又道，「恶狼峰两里外有一座小山峰叫虎尾林，那里树木茂密，毒蛇猛兽众多。背叛曹民的人，以及派下山当暗桩被活捉招供的人的亲属，就会被捏断四肢，送去虎尾林。林子中有一个高高的吊脚楼，把人活生生扔在上面。冬天，老虎狼群等野兽会把吊脚楼的楼脚一下下撞断，人掉下来分食……夏天，还有可怕的毒蛇蝎子，把他咬死或吸干……」 第73章 想到那些人死前的恐怖和绝望，夏离吓得一个哆嗦，说道，「闵紫薇也是曹民的女儿，他不会忍心这么做吧？」 叶风冷笑道，「曹民有一句话，挡他路的人，遇亲杀亲，遇佛杀佛。他把那些人放下山为他做事，又怕他们出卖他，便想了这个法子。哪怕闵三娘死了，但他恨闵紫薇坏了他的好事，也不会放过她……」他的脸色又郑重下来，说道，「那里离恶狼峰非常近，还有人巡视。去那里救人不能弄出大动静，不能有狗叫声。为了避免被发现端倪，不能射箭，不能用刀，只能用棒……光派几个人完成不了任务，也不敢带其它戎犬去，只得把当当、熊样、熊大、熊胆带去。我家养了死士，我也带过来了几个，可他们指挥不了当当和熊样它们。叶劲一个人也不可能指挥得了，还得让跟它们熟悉的王新和夏山一起去。」 这就是一支去敌后完成特殊任务的敢死队！ 夏离的心提得老高，矛盾极了。 她不愿意夏山舅舅年纪轻轻送命，不愿意不满十三岁还没圆房的二妮当寡妇。当当是她前世今生的亲人，熊样是她看着出生又一手养大的孩子…… 叶风又道，「离离，我理解你的心情，知道你舍不得他们，我也舍不得。可是，他们是军人，他们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消灭敌人。闵三娘对恶狼峰非常了解，若把她争取过来，我们打曹民事半功倍……」 他们的确是军人，夏离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和立场。叶风跟她说，是告知她。她浑身冰冷，如掉进冰窟窿里一样，连手都有些颤抖。 叶风把夏离紧紧搂在怀里，用头轻轻蹭着她的鬓角，在她的耳边柔声说，「我做了充分准备，让我的几个死士都去，尽全力保护他们。还好现在是冬末，没有蛇虫……按照你之前说的，我已经秘密在省城买了一个作坊，染了褐绿黄黑相间的布，做了些衣裳出来。他们穿着这种衣裳，再戴着用枝叶编的帽子，恶狼峰的斥候不会发现他们。他们只需要对付林子里的野兽，他们人多，又有当当和熊样一家三口……此去，有危险，但胜算更大。」 许久，夏离的心绪才平复下来。前世她就知道，做为军人，为了国家和百姓，该付出的时候必须付出。 她说道，「你派他们去，我没有立场反对。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尽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会的，会的。」叶风轻声道，「必须马上行动，夏山和王新已经被招去了军营。今天晚上让当当和熊样从燕子山进山，把熊大和熊胆找到，明天午后夏山等人在燕子山的后山跟它们汇合……」 夏离脚步轻飘，慢慢向家走去。叶风要送她，她拒绝了。 还没过桥，就听见她家院里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和狗叫熊嚎声。 当当、熊样、黑子练完兵后，有几天假期。 夏离进了垂花门，看到夏聚、夏合骑在熊样身上，熊样在院子里转着圈。赵妞妞手里拿着个用木头雕刻的大骨头，逗得黑子上蹿下跳。当当爬在地上望天，见夏离回来了，一溜烟地迎了上来。 当当对谁都不算很热情，除了对夏离。 夏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领着当当回了屋。一人一狗倚在美人榻上，夏离跟它讲了此去的任务。 夏离红着眼圈，不停地叹着气，讲了好几遍。除了找到熊大和熊胆汇合，其它事当当只是基本搞懂，现场再听叶劲等人的示下，它就知道它的全部任务了。 当当立即跳下地，如往常一样接到任务后立起身敬礼。 看它如此正式，夏离也只得起身立正还礼。 一人一狗敬了礼又坐下，夏离嗔道，「你接受任务倒是快，我担心着呢。这次任务凶险得紧，你要万万小心……」 说完后，他们出屋，夏离又把熊样招到跟前，喂了它两勺蜂蜜，还拿了一匹漂亮的提花锦缎给它看。红色底子，上面织着黄花翠鸟，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她笑道，「这料子漂亮吧？我给你做套花裙子。」 熊样高兴得在地上打了几个前滚翻。 夏氏从隔壁看家具回来，嗔道，「那是给你做衣裳的料子，给熊样做，它一天穿不到就会扯烂，可惜了。」 熊样生怕夏离变卦，瞪了一眼抠门的夏氏，就坐在地上委屈地翘长嘴巴，它实在太喜欢这个料子了。 夏离笑道，「看你吓的，我娘说笑呢，你也是她闺女，她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不得。」 见它伤心了，夏聚几个孩子也都帮它说着情。 夏氏赶紧说道，「我开玩笑的，给你做，给你做。」 熊样才又起身跟孩子们玩起来。 夏离去厨房，不仅给当当做了一大碗番芋泥，还做了熊样一家都喜欢的糖醋排骨和拔丝红薯。 酉时初，王新就来了。 夏离跟夏氏解释道，「我在叶府看到了王新，让他回家的时候顺便把当当和熊样带去山里玩几天。」 当当和熊样已经吃饱喝足，又给它们背了两个包，里面装着糖醋排骨、拔丝红薯和点心。 黑子不愿意了，它也叫着要去。 夏离道，「你留下看家，下次再去。以后你们三个必须要留一个在家，那天一把火差点把咱们家烧没。」 夏离让几个孩子跟黑子玩，她一个人把他们送至门口，看到一辆马车已经停在胡同口。 她又轻声嘱咐王新要注意安全，王新郑重地点点头。悄声道，「表姐，若我回不来，麻烦你再帮二妮找个好相公。她年纪还那么小，不要耽搁了她一辈子。」 夏离的眼圈又红了，轻声说道，「你和我三舅、当当、熊样、劲大哥，你们都要好好回来。二妮那么依恋你，若你死了，她会受不了的。」 王新点点头。 夏离送出胡同口，看着马上的王新和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暮色中。她的心提得老高，从这一刻起，她就开始盼着他们的回归了。 第74章 王家贱卖了院子，出事的第三天夜里就搬走了。夏离让人以夏柱的名义把院子买下，花了八十两银子。八十两买这个院子，千值万值，若夏柱不要，夏离就出租。 当当和熊样已经出去几天了，夏氏和几个孩子都开始担心起来。 夏离还故作轻松道，「在小洼村的时候，它们不经常这样，过两天就回来了。」 正月二十三，阴雨绵绵，渐渐暖和的气温又骤然下降。 想着还在山里完成秘密任务的夏山和当当他们，夏离的心纠得更紧了。 下晌，夏柱一家冒雨回来了。因为二虎生病，晚回来了几天。 他们来了夏离家，给他们带来不少东西，多是花生、芝麻的。有夏老汉让带的，也有亲戚朋友让带的。又把卖地和院子的银子给了夏氏，那个院子被周木匠家买了。 夏柱听说那个院子，非常感兴趣，夏离几人就带他们一家去后一个胡同看。 这是个典型的一进四合院，上房加耳房共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倒座四间，院子里是青石板路，还有一棵榕树。半新旧，搬进家具就能住。 夏柱大喜，八十两银子在这个地段买这种院子千值万值。住在这里，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更好给大妮说亲。而且，二虎上学也近。 他笑道，「我非常中意这个院子。不过，目前我家所有的存项只有六十二两银子，剩下的十八两，我挣了再还。」 夏离大方地表示，「大舅客气了，那十八两银子算我娘和我送你们的。」 夏柱摆手笑道，「不了，你和你娘帮大舅的已经够多了。大舅现在的生意非常好，那些钱，半年就能挣到。」 夏离收了他五十五两银子，剩下七两让他们置办东西。 二十四，当当和熊样还没回来，夏离和沙将军也「急切」起来，他们派一些士兵和祝二领着戎犬进山找当当和熊样，却一无所获。 二十六，住在郊外秘密庄子的叶风让叶力送信过来，闵紫薇被救回来了。 夏山、王新、叶劲都回来了。夏山和王新受了轻伤，他们在庄子里养几天就能回家。而叶劲则受了重伤。 当当、熊样、熊胆不同程度受了伤，但都不算重，只有熊大受了重伤，它们也在庄子里伤养。 那六个死士，死了一个，回来五个，其中一个重伤。这几个人的任务，不仅要救人，还要保护另几个人，所以伤亡惨重些。 叶风还给予英雄们了一定奖励。叶劲五百两银子，夏山和王新各一百银银子，当当和熊样的二百两银子让叶全带给夏离，熊大和熊胆的银子用于它们将来的生活…… 叶全没有说救人时经历了什么，但夏离能够想像得出有多么残酷。 她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来，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与他们并肩战斗的，有人死了，有人伤了。不知道受了重伤的叶劲和熊大能够恢复成什么样，跟野兽博弈的人，受重伤一般都会残疾，就像夏老汉…… 还有，那些死士也是人。 战争的残酷，离她这么近。 二十七的晚上，在夏家人绝望的时候，当当和熊样瘸着腿被祝二用牛车送回了家里。夏氏和孩子们、黑子的眼睛都哭肿了，连祝二的眼睛都是肿的。 祝二说道，「它们突然回了庄子，我都高兴死了。怕太太和姑娘、哥儿太着急，我算着还没关城门，就赶着回来了。」说完，他又抹了一把激动的泪。 夏氏几人抱着当当和熊样又哭又笑，黑子也高兴得直抽泣。 夏离也流泪了，还嘴硬道，「看吧，我就说它们能平安回来吧，你们还不相信……」 夏离仔细查看了当当和熊样的伤，身上的皮毛被啃下了几小块，腿有些瘸，其它没大碍。 夏离松了一口气。暗道，最厉害的熊大受重伤，八成是为了护着这几个「孩子」。 几人给它们洗了澡，包好伤口，夏离又亲自去做它们爱吃的土豆泥和糖醋排骨。 吃完饭，夏离把给熊样做的新衣裳给它穿上。短衣，前肢是喇叭袖，后肢是短裙，再戴一顶小圆帽，漂亮极了。 熊样照着镜子，美得不行，一瘸一拐在院子里转悠到睡觉才让人脱下来。 当当和熊样、黑子赖着睡去了夏离的卧房，夏离同意了。黑子还想挨着当当睡，当当的眼睛一鼓，只得睡去了熊样的另一边。 夏离睡在床上，它们三个睡在地上，对视着不停地傻笑，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通匪案全部审判结束。 熬不过大刑，秦同木和湘江银楼的几个人都招了。 秦同木两年前被湘江银楼的钱掌柜拉下水，受贿七千多两银子的财物，还跟钱掌柜睡了三次。鉴于提供的重要情报不多，没有造成朝廷和军营的重大损失，免了死罪，打五十大板，判流放，没收家产，儿孙重新入军户。他的两个心腹，一个判充军，一个从轻发落，打五十大板，坐一年牢。 湘江银楼里的人绝大部分是良民，只有一个帐房、两个采买是恶狼峰派去的，还有钱掌柜的四个下人也是卧底。这些人都受钱掌柜领导，知道的核心东西不算多。衙役和军队的人顺藤摸瓜，还是端了两个在湘山府城的小窝点。六个男人判充军，三个女人一个已死，两个判流放。 钱掌柜虽然死了，但她罪大恶极，鞭尸一百下，甩去山上喂狼，以禁效尤。 王家的儿子是听了秦同木心腹的指使和收了他的一百两银子，去烧夏离家的。那个心腹的说辞是夏离的舅舅得罪了他……王家儿子打五十大板，判充军。王婆子打五十大板，坐牢五年。 叶风之所以知道王家人要烧夏家而提前布局，是因为秦同木的一个心腹告了密。这个心腹害怕，夏家主母可是赵将军的未婚妻。他就把他找人放火烧夏家，还帮着主子通匪的事跟他母亲说了。那位母亲深明大义，力劝儿子悬崖勒马，立功赎罪，让他偷偷告诉了叶风。 第75章 叶风放出这样的消息，当然是有他的考量了。 夏离听叶风的意思，王家儿子虽然判的是充军，那个心腹虽然判的是「坐牢」，怕他们说出实情，肯定会找机会把他们做了。 随着「通匪案」的结束，夏离周围的警报也解除了。 而叶老国公却生病了，叶风忙完大案就赶紧送他去了省城。那里条件好，好大夫也多。跟他们去的，还有刘长昭和叶劲、赵嬷嬷等人。 实际上，他送的人中还多了一个闵紫薇，去跟早一步到省城的闵三娘汇合。 二月初四，天气渐渐暖和，庄子里的番芋今天全部种了下去。只有不到五十斤的种子，种了不到半亩地，祝二夫妇忙了大半天就种完了。 夏离一家和赵妞妞、当当、熊样白天在庄子玩了一天，等到黑子从训犬营来了庄子，才一起回家。因为当当和熊样「贪玩」受了伤，要再歇息一段时间，只有黑子去训练。 他们刚到家，田庆就笑道，「大妮姑娘来说，三舅爷外出公干回来了，去了大舅爷家。请太太和姑娘、哥儿回来后，去她家吃晚饭。小期的娘也去他家帮忙了。」 夏柱家前两天就急不可待地搬进了新家。家具不算全，住进去慢慢置办。 夏氏等人听了，连垂花门都没进，一起去了后一个胡同夏柱家。 赵亮也被请来了。 夏山瘦了，左胳膊还不能大动。他的说辞是，骑马的时候摔伤了。 夏氏心疼得眼圈都红了，让他伤好之前住在自己家，方便照顾，再顿顿给他炖骨头汤喝。 夏山有话想跟夏离说，也就答应了。 大家热热闹闹吃过饭，大人们在堂屋聊着天，几个小孩子带着二狗一熊在胡同口玩，夏离和大妮在大妮的屋里说着穿衣打扮。 现在，大妮对外表更注重了，饭量比在乡下时少了好多，也的确瘦了一些。 若是在现代，大妮属于健康青春性少女，自有一番魅力。在乡下，那些喜欢壮劳力的人家也喜欢她这种款。可来了这里，想嫁进给条件好一些的男人，太壮实的姑娘就不太讨那些男人的喜欢了。 玩到戌时初，众人才回家。 夏离非常勤快地去给夏山收拾屋子。 夏山怕吓着夏离，没有讲得太仔细。 那片密林里外有高高的铁栅栏拦着，里面有老虎，恶狼，熊瞎子，还有专门喂食它们的一些小动物。那个地方不算很大，同时有这么多猛兽，应该是在放人进去的同时，又放进去了一些猛兽。 他们爬进栅栏，又想办法把当当和熊大一家弄了进去。 先遇到五只恶狼，但因为怕熊大一家和他们手中的木棒，并不敢来犯，只远远跟着。走到更深处，又来了七只恶狼，它们觉得有了一些把握，才一起上来攻击。夏山就是在跟恶狼的打斗中受的伤，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把那些狼打跑了。 再往高走，便能听到一个人的惨叫声。声音已经嘶哑，像鬼在叫，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伴随着人叫声，还有虎啸声。 那个吊脚楼大概有近两丈高，四周敞着，只有一个茅草顶，一个姑娘躺在上面，她扭动着身子，不住地哀嚎。 两只斑斓猛虎正撞击着吊脚楼的楼脚，吊脚楼已经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坍塌。 远处，还有几只狼在虎视耽耽地看着。 熊大受重伤就是在跟猛虎打斗的时候保护熊样和熊胆受的伤，那个死了的死士也是被老虎咬死的。熊大咬死了一只虎，另一只虎被打伤跑了，他们把吊脚楼撞倒，救下闵紫薇，把她的外衣扯下来，把带来的几块碎尸和骨头扔在地上。一个人背着闵紫薇，一个人背着死士的尸体，熊大被捆在熊胆的身上，原路返回。 路上，又先后遇到一只熊瞎子和狼群的攻击，叶劲和一个死士在保护闵紫薇的时候受了重伤…… 夏山刻意讲得很平静，脸上波澜不惊，夏离听得心惊不已。 她问道，「劲大哥和熊样，还有那位受重伤的死士，他们的伤好些了吗？」 夏山痛心地说道，「叶劲和三号都留下了残疾，不可能再上阵杀敌了，叶大人会重新安排他们差事。熊大最严重，一只后腿被虎尾扫断，半边脸骨被打塌，瞎了一只眼睛。叶大人说，以后若熊大的战斗力完全不行，就把它养在庄子里。若恢复了几分，就半放养。他去哪里，就把它带到哪里……」 听了这些，夏离难受的一宿没睡好。叶风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下本钱救回来闵紫薇，闵三娘能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叶风是二月初九回来的。老国公的病还没好，继续住在省城的一个别院里，又让刘长昭留在那里代他尽孝。 回来的路上遇到大雨，叶劲摔下马受了重伤，又派人把他送回省城救治并养伤。 他一回来就去了军营。派叶全来了夏离家，把他和刘长昭、曾清清给夏离他们带的礼物送来。 两天后的下晌，叶全来请夏离，说他家大爷忙完了，请夏离过府一趟。 夏离上了小山的台阶，见叶风正背手站在腾书阁前含笑看着她。 他刚刚沐浴过，半湿的头发披散下来，穿着月白色绣金团花长衫，在春阳的沐浴下如谪仙一般洒脱俊逸。 别后重聚，夏离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叶风迎上前来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腾书阁。 金箭和一个眼生的亲兵垂目站在楼梯口。叶全在路上就说了，叶劲以后不能再给叶风当亲兵，又来了一个新人，叫叶青。 叶青岁数跟叶全差不多大，十六、七的样子。 两人来到二楼书房，坐去罗汉床上，叶力端上茶退出，叶风一把把夏离揽进怀里。 夏离的头枕在他的肩上，嘟嘴说道，「这里什么时候换成罗汉床了，你有私心吧？」 第7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叶风笑道，「早就换了，你才注意到。私心嘛，是有一点。」见夏离要发问，又轻声道，「先让我抱抱，再说正事。这么久没见，想你……」 两人拥抱了片刻，叶风才松开手说道，「闵紫薇活下来了，大夫给她接了骨，说以后基本能够正常生活，但不能报的有用程度，安排她们以后的生活……为了半残的闵紫薇，闵三娘也会知无不言。」 他又起身去书案后，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交给夏离，说道，「这是曹民的画像，他的愿望是在他有生之年再建一个大夏。这是恶狼峰的地图……之前我们只知道恶狼峰的外部地形，以及外围和前山的一些路段……这是后山绝壁的地图，曹民及几个重要的亲属、土匪的几个重要头目，以及比较重要的建筑都在这里。这里还有一条暗道，直通山下的狼湖，具体位置不详……这是山里屯兵最多的地方……他们恶狼峰的土匪大概有一万一千多人，再加上一些家眷，有一万二千多人。没想到他们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经过上百年的建设，这里既是一个坚固的堡垒，又是一个半自给的小型城镇……恶狼峰派驻在其它州县的几个重要窝点暂时留着，以后有用……」 大夏朝是前朝，君主是曹民的祖先。 看画像，曹民四十几岁，三绺长髯，长相威严俊朗，闵紫薇像他多一些。想到他能下手那样整治亲生女儿，夏离暗骂了一声「畜牲」。 夏离笑道，「有了这些线索，能够提前攻打了。」 叶风点头，笑得眉目舒展。又告诉夏离，他父亲的信来了。他父亲也同意他同夏离的亲事，让他们按原计划行事。那么，他们四、五月份就能定亲了…… 叶劲、夏山、王新这次立了大功，都会升迁。叶劲除奴籍，伤好后给他当经历，相当于他的秘书，属于军队里的文职官员，正八品。王新也会升为正八品的委外千总，继续在训犬营任职，剿完匪之前，还必须亲自带熊样。夏山会平级调去训犬营任把总，虽然是平级调动，但训犬营的地位在叶风心中高得多。最主要的是，若是以后他回京，会带一部分戎犬走，也就能顺理带走夏山…… 一件件喜事让夏离极是欢喜。又让他拉了拉小手，抱了抱小腰，两人说完悄悄话，看到已日落西山，才下楼去夏离家吃饭。其实叶风很想玩亲亲的，但夏离岁数太小，他没敢下嘴。 之后，叶风更忙了。 春花烂漫，天气渐暖，日子很快滑到了三月。 隔壁院子已经全部装修好，所有的家具也打好了。夏离在北门边租了一个院子，夏氏的嫁妆都拉去那里，她也会在那里出嫁。 赵亮父女前两天就搬到了隔壁的院子里。没有住正房，而是住在东厢。 并商量好，等他们两人成了亲以后，两个院子就合为一家。把夏离家的院大门和垂花门从里面锁上不用，两个院子的前院打通，夏家的五间倒座为下人的房子，另一个四间的倒座为家里的厨房、柴房、仓库。 夏离家的内院以后叫后院，再在东厢边的东墙上打了个月亮门，正通隔壁院子的西厢旁。 隔壁院子称为正院。正院比后院要窄一些，正房少了两间侧屋，为三间房带两间耳房。 以后，赵亮和夏氏住在正院的正房。东厢为餐厅，西厢为客房。也就是说，正院只有他们两口子住。 后院就热闹了，几个孩子和二狗一熊都住在这里。 上房的西屋和西侧屋依然属于夏离，东屋和东侧屋属于赵妞妞。夏聚和夏合早些天已经住去了东厢的南、北屋，新买了一个安妈妈专门照顾他们，住在厅屋的榻上。二狗一熊依旧住西厢…… 初一这天下晌，夏氏几人把该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明天夏氏就要住去那个租的院子，赵亮也会在明天去那里送聘。一直到初十，她和夏山、田庆家的都会住在那里，等着赵亮把她娶回来。 赵妞妞一直在这边玩，听到赵亮下衙回来了，才回隔壁。饭菜是田庆家的和安妈妈做的，会送一份给他们父女吃。 夏离家刚把饭菜摆上桌，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一阵嘈杂声。 去那边送饭菜的安妈妈回来说，「来了三个客人，是赵将军的父亲、后娘、侄子。那几人忒讨嫌，特别是那个老太婆，一进院子眼睛就骨碌碌乱转，说赵将军这么有钱了，住这么好的院子，却不孝敬老父老母，不拉巴乡下的穷弟弟……」 夏离的脸沉了下来。那个老太婆比夏老太还讨嫌，得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不能让她顶着婆婆的名头欺负夏氏。 安妈妈又笑道，「我回来的时候，赵将军让我告诉太太，让太太放心，他会想办法在成亲前把老太太打发走，不让她拿捏你。」 夏氏红着脸点点头。她没觉得赵亮做得不对，也不是她不想孝敬婆婆，那个老太婆是后娘，曾经严重伤害过赵亮，还差点把赵妞妞害死。 吃完饭，夏离几人和二狗一熊在院子里玩着，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哭骂声。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老天，你要娶的只是一个寡妇，还带了那么多个拖油瓶，居然置了这么多聘礼。老头子，老大丧良心啊，大不孝啊，为了媳妇不顾孝道。骗咱们说他没钱，家里却买了这么大的院子，还置了这么厚的聘礼。老天，就是黄花大闺女也没有这么值钱啊……」 两个院子只隔了道墙，大嗓门这边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家听得清楚，另一家也听得清楚了。 夏氏羞愤难当，抹着眼泪回了房。 太气人了！夏离也不想等赵亮收拾他们了，她得先动手。 她对熊样说了几句话，回屋拿了一颗泥弹丸捏在手里，带着熊样出了门。经过一年多的练习，她的「二指弹」已经比较有力气了，五米内有一定的打击力。 赵家的院门居然没插，一定是赵亮父女气晕了头，忘了。她直接走进去，进了垂花门。声音是从西厢传出来的，那里放着赵亮准备好的聘礼。 第77章 夏离走到院子中央，西厢门没关，看到屋里一个精瘦的老太婆在哭天抹泪，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人。一个老头不高兴地指着赵亮骂，一个小男孩在啃着点心。 赵亮紧握拳头，怒目瞪着老太婆，赵妞妞扯着赵亮的衣襟，小嘴抿得紧紧的，满脸愤怒。 赵亮说着，「爹，我该孝敬你的都孝敬了，所有族亲、乡亲、还有文书都可作证。若你想在儿子家多住些天，儿子欢迎。可这个柳氏不行，她把我前一个媳妇揉搓死，又差点揉搓死我闺女，许多乡亲也可作证。我这个媳妇还没娶进门，她又来撒泼。让她走，这里不欢迎她……」自从老太婆差点把赵妞妞整死，赵亮跟她连面子情都不讲了。 老头指着他骂道，「你个臭小子，说些什么呢，你媳妇是自己病死的，咋算在了你娘头上……」 赵亮吼道，「她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 那个老妇更生气了，哭骂道，「哎哟，老天开开眼吧，这个儿子大不孝啊，为了个老寡妇……」 夏离对着里面喝道，「老虔婆，你那臭嘴比茅坑还臭，骂谁呢？」 赵亮见夏离来了，非常不好意思，走出来说道，「离离放心，你娘嫁进门之前，我会让她走。」 老太婆战斗力强，跳起来骂道，「死丫头，你是谁，敢跑我家来撒泼！」 夏离冷声道，「我是我娘的拖油瓶。你敢骂我娘，我就骂你。」 赵妞妞也鼓起勇气说道，「这里是我家，不许骂我婶子。」 老太婆一听是拖油瓶便也不怕了，擦干眼泪冷哼道，「老天，我才见识到，你娘还没嫁过来，这么大的姑娘就先跑男人家来骂人了，还骂的是长辈。啧啧，你娘不会也跟着来了吧，这还要脸不……」 她边说边走了出来，声音还越来越大，想着把邻居都吸引过来，让人看看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她之前就是这样收拾赵亮的，他越好面子，越怕被骂不孝，她就越大着嗓门骂人，逼得他无法，把口袋里的钱儿一点一点掏出来。 她刚跨过门坎，就看到一头黑魆魆的大物从树后钻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向她跑来，她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又觉腿上一麻，一下跌下台阶。 赵亮和夏离都没动，赵老头吓坏了，跑去把赵老太扶着坐起来。赵老太的鼻子和前额都摔出了血，嘴巴张老大说不出话来。 夏离冷笑一声，领着熊样出了赵家。她看到老太太是膝盖先着地，不出意外膝盖骨肯定是裂了。 后面才传来老太婆的大哭声，还有赵老头让赵亮请大夫的声音。 夏离一家没管隔壁的一片忙乱，把孩子和二狗一熊收拾好，打发他们回屋歇息。 夏氏听了夏离的话，还有些担心，问道，「若她摔坏了，住下不走咋办？」 夏离笑道，「以后天天让当当和熊样它们去问候她，她不想被吓死就赶紧走。」 想到那个场面，夏氏也笑起来，放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金铃过去送了饭回来说，「赵将军说，今天上午他会去送聘礼。还说，老太太的膝盖骨摔断了，躺在床上寂寞，无事让熊样它们去陪陪她，她住在西厢北屋。不好从门走，就从院墙跳。」 夏离和夏氏都笑起来，赵亮也想到用这个法子收拾那个老太婆了。虽然略显粗暴，但见效快。 夏离把当当和熊样、黑子招呼过来耳语几句，当当就一马当先跑去了东厢旁的东院墙。 离墙不远处有一个木台，是之前专门为它们方便去隔壁串门准备的。 当当、黑子、熊样依次跳上木台，再跳上墙头，又跳下去。 片刻后，就从隔壁传来老太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和一个孩子的哭声。 由于声音太过凄厉，几家邻居的孩子都被吓哭了。 做了坏事的当当几个兴奋地从赵家大门跑出来，王新和小陆已经等在门口了。叶风还是担心夏离的安全，当当它们三个轮流去训犬营训练，必须留一个守在夏离身旁，今天当当留守。 赵家，赵老头气得大骂赵亮，让他派兵把那头熊瞎子和两条大狗打死。 赵亮无奈道，「爹，那是我们营里的戎犬，立的战功比你儿子大，在叶大人眼里比你儿子得脸。杀了他们，你儿子还活不活？」 赵老太全身无力，骂人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只反复叫着，「大不孝，大不孝，他是故意的……」 赵亮没理他，带着亲兵收拾聘礼。 辰时末，夏氏就领着夏离、夏聚、夏合、金铃、当当坐马车去租的院子。夏柱一家坐着牛车，还有骑着马的夏山一起跟去了。 进了院子，夏氏害羞，直接躲去自己的卧房不出来，其他人则在院子里说笑。 不久，王新和夏二妮、夏梅娘一家也来了。王新当官的任命已经下达，王家人喜极，专门请了一天客，王家也开始找人修新房了。 由于王新当了官，便不想把自己的小家安在乡下了。想着等嫂子的房子建好分了家，也暂时跟嫂子住一起。待二妮及茾，两人就去府城买房。 大概巳时，一身大红的赵亮在蔡将军等人的陪同下送聘来了。 聘礼十二台，各色礼盒，聘饼，三牲等等，一台台抬进院子，赵亮又恭敬地把一张礼单呈给夏柱。 夏柱兄弟请他们进屋喝茶，说笑一阵后，赵亮等人才告辞。 礼单上写着，聘金两百两银子，金首饰、金锭子、绸缎若干。夏柱兄弟看得眉开眼笑，对这些聘礼很满意。 除了聘饼等吃的，其他东西都会添进夏氏的嫁妆。 众人在这里吃了晚饭，才回家。 回到家，熊样和黑子正在家里不耐烦地来回等暴走着。 当当又领着它们跳上东墙，再跳下去。 第78章 它们来到赵老头一家住的西厢，房门和窗户都关得死死的，只有北窗透出昏暗的烛光。在他们想来，这样了，那几头野物便进不去了。 当当冲熊样意示了一下，熊样就跑去北窗前，一掌把窗棂架和窗纸拍烂。又把脑袋钻进窗户中，冲着坐在床上的三个人甩出长舌头，再呲了呲牙，嚎了一嗓子。 窗户上突然出现一张「鬼脸」，吓得那三个人魂飞魄散，都尖叫起来，赵二娃大哭，赵老太的声音最恐怖，「娘诶，救命啊，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立即，四周又传来孩子的哭闹声，还有大人们的咒骂声。 赵亮从东厢走出来，无奈地说道，「熊样，不许这样开玩笑。」又站在门外说道，「爹，我早说过了，熊样不会咬人，它只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你们这样大哭大闹，影响多不好。」 赵老头哆嗦着腿过来把门打开，求道，「亮子，快把它们打出去，要出人命了。」 当当和黑子从老头的腿边挤进屋，蹲在床边瞪大眼睛看着床上哭闹的赵老太和赵二娃，血盆大口不时往前伸着。 那两人已经缩到了墙边，赵老太闭着眼睛吼，「救命啊，救命啊。」 赵二娃只知道嚎。 这时，他家院门猛烈地响了起来，赵妞妞跑去把门打开。 听见拍门声，当当几个才跑到院子里坐着看热闹。 一群忍无可忍的人冲了进来，七嘴八舌问道，「赵将军，你家又怎么了？老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亮指着当当、熊样、黑子说，「它们来我家串门子，把老太太吓着了。」又抱拳说道，「各位对不起了，我家的老太太从乡下来，没见过识面，吓着了。」 有人说道，「熊样它们又不咬人，连孩子都不怕。你家老太太是咋回事，她这样天天哭嚎，我家孩子非吓出毛病不可……」 有几个人帮腔，「是啊……是啊……这样下去不行啊……」 又一个非常冲的声音，「赵将军，你再是官大也不能这样拢民。我娘有心疾，被吓出好歹，我不止要去叶大人那里告你，还要去衙门告你。」 这是蔡把总。 赵老头大着声音说道，「不是我家老太婆要嚎，是被那熊瞎子和大狗吓的。它们要吃人呢，要出人命了，你们怎么不管管？」 夏柱也来凑热闹，「赵大爷，是不是你家老太太有魔障，你不好说她，就赖在了当当它们身上？我们东荣街的所有邻居都能作证，当当、熊样、黑子乖得紧，从来不会吓唬人，更不会吃人。」说完，他还去拍了拍熊样，熊样冲他笑笑，态度好得不得了。 田庆巴拉开人群走进来，笑道，「我不让它们过来玩，它们就从墙上翻了过来，对不起了。走，走，回家了。」 当当和熊样、黑子乖乖地跟着田庆走了。 夏离笑眯眯地在家等着它们三个，一个搂一下，表扬它们做得好，明天继续。又和金铃一起把它们收拾干净，打发去西厢歇息。 安嬷嬷已经带着夏聚和夏合在东厢歇息了。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赵家还隐隐传来哭骂声。 夏离在院子里望向腾书阁，那里依然漆黑一片。不知道叶风在忙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没在府城，夏离又好些天没看到他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夏离就起床了。她来到西厢，把当当和熊样、黑子叫起来。 想到昨天的游戏，这三个欢喜不已，又一个一个跳上东墙头，再跳去赵家。 不大的功夫，赵家又传出来几声尖利的嚎叫，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又吓得大哭起来，连夏合都被吓哭了。 当当几个闯了祸，原路返回自家，赵家也有个供它们跳跃的木台。 随后，更多愤怒的人涌进赵家，跟赵亮讲着理，骂着人，没有了一点克制。闹得最凶的就夏柱和蔡把总，田庆也代表夏家跑去指责，说自家主子被吓哭了。 赵亮好脾气地赔不是，还赔了一些孩子老人看病的汤药线。 把人都送走，赵亮沉脸进了西厢。说道，「爹，你儿子的这个官在乡下还能显摆显摆，但在这里屁都不是。河对面住着叶大人，前一个胡同住着王大人和谢大人，这个胡同的沈家，族伯是同知大人……你们再这样闹下去，下次人家就直接来家打人了。」 赵老头又问道，「就不能把那熊瞎子和恶狗收拾了？」 赵亮冷哼道，「我早说过，它们是叶大人的宝贝，只有它们收拾我，没有我收拾它们的。」 赵老头看看躺在床上的老太婆，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已经被吓没了半条命。他和小孙子也吓得不行，小孙子这两天天天尿床，还做恶梦，半夜哭醒。 他咬了咬牙，说道，「好，我们今天就走。不过，你娘病成这样，得拿些银子出来给她看病养病。」 赵亮说道，「为了成亲，我又拉了饥荒，今天还赔了些银子出来。」就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说道，「就这么多了，拿去吧。」 赵老太也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了，福没享到，腿摔断了，还有被熊瞎子吃掉的危险。见赵亮只给这点银子，又气着了，强撑着坐起来说道，「太少了，至少要给一百两银子。」 看着老太婆那贪婪混浊的目光，赵亮一阵厌恶。冷哼道，「这么大的口气，你咋不去抢。没有多的了，不要，你们就继续住着享福吧。」说着，就要把银子收回去。 赵老头一把抢过银子说道，「好，我们这就走。你去给我们雇辆牛车，再买些路上的吃食。」 赵亮出去雇牛车，路过夏家的时候，敲门把田庆叫去他家看着。怕赵二娃打赵妞妞，或是偷家里的东西。 田庆来到赵家，正看到赵二娃在推搡着赵妞妞。田庆过去拎着赵二娃的脖领子扔去一边，沉脸骂道，「再敢打妞儿，我就把你的手跺下来。」 第79章 赵二娃被吓哭了。 赵老头跑出来骂道，「你那么大个人，咋跑来我家打孩子？」 赵妞妞哭道，「田大叔，赵二娃偷了我家的银壶。」 田庆见那个男孩手里拎着一个口袋，他夺过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银壶。这是赵亮打土匪的斩获。 赵老头见了，才没敢言语。 赵家三人坐着牛车走了，赵妞妞兴高彩烈来了夏离家。 两家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初五上午，夏梅娘一家去了夏氏那里。她知道过两天夏家人都会来，她不想见他们，提前来添妆。与他们一起来添妆的，还有王嫂子。 夏梅娘送了十两银子，两匹绸缎。 夏氏嗔道，「你家啥情况我还不知吗，干嘛送这么大的礼？」 夏梅娘爽快地笑道，「我家驼子如今出息了，编的活计不止叶大人家喜欢，还有大户人家找上门来买花瓶花架……这些钱儿拿得出来。」 王嫂子添了一套白瓷细碗 夏氏笑着收了，又让田庆家的去把夏离几人和夏柱一家叫来吃饭。 初七下晌，夏老汉夫妇、夏铁夫妇、大熊三豹、夏四老爷一大家子又来了府城。这一下就十三个人，安排夏老汉一家六口住在夏柱家，夏四老爷一家七口住现在夏氏住的院子。 这天晚上，夏柱家请客，把所有亲戚都请了，只有夏梅娘一家和夏氏没来。 夏离姐弟来之前，夏柱专门提醒老头老太太，千万不要拿着夏合说事。虽然那孩子是捡的，但夏氏和夏离非常宠爱，把他当亲生的待。 夏老汉聪明多了，又不是花自己的钱，以后去了赵家，花的也是赵家的钱，便也不想多管，管了也没用。老太太和小杨氏觉得那两母女一贯吃里扒外，只养外人不养亲外甥亲表弟。刚说了两句，就被老头一家打了两拐棍，也就闭了嘴。 如今夏老汉夫妇和夏四老爷夫妇的地位掉了个个儿，原先是夏老汉巴结夏四老爷，现在是夏四老爷敬着夏老汉。 特别是夏四老太太，特别会说话，把夏老太说得嘴巴就没合上过。 「哎哟哟，咱们夏家祖坟冒了青烟，我们也跟着借了光。咱们夏家的闺女，马上要出个诰命夫人了。还有山子，本人能干，年纪轻轻当上了把总，再有一门贵亲拉巴，说不定哪天也给老嫂子挣个诰命当。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二妮居然有那个福份，小小年纪就嫁了个官身……」 一听有人夸二妮，夏铁和小杨氏的嘴就咧到了耳后根，笑声也特别大，得意极了。 小杨氏敞着嗓门说道，「我那官身女婿刚刚十五岁，哎哟，年轻有为，前程远大。」她还拽了句戏里的台词，又道，「我家二妮旺夫，她一嫁过去女婿就升了官。」 平时只要小杨氏一说话，夏老汉就要骂人。但这两句话中听，他和夏铁都笑眯了眼。 夏二妮一来，小杨氏就去拉她的手。二妮看着温柔木讷，但心里有主意，也倔强，没客气地把手缩了回去。 小杨氏也不生气，又拉了拉她的袖子，笑道，「我闺女有福，娘早就看出来了。以后你们日子好过了，也让娘老子跟着享享福。看看你大姑，多孝顺你爷奶。」 夏二妮给长辈见完礼就要去厨房帮着做事，被夏老汉一把拉住，笑道，「傻妮子，那些粗活有大妮和下人他们做。你跟你大姑一样，以后也会当夫人，陪爷坐着。」说完，还抓了一把炒花生塞进她手里。 夏离被气乐了，这老头也太现实了，翻脸就像翻书一样，都不知道遮掩一下。 夏柱有些沉了脸。 夏四老爷忙笑道，「有兰姑和山子帮衬，大妮也能找个贵婿。」 夏老汉更是开怀，笑得一脸褶子。 夏二妮如坐针毡地坐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出了堂屋，进厨房帮忙去了。 