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个麻烦妻》 第一章 在一片葱葱绿地下,一名素衣女子平躺着,眼神空洞的仰望碧蓝天际,一点气质也没有的摇头晃脑,还用手指弄乱了发饰,让头发更加凌乱。 三个时辰过去,她依然不改姿势,瞪着天空、张着嘴儿,彷佛就这样睡着了。 「小痴儿!」 突然她头顶上的天空罩下一层暗影,一张娇丽的脸蛋居高临下,凶神恶煞的瞪着她。 那名女子身上穿著名叫七虹道门派的统一装束──一袭滚着白色袖边的艳红色女衫,腰带上系着三色锦带,下摆绣有象征门派的一串黑色符文。 女子用火辣的眼神瞪着素衣女子,可素衣女子仍然不为所动,毫无神采的眼睛像是穿越了女子,飘荡到好远的地方。 不甘被忽视得如此彻底,女子的鞋底狠狠踢上素衣女子身子;素衣女子毫无防备的飞出去几尺后着地滚了好几圈。 女子踱步到素衣女子身边,凶狠的咆叫,「小痴儿,我在叫你,你醒了没啊你?要不是今天一定要将你带上山,我才懒得管你!」 素衣女子全身都是杂草与泥土,抚着被踢的胸口呛咳了好几声。 「活该!」女子哼声,还伸手重重拍素衣女子的脑袋。 她就像个娃娃似的,因重心不稳而朝一旁倒下去,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师姊?」看了许久才出声喊人。 「你啊你!反应怎么会这么慢?」女子厌恶的叹气,一手将素衣女子拎起来。 要是等这个被大家叫作「小痴儿」的十六师妹回神随她一起上山,天早就黑了! 这个门派是由江湖上颇富盛名的预言之女万紫虹所建立──师父万紫虹物色了十六名具有极高术法资质的女子为徒,在她隐居之地「七虹山」调教她们成为独当一面的术士,可以观天文、占卜现在与未来的事。 每名徒弟至今都成为一流的术法高手,只等着下山去一展拳脚;而她这名首席女弟子柳云烟的能力更是其中之最,深得师父的青睐与赞赏。 她们每个人都很想得到师父的信赖,成为继承师父「预言之眼」的人──传说在这世上的预言之女就只能有一个,而那名女子将会由万紫虹自她的十六名弟子中选出一人来担任。 而现在,最得师父宠爱的人就是她柳云烟,相当然尔,能得到预言之眼的人一定非她莫属! 「大师姊……好晕……」被粗鲁的拎上山,素衣女子哭丧着脸,捧着脑袋低声嘀咕。 「哼!」柳云烟不理会她的哀号,心里直抱怨着手上提着的十六师妹。 真不知道师父是打哪里找来这个小痴儿当作徒弟,这女子无名无姓,反应又慢得跟乌龟一样,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她的脑子有问题! 师父收了小痴儿当徒弟后,就下令封山隐居,但却完全不管这个十六师妹,也不花任何心思去教导她,只嘱咐徒弟们轮流盯着她吃饭,别让她饿死。 无法猜透师父收这无用的十六师妹的用意,她们十五名师姊只好勉为其难的照顾着她;更奇怪的是,师父压根不在意她们是否会欺负十六师妹,只在乎十六师妹有没有活着,其他一概不管! 只能说,或许十六师妹的存在就和师父常说的一句话相关──「人如天上星子,在人世间这盘大棋局里有着一定的定位与存在的意义」! 十六师妹或许与她们的命运是牵