李氏、大妮、安妈妈在厨房里忙碌。李氏和大妮应该是知道夏老汉的话了，脸色都不好看。 小杨氏之前一直不去厨房帮忙，见二妮去了，也走了进去。不住跟二妮套着近乎，说些家里没钱，她连一件绸子衣裳都没有，会丢官身女婿的脸之类的话。 小杨氏的话二妮装作没听懂，只低头干活。 李氏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弟妹，想想以前，你是咋对二妮的，无事就打她，抢她碗里的吃食，还差点把她卖给你娘家的磕巴，我和兰姑想帮她都得背着你……」巴拉巴拉，把小杨氏虐待二妮的事都抖落了出来。 小杨氏气得要命，怼道，「我说大嫂，你少挑拔我们母女两人的关系，再咋地二妮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你再挑也不可能把她挑成你闺女，我的贵人女婿也成不了你女婿……」 大妮跑出去找到夏铁，夏铁才过来把小杨氏骂出去。他也小声说了夏二妮几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虽然嫁给当官的女婿，还是得孝顺娘家父母，否则有碍女婿的官声…… 二妮不怕小杨氏，许是被小杨氏打习惯了，越打她心里的逆反就越甚。但她跟夏铁的关系从小淡漠疏离，从来不敢靠近他，也非常怕他。夏铁这是第一次跟她站得这样近，第一次和颜悦色跟她说话，她含着眼泪点点头。 李氏张了张嘴，还是没好多说。 大妮找机会跟夏离说了夏铁两口子的作为。 夏离笑道，「王新精着呢。有他提点二妮，无事。豆*豆*网。」 夏山和王新来了，这些人又是一番奉承，才入席吃饭。 喝酒喝得晚，出不了城，王新和夏二妮就住去了夏离家。王新住外院，二妮住西侧屋的美人榻上。 两人先没进屋，在院子里说着悄悄话。 王新听了二妮的话后，沉思片刻说道，「不是我这个当女婿的不孝顺，是我有顾虑。你父母的性子是，我们给的越多，他们越会拿捏你，逼你给的更多。再说，他们之前那么对你，我想一次就恨一次。绸子衣裳好说，他们回乡的时候，给四块绸子，再买点吃食，银子一文不给。」觉得这么对二妮的娘家亲戚，好像也是对二妮的不尊重，又道，「大熊是个好孩子，以后他长大了，我这个姐夫会帮衬他。」 第80章 二妮什么都听王新的，压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轻松多了。两人商量好，二妮才笑眯眯地回了屋。 初八，夏家去赵家安床。 初九，夏家人都去了夏氏那里，给她添妆，在那里玩了一天，吃了两顿饭。 夏老汉夫妇添了二两银子，夏柱添了一对赤金镯子，夏铁添了五百文大钱，夏山添了一架屏风，夏四老爷一家添了一对银镯子。除了夏铁，这些人的手面都挺大。 华嬷嬷和贺总管的媳妇也来了，她们代替叶府添了妆，是一架双面湘绣小紫檀桌屏。她们自己也添了妆，贺家是两匹绸段，华嬷嬷是一套茶碗。 王新和夏二妮添了十两银子。 小杨氏看到夏二妮添了十两银子的妆都把牙咬碎了。她才知道原来女婿这么有钱，早知道该多要些聘礼的。又敲打夏二妮，娘家穷，别只顾自己过好日子…… 再看到夏氏的嫁妆，夏老太、小杨氏、夏铁的眼睛都红了。 夏老汉倒是乐呵呵的，闺女日子好过是好事。只有她好了，他家的后人才会好。又威胁性地瞪了夏老太和小杨氏一眼，不许她们说不中听的话。 这几人的表情都落入了夏离眼里。暗道，老爷子越来越明白了，为了他的子孙，也要压制住惹祸的夏老太和小杨氏。重男轻女是绝大部分人根深蒂因的观念，不可能改变。只要他不惹祸，不闹事，大方向把握好，把家人管束好，就成。 晚上，夏离还想在这里陪夏氏。 夏氏笑道，「我明天就过去了，你在家里把弟妹看好。」 初十，夏家的所有人都去了夏氏那里吃喜宴，祝二一家和田庆家的在那边做事。 夏离三姐弟没去。今天，他们既不能去新郎家，也不能去新娘家，就在这里闷着。 一早，赵妞妞拎着一个包裹来了夏离家的院子。以后，她就会住在这里了，小妮子高兴得走路都带风。 隔壁的院子热闹非常。赵家没有人帮着张罗，赵亮就把蔡大娘婆媳和蔡把总请来帮着招呼客人，安妈妈、叶家两个厨娘在这边做饭，还专门请来了好手艺的王嫂子。 叶风终于露面了。他去赵家之前，先来了夏家。他穿着喜气的便装，白色箭袖中衣，红色绣圆花甲衣，腰缠玉带，头戴珍珠紫金冠。他满脸笑意，如从霞光中走来。 前生今世，每一次看到他的身影，夏离都会怦然心动。她站在廊下，静静望着他笑。 夏聚和夏合正在家里呆得难受，隔壁那么热闹，姐姐却不许他们去。 见叶风来了，都跑过来抱住他们的腰，夏合嚷着，「叶大哥，叶大哥，想你……」 夏聚的嘴更甜，「叶大哥，你跟新郎官一样俊俏。」 逗得夏离和赵妞妞笑起来。 叶风一手牵一个，来到夏离面前。 穿得这样隆重，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答应了赵将军，会跟他一起去迎亲。」 原来是当伴郎，怪不得。 几人进了正房，叶风被两个孩子缠了一会儿，就笑道，「去外院找全大哥，他那里有好东西，妞儿也去，也有你的。」 三个孩子走了出去，叶风才跟夏离说了一阵悄悄话。还说，「十三是你的生辰，我们去樱轩。」 夏离也是这么想的，笑着点点头。 一片多钟后，夏聚几个孩子又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力大哥和青大哥带着几个大哥来了，他们抬了两个比弟弟还高的大花瓶，还有一架屏风。」 这两样是叶府和刘长昭送赵亮的贺礼。为了先来看看夏离，叶风先来了她家，让拿礼物的人后一步来。 叶风起身走了出去。 夏离听见那边院子里赵亮和蔡把总等人的笑声。 不多时，新娘的三十六台嫁妆一台台抬了过去，又引起人们的一片赞叹声。 晌饭是金铃从那边厨房里拿过来的。几个孩子吃完饭，也不想歇晌，继续尖着耳朵听隔壁的声音。 未时末，院外的鼓乐声响起来，新郎终于要去迎新娘了。 夏聚和赵妞妞、夏合开了一条门缝看外面，还不时跟站在垂花门前的夏离「现场直播」。 「赵大叔骑着大马好威风，就是笑得有点傻……娶媳妇有这么开心吗？」 「赵大叔系了大红花，戴着红帽子，好好笑哦……」 「叶大哥，力大哥，蔡叔叔……他们都跟着去了。咦，叶大哥那么大岁数了，怎么不娶媳妇呢？听我爹爹说，好多大姑娘都想嫁给他呢。」 各种金句把夏离逗得大乐。 申时，鼓乐声隐约传来，越来越近，门外立时响起爆竹声。 夏氏被赵亮娶回来了。 几个孩子又跑去门口看热闹。实在想看当新娘的娘亲，又把门开大些，伸出小脑袋往外看。 「婶子盖着红盖头，下轿了。」 「娘亲被赵大叔拉着，进门了。」 「进了门，我们就要叫赵大叔为爹爹，妞儿姐姐就要叫娘为娘亲了。」 夏合也聪明了不少，「哥哥说错了，妞儿姐姐以后是咱们的亲姐姐，不要需要再叫名字了。」 「嗯，我以后跟弟弟们一样，叫离姐姐大姐，叫你们大弟、二弟。」 …… 夏离站在东厢廊下，望着隔壁，听着那里传来的各种声音。此时她心情澎湃，为夏氏的滋润，她年轻了许多。今天又穿了件鲜艳的石榴红提花锦缎褙子，上了妆，更是妩媚动人。 赵亮还想端端老爹的架子，紧抿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只是弯弯的眼睛出卖了他，连夏合都看出来他此时欢喜得不得了。 夏离领着夏聚、夏合、赵妞妞跪下给他们磕头见礼，改了称呼，「女儿（儿子）见过爹爹，娘亲。」 第81章 夏氏知道夏离的身份，对她欠了欠身。赵亮不知道，受之坦然。 两人都笑道，「好孩子，起来吧。」然后，分别给他们每人一个装着二两银子的红包。 赵亮重新序了齿，以后夏离是赵家的大姑娘，赵妞妞是二姑娘，夏聚是大公子，夏合是二公子。 之前他还问了夏氏，需不需要让孩子们改姓赵，需不需要写进赵家的祠堂。在他想来，这样对孩子的将来更好，特别是两个男娃。 夏氏感也不会说出去。但是，那件事大过天，邱继礼、叶风、夏离一再交待谁都不能说，也包括赵亮。 夏氏只得说道，「离离是姑娘，改不改无坊。聚儿和合儿，等以后需要改的时候，再改。」 在她想来，夏聚肯定不需要改，过几年就会回邱家。可夏合就不一定了，若那件事翻不了身，改了姓对他好，就改…… 接着，当当领着熊样和黑子给他们作揖见礼。 两人也笑得灿烂，说道，「好孩子。」又分别给它们每人一个装着二两银子的红包。 当当会看银子的大小，若给少了，被怠慢，是会怄气的，所以给它们的一样多。 田庆一家、祝二一家、安妈妈又来磕头见礼，他们也分别给了每人一个装着四个银锞子的红包。 认完了亲，夏聚才有机会拍马屁，「娘亲，你今天跟大姐一样漂亮。」 夏合也道，「是啊，娘亲，你打了红脸蛋这么美，原来咋不打呢？」又崇拜地看了赵亮一眼，说道，「还是爹爹聪明，让娘亲打红脸蛋。」 赵妞妞大一些，不会跟着弟弟说这些傻话，只是抿着嘴笑。 童言童语说得众人大乐。 下人们把饭菜摆上桌，赵亮和夏氏坐上八位，几个孩子围来桌前坐好吃饭，二狗一熊在另一桌。 饭后，众人说了一阵话，夏离就带着几个孩子和二狗一熊回自己的院子，说吃晌饭的时候再来。那两口子是新婚，让他们多多单独相处。 这正中赵亮下怀，一叠声地说着「好」。 他们刚打开门，夏柱就来借马车了，他要带着夏老汉和夏铁去三涧村看望夏梅娘。 夏老太和小杨氏还想跟着去，夏老头不让。他知道，夏梅娘最气的就是夏老太。 这几个人到了夏梅娘家门口，夏梅娘依然关着门不开，拒不见面。 夏柱站在门口说了许多好话都不成，气得夏老汉肝痛。 夏铁又提议，已经到了夏二妮家，就去她家看看。 王家一片忙乱。他们旁边的一块空地被买了下来，家里也拆了一半，准备盖个更大的院子。 王嫂子见是夏二妮的娘家人，非常客气地把他们迎进家里，留他们在家吃晌饭。她不停地说着二妮的好，说夏老汉、夏铁会教孩子，让他们十分高兴。 但听王嫂子说修这个院子的钱是王新拿的，夏铁心里气得不行。 夏铁去了夏二妮的房间，见里面很简陋，日子也不像富裕的，非常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给嫂子家修房子，还给姑姑添了那么重的妆。 他在屋里把夏二妮好骂了一顿。 夏二妮辩解道，「王哥说的，要知恩图报。他嫂子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抚养长大，他就要给嫂子修一栋大瓦房。没有大姑和离姐姐的帮忙，我就不能嫁给王哥，当初连聘礼都是她们出的，我们成亲她们也给了十两银子，还送了那么多添妆。现在我们日子好过了，就要记着他们的好。」 夏铁问道，「那我呢，我可是生你养你的亲爹。」 二妮闷闷说道，「你和我娘不是收了六贯钱的聘礼吗？」 夏铁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抬了抬又放下。气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是你亲爹，养你这么大，六贯钱就打发了。而那些外人，不过是帮了些忙，你就又是大瓦房，又是十两银子。」 在老家的时候，小杨氏说应该向女婿要些钱，夏铁还骂了她。说他们已经收了女婿六贯钱的聘礼，够多的了。 可来了府城，听说女婿当了官，再看他们的大手面，添个妆都那么多两银子，心里就活泛起来。再来了这里，听说女婿嫂子的大瓦房都是女婿出钱修，这至少要三十几两银子啊，他的心里更不平衡了。 嫂子，姑姑，能跟父母比吗？ 见夏二妮低头不说话，夏铁又缓下口气说道，「大熊快要说亲了，三豹在镇上读私塾，都要用钱。家里不富裕，你们当姐当姐夫的，帮帮忙。不多要，拿二十两银子就够了。」 夏二妮听夏铁管她要二十两银子，一下哭起来。说道，「我是你闺女，我怎么长大的你还不清楚吗？当初我娘要把我卖给杨磕巴，若不是离姐姐帮忙，我比我二姨还不如……银子都在王哥手里，我咋好意思一下要这么多。他每个月给我五十文零花钱，我花了一些，现在还剩一百三十文，你要，就拿去。」 说着，她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匣子来。 她的零花钱，很少是给自己花的，都是用来还人情。王新得了一百两银子时，给了她五两，她又给王新买了一块玉佩，给夏离买了两张漂亮的罗帕。 夏铁脑袋都快气炸了，吼道，「老子张个嘴，你拿一百多文钱就打发了……」说着，举起手打过去。 夏二妮一躲，他没打着。 夏柱走了进来，低声喝道，「铁子，你干什么！这是二妮的婆家，你跑来这里打人？是不是让婆家人和相公看低了二妮，或者把她赶回娘家，你才高兴？」 夏柱看出来夏铁不高兴，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之前不好意思进侄女的房间，听见夏铁的声音大起来，赶紧进来劝。 他又哄着二妮道，「二妮莫哭，回去我就告诉你爷，让你爷教训他。」 夏二妮哭道，「我爹管我要二十两银子，我哪里拿得出来。若我伸手向王哥要，他和他家人会怎么看我？」 第82章 夏柱狠狠瞪了夏铁一眼，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你爹不对，回家让你爷教训他。好孩子，这事你千万别跟你女婿说，你娘家人丢脸了，你也丢脸不是。」 夏铁冷静下来，也觉得不能在闺女的婆家逼闺女要钱，气哼哼地走出去。 几人在王家吃了饭，喝了酒，才回了夏柱家。 夏柱没客气，回家后就把夏铁打人要钱的事说了。 夏老汉气得一阵胸闷，又举起拐棍打了夏铁几棍子，骂道，「蠢货，越来越像你婆娘了。为了点小钱，那脑袋就像被屎糊了一样。女婿当了官，你不知道把关系拉近，还敢在婆家管闺女要银子。呸！你们当初是怎么对二妮的？梅娘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不知道收敛些，是不是也要二妮和她女婿把你们关在门外，彻底不认你们，不管大熊和三豹，你才开心？」 小杨氏听说女婿嫂子修大瓦房的钱是夏二妮两口子出，也是气得不行。大声嚷道，「嫂子再好能跟爹娘比吗……」 话没说完，就被夏老汉打了几拐棍，又说要休了她，才吓得跑了出去。 夏柱也在一旁说着夏铁，夏山回来后一起劝说，夏铁才不言语了。虽然他依旧觉得嫂子和大姑比不上父母，闺女属于吃里扒外，但想到夏梅娘的决绝，答应不再伸手向女婿闺女要钱。 晚上，李氏悄悄跟夏柱说，「还好二妮嫁的远，不然可有的闹。」 夏柱也气得要命。他一个当大伯的都知道把二妮婆家人的关系拉好，为二妮长脸，可那个亲爹亲娘却专做拆台的事。说道，「还好他们后天就走。」 李氏也盼着他们快些走，这么多人，婆婆和二房几人又不省心，闹得人头痛。夏老太特别不高兴她，说她是馋嘴婆娘不会过日子，那么多好吃食不知道留着给爷们吃，紧着妇人丫头吃，咋不噎死她……不过只敢当着她和大妮的面骂，不敢让老头子和儿子听见…… 翌日，夏氏回娘家。夏柱的家，就是她的娘家。 夏柱两口子都会做人，买了许多吃食在家，一大早就把田庆家的和金铃请来帮忙。 夏四老爷一家和夏山、王新都来了。王新说二妮生病了，来不了。 巳时，夏氏和赵亮带着四个儿女去了夏柱家，今天熊样在家，也一起去了。 一直素净的夏氏打扮得艳光四射，贵气逼人，又让会说话的夏四老太太婆媳好夸了一番，夏老汉乐得一脸褶子。 当着贵人女婿的面，夏老汉又是客气，又是谦恭。赵亮也会做人，把老爷子哄得开心。 一众人热热闹闹玩了一天，吃了晚饭才告辞回家。 王新明天要上衙，不能来送行，二妮病了也不能来，就先把礼物送了。夏老汉夫妇和夏四老爷夫妇、夏铁夫妇和熊豹各一块绸子，以及一些在铺子里买的吃食。 他是故意的。 夏铁和小杨氏气得红了脸，父母兄弟的礼物居然跟族亲的一样……但看到夏老汉警告的眼神，也没敢说话。 送走夏家一众人，夏柱家终于清静下来。 赵家的两个院子也被打通了，没有多少活计，两天弄完。现如今，两个院子终于合二为一了。 赵家请了一次客，把叶风、夏山、王新、蔡把总、夏柱及军里几个长峰都请了，有媳妇的还请了媳妇。 夏氏，如今被称为赵太太，尽心招待着女眷。 夏氏之前在侯门当过大丫头，知书懂礼，言谈得当，比许多人的夫人都有气质。让那些看不起她这个乡下寡妇的夫人太太们都刮目相看，不敢再轻视。夏氏也开始跟军中将领的夫人们走动，有时还会带着几个儿女。 夏离虽然是拖油瓶，但颜色好，现在又有了好的继父，来说亲的人更多了，赵亮和夏氏都找借口拒了。给大妮说亲的人也比以前多了，有些人家的条件着实不错，让夏柱和李氏拿不准该挑哪家。 三月二十，汉江府来人，说叶老国公突然病重，叶风吓得急急去了汉中府。老爷子已经人世不醒，药石无医。叶风无法，只得去古兰寺上香，求佛祖保佑…… 三月二十九的下晌，叶风风尘仆仆赶回湘山府城。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总兵鲁大人和省都察提刑按擦使司按擦使曾大人。 今年初，曾林已经从提刑按擦使司副使升为按擦使了，正三品。同时，皇上为刘长昭和曾清清赐婚的圣旨也下了。 赵亮提前回了家，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夏氏正和夏离坐在廊下看几个孩子同熊样围着大树转圈圈。 夏氏上前笑道，「老爷咋提前下衙了？」 赵亮看了一眼夏离，对夏氏笑道，「赶紧准备准备，明天家里要来贵客……」 夏氏笑问道，「谁？」 赵亮让赵妞妞领着两个弟弟在院子里玩，自己招呼夏氏和夏离进了正房堂屋。说道，「省城的鲁总兵、按擦使曾大人明天要来咱家，为叶大人和离离说合亲事。鲁大人代表叶家，曾大人代表咱们家。」 夏氏喜极，她一直盼着这一天。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事总算定了。」又道，「这么快，怎么事先一点消息没给咱们透？」 赵亮说道，「老国公病重，叶大人去古兰寺上香祈福，还在那里的愚慧大师破例给叶大人算了一卦。说他若找一个属鼠的、家住东边的姑娘，虎年定亲，龙年成亲，定能旺夫旺家。叶大人想着，既然能旺家，就能把老公爷的病冲好……离离正好属鼠，住在叶大人的东边。」又搓着手笑道，「叶大人专门把曾大人请来给咱家撑门面，是把离离放在心里了，怕她受一点委屈。」 赵亮虽然知道的不详细，但也猜出这是叶风和老爷子演的一出剧。之前他一直在想，叶风将怎样做才能把出身低微的夏离名媒正娶娶进门，让家人接受她。这倒是个好法子，谁也说不出话来。不过，能把老爷子说服配合他，也着实不易…… 第83章 夏离低头扭着帕子，装不好意思。这是叶家祖孙想出来的法子，之前就跟她说过。 老爷子病得这么重，总不能千里迢迢派人回京让其他子弟娶冲喜媳妇，只得就近。不仅迫使叶风的母亲和祖母答应婚事，不能提出异议，还给一直不想娶亲的叶风突然定亲找了个借口，也让这桩门第悬殊的婚事顺理成章。毕竟叶风出身高门，本人又优秀，娶个从五品小官的继女不合常理。而且，也算给太后留了脸面，这个媳妇他也不想娶，是为了孝道不得不娶。 赵亮又道，「赶紧准备，不要怠慢贵客，把离离这件事顺顺利利办好。」 想到以后叶风要叫自己岳父，赵亮美得不行。 明天他们只来说合，不会吃饭，只需要准备好茶，再把家里的好摆件都摆出来，尽量布置得富贵喜气。 正院忙得人仰马翻，夏离假装害羞回了自己房里。 叶风扫清一切障碍，来向她求亲了。 她的心里溢满甜蜜，坐在美人榻上望向窗外。窗外春光正好，鸟语花香。 她突然想到了前世……也是这样美好的一个午后，她正在上课，叶风来学校接她了。 两人上了车，叶风疼惜地看着她说，「离离，以后，我是你的哥哥，是你的亲人。不管什么时候，面对什么困境，你都有我，永远……」 当他艰难地把她爸爸的死讯说了以后，夏离倒在他怀里哭得天暗地昏……在叶风的陪伴下，夏离渐渐走出伤痛，从此跟他「相依为命」。 开始，他是她依赖的哥哥，十六岁以后，她开始暗恋着他，直至他牺牲……过了这么多年，足足两辈子，他们终于要定亲了…… 夏离嘴上笑着，眼里溢满泪水。 几个孩子噔噔噔地跑过月亮门，夏合还大声喊着，「大姐，大姐，叶大哥真的要当姐夫了吗？」 夏离抹去眼角的泪，迎出屋嗔道，「声音小些，别人听到要笑话。」 夏聚捂着嘴大笑道，「我喜欢叶大哥当姐夫。」 夏合和赵妞妞跟着说，「我也喜欢。」 正说着，大妮疯跑进来，问道，「叶大人要当离离的女婿了？」 她回家路过赵家后院墙，听见了夏合的大嗓门。 夏离嗔了夏合一眼，说道，「看吧，嗓门那么大，别人都听见了。」 夏合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 夏氏走过来，小声跟大妮说了情况。又嘱咐她，事情还没定，先不要说出去。 晚饭后，夏柱一家和夏山都来了，他们的兴奋之情一点不比赵家人少。 第二天，赵家所有主子下人都穿着新衣，二狗一熊也没去训练，梳理得油光水滑，熊样还穿了花衣裳。鲁大人和曾大人专门说了，想见识见识它们。 夏氏和夏离、赵妞妞去了后院，赵亮领着夏聚、夏合和二狗一熊在外院迎客。 大概巳时，曾大人带着两个下人从叶府来赵家了。 赵亮领着两个孩子抱拳施礼，曾大人仔细看了一眼夏聚，又被给他作揖的二狗一熊吸引过去。 他哈哈大笑，说道，「经常听昭儿和叶大人说它们，先还不太相信，现在看了，却是比说的还要不可思议。」 他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见当当三个眼巴巴地看着他，又哈哈笑着从腰间取下几个佩饰给它们，被请去东厢喝茶叙话。 两刻钟后，鲁大人又从叶府来到赵家，也依然被二狗一熊逗得开怀，给了孩子们和它们见面礼。 双方寒喧几句，进入正题。叶公子和夏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当然是皆大欢喜。 谈完了正事，鲁大人和曾大人又去了院子里，欣赏了二狗一熊在夏聚和夏合的指挥下表演跳墙、爬树、拍桌子、找东西等精彩节目，还意犹未尽。回叶府的时候，就带着它们和夏聚夏合一起去了。 晚上，赵亮又被叶家请去喝酒，商量下一步事宜。 由于老国公病重，急等着冲喜。第二天叶风就请官媒去赵家提亲，五天内就把该走的程序走完，并定于明年正月初一成亲。这天夏离还没有及茾，要等到三月中旬及茾后再圆房。 为了给老国公冲喜，叶风也是拚了。 这边一定好，叶风立即派人送信给京城家里，自己又快马加鞭赶去汉江府看望老国公。 叶风同赵亮老婆的拖油瓶夏离定亲，这件事不仅在湘山府城反应夏离的。叶风断袖，不喜欢女人，脾气怪异狠戾，为了冲喜把她娶进门，将来她不仅要吃苦头，还要守一辈子活寡。 在叶全把信送到晋国公府后，同样的话在京城也传扬开了。 叶风的娘和安郡主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一直不娶媳妇的儿子终于定亲了。忧的是，儿媳妇的身份着实太低了，她的儿媳妇居然是一个村姑。 叶老太君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大孙子终于要娶媳妇了。忧的是，不知老头子的身体如何了。几天后，又接到汉江府的来信，老国公终于醒了，只是身体还虚弱，不能长途跋涉回京，她才放下心。还劝大儿媳妇，只要叶风肯娶媳妇就好，愚慧大师算的媳妇，又能把老公爷的病冲好，就是有福的…… 这时候，日子进入四月底，天气已经比较热了。 现如今，夏离在湘山府城名声雀起，官家小姐都争相结交她，包括许多文官家眷。同知沈大人的大孙女沈茹，就是跟夏离玩得好的闺蜜之一。还有更远的曾清清，经常跟夏离有书信来往。 叶老国公的病好些了，回湘山府城孙子的家休养。 而刘长昭则长期留在了汉江府曾家。他不需要科考，跟先生学的那些知识已经够了。之前跟叶风学习了一些如何管理军队以及带兵打仗，以后再跟准岳父学习如何为官如何为百姓做事。 第84章 叶劲也回来了。他「摔」得厉害，落下残疾。背不能挺得太直，走路也稍微有些跛。为了便于照顾他，他的媳妇张氏和儿子叶晓波也来了湘山府城，住在赵嬷嬷家的隔壁。包括贺总管在内，叶风带来的下人都没有在这里置产，因为他们相信自家的大爷总有一天会回京城。 叶风又施恩，给叶晓波放了奴契。 叶风一直派人改造的大炮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由于铁的精度不高，工艺比较落后，改进的大炮只比之前好一些，射程达到近两里，而没有达到期望的三至五里。叶国公又给他找了几个制铁和金工师傅，继续改造。而这种大炮打土匪还是不错，再加上准芯，可以精准地打到肉眼可见的目标。他们已经制造了出两台，却不敢多制。两台可以说是在研究和改造火器，多了就有造反之嫌。 之前，叶风想让夏离去距恶狼峰后山不远的山峰侦察地形。为了安全起见，先要派兵把土匪的注意力吸引到前山，他们再去。 但现在有了闵三娘的情报，有了射程更远的大炮，他同叶老国公等人又制定了详细的攻打计划，便不愿意打草惊蛇了。不打草惊蛇，当然就不能让夏离去那个地方冒险。 叶风派了一些斥侯扮成采药人或是猎人去狼湖附近侦察地形，但那里有恶狼峰的人巡视，不敢太靠前，绘制的地图总是不令人满意。他就想带夏离去离恶狼峰后山直线距离十里远的驼峰岭，不需要看得过于仔细，只把狼湖附近的地理环境大概看清楚，攻打的时候知道如何布置围剿后山的军队和大炮，不让曹民从这里逃跑即可。 到南贯县，再往山里走四个多时辰，就能到达。多带些人，绝对安全，路也相对好走一些。 夏离一直在等进山侦察恶狼峰的时刻，为此她做了充分准备。 这天叶风来赵家吃晚饭，把他的想法跟夏离说了。 夏离还有些遗憾。由于前世的职业关系，她比较喜欢冒险。积极争取道，「那里离恶狼峰也不算很近，不需要派军队打草惊蛇，咱们少带些人，穿迷彩服去，他们发现不了的。再说，我的千里眼比他们的斥侯厉害多了。他们还没发现我，我就先发现他们了。」 叶风摇头说道，「曹民就是个疯子，我不能让你有一点点危险。你准备好，我们后天一起去南贯县。」 饭后，叶风跟赵亮和夏氏说了要带夏离出去几天的事。没敢跟他们说实话，只说他要去汉江府办事，夏离想跟着去买些好东西回来置嫁妆。 赵亮没有异议。夏氏心里不太赞同，但看夏离十分愿意，也就没有出口相劝。 五月初一早上，夏离带着当当和黑子、金铃坐着叶府的马车走了。这一次没带熊样，它的目标太大。熊样追到河边被夏聚拉住，还留了眼泪。 叶风没有骑马，也是坐的马车，带的几个人都是生面孔。 马车出城没有往官道上走，而是去了一处庄子。这个庄子就叶风的，叶全和叶青在这里等他们。熊大和熊胆也住在这里，夏离之前带着熊样和当当、黑子来看过它们几次。 熊大的伤还没有完全好，但比预料的又要好一些。虽然一条后腿瘸了，一只眼睛彻底瞎了，但攻击力还是比较强。因为它在庄子里呆不住，脾气也比较暴虐，是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的。等它伤势全好了，叶风还是想把它放归山林。它和熊胆跟熊样不一样，是在山里长大的，那里才是它们的乐土。 熊胆的岁数小，又有吃有喝，并不像熊大那样暴躁，心甘情愿在笼子里陪着娘亲。 叶风和夏离、金铃在庄子里换了衣裳，三人带着两狗坐着马车向南贯县驶去。戴着斗笠的叶全赶车，叶青坐在他旁边。 另五个死士和几个兵丁在马车前后不远的地方。 下晌到了南贯县，县城依山而建。由于过去这里经常受匪乱骚扰，没有多少县城该有的繁华，若不是有高高的城墙围着，更像一个大些的镇子。 马车在路过一个镖局时，叶风悄声跟夏离说，这个镖局就是那人开的。由于金铃在，有些话不能明说。 马车进了一个客栈，叶风几人带着斗笠下车，直接上了二楼的几间房。已经有人先来把房间定好了，夏离和金铃、当当一间，叶风带着黑子一间住在左边，右边是叶全和叶青。 这里没有三楼的房子，最高就是二楼，二楼也比较少。夏离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流，不一样的风情，很想出去逛逛。但想到这里离恶狼峰比较近，又有他们的眼线，还是闷在屋里不出去。 在屋里洗漱完吃了饭，叶风带着黑子来到夏离的房间，金铃很知趣地去了叶全的屋里说话。 两人单独相处一室，屋里还有一张架子床，心里都涌动着一种别样的情愫和滋味。对视一眼，错开，又对视。 叶风笑道，「小丫头脸皮儿挺厚，这样都没脸红。」 夏离笑道，「你又没脱衣裳，我干嘛要脸红。」 叶风一噎，他倒是有些害羞了。弹了夏离一个脑崩儿，嗔怪道，「越说脸皮越厚，一定是上辈子我把你宠坏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夏离恍忽又回到了前世。她上前一步看着他，不看他的头发，衣裳，只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轻声说道，「叶哥，你知道吗，上辈子我特别特别想让你亲亲我，做梦都想。可你是个老古板，从来没亲过我。就是那天演出完，你知道了我的心意，却还要跑去车里用手机跟我表白你的心意，说怕你忍不住……你说你干嘛那么克制，就不能放任一下自己呢？在你牺牲后，那多么年，我天天都在自责，若那天分手前，我脸皮厚一些，再主动一些，亲一亲你，该多好。至少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伸手轻轻抚摸着叶风的嘴唇。就像前世无数个梦中的她，抚摸着梦中的叶风一样。 第85章 梦中那股熟悉又奇妙的感受再一次弥漫叶风的胸膛，他似乎看到眼前的姑娘留着短发，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眼波盈盈望着自己。 他伸手把她的手拿下来，双手捧着那张他也想了许久许久的脸颊，低头吻上那两片红唇…… 闭着眼睛，唇齿相缠许久，才慢慢分开。 叶风睁开眼睛，看到那两潭盈盈秋波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笑道，「这回亲上了。」 夏离笑道，「嗯，我等了两世，终于等到了。」 叶风听了，又低头亲下去。还没亲到，就听到一阵狗的狂吠声响起。两人吓得分开，向当当看去。黑子正扑向当当，被当当一阵狂吠，吓得止了步，呆呆地望着当当。 叶风和夏离都笑起来，又耳鬓厮磨一阵，才手牵手来到窗前。 叶风把小窗拉得剩一条缝隙，给夏离说着这里有哪个地方是曹民的窝子，这里的县丞也是曹民的人。闵三娘知道的不算仔细，都有这么多暗桩，所以在这里必须小心谨慎…… 一吃完晚饭，夏离就上床歇息了。必须为明天保存体力，要休息好。 第二天吃完早饭，夏离跟着叶风上马车出城，感觉像收皮货的商人，顺便带着家眷进山玩玩。金铃留下，她的体力不行，带她会是累赘。叶青也没去，他还有事要办。 进山前下了马车，几人两狗向山里走去。 这片山里的农户比较多，走过最靠里的一个村子，已经午后。进入密林，众人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迷彩服。再走一段路，从另一条更隐秘却难走的路来的人和犬已经等在这里了，他们的几个大包裹里带着弓箭和各式武器。这支队伍共三十四人，六条犬。 这些人得到的命令是，侦察驼峰岭周围的地形，为进山打土匪探出另一条路。 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跟叶风和夏离一起上山找过当当和熊样、黑子，他们知道夏离是巾帼英雄，本事不输男儿。觉得这次叶大人带她来驼峰岭，八成是因为她射箭准，专门对付恶狼峰斥侯的。 众人吃了饭，又继续行进。因为赶时间，队伍走得比较快。怕夏离太辛苦，在走稍微平缓的山路时，掉在后面的叶风会背夏离一段。爬到驼峰岭山顶，已是戌时初。 驼峰岭在恶狼峰的西北边，直线距离大概十里地左右，脚程要近两天，是附近最高的山峰，仅次于恶狼峰。 漫天繁星把山顶照得异常明亮，他们能清晰看到山顶怪石林立，其间有些乔木，更多的是青草和低矮的灌木。山顶两旁有两座高高的石峰，像骆驼的驼峰，因此得名。 不敢在山顶燃篝火，在山顶下面五十步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块宽阔的空地，在那里燃了五堆火。 众人围着火堆喝水，吃饭，又让几个人牵着两只戎犬在附近巡视。叶力带着几个善长爬山的士兵拿着麻绳去了山顶。 夏离和叶风、当当、黑子的火堆在大石的另一侧。夏离疲倦极了，倚在叶风的肩上，一下就沉入梦中。 叶风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睡得更舒适一些。 他用下巴挨了挨她的头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为了尽快剿灭土匪，让她这么辛苦…… 半个多时辰后，叶力过来悄声禀报，「大爷，好了。」 叶风点头，却没舍得叫醒夏离……让她再歇歇吧。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叶风才轻轻摇了摇夏离，说道，「醒醒，那边弄好了。」 夏离睁开眼睛，看到叶风，山林，篝火，近得伸手便可触及的星星，还有远处的狼嚎……她有些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驼峰岭，她是来侦察敌情的。 她站起身跳了几跳，拍拍脸，才算彻底清醒。他们带着当当和黑子一起去了山顶，来到东驼峰的下面。 已经有人上了东驼峰的顶端，把几根绳子固定在上面。这座峰陡峭不好爬，叶风和夏离、当当爬山的时候把绳子系在腰间，以防万一。叶力等人和黑子守在峰下，既是听令，也是不许别的什么野物上去。 峰顶是乱石和杂草，没有任何遮挡物，山风大的出奇。他们即使上来了，也没有把绳子取下，以防万一。 上来之前，夏离已经加了件薄袄，叶风又把自己的坎肩脱下给她套上。 峰顶不大，大概只有五十几个平方。坐在这里，似置身于浩瀚深邃的璀璨星空，山峰万物，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夏离恍忽觉得，自己已历经万劫修成正果，成为了其中的一颗星宿…… 许久，她才喃喃说道，「太美了，不枉此行……」 叶风也被这神秘壮观的夜空震慑，久久凝视远方。 不知当当心里在想什么，它也是表情肃穆，不眨眼地望着漫天星辰。 两个士兵坐在另一侧背过身，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们以为，叶大人带夏姑娘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夜景。这也……太浪漫了！ 夏离欣赏了许久夜景，才开始干正事，向恶狼峰方向看去。后山半山腰以下都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中间往上开始有了建筑。有栈道，有铁索桥，还有石头砌成的门。门里的房子应该多为天然溶洞，门缝里还透出灯光。山顶有个塔，上面有人在巡视，五官模糊……还有些地方被雾气挡住，看不太清楚。 这时候没有望远镜，没有能够打这么高的炮或者弩，宽阔的湖面和高而陡的峭壁就是天然屏障，又不怕山洪暴发和泥石流，的确是个好地方，所以曹家几代都眼光独到地把许多重要基地建在了后山。 他们绝对想不到，因为有了她这个懂一些后世知识的千里眼，那个天燃屏障不仅成不了屏障，还赤祼祼地展现在她面前，经过改良的大炮还能打到某些地方。 夏离回头看看两个士兵，这些话不能让他们听见。 叶风读懂了她的意思，回头对那两人说，「你们下去听令。」 第86章 那两个起身下山。 他们走后，夏离心虚道，「他们会不会以为咱们俩神经，做点事还要跑来这里？」 叶风说道，「回去后就把他们编进我的亲兵队。」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嗔道，「严肃点，不许多想，咱们是在执行重要任务。」 夏离开始指着恶狼峰的方向说着那里有什么。她又把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放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叶风研好墨，帮她挡着风，她在纸上画着。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敢拿木碳写，怕掉色看不清。 画完，她又站起身，扶着一块稍高的石头往下看。云雾缭绕，山下的大半情况看不到。 无法，只得等到大天亮，云雾散去后再看。 夏离也才有心思观察峰顶的四周，黑褐色的大小石头，石头缝里少量的泥土，长着一些不茂盛的野草。在悬崖边的一角，冒出一朵大红花，花朵比碗口还大，呈圆形，随风摇曳，鲜艳夺目。再仔细看，花并不是一朵，而是十几朵小花挤在一起。小花有五瓣，花瓣长而窄，向外翻成半圆，是大红色。花芯如粉红色的长针，这么大的山风也没把它们吹弯。 夏离觉得那是她前生今世看到过的最美的花，惊艳道，「呀，那是什么花，好美。」 叶风看了，也不认识。 夏离走过去，离近了，花香更浓。她不敢太靠边，想爬下探头看仔细。叶风怕她有危险，拉住她，自己把着石头坐去边上往下看。说道，「这株花共开了两簇，另一簇是绯色花瓣红色芯子。根就长在崖边，你若喜欢，白天让他们挖下来。」 夏离笑道，「好啊。」 自从她喜欢侍弄那盆「晚妆美人」起，也喜欢上了花，家里种了不少名品。 他们和当当下驼峰歇息。 等到白天雾气散去，两人又上了驼峰。 夏离先把恶狼峰后山上的情况再看了一遍，昨天没看清楚的地方补上。又指着一处说道，「闵三娘的情报还算准，我看到那里有人抱了兵器出来……」 再往下看去，大小山峰挡住了某些地方，但狼湖及两边的环境还是能看个大概。 旭日下的狼湖，碧波荡漾，汩汩涟漪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无数只碧绿的眼睛，怒视着苍穹。 夏离把之前狼湖及周围的地图拿出来，指着哪里不对，哪里不一样，叶风在上面修修改改。 夏离又指着一处说道，「若后山有秘道，出口最有可能在这个附近，方便逃跑和藏匿……」 叶风皱眉点着头，指着一处说道，「那么，这里和这里就应该有士兵和戎犬把守，把逃亡的人往这里赶，来个瓮中捉鳖。」 夏离又道，「叶哥，攻打恶狼峰我也来吧，我专门守在这里，只要有人从那里出来，我就一箭射死。」 叶风摇头道，「不行，危险。」见夏离还要说，又板着脸说道，「这是原则问题，不要再说了，说了也没用。」 夏离气得嘟起了嘴。 再不高兴，她还是要干活。正事做完，已经巳时初，让人上来把那株花挖下来，几人下峰。众人起身，原路返回。 出密林前换好衣裳，他们又成了猎户，打了不少的猎物，两队人分开走。 戌时到达南贯县城外，城门已关，叶青和金铃在城外的一家客栈租了几间房。 进了客房，夏离彻底瘫软下来。金铃帮她洗头洗澡，还没洗完，她就睡着了。 夏离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午时。她起来后，看到金铃已经把那盆花栽在一个大花盆里了。 金铃笑道，「大姑娘，这花叫什么名字，真漂亮，味道她好闻。」 夏离摇头道，「我也不认识。」 这株花叶子的形状有些像君子兰，却不像君子兰叶子只长两边，而是长了四边，每一边都有十片叶子。叶子中间长出了三根粗壮的花茎，结红花的花茎最长最粗，大概近两尺，花朵也最大。粉色花的花茎要矮些，花没有那么大，花瓣也没有那么卷。另一根花茎最矮，还没有半尺高。 花香很浓，很好闻。 夏离笑得浓眼弯弯，上了一次驼峰岭，办了正事，也为自己挖回了一株稀罕好花。 吃完晌饭后，就坐车回湘山府城。 叶风依然同夏离一辆马车。他的话很少，闭目想着该如何布阵。夏离还没从疲劳中缓过来，继续倚在金铃身上睡觉。 晚上到了湘山府城外叶风的庄子。他们会在这里住几天，呆够去省城来回的天数才能回家。 任务完成了，又完成得格外顺利，叶风和夏离的心情都特别好。难得几天的轻闲时间，又没有外人来打扰，他们就用来谈恋爱。 花前月下，两人诉说着前尘往事，憧憬着未来生活。过份的举动没有，但亲一亲、拉一拉的动作还是有，让两人无比甜蜜，食之若饴。 叶风不止一次后悔，「我前世怎么那么傻！你十八岁就成年，我都不知道……唉！」 他的样子逗得夏离大乐。 谈恋爱的空余，夏离就做叶风喜欢的吃食，还给熊大和熊胆做糖醋排骨和拔丝红薯。 熊大和熊胆有灵性，只要夏离带着当当和黑子去喂它们，它们就非常安静。不吼不叫，乖乖进食。吃完了，还坐着跟夏离笑。特别是夏胆，当当和黑子一去，二狗一熊就打闹在一起，跟熊样一样可爱 见它们这样，夏离极是不舍，叹道，「以后我们和熊样、当当要去京城，你们怎么办？」 叶风也为难。他很想带为自己立了大功却残疾了的熊大去京城，善待它，养着它，可熊大却不一定愿意。但放归山野了，又怕它因为残疾战斗力减弱，被别的野物吃了。 说道，「之前我一直想把它们带去京城，可熊大和熊胆明显不喜欢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圈养。强迫它们，它们不高兴，也容易伤人。」 第87章 夏离看了眼还傻傻望着她笑的熊大，说道，「再养一段时间看看吧……」 五月初七傍晚，叶风和夏离等人带着早准备好的一车摆件、布匹回了东荣街。 赵妞妞正领着夏聚和夏合等在胡同口。他们听娘亲说大姐这几天可能会回来，天天都在这里等。 看到骑在马上的叶风了，高兴地跑上前。 夏聚跑在最前面，喊道，「叶大哥，我大姐和当当黑子呢？」 夏合跑在最后，都急哭了，赵妞妞又回身把他牵着跑。 夏离高兴地把头伸出车窗，向他们招着手。当当和黑子直接跳下马车，跑向他们。 夏合看见姐姐在跟自己招手，大声汇报道，「大姐，娘亲有宝宝了，我们又要有弟弟和妹妹了。」 夏离走之前，就看出夏氏走路、做事比以往小心得多，猜测她或许怀孕了，只是不太确定，不好意思跟晚辈说。 孩子们迎到车前，夏离下车，把夏合抱起来，夏聚和赵妞妞一人拉一只她的胳膊，同当当和黑子一起回了家。 叶风带着人过桥回叶府。 夏氏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走到垂花门口等着。 夏离走到她跟前，把夏合放下，搂着她的胳膊笑道，「娘有宝宝了，真好。」 夏氏给夏离理了理头发，笑道，「是啊。一晃过了这么多年，我的离离长成大姑娘了，我也又有宝宝了。」 自从确定自己怀孕，夏氏幸福极了，幸福得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当初带着离离逃亡，就没想过自己会嫁人，会有亲生孩子…… 夏离扶着夏氏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串小豆丁。夏聚还跟当当和黑子交待着，「娘亲的肚肚里有宝宝，你们以后要离我娘亲远着些，不能冲撞她……」 回到屋里，夏离让金铃打开箱子，把给夏氏和孩子们的礼物拿出来。又让小期去夏柱家把二虎叫来吃饭，顺便再把给他家的礼物带回去。夏离已经习惯把二虎当亲弟弟，只要有好事从来不会缺了他。 夏聚笑道，「不需要去大舅家叫，姐姐看我的。」 说着，他让田庆家的把立在檐下的梯子拿着放去正房后面的后墙上，他爬上梯子，对着夏柱家喊道，「虎表哥，我大姐回来了，还带了好些好东西，让你来我家吃饭。」 二虎答应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来了赵家。 夏氏看到那盆花，也被惊艳到了。 夏离问，「娘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夏氏也不知道。 夏离让金铃把花端去正院。这花谁都不认识，她还是怕万一有什么不好，对怀孕的夏氏有影响。她还给那盆花起了个名字，叫宛兰，宛若君子兰，先暂时这样叫着。 吃饭前，赵亮的亲兵刘河来报，赵亮被请去叶家喝酒，要晚些回来。 夏离这天跟叶风一别，就好多天没看到他，赵亮也忙得经常不着家。 准备攻打恶狼峰了，军营的紧张状态连府城里的老百姓都能感觉到。 夏离知道，叶风要的就是这个状态。他会准备两套方案，一套真的，只有一些心腹知道。一套假的，给那些暗桩报信用。 叶风的军队只有三千余人，再加上附近州县的一些地方杂牌军帮忙，人数跟恶狼峰的人比还是少得多。 但夏离对叶风充满了信心，他有那么多情报，有新型武器，又是个「天才」，还有叶老国公那样的顾问，若没意外这场仗稳赢。 夏离除了担心叶风几人和当当几个的安全，想得最多的就是这场仗打赢后，叶风便要回京城了。那么，她也将去面临必须面临的一切，婆家，邱家，太后…… 夏氏则是忧虑过甚。打仗总有死伤，这次又是大仗。她担心赵亮和夏山、当当他们，叶风是主将，她倒不担心。 夏离时常开解，让她多为孩子想想，要心情愉悦。 六月中旬，庄子里的番芋又丰收了。收了五百多斤，被官府买走四百斤，还剩下一百六十斤。送出六十斤，五十斤作种子，留下五十斤自家吃。隔三岔五就能给当当做碗土豆泥，让它极是开怀。 熊大的病也好了，它又带着熊胆进了山，由当当和熊样陪着进山玩了几天。它们去的是燕子山，就在夏家庄子背后。让熊大它们最好在燕子山周围行走，不要进得太深。若它们馋了，就来庄子，祝二会准备好吃的。又提醒了附近的几家猎户，遇到那两头熊离远些，不要伤害它们。那两头熊有灵气，不惹着也不会伤害人。 而宛兰又长出了第四根茎，红花和粉花已经谢了，茎枯死后自动脱落，它们大概开二十天左右。第三根茎开的是蓝色，花芯是紫色，现在开的正艳。 果实夏离收集着，看以后能不能找到养花高手培育成活，或者分株。这种花太稀缺，不敢让一般的花农侍弄。 日子一晃进入八月，天气转凉，夏氏的肚子已经显怀。宛兰的第四根茎已经开花，是紫色，而花芯是蓝色。第五根茎又长了出来，现在只有一根手指长。 叶风的军队也定于八月十二，主力军队从开罗县方向进山，正式攻打恶狼峰。而另一队秘密人马会带着一架大炮和二十只戎犬从另一条路去恶狼峰后山，这是绝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具体地址和任务。 赵亮、夏山、王新、当当、熊样、黑子，一个不少，都要去打仗。 赵亮、王新、熊样会跟随主力军队正面攻打，而夏山、当当、黑子会在后山围劫堵拦。 初十这天，赵亮和二狗一熊都回来了，夏山也来了赵家。 夏氏让人把夏柱、王新、二妮请来家里吃饭。怕嘈杂，没请太多人。 晌饭后，叶全来夏离家，说叶风请夏离去腾书阁一叙。 蹬上小山台阶，便觉凉意更浓，还能闻到隐隐的桂花香。叶全几个下人在一楼停下，只有夏离上了二楼。 第88章 书房的门开着，叶风正伫立窗边，满脸笑意看着她。从窗外射进的阳光在他的周围形成一圈光晕，五官陷在阴影里柔和了许多。 他伸出双手，等待夏离扑进他的怀里。 夏离没有矜持，快走几步扑向他。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才坐去罗汉床上。他们没有说战争，没有说生死，只静静依偎在一起，时尔亲一亲，享受着彼此。 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叶风实在忍不住了，亲吻的时候用手摸了夏离还不算丰满的双峰。夏离意乱情迷，还等待他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叶风却缩回手坐直了。 他理了理夏离的头发，笑道，「你太小了，那么久我都等了，就再多等半年。若是顺利，用不了两旬就能攻下恶狼峰，之后会同祖父一起进京。乖乖的，等我回来，等我娶你……」 对于叶风的理智，夏离有些失望，叶风还是那个叶风，依然古板又自律。不过也是，若他今天有进一步的动作，或许前世就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了。 她失望的样子又逗乐了叶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夏离嘱咐道，「你要多多珍重，我在家里等你。」 叶风又捧起她的脸深深亲了一口，拉着她起身，两人一起下了楼。夏离回家，叶家去了老国公那里。 回到家，王新和二妮已经走了。 夏氏正红着眼圈反复嘱咐着赵亮和夏山，几个孩子也懂事地坐在一旁，没有平日的闹腾。 夏离带着当当、熊样、黑子回了后院，跟它们一起坐在廊下的草垫子上，轻声嘱咐着它们。还是那句话，活着回来，打不过就跑，命比什么都重要。特别反复交待了熊样，主攻危险大得多。 晚上夏山住在了赵家客房，他把存的一百五十两银票和四十几两银子交给夏氏保管。并交待，若他死了，就给夏老汉夫妇、夏柱、夏氏、夏梅娘、夏离各三十两银子，大熊和三豹各十两，再拿十两给李秀才夫妇买礼物，剩下的钱给他买棺材修坟即可。还说，他知道夏氏和夏离不缺钱，但他就是要给。 他的这些话，又说得夏氏和夏离泪涟涟。 赵亮倒是比以往出去打仗轻松一些。过去他先要把赵妞妞安排好才能安心去打仗，现在有了媳妇，媳妇肚子里又有了孩子。他相信，夏氏会善待女儿，也相信叶风和夏离会善待夏氏和他的儿女。 第二天一早，王新、小丁、小陆来接当当、熊样、黑子去军营，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赵亮和夏山。 夏氏一家大小含着泪把他们送至胡同口。东荣街住的军人多，许多人都把亲人送到这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第二天上午，大军开拔。许多军属都聚集在玉带河边，祈祷亲人能安全归来。 夏聚几个孩子几乎天天带着彩衣和彩多多去叶府陪叶老国公，赵家也隔三岔五请他和赵嬷嬷等人来吃饭。 老国公经过大风浪，还安慰夏氏，说他们准备了万全之策，定能打赢。 四天后，就能听到山里传来隐隐的炮声。 激战开始了。 这之后，老国公每天都会收到叶风派人送的信，夏离也能知道大概战况。 这次仗打得非同寻同，前后夹击，大炮先轰，人不好走的地方有恶犬……前山的大炮对准士兵聚集最多的方向轰，后山的大炮对准能打得到的栈道、索桥及疑似兵器库的方向轰……这些都让土匪们措手不及。 又过了五天，给老国公的战报说，我军已经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不出意外，再打一天，就能全部拿下主峰了。 八月二十四那天一早，夏离等人正准备吃早饭，叶府突然传来一阵长久的爆竹声。 夏氏喜道，「呀，是不是仗打赢了，叶府在庆贺？」 夏离也这么认为，起身向外跑去，赵妞妞、夏聚、夏合也跟着跑出去。 他们跑出胡同口，看到许多人都跑来了玉带河边，紧张又兴奋地望着叶府。 这时，叶府的东侧门打了，老国公的一个长随李富跑了出来。他边跑过桥，边大声对夏离笑道，「夏姑娘，大爷派人送了信，仗打赢了，剿灭了全部土匪，活捉了匪首曹民……」 顿时众人一片欢呼。 赵妞妞急急问道，「我爹爹呢？我爹爹还活着吗？」 夏聚又问，「当当和样样、黑子呢？我三舅和表姐夫呢？他们还活着吗？」 夏合也问道，「叶大哥呢？他是活的吗？」 许多亲人去打土匪的人都噤了声，望着李富。 李富挠挠头说道，「我只知道我家大爷肯定无事，他们吗，我还不知道。不过，大爷的信中说，我军伤亡不大。」 又说，老国公等不及了，已经坐车去了开罗县。 夏离几人喜忧参半回了家。众人什么都做不进去，盼望着叶风能有信来。 下晌，叶青快马加鞭送了叶风的信来。他把信交给夏离，又匆匆走了，让他们想问仔细些都不行。 信中说，夏山、当当、黑子都没受伤，赵亮只受了点轻伤，没有大碍。熊样由于目标大，又厉害，是众矢之的，还好它有盔甲挡住重要部位，四条脚中了五支箭。带它的王新胳膊和肩膀各中了一箭，没有性命之忧。 还说，当当和黑子活捉了曹民。它们三个又立了大功…… 看了这封信，众人才都欢喜起来。 九月初一，一部分军人凯旋。而叶风没有回来，他亲自押着曹民及其活着的几个心腹和亲属、还有谋逆的龙袍等罪证进京向皇上献俘，大概两个月后回来。同他一起回去的，还有叶老国公。 叶风在湘山府城军中的事务，暂时由他的副手佐击将军王大人主持，赵亮协助。叶风让赵亮代管事务，肯定是希望他将来能高升了。 第89章 这天只有受伤的王新和熊样回来了，夏山要带着当当和黑子等戎犬继续搜山等工作，三日后再回来。赵亮等将领要跟地方官衙一起，处置活捉及投降的几千土匪及一些后续事宜，还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两个士兵用马车把四条腿捆着绷带的熊样拉回来，再用木板抬进屋里，另外还有十包药。 熊样的情绪还好，张嘴冲夏离乐着。 夏离和夏氏都流泪了，几个孩子哭出了声，「样样好可怜，以后还能走路吗？」 一个士兵笑道，「大夫说了，熊样皮糙肉厚，没伤着骨头，一旬后就能走路……」 还说王新已经被送回家休养，他也没有大碍。 夏离送了这几个兵士一人二两银子，感谢他们帮忙。 夏离又仔细检查了熊样，除了腿受伤，眼睛周围的毛被火烧焦了，其它都很好。又让人去医馆请了精外伤的车大夫来检查。车大夫说无碍，药也对症。 第二天，夏离拿着一大包补药，领着夏聚、夏合、赵妞妞、车大夫去王家看望王新，夏氏有孕不好走山路，便没去。 王家的大瓦房已经盖好了，广阔敞亮，在三涧村都数得上。 王新躺在床上，夏离不好进屋。夏二妮的眼睛都哭红了，见着夏离又哭起来。 车大夫检查了王新的伤势，说虽然箭射得比较深，但不会有性命危险，也不会留下残疾，之前的大夫处置得很好。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夏离对二妮笑道，「没事了，快别哭了，以后多做好吃的给他补身子。」 稍后，二妮拿着一个小包裹从王新的屋子走出来，说道，「姐姐，这是王哥的斩获，有熊样一半，他让我交给你。」 打开帕子，里面有两个银锭子、一个金锭子，还有几件金银首饰。 夏离把帕子包好，又还给二妮笑道，「这是王新用命换来的，让他留着。我家不换这些，他的心意我代熊样领了。」 推拒一番，二妮还是收了回去 吃晌饭的时候，又把夏梅娘一家请来，热热闹闹吃了顿饭。现在也有许多人家给彭来福提亲，后生家的条件都挺好，让夏梅娘和彭驼子挑花了眼也没挑到合适的。因为自己的不幸，夏梅娘一直想给闺女挑个最好的。 第三天的午后，夏聚和夏合、赵妞妞就开始在胡同口等，等到天黑都没把三舅舅和当当、黑子等回来，翌日又继续等。 傍晚时分，终于传来夏聚和夏合的大嗓门，「大姐，娘亲，三舅舅和着当当、黑子回来了。」 夏离和夏氏听了，赶紧相携着走出院子，看到两条狗正跟三个孩子亲热。它们看到夏离了，又向她跑来。 夏离怕它们冲撞夏氏，赶紧跑前几步蹲下，被两条大狗一亲又抱，坐在地上。 夏山走过来，众人才一起回了家。爬在檐下的熊样急得直嚎，当当和黑子赶紧过去闹在一起。 夏山更详细地讲了当当和黑子活捉曹民的事。曹民等人从暗道里逃跑下山，不远处的当当闻到了他们的味道，带人追击。曹民见四面夹击逃不掉了，想切腹自尽，被快速又隐蔽跑去他身边的当当咬住了手腕，黑子把他冲倒在地，夏山等人上去活捉了他。 更搞笑的是，夏山等人把曹民捆起来后，当当还不许把他带走，咬着他身上的包裹不放。夏山便知道它是想要斩获。 夏山把曹民背着的包裹打开，里面是前朝的龙袍、玉玺，还有几颗稀世夜明珠和他一些也不认识的宝贝。这些东西，连叶风都不敢要，哪里敢给当当。还有跟随曹民那些人带的东西，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要得起的。 当当鬼精，夏山只得跟它实话实说，这些东西太重要，要上交皇上，私贪是要砍头的。它立了这么大的功，以后叶大人会给它分宝贝。又指了指那座大山，说里面肯定还有宝贝，让它可着劲搜。 夏山说着，就拿出一个包裹，说是当当和其它戎犬真的在山中几处石壁里发现了一些藏匿的财物，大概是有些土匪藏在这里，等着以后回来取。包裹里有些大银锭子，和一些金玉首饰，大概值个几百两银子。 当当一见夏山把那个包裹拿出来，就满眼放光地看着夏离，意思是，看看，我又给你挣钱了。 夏离顺顺它的毛，感谢了一番。又推拒道，「我不缺这些，三舅留着娶舅娘用。」 夏山笑道，「我还留了这么多，又给小丁、小陆和其他兄弟们分了一些。这是当当和黑子该得的，你收着给它们用。」又不出声地说了句，「最值钱的几样孝敬给了上峰，给你的多为大银锭子，当当喜欢大的。」 夏离大概搞懂了他的意思，笑起来。她知道，曹民的祖先从海外返回，又在这里经营上百年，不光要抢东西，还种田种菜，在附近州县开了不少店铺。把他们端了，绝大部分将士们会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斩获。 夏离便收下了。 赵亮忙到九月初九才回家。带回来的斩获更多，有两口箱子。大箱子里装的是动物皮毛和几匹锦缎，小箱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和一些摆件。 上百年的恶瘤全部清除，这一带的百姓终于能安居乐业了。众百姓欢喜异常，几个深受匪患之苦的大乡绅出头集资给叶风立了一扇德政坊，上面详细记载了叶风带兵剿匪的事迹。 夏离也开始忙碌了，她得准备嫁妆。 家具在叶风和夏离定亲后就开始打了，在叶府专门收拾出了一个空院子，请了几个省城有名的木匠师傅。木头是叶风之前派人在山里寻摸到的珍贵的黄花梨，又买了一些，不多，打一整套家具还够。 对于这些木头由叶风出，夏离接受得理所当然。可夏氏和赵亮不愿意，自家闺女的嫁妆怎么能由女婿出，硬把银子给了贺总管。 而嫁衣、盖头、枕头被褥这些东西，就要夏离亲自缝制和准备了。 第90章 夏离会带祝二一家三口和金铃嫁人，又买了四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三个取名银铃、宝铃、玉铃，买回来后就送去叶府请赵嬷嬷帮着调教。另一个叫枝儿，专门服侍赵妞妞。 十月初，夏大妮也定亲了。后生叫刘虎，在汉江府当兵，是个从七品副尉，族叔是鲁总兵手下的一个参将。他们看上的当然是叶风这条线，还是鲁总兵写信给赵亮，促成了这段姻缘。 后生长得高高大大，也算相貌堂堂，唯一的缺点就是大了几岁，今年已经二十一了。他娶过一个媳妇，媳妇在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 夏柱非常喜欢，女儿不仅找了个官身，还会嫁去省城，而且女婿家有田地有铺子，族叔还是个大官。 冬月初五，庄子里收了五百多斤番芋。这次一斤也不用上交，夏离除了送了点人，给当当吃外，都留着，要带去京城种植。 初六这天下晌，夏氏带着几个孩子去夏柱家玩，夏离坐在窗前绣盖头。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偶尔会传来几声麻雀叫。 突然，听见前院田庆惊喜的声音，「大姑娘，全爷来了。」 叶全来了，就说明叶风回来了。 夏离高兴地走过月亮门，看到叶全正站在垂花门外。 叶全躬了躬身笑道，「大爷回来了，直接去了军里，说晚上过来吃饭。」又把叶风带给夏离和赵家的礼奉上。 夏离让田庆陪他去喝茶，自己赶紧领着田庆家的和金铃准备叶风喜欢吃的菜品。 傍晚，赵亮和叶风回来了，还跟着夏山和王新。 四目相对，笑笑，又错开。夏聚和夏合倒是光明正大跑过去跟叶风亲热，「姐夫」叫得叶风十分欢喜。 叶风穿的是戎装，但从补子来看，跟原来不一样，应该是升官了。 都是亲戚，吃饭在一个屋，只是分了两桌。 夏离边吃边听着男人那边的谈话。 叶京抵京的那天，三皇子代表皇上率一部分大臣去城外迎接。曹民不仅是土匪，还是前朝逆王之后。叶风以少胜多一举端掉他，并且军队的伤亡不大，龙颜大悦。大大夸奖了叶风和众将士，以及过去没少笑话的戎犬队，不仅奖赏了叶风，对其他人也论功行赏。 赵亮几人听了，都都没给。面上笑得开心，话却不见得好听，「叶将军大才，用三年的时间，打了群乌和之众。」 叶风已经被封京城左卫营副将，并恢复了他晋国公世子的身份。这位昔日京城的「神童」，又成为了当朝最年轻的从二品武官。 因为戎犬队是他出钱建立起来的，在皇上的同意下，会带一半的戎犬队进京由他统管并继续发扬光大，夏山和王新会随着戎犬跟他进京。夏山依然是把总，帮着叶风在那边建立戎犬队。王新是从七品的副尉，协助夏山，升了小官的小丁和小陆都会跟着去。 赵亮会暂时留在这里，任佐击将军，是新任游击将军王大人的副职，从四品。这种职位的人叶风不好带进京，以后再想办法调动。 在剿匪中立下大功的当当、熊样、黑子等戎犬，皇上也进行了奖赏。当当被封为四品虎卫将军，熊样被封为五品熊卫将军，黑子被封为六品狼卫将军。 另外还活下来八条名字带毛的戎犬，也在本次大仗中立了大功，均被封七品戎卫。不仅赏了银子，还拿军饷。 那八条戎卫的饷银由戎犬队代管，一部分给它们改善伙食，一部分给它们将来养老用。而虎卫、熊卫、熊卫的饷银就直接交给夏离。 这让夏离等人都没想到，大乐起来。 叶全又过来把「官服」给它们穿上，就是经过改良的胸背带。 当当的背带是紫色的，胸前的补子绣纹是「虎卫」。熊样是蓝色的，补子绣纹是「熊卫」。黑子是红色的，补子绣纹是「狼卫」。 当当知道自己当官了，还是将军，比赵爹爹还大，极是兴奋，马上立身向叶风敬礼。熊样了黑子都学着它的样子，向叶风敬礼。 叶风也站起身，郑重而严肃地向它们抱了抱拳，算是回礼。 见他们如此，赵亮和夏山、王新、夏离都非常郑重地起身行注目礼。 缴获土匪的那些铺子田地上交朝庭，叶风手里还压下了一些金银财物，再加上皇上赏的，会按功奖给那些功劳大的，以及受伤和因任务特殊而没有斩获的将士。其中包括活捉曹民的当当、黑子、夏山、小丁等人，还有杀得土匪哭爹喊娘的熊样和王新等人，以及打大炮的官兵。 跟着他打仗的人，都要有想头。 叶风要在湘山府做完后续事宜以及交接工作，期限到年底。他又多请了一旬的婚假，他会在这里迎娶夏离，带着新媳妇一起进京。 饭后，几个男人去书房密谈，主要是寻宝的事。叶风也把夏离、夏聚的真实身份说了，夏合的身份暂时不便透露。 赵亮没想到夏离和夏聚是邱继礼的女儿和儿子。邱继礼在朝廷算得上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总兵跟鲁大人等当的总兵还不太一样，他管着西北边境重镇的兵，另被皇上封为镇西将军。 特别是夏离，居然是杨凡老将军的后人。杨凡是众多军人的偶像，也包括赵亮。他们虽然嘴上不敢说，但心里没有不佩服他的。 夏离叫自己爹，让赵亮又是自豪又是惶恐。 他心里也更加怜惜夏氏，这么多年来，一直背付着这么大的秘密，难为她了。 叶风跟赵亮说道，「赵将军不要怪我岳母，是我和邱大人不许她跟任何人说。」 叶风不好意思管赵亮叫岳父，但已经开始叫夏氏为岳母了。 赵亮赶紧摆手道，「这件事大过天，我当然不会怪她。」 夏山也说道，「原来姐姐心里压着这么多事。唉，那些年我家尽给她找事添堵，真是不应该……还有离离，这么金尊玉贵，在小洼村的那么多年，委屈她了。」 第91章 叶风说道，「能活下来，就不易。」 而正房里，夏氏正难过着。赵亮不能马上跟着叶风进京，这是意料到的，可今天叶风明明白白讲出来，夏氏还是非常不舍，更多的是怕夏离被欺负。 夏离正搂着她的胳膊安慰着，「……娘放心，我不是我那位长在深闺的母亲，我长在乡下，打死过金盘大蟒，射死过狼和野狼，彪悍得紧，不会有事的。叶哥不是说了吗，会尽快想办法调爹爹进京城，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娘也要注意身体，给我生个健康的弟弟。当然了，妹妹我更喜欢。」 夏氏的预产期是二月上中旬，而夏离和叶风会在正月初离京。 夏氏担心道，「内宅里的阴私，都是些弯弯绕，不会硬碰硬。」 夏离笑道，「弯弯绕我也不怕。我有虎熊狼三个将军陪着，软硬不吃。」 这话又把夏氏逗笑了。 夏离回内院歇息的时候，几个男人还在书房秘谈。 之后的几天，叶风一直在军营里忙碌，只抽时间单独跟夏离见过一次面。 而穿着官服的当当、熊样、黑子更威风了，见到它们的低级军官和士兵，还要抱拳行礼，带它们的小丁、王新、小陆也更尊敬它们了。 它们又给夏离挣了五百两银子和三柄玉如意的奖赏，夏离还给带它们的王新、小丁、小陆各分了五十两银子。虽然他们都得了奖赏，夏离还是感谢他们把这几个大可爱带得好。 冬月中旬，叶风带着一百多个亲兵加私兵，及赵亮、夏山等人，还有二十几条戎犬进山，明面说辞是再去恶狼峰查找曹民遗漏下的谋反证据。 到达恶狼峰，赵亮带着大队人马搜主峰，而叶风则带着二十几个心腹和当当、熊样、黑子去了之前他们去过的地方寻宝…… 夏离继续在家忙着准备嫁妆，贺总管和赵嬷嬷带人准备聘礼。 庄子和酒楼夏离带不走，她就留给夏氏当嫁妆。夏氏收了，又拿了两千两银子给夏离，夏离不收。夏氏就自做主张，托了去省城置聘礼的贺总管买了架六扇黄花梨木架的花开富贵双面湘绣屏风及一尊青玉摆件。 转眼到了冬月二十，夜里夏离正睡得香，就听见前院和正院有声音，好像是赵亮和二狗一熊回来了。 夏离赶紧穿上衣裳去了正院，夏氏正领着人去厨房烧水和做吃的。 赵亮把夏离拉去一边，悄声道，「找到了，叶大人带人把那些东西藏去安全的地方。」声音又大了几分，「我们在恶狼峰也有收获，挖出来一些前朝的东西，叶大人连夜送去省城鲁总兵那里……」 这是给叶风私藏宝物的时间找借口啰？ 夏离松了一口气。听叶风走之前话里的意思，这些宝藏会继续藏着，由大皇子支配。叶风进京，好像还去面见了住在京郊的大皇子…… 把赵亮留下来，不光有明面上的原因，也有更深层次的原由，其中包括保护这些宝藏。 夏离和金铃给二狗一熊洗干净，再擦干净，喂它们吃了东西，就去内院歇息。 夏氏看到赵亮和夏离低语了好久，等人都走了，才悄声问道，「老爷的这次任务还另有深意？」 赵亮笑道，「你一个妇人，管那么多做甚？女婿聪明，我跟着他做事会大有前程，你好好在家享福就是。」 夏氏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不多问了。 转眼到了冬月二十九，叶风还没回来。 昨天夜里开始下起雨来，这个季节的雨里都会夹着小雪。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想到在风雨里奔波的叶风，夏离的心都纠紧了，夜里没怎么睡好。 早饭后，挂着黑眼圈的夏离把婉兰从屋里搬到廊下。自从天冷以后，她每天晚上都把婉兰端进屋里，白天再端出来，当宝贝一样服侍着它。 婉兰开的白花在冬月初结束后，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开花的长茎再出来，夏离猜这一年它的花期应该结束了。夏离看到的，它就开了红、粉、蓝、紫、黄、白六种颜色，不知它还有没有其它颜色。她是在五月初一看到它的，四月就应该开了，一直开到冬月，花期长得惊人。她问了许多花匠，都不知道这花是什么。 夏离不知道它适不适合北方的天气，是否会缩短花期。赵嬷嬷说国公府里有暖房，冬天养在暖房里，不仅不会死，花期也不会缩短。 她刚把花放好，叶青就跑来了，说叶风夜里回来了，请她去腾书阁一叙。 夏离一阵欣喜，忙洗了手，打着油纸伞跑了出去。夏聚和夏合追了出来，都哭闹着要去看姐夫。 夏离无法，只得带着两个小豆丁，再招呼着赵妞妞一起去了叶府。河边遇到二虎，也把他带上了。 下人们带着四个孩子在一楼玩，夏离上了二楼。 叶风瘦多了，嘴边还起了几个小泡泡，只有两个发亮，其它的都蔫下去了。看来，找宝物和藏宝物比打土匪还让他着急上火。 叶风伸开双臂，夏离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亲热了一会后，叶风才告诉夏离，宝藏是在距恶狼峰不远的一条溪流之下挖到的。之前那里应该没有溪流，在藏了宝藏之后，才人工引了一条支流过来。工程巧夺天工，后人居然没看出那是人工挖的，也瞒过了狡猾的曹家几代人。 能找到宝藏，当然还是依赖于当当的「神仙鼻」。路过那条溪流时，当当停下绕着溪流反复闻，又跳下溪游了一圈，然后就是一阵狂吠。 叶风让人在溪流两边挖了两条沟什么也没挖到，当当还是不走，不停地狂吠。叶风想到一种可能，就让人把上流的水截断，把水放干，再把底下的大小石头刨开，挖下一丈许，终于挖出了被许多层厚油纸包裹着的几十只铁皮箱。 「金子、银子、各色宝石、珍珠、玉器摆件……足足装了三十五只大箱子，不下六千万两白银之巨……还好曹家人没提前找到，否则他们拿着这些钱财招兵买马，想拿下他们更非易事。」 第92章 这个数目把夏离也吓一跳。 叶风拿出两个木盒给夏离，笑道，「大皇子说，若找到宝藏，要重奖有功人员。这些有功人员中，除了我，就是当当的功劳最大了，还有熊样和黑子，这次熊大和熊胆也跟着去了。这些宝贝是奖励它们的，就都给你了。」 夏离明白，这既是奖励，也是封口。 她笑眯眯地接过匣子，一个匣子里面装满了金锭，大概有二百两。一个匣子里装了一颗比乒乓球大些的浅绿色珠子，半透明，还有点发光。 夏离笑道，「太漂亮了。这是什么材质的摆件？不像翡翠，也不像祖母绿。」 叶风笑道，「傻丫头，这是夜明珠。只有三颗，就奖励了当当一颗。」 夏离道，「没有夜明珠我也能看到，换成别的宝贝。」 叶风又笑道，「傻瓜，你能看到，不见得咱们的孩子能看到，给他们留着。」 夏离嗔了他一眼，「那还不是给你了。」倒是把夜明珠收了回去，又笑道，「去了京城，我要让当当住得更奢华，方对得起它们。」 之后，两人商量了一下成亲的事宜，才一起下楼去赵家吃饭。走之前，叶风又从书柜里拿了一个匣子让叶力拿着，这应该是给赵亮的奖赏。 他一下楼，一串小舅子和小姨子都眼巴巴看着他，喊他「姐夫」，叶风笑着拿出几样礼物送他们。 众人一起去了赵家。 夏离悄悄把当当带去她的卧房，插上门后，把夜明珠拿出来给当当看。笑道，「这是你给姐姐挣的好东东，谢谢你。」 当当见珠子这么小，跟叶风当当许的愿不一样，不高兴了，一阵狂吠，还想出去找叶风评理。 夏离拉住它笑道，「傻小帅，这是稀世宝贝，价值连城，比大银锭子好多了。」又让它钻进被窝里，把夜明珠塞进去，问道，「是不是发着光？」 稍后当当打开被子把头露出来，眼里满是惊喜，甩出舌头叫了两声，意思是，真的能发光！ 夏离又钻进被子看，发着绿光的珠子美极了，把被子里照得透亮。 腊月十四，夏离的家具全部做好，并搬回了赵家。祝二一家和银铃、宝铃、玉铃也住来了赵家。 下晌，刘长昭就从省城赶来了叶府，他会在这里住到叶风回京。之后还会继续留在汉江府，不光是他不愿意回郡王府，还有暗中看管宝藏的责任。叶风如此安排，也是把他拉进了大皇子阵营。 腊月十五，是叶府送聘的日子。 赵家张灯结彩。辰时末，夏聚和夏合两个小舅子就穿得喜气洋洋，站在大门前有模有样地迎接姐夫叶风来送聘。 稍许，叶风在刘长昭的陪同下，带着送聘的队伍来了。聘礼六十四抬，摆了赵家一院子，聘金是六千两银子，京郊一千亩田地和一个庄子，再加上实物，大概有一万八千多两银子。看热闹的亲戚邻里们都大声恭贺、羡慕着，让赵亮和夏氏笑眯了眼。 这些东西，除了吃的，其余的都装进夏离的嫁妆，给她带过去。邱继礼给的银子不敢用，夏离都是用当当的斩获置办嫁妆，还有夏氏买的两架屏风，后来赵亮又拿了一千两银子给她当压箱银子，加上一套梨花木家具，总共有八千两银子。再把叶风的聘礼加上，就有两万五千两，在京城都属于十分红妆。 腊月二十八，赵家去叶府安床，叶风和夏离的新房设在后堂。本来叶风想设在腾书阁，觉得夏离喜欢，夏离没同意。那么高的地方，好不容易把家具搬上去，几天后又要搬下来，太麻烦。 这天下晌，夏老汉夫妇和夏铁一家又来了，是夏离让夏柱专门去乡下接来的。他们会在这里过年，住到送走夏离和夏山、二妮等人再回乡。 不管夏老汉有多么重男轻女，他对夏离的喜欢和尊重也是基于夏氏对家里的贡献和杜撰出来的「秀才爹」，但原主在夏老汉跟前无忧无虑长大也是真。不管是原主还是夏离，跟他都有感情。 以后夏离不太可能再见到这位老人了，所以她离开之前还是想再见见他，多跟他相处。他来了，夏老太和夏铁一家也不可能不来。 还在乡下的时候，夏老汉就已经喜极而泣好几次，一个个好消息砸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女婿当了从四品大官，儿子和孙女婿要去当京官，外孙女嫁给了皇亲国戚叶大人，如今叶大人又当了从二品的大官，连闺女家养的当当、熊样、黑子都被皇上封了官……天哪，他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家出了这么多有出息的后人，自己还跟皇上攀上了亲戚。 不过，夏老汉还是有遗憾，两个孙女都借光找了当官的夫婿，可惜三个孙子的岁数太小了，目前还没借着光。 他们刚在夏柱家洗漱完，夏氏就领着几个孩子去了。 夏老汉的眼里谁都装不下，只看着夏离一个人笑。他又老了一头，还少了两颗门牙，让夏离有些难过。 夏离过去搀着他坐下，一老一小像在乡下时那样说笑。老头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还是请求夏离哪怕去了京城，也不要忘了拉巴大熊、二虎、三豹。 夏离笑道，「爷放心。我一直把二虎当亲弟弟的，大熊是个好孩子，三豹聪明，让他好好学习好好做人，以后都会有出息。」 夏离虽然没有明说，但夏老汉还是听出来，只要几个孩子表现好，她肯定会拉一把的。 夏老汉笑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又侧头吼着大熊和三豹，「傻棒槌，还不快来谢谢你们离姐姐。」 他知道，夏离肯定会帮二虎，得让另两个孙子多在夏离面前晃一晃，增加她的好印象。 大熊和三豹听了，赶紧来夏离面前作了个揖。这是在乡下时教好的。 大熊翻年满十二岁，长得牛高马大，像个半大小伙子。还是那么憨憨的，冲着夏离嘿嘿傻笑。 第9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夏氏笑道，「二虎和三豹还小，离离嫁人那天得让大熊背她上花轿。」 夏老汉和夏铁听了，哈哈声打得极是畅快。他们之前就想要这个美差，又怕赵家有适龄的后生抢走。 大年二十九，亲戚朋友都去赵家给夏离添妆。几家亲戚添的都不少，连抠门的夏铁都添了二两银子。夏梅娘家早来添过了，是彭驼子编的两个花架和帆船，很是别致漂亮。 大年三十早饭后，夏氏又领着夏离和夏聚、夏合去墙边烧纸。赵妞妞想跟去，被赵亮拉住了。 赵亮之前就有些怀疑夏合的身份不一般，见夏氏祭奠先邱夫人还把夏合带去，也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夏氏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还固执地要磕头，夏离只得扶着她慢慢跪下。 这次夏氏没哭，而是笑着念叨了夏离明天就要出嫁、她的夫婿如何好之类的话，又求大奶奶的在天之灵保佑夏离进京后能够平平安安，在邱继礼和叶风的帮助下把齐家那两个女人收拾了。特别是大齐氏，让她以命偿命…… 夏离带着夏聚和夏合磕了三个头，心里也祈祷那位母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能够得偿所愿。 祭拜完回到前院，二虎和三豹已经来了，约着夏聚和夏合、二狗一熊去外面放爆竹玩。赵妞妞已经稳重多了，不会再去玩男孩子玩的东西。翻了年她就该满八岁，夏氏也开始规范她，希望把她教导成小淑女。 依旧是下晌开始吃年夜饭。而夏氏却不让夏离多吃，下晌让她吃了一小碗饭菜，晚上只让她吃了五个饺子，就把她打发回自己房里歇息了。 夏离带着四个丫头回了屋。看着衣架上挂着的喜服和盖头，还有桌上放着的凤冠，她心里就欢喜不已。 不是她恨嫁，她要嫁的是叶风。上辈子她憧憬了多年嫁给叶风的样子，想像自己穿着白色婚纱如何美丽幸福，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心碎的噩耗。而这一世，她如愿了…… 外面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和孩童们的笑声时时响起，提醒着她，今天不止是她出嫁前的最后一天，也是大年三十。 她发了一阵呆，夏氏就来给她普及知识了。 夏氏的脸通红，把一本书塞进夏离的手里，说道，「记着，嫁过去要跟女婿分房睡，他提不合理要求也不要答应……你爹也暗示了他，你还小，在满十五岁之前不能同房，过早有孩子对你身体不好。满了十五岁要怎么做，你听女婿的就是了。这本书，最好现在别看……」 她说一句，夏离就答应一句。 嘱咐完，夏氏又难过起来。夏离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撒着娇，也是极其不舍。 两人说了一阵话，夏氏才走。 夏离对那本「教材」还是很感兴趣，上床后就躲在被窝里偷偷翻看。这种书一点都不写意，真实得令她心跳过速。 突然，金铃的声音传来，「二姑娘，这么晚了，来这里做甚？」 赵妞妞的声音，「我想跟我大姐睡一晚。」就跑进了夏离的卧房。 随着「嗒嗒」声，抱着枕头的赵妞妞跑进了卧房。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中衣中裤，来到床前说道，「大姐，我舍不得你。」 夏离赶紧把书塞进枕头底下，笑道，「快上床，别凉着了。」 赵妞妞钻进被窝，眼泪巴巴地说，「大姐，我不怕你嫁人，可我不喜欢你去京城。」 夏离给赵妞妞擦了眼泪，笑道，「我也舍不得你和爹娘、合儿。放心，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来京，我们又见面了。」 夏离这次进京，会带上夏聚，而夏合会继续跟着夏氏在这里生活。 夏聚要精些，从大人们的谈话中已经知道自己要跟着姐姐进京。他虽然舍不得夏氏，但更舍不得姐姐，心里有些纠结，却喜大于忧。而夏合傻傻的还不知道即将跟夏离分开，不过，在他的心目中，虽然舍不得姐姐，但肯定更舍不得夏氏和这个温暖的家。 第二天一早，夏离沐浴完，下人们已经把屋子布置出来，满屋红通通的，连罗帐和被褥都换成红色的了。 夏离吃了五个汤圆，就盘腿坐在床上，等着全福人和喜娘来给她梳头开脸。 辰时末，客人们就陆续来了。连夏梅娘都没有任性，带着一家来吃喜宴。夏柱已经明确提醒夏老汉夫妇，今天千万别去跟夏梅娘多话认亲，不要把喜宴搅和了。 夏离的全福人是沈同知的夫人，她和喜娘在夏氏和李氏等人的陪同下来了。 沈夫人白白胖胖，恭喜了夏离后，就开始给她梳头、开脸，嘴里唱着吉祥话。五彩线卷着脸上的汗毛，还是有些痛。 之后，喜娘给夏离盘好头发，上了新娘妆，再插金钗戴凤冠，穿上喜服后，又让她盘腿坐上床。 她将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等到叶风来接她。 外面的鼓乐响起来，夏离的嫁妆一台台往叶府抬去。随着嫁妆一起先去的，还有祝二一家三口，除金铃以外的三个丫头，以及当当、熊样、黑子。它们走在嫁妆的最前面，还都穿着大红衣裳，脖子上也系了红花。 沿途看热闹的笑得不行，说这位新娘子的嫁妆最丰厚，不仅有那么多钱财，还有三位将军。 下晌申时，叶府的爆竹声响起来，接着是鼓乐声，东荣街这边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都笑道，「新郎官往这边来了。」 赵亮和夏氏坐来内院的堂屋，客人们也都拥了进来。 鼓乐声越来越近，赵家门口又爆竹齐鸣，一张红盖头搭在了夏离的头上。 大熊领着几个弟弟堵住门要红包，二虎还有模有样地出题为难新郎官。随着一个个红包从门缝塞进来，叶风领着刘长昭等人冲进了门。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第94章 「哎哟，新郎官可真俊……」 伴随着轰笑声，叶风来到夏离面前，夏离只能从红盖头下看到他下半截红袍和一双皂靴。 叶风的声音，「离离，我来接你了。」 众人一片笑声，有人说，「新郎官说错了，要喊娘子。」 叶风又赶紧笑道，「娘子，我来接你了。」 众人的笑声更甚。 夏离的眼里有了湿意，两世相爱，一世无缘，今生终于等到叶风来娶她了。前世她有多么苦，今生就有多么甜…… 喜娘扶着夏离下床，跟着叶风来到堂屋，给赵亮和夏氏跪下磕头拜别。 赵亮说道，「女婿，从今天起，我的大闺女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对她，希望你们一辈子琴瑟合鸣。」 夏氏哭了，哽咽道，「离离是个好孩子，女婿要善待她……」 叶风说道，「岳父岳母请放宽心，小婿在此立誓，定会爱她敬她每一天，直至地老天荒。」 叶风的话不多，却让所有在场的人一愣。平时严肃刻板的叶风居然能当众说出这种肉麻的话，太不符合他的个性了，一点不爷们。 夏离知道，这是叶风的结婚誓言，不仅是说给别人听的，更是说给她听的。 夏氏喜道，「好女婿，我家离离嫁给你，有福了。」 叶风起身，喜娘又把夏离扶起来，大熊走过来把夏离背上。 把夏离背上花轿，大熊就领着夏聚、夏合、二虎、三豹、来喜一串小豆丁跟着送亲去了。 夏离捧着苹果，听着外面的鼓乐声，觉得才坐上花轿怎么就到了叶府。她走过两世才嫁过来，此时的路却如此之短。 一个男声响起： 喜轿落门台，宝奶奶两边排。 五福进门喜，走出贵人来。 喜娘扶着夏离下了轿，又把红绸的一端塞进夏离手里。 那人又唱道： 一步一花开，二步上瑶台。 三步花如金，四步发大财。 叶风用红绸拉着夏跨马鞍，进正厅拜堂。今天他的长辈不在，就向京城方向拜了拜。 之后，新人共入洞房。 在喜娘的提示下，叶风用喜秤把红盖头挑开。 夏离的眼睛眯了眯，适应了一下，看到叶风穿着红衣戴着红帽对她笑得灿烂。 岁数比较大的余夫人玩笑道，「新娘子长得俊，新郎官笑得多开心啊。」 众人哄堂大笑。 叶风不好意思起来，坐去夏离的东边。 叶家的全福人王夫人开始往新人和床上撒着喜果，嘴还唱着： 一把果子撒东方，洞房龙烛送儿郎。 日照五湖四海，夜照对对成双。 二把果子撒南方，南方观音送儿郎。 日送五个童男子，夜送一对好姑娘。 大儿镇守三关口，二儿又中状元郎。 …… 新郎新喝交杯酒了，全福人又唱道： 一杯酒、石榴红，仙人拿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元日，王色云车架六龙。 二杯酒、喜洋洋，钟鼓楼中客留常。 …… 接着是合髻，吃生饺子。 一整套程序走下来，天已经微黑，叶风出去陪客人吃喜宴。 屋里的客人终于都走了，夏离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古代的婚礼也这么麻烦，累死人了。这一整天她虽然几乎都坐着，但比走着的人还辛苦。 她见屋里只立着寻影和寻眉两个丫头，问道，「金铃和银铃呢？」 寻影笑道，「在耳房，奴婢马上叫她们过来。」 寻眉又端上一碗茶，笑道，「大奶奶一定渴了吧。」 夏离笑道，「放着那儿吧，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寻眉只得把茶碗放去桌上，出去让人准备热水。 金铃和银铃来了，夏离问道，「当当它们还好吧？」 银铃笑道，「它们住在东厢。怕它们来捣乱，让宝铃带着去花园里玩了。」 夏离让金铃把凤冠取下来，她的脖子酸得已经快失去知觉了。沐浴完，她穿了一件大红锦缎镶风毛小薄袄，同色长裙，穿着红色绣花棉拖鞋，这样舒服多了。 屋里烧着两盆银霜炭，很暖和。 夏离来到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抹了点香脂，金铃又把她的头发简单地在头顶挽了一个卷儿，插上玉簪。妆台上的镜子是一面圆形小玻璃镜，夏离把着镜子看了半天。 她听叶风讲过，这个时代也有玻璃，都是从海上走私过来，或是从西域过来，极少极珍贵，有钱也没地方买。这面镜子还是叶风这次回京从家里带来的。 从镜子里，夏离看到站在门边的寻眉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第一次看见这种洋玩意儿吧？ 夏离一直不喜欢这个丫头，觉得她有小心思，势力。现在看来，她不止有这两个毛病，还蠢，看不清形势。 夏离放下镜子去了侧屋。侧屋边上摆了一张雕花木榻，榻上铺了红褥红被。这应该是叶风晚上睡觉的地方，他哪怕把新娘子娶回来，也暂时不能同房。 中间一张桌子，桌上摆了几个菜，一碗饭，饭菜还冒着热气。 寻影笑道，「大爷怕大奶奶饿着，让人送来的，刚摆上。」 夏离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天她只吃了五个汤圆，饿坏了。她坐下先喝了半碗鸡汤，拿起碗吃起来。 她的饭量本就大，又饿了，一碗饭吃完，一半菜扫光。 能吃是福，她并不想为了装斯文而委屈自己的肚子。 第95章 她擦了嘴，漱了口，终于舒坦了，又坐去卧房的床上。 银铃给她禀报着，「嫁妆上午在院子里晒了半天，除拿了大奶奶几件衣裳和常用的物什出来，其它东西都直接捆好放去库房，等着运去京城……」 正说着，便听到当当和熊样、黑子的声音，紧接着它们跑进了屋里。 看它们穿得如此隆重和喜气，夏离咯咯笑起来。 熊样喜欢，黑子无所谓，当当满脸不高兴，它觉得这样特娘们。 夏离看出了它的心思， 又给它理了理脖子下的红花，说道，「这样挺好，姑娘就要有个姑娘样。」见当当的嘴翘得更长，又一语双关道，「乖乖，你要认清现实。到哪个山头，唱什么歌，否则永远不会开心。」 当当听了，就哀伤地倚着夏离的腿蹲下。姐姐如愿嫁给叶风了，可它呢，它不想嫁狗…… 看到黑子一脸的花痴样，又不高兴了，冲它狂吠了几声。黑子也不生气，把头扭去一边望天。 天有些晚了，夏离让丫头们领着它们去洗漱歇息。 前院的喧哗声没了，叶风才一身酒气地回来，脚步还有些踉跄。 夏离也没什么新娘子的娇羞，迎上前扶着他，他低头亲了她的脸颊一下，笑道，「离离，我终于把你娶回来了。」 几个丫头都红着脸低下头。 夏离说道，「快去洗漱，醒酒汤都准备好了。」 叶风洗漱完出来，穿着白绫中衣中裤，胸前裸露的肌肉让夏离的心紧了一下。她赶紧移开眼睛，为了小身子的健康，今天不能花痴。她把一件宽大的红色长袍给他披上，两人手牵手坐上床。 两人自然的表情和牵手的随意像一对熟悉的夫妻，让屋里寻影和寻眉有些愣神，这跟她们想像中的新郎新娘不一样。 叶风喝了寻影端上的醒酒汤，就冲几个丫头挥挥手，意思是让她们出去。 金铃走在最后，看了看夏离，想说又不敢说。她已经得了夏氏的话，让她提醒夏离，不许今天大爷跟大奶奶同房。 夏离笑道，「无妨，我们就说说话。」 叶风沉了脸，金铃吓得赶紧快步走了出去，没有关门。 叶风冷清的声音，「关卧房门，还需要爷教你？」 金铃吓得转过身屈膝道，「奴婢不敢，奴婢该死。」赶紧把门关上。 走在前面的寻影和寻眉想回头请罪，见金铃已经把门关上了。 寻眉气得小声骂道，「你怎么回事，走在最后不知道要关门？害得我们也被骂。当真小户出生，这个规矩……」 她赶紧住了嘴，才想到这把新大奶奶也骂了进去。 金铃不高兴了，也呛了回去，「你生在大户，还不是个丫头。」 眉影瞪了寻眉一眼，小声劝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被大爷和大奶奶听到了，更加罪过。」 房门关上，屋里静下来。 夏离嗔了他一眼，又捏了捏他的大手。这家伙，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叶风也觉得美色当前，不应该被一个丫头坏了心情，看着夏离笑起来。 小媳妇细若如脂，美目流盼，像一朵粉嫩嫩俏生生的小花……美得令他移不开眼睛，可就是小了些。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夏离的小脸，掠过脸颊，眉毛，鼻子，最后停留在嘴唇上。说道，「离离，你是我媳妇了。可你为什么这么小，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叶风还是那个叶风，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理智和克制。 夏离嘟嘴说道，「怎么办，我也想大几岁的。」 叶风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身上流连，轻声叹道，「秀色当前，还要坐怀不乱。关键这秀色还是我媳妇，太难受了……」 夏离被逗笑了，向他甩了个秋波，玩笑道，「这个府里你最大，除了你自己，别人都管不到你。」 叶风看她的眼里有了血丝，一下把她按倒，暗哑着声音说道，「敢这样勾引男人，可不要怪我。」 夏离没想到他会来真格的，有些心虚，忙推了推他，说道，「我说着玩的，你还是不是叶风？」 叶风已经吻上她的唇，霸道地说道，「叶风也是男人，还是你男人……」 一圈滚下来，夏离被亲了，还被摸了……她的手又被叶风拉到那个滚烫的地方，直至他的发泄…… 两人坐起来，叶风把床头的一条汗巾拿过来帮夏离擦了手。 夏离笑道，「对啊，还可以这样，照顾了我的小身体，也满足了你。」 叶风有些哭笑不得，捏了她的小鼻子一下，「你就不能装装样子，害羞一下？」 夏离瞅着他笑道，「我想了你那么久，该想的都想了，有什么害羞的。」 叶风笑着摇摇头，实在拿她没办法。 叶风还想叫丫头进来找裤子，夏离没让，她下床在柜子里找了条中裤，让叶风换了。又把换下来的裤子卷成一团，放去净房的盆里。 叶风极其满足地去了侧屋，让另一间侧屋的金铃去服侍夏离。 金铃笑眯眯地跑来服侍夏离歇息。还悄声说，「大奶奶，大爷真的没碰你，他是真君子，说到做到。」 夏离呵呵两声，没言语。 金铃又说了一下跟寻眉吵架的事。 夏离道，「现在暂时不好撵她。以后我贴身的东西，无论吃的，还是穿的用的，都不要让她插手。还有，你也别被她欺了去，她敢无理，怼过去。」 金铃特别讨厌寻眉，答应道，「是，奴婢再跟银铃几个交待下去，把她看好了。」 新婚第二天婆家认亲，叶家除了有个表亲刘长昭，没有别人，无需认。 第96章 早上，夏离起床后，金铃和银铃来服侍她穿衣。夏离让金铃去准备洗漱的热水，再把盆里的裤子洗了。 金铃也跟赵嬷嬷上过课，洗着裤子，狐疑又不敢多问。 寻影没有往夏离的身边凑，整理着床铺。寻眉凑上去服侍夏离穿衣，被银铃不注意挤开。寻眉知道人家是不想让她上前了，气得直咬牙。暗道，小鬼还反天了，等回府再收拾你们。 银铃给夏离梳了个单骡髻，梳得很好，动作轻缓适宜。小小年纪的她有这一手好功夫，是赵嬷嬷的亲传，训练了很久。以后，她专门负责给夏离梳头。 叶风早就起来出去练拳了。他一回屋就看到清清爽爽的小媳妇，心里顿生柔情。趁丫头们不注意的时候，歪头亲了她的小脸一下。夏离更热情，又回亲了他一下。 他们吃了早饭后，就开始收拾要带回京的东西。 贺总管和赵嬷嬷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叶风和夏离还是要再检查一番，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他们忙碌的同时，当当、熊样、黑子被祝二带去了夏氏的庄子。它们会去山里找熊大和熊胆玩，作作告别。 叶风和夏离考虑许久，还是觉得不能把熊大、熊胆带去京城。它们不适应一直跟人类生活，那里天气冷环境又陌生，也不适合放归那里的山林。祝二带着接替他看守庄子的人接待了几次熊大和熊胆，以后不仅会继续欢迎它们来庄子要吃食，还会定期定点在它们经常走动的地方投食。 夏离拎着当当的耳朵嘱咐了多遍，后天白天必须回庄子，由祝二带回府。 晌午，刘长昭来后堂吃饭。如今的他对夏离早没有了开始的痴念，笑着给她拱了拱手，喊她「大表嫂。」 这个称呼让夏离有些脸红，又屈膝招呼了他，「表叔。」 叶风说都是一家人，又熟悉，就一张桌吃饭喝酒。 饭桌上，刘长昭还非常不客气地说自己是他们的媒人，若不是他把虎子弄丢了，他们也走不到一起。别的媒人得大礼，他这个媒人却挨打，怎么想都亏。 的确是这个理儿，叶风和夏离都举杯感谢了他，又再次道了歉，叶风还承诺他成亲的时候送大礼。 晚上，叶风很晚才回来，去侧屋歇息之前，又跟夏离如昨天一样胡闹了一回。 夏离把寻眉说金铃小户出身的话说了，「……那丫头，是瞧不上我小户出身啰？」 叶风说道，「那丫头我也烦，先还想着回府就打发了。你不喜欢，现在就把她打发走。」 夏离道，「那是你娘派给你的，怎么好我一嫁给你，就先撵她，还真把她当人物了。再等等吧，以后抓个错再打发。」 初三，银铃给夏离梳了个云鬓髻，金铃和寻影服侍她穿上大红提花锦缎棉褙子，大红云缎绣凤尾花马面裙。小媳妇虽然面嫩，但雍荣华贵，神彩飞扬。 叶风十分满意地看看小媳妇，跟着她一起去了东荣街赵家。 夏聚和夏合正像模像样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赶紧上前作揖道，「姐夫，姐姐，请。」 叶风也非常正式地给两个小舅子抱拳躬身，说道，「大舅，二舅。」 双方见过了礼，两个孩子才恢复了孩子模样，扑到夏离身上。 夏离一手一个，牵着进了赵家门。 夏老汉夫妇和夏柱一家、夏铁一家都来了，院子里站满了人。赵妞妞和二虎迎了上来，给他们见礼。他们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堂屋，给赵亮和夏氏等长辈见了礼。 说了一阵话，夏氏就把夏离拉去了她的卧房。 夏氏仔细看了看夏离，觉得她除了梳了个妇人头，别的都没变化。还是问道，「我嘱咐你的话，都听了吗？」 夏离笑道，「都听了，他睡在侧屋的。」 「东西都收拾好了？」 夏离点头，「都收拾好了，后天就走。」 夏氏叹了口气，红着眼圈把夏离搂过去，又反复说着已经嘱咐了多遍的话。 之后，夏离悄悄把李氏和二虎叫了进来。 二虎知道夏离快进京了，那里千山万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用袖子捂着脸哭。 李氏笑道，「他在家就哭过好几次了。」 夏离把他搂进怀里，嘱咐他要好好学习，以后进京读书，或是考进士，就又能见面了。 夏离拿出一张一百亩地的契书给李氏，说道，「二虎刚会走路就知道去我家串门子，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最久，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这些田是我送他的，名子也上的是他。有了这些田，不管怎样他的日子都好过。」 李氏红着眼圈接过，自是千恩万谢。 晌饭后，叶风和赵亮出去会军里的几个亲信。 夏老汉又拉着夏离表示着心中的不舍，「外公知道，我们这一别，就是永远了。」 夏离也被他说红了眼圈。笑道，「不会的。外公把身体养好些，以后去京城看看天子脚下是什么样。」 她伸出手，金铃拿了一个包裹来。她交给夏老汉，说道，「我在外公跟前长大，这个情份永远不会忘。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些补药补品，是我的孝敬。以后，你和外婆不要太节省，买个下人服侍，想吃什么吃什么……」 夏老汉接过包裹，老泪纵流，哭得像个孩子。他心里有对夏离的不舍，也有对三个孙子的遗憾。 夏老太看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掩饰不住笑意。说道，「死老头子，哭甚哭。离丫头嫁给当大官的孙女婿，是去京城享福的，咱们应该高兴。」 夏柱知道老头的心思，又不好说夏离给了自己儿子一百亩地，只得劝道，「爹，现在你的儿子闺女都有出息了，以后孙子会更有出息。你只管把身子养好，等三弟在那边安稳了，咱们一起去京城见见世面。」 第97章 夏合才搞懂大姐要去远地方了，要带大哥去却不带自己去。他张开嘴大哭起来，赵妞妞和二虎跟着一起哭。 大熊和三豹也舍不得，大豹问夏离道，「离姐姐，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三豹也说道，「离姐姐，我舍不得二姐姐和你。我过去不好，不该打二姐姐。」 小杨氏骂道，「那个死丫头，都要走了，也不知道来跟娘老子道个别。」她心里还是生气，夏离这个外孙女都给外公拿了那么多钱财，那个闺女却连一根针都没给她。 夏山和王新已于昨日带着戎犬和训导卒先一步走了。夏二妮在家收拾东西，今天没来。 夏铁骂道，「闺女在的时候，你不知道心疼。她都要走了，你还要骂她。臭婆娘，信不信老子揍你。」 夏离讨厌小杨氏的贪婪，也就没有单送大熊和三豹钱财。想着，她送夏老汉的，最后大部分还是会落入他们两兄弟的手。 听了他们的话，笑道，「你们好好学功课，好好学手艺，书读好了，有本事了，去京城，就能见面了。」 又把赵妞妞和夏合搂进怀里安慰着。 本来是热热闹闹的回门宴，搞得像伤心的送别宴。 晚上，赵亮和叶风都没回来，夏离在这里吃完饭后，回了叶府。 半夜，她迷迷糊糊听到叶风回来，轻手轻脚却净房洗漱后，去侧屋睡下。 翌日，夫妻二人早早起床。叶风吃完早饭就去了前厅，来送别的人络绎不绝。送行的女眷直接来后堂，由夏离接待。 晌饭前，夏二妮便来了叶府，她会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起出发。二狗一熊也被祝二带回来了，夏离才放下心。 下晌，夏家的所有亲戚、包括夏梅娘一家都来送行了。夏氏来的时候，把给夏聚的东西和彩衣一起带来了，今天晚上夏聚也会在这里住。 夏离留夏家人吃了晚饭，才把他们送走。她又送了夏大妮、彭来福各一套赤金嵌宝头面和两匹锦缎，算是她提前给她们的添妆。 夏二妮还是私下送了大熊和三豹一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好好学本事，凭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两兄弟拉着姐姐的手非常不舍，三豹哭得很伤心。 初五一大早，叶府正门大开，许多马车跑出，往省城方向而去。前院里，夏家人和东荣街的许多街坊都来送行。夏合还在家里睡觉，没敢让他来。 大肚子的夏氏哭得像泪人，夏离过去跟她搂着哭了一场，夏聚更是拉着她的衣裳泣不成声。夏离又嘱咐了夏老汉几句，同众人人洒泪而别。 夏铁此时才觉得闺女走这么远，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拉着夏二妮流了泪。小杨氏好像真的没长心，只顾劝着哭着的大熊和三豹。 夏二妮也哭了，让大熊三豹好好学习学手艺，将来带着父母去京城团聚。 马车缓缓向城门走去。道路两旁，老百姓都自发出来相送为他们剿灭土匪的大将军叶风。老百姓是最朴实的，他们抹着眼泪，对叶风说着不舍和祝福的话。 叶风十分感动，骑在马上向两边抱拳致谢。 出了城门，长亭外又守了一些送别叶风的朋友、官员和几个大乡绅，叶风和夏山、王新下马，与他们喝了告别酒。 夏离掀开车帘，看着这熟悉的小城和山水渐渐远离，也流了眼泪，跟她同一辆马车的夏聚、当当、熊样、黑子都流泪了。 这次，与她相依为命的夏氏没有一起走。还好有叶风，她将同他一起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晚上在一个驿站歇息，第二天一早又继续向省城进发。午时初，马车突然停下，叶风说道，「离离，这里是小洼村前的那条路。」 众人都下了马车。夏离和夏二妮望着远远的那片村落，还有村后那片连绵起伏的群山，都极其不舍。当当和黑子还记得这里，向着那片高声叫着。夏聚和熊样倒是不太记得了，愣愣地望着那里发呆。 这里到小洼村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夏离还能看见远处田里的郝大叔等熟人在忙活。 在这里看了两刻多钟，就又上车上马继续往省城汉江府进发。 路上，夏聚和二狗一熊、彩衣一点都不单调。夏聚经常出来让夏风或是刘长昭带他骑马，而二狗一熊则有一半的时间跟着马车跑，被系着腿的彩衣在马车上方盘旋着。 斜阳西下时，一行车马终于到了汉江府城门，门口守着曾家四爷曾理璋和先期来这里的叶全。他们在汉江府的几天，会住在曾府。 曾理璋已经长成了少年郎。他去给叶风和刘长昭行了礼后，就来到夏离的车前笑道，「夏姐姐，没想到一年半不见，你就成了我表嫂，咱们有缘啊。」 夏离呵呵笑道，「是啊，是啊。」 进了曾府，叶风、刘长昭带着夏聚和二狗一熊、彩衣直接被请去前院，夏离和夏二妮又坐着小轿去了后院老太太的院子。夏离已经给当当它们做好了思想工作，去了大宅门要听招呼，不要随意去后宅，免得吓着那些胆小的女眷。 曾清清站在院前迎接，见夏离下轿，笑着上前屈膝道，「见过大表嫂。」又羡慕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要高一点，现在大表嫂比我高一截了。」 夏离摆手笑道，「我不想再长了，再长就不好看了。」她现在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七左右，实在不想再长高了。 而曾清清是一米六出头，是这个时代比较标准的女性身高。再加上娇俏可人，非常漂亮的女孩。 夏离又把夏二妮介绍给曾清清。 曾清清笑道，「夏妹妹比我还小呢，这么高，好羡慕的。」 夏二妮如今跟夏离一样高，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她也不想长这么高好不。 几人进屋给曾老太太和曾夫人行礼。 夏老太太拉着夏离在身边坐下，夸了半天她如何俊的话，却聪明地没有提夏离曾经给他们做菜的事。 之后，曾大人等人陪着叶风和夏聚来了，夏聚还给老太太和曾夫人磕了头。两个中老年妇女拉着夏聚又是一番疼惜，她们都知道了夏聚的身世。 第98章 在这里吃了饭，夏离和二妮住去曾清清的院子，叶风和夏聚住去刘长昭的院子，二狗一熊一鸟已经在那里了。曾理璋想多跟熊样相处，以要陪夏聚的理由，赖在那里歇息。 第二天，叶风忙得几乎没露面。夏离、夏聚和二妮由曾清清和曾理璋陪着去街上玩，买了不少湘江特产。晌午还在溢香酒楼吃了饭，专门点了毛血旺这道菜。 下晌逛墨斋时，居然碰到了老熟人——天才儿童李秀文，如今他已经长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他穿着半旧竹青色长袍，带着方巾，低头走出墨斋的时候，夏离一眼认出了他。 夏离停下招呼道，「李公子。」 李秀文看着迎面是一群女眷，低着头非礼勿视，却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居然是久未见面的夏离和夏聚，也是一喜。 他虽然对夏家人很有意见，但对夏山和夏离一家的印象还是非常好。拱手笑道，「叶夫人，夏小公子，真巧。」 夏离嫁给剿匪英雄叶风的消息在老家已经传遍，他也知道。 这么正式的称呼让夏离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巧啊。」 夏聚也抱拳老道地说，「李大哥，在这里相见，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李秀文呵呵笑道，「是极，是极。」 夏离又问，「师丈和师父还好吧？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去拜别他们。」 李秀文笑道，「还好。难为你想着，经常给他们捎带礼物。」 夏离最想知道李秀敏的近况，又问道，「敏姐姐呢，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嫁去夫家还好吧？」 李秀文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夏离说道，「是敏姐姐遇到难事了吗？若是，你告诉我，兴许我能帮忙。」 李秀文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姐命苦，在出嫁前一个月时，未婚夫突患暴病而亡，没嫁成。」 夏离惊了一大跳，这事她怎么没听任何一个人说起过。上年夏山回老家时，还专门去看望了李秀才夫妇，他们也没说过。 惊道，「怎么会这样？我们都不知道。」 李秀文又道，「这事说来话长。那家人不讲理，想让我姐嫁进他家守望门寡，我外祖和爹娘都不同意，他家就三天两头跑去我外祖家去大闹。我们想接姐姐回家住，将来再给她说门亲事，可姐姐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她怕那家人再跑去我家闹，觉得当初那件事已经让我爹倍受诟病，不愿意再影响我爹的名声，还有我的前程……唉，我没用，没帮上姐姐的忙。」 李秀敏的命也够苦的了，这两年遇到了这么多的糟心事。夏离不禁有些埋怨李秀才夫妇，他们太迂腐，这事为什么不跟夏山说呢？ 叹道，「敏姐姐真可怜，什么倒霉的事都遇到了呢。这事闹得，我们都不知道。我三舅一直想着她，到现在都不愿意娶媳妇。那个人病死了，为什么不跟我三舅说呢……」我三舅知道了，肯定会娶敏姐姐。 后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古人都迷信，对克子、克夫什么的深信不移。她相信，哪怕夏山觉得李秀敏克夫，他也愿意娶。不过，这话的份量太重，她不能代替夏山说出来。 李秀文摇头说道，「我们一家都知道夏小将军仁义，是我姐姐无福。现在我姐姐被那家人闹得名声狼藉，连条件好些的鳏夫都不愿意娶。夏小将军前程大好，我爹娘也不想告诉他，让他难过添堵。」又恨恨说道，「我姐姐才不克夫，是那个人短命，却把罪名扣在她身上。」 夏离不禁佩服，这一家子都是好人，从没想过仗着夏山的旧日情份再把闺女嫁给他。说道，「我也不信什么克夫、克妻的鬼话，那是骗人的。」又遗憾道，「可惜了，我三舅前天才坐船离开汉江府去京城，真是阴差阳错。」 李秀文暗道，即使见着了，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相信过去的夏山对姐姐的痴心和痴情，但如今夏山前程大好，姐姐又是这样一种情况……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夏聚和曾理璋买好了东西，才离开。 坐在车里，曾清清八卦地问道，「表嫂，你三舅同那位公子的姐姐有过什么？」 夏离便大概讲了一下夏山和李秀敏的事。 曾清清听得眼圈都红了，说道，「这就像话本里的故事，那么相配的一对有情人，却分开了。」 夏离玩笑道，「你和刘公子也是一对有情人，你们比他们幸运得多。」 曾清清红了脸，笑着轻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曾家把跟叶风关系比较近的余大人、鲁总兵、何大人几人的家眷都请来了，玩了一天。 初八一大早，叶风带着夏离等人上船，同岸上的人挥手告别。 这次租了两条大船，一条船上是主子和贴身下人、护卫，以及财物，一条船上是私兵和一些粗使下人，及马匹。 他们这条大船两层，主子都在二层。叶风和夏离一间，夏二妮带着一个小丫头一间，华嬷嬷带着夏聚一间。华嬷嬷为人不错，又懂得变通，夏离让她专门服侍夏聚。 还有几个贴心的下人住在二楼，其他人都住在一层。 江上本来就冷，还越往北越冷。哪怕舱里烧着炭盆，夏离也是随时都抱着小炭炉。 夏聚、叶小波等几个孩子和二狗一熊蹿上蹿下，高兴得紧，倒是一点不觉得冷。 大船在湘江行了三天，又进入运河行了四天，明天就要上岸。再往北的河道已封，以后的路就要坐马车了。 晚饭后，夏离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坠涨，一股东西排出，来月信了。她的月信很准，都是每个月的十八或十九那两天来，而今天才十五……或许跟情绪波动有关吧。 她处理完后，让金玲去厨房熬碗姜糖水。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叶风很有心地让人在大船周围挂了各色灯笼，又把之前买的兔子灯、青蛙灯给几个孩子玩。 第99章 天上的圆月正好，月光如华，再加上船上的许多灯笼，把大船照得亮如白昼。拎着灯笼的孩子们和二狗一熊在船头甲板上玩得开心，叶风和几个下人站在那里，不知是赏月还是赏灯。 夏离没出去，这时候她最畏寒。她打开窗户望着外面，虽然看不到船头甲板上的人，也听得到有多么热闹。 她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关窗前无意瞥了眼船尾，就看到船尾侧面一个角落里站了一个人。是寻眉，她好像在望风景，又像是在等什么。 整个大船，只有船尾那一小片只挂了一个灯笼，晦暗不明。那里躲着一个人，离远了根本看不见，夏离除外。 去厨房给夏离熬姜糖水的金铃拎着食盒从后面转过来。 寻眉听到动静，一下迎了上去，跟金铃差点撞上。 金玲吓了一跳，手里的食盒晃了晃，不高兴地说道，「你干什么啊，吓了我一吓。」 寻眉赶紧笑道，「哎哟，撞到没有？我晚上汤圆吃多了有些腻，想去厨房要点腌菜解解腻。」 金玲气道，「那你不看着点。把大奶奶的姜糖水洒没了，你请罪去。」 寻眉也慌了，急道，「快看看，若洒了，可是我的罪过。」 金玲把食盒放在地上，刚打开盖子，脚就被凑过来的寻眉踩了下，痛得她揉着脚骂道，「你咋回事，往哪里踩？」 寻眉忙道，「这么黑，我没看到。」又看了食盒一眼，说道，「还好汤没洒，拿去给大奶奶喝吧。」 金铃看了一眼，把食盒盖上，拎着食盒向前走来。 昏暗的光线中，夏离看到寻眉望着金铃背影的嘴角勾了勾，转身向船后走去。 虽然刚才夏离只看到寻眉接近食盒时的背影，但觉得她应该做了点什么。 夏离的脸色沉了下来。 金铃把姜糖水放在几上，笑道，「大奶奶趁热喝，奴婢熬了好久呢。」 夏离没喝，对银铃说道，「去把当当叫上来，我有事。」又对金铃说道，「去厨房拿点熬这种汤的姜和红糖、枸杞来，我有用。」 银铃片刻后就把玩兴正浓的当当领了上来，金铃也拿着姜和红糖、枸杞来了。 夏离让当当闻了姜、红糖、枸杞，又让它闻了汤，说道，「这汤里还有什么，你找一找。」 当当又仔细闻了一下，就开始找起来。 金铃知道摊上事了，跪下哭道，「大奶奶，熬汤的时候，奴婢一直守在旁边的。哦，她们给我吃了几个炸的肉馅元宵，就错了一下眼。当时，厨房里有胡大嫂、金嬷嬷，还有船娘扈嫂子。哦，对了，路上还遇到了寻眉。」 夏离跟着当当转。当当在二楼的走廊转了一圈，便在寻眉和寻影的舱外停下，对着门口狂叫。 看来，是真有情况了。 寻影把门打开，还没搞懂什么意思，当当就从她腿侧挤了进去。把寻眉拱倒在地，从她的头顶往下闻，最后一只前蹄压住她的右手。她的右手什么都没有，应该是刚才拿过不妥的东西。 寻眉快吓死了，不停地尖叫着，把叶风和叶力几人叫了上来。 叶风问道，「怎么回事？」 夏离冷哼道，「我的姜糖水里有料，当当抓住了这个丫头。」 寻眉起身磕头如捣蒜，「大爷，大奶奶，奴婢冤枉啊……」 叶风一下阴了脸，对当当说道，「再在屋里找找。」 当当又闻了一圈，鼻子在一个妆匣外停住，对着妆匣一阵狂吠。 叶力去打开妆匣，除了一些首饰，什么都没有。 寻影说道，「哦，刚才奴婢看到寻眉急匆匆跑回来，从妆匣里拿出一个油纸包丢进了江里。」她也吓着了，为了撇清，看到什么说什么。 寻眉哭道，「奴婢是丢了个纸包，那里装的是擦脸的蔷薇粉，时间久了，奴婢就丢了。」她刚才正在厨房跟厨娘说话，突然看到金铃来拿姜和红糖、枸杞，想想鼻子好使的当当，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回舱里把那包药扔进江里。 叶风气白了脸，一脚把寻眉蹬在地上。咬牙骂道，「贱人，居然敢给大奶奶下药。你以为你把罪证处理了，我们就抓不到你了？告诉你，当当的鼻子就是证据。这么多年来，我们叶府还从来没出现过敢给主子下药的奴才。」又对叶力和叶全说道，「把这个奴才捆起来带去另一条船上秘密审问，我看是她的嘴硬，还是鞭子硬。」 叶力和叶全把寻眉的嘴堵住，捆着她去了另一条船上。叶风又让叶青把那碗姜糖水保管好，他和赵嬷嬷也跟着去了。 回到舱内，金铃哭着磕头请罪。 夏离无力地说道，「这是教训，以后随时随地都不要放松警惕。下去吧。」 夏离气得胸口痛。她还没到国公府，这就开始了？ 她直觉那种药不会要人命，至少不会一次要人命。 这么多天来，她跟叶风同吃同住，寻眉不好下手。叶风不在的时候，不是寻眉近不了身，就是有二狗一熊在她身边。它们的鼻子好使，她也不敢动手。刚才叶风和当当它们都不在，他们又快下船了，她就动手了。 能指挥动寻眉的，应该是婆婆郡主。若是她，自己回到国公府更好下手，为什么要在半路上下呢…… 夏离觉得前路比她之前想的还要艰难和云遮雾绕。之前主要是针对邱家那一对婆媳，怎么现在又杀出来一个疑似要她命的人，有可能还是郡主婆婆？ 半夜，叶风回到船舱。 夏离坐起身问，「她招了吗？」 叶风把袄子拿来给她披上，说道，「招了，是地红丹。赵嬷嬷说，地红丹是一种秘药，无色无味。女人服了三次以上，就会造成宫寒，怀不上孩子……」 第100章 夏离惊道，「你娘不希望我给你生孩子？」 叶风忙道，「我娘不会做那事。她不喜欢你，或许态度不会好，却不会用这种阴毒法子害你，她也想抱孙子不是。寻眉说，是她娘让她大哥带过来的药。她大哥是冬月间跟我一起从京城来湘山府的，年前又跟着押送一部分东西回京城的人走了。叶眉一家都是家生子，爹在外事房做事，娘是内院二管事，他们应该没有这么的大胆子，敢拿全家性命堵。最大的可能是她大哥那个愣头青被人用重金收买，打着她娘的名义让她做。那丫头本就有些小心思，就不管不顾做了……这种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你还没进京，没得罪谁。我觉得，他们另有目的，不光是不想让你生孩子，还有命格那一说，想让我们叶家难堪。这么说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是啊，若她被大夫诊断为宫寒生不了孩子，「旺家旺夫」的说法就是一个笑话。既把她这个小农女的护身符扯了下来，叶家也会成为笑柄。若是这样，最有可能是齐家人指使的，他们不满意叶风违抗懿旨，更不愿意接受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居然压过了高贵的齐家姑娘…… 自己的身份又卑微，很可能被弃，那时齐家姑娘就又有机会了…… 想通了的夏离面沉似水，到处塞自家姑娘的齐家真是让人恶心。 她恨恨说道，「不管是谁干的，若不是我的眼睛好使，若不是我恰巧往船后看了一眼，若我没有当当，我铁定就被害了。」 叶风也非常内疚，捏了捏她的手说道，「离离，对不起，我发誓要给你好生活，可还没到家，就出了这事。你放心，我会一查到底，祖父和父亲也不会容许家里出这事，会彻查。明天一上岸，我就让叶全快马加鞭回府，先把寻眉一家，特别是他大哥抓起来，万不能让人灭口。」 夏离又问，「寻眉下了几次药？有没有成功的？」 叶风道，「她招供下了两次，第一次是你刚进家门那天，她趁人不备下在茶里，你没喝。后来便没找到机会，这是第二次。不过，还是怕有万一，进京后让御医给你诊诊脉。」 夏离想了想，那天寻眉是给她端过一次茶，她先洗澡就没喝。洗了澡以后，那碗茶凉了，金铃就另外沏了一碗。她松了一口气，又幽怨道，「服了那种药还能检查出来？」 叶风道，「看看你是否宫寒。若是，说明你已经服了毒，趁时间短看有没有法子解。若没有，当然更好。」 夏离叹着气说道，「还没到你家，就出了这事，真烦。」 叶风宽解道，「这是意外，原来家里从来没出现过。叶家的家风还是比较严，人口也相对简单，我一定会把害群之马找出来，还家里一个清明，让你过得安心……」 两人的心情都不好，相拥着躺下，想心事想到快天明才睡着。 第二天下晌大船靠岸。他们去一处驿站歇息了一晚，翌日一早从旱路往北走。 这以后速度就慢多了，晚上要赶到驿站或是城镇歇息，白天晌午也要停下吃饭。坐船七天的路，坐马车要赶十天。 正月二十七晌午，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京郊通水镇。在镇上吃的晌饭，叶风给夏离使了个眼角。夏离知道，大皇子的秘密别院就在附近。 她心里特别想见见那位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哥，却是不可能。她听叶风说，大皇子刘运三岁就被圈禁，还好皇上心疼这个儿子，又觉得对不起先太子妃杨平平，派了几个有学问的夫子教导他。不过，这几个夫子只擅长丹青和写诗。后来，其中一个夫子病重辞职，后补的朱夫子是邱继礼介绍给叶国公，又由叶国公举荐去给大皇子当了老师。那位朱夫子有大才，刘运又有悟性，长大后的刘运胸怀锦绣，睿智果敢，只不过非常低调。现在，已经有朝臣开始上折子请皇上开恩，还大皇子自由了…… 暮色四合之际，一行人马终于到达京城东门。夏离掀开车帘，看到高高的城楼，以及上面的旌旗和士兵，心情澎湃。这里就是天子脚下，不知像不像前世的北京城。 夏聚也把小脑袋钻出车窗，看了一眼后又缩回来，说道，「大姐，我怎么开始心慌了呢，我不喜欢这里。」 夏离笑道，「莫怕，你跟姐姐一起住去叶府，没人敢欺负你。」 夏聚听了，又往夏离的身边挤了挤。他已经记不清他是从这里出逃的，但他就是下意识的不喜欢这里。 车马没有排队，直接向城门驶去。夏离听到一个介乎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惊喜声音，「大哥，终于把你们等回来了。」 叶风的声音，「二弟。」 夏离知道了，这是叶家三爷叶景，叶风的胞弟， 叶家人口简单，叶老国公和老太君耿氏育有两子。 大老爷叶宏生，国公爷，四十一岁，任从一品的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妻刘氏，和安郡主，四十岁。 他们的大儿子就是大爷叶风。大姑娘叶姝，二十一岁，已经嫁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二儿子是三爷叶景，十五岁，还在上国子监。二女儿是五姑娘叶岚，刚刚十岁。 二老爷叶宏英，三十八岁，任通政使司副使，从四品。夫人赵氏。生了二姑娘叶慧，已经嫁人。二爷叶文，十七岁。四爷叶和，十四岁。五爷叶安和四姑娘叶真都是庶出，分别是十二岁和十一岁。 大房没有庶子女，二房有两个。这在京城妻妾成群的贵族中，属于异类。 叶景又走到夏离的轿外，躬了躬身笑道，「大嫂。」 夏离没好掀轿帘，笑道，「劳烦二叔了。」 叶景笑道，「该当的。」 叶府耿二总管又来给叶风见礼。之后，一队车马直接进了城。 晋国公府在京城的东边，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已是星光满天。 两串灯笼把角门前照得透亮，二爷叶文，四爷叶和、五爷叶安正守在门口迎接。叶风下马，跟他们相互见礼。 第101章 马车直接进了角门，夏离领着夏聚和夏妮等人下了车，二狗一熊也跳了下来。 它们一下来，就引起一片骚动。 这三位「将军」已经名震朝野，又听老国公讲了许多它们的趣事，叶家所有主子奴才都心向往之，盼望着能先堵为快。可庞大又穿得花哨的熊样一露面，这些人还是不淡定了。 熊样知道这是姐姐的新家，为了给人留个好印象，专门要求玉铃给它穿了一套柳绿色掐荷叶边的衣裙，带了顶夏离给它做的红色小圆帽（贝雷帽），却还是把人吓着了。 它有些难过，眼里有了湿意。在东荣街，自己可是人见人爱的小可爱…… 夏离安慰了它几句，让它抱着夏聚走，这个温暖的组合总不会把人吓着。 夏离坐上轿，一行人又往内院老太君的福寿堂走去。 其他几个主子都没坐轿，而是一路跟着二狗一熊走。男人都喜欢冒除，几位爷看着熊样稀奇得不得了，而当当和黑子就沦为陪衬了。 他们一进福寿堂的垂花门，熊样又引得几个丫头婆子的惊叫声。看到它怀里抱了个孩子，孩子咧着嘴乐，她们才没有那么害怕。 玉铃尊叶风的命令，把二狗一熊拦在门外，绝对不能让它们抢了新媳妇的风头。 叶风领着夏离进了正房厅屋。 在马车里，夏离已经对镜补了妆，妆容浓淡适宜，偏玫红。还换了衣裳，出风毛的烟霞红提花锦缎褙子，纯色紫烟云罗长裙，头上戴了一套碧玉莲花头面，耳垂带了一副珍珠吊坠。隆重喜气，又不失清新雅致。 她不会跟这些人比贵气，穿戴再富贵都是他们眼里的小农女，穿出自己的特色就好。 众人看到叶风领着一个女子绕过围屏走进来。他们想像得到夏氏长得好，那样的出身，长相不好叶风也不会要她。当初叶风东边属鼠的女子可不会少，能把她挑上，自有原由。却没想到她美得这么特别，让人顿觉一股夹杂着清香的清风扑面而来。虽然面嫩，岁数小，但高挑曼妙，淡雅脱俗，像是从仙山飘来的仙子。 他们来到老国公和老太君的面前，跪下磕头。 一个丫头又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两碗茶。 夏离端了一碗茶敬向老国公，说道，「孙媳夏氏请祖父喝茶。」声音轻柔软糯，纯正的官话。 叶老国公笑眯眯地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好孩子，以后你跟风儿要夫妻合美，早日为家里开枝散叶。」 他说完，一个丫头端上来一个托端，上面放了一个红包。寻影上来接过红包，金铃又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套衣裳。 夏离领着丫头给叶家人都准备了礼物。给老两口各做了一套衣裳，国公爷和郡主各做了一双鞋子，二老爷夫妇各做了一对护膝和一条抹额，给小叔们各买了一个玉佩，小姑们各编了一根带着珠花的手链。 夏离又给叶老太君敬茶。 老太太六十出头，慈眉善目，白白胖胖，态度很和善。她本来就喜夏离冲好了老公爷的病，再看到她如此妍丽，更是喜欢了几分。 她喝了茶，说道，「好俊的丫头，还这么小呢。在这里不要拘束，有事跟给婆婆说。好好跟风儿相处，将来多给我生几个重孙子。」说完，又赏了夏离一对极品翡翠手镯。 真是个慈祥的好老太太。 接着，叶风又亲自领夏离来到左边首位，给国公爷和和安郡主见礼。 国公爷威严中带着宽和，跟叶风很像，是个中年美大叔。和安郡主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得多，似三十岁出头，五官清秀，皮肤细腻，一颦一笑皆透着优雅端庄。她嘴上虽然笑着，眼里的审视和距离感夏离还是看了出来。 夏离跪下给他们敬了茶。 叶国公的态度很好，笑道，「儿媳聪慧，贤淑，是个有福的。你跟风儿一定了亲，老父的病就大好，的确是个旺夫旺家的命。以后要孝敬长辈，跟风儿和睦相处，多为家里开枝散叶。这里是你的家，不要拘束。」又赏了她一个红包。 夏离好感动，真是个好公爹。 和安郡主听了丈夫的话，眼里的审视收敛了一些，说道，「身为叶家媳，儿媳要谨守本份，敬长怜幼，多多为家里开枝散叶。」又赏了夏离一套赤金点翠头面。 话不多，还是比较疏离。 接着夏离又给二老爷夫妇行了礼，二老爷的表现还好，二夫人的眼里多了一层探究。 她仔细看了夏离两眼，笑道，「倒是个难找的整齐孩子，怪不得风儿会动心。」 夏离觉得，这两位夫人都不太可爱。 给长辈见完礼，才被丫头引去二夫人的下首坐着。 叶风是老大，除了长辈，其他人该给夏离见礼了。 先来见礼的是二爷、三爷、四爷、五爷，他们的态度都很好，不失小叔子见嫂子的谦恭。 之后是大姑奶奶叶姝。哪怕夏离只大概瞄了一眼，也看出这位大姑奶奶是叶家姑娘中最漂亮的，明眸皓齿，优雅美丽。 她刚给夏离福了福，坐在末尾的两个孩子就闹开了，一个说，「娘亲，怎么熊熊和狗狗还没进来啊？」 另一个说，「华华要看熊熊和狗狗。」 是叶姝的龙凤胎儿女，马初林和马初华，今年刚刚三岁。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里绝大部分人对御封的虎卫、熊卫、狼卫三个将军比对新娘子更感兴趣。 老太太笑道，「两个猴儿，还着急了。先得给你们大舅娘见礼，见了礼才能看。」 一经两个小豆丁的催促，二姑奶奶、三姑娘、四姑娘见礼敷衍多了。二姑奶奶叶慧好像还怀了孕。 今天认亲，全家人都在座。不仅上国子监的三爷、四爷请了假回来，连嫁人的两个姑奶奶都回来了。夏离充分相信，自己没有那么大魅力，他们想看的是二狗一熊。 第102章 它们还没露面，风头还是被抢走了。 为了早点看到熊熊和狗狗，林哥儿和华姐儿没要人吩咐，乖乖跑过来磕了头，动作非常麻利，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门外。又逗得众人笑出了声。 叶风没管那些人的急切，还是让丫头领着夏聚和夏二妮给老国公夫妇等长辈行了礼。 几个丫头才领着当当、熊样、黑子进了屋。怕把人吓着，玉铃的一只手拉着熊样，银玲和宝铃贴身走在当当和黑子身边。 即使众人有了心理准备，看到它们还是吓了一大跳。两只大狗伸着长舌头，体型健硕。庞大的熊瞎子立着走进来，不仅长得吓人，穿红着绿更让人吃惊。许多人都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发出了惊叫声。 一屋子的花花绿绿和香风让二狗一熊有些不习惯，它们四下张望着，熊样还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这个变故逗得众人笑起来，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熊样太特别，一进来就把风头都抢了，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 老国公呵呵笑道，「当当，熊样，黑子，还认识我吗？」 二狗一熊还记得他，都甩着舌头跑过去围着他亲热。坐在一旁的老太君有些害怕，身子往一边侧着，叶风忙起身去安慰她。 夏离提醒道，「你们不是答应了吗，要先给长辈见礼，见完礼才能玩。」 当当一听，就领着熊样和黑子先给老国公作揖。之后，在银铃的指引下，给几个家长作了揖。这些长辈们事先得了老国公的提醒，还都给它们准备了见面礼，由玉铃帮它们收着，让它们十分满意。 几乎所有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但还是有些怕熊样，不太敢靠前。林哥儿和华姐儿不知道害怕，跑过去扯熊样的裙子。熊样喜欢孩子，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众人吓坏了，叶姝和两个乳娘惊叫着去夺孩子，叶风和夏离赶紧过去劝解，说无事。夏离还是把两个孩子抱了下来，让夏聚过去跟熊样多多亲近，给他们看看熊样不会伤人。 看完了热闹就去花厅吃饭，还单狗给二狗一熊设了个矮几，摆着它们的吃食。 一顿饭吃下来，这一家子才不害怕二狗一熊了，岁数小的三爷、四爷、五爷、三姑娘、四姑娘，还有林哥儿和华姐儿都围着它们看。 二狗一熊早被人这样看惯了，也就由着这些没见识的人看。 众人闲话一阵，夏离把给他们带的礼物分了，才各回各屋。 寻影领着夏离、夏聚、二狗一熊去了他们住的院子。因为夏聚还不满七岁，便跟夏离住一起。夏二妮被丫头带去另一个小院，她会住到王新把家安好来接她。 而叶风则同老国公和两位老爷一起去了内书房议事。 分开的时候，林哥儿和华姐儿还舍不得熊样，哭着要去大舅舅的院子住，被朱姝硬拉走了，走了老远还能听到哭声。 走了一刻钟，便来到了随院。这里是叶风之前住的院子，在跟夏离定亲后，就改成了随院——如影随形，追随而来……只有他们两人懂得这个名字的特殊含义。 随院是个两进院子，还有个西跨院。二狗一熊住西厢的两间耳房，夏聚住西跨院，彩衣已经先被领来了这里。 夏离先把夏聚和二狗一熊顿好，才回了正房。 屋里已经布置好，卧房和东侧屋的东西都是从湘山府城搬运过来的。坐在卧房里，除了觉得屋子大一些，顶上吊的是三盏琉璃宫灯，多了几个陌生丫头，一切都那么熟悉。 哦，还有一样不同，烧了地龙，屋里温暖如春。 银铃来禀报，她和赵嬷嬷等人把叶风和她的东西已经放入了后院的厢房，以后再慢慢整理。 夏离先给夏山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李秀敏没出嫁的情况，明天让人给夏山送去，她希望夏山和李秀文能终成眷属，不要再出什么变故。然后就去净房好好泡了个澡，解了乏，才上床歇息。 一路舟马劳顿，夏离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卯时末，天刚蒙蒙亮，夏离就起床了。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第一天在婆家住也不能睡懒觉。 她穿上衣裳来到院子里，微曦中的随院，像精美的水墨画，飞檐翘角，雕栏画柱，两条碎石甬道，中间一汪随风翻滚的碧池，廊前一排花草，墙角几丛翠竹或一棵佳木。门前的垂柳，已经抽了点淡淡的新绿……这里是自己和叶风的家！ 随院，她追随他而来。 夏离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四周远眺，西北边有一座高高的楼阁。叶风说过，那是他们府最高点，竹香阁。也是建造在一坐假山上，楼高层四，比腾书阁还高一层，山上有上千竿竹子。这里是几代当家人的内书房，在离二门不远，介乎于外院和内院之间。 可惜了，那么高的地方不属于自己。 夏离又穿过偏厦转到后院，比前院稍小，东厢房边上的院墙上还挂了一个靶子。 丫头寻月笑道，「这是大爷让人专门挂上的，说好练箭。」又指着西厢房边的几丛竹子说道，「那后面有沙袋，是大爷练拳的。」 夏离抿嘴笑起来，弄得那么隐蔽，肯定是给她练习的啰。她走过去，竹子的另一面有大概十二、三坪大小的空地，中间还吊着一个沙袋，够她折腾的了。 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练功和练箭，夏离觉得身体都有些僵硬。不过，今天还是算了。 她折回前院，二狗一熊已经起来了，刚在沙盘里拉了粑粑，三个排排站着等着玉铃给它们擦屁屁擦脸。今后，玉铃是服侍它们的全职保姆。 夏离表扬了它们几句，就进屋洗漱。 稍后，叶风就回来了。 他们几个男人在内书房竹香阁商量到深夜，就都在那里歇息了。那里共四层，正好四个男人一人一层，老国公住一层，叶风住最高一层。 第103章 叶风洗漱完，把下人遣退，才跟夏离讲了审问寻眉家人的经过。 叶风说，寻眉的大哥刘连刚回京两天，就在赌坊跟人家打架被人失手打死了，非常遗憾没抓住活口。 叶全快马加鞭比他们早回京三天，跟老国公父子禀报了寻眉下毒的事后，他们立即捉拿了她的家人，还在她家搜出近千两银子…… 刘父刘母招供，刘连喜好赌博，他死后，他们才在他的屋里找出这么多银子，他们先还以为是大儿子赌博赢来的，也没敢往外说。听说儿子闺女居然敢给主子下药，都吓坏了…… 昨夜叶风同老国公、叶国公、二老爷商量了许久，都觉得齐家欺人太甚，仗着太后没把其他的朝臣放在眼里，敢用这个法子对付叶家。他们叶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蛋，跟齐家誓不两立，也从之前私下帮大皇子的忙到还毫不犹豫完全站到了大皇子一边。过些日子，他们也会想办法推波助澜，尽量请求皇上早日恢复大皇子的自由…… 还有恶奴寻眉，不仅她会被杖毙，她母父也会受同样刑罚，刘家其他亲套亲一共四十六口人，都会被发卖…… 夏离暗哼，齐家打击她是个绝对的昏招，完全把叶家推向了大皇子一党。真是芝麻没捡到，还丢了大西瓜。这对杨凡外公和邱继礼来说，是意想不到的大喜事，叶家和他们完完全全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了。 只不过那些刘家人，有些不知情，就都被连累了。 她问道，「寻眉的父母不知情，也要那么处置？」 叶风道，「两个儿女没教好，做父母的肯定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发现儿子有那么多银子，又死于非命，肯定不妥，却只顾贪财密下不报。哼，敢给主子下药，必须严惩不贷。这个时代讲究连座，其他人再无辜也没办法。这不仅是处理他们，更是警醒他人……」 夏离知道这时候不是自己圣母的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她没有办法同情和去管。这事若不严肃处理，下人为了点银钱就敢陷害主子，那这个家就乱套了。 又问，「刘连死了，岂不是断了线索？」 叶风道，「审问了刘家人，有人看到刘连死前几个月跟献恩侯府的一个管事有过接触，我们再从那个管事下手。」又补充道，「献恩侯府齐家就是太后和齐贵妃的娘家。」 夏离冷哼道，「那家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们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先欺上来了。以后逮着机会，定会以牙还牙。」 叶风道，「齐家做的孽，都会还的。他们居然敢把手伸到我家，给我媳妇下药，真是找死……」 还说，下午会请御医来给夏离诊脉。 辰时夏聚也起床了，三人吃了早饭，叶风就去正院找和安郡主。他们会同老国公、老太君一起处理背主的刘家人。这事要做得大张旗鼓，让所有奴才看看背主的下场。也让齐家人看看，他们做的手脚，自家知道了。 其他男人都上衙上学去了，家里成年男人只有叶风和老国公。 叶风请了一旬的婚假，过年十天假，两个假期完全重合。也就是说，他为了早日把夏离娶回家，一旬婚假完全浪费了。再加上路途十九天，他应该在正月二十九上衙，也就是他明天就应该上班了。皇上开恩，多给了他几天假，他在家准备准备，二月初二再上衙。 当家人要办正事，夏离就不需要去请安了。 让夏聚领着二狗一熊去夏二妮的院子看看她，夏离就在厅屋里招见随院的下人。先把祝二一家招来，嘱咐了几句后，让人把他们带去京郊的庄子，以后祝二是那个庄子的庄头。再让祝二把信交给外院的叶全，请他跑一趟军营给夏山。 这个院子的管事嬷嬷是赵嬷嬷，叶风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三月初一再来。其他有六个丫头，四个婆子。 夏离决定，金铃和寻影为大丫头。她跟寻影接触不多，但很喜欢这个丫头的识进退和沉稳，赵嬷嬷和叶风都说她不错。银铃、寻月为二等丫头，宝铃、玉铃、寻香为三等丫头，其他三个就是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四个婆子中，姜嬷嬷原来就是小厨房厨娘，以后她还是厨娘，再让宝铃跟着她做。其它三个仍为粗使婆子。 丫头和婆子给夏离磕了头，夏离又赏了她们装银锞子的荷包。 安排好人事，夏离就亲自领着丫头和婆子去后院把她的嫁妆和叶风的一些私房整理好收进库房。 一切做完，已经午时初，夏离领着金铃和寻月去看看夏二妮。 夏二妮住在比较偏远的橙院，走了两刻钟才到。还没走近橙院，就从里面传来二狗的吠声，熊的嚎声，还有人的笑声。这些人里，不光有夏聚，还有其他人。 寻月笑道，「有四姑娘和三姑娘的声音，她们应该是下了课去那里看熊样。」 夏离已经听赵嬷嬷说过，若叶风是叶家最看重的儿子，叶四姑娘叶岚就是叶家最疼爱的姑娘。这个家还没有第四代，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叶国公和和安郡主的老来女，得所有人宠爱。特别是和安，都把她疼到骨子里了。 叶风跟这个胞妹不太熟悉。叶岚刚一岁，叶风就进了军营，一旬回家一次，又鲜少在内院。她七岁时，叶风就去了湘山剿匪，一年也回不来一次。他们很少接触，年龄差距大，又没有共同语言，怎么可能熟悉。不过，叶风还是比较疼这个年幼的胞妹，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非常多的礼物。 更确切地说，叶风在这个家，除了跟老国公和叶国公、二老爷接触多一些，跟年纪相仿的胞姐叶姝的关系好一些，跟其他人接触都不算多，也不算熟。 他是「神童」，从小就老成，心思都放在大事上，又有些叛逆，跟总想约束他管着他的母亲和安郡主更是不怎么亲密。特别是他不愿意娶媳妇，多次拒绝和安看好的姑娘，让和安很是伤心。和安不止一次哭骂过，这个儿子是她帮别人生的。 第104章 想到那个厉害又出身高贵的婆婆，夏离还是有些头痛。以后她看到叶风和自己夫妻恩爱，正好应了「儿子是帮别人生的」那句话，心里肯定不高兴。虽然叶风开始刻意跟她缓和母子关系，这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夏离进了小院，看到夏聚和叶岚正跟二狗一熊闹着，夏二妮和三姑娘叶真站在一旁看着乐。 见夏离来了，二狗一熊高兴地跑来跟她卖萌。 叶岚羡慕得小脸红扑扑的，可还是傲娇地抿着薄唇看着夏离。她经常听一些手帕交笑话她大哥找了个乡下村姑当媳妇，她虽然都顶了回去，但心里也觉得有这么个大嫂挺丢脸。 夏离自然不会跟孩子一般见识。她见熊样的脖子上挂了一个荷包，荷包是用红色刻丝做的，上面的花却绣得稚嫩，一看就出自小女孩的手。 她夸张地笑道，「样样戴的这个荷包真好看，谁送的？」 熊样一只肥掌指着叶岚，咧开嘴笑起来。 夏离恍然大悟道，「漂亮姐姐送的漂亮荷包，怪不得样样这么喜欢呢。」 她牵着熊样来到叶岚面前，笑道，「四姑娘有所不知，样样最是爱美爱漂亮。小时候啊，长得丑的人多看它两眼都要哭，穿上花衣裳就往树上爬，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到它……」 为了博得叶岚小姑娘的好感，夏离很没品地利用了一把熊样。熊样搞不懂，还傻傻地乐着。 果真叶岚和叶真被逗得咯咯直笑。叶真是庶女，拘谨一些，笑都是用帕子捂着嘴。而叶岚爽朗多了，笑得眉眼弯弯，米粒牙尽显。 夏离觉得，自己跟这个小姑子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她又讲了一些熊样和当当、黑子的趣事，把两个小姑娘笑得不行。 说笑一阵，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玩，夏离跟夏二妮进了屋。 这个小院不大，前后六间房，屋里布置不错，除了夏二妮带来的小丫头枝儿，府里另派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服侍她。 夏离又嘱咐了夏二妮几句，让她有事找自己，才带着夏聚和二狗一熊回随院。 叶岚和叶真跟他们一路，叶岚还说，「大嫂，我喜欢样样和当当、黑子。我能不能请朱四姐姐和王六妹妹来看它们？」 夏离笑道，「好啊，只要她们不害怕。」 下晌，一个御医被叶力带来随院。他给夏离诊了脉，说她除了有些上火，其它都非常好。这让夏离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 申时，有婆子来通知，各院都要派几个下人去前院观刑。寻眉和刘连对主子下药，刘连已死，寻眉和其父母杖毙，其他家人全部卖掉。 只说「下药」，却没有说对谁下药，具体情况只有几个当家人知道。因为有寻眉，许多人都以为是给叶风下药。这样最好，夏离也不希望她刚来，就被推到风口浪尖。 随院除了夏离带来的几个丫头，其他下人都去了。半个时辰后回来，脸都是白的，显见吓得不轻。 晚饭后叶风才回来，他陪着几个长辈在福喜堂吃的饭。 他说，他娘的心情不太好，很生气。寻眉的娘是她的心腹，寻眉又是她派给叶风的，却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国公和老太君都斥责了她几句，说既然寻眉的哥哥不妥，为何还把寻眉弄去叶风身边。让她十分没面子，也更恨老齐家了。 夏离暗道，和安越恨老齐家越好，以后她跟邱家那两个齐氏起龌蹉，和安才不会碍手碍脚。 晚上，两个人终于有心情做些别的了。今天叶风得寸进尺…… 连厚脸皮的夏离都不愿意了，红着老脸说他，「原来你那么克制的，现在过份了……」 叶风笑道，「我若不这么过份，就真的是那些人口中的断/袖了。」 闹了一阵后，叶风才极其满足地去东侧屋的炕上睡下。 翌日，夏离卯时末起床。她穿上练功服去了后院。之前在湘山府城的时候，她都是上午练箭和练搏击，在这里的时间就要改改了。早饭前练搏击，上午请完安回来后练箭。 叶风早就起来练功了，现在已经练出了一身汗。他在后院练，见夏离来了，跟她一起去了竹子后。 叶风之前见过夏离射箭，却没见过她打拳。见她戴着厚手套打沙袋，说道，「怕痛就别练了，你打架的事包在你男人身上。」 夏离继续埋头打着沙袋，说道，「打男人包在你身上，打女人还得我自己来。」 看夏离的脸上练出一层薄汗，叶风又心痛了，商量道，「打女人让婆子上，你就别这么辛苦了。」 夏离哭笑不得，直起身说道，「叶哥，你别跟我捣乱好不好。我喜欢练，厉害了，总没坏处。」 叶风只得说道，「好，你喜欢，就练吧。」说着，他也抽空打几下沙袋。 两人练了一阵，又切磋一阵，才手牵手回上房洗漱。 等到夏聚起床来到上房，三人在炕几上吃完早餐，叶风就同夏离一起去正院给和安郡主请安。夏聚和夏二妮是客人，他们不用去。 正院离二门比较近，他们走了一刻多钟才到。只有和安郡主和叶岚在，叶国公和三爷叶景都上衙和上学去了。 叶风和夏离给和安行了礼，坐去一旁。 叶岚看看门外，嘟嘴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没把熊样和当当它们带来呀？」 叶风笑道，「小妹不怕？」 叶岚道，「不怕。」 和安郡主嗔道，「给老太太请完安你就要去上课，就知道惦记着玩。那几个大物不熟悉，还是要摸摸它们的禀性后再接近。」 叶岚晃着她的胳膊撒起了娇，和安呵呵笑道，「好了，好了，莫把我晃晕了。想看它们，下晌去你大嫂的院子看。记着，得让你嫂子陪在一旁。」 夏离笑道，「好。」 第105章 叶风说道，「娘放心，当当它们都是跟着离离一起长大的，特别是熊样，还是离离救下养大的，它们比有些人还懂得人情事故，不会伤人。嘿嘿……」 夏离暗诽，叶风在大是大非上聪明，就是看不懂女人。他以为这是在给自己拉好人分，实际是在给她拉仇恨呢。 和安郡主听儿子一口一个「离离」地叫着，再见他看夏氏的眼神，那种由心里往外的欢喜和亲昵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她的心一阵痛，这个儿子，真是给别人生的，还是给这个没长开的乡下小媳妇生的。 和安眼里沉了沉，看了叶风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国公爷一直在劝她，儿子回来了，又娶了媳妇，还立了这么大的功，就不要再找事了，不要让他再一走几年。 之前和安一直跟大儿子别着劲，觉得他从小就不听话，不理解当娘的良苦用心。她约束他管着他，都是为了他好，想跟他多多亲近。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多么喜欢这个聪明能干的长子，多么想跟这个儿子亲近。可越想亲近，儿子就越躲着她。儿子一走三年，她想得发疯，才不得不承认，她过去越是想管束，就越把他们的距离拉得远。她怕了，怕他再一走几年，更怕他真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再看看这个乡下儿媳妇，貌美如花，气韵脱俗，小小年纪就有一份大户姑娘都少有的沉静安然……这哪里是乡下姑娘该有的气度，跟自己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把她带出去不会丢自己的人，也狠狠打了那些笑话她有个乡下儿媳妇的人的脸。 国公爷虽然没明说，却是暗示过这个儿媳不简单，不光是愚慧大师嘴里的有福，好像还有些与众不同的本事。本事不本事的倒无所谓，一个女人，本事再大又怎地。可是，这个丫头预先发现了寻眉下药的端倪，让自家知道了齐家的手伸得有多长，倒说明她还是有几分机灵…… 今天早上，她还想着收敛对夏氏的不喜，好好对这个被自己推远了的大儿子。可看到儿子对夏氏的态度，她如鲠在喉，难受得要命。 夏离看到和安的脸色变化莫测，知道她不高兴儿子对媳妇过于亲近的态度了。忙笑道，「在湘山的时候，大爷经常提到婆婆。说婆婆贤惠知礼，仪态端方，敬长怜幼，让儿媳多多跟婆婆学习。」 叶风跟夏离多默契啊，也希望跟母亲跟媳妇的关系搞好。忙道，「不止有这些，娘还有大智慧，处事面面俱到。上至皇上太后，下到夫人小姐，就没有说我娘不好的。这个本事，你一定要学着。当初我跟太后娘娘的关系搞得那样僵，我倒是走了，烂摊子却甩给了娘。娘处事圆滑，太后再生我的气，也不好明面把气发在叶家身上。」 说完，又起身给和安作了个揖，笑道，「都是儿子不好，让娘操心了。」 夏离的话忽略，但叶风的这一记马屁拍得和安神清气爽。这是儿子第一次跟她嘴甜，哪怕她知道儿子或许是为了他媳妇讨好自己，心里也高兴，眼圈都有些发红。说道，「你还知道娘操心你呀。」 叶风跟和安比较生疏，她这个样子，让叶风有些尴尬，嘿嘿干笑两声，说道，「儿子一直知道。」 他不好意思面对这样的和安，又侧头冲夏离说道，「看看长昭表弟，若没有娘帮忙，他就要娶个糟心媳妇了。」 夏离笑道，「谢大爷提点，我会学的。不过，这是大本事，精髓不一定学到，争取学些皮毛吧。」她跟叶风说话的时候，还故作比较拘谨的样子。 听说刘长昭，和安又道，「那孩子，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我也想他了。」又道，「刚刚我让人给端郡王府递了贴子，明天我们一起去你舅家，你大舅早就想看当当和熊样它们。」 叶风笑道，「好。」 几人一起去福寿堂给老国公和老太君请安。 二夫人已经带着三姑娘叶真在这里了。二爷叶文在上国子监，四爷叶和、五爷叶安在外院跟着先生学习。 众人请了安，又说笑几句，老国公就领着叶风去了外院。老太君单把夏离留了下来，叶岚和叶真去跟先生学习，和安去处理中馈，二夫人回自己院子。 老太君已经得知了夏离的真实身份，十分疼惜她。夏离的事，除了叶风、老国公、国公爷、二老爷知道外，昨天又告诉了老太君。暂时没跟和安郡主说，实在是因为她出身皇家，太后和她的亲嫂子都是齐家女人，怕她不注意露了馅。 老太太招手让夏离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夏离的手说道，「早年我跟你外祖母交好，她偶尔会带着你娘和大姨母来我家串门子。那时我们还打过主意，要把你大姨母说给我家大儿当媳妇。谁知先皇快了一步，给他们赐了婚。」又仔细看了夏离半天，说道，「你长得很像你娘，她们姐妹就长得像，如此看着，竟像是三姐妹……唉，可惜了。」 说得夏离红了眼圈，说道，「我娘和我大姨母命苦。」 老太太叹息了几声，把夏离的手捏得更紧了，说道，「我们两家还是有缘份，那一代没有联姻，你和风儿又结为了夫妻。好孩子莫难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人丧良心，总会遭报应的……」又问了御医给夏离的诊病情况，听说无碍，才放了心。 老太太的手温暖干燥，话语情真意切，让夏离感到心安和心暖，之前的忐忑和不安少了许多。 两人说了一阵话，夏离才告辞，寻影手里多了个老太太赏的首饰匣。 夏离的心情放松多了，原来外祖一家跟叶家的关系曾经这么好。难怪叶国公会私下帮大皇子做事，跟邱继礼也有联系。 回到随院，看见夏聚正领着当当、熊样、黑子在院子里跑步。他们对国公府还不算熟悉，不愿意出去遛腿。 夏聚过去抱着夏离的腰嘟嘴说道，「大姐，你怎么出去这么久，我们在这里好没意思的。」 夏离捧着他的脸笑道，「今天事多，多耽搁了一会儿。」又道，「你姐夫说会给你单请个先生，过几天你就去外院学习。」 第106章 夏聚听说自己要有先生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迭声地保证会好好发奋。 此时已经午时，夏离还是带着夏聚射了两刻钟射箭，才去东侧屋吃晌饭。夏离奉行「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制定好的计划都必须按时完成。 叶风没回来吃饭，他跟老国公在忙着什么。 下晌，天空高远，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飘浮着几丝薄薄的白云。早春的北方还是比较冷，但阳光足，在日头底下晒着，还是倍感温暖。 太阳鸟最喜欢这个天气。彩衣腿上系着绳子，在碧池上戏着水，唱着欢快的歌儿。熊样骑在树杈上望着天思考熊生，两只狗狗趴在院子中央晒太阳，偶尔扭动扭动身子，惬意极了。 夏离坐在东侧屋的炕上，指导着夏聚读书。阳光射进来刺眼，让人把炕几搬在背光的地方。 这时，院门响了，叶姝带着林哥儿和华姐儿来了随院。 夏离和夏聚赶紧迎出了上房。 叶姝笑道，「没法子，他们一睁眼就闹着要看熊熊和狗狗，吵了大半天。」 两个小豆丁已经顾不得行礼了，喊着，「大舅娘，怎么只有狗狗和毛毛，没有大熊熊呢？」声音都有些哽咽，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大熊熊。 而且，他们还把彩衣看成了叶风送老公爷的彩毛。 夏离指着树上笑道，「熊样在那里。」又小声提醒小兄妹道，「它们喜欢听人叫它们的名字，或是将军，不喜欢听人叫它们狗狗和熊熊。」 两个小家伙又跳着脚地叫，「样样，快下来，我们给你带好吃的了。」 熊样听了，赶紧扭着大胖身子下了树。 几个孩子和二狗一熊一鸟在院子里玩，夏离和叶姝便坐去东侧屋的炕上聊天。 叶姝性格爽朗，特别爱笑，还是个见面熟，跟夏离之前想像的京城贵女模式有很大出入。 叶姝说，「我跟大哥的岁数相近，关系也相处得好。大哥看着面冷，人可好了。之前，有人说我大哥不找媳妇是因为不喜欢女人，只有我知道，他是没遇到合适的……看看，现在遇到合适的了，喜欢得什么似的。」 夏离笑起来。自己才来这个家多久，朱姝怎么知道叶风喜欢自己喜欢得什么似的。不过，她十分喜欢这位开朗的大姑子。 她笑道，「我也听大爷说过你们小时候的趣事，说有时候婆婆不高兴他了，还得通过你传话……」 叶姝笑着点头道，「是呐，原来我经常帮他们传话传礼物。大哥少年老成，几岁大就像个小老头，做事有板有眼，又不多话。我娘却总把他当平常孩子看，管得事无巨细，又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规范他，还总想多抱抱多亲亲，吓得我大哥躲得老远。我大哥越躲，我娘就越气。我大哥还是孝敬心疼我娘，见她生气了，又会买些小礼物让我转交……其实我娘很好相处的，我的性格就像她。她跟谁都处得好，唯独跟我大哥不行……」又惊讶道，「我大哥居然给你讲那么多年前的事，他跟你的话不少嘛。」 夏离摆手笑道，「也不是很多啦，就是给我讲了些府中的事务……」 不多时，叶岚和叶真也来了。夏离又遣人去把夏二妮请来。 众人玩到申时末，才带着二狗一熊一鸟去了福寿堂。这次夏聚和二妮都去，晚上要在那里吃晚饭。 彩毛就养在福寿堂，它跟彩衣被绳子系着，在院子里低空盘旋着。而地上，几个孩子跟二狗一熊笑闹着，场面极是和谐热闹。 老太太领着众人站在廊下看了一阵，才回屋。 叶岚笑道，「以后当当和样样、黑子天天在祖母这里闹腾，想不热闹都不行。」 老太太笑道，「小猴儿，就知道热闹。它们三个是将军，这几天跟你大哥一样，是在休沐，以后要跟你大哥一起去军营。」 夏离笑道，「是呢，过去在湘山府的时候，每天一早训导卒来接它们去训练营，晚上再送回来。」 老太君又笑道，「别看它们是动物，比许多人都出息，不仅挣饷银，还挣了御赐之物。」 二夫人笑道，「风儿媳妇有福气，不仅相公给你挣赏赐挣银子，连宠物都给你挣。」 夏离笑笑没言语。 老太太微微皱了下眉毛，说道，「老二媳妇说话要慎重，当当它们怎么是宠物，它们是功臣，是将军。」 和安嘴角滑过一丝笑意。 二夫人的脸通红，赶紧笑道，「哎哟，儿媳也是稀罕它们，说错话了。」 稍后，四爷叶和、五爷叶安下学，又去围着那几个动物看。 等到叶风爷孙回来，男人们下衙，叶姝的男人马洪也来接媳妇儿女了，才去花厅吃饭。 饭后又去厅屋说笑一阵，才散去。 夏离觉得，叶家的气氛还算和谐。虽然时尔有点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也不是原则性的大事。 回到随院，叶风才跟夏离说，夏山一得到夏离的信，下晌就跑来找叶风，想请假回家把他跟李华敏的事情定下来，怕回去晚了情况有变。 「我没同意，建立戎犬队是公务，是朝廷大事。他把戎犬队建立起来后，再回去办私事。他实在着急，就派人回去送个信。可他竟是很不情愿……」 叶风有些生气了。 夏离道，「我三舅跟敏姐姐很不容易的，当初听到李秀才家反悔婚事，都快疯了。现在好不容易情况有变，若是再错过了，他会痛苦一辈子。当初我外婆说的话非常不妥，让李家到现在都被人诟病。或许我三舅觉得光派个人去送个信，没有表达出他的诚意，辜负了敏姐姐……」 叶风为难道，「我们左卫营的统领孙大人很不屑戎犬队，主要是因为戎犬队建立起来会全权听我的指挥。他一直想插人进来，我都挡在外面。若夏山走了，我怕孙大人会见缝插针，弄个人来代替他，那我们就被动了。」见小媳妇苦着一张脸，又说道，「这样吧，我派人快马加鞭去湘山府一趟，把夏山的想法跟岳父和你大舅说清楚，再给潼宁县令送封我的亲笔信，请他们一起找李家把他们的事情定下来。等到夏山忙完，就回去娶亲。这总有诚意了吧？」 第107章 夏山比叶风还要小一岁，又是下级，叶风还是习惯叫他的名字。 夏离点头笑道，「能把青天大老爷请动，肯定是有诚意了。嗯，那就早些让人动身。」又笑道，「等送信人回湘山府的时候，说不定我娘已经生了。」 说完，分别给夏氏、夏柱、李秀敏各写了一封信，又让金铃准备些东西，分别给湘山府和小洼村的几家亲戚及李秀才和李秀敏带回去。 第二天早饭后，夏离和叶风收拾妥当。 叶风穿着锦袍，系着玉带，戴着珠冠，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这是夏离第一次在京城亮相，虽然是小范围亮相，她也非常重视。造型依然走适合她的新清脱俗风格，又不失隆重精致，去做客总要隆重些。 她穿着朱红提玉兰花彩缎褙子，玉色撒花长裙。戴了一支衔珠凤头长簪，两支点翠蝴蝶短簪，珍珠耳坠，一对极品玉镯。妆容与这个时代来讲偏淡，主要是腮红没有那么浓艳，却更加突出了她的杏眼流盼，粉面樱唇。 看到漂亮的小媳妇从妆镜台前起身，叶风情不自禁地歪头亲了她一下。 夏离嗔道，「讨厌，妆被弄花了。」又回头对着玻璃镜仔细照了照。 几个丫头低头装没看见。 二狗一熊也收拾好了，个个毛光水滑，穿着「戎装」。 叶风又交待玉铃，让她同叶青一起把二狗一熊看好，吃食和水都是自家带，不许吃别人家的。不仅去端郡王府如此，以后去别家都一样。 他们带着二狗一熊走到了院门口，夏聚还跟在后面。 若去别人家，带个弟弟也无所谓，可不能带他去端郡王家。端郡王的继室是齐氏，是邱继礼的继室小齐氏的姐姐。 那一家人忒不要脸，专爱给别人当继室。听说，齐家儿郎少，又多没出息，齐太后和齐家家主齐侯爷就特别喜欢把自家漂亮姑娘嫁去好人家。只要有权，哪怕当继室也愿意。 夏离搂着夏聚说道，「那家是刘公子的家，你也知道，刘公子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去跑去千里之外的湘江省。他们家不好玩的，尤其是他继母，忒坏……」 夏聚知道这个理儿，可就是想去大院子外面看看。 叶风笑道，「等过些天，我带你们去街上逛逛。」 夏聚才不舍地止了步。 路上，夏离再次悄悄嘱咐叶风，当着他老娘的面，少看自己，最好不看自己，更不能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看自己…… 昨天晚上夏离就嘱咐他好几遍，怕他忘了，又嘱咐了一遍。 叶风笑起来，觉得小媳妇的心眼还挺多。 正好叶岚拐过牡丹园走过来。她纳闷道，「原来大哥还会这样笑啊。」 说得叶风一噎。 夏离赶紧指着当当几个说道，「小姑看看，这是它们的官服，是不是很威风？」 叶岚孩子心性，一下就被当当几个吸引过去了，笑道，「的确很威风呐。」 心里暗道，最威风的还数熊样。 到了正院，叶景已经在那里了，他先给叶风和夏离见了礼，又跑去跟当当它们套近乎。 夏离觉得，叶风这几个弟妹都还不错。 和安还专门看了夏离几眼，暗自点点头，这样的媳妇带出去也不丢她的脸。 叶国公和和安收拾好，一家人一起去了外院。男人骑马，女人和二狗一熊坐马车，去了端郡王府。 和安虽然讨厌嫂子齐氏，但跟兄长端郡王爷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跟娘家来往的还算密切。 大公子刘长瑜站在郡王府的大门前迎接，他直接请叶国公和叶风、叶景去外院，还要请二狗一熊一起去。 端郡王庶长子刘长瑜是刘长昭的庶兄，今年二十一岁。 他说，邱表弟想看熊卫将军，五姨母就带他来了，邱侯爷也跟着一起来了。 小邱齐氏在同辈姊妹中行五，刘长瑜口中的五姨母，应该是邱家的小齐氏。那么邱表弟就应该是邱继礼和小齐氏的儿子邱中和，邱候爷就应该是邱泽了。 邱泽从年轻时就好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遛鸟斗鸡，自然对动物感兴趣。听说，刘长昭送给端郡王爷的太阳鸟，邱泽特别想讨要，可他出再多的银子，端郡王爷都不卖。 他们一家赶着来，肯定是这位好玩的邱侯爷想看名震朝野的当当、熊样、黑子了。 也好意思，哪有公爹跟着儿媳妇去儿媳妇妹妹婆家串门子的理儿，这也只有邱泽那个不讲礼数的混不吝才能干出来。 叶国公和叶风本就瞧不上邱泽，跟他几乎不来往，听说今天还要应付他，都禁不住皱了皱眉。叶风还有些纠结，邱泽再混，也是离离的亲祖父，以后少不了跟他打交道。 他只带了熊样和黑子去前院，让当当陪夏离去后院。 而女眷则坐着轿子去了内院，当当跟着夏离坐一个轿。 和安的脸沉了下来。因为她跟嫂子齐氏的关系不算好，每次回娘家，兄长都会在正院，同齐氏一起接待他们，免得尴尬。而这次不仅要单独面对烦人的齐氏，还要面对更烦人的小邱齐氏。 夏离心里更是暗诽，没想到，第一次串门就能跟邱家人对上。还好老齐氏没来，否则真想让当当去把她的鼻子啃下来。 轿子来到正院停下，和安领着叶岚、夏离和当当下了轿。 院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一位貌美的姑娘。 少妇是刘长瑜的媳妇刘大奶奶黄氏。而那位姑娘，是齐氏的亲生女儿刘春兰，今年十五岁。 齐氏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刘长晖，今年十三岁。齐氏一直致力于迫害刘长昭，就是想让这个儿子承爵。 黄氏和刘春兰上前给和安郡主屈膝行礼了道。 第108章 刘春兰咯咯笑道，「姑母，表妹，我娘一直盼着你们呢。」又看了夏离和当当一眼，笑道，「这就是大表嫂吧？呀，这条大狗就是虎卫将军啊，真威风。熊卫将军呢？」 当当穿着紫色胸背带，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级别。 不得不承认，刘春兰很会说话，至少表面对夏离还算客气。 和安虽然不喜齐氏，但对刘春兰很不错。笑道，「熊卫和狼卫被风儿带去了外院。」 几人进了厅屋，里面坐着两个美妇，起身跟和安寒喧起来。 夏离早听赵嬷嬷说过，齐家女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媚」。 这两个齐氏长得很像，都是细眉细眼，小巧的鼻子很挺，小而薄的嘴微翘，感觉就等着男人上去啄一口。五官分开不算很惊艳，可组合在一起，再加上尖尖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皮肤，削肩，细腰，自有一番风流妩媚，琼姿花貌。 她们具是满头珠翠，华服裹身，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像不到三十的少妇。 端郡王妃看夏离的眼睛愣了愣，她做梦都没想到叶风的乡下媳妇会如此妍丽，举手投足自有一种气韵。 她心里一直不高兴叶风多管闲事，把刘长昭弄去湘江府，让她鞭长莫及。更气这个大姑姐破坏她的好事，硬求皇上给刘长昭和曾家姑娘赐了婚。 本来，她还想看看这位大姑姐的笑话。再好强咋地，儿子再能干又咋地，瞧不上我们齐家姑娘，最终却只娶了个被人笑话的漏油灯盏…… 她瞬间惊讶后，脸上马上堆满了笑，说道，「这就是风儿媳妇吧，哎哟，长得倒是俊俏。」 语速不快，声音软糯轻柔。不像是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吹出来的。这种声音加那种长相和身材，的确有些魅惑人，是许多男人喜欢的款。 和安笑道，「她就是风儿媳妇。」对夏离笑道，「这是你大舅娘。」 夏离给她屈了屈膝，说道，「夏氏见过端郡王妃。」她可不想叫这个女人大舅娘。 端郡子妃呵呵笑了两声，抹下腕上的一个玉镯给夏离当见面礼，寻影上前接过。 和安又指着一个更年轻的妇人说，「这是邱夫人。」 夏离刚才看她们的是余光，此时夏离的目光直视着小齐氏。 小邱齐氏穿着桃红提花锦缎小袄，大红缎绣花长裙。小袄裁剪得非常合体，更显得腰身婀娜，肩若削成。 她的发髻正中插了支镶了一颗猫儿眼的赤金累丝菊花簪。菊花很大，花瓣多却繁而不乱，每一缕金丝都清清爽爽，头一晃，花瓣就颤微微地晃起来，中间的花心大猫儿眼更是起到了画龙点晴的作用。簪子做工精湛，极其漂亮。 这根簪子把夏离的心都闪痛了。她知道，杨安安喜菊，她的许多首饰都是打的菊花形状，这根簪子肯定是她留下的。 齐家姑娘多，攀上高门的不少，但嫁妆却都不算丰厚。邱泽是败家子，家里在勋贵中属于比较穷的。邱继礼挣得再多，也只把明面上的拿回家，私下的都留在了鹤城。杨安安留下的嫁妆，被大小齐氏贪墨了不说，她的首饰这两个人也都毫不顾忌地原封不动拿出来戴。 太不要脸了！ 夏离直视长辈属于很不礼貌的行为，再加上眼里的冷意，小邱齐氏十分不高兴，脸也沉了下来。 夏离敛去眼里的寒意，只双手在左腰侧晃了一下，腿都没有弯曲，说道，「见过邱夫人。」话声未落，人就站去了一边。 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再软，也不能弯这个女人。理智告诉，这时候还没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不应该表现出来对小邱齐氏的不满。但这已经是她的底线，她实在做不到能把这个女人当一般女人看待。 这种敷衍的万福礼让小邱齐氏气愤不已，也让和安和端郡王妃愣了愣。 和安虽然不喜小邱齐氏，也觉得儿媳妇无礼了。她猜测夏氏如此作为是恨齐家给她下药，不好把气发在端郡王妃身上，就发在了小邱齐氏身上。想着回去得教育教育她，再气齐家人，也要做做面子活，本来别人就诟病她的出身，这下更有话说了…… 但她当着外人不会说夏离不好，只得笑道，「邱夫人匆怪，风儿媳妇才从湘江那边来京城，有些礼节不太懂，以后会慢慢教导她。」 小邱齐氏气死了。这个夏氏见端郡王妃的福礼是标准的，而见自己却如此敷衍，这哪里是不懂礼数，这就是明晃晃瞧不上自己。冷哼道，「乡下人就是不懂礼数，粗鄙无礼，的确应该多教教。」 这话也难听。 和安沉了脸。再是乡下来的，也是她儿媳妇，如此说就是打她的脸。冷然说道，「邱夫人慎言。」 夏离小声嘀咕道，「猪嫌乌鸦黑，只见别人黑，不见自己黑。」 不是说自己是乡下人不懂礼数吗，那她就不懂了。当然，她不能说「乌鸦嫌猪黑」，她宁可当乌鸦，也不当猪。 小邱齐氏大怒，惹不起和安郡主，又不自持身份不愿意跟乡下人吵架，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指着夏离说，「你，你……」 端郡王妃也气夏氏不给自己姐姐面子，但她还是不愿意把这次聚会搞砸，那样郡王爷会不高兴。让郡王爷不高兴的事，她绝对不会做。 她赶紧打着圆场，小声劝道，「五妹，风儿媳妇不太懂礼节，我大姑姐也说了以后会教导她，你就不要生气了。」又指着当当笑道，「哟，这是虎卫将军还是狼卫将军？」 刘春兰赶紧笑道，「娘，看看它戴的是紫背带，就是虎卫将军，听说是最厉害的，比熊卫将军还厉害。」 这母女两个默契地把话扯到了一边。 当当平时跟着夏离出去见客，只要夏离行了礼，它都会跟着给人作揖。但它聪明，看出姐姐非常不喜欢那个女人，不仅没作揖，看着小邱齐氏眼露凶光，大舌头也伸了出来。 第109章 小邱齐氏本来就怕大狗，见大狗似对她充满了恨意，吓得身子往后仰了仰。 端郡王妃也害怕，说道，「它不会伤人吧？」 和安笑道，「不会。听风儿说，它比许多人都懂事。」觉得不能把小邱齐氏得罪到底，又笑道，「邱夫人莫怕，它听话得紧，不会咬人。」 众人落座，当当蹲坐在夏离的腿边。 屋里还有个八、九岁的女孩，是端郡王的庶女刘秋兰。她对当当十分好奇，不错眼地看着它。 本来和安跟端郡王妃的关系就不算好，再加上刚才的不快，宾主之间非常尴尬，话不多，无事就端起茶碗喝两口。 好在刘春兰机灵，跟叶岚找着话说，屋里才不致于冷场。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突兀的大哭声。 小邱齐氏一下站起来，说道，「和儿怎么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哭着冲了进来，他头戴束发金冠，穿着红色绣团花锦袍，锦袍被扯烂了一块。他跑进屋拉着小邱齐氏哭得更甚。 邱齐氏用帕子给他擦着眼泪，问道，「和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和郡王妃也站起来问道，「和儿这是怎么了？」 跟邱中和一起跑进来的少年说道，「禀母妃，禀五姨母，和表弟逗狼卫将军玩，拖了它的尾巴，狼卫和熊卫突然发狂，把和表弟冲撞在地上……」他没好意思说，和表弟还说了熊瞎子长得忒丑，惹得能卫大怒。若不是叶表哥拦着，这位和表弟会被那一熊一狗撕碎。 这是端郡王的庶子，四爷刘长瑢，今年十二岁。 邱中和哭道，「大狗咬我，熊瞎子还要打我，祖父不仅不帮我，还骂我先招惹它们。娘，让人把它们乱棒打死。」 夏离严重鄙视，这就是个傻子，居然敢扯大狗的尾巴，这副德性还想当世子。看他的模样，长得不错，只是两只眼睛分得很开，咧着大嘴哭，涕泪皆下，一看就不聪明。不过，他还是有一两分像邱继礼，应该是他的种。虽然邱继礼娶小齐氏是迫不得已，却还让小齐氏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不仅是傻的，还暴虐。这就是上天有眼。 小邱齐氏不敢说把大狗打死的话，那是皇上御封的将军。只得说道，「那大狗就是畜牲，以后我儿离它远着些。」 这话夏离又不爱听了，冷笑道，「当当和黑子是御封的四品和六品将军，邱夫人和邱公子如此说法，是要招祸的。」又小声嘀咕一句，「又来了头更黑的猪。」 离她近的叶岚听到了，笑出了声，又赶紧用帕子把嘴捂上。叶岚经常听和安骂齐家的女人，也特别讨厌这个傻了吧叽的邱中和，所以夏离对他们无礼，她并不觉得不妥。 当当听得懂人话，不高兴了，立着眼睛冲小邱齐氏和邱中和狂吠起来。若不是被玉铃紧紧抓住，它会跑过去啃那两人的脸。 吓得屋里的几个女人尖叫起来，邱中和哭声更大，往后面躲着，小邱齐氏大声喊道，「打出去，打出去。」 当当几个是端郡王爷请来的贵客，郡王妃没下令，屋里下人没人敢去打。 小邱齐氏见没人听她的话，气得拉起邱中和往外走去，「咱们惹不起，躲得起，回府。」她早就想回府了，刚才一直碍于姐姐的面没好走。 和郡王妃赶紧起身，把他们母子拉去厢房劝解。 和安也失去了兴致，跟一个婆子说道，「去外院跟国公爷说，府中还有事，吃了晌饭就回家。」 叶岚跟刘春兰姐妹解释着，「我家当当最乖了，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发过脾气。还有黑子，也从来没咬过人。但是它们听得懂人话，一定是不高兴刚才邱夫人和邱公子骂它们了……」 闹得不愉快，吃饭都没在一处。刘春兰姐妹陪着和安几人在上房吃，端郡王妃陪着小邱齐氏母子在厢房吃。 吃饭的时候，又从厢房里传出一阵尖叫声。原来当当偷偷跑去了小邱齐氏的背后，突然立起身子爬在她的肩膀上舔她的耳朵，吓得她不停尖叫。 玉铃赶紧跑去厢房把当当拉了出来。 叶岚又跟刘春兰说道，「看吧，我家当当不咬人吧，它只是去吓唬吓唬人。」 饭后，和安领着叶岚和夏离、当当起身去外院，端郡王妃拉着和安赔着不是，小邱齐氏气得没露面。 本来夏离还要给当舅舅的端郡王见礼，因为闹了这一场也不能见了。 坐轿子来到前院，远处站着几个男人和熊样、黑子。除了叶家几个男人和刘长瑜兄弟，还有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蟒袍，长得跟刘长昭很像，应该是端郡王爷齐世赫。其中还有个岁数比较大的男人，长得非常像邱继礼。 他们是专门等在这里看当当的，玉铃把当当牵了过去。 夏离猜测，像邱继礼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这具身子的祖父邱泽了。 邱泽今年五十七岁，可看着不到五十岁，面白微须，身型偏瘦。穿得跟后生一样花哨光鲜，眼珠子乱飞，说话时脚还要掂一掂，脑袋晃一晃。若不看他那张老脸，就是鲜衣怒马、提笼驾鸟的纨绔小子。 他看到当当就一阵开怀大笑，「这就是虎卫将军了。哈哈哈，我看动物比看人准，这个虎卫将军是犬中的上上品。」又抱拳对叶风说道，「叶大人，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卖给我一只，我出大价钱。」 叶风抱拳说道，「邱侯爷慎言。戎犬属于军用物资，私下买卖，是要砍头的。」 邱泽翻了个白眼，傻了吧叽的，你不把戎犬说出来，谁知道是戎犬啊？ 邱泽一直看着当当，当当没理他，领着熊样和黑子跑向正准备上马车的夏离。 邱离远远地看到夏离有些发愣，怎么这个小娘子有点点面熟？还想再看，夏离已经上了车。 夏离怒其不争，这个老男人渣出了新高度。为了高官厚禄和富贵日子，宁愿戴绿帽子，宁愿把老娘逼进佛堂。知道齐氏的德性，还同她一起合伙谋夺了另一个小妾的儿子。不管儿媳妇的死活，由着亲孙子被人迫害出逃…… 第110章 回到叶府，叶国公领着两个儿子直接去了外院书房，和安等几个女人、二狗一熊回内院。 下了轿，和安沉脸跟夏离说道，「这里是京城，你的一言一行不止代表了你自己，还代表着晋国公府，代表着你男人。虽然我也不喜邱夫人这个人，但她是太后的侄女，是东进侯的儿媳，是邱总兵的夫人，对她必须保持表面的尊重。哪怕她没有这么多身份，仅是一个小官之妻，是一个女性长辈，做为晋国公的世子夫人，你也应该给予应有的尊重。这是你必须具备的贤惠，礼仪，谦和，气度……不要把乡下的做派带过来，不仅会让你的名声扫地，也会连累男人和婆家。念你初犯，回去抄三十遍《女戒》，在屋里思过一旬。若下次再犯，决不轻惹。」 夏离算是冲喜媳妇，还把老公爷的病冲好了，得两位长辈和国公爷另眼相看，和安这次处置算轻的。 夏离敛眉屈膝道，「是，儿媳尊命。」 她知道会被罚，但不后悔。她今天的做派的确无礼，可面对邱家的齐氏，面对齐氏顶着自己母亲的簪子到处晃，她做不到不无礼。 当当、熊样、黑子都看出和安对姐姐的态度不善，不高兴了，对着和安嚎起来，吓得她后退了半步。 夏离赶紧制止道，「不得无礼，闭上嘴巴。」便带着它们回了随院。 夏聚午歇还没起来，夏离直接回了上房。 她净完手，坐在炕上发了一会儿呆，就让人拿出笔墨纸砚，再拿了一本《女戒》，开始抄写。 原主小时候学过《女戒》，夏离穿越过来后就没有再想过那本书，已经淡忘了，只得照着抄。 她边抄边腹诽着，这是什么教材，真是女人为难女人。 申时末，叶国公和叶风在外院办完事去了福喜堂。正好听到和安在跟老国公、老太君讲夏离在和郡王府的表现，以及她对夏离的处置。 除了和安，另几个人都知道夏离的真实身份，觉得她小小年纪不会掩饰情绪，如此作为也能理解。说了几句夏氏年纪小，让和安以后慢慢教导之类的话，没有一个人怪罪夏离。 和安处置得比较轻，叶风也就没求情。 和安又对老太太笑道，「今天邱夫人又戴了一支菊花簪，一看就是杨安安留下的嫁妆。贪没了人家的嫁妆，也该改个头换个面再拿出来戴啊。啧啧，也好意思！」 老太太冷哼道，「改头换面要花银子，她们舍不得。那家人，自从邱泽娶了齐氏，就没有脸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和安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咦，我怎么觉着风儿媳妇长得有些像安安呢？」 老太太顿了一下，说道，「嗯，是有那么点像。不过，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也不足为奇。」 和安聪慧，做人八面玲珑，自会看人脸色，揣摩心事。这屋里的人还跟她相处了二十多年，更是知道他们的禀性脾气。 这几个人，老太太在否认，其他几个男人装没听到，更让她怀疑。再想到他们对夏氏的善待和袒护，一直不近女色却唯独对她痴迷的儿子，夏氏自身气韵和村姑的大相近庭，还有她对齐氏的极度无礼。难道…… 她掩下心事，端起茶碗喝茶。 晚饭后，叶风回到随院。 他见夏离并没有不高兴，笑道，「你不生我娘的气？」 夏离道，「你娘不知道我跟邱家的关系，她罚我也正常。你知道吗，小齐氏头上戴的是我母亲的菊花簪，我恨不得上去拔下那根簪子戳瞎她的眼。」又冷哼道，「还好老齐氏没去，否则我会更无礼。」 叶风也说道，「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跟那家人碰到了。对于大小齐氏，无需给她们好脸色。」又叹道，「那位邱候爷，也真不知所谓。若他不是你祖父，我都不稀得搭理他。实在想不出，邱总兵那样睿智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个糊涂透顶、不知轻重的父亲。」 想到那个一把岁数的愣头青，叶风摇了摇头。 夏离笑起来，说道，「这就是隔代遗传，那个邱中和，跟他祖父一样傻……不，比他祖父还傻。」又不解道，「当初看邱继礼的表现，对我母亲用情极深。可是，他怎么不嫌恶心，小齐氏那样的女人也能睡，还睡出个傻儿子。」 叶风随口说道，「男人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见夏离紧抿小嘴看他，又赶紧道，「若是我，我肯定不会那么做。」 夏离又想起了前世，幽幽说道，「若我死得早，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好女人渡过余下的一生，前提是好女人。一直活在思念中，真的很痛苦。」 叶风把夏离搂进怀里，不高兴地说道，「你双标了啊。这辈子，我不会早死，你也不会早死。」 他用了点力，夏离感觉有些不适，动了动身子。笑道，「你又想起一个现代词。」 叶风想了想，笑道，「双标是现代词？哦，好像是……我觉得，我越来越能找到前世叶风的一些感觉了。」又道，「我母亲好像对你的身世有怀疑了。你不是说现代的化妆术能够整容吗，以后出门前化妆，最好换种妆容，不那么像你的生母。目前你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夏离道，「邱继礼怎么还不回来？」 按之前的商议，邱继礼回京了，夏离就要走那一步棋了。只要邱继礼认了她是邱家女，是杨安安的女儿，就能跟大小齐氏针锋相对了…… 叶风道，「听说，邱太夫人‘重病’，半个月前就遣人快马加鞭给鹤城的邱大人送信了。」 夏离冷哼，「老娘病重，邱泽还有心情串门看动物，还穿得那么花哨，真是个不孝子。」 叶风道，「他但凡有一点点孝心，家里也不会弄成那样了。」 想到那位被儿子逼进佛堂几十年的老太太，夏离无比倾佩。气成那样，还能活到七十五岁，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寿星。希望她将来能活得更久一些，享享自己和夏聚的福。 第111章 正院安喜堂里，和安似笑非笑喝着茶，对叶国公的所有调侃听而不闻。 叶国公和和安郡主成亲二十余年，少有脸红吵架的时候，是贵族圈少有的恩爱夫妻，两人相处之道也颇得许多人羡慕。若叶国公不高兴了，和安会放下身段小意服侍。若和安生气了，叶国公也会说些软和话哄妻子开心。 而今天，叶国公说了好多好听的话，和安还是没有表示。 无奈，叶国公咬咬牙，想着这事迟早要跟她说，迟说早说都要说。就非常没有原则地说道，「我们也不想瞒你的，但那事事关重大，你娘家嫂子又是齐家女，就暂时没告诉你。风儿媳妇的出身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和安听后唏嘘不已，说道，「杨妹妹真是可怜，知道自己危险，先把孩子送了出去。」又双手合什念了声佛，「阿弥陀佛，上天有眼，让那个孩子好好活了下来。」 叶国公道，「以后，你要多多疼惜那孩子。她有不周的地方，慢慢教……」 和安点头道，「就冲我跟先太子妃的情谊，我也会疼她。」又狐疑道，「愚慧大师对夏氏的批语，是不是你们为了让她嫁进咱们家里而放出的风声？」 叶国公摆手道，「不是，我们怎么可能随便拿愚慧大师的名头传瞎话，大师的批语是真的。本来父亲是想请大师为家里算卦，大师没为家里算，却为风儿算了……」 二月初一，叶风还会在家里歇息一天。 夏离禁足，吃完早饭继续抄《女戒》，叶风去给长辈请安，赵嬷嬷也来随院当值了。 她看到夏离抄《女戒》，又听夏离说了原因，笑道，「若下次大奶奶再碰上邱家那两个女人，您大面上最好过得去，让下人或是当当它们无礼即可。」 虽然叶风没有明说，但她已猜到夏离同邱家的关系，完全理解夏离对老小齐氏的恨，但还是不赞同夏离自己无礼。 夏离不愿意多做解释，便没言语。 巳时，和安的一个叫水灵的大丫头来了，她手里拿着个匣子，还带了两个针线房的一个婆子。 夏离忙起身让座，寻影又亲自端来一盅茶。 水灵谢过，先对赵嬷嬷笑道，「郡主有事，请嬷嬷去一趟正院。」 赵嬷嬷听了，赶紧走了出去。 夏离猜测，应该是和安想从赵嬷嬷那里了解自己过去的事，她不担心赵嬷嬷会说对自己不利的话…… 水灵又笑道，「我给大奶奶送月例来了。大奶奶的例钱每月二十两银子，每季四套衣裳，两套脂粉。首饰定期添置……管事嬷嬷二两银子，大丫头一两银子五吊钱，每季两套衣裳……大夫人说，舅爷和表姑奶奶是客，在我们府住着，也要按主子的月例给。舅爷和表姑奶奶的月钱为十两银子，衣裳也是每季四套……」 又让针线房的婆子给夏离、夏聚和从湘山来的几个丫头量尺寸。 夏离猜到叶府会给夏聚和夏二妮发月例，之前跟叶风商量过，她不想要。那天二夫人拿当当它们给自己挣饷银挣赏赐说事，是不是觉得还没分家，赏赐要全部充公，斩获也应该全部充公。在这些人眼里，夏离是个农女，继父又是小武官，不应该有那么多嫁妆。那些嫁妆，都是叶风给她充门面的。 自己的「穷亲戚」住进来，还要跟着拿月例，不好。 叶风说，二夫人要那样想也没办法。家里的当家人，包括他娘和安郡主，都不是小气的人。他们要给夏聚和夏二妮发月例，那是给夏离脸面，他们的好意不应该拒绝。 至于二夫人，人不错，就是有些小气。只要她不明说，不理她便是。若是明说了，也不要惧她，直接怼回去，或是让长辈出面…… 送走水草几人不久，叶风领回来一个二十出头岁的后生。后生穿着细布长袍，很紧张的样子。 把下人都遣退后，那个后生一下跪了下去，说道，「大姑娘，您还活着，您进京了，您还嫁了个好人家，真好啊，呜呜呜……」 他话没说完，就泣不成声，又哭着从怀里掏出一摞纸呈上，说道，「这是先大奶奶让我爷保留的她的嫁妆单子，我们搬了好多次家，什么都没了，可这些嫁妆单子还保存着，终于能够交到大姑娘手里了。呜呜呜……」 夏离愣在那里，问道，「你是……」 叶风说道，「他是杨贵的孙子杨子兴……」 杨贵夫妇是杨安安留在京郊的另一对心腹。当时，就是他们想办法把小原主掉包抱出来交给夏氏，几年后杨贵还曾经去过一趟小洼村，后来就音讯全无。 上年邱继礼来见过夏离后，回去就遣人去京郊秘密查访杨贵的消息。还真在一个村子里找到了杨家人，只不过杨贵已经死了多年了。 九年前，老邱齐氏不知怎么知道杨家人是杨安安留下的人，派人找到他们。旁打侧击许久，没获得有用的信息，就捏造罪名告发了他们，还把他们的五十亩地谋夺了过去。杨贵和儿子被判杖五十，坐五年牢。结果父子两人只坐了半年，就都死在了牢里。 他们一家一下没了田地和房子，杨子兴的母亲和妹妹得病相继去逝，杨老太还活着，只是摊在了床上。杨子兴租了几亩地种，养着瘫子祖母。由于穷，他都二十多了还没娶媳妇…… 夏离哭了。为了夏离，这一家被整得家破人亡。 她接过那一摞纸，请杨子兴起来，又屈膝给他行了个礼，说道，「谢谢你们，谢谢杨贵爷爷和杨奶奶救了我。你们一家的仇，我会让邱齐氏血债血偿。」又问，「杨奶奶的病怎么样了？我找大夫给她诊治。」 杨子兴说道，「谢大姑娘惦着我奶。由于我们搬了好多次家，上两个月邱大人才找到我们，赏了五百两银子，还买了个小院儿安置我们。现在我奶很好，大夫给她看了病，一直在吃药。」 夏离赏了杨子兴六百两银子，让他娶媳妇，买地，祖孙两个好好过日子。又赏了杨老太一对金镯子，一对银镯子，几根金银簪子，人参、三七等许多补药。 第112章 杨子兴听了，又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说道，「我爷在的时候，我小，好些话没跟我说。还是在邱大人找到我们以后，我奶才说了实话。我们一家是因为要为大奶奶办事，才放了奴契的。奴才还是愿意给大姑娘当奴才，像我爷一样当个忠奴……」 夏离是现代人观念，觉得当奴才没有自由，再是锦衣玉食也没有当良民好。何况，杨子兴有那么多钱了，买地做生意，足以过得富裕，为什么一定要当奴才？ 叶风倒是能理解。有些下人想当忠奴，就像许多朝臣想当忠臣一样，这是他们的一个信念。而且，杨子兴家里四个亲人惨死，也不排除他有跟着夏离报仇雪恨的因素在里面。 说道，「他想留下来就留吧，他原来小，邱家的人也会不认识他。给你当管事，专门帮你跑二门以外的事。以后他的子女再施恩放奴契，让他们当良民。」 杨子兴听了，又给叶风磕头谢恩。 夏离说道，「那好。只不过，你暂时不能叫杨子兴，就叫夏兴吧。你祖母一个人在家我们都不放心，就在我的庄子旁给她修个院子，买个婆子服侍她，再让祝叔一家帮忙看着。」 听了夏离的安排，杨子兴……不，现在要叫夏兴，夏兴更是高兴，又磕头谢恩。 夏离让夏兴回家把老太太接去庄子里住，等房子修好再搬进去。把老太太安置妥当了，他再来当值。 夏兴走后，夏离看着手里那摞纸，纸已经发黄，边儿也卷了，却没有丝毫损坏。她心酸不已，当个忠奴真不易。还好夏氏带着她逃去千里之外的小洼村，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仔细看了这些嫁妆，有首饰、摆件、皮毛料子、田地铺子，射日弓，万星弓，等等。除了射日弓和万星弓不能估价，其它的物什加起来有九万两银子之多。这么多东西，不知道被那两个坏女人和邱泽祸祸得还有多少。还好射日弓和万星弓被邱继礼拿走了，否则肯定会被他们卖了换银子。 想到杨家的惨和邱家那几人的嘴脸，夏离的心都在痛，饭也吃不下。叶风劝解着，她才喝了半碗汤。 夏离脑袋发涨，去床上晌歇。叶风没有晌歇的习惯，坐在炕上看书。 突然，叶全来报，说宫里的内侍来了，请叶风带着虎卫、熊卫、狼卫三位将军进宫面圣。 叶风赶紧起身，想了想一个都没带，快步向外院走去。 夏离也被吵醒了，坐了起来。暗道，当当、黑子和熊样它们现在刚刚进京，对环境不太适应，脾气有些暴躁。昨天在端郡王府就出了状况，此时肯定不敢带它们去面圣，怕出意外。 叶风走了，赵嬷嬷才跟夏离笑道，「郡主让老奴多跟大奶奶讲些大宅门里的事情，再教教礼仪……」 赵嬷嬷怎样教自己规矩都无所谓，只要别让自己站在和安跟前立规矩，或是让婆子天天折腾她练习礼仪就成。 夏离清测，和安应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知道也好，至少会看在大姨母和母亲的面上对她好一些，听说和安早年跟大姨母杨平平的关系非常好。 不多时，夏二妮拿着一个匣子来了。 她红着脸说，「姐姐，今天郡主的丫头给我送了十两银子和这些首饰、脂粉，还让人给我量了身量，说是做衣裳。我又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白吃白住了，怎么还能要这么多东西，不好吧……」 夏离笑道，「给你你就收着，这是大户人家的待客之道。王新要先把营里的事务忙完，才会找房子，还要忙一段时日，你安心在这里住着……」 晚上叶风很晚才回随院，夏离一直在等他。 他的表情比较凝重。他说，他去见皇上的时候，叶国公也在那里。皇上听了他的禀报，说以后再见即可。让他们意外的是，皇上把四皇子刘瑞和五皇子刘祥宣了过来。明面的意思是那两个是孩子，对戎犬感兴趣，让叶风跟他们讲一讲戎犬打仗的事。 而皇上的真正意思，是想让叶家支持四皇子刘瑞。 「四皇子刚刚十一岁，没有生母，母族势弱，虽然有皇上的保护，但太后把持后宫几十年……」叶风摇摇头，又道，「祖父、父亲和我商议，皇上的旨意必须服从，把姿态做得再明显一些……」 夏离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她到底心肠软一些，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让齐家看出皇上有意栽培四皇子而忽略大皇子，等到齐家忍不住出手……四皇子还那么小，真可怜。」 叶风叹道，「只恨生在帝王家，宫廷争斗从来都残酷……」 第二天天还没亮，叶风和夏离都起了床。吃了早饭，天光已经微亮，叶风带着当当和熊样去外院。今天没有早朝，左卫营在京城的西边，去那里要半个多时辰。 以后，当当三个每天必须留一个在家陪夏离，只去两个训练。倒不是为了保护夏离，在叶家夏离是安全的。这是叶风的一个私心，有它们陪着，他的几个妹子、外甥外甥女无事就会跑去随院玩，多多培养夏离跟他们的感情。夏离跟他们的感情好了，母亲才会对夏离更好。 夏离和黑子把他们送到院门边，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晨曦里。 虽然被禁足，夏离的小日子还是比较悠闲。练箭，练功，抄《女戒》，叶岚和叶真姐妹、夏二妮经常来玩，偶尔叶姝也会带着一双儿女来。有一天，叶岚还带着她的两个小手帕交来看了熊样。 叶风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忙，有时候晚上还要住在营里。 三天后，夏聚的先生也找好了，他开始跟着先生在外院学习。由于他还小，上课的时间不长，每天上午、下晌各一个时辰。 一次叶岚来玩，正好看见夏离在练箭。 她看到夏离射箭的姿势奇特，射得又准，戴的手套也奇特好看，便要跟着学。 这个时代民风比较开化，贵女喜欢骑马射箭，而射箭相对文明一些，也就更加受贵女们的推崇。在贵女的才艺展示中，射箭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许多贵女都有专门的射箭课，叶岚就有，每旬四次。 第113章 夏离知道小姑娘喜欢标新立异，便非常耐心地教她，还送了她一双漂亮的鹿皮三指手套。 小姑娘好强，想着以后才艺展示射箭，她跟别人的姿势不一样，不管射得准不准，都能引人注目。所以非常用功，还说下个月的桃花宴上她就展示射箭。 叶岚之前对射箭不太喜欢，突然特别用功，和安和老太太都很高兴，还赏了她和夏离各一件首饰。 时间很快滑到二月初十，夏离终于解禁了。 这天早上，她同叶风一起去正院请安，丫头手里还抱着她抄写的《女戒》。 给叶国公和和安行了礼后，夏离就恭恭敬敬地把《女戒》呈给和安。 和安看着清秀整洁的字迹，再看看夏离清新脱俗的气韵，觉得在乡下还能出落成这样，实在不易。来府里没多久，跟自己的两个女儿和两个外孙也相处融洽，还算识进退。 她心下满意，笑道，「嗯，不错。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留个心，记着你是晋国公府的儿媳妇。」 夏离又屈膝笑道，「谢婆婆教导，儿媳会的。」 叶国公特别想见识一番夏离的箭术，说道，「儿媳的箭术好，哪天抽空去西山打猎，让风儿带着你，咱们一起去。」 夏离的手也痒了，而且她已经有许多天没清晰地看过大山了。真想！ 在这个大宅子里，若天气晴好，她能看到城外蜿蜒群山里的树冠巨石，只是看不清楚。 她还没回答，就看和安笑嗔了叶国公一眼，不赞同地说道，「老爷……」平时和安绝对不会当众反驳丈夫的话，但这话她不爱听，开口阻止了。 叶国公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儿媳还跟父亲去打过猎，父亲赞不绝口，说儿媳是巾帼英雄。」 和安也觉得刚才自己急切了，忙笑道，「老爷说的是没错，但现在儿媳的要务是调养好身子，快点给咱们生个大胖孙子。哎哟，我着急呢。」 这话不仅叶国公爱听，叶风听着也高兴，只有夏离红着脸低下头。 众人说笑着，起身去了福寿堂。 给老国公和老太君见了礼后，老国公领着叶国公、二老爷、叶风几人去了侧屋议事，女人孩子们在厅屋陪老太太说笑。 夏离听叶风说过，叶家祖孙没有亲自出面请求皇上解禁大皇子，但已经让多位叶家党羽上折子，如今朝上支持解禁大皇子的呼声更高了。而齐家一党反对的厉害，太后娘娘也旗帜鲜明地反对。 皇上虽然以孝治天下，但心里对太后屡次插手国事还是心存不满，只是不好明说。如今他摇摆不定，既想把大皇子放出来，又不愿意太过份忤逆太后…… 这时，外院来报，封夏离诰命夫人的圣旨来了。 叶风一回京就把为夏离请封的折子呈了上去，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夏离赶紧回屋穿上隆重喜庆的衣裳，叶风几个爷们穿着官服，老夫人、和安、二夫人按品大妆，去了前院接旨。 香案已经摆好，众人跪下后，内侍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国公世子，左卫营副将叶风之妻夏氏，贤良淑德，克勤内助，以相其夫，今封尔为二品夫人。钦此！」 夏离朗声说道，「谢主隆恩。」双手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凤冠霞帔。 她十分感慨，自己不到十五岁，还没怎么奋斗，就当上了二品夫人。嫁了个好男人，人生赢家当得真容易。 送走内侍，众人又回福喜堂，晌午还欢欢喜喜喝酒庆贺。这些人，只有二夫人赵氏心里不是滋味，自己都快四十了，还比不上一个从乡下来的黄毛丫头。 二老爷看出了赵氏的落寞，心里不爽，饭后直接去了关姨娘的院子，让自认受了打击的赵氏更加难过。 叶风和夏离回到随院，把丫头打发出去，叶风赖在夏离的床上不起来，让夏离多多「奖励」他。 夏离心情舒畅，也就满足着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轻声问道，「咱们这样算不算白日宣那什么，若你娘知道了，说不定要罚我。」 叶风笑道，「我爹娘天天都想抱孙子，她知道了，不仅不会罚你，还会高兴。」亲了她几下，又说，「若这事真的传去我娘那里，这个院子就要清理了……」 两人正闹着，外院的人来报，舅爷夏将军和表姑奶奶的相公王小将军来了。 夏离喜极，赶紧起来穿衣裳，她来京城这么久，还没见过夏山。叶风也无奈起身，让人直接把夏山和王新领来随院。 夏离又让人去把夏二妮请来，再让人去厨房买些食材回来，小厨房多做些下酒菜，留他们二人晚上喝酒。 夏山他们还没来，夏二妮就兴匆匆跑来了。 夏聚太想三舅了，跑到院门外迎接。一看到夏山，就跑过去吊在他身上，夏山哈哈笑着把他举起来向上抛了几抛。 夏山的变化不大，王新的变化大多了，又长高了一截，还壮实了不少。 他们给叶风见了礼，叶风就让王新和夏二妮去西侧屋说话，他同夏山、夏离、夏聚在厅屋聊天。 夏二妮还红着脸不好意思去，王新大方多了，给叶风和夏离抱了抱拳，就跟着丫头去了西侧屋，夏二妮也只得扭扭捏捏跟去了。熊样见了，也跟了进去。王新已经不带熊样了，可熊样依旧跟他很亲近，一看到他就会贴上去。 夏山虽然已经知道夏离不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但从小培养的情分在，他们的感情依然如原来一样好。 他问了夏离和夏聚在这里的生活情况，知道一切都好，才放了心。他又问了李秀文当时的说辞，夏离信里写了，他总怕写得不尽详细。夏离又说了一遍，劝他但放宽心，派去的人快马加鞭，再过两天就该把信送到了。有县太爷的帮忙，赵亮的参与，这件事应该很顺利…… 第114章 夏山、王新在这里喝了酒，两人才回营。 翌日，叶风丑时末就出门了，今天有早朝。 夏离送走叶风后，又上床睡了个回笼觉。来接当当和黑子的是叶全，他直接把它们送去军营。 早饭后，夏离收拾妥当去给婆婆请安，开始了一天的上班生活。 和安对夏离很和善，说了当家主母和当家奶奶的一些注意事项，还说这个家以后是叶风的，自己年纪大了，等夏离安顿好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就跟她学习中馈，逐渐把中馈接过去…… 但夏离却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莫名的轻蔑，虽然瞬息即逝，她还是捕捉到了。这丝轻蔑，比之前和安看她的审视和距离感还让她难受和难堪。甚至，她宁可受罚。 难道昨天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这里？夏离又气又羞，和安肯定在随院里安排了眼线。眼线的嘴还不好，把她说得非常不堪，才会招致和安这样看她。 怪不得叶风一直比较抗拒和安，她的手的确伸得长。还双标，就兴她跟男人当众打情骂俏秀恩爱……其实，几乎每个婆婆都双标，既想早些抱孙子，又不喜欢儿子和儿媳的关系太恩爱融洽。像叶老太君那样乐见儿子媳妇关系好的婆婆，并不多。 夏离不是真正的十五岁，即使捕捉到了和安的眼里的内容，面上也不显，虚心接受着婆婆的「教导」。 等到叶岚来了，几人一起去了福寿堂。 给老太太请了安，众人闲话几句。老太太就对和安和叶岚、叶真笑道，「你们去忙你们的，老二媳妇和风儿媳妇陪老婆子打打牌。」 夏离知道这种牌叫叶子牌，她看到过别人打，可她从来没打过。即使有下人帮忙看着，夏离还是输了老太太和赵氏不少银子，让她们极是开怀。 几人边打牌边说笑，说着二爷叶文的婚事。叶文已经定了亲，今年十月完婚。期间，老太太又似是无意地说了一些别人家的事，夏离也听出了其中意思。她是在点拨赵氏，让她该相通的想通，不要钻牛角尖，男人重面子，不能任性只顾自己的想法，那样会把男人越推越远。或许，也有教导新媳妇夏离的意思…… 老太太说的很委婉，又大多说的别人家，若夏离不是活了两辈子，根本听不出来弦外音。 夏离觉得，能如此包容儿媳妇，这个老太太是真的和善慈祥。怪不得老国公身居高位，年轻时还经常带兵在外面打仗，也没有过别的女人。 夏离在福寿堂吃了晌饭，才带着寻影和银铃回随院。路上夏离注意看了寻影几眼，清秀伶俐，懂分寸，还是觉得她不像眼线。哪怕她被和安叫去问话，也不会说出让和安轻视自己的话。 回到随院，夏离又看了寻月、寻香这两丫头一眼，和安的眼线应该是她们中的一个。赵嬷嬷是叶风的绝对心腹，又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做那事。其它的小丫头和婆子，根本接近不了正房。 夏离没午歇，坐在炕上想着心事。她极度反感婆婆在儿媳妇身边放眼线，但她毕竟是儿媳妇，哪怕知道是谁，也不能由她打发。 和安背景强硬，本人又聪明活络，夏离还是想跟她把关系搞好，将来成为自己的助力。儿媳不像儿子，儿子再得罪母亲，母亲也不会真生他的气。就像叶风，她气了二十几年，还是想着这个儿子。儿媳却不成，生分了，隔阂就很难填平。 她早就定好了跟和安的相处之道，和顺孝敬，尽量不惹怒她。当然，这也有前提，就是和安对她有起码的尊重和爱护。看在自己母亲和大姨母的情份上，和安对她的爱护有几分是真的。但尊重嘛，若尊重，就不会派眼线了。 叶风为什么一直跟她这个母亲生分，她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明白为什么。或者说，控制欲总是那么强。 等找到那个眼线，安排个被叶风嫌弃的事件，由叶风毫不客气地撵走，还要大张旗鼓…… 无人的时候，夏离又问了赵嬷嬷那三个丫头的具体情况，以及她们是如何到叶风身边或是来随院当差的。 赵嬷嬷闻音之雅，不仅回答了这些问题，还说了昨天哪个丫头什么时间出了院子…… 她没好说的是，上午郡主还把她叫去教训了几句，让她以后提醒着大奶奶一些，年轻小媳妇，要庄重。 其实，赵嬷嬷一回来，就跟郡主禀报了由于大奶奶的岁数小，大奶奶的父母要求大爷和大奶奶暂时不能同房，要等到大奶奶及茾后。当时郡主也认为，女人的确不能太早同房，或是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还笑说，只有她的儿子才能如此君子，成亲了还能坐怀不乱，守身如玉。 可这次她却不高兴了，觉得他们大白天怎么能干那事，太不庄重太丢人了。大爷是好的，二十多年都没想过女人，一定是被小媳妇带歪了…… 赵嬷嬷忍了几忍，还是没敢替夏离说话。 之前她还在为难，该不该提醒大奶奶这个院子里有双眼睛的事。现在见大奶奶问这些，就猜出她已经知道这个院子里有郡主的人了。她也希望把眼线清理出去。 晚上，夏离把这事跟叶风说了。叶风沉了脸，说道，「把那个丫头打发出去。」 夏离道，「现在不好马上撵走，那样婆婆会不高兴。等等吧，找到好的借口再撵。」又掐了叶风一下，嗔道，「都怪你，让我被你娘瞧不起。」 叶风搞不明白，多少年了，他老娘天天催让他快点娶媳妇生孩子，儿子媳妇不亲热，感情不好，哪来的孩子…… 他气道，「我们只是亲热了一下，又没做那事，白担了个名声。你不撵我撵，我娘也怪不到你。」 夏离道，「你撵了，你娘照样要怪我。古往今来，婆婆们就是这么霸道，儿子不顺她的意，都是媳妇挑唆的。」顿了一下，又道，「除了祖母，她老人家真是个好婆婆。」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第115章 雨下到凌晨也没停歇，夏离冒雨把叶风和熊样、当当送至门外，看到他们走远。听说，和安自从嫁给叶国公，只有她生孩子和坐月子期间没坚持这个习惯，其它时候一直是这样做的。 去正院请安的时候，夏离带着金铃和寻月一起去了，充分给她挣表现的机会。 平时夏离出门喜欢带两个或三个丫头，几乎每次都带了寻影。不止信任她，还因为她了理府中的事情。这次换成了寻月，寻月以为大夫人在夏离面前美言了几句，十分开心。 夏离暗诽，就这样的还要当间谍。 她又想起了那个间谍闵三娘，因为提供的线索极其有价值，叶风不仅救出了她的女儿，还给了她们母女五百两银子，送去蜀中以另一种身份生活。闵三娘那么聪明的女人，在哪里都会坚强地活下去，还会活得很好…… 晚上叶风没回来，第二天晚上才回来。 他趁出去公干的时候，悄悄去见了大皇长。还说，大皇子十分想念夏离这个表妹，希望能快些见到她…… 虽然还没见过那个三岁后就被关在大院子里没出来过的表哥，夏离也想念他得紧，希望他快点解禁，才好见面。 这天下晌，夏离把夏聚送出门，看到他同丫头紫叶一起去前院上课。现在，华嬷嬷正式成为了夏聚的管事嬷嬷，又给他添了两个小丫头紫叶和紫花。 他们刚走，叶风就带着当当和黑子急匆匆回来了。 夏离迎上前问道，「大爷这时候回来，有什么急事？」 叶风说，下朝后，皇上把他留了下来，说若是虎卫、熊卫和狼卫情绪正常了，他想见见。见过它们的端郡王也在那里，他见过熊样和黑子发怒，劝皇上三思。可皇上好奇，就是想见见。 叶风没辙了，只得说现在它们虽然情绪正常了，但毕竟是牲畜和野物，再是跟人一起长大的，也有野性。特别是熊卫，总怕情况有变，惊着圣架。若圣上一定要见，最好让一直养育它们的夏离去，有她在，它们绝对老实。 皇上听了，点头同意，他实在太好奇那只听得懂人话的熊瞎子了，两条狗倒是放在了后面。 其实，大皇子、叶家几个男人、夏离就等着这个时刻呢。 现在，皇上对大皇子解禁的事摇摆不定，主要是太后反对得厉害，有一次还大哭，说皇上忤逆先帝…… 若皇上看到长得像先太子妃杨平平的夏离，或许能唤起他对先太子妃的怀念和愧疚，大皇子解禁的把握就大多了。 和安也匆匆赶来了。叶风让人把她请来，是想让她说说杨平平五官的特点。 他们几人进了卧房。夏离洗去脸上的妆容，把化妆用的眉石、珍珠粉、桃花粉、胭脂膏、玫瑰香露等摆了一妆台，开始自己对镜化妆。 夏离之前就听夏氏说过，她的眼睛比杨安安和杨平平的圆一些，眼线要短一些。她就把眼睛化得微长，到时再微眯一下即可。她的脸比她们的要稍稍圆一点，她又把珍珠粉和胭脂在手心里调好，一点一点斜着往腮边抹匀。多抹几次，脸上有了立体感，还瘦了一些。她们的眉毛稍弯稍细…… 看到夏离的样子一点一点有了些改变，越来越像那个久远了的丽人，和安吃惊得不行。这也太神奇了。 她想到国公爷说这个儿媳妇有大才，风儿暗中研究的火器、能够改变百姓生计的番芋都是她弄出来的，当当和熊样如此厉害也多得益于她的调教，杨凡老将军无与伦比的箭术她完全继承了下来…… 再看看她这神奇的化妆术，这个孩子难道在乡下遇到了什么高人？ 和安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想着一定是杨家姐妹在天之灵护佑着她，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 和安压下心中的惊讶，回忆着记忆深处的两个丽人。不时给夏离指点着，说她这个样子像她的母亲多一些，而先太子妃的眉毛应该再长一些，颧骨应该再稍稍高一些…… 化完妆了，开始梳头和穿衣。发型和衣裳、香露绝对不能有先太子妃的特点，否则太刻意，反倒容易让人怀疑。 银铃给她梳了个堕马髻，插了一长两短三支嵌宝孔雀簪。穿着艾青色妆缎小袄，浅妃色撒花如意长裙。 先太子妃喜欢黄色和红色，富贵艳丽。这种打扮和气质，跟她完全不一样。最后，又戴上凤冠霞帔。 和安拉着夏离的手说了几句皇上的喜恶。 夏离嘱咐了二狗一熊，就坐着轿子跟叶风一起去了前院，再换乘马车去皇宫。 夏离跟二狗一熊同坐一辆马车，又拎着它们的耳朵反复告诫，一切行动要听她和叶风的指挥，千万不能惊着圣架。谁不听话，回家就罚站，还不许它再住随院。 之前夏离问过叶风，她把自己打扮得如此像杨平平，那个皇上会不会脑抽的有什么想法。过去的历史长河中，许多任性昏庸的皇上霸占臣子、兄弟、儿子的妻子理直气壮。就是皇上的亲爹，不是也睡过小姨子？ 叶风明确告诉她，不会。若他们连这个把握都没有，是绝对不会让夏离去冒险的。当今皇上有些优柔寡断，但在女人方面还是比较自律，跟先帝不一样。夏离是叶家儿媳，又是皇上的外甥媳妇，他不会有那个不堪的想法。 马车到了皇宫，众人下马下车，二狗一熊也跳了下去，立刻在宫门引起一阵骚动。不是因为当当和黑子，皇宫中的猎犬有些比它们长得还威风。主要是熊样，大熊瞎子若不是被人牵着，这些人更不淡定。 他们直接去了皇上平时办公和居住的养心殿，在外面候着。 稍后，一个太监跑了出来，高声唱道，「皇上宣叶大人，叶少夫人、虎卫将军、熊卫将军、狼卫将军觐见。」 叶风拉着当当和黑子的背带，夏离拉着熊样的背带，一起进殿。 皇上也怕死，在他前面站了一排孔武有力的带刀侍卫。 第116章 夏离低头和叶风、二狗一熊走到离皇上稍远的位置，两人跪下磕头道，「臣（臣妇）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狗一熊则立起身子给皇上作揖，这是之前一再交待的。 皇上朗声大笑，「倒是聪明的狗和熊。」又道，「叶爱卿、叶少夫人平身。」 两人起身，夏离的头仍然垂得很低。 皇上侧面，还站着三皇子刘恒、四皇子刘瑞、五皇子刘祥、端郡王、叶国公几个人。之所以几个皇子也在，是因为他们多次跟皇上表达过想看大熊瞎子的心愿。 叶风大概介绍了一下当当、熊样、黑子的优势和特点。当当综合能力最强，最聪明，嗅觉最好，但脾气不太好，喜欢看人下菜碟。熊样攻击力最强，劲最大，但胆子比较小，爱哭，爱美，眼睛不太好使。黑子游泳好，爬山快，勇猛，但较之当当和熊样，反应要迟钝一些。以及熊样是当当和夏氏发现，并抱回家养大的经过…… 听得大殿上的人新奇不已，连那些棺材脸的带刀侍卫都表情丰富起来。 端郡王爷又讲了邱继礼的儿子拉扯狼卫的尾巴，说熊卫丑，被熊卫和狼卫冲到地上，咬烂衣裳的事。 皇上和三个皇子都大笑起来。 为了满足皇上和皇子的好奇，叶风让它们三个先来了几个前滚翻后滚翻，立正卧倒，皇上让内侍拿了龙案上的一点小纸片过去，叶风给当当闻了，又让内侍藏去殿外的一个侍卫身上，当当跑出去咬着那个侍卫的衣裳拖进来等小游戏。 看得皇上和殿里的所有人兴味盎然。 夏离腹诽，这就像前世的马戏表演，可惜威风凛凛的戎犬了。 五皇子只有九岁，他看得又新奇又高兴，问道，「熊卫将军不是喜欢爬树吗，不知它会不会爬大柱子。」 皇上等人都想看，满含期待地看着熊样。 夏离便牵着熊样来到一根大柱子底下，让它上去再上来。 熊样早就想爬这些漂亮的「树杆」了，抱着柱子爬了上去，动作极快，眨眼间就爬到了最顶端。再看这里的「树杈」跟外面也不一样，长长的，长面还有好多好看的花花和鸟鸟。便坐在连着柱子的房梁上，四下望着风景。这里好美哦！ 三位皇子乐坏了，都跑去柱子下面往上看。 叶风急得要命，怕熊样把房梁压坏，喊道，「熊样，快下来。这里是皇宫，不得放肆。」 熊样低头冲叶风嚎了一嗓子，继续坐在上面不下来，还不停地晃着肥腿。 不说几个皇子大乐，连皇上都开怀大笑起来。 夏离只得抬头喊道，「样样，不能在这里放肆，快下来。不听话，回去就罚站。」声音不大，娇糯平缓。 熊样不敢不听姐姐的话，只得顺着柱子快速滑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乐。皇上没乐，他看到夏离抬头时的模样，似看到一个久远的丽人站在那里，他嘴里轻轻念了两个字，「平平！」 夏离刚才抬头的时候故意冲着皇上，也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丝惊讶。这就够了，她又侧过身低头回答三位皇子的问题。 夏离这时候才看清楚皇上和三位皇子的模样。皇上三十几岁的年纪，脸色苍白，清瘦，似乎身体不太好。三皇子刘恒长相清秀，有些像齐家人。四皇子刘瑞还是个孩子，长得像皇上多一些。五皇子就是个可爱的小正太，看高兴了还会跳一跳。 三位皇子的岁数都不大，孩子心性，又看到熊样十分听夏离的话，也不害怕了，站在熊样面前好奇地看着它，不时问着叶风和夏离有关熊样的问题。 而皇上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又有些失望。平平没有这么高，香肩也没有这么平，高矮适中，胖瘦适宜，更加婀娜袅娜…… 看完这些小游戏了，就要出去看它们真正拿手的本事了。皇上似乎一下没有了兴致，挥手让几位皇子出去看。 三皇子心里暗乐，父皇对这几个什么将军不感兴趣最好。他不喜欢叶家人，当然就不希望皇上重视叶风和他的什么戎犬了。 叶风和夏离、叶国公心里也是暗喜。皇上突然对当当几个失去了兴致，应该是想到什么难过了。 他们把二狗一熊带去宫殿外，夏离垂首站在一边，叶风和叶力领着它们去空地上表演了一番跳跃、衔物、拍桌子、找东西等技能。三位皇子看够了，叶风等人才带着二儿狗一熊和皇上的赏赐回府。 此时已经华灯初上，他们直接去了福寿堂。老太君等人还没有吃饭，坐在厅堂里焦急地等着他们。见他们带着二狗一熊完好地回来，还带了那么多赏赐，才放下心来。 饭后，男人们留下来议事，女人孩子各回各院。今天把夏离留下了，因为留下了夏离，也不好让和安回去，就把她也留下。 赵氏暗自气恼也无法，领着几个孩子走了。 叶侯爷说，几位皇子出去看当当它们的时候，皇上独把他留下。皇上的情绪有变，具体问了夏离的出身，又仔细问了愚慧大师的批语。还说夏氏能把三个戎犬教得那么好，不仅聪慧，还得灵兽眷顾，是个有福气的，难怪愚慧大师有那个批语…… 老太太笑道，「皇上一定是想到了先太子妃，对风儿媳妇有了好印象。」 二老爷也捋着胡子笑道，「皇上如此重情，大皇子有望解禁了。」 众人都高兴。老国公让夏离把那些赏赐都拿回去，给当当几个的，就是给她的。 回了随院，叶风先又在夏离的房里闹了一阵。他被夏离拒绝了好多天，今天两人都高兴，寻月正好回家了，就放肆了一回。叶风心里很不愤，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媳妇，还不能随兴。那个丫头，得早些撵出去。 两天后，皇上说他梦见了先帝，先帝居然一个人坐在大屋里流泪。大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把椅子，和先帝一个人。 第117章 他让钦天监解梦，钦天监监正余大人说，这是先帝寂寞，想皇子皇孙了。 皇上就要带着所有的儿孙、兄弟、侄子、侄孙去皇陵祭拜先帝。 他提出带所有的儿孙，那么就必然包括大皇子。而且，他现在只有一个孙子，就是大皇子刚满周岁的儿子刘光熙。 齐家一党反对，说大皇子是先帝圈禁的，让大皇子去见先帝，是忤逆。 胡大人却说先帝仁慈，一定是想见所有的子子孙孙了，才给皇上托的这个梦。 胡大人是工部尚书，暗中跟邱继礼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是支持大皇子解禁最积极的几个人之一。当然，他也是揣测皇上的意思办事。 皇上喝斥那几个朝臣其心可诛，抹黑先帝不慈，离间先帝和大皇子的关系，阻止他和大皇子尽孝…… 他的一通上纲上线，便没有多少人再敢劝谏。另有包括叶国公在内的更多的朝臣又颂扬一番皇上英明仁慈，以孝治国…… 皇上于定二月二十六，带着所有的儿孙、兄弟、侄子、侄孙去皇陵祭祀。 大皇子刘运和其子刘光煕去皇陵的事就这么定下了。后来齐太后想反对，但大势已定，只得作罢。 大皇子终于迎来解禁的曙光。 这天晚上，老国公、叶国公、二老爷的赏赐先后送来了随院。在他们看来，正因为皇上看到了夏离，才想起先太子妃，彻底下决心把大皇子放出来。 二十五那天，皇上带着先帝的所有子子孙孙去了皇陵，包括叶国公几个皇上信任和倚重的重臣也陪着一起去了。而叶风作为保护皇上的守军，也一起跟着去了。他们会在行宫里住一天，第二天祭祀后再回京。 从叶国公和叶风走的那刻起，叶家几个知道内幕的人就焦急地盼着他们的回归，盼着那件事快点落定。 二十六晚饭后，夏离和和安继续在福寿堂陪着老国公和老太君等，这一天她们几乎都在这里陪老两口说话解闷。 酉时末，叶国公和叶风终于回来了。 他们一进门，和安就忍不住发问，「怎么样？」 叶国公挥手让下人退下，坐下笑道，「大皇子和大皇孙跟着皇上进宫了，暂时住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是皇上的寝宫。 说当皇上看到清瘦温和又腼腆紧张的大皇子，都流泪了。看到那个白白胖胖，只能摇摇晃晃走几步的皇孙，也是激动不已，还抱在腿上坐了片刻。皇上已经把一处宅子指给大皇子，过几天就搬进去。这处宅子是皇上早给大皇子准备好的。 让大皇子另外开府，是会给他封王了。 众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他们知道，腼腆紧张应该是大皇子刻意留给这些人的印象。之前见过他的叶国公和叶风一说起他，都是夸赞不已，说他沉稳睿智，深谋远虑…… 夏离起身给他们倒茶，让下人把酒菜摆进侧屋，又给在外面等她的银铃使了个眼色。 由于高兴，叶风喝得很多，走路都有些不稳，叫了轿子把他们抬回随院。走到半路，夏二妮院子里的小丫头急匆匆跑来禀报，夏二妮不慎跌了一跤，手都摔出血了，脸也摔坏了。 夏离吓了一跳，让寻月服侍叶风回去，还说若夏二妮摔得严重，她夜里就在那里歇。 嘱咐完，她带着金铃急急忙忙去了夏二妮的小院。 夏二妮的右脸摔青了，右手掌有一条长长的口子，把包着的绷带都染红了。看她胳膊腿没事，脸上也没破相，夏离才松了口气。 夏二妮这里有些治外伤的药膏，已经擦了药。夏离重新给她换了绷带，又嘱咐她不要碰水，明天还是会叫大夫来开汤药喝。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夏离才小声埋怨道，「你怎地这么实诚，让你跌一跤，你跌一跤就行了，干么弄得这么严重。」 夏二妮小声笑道，「我不摔成这样，别人怀疑咋办。姐姐放心，我小时候上山打猪草砍柴，经常摔跤，有时候比这还严重。回家了，照样什么活都干，想歇歇都不成。」又道，「只有姐姐这样心疼我，比我娘老子还心疼。」 夏离无语，心疼地搂了搂小妮子。 夏二妮又小声问道，「姐姐，机会给了，那个讨嫌的丫头会爬床吗？」 夏离笑起来，悄声道，「当然会，还会抓紧时间爬。在她们眼里，我的岁数小，又是乡下人，委屈叶风了。我下个月就及笄，若她勾搭叶风成功怀了孕，就能成第二个关姨娘了。」 这个家，叶老国公和老太君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也不太赞同儿子纳妾生庶子女。关姨娘就是先跟二老爷睡觉怀了孕，才把她提为姨娘的。 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夏离在这里呆了一刻多钟，才起身回随院。 此时无月，漫天繁星闪烁。初春的夜风还是有些凉，夏离紧了紧领口，依然慢慢走着。 金铃小声骂了句，「机会给了，也不知道寻月那不要脸的小蹄子会不会做那事。」 夏离暗道，就是寻月之前没有做那事的想法，叶风的暗示也会让她有。今天，她不栽也得栽。只不过，主动和被动的惩罚不一样。夏离猜测，多半她会主动，否则也不会猴急地给和安报信，还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果然，她们刚走到随院的外面，就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大哭声，还有婆子喝斥的声音。 夏离和金铃急步走进院子，院子连院门都没关。 还没进正房，就看到两个婆子把寻月架着拖出来。寻月大声哭喊着，「大爷，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寻月披头散发，哭花了脸。 一个婆子骂着，「闭嘴，惊着主子，罪加一等。」 寻月看到夏离了，又大哭道，「大奶奶，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呜呜呜……」 第118章 夏离惊道，「怎么回事？」 一个婆子用帕子把寻月的嘴堵上，说道，「禀大奶奶，大爷说这个丫头没规矩，让我们把她关进柴房，明天打十板子撵出去。」 说着，那两个婆子把寻月架出了院子。 不仅撵出去，还要挨打，看来那个丫头真把叶风惹怒了。 夏离进了东侧屋，看见叶风正披着衣裳坐在炕上，沉着脸。屋里地下一摊水，一个铜盆打翻在地，几个丫头正收拾着。 夏离问道，「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丫头退下去后，叶风冷笑道，「那个丫头不止心大，胆子更大。」 夏离道，「那个丫头当真起了那个不要脸的心思？」 叶风哼了一声，抿着嘴没言语。 夏离坐下，又拉了拉叶风的衣袖，问道，「快说呀，她在你暗示前有动作，还是暗示后有动作？」 这个差别可大了。 叶风冷笑道，「那个丫头，哪里需要别人暗示，服侍我洗脸，臭嘴直往我身上拱……」他不好意思说的是，她的那两坨肉也紧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烦死人了。 叶风忍住恶心问了她一句，「你愿意跟着爷吗？」 寻月以为叶风对她有意思了，赶紧笑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想着大爷的。」说着，整个身子倚进叶风怀里。 叶风气恼不已，一脚把她蹬了出去，提高声音骂道，「其他的人呢，都死了？」 寻影和寻香正被银铃叫在另一个侧屋里商量着给夏离裁小衣，听到对面的动静跑过来，也看明白了，气得向寻月吐了几口口水。 叶风让人去把后罩房的婆子叫来把寻月关去柴房，明天打十板子撵出去。 夏离冷笑道，「看看你娘给你的丫头，先是寻眉，后是寻月，没一个省心。」 叶风气道，「何止是不省心，是恶心。我明天会跟我爹娘说道说道。」 把他爹都拉了进去，他真的有些生气了。一个恶毒，一个不要脸，他娘给他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她只知道能为她所用，就不想想被她所用了，对他不一定是好事。 把叶风劝好，夏离又去了西跨院。这边闹这么大的动静，怕把夏聚吓着。 夏离一进去，华嬷嬷就说道，「大奶奶，舅爷吓着了。奴才怎么劝，他都不肯歇息呢。」 夏聚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愁容。见夏离来了，仔细看了她的脸，问道，「姐姐，我听见姐夫骂人了，你跟他打架了吗？」 夏离坐在他旁边笑道，「没有，你姐夫不敢打姐姐的。是丫头不懂规矩，教训了她。姐刚才去二妮那里了，才回来。乖，快睡吧，姐姐在这里陪你。」 夏聚见姐姐不像挨打的样子，才放了心。姐姐已经好久没陪他睡觉了，他极开心，赶紧躺下钻进被窝里。他闭着眼睛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夏离俯下身亲了亲他漂亮的小脸，叹了口气，才走出去。 天上新月如钩，已经子时了。 大皇子这一役打赢了，邱继礼也快回来了。他回来，认下夏离和夏聚，夏离不用回邱家，可夏聚必须要回去。哪怕邱继礼能够保证夏聚的安全，夏离也舍不得这个弟弟。这么久的相处，夏聚是她的弟弟，更像她的儿子…… 回到东侧屋，看见叶风还倚在床头看书。 夏离嗔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叶风笑道，「等你呀。把间谍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庆贺庆贺？」 第二天，叶风起的比平时早一些。上衙前专门去了趟前院，看着人打了寻月十板子才走。 早饭后，夏离去给和安请安。 和安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寻月做了什么没规矩的事，居然把她打了十板子撵出去？」 她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听婆子说没规矩，却不知道怎么没规矩，说明随院那几个知道内情的丫头没有谁先跑来这里告状。 夏离说道，「昨天晚上我表妹摔伤，我去她那里看她。回来的时候，看到寻月正被婆子拖出院子。大爷说，寻月不守规矩，居然趁大爷醉酒爬床。大爷还有一丝清明，把她打了出去……」 和安没想到寻月敢去抓床。当初她安排寻影和寻眉去湘山府服侍叶风，那是真的想让她们爬床，想着用她们勾起儿子对女人的兴趣，最好能为儿子怀个种。而这次把寻月派去，就是想多知道儿子和夏氏的一些情况，却没想到那死丫头会做那不要脸的事。而且，这个夏氏还把「爬床」说得这么明白。婆婆给的丫头，也没说先禀报婆婆再撵人。 和安嘴上还是骂道，「作死的丫头，该打，怎么不打死。」 夏离没吱声，一脸无辜地坐着发呆。叶风处置人的时候她不在，她也没法子。 等到叶岚来了以后，一起去了福寿堂。 赵氏和叶真已经在那里了，赵氏正兴味盎然地跟老太君说着什么。 老太君皱眉问夏离道，「听说你们随院昨晚上闹得鸡飞狗跳，今天一大早，风儿又让人去打了一个丫头板子？」 夏离把跟和安的话重新讲了一遍。 赵氏最恨丫头爬床，听了后骂道，「打得好，十板子都少了，应该多打些，打得她走不了路，看以后还怎么狐媚子。」 老太太对和安说道，「风儿做得对，就是要打得那些有非份之想的丫头再不敢起坏心思。哼，才处置了寻眉那家人，又冒出个不要脸的贱婢。」 和安红着脸说道，「都怪儿媳失察，把那样的人放去了随院。」 老太太道，「也怪不得你。家里那么多人，你怎么能把他们的心思都摸透。」 和安又道，「等过些日子，我就把有些事交给风儿媳妇，我也该歇歇了。」 第119章 老太太知道夏离还有重要事办，说道，「风儿媳妇还是太小了些，又不熟悉京城，再等等吧。」 和安去了内院议事堂。她还是气不过，自己给的人，被儿子如此打发走，儿媳也不说劝一劝……呃，儿媳正好不在。 她有些狐疑，怎么正好昨天叶风喝多了，夏二妮就摔着了，寻月爬床，夏氏正好不在…… 她让丫头水萍拿些三七等补药送给夏二妮，再看看她还需不需要请大夫。 水萍回来说，那位表姑奶奶摔得有些严重，左脸大半都摔青了，手也流了好多血，大奶奶已经让人给她请了大夫…… 和安听了，方不再言语。 晚上，叶国公把下人遣退，也说了和安几句，让她少管儿子的事，看看她给儿子的都是些什么丫头，不要再把儿子越推越远，等等。 和安气得流了泪，委屈道，「你们都说他早慧，他倒是早慧了，可从小就不听话，当娘的关心关心他，怎么就把他推远了……还有他的小媳妇，也不说劝着男人些。」 叶国公一看和安生气了，态度又好了起来。笑道，「夫人怎么知道儿媳没劝？自从风儿娶了这个小媳妇，脾气比原来温和多了，这就说明儿媳劝了。」 和安心里更不爽，气道，「我们那个儿子，宁可听媳妇的，也不听老娘的。」 叶国公调侃道，「那夫人是想让儿媳劝，还是不劝？」 和安也觉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笑起来。 叶国公又说道，「儿子早慧，能干，这是好事。除了太宗打天下的时候出过几个军事天才，还有就是杨凡老将军，其他的谁能做到二十三岁就把别人剿不了的土匪都剿了，还当上了从二品大员？凡事有利有弊，能干的人，都有自己的主见，都不可能太恭顺。你是想要个能干的儿子，还是想要个听话却没本事的儿子？而且，儿子这样，找个稳妥的媳妇是福。」 而随院里却是欢歌笑语。 应叶风的要求，夏离又给他唱了一遍那首歌。 叶风听歌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夏离穿着一身白纱裙站在台上唱歌，裙子很长，可没有袖子，香肩都露出了一截。领子开的也很低，连那个沟都露了一点点…… 夏离唱完歌，却没如之前那样得到叶风的喝彩，相反却见他皱眉看自己，问道，「你怎么了？」 叶风伸手把夏离的领子往上提了提，说道，「我想起你唱这首歌时穿的裙子了。那个时代的女人怎么不知羞，连那里都要给人看？」 夏离听说他又想起了一个前世的画面，很为他高兴。说道，「封建观念，那是社会进步，文明了……」 三月初四，大吉，宜入宅。 被封为明王的大皇子刘运携家人住进了明王府。明王被圈禁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是皇孙刘光熙的生母，也是大皇子的老师朱夫子的女儿，闺名美玉。 经明王请求，皇上封朱氏为明王妃。另又指了两个侧妃，两个月后进门。两个都五品官的闺女，一个姓章，一个姓李。 因为明王妃的关系，朱夫子又是十几年前的进士，被皇上封为工部主事，正六品。 明王的身体不好，又不太通人情事故，再加上岳家如此不显，也让齐家一党松了一口气。即使放出来，也成不了大事。 明王搬家那天，和安还是领着夏离和叶岚去了。她的借口是，当初她跟先太子妃玩得好，想去看看她的后人。这是人之常情，也符合和安的性格，反倒不显得刻意。 尽管今天搬家，明王府的大门前依旧冷落。 前院，只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去了，他们还是皇上派去的。 那些帮着呼吁大皇子解禁的朝臣并没有来，他们只是公事公办，觉得大皇子无罪应该解禁，而不是跟他本人关系有多好。 那些害怕齐家的人就更不敢来了。 夏离几人去的时候，只有关家五人、章家两、李家两人在那里。 这些人里，除了明王妃，和安郡主的身份最高，明王妃又是晚辈，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明王妃只有十八岁，长得端庄秀美。看到和安郡主几人，她激动的眼圈都有些红了。 其实，只有她心里知道，她是看到夏离激动成这样。在明王爷的书房里，有一幅先太子妃的画像，是多年前皇上遣人送给明王爷的。这位夏姑娘是婆婆的亲外甥女儿，长得真像。 和安拉着明王妃的手笑道，「明王爷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先太子妃天上有灵，有也会开心的。」说完，还抹了抹眼泪。 她一说，明王妃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忙用帕子擦了。 几人落座，那几家女眷来给和安见礼。 明王妃的母亲关夫人，带着大儿媳妇关大奶奶，闺女关二姑娘。章夫人带着闺女章四姑娘，李夫人带着闺女李二姑娘。而明王爷的两个未来侧妃没来，在家中待嫁。 夏离和叶岚也给那几位长辈见了晚辈礼。 之后，刘光熙被乳娘抱出来了。 小家伙长得齿白唇红，白白胖胖的，非常讨喜，五官像皇上多些。他连路都走不稳，还会给和安作揖，还会说，「姑——祖。」 和安大乐，把他抱起来亲了几口，笑道，「好可人疼的孩子，长得像你皇祖父。」 这个王府的下人里肯定有各处的眼线，在没有清理之前，他们都不能畅所欲言。 吃饭前，明王来后院看望堂姑母和安郡主。 明王爷个子很高，五官或许像杨平平多些，跟夏离有一、二分的相像，很是清雅俊秀。可是脸色青白，很瘦，像是身体不太好。 他见到和安也很激动，给和安作了个揖，稍颤着声音说道，「皇姑，谢谢你能来。」 第120章 这话说得特别实诚，传出去也得罪人。 和安起身给明王行了礼，笑道，「我不仅是你的姑姑，也跟你母亲玩得好。你出来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你了。」又慈祥地说道，「皇上仁慈，他一直想着你的。」 明王抱拳向北拱拱手，说道，「谢谢皇父，让我重见了天日。」 这话更实诚。 和安把夏离和叶岚叫过来，给明王做了介绍。 夏离来给明王屈膝行礼，两人相视的一刹那，眼里都有内容，又赶紧转开目光。 吃了晌饭，看了两出折子戏，众人就告辞回家。 这种欲言不能言的感觉，非常不好。 晚上，夏离悄声跟叶风说了自己的感受和对明王身体的担忧。 叶风笑道，「听明王的意思，他是刻意喊了肥，他的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今天你们没说上话，以后总有机会。」又问，「你的状纸写好了吗？邱大人应该快回京了。」 夏离道，「写好了，我拿给你看看。」 她从床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交给叶风，纸很大，折了几折，上面写满了字。这东西目前还保密，所以她藏得非常深。 叶风看了，满意地点点头。 夏离又道，「什么时候你带我去京兆府外看看？」 叶风笑道，「就明天吧，我该忙的也忙完了，请天假，带你和聚儿、二妮上街玩玩。快到你生辰了，我给你买样好礼物。祖父祖母说了，虽然不会请多少客人，及笄礼也会给你办得热热闹闹。」 想到那两位老人，夏离满怀感激，觉得他们慈祥可爱。她又想到了邱家，还有一位邱老太君，是这具身子的太祖母。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也不敢去看望她…… 夏兴无事会去邱府附近转转，偶尔听下人们说，老太夫人病得起不来床了，人也迷迷糊糊的，就盼着孙子回来咽下最后一口气。当然，老太太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但并没有这么严重，她是装的，为的就是快把邱继礼叫回来。 第二天早饭后，叶风和夏离给长辈请完安后，就带着夏聚、夏二妮、当当一起去外院坐马车。熊样和黑子去军营了。 马车在走了三刻多钟的时候，马车外的叶风咳嗽了一声。夏离掀开车帘，看到马车正路过一座府第，门牌上写着「邱府」二字。 这里应该是邱家了。 夏聚也伸过头去看。他早就忘了这里，没有什么特殊表示。 叶风带他们直接去了京城最繁华的长顺街，这里繁华热闹，人声鼎沸。他们先去了银楼，给夏离和夏二妮各买了一套头面，夏聚一根金项圈，还单独给夏离买了两串蜜蜡手串。 夏离把手串戴在手上，叶风笑眯眯地看了好几眼。或许那个梦的执念太深，他最喜欢看夏离的手腕。 夏离又给老太太、和安、叶岚、二夫人、叶真几个各买了一样首饰，家里女眷不多，就都买了一样。出了银楼，又去绣坊、书斋买了东西。 之后，坐马车去了铜临街的聚香楼吃饭。聚香楼四层，是京城最顶级的大酒楼之一，东家是端郡王府。 这里的掌柜认识叶风，赶紧迎上前哈腰笑道，「叶大人，好久不见，楼上请。」 叶风道，「老地方。」就带着十几人上了四楼最里一间包房。 里面装饰豪华，地上铺着戎毯，桌椅都是红木做的，墙上挂着字画，有西窗和北窗两个窗户。 叶风先领夏离来到西窗前站定。外面的铺子多为两层和三层，这里的前面正好都是两层铺面，再过去就是住家，夏离的目光能看很远。 她远远看到了两条街外的京兆府衙门，门前站了十几个拿着枪的衙役，大门外立着一只巨大的鼓，名曰「堂鼓」。 叶风见夏离的表情，知道她看见了，轻声笑道，「怕吗？」 夏离摇头笑道，「不怕。」 等到夏聚和夏二妮来到西窗窗口时，夏离又去了北窗。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站高望远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叶风几人都坐去了桌前，她衣然望着外面。突然，她看到一个熟面孔，他赶着一辆马车在一个叫「闻香斋」的胭脂铺子门前停下。 这个人是叶国公的长随，虽然夏离只看过两次，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还是记住了他的长相。 这个人赶马车不奇怪，奇怪的是赶的马车不是叶国公府的专属马车。 这时，又看到一个丫头扶着一位丽人出了铺子，跟那个长随笑说了两句，丫头把一个车凳放下，又把车帘打开，丽人上了车。 而车里居然坐的是叶国公，丽人扶着他的手坐在他身旁，车帘又放下。马车向前跑去，拐过一座小楼，不见了。 夏离的眼睛瞪老大，嘴也不由自主张开合不拢。刚才那张一闪而过的笑脸是叶国公的吗，笑容和熙，比见到和安的笑还甜还开心。若不是那个长随，夏离一定认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那位丽人长得清秀可人，却不算绝色，甚至应该没有和安郡主年轻时美丽。闻名京城的模范丈夫叶国公怎么会找小三？ 夏离想不明白。 她都怕自己长针眼，怎么总能看到不该看到的。 金铃过来叫夏离道，「大奶奶，饭菜来了。」 叶风也笑问道，「这么晚了，还不饿？」看到夏离的脸色发白，又问，「你怎么了？」 夏离看看屋里，除了夏聚和二妮，还有叶力、叶全，几个丫头。她笑道，「没什么，就是太饿了。」 吃完饭，叶风又非常有心地带他们去了刚才那个看到的闻香斋。还说，「这是京城最好的脂粉铺子之一，尤其是香露和香饼，听说极得女眷喜欢。」 闻香斋是两层楼，二楼卖精品。夏离已经没有心情逛街了，还是上楼买了些胭脂水粉，几盒香饼。 第121章 回到家，已经夕阳西下，他们直接去了喜寿堂。 和安母女，二夫人和叶真，还有四爷、五爷已经坐在这里陪老太太说笑了。 众人都很高兴，府里接到长陶大长公主府的贴子了。长公主府初十办桃花宴，请叶国公府的人去赏花。还专门写明，带条戎犬去，但不要带熊卫。那天人多，怕熊卫把人吓着。 长陶是皇上的亲姑姑，与先帝一母同胞，跟皇上的感情很好。现在齐太后除了怕皇上，有些憷她，其他人都不怕。 长陶今年六十五岁，在宗室很有威望，也是叶家想为明王争取的人之一。 叶家人少，再加上同长陶大长公主府的关系很好，除了叶风以外，所有的主子每年几乎都会去。 老太太和和安都告诫叶风，因为长陶请了戎犬，他那天就必须去。而没有嘱咐夏离什么，在夏离的身世公开之前，不会让她在人多的地方亮相，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叶岚小姑娘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小脸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幸福傻女人。再厉害，男人阳奉阴为也没辙。 晚饭后回了随院，夏离急急把丫头遣退，悄声跟叶风说了那件事。 叶风的眼睛瞪老大，还不太相信，说道，「你是不是看错了？自我懂事起，就看到我爹和我娘极是恩爱。这世上，对媳妇忠心不二的男人，第一是我，第二和第三就是我祖父和我爹了。」 夏离说道，「我的眼睛有多厉害你不知道？是真的，那个赶车的车夫还是公爹的长随。」又嘀咕道，「那个女人很年轻，顶多二十岁。长得没有婆婆漂亮，属于可爱型，小家碧玉那种。」 叶风虽然跟和安的母子感情比较疏离，但还是舍不得母亲受伤害，不愿意父母隔阂太深。问了夏离那个长随的样貌，说道，「那是永叔，我知道了，会让人悄悄跟踪他，事情弄清楚后再说。」 叶风有些蒙，他不知道他爹这是为什么。 夏离说道，「我猜测，他们两人表面虽然恩爱，但你娘出生高，偏强势，你爹又是大男人思想，两人的内心或许没有真正做到心意相通。你爹在家里的压力大，又不能言，就出去找小三了。就像你娘把你越推越远一样……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哼，不管什么原因，公爹这么做都不对」又嘟嘴道，「叶哥，以后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要明明白白跟我说出来，哪怕吵架也是一种宣泄，这才是平常的夫妻相处之道。冷暖自知，夫妻感情好不好，不是给别人看的，自我感觉好才是真的。若是你什么也不说，不高兴就偷偷跑出去找女人倾述，哼哼，我就跟你合离。」 叶风道，「我两辈子才娶到的一个好女人，怎么舍得放在家里，跑出去找别人？不会的。」 夏离笑道，「你的嘴越来越甜了。」 初十，夏离突然有些不适，就不去参加桃花宴了。 除了她，所有的叶家主子都去了长陶长公主府，还带去了黑子。 他们一走，夏二妮就来了随院，再加上夏聚，三个人一起在后院射箭玩。 午时初，夏山和王新又来了。 夏山一直盼着湘山府的消息，可一个多月了，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他着急，嘴上的泡此起彼伏，就没消停过。 夏离温言细语劝了他一阵。 夏聚就更喜欢夏山来了。过惯了之前的自由日子，一下子被拘在大院子里，他非常不习惯。又不好意思跟姐姐说，就悄悄跟夏山唠叨了几句。他盼着娘亲爹爹，还有妞儿姐姐、合弟弟快些搬来京城，他就能住回家了。再不济，等舅舅娶了媳妇有了家，他偶尔还能住去舅舅家。 酉时初，叶家人回来了。叶风领着熊样和黑子回到随院，一起来的还有叶岚。 叶岚一脸灿烂，手里拿了个个紫竹雕花笔筒。一来就拉着夏离的袖子笑道，「嫂子，我得奖了。所有桃花宴上，我是第五个靠射箭拿奖的人。谢谢嫂子，改天我亲手绣张帕子送你。」 说着，又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笔筒。 夏离由衷地为她高兴，笑道，「小姑真行，这是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无需谢我。」 小姑娘又笑说，「要谢的。我一展示射箭，他们都看着我。射完以后，还有人来问我是怎么射的，为什么姿势跟他们的不一样，是不是这个姿势射得更准……」小表情得意得不行。 把兴冲冲的小姑娘送走，叶风留夏山和王新在这里吃晚饭。 正喝酒的时候，外院婆子突然来报，说叶印回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来。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叶风道，「快，让他进来回话。」 去办事的人叫叶印，也是叶风的亲兵，只是经常在外面跑，夏离跟他不熟悉。 叶印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包裹。 他说，县太爷和赵大人亲自去了石板村替夏小将军向李家求亲。李秀才夫妇非常高兴，当场就答应了婚事。叶印继续在那里等，等到官媒正式去李家提亲，并定下今年冬月二十成亲。还说，幸好回去的及时，李姑娘已经被那家逼得要剪头发当姑子了，县太爷帮她正了名。听说夏山托了县太爷来求亲，李姑娘激动都哭了…… 夏氏在二月初八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叶印说完，把几封信和礼物分别交给叶风、夏离、夏山，还有王新、夏聚。夏二妮只有一个包裹，没有信件，金铃也有一个田庆给她的包裹和一封信。 夏氏、夏柱、二虎、李秀敏都给夏离写了信，还带了东西，夏娘梅也带了东西来。 夏氏的信里说得更具体，孩子生下来六斤半，取名赵元。元通缘，他们聚成一家人，都是缘份。赵元长得像夏氏多些，不爱哭，皮实…… 夏合和赵妞妞天天都想姐姐和夏聚，盼着赶紧来京城跟他们团聚…… 第122章 夏离看得眼圈发红鼻子发酸，她也想他们，想那个刚出世的弟弟赵元。 夏山则是咧着嘴笑，笑都笑不够。他虽然没接到李姑娘的信，但接到李秀才的信了，信中称他为「女婿」…… 夏柱的信里说，一切都会为他准备好，让他冬月回老家完婚。 夏氏和二虎也给夏聚写了信，让夏聚激动不已。 夏离最了解夏山和李秀敏的不易，笑道，「三舅和敏姐姐经过这么多曲折，终于定亲了，正应了‘好事多磨’四个字。」又笑道，「以后她是长辈了，我不能再叫她‘姐姐’的。」 说得夏山只会嘿嘿傻笑，嘴都咧到了耳后根。 叶风赏了叶印，让他回家歇息。几个男人又继续喝酒，由于高兴，夏山喝多了，叶风派马车送他们回营。 等屋里归于平静，夏离对叶风说道，「我想我娘他们，还想小洼村，想东荣街，想那些过去的日子。总是在大宅门里呆着，很无趣。」 叶风把她搂进怀里说道，「邱大人快回来了，等到你身份确定，看能不能早些把岳母他们接来京城。」又道，「明王爷已经被皇上指去工部历练，我们会私下研制大炮等火器。将来我争取去火器营任职，火器营在京郊山下，那里有些像湘山府，你偶尔可以跟我去那里住住。」 皇上给了户部、兵部、刑部、工部让明王选，明王自己选的工部。还说他身体不太好，即使去历练，也不可能天天去。皇上龙心大悦，觉得这个儿子虽然被圈进这么久，还是识进退，不是眼高手低之人，又赐了他不少好药。 明王被指去工部，而不是内阁，户部，吏部，或者兵部，这让齐家一党又放了心。三皇子才十四岁，明年满了十五才会进六部或者内阁历练。太后和齐贵妃、齐家都希望他能进内阁历练，再差也是吏部或者户部。 夏离嗔了叶风一眼，说道，「你这个大饼给我画的大，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 叶风笑道，「不怕想不到，只怕做不到。」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笑起来，这话又是前一世流行的。 三月十二晚，星光闪烁，月上柳梢，街道已经由人头涌动变得行人稀少。 一行人马匆匆冲过街道来到东进侯府邱家门前停下。众人下了马，一个人上去拍着门，「开门，开门，大老爷回来了。」 「来了，来了。」门房赶紧把两扇朱色大门打开，躬身相迎。 邱继礼把马鞭丢给亲兵，就迈着大步匆匆走了进去。 他走得极快，进了二门，又往后院的无忧堂赶去。无忧堂是老太夫人住的院子，佛堂也在里面，靠近后花园，远离儿孙的住所。 卧房里的烛光昏黄，老太夫人贺氏正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双颊深陷，眼睛半闭，似睡着了，又似还醒着。 二老爷邱继宏在给她喂汤。一半喂进去，一半流出来，二夫人为她擦着流下的汤汁。 邱继宏是邱泽的二儿子，也是一个小妾生的，今年三十五岁。他没有实缺，只捐了个五品官，在家里管着庶务。老太太得病，一大半的时间都是他在床头尽孝服侍。 邱泽也站在一旁。他的眼圈发红，眼里包着泪水，喃喃说着，「娘，儿子不孝，您要骂要打，儿子无怨。求您把粥喝下去，继礼就快回来了……」 邱泽从来都如此，看到老太太病重，是真难过。但一出去玩高兴，也就把老太太忘在了脑后。 这时，一个丫头跑得气喘嘘嘘来禀报，「大老爷回来了，就在后面。」 众人脸上都是一喜。 小半刻钟后，风尘仆仆的邱继礼进了门，几步来到床前跪下，拉着老太夫人的手哭道，「祖母，孙儿不孝，让您老人家受苦了……」 邱继礼回来的消息，犹如一记炸雷，一下把沉寂的邱府炸得热闹起来。老夫人齐氏，大夫人小齐氏，二爷邱中和都匆匆赶来了无忧堂。 邱中和不想来，他怕那个严厉的父亲，一回家就要骂他，有一次还打了他。可母亲硬把他拉了来，他慌称肚子痛都不行。 老夫人齐氏很矛盾。她既不想这个儿子天天守在身边膈应，可又怕他在外面呆得太久，如那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掌控不了他。 那个不孝子，回来后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自己吗？以前都是这么做的，怎么这次变了，回来后先去看那个老不死的了？ 轿子来到无忧堂，看到妆容精致的小齐氏。 齐氏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笨娘们一个，祖母病得那么重还有心化妆，邱继礼更会不高兴。当初该让老六嫁进邱家的…… 几人进屋，看到邱继礼正在给老太太喂粥。 邱继礼听到后面的动静，依然坚持给老太夫人喂完了粥，才站起身。 齐氏上前拉着他的手笑道，「继礼终于回来了，婆婆一直盼着你呢，娘也想你。改天娘去求求太后，让她求皇上多给你几天假在家尽孝道。」 邱继礼给她躬了躬身，说道，「儿子不孝，劳烦母亲惦记了。」 小齐氏上前笑道，「老爷回来了，还没吃晚饭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邱继礼冷冷说道，「你身子不好，连病重的祖母都无法服侍，我怎么好劳烦你饭菜，你自去歇着吧。」 小齐氏被噎得脸通红，赶紧解释道，「我白天一直在这里服侍，才刚回去吃了饭，正准备过来，老爷就回来了。」 邱继礼环视了屋里一周，说道，「祖母身体不好，我要在这里陪她老人家，你们就都回去吧。」看了邱泽一眼，又道，「父亲也请回吧，明天我再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邱泽有些怕这个儿子，忙说道，「好，好，我们这就回去。」 齐氏不想回去。这个儿子孝敬老太太，她也不好当丢手掌柜。 第123章 邱泽对她说道，「咱们就回去吧。平时继礼不在家，他现在是该多尽尽孝。」 齐氏无法，只得说道，「我儿赶路辛苦了，也早些歇着。」 邱继礼躬身点点头。 所有人都离开无忧堂之后，遣退了下人，贺嬷嬷和春嬷嬷在屋外守着。 老太太才睁开眼睛，拉着邱继礼的手无声地哭起来。哭了好一阵，才说道，「是不是我们邱家就快清明了？那样，我也有脸去见你祖父了……」 邱继礼给他擦着眼泪，说道，「是的，是的，快清明了。祖母把身体养好，等着享福。」 邱继宏把一个枕头放在床头，兄弟两人又把老太太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坐着。 老太太问道，「杨亲家可好？」 邱继礼笑道，「岳父身体硬朗，心态很好。他还请祖母一定要保重好身子，看着那些恶人一个个倒台。」 老太太更高兴了，呵呵笑道「老婆子没那么容易死，那么多年都等了，一定会等到那一天。」又道，「亲家公知道安安的骨血还活着，一定非常高兴吧？唉，十五年了，上天保佑，那孩子不仅活着，还来了京城。日子过得真快，她明天就及笄了，我早给她准备了一支簪子，可惜见不到她。」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累着了，喘了几口粗气。 邱继礼帮她顺着胸口，笑道，「祖母不急，慢慢说。过些天就能看到离离了，祖母把簪子存着，见着面再给。」 邱继宏也笑道，「自从离离和书儿来了京城，祖母高兴得睡不着觉。夜里睡不好，白天就没精神，再加上喝了那种汤药，那两个人和御医都没有看出端倪来……」 邱继礼道，「孙儿不孝，还让祖母冒险。是药三分毒，那种药不要再喝了。」 老太太呵呵笑道，「只要能收拾恶人，别说是药，就是毒，我也愿意喝。」又叹道，「也难为书儿那孩子了，那么小就知道为自己谋划。上天有眼，居然让离离救下了他。等那件事一办完，你们两兄弟就分家。」 邱继礼和邱继宠同时惊道，「这怎么使得！」 老太太说道，「怎么使不得？分家不分府。为了把那两个女人震住，也为了离离和书儿，我不能再躲在佛堂里了。让你们那个糊涂老子和那不要脸的货跟大房住，我跟二房住。书儿放在我身边养，以后若续儿从鹤城回来，也放去我那边，离离回娘家也是回二房……」 两兄弟听了老太太的想法，都点头应允，似乎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邱继宏拍了记马屁，「娘聪明，儿子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老太太哈哈笑了两声。这么多年来，似乎这是她笑得最痛快的一次。 老太太困倦了，兄弟二人服侍她睡下后，又秘谈了近半个时辰，邱继礼才在老太太屋里的榻上睡下。 三月十三，夏离满十五岁。这天不仅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及笄之日。当然，还是一个特殊的纪念日，她来异世三年了。 早前就定好了，叶老太君当正宾，叶妹当赞礼，叶岚当有司，叶真当赞者。 今天叶家只请了两位姑奶奶回家，叶风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家，夏山也请了假过来。 其他男人都去上衙或是上学了，家里只剩几个女人，再加上叶风、夏山、夏聚。 赞礼叶姝唱道，「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荣和……」又道，「请及及笄者之舅父。」 穿着隆重的夏山走了过来。今天夏离的父母不在，夏山代替他们。 随着赞礼的唱诵，观礼的人入席，夏离从东侧屋走出，跪坐在厅屋中间的锦势上。 夏离黑发如墨，灿若春华，安然沉静，穿着绯色锦缎提花小袄，同色绣折枝牡丹长裙。 有司叶真端着托盘跪坐在一旁，赞者叶岚拿梳子给夏离梳了几下头。头发都是梳好的，小姑娘就做做样子。 叶老太君唱颂了祝辞，给夏离插上一支赤金嵌玉凤头钗。叶岚和叶真又陪夏离进东侧屋穿上大红色提花宫缎褙子，这是之前夏氏专门为这一天给她做的。 出来敬酒答谢，及笄礼结束。 为了这半天，夏离和叶家姐妹练习了好几天。特别是叶岚和叶真，两个小姑娘第一次做这么重要的事，练习得极认真。 叶风今天只是做为一名观众，在一旁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 夏离美丽沉静的脸庞依然带着些许稚嫩，夏山紧张开心，老太君慈眉善目，叶姝落落大方，叶岚和叶静极其认真…… 他似乎又看到前世那那个漂亮又一脸稚气的小姑娘，穿着灰色毛衣，牛仔长裤，笑着喊他「叶哥」。 那是他第一次到师傅家看见她。 一年年过去，在他的盼望和等待中，小姑娘慢慢长成大姑娘，可那一世最终没能得到她。 前世的等待和不甘带进了这一世的梦里，意外地遇到了有着上一世记忆的她，她是个更小的小姑娘。她不断帮助自己找寻曾经的记忆，又在盼望和等待中，记忆慢慢清晰了，小姑娘也长成了大姑娘，终于如愿成为自己的妻子。虽然依旧稚嫩，这一世却能为人妻为人母了。 看着小姑娘长大，由一个花骨朵慢慢盛开，虽然焦急，又何偿不是一种幸福…… 他心情澎湃，极力压制着情绪。看到夏离向投来的目光，两人又相视一笑。 一旁的夏聚说道，「姐夫，你笑得跟我姐一样甜。」 叶风有些不好意思，闭上了嘴。小声说道，「今天我会检查你的课业。跟先生学习这么久了，还不会用词。男人的笑，怎么能说成‘甜’。」 夏聚的小嘴嘟起来。 及笄礼结束，也到了晌午，今天都在随院吃饭。 第124章 叶风和夏山在东厢喝酒，其他人在上房厅屋吃饭，老太太和两位夫人也喝了酒。 饭后离开，和安还小声敲打了赵嬷嬷，让她看好主子，白天不能干那事。 赵嬷嬷红了老脸，只得屈膝允诺。 客人走后，赵嬷嬷小声劝了夏离两句。 夏离羞得脸通红，还是有些生气。赵嬷嬷是个奴才，绝对不敢擅自说这些话，八成又是和安让她说的。 在外人看来，和安极聪慧，为人八面玲珑，心里再不喜欢的人她都能够和平共处。可跟家人这种相处方式却让人无语，什么都要管，像管孩子一样。或许，还因为和安跟叶风的关系不亲近，也就更不愿意叶风跟儿媳妇亲近。 难怪最亲近的丈夫偷偷置了外室，「神童」儿子也越推越远。其他几个儿女或许脾气温和，又有这个时代的观念，目前还没有跟她产生隔阂。 叶风进来看到夏离沉着脸，纳闷道，「怎么不高兴了？」 夏离道，「你去外院书房看书睡觉什么都成，反正别在我这里。让你娘想多了，又觉得我不知廉耻。」便把赵嬷嬷的话说了。 叶风也极其无语。和安不说，他今天白天也不可能做那事，所有人都盯着这里呢，而且他还想给小媳妇一个惊喜…… 叶风堵气坐在床上不走，「我发现我娘还有一个本事，就是专在别人高兴的时候，让人扫兴。我不走，她越不让我做，我就越要做。」 夏离的嘴翘老高，不客气地撵着他，「你跟你娘堵气，却不能把我夹在中间，出去，出去……」 两人正争执的时候，一个婆子来说，前院叶力求见，说有急事。 叶风听了，方走了出去。 晚上，几个男人都说有要事商议，在外院吃饭。老太太领着儿媳孙辈吃了饭，众人告辞。 一回到随院，华嬷嬷就牵着夏聚回西跨院。夏聚不愿意，「我跟姐姐说会儿话再回去。」 华嬷嬷悄声道，「大爷和大奶奶有事，哥儿不要去打扰他们。」华嬷嬷表情郑重，夏聚便听话地回了东跨院。 二狗一熊也被玉铃用玩具和吃食直接领去了西厢。 夏离一走进上房，就觉得不一样。 屋里挂着彩绫，各处布置得喜气洋洋。进了卧房，就像进入了一片红色海洋，红色帏幔，红色罗帐，红色被褥枕头，连灯上家具上都拉着红绫…… 高几上，还燃着两支粗粗的喜烛。 她知道了，这是叶风给她补新婚之夜呢。 赵嬷嬷手里拿着一摞红绫中衣裤，眼睛都笑弯了。说道，「大爷让大奶奶等等，他议完事就回来。」 片刻后，福寿堂的马嬷嬷来了，手里还拿了两个匣子。指着其中一个小匣子笑道，「这是老太君赏大奶奶的，希望大奶奶早日给她生个大胖重孙子。她着急。」 另一个稍大的匣子里装的是一块白绫，用来垫在床上的。 赵嬷嬷笑眯眯地接过，金铃又奉上一个荷包。 夏离红了脸，向福寿堂方向屈膝谢过老太太。 不大的功夫，和安也遣丫头水灵送来一个锦盒，一个里面装着一套赤金嵌宝头面。 夏离也起身向和安院子的方向屈膝道了谢，心里却一点不领情。 夏离泡完花瓣浴，穿着红绫中衣裤，外面又套了一件大红绣宝相花纹长衣，头发松松地在头顶盘了个卷儿，坐在床上发呆。 叶风回到卧房，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除了头顶的墨发，白白的小脸，修长的玉颈，放在腿上的青葱十指，其它所有的所有都是红色。 叶风笑弯了眼。那件事，明天早上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拥着小媳妇洞房花烛了。 看见叶风回来，夏离灿然一笑，又扭了扭身子，说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着急了，腿也坐酸了。」 叶风笑道，「过一会儿我帮你捏捏。」然后匆匆去净房沐浴。 屋里的几个下人都红了脸，这哪里是新娘子和新郎官的对话。 赵嬷嬷悄声跟夏离说道，「大奶奶，以后说话要想着说。」 夏离知道赵嬷嬷觉得自己不矜持了，她提醒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好，「哦」了一声，表示同意。 叶风出来，也是穿的红绫中衣中裤。 他坐上床，丫头把红罗帐放下，退了出去。 帐外的喜烛依然亮着，透过红帐，把帐子里照得朦朦胧胧一片红。两人的脸上都泛着红光，连眼睛都成了红色。 夏离笑道，「你还记得红外线吗？」 叶风伸手在她的红唇上抹了抹，说道，「我只要记得有关你的一切，就够了。」声音暗哑下来，「两世相随，今日如愿了……」 夏离倚进他的怀里，喃喃细语，「嗯，今生相随，之前再多的等待和狐寂都值了……」 红帐一阵抖动过后，传来夏离的声音，「怎么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呢？是我太皮实，还是你太有经验？老实交待，你之前跟别的女人有过没有？」 叶风轻笑出声，得意道，「人聪明，做什么事都一点即通，没经验也会做得好。」 他的话逗得夏离咯咯直笑，说道，「脸皮厚，一点都不谦虚。」 叶风道，「告诉你，男人别的什么都可以谦虚，唯独这种能力不会谦虚。」 又说得夏离大乐。 两人的生物钟已经固定了，早晨醒得很早。今天叶风第一次偷了个懒，没有早起练功，亲了夏离几下后，就拥着她说了邱继礼回来的事。其实，他还想要一次的，怕夏离年纪小，又是刚成亲，受不住。 夏离先还懒洋洋倚在叶风怀里，一听那话，一骨碌翻过身，看着他说道，「邱继礼回来了？」 第125章 「嗯，前天晚上回来的……」 两人说了一阵话才起身。丫头们走进来服侍，今天连赵嬷嬷都侯在这里。 两人洗漱完，早饭已经摆在炕几上了。 叶风快速吃完饭，夏离就把他和当当、黑子送去院门外。 夏离发现，当当看她的眼光不一样，似乎有讥讽，也有鄙视，还有点顾影自怜……夏离无奈，历经两世的狗狗成了精，被迫变性更是打击了它的小心肝，到现在都没有平复。 回屋后，赵嬷嬷趁屋里没人时，提醒夏离道，「大奶奶，你今天走路要慢一些……」 夏离红了脸。她本人不娇气，穿进这个身体后几乎天天锻炼，这个身子也不娇气，可古代贵女娇气啊。她是得装装…… 辰时初，福寿堂的马嬷嬷来了这里。她屈膝对夏离笑道，「恭喜大奶奶了。」 她来到床边，赵嬷嬷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白绫帕给她。她打开看看，还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夏离的余光看了，非常不可思意。 古代哪里封建了？哪里封建了？明明比现代人更爱把这种事放在台面上来说。 马嬷嬷走后，夏聚也起床了，两人吃完饭，一个去外院上课，一个去正院请安。 望着那个小小背影，夏离的不舍之情更浓了。 今天和安对夏离很满意，又笑着说了两句「早日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到了福寿堂，老太太也拉着夏离的手嘱咐了几句。 三月十六有早朝。夏离和叶风半夜就起来了，叶风都走出院门了，回过身捏了捏夏离的手，低声道，「注意安全。」 夏离点点头，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溶溶月色中。 深蓝色的夜空悠远深邃，一轮圆月高悬着，没有一颗星星，显得傲然而孤寂。夜风微凉湿润，还夹杂着花香。 夏离没有一点睡意，静静站在那里。 许久，金铃才提醒道，「大奶奶，回了，再歇歇吧。」 夏离摇摇头，问道，「你怕吗？」 金铃笑道，「金贵的大奶奶都不怕，奴婢怕甚？」 饭后，把夏聚送走，熊样和黑子也被叶全接走了。 夏离换了一套丁香色比甲配白色中衣中裤，绿色绣花鞋，衣裤半旧。头上只戴了一支玉簪两只银簪，怕头发散乱，抹了不少头油，只化了个淡妆。 要跟去的丫头金铃、银铃、玉铃也收拾得简单利索。穿着胸背带的当当也在这里，它会陪着一起去，应付突然发状况。 夏离拿出那摞状纸，又看了一遍，揣进怀里。 他们一起去了正院。 和安的表情有些紧张。 夏离请完安就请假，说想上街买些东西。和安罕见地拉着夏离的手，手心里都有一层薄汗。小声说了一句，「莫怕，附近有我们的人。」 和安虽然有时候做事让人不喜，但人不坏，在家族大事上也拎得清。 夏离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和安恢复了常态，又说道，「你就不必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早去早回。」 夏离带着三个丫头和当当去了外院，又坐马车出府。夏兴赶的车，还有五个护卫跟着。 走了近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京兆府衙。京兆府前面的场地很大，青石板铺路。数丈外有一棵老榕树，马车停在了树下。 夏离他们走的早，此时也才辰时过。 一个护卫催促夏兴道，「夏管事，这里是京兆府重地，不能在这里停车，快赶去前面。」 夏兴说道，「大奶奶让停在这里的。」 当当先跳下马车，接着银铃下来，拿出马凳，把夏离扶下来。 几个护卫下马，说道，「大奶奶请留步，这里是京兆府，断案的，不卖东西。」 夏离说道，「我来的就是京兆府。」 说着，就往前走去。三个丫头和当当紧跟其后，几个护卫见了，也只得把马僵绳交给夏兴，跟着夏离往前走去。 站在最边上的衙役看到那辆马车上的牌子写着「叶」字，又见有这么多护卫跟着，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不简单。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这里是京兆府重地，不得靠前。」 夏离说道，「我有冤情要诉。」 她快步走到「堂鼓」前，拿起鼓槌开始敲起来。高声喊道，「我有冤情要诉！我有冤情要诉！」 几个护卫真的吓着了，他们不敢拉扯大奶奶，只得留下四个护卫保护，一个护卫赶紧骑马跑回府报信。 稍后，只听里面传来惊堂木「啪」的一声，接着又听见高喝「升堂」，声音颇有气势。再接着，又听到衙役一阵长棍敲地和「威武」的喊声。 夏离暗道，跟前世电视剧里的一样，就带着丫头护卫和当当走进了大堂。 …… 今天的朝事极多，已经到晌午了，似乎该禀奏的已禀奏完。皇上刚想说「退朝」，邱继礼出列，他开始汇报西部边陲的要务，主要是西元国内乱，他想做点什么添把火。 虽然邱继礼这次回来是休假，但公私兼顾，还是来上早朝，汇报那边的情况。 快禀奏完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侍卫高声禀报，「京兆尹苏户，有要事启奏」。 皇上道，「宣。」 苏户急急跑进来。他没想到早朝还没结束，既然没结束，就在早朝上禀奏吧。他来到大殿中央，看到站在那里的邱继礼还愣了愣。 他跪下给皇上磕了一个头说道，「启奏皇上，今天微臣接到一个特殊案子，臣拿着棘手，特来禀奏圣上。」用袖子擦擦汗，又道，「这个，告状人是晋国公府叶风叶大人的妻子叶夏氏。」 「哦？」皇上一愣，眼前又浮现出那张酷似平平的美丽容颜。 第12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殿上的群臣都吃惊不已，叶国公和叶风也都是一脸惊愕。 叶风赶紧出列，抱拳奏道，「皇上，应该不是微臣的妻子，八成是有人为了哗众取宠假冒身份。」 苏户道，「是叶大人的妻子没错，她还带去了虎卫将军，几个护卫也是晋国公府的。」 皇上看了几眼叶风，又问苏户道，「叶夏氏状告何人？」 苏户说道，「叶夏氏状告东进侯府。」 众人更吃惊了。 邱继礼一脸呆瓜相，不解道，「叶少夫人，她为何要告我们邱府？」 邱泽也在朝上，不高兴地对叶风说道，「叶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有种直接跟我说出来，何苦让个妇人跑去京兆府告状？」 叶风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皇上瞪了邱泽一眼，又道，「苏爱卿平身，怎么回事，快快禀来。」 苏户手里拿着一个匣子，他把匣子打开取出状纸，说道，「叶夏氏自诉其乃东进侯世子邱继礼大人与原配妻子杨氏安安之女。十五年前，杨氏自觉生命受到威胁，恐不久于人世，不忍刚出生的女儿也惨遭不幸，便让下人杨贵夫妇偷龙转凤，用一具死婴把刚出生月余的女儿换出去，此女被忠仆夏菊抱去千里之外的湘江省，得以顺利长大。叶夏氏觉得生母杨氏死得蹊跷，想查明死因。」 这一记炸雷，让金殿里热闹起来，唏嘘声此起彼伏。 皇上惊道，「叶夏氏是邱爱卿和杨氏之女？」他虽然是这么发问，心中却已经大半相信。怪不得叶夏氏长得那么像平平，原来是她嫡嫡亲的外甥女。那种相似度，说是亲生母女也有人相信吧。 邱泽忙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杨氏的孩子刚生下来一个多月就死了。」 邱继礼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户，说道，「苏大人，口说无凭。」 苏户没理他们，继续向皇上禀奏道，「臣也不敢相信，这太不可思议了。可叶夏氏拿出了一样物证，还说了邱家的一个秘密。说这个秘密只有邱老太君、邱侯爷、邱大人、邱老夫人知情，还是邱大人告诉杨氏，杨氏死前告诉叶夏氏的养母夏菊。」说着，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块玉牌。 一个太监过来，把状纸和玉牌都拿了上去。 此时邱继礼和邱泽更蒙了，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皇上。 皇上看着状纸，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看完后，又拿起玉牌看了看，问邱继礼道，「这块玉牌是邱爱卿给原配杨氏的吗？」 一个太监过来把玉牌拿去给邱继礼看，邱继礼仔细看过后，激动地说道，「是，正是微臣多年前给杨氏的。」说完，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喃喃说道，「这块玉牌是真的，可叶夏氏，真的会是我们的女儿吗？这么会这样……」表现又是诧异又是期待。 叶风觉得，此时的这位岳父特别像离离口中的前世影帝。 太监又把玉牌拿回放在龙案上。 邱泽依然不相信，说道，「玉牌能仿制，真的也有可能被人偷去，光凭一块玉牌，不能说明我那死了多年的孙女死而复生，居然还是叶大人的媳妇。」 皇上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个能证明叶夏氏身份的是那个所谓的邱家秘密。邱老爱卿，你愿意苏爱卿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吗？」想着，若邱泽不愿意，就退朝私下说，他对邱家的什么秘密也很感兴趣呢。 在邱泽不灵光的脑袋想来，叶夏氏一定是想摆脱自己乡下人的身份，又不知如何得到了儿子的信物，得知了那个秘密，想当侯府贵女。暗道，邱家的秘密，又流传了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齐氏嫁进邱府前失贞的丑事。 他觉得，即使苏户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即使他脑袋进水说出来了，说了一半皇上也会让他打住。或者皇上没让他住嘴，他说出来了，那叶家可算是把皇上得罪惨了。叶家得罪皇上是齐家最乐意看到的，齐太后高兴了，或许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升升官。 便义正言辞说道，「我邱家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丑事。那叶夏氏想用这个让我们认下她是邱家女，做不到。」 邱继礼为难道，「父亲，不好吧。」 只要邱继礼在家，基本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难得这样跟他这个老子商量。邱泽更得意了，掷地有声地说道，「有什么不好，我邱家能有什么事，有种他就说出来。」 皇上道，「既然邱泽不再意，苏大人就说吧，什么秘密能证明叶夏氏是邱爱卿之女。」 殿上所有人都感兴趣，一脸兴奋地看着苏户。 苏户侧头看了邱泽一眼，一丝笑容滑过嘴边，又看向皇上说道，「禀奏皇上，叶夏氏说，邱继礼大人不是邱侯爷的夫人齐氏亲生，齐氏塞枕假孕十月，谋夺小妾之子，对外假称为齐氏所出。」 皇上和群臣一片惊愕，看看邱泽，又看看邱继礼。 邱泽没想到是这事，脑羞成怒，跑出来跪下说道，「皇上，叶夏氏她，她胡说，她造谣。」 苏户说道，「邱大人，是与不是，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若此时说谎了，就是欺蒙圣上，要砍头的。」 果真，这一句话就把邱泽吓着了，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皇上看了眼邱泽和邱继礼，说道，「邱老爱卿，说吧，你旁边的这个儿子，是不是你正妻齐氏所出？说吧，我信你的话。」 邱泽擦擦前额的汗，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否认，可又怕否认了，若苏户真的调查清楚，自己就犯了欺君大罪。 邱继礼咬咬牙，跪下说道，「这件事还是微臣代父向皇上禀明吧。唉，这是我们邱家的家丑，没想到却拿来这里说道，真是汗颜哪。在臣七岁的时候，臣的祖母便把这件事跟臣说了，她也是在臣三岁时无意中得知的。臣的确不是齐氏亲子，而是父亲的一个妾室秦氏所生……那时臣的年纪小，祖母告诫臣要保密，否则有性命之忧，臣也就深深埋在心里。后来，臣觉得齐氏对臣还好，便不忍说出让父母难堪。这件事，臣的确只对原配妻子杨氏说过。」 皇上又问邱泽道，「是这样吗？」 邱泽已经吓软了，不敢再有欺瞒。磕了个头，颤抖着声音说道，「禀皇上，是，是这样。臣惶恐，臣知罪。」 皇上鄙视了邱泽一眼，这个怂货，齐氏那样的女人都愿意要，居然还帮她谋夺小妾的儿子。而且，为了那个女人，亲孙女的死活也不管。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豪门小农女》卷一 作者：滟滟清泉 02、《豪门小农女》卷二 作者：滟滟清泉 03、《豪门小农女》卷三 作者：滟滟清泉 04、《豪门小农女》卷四 作者：滟滟清泉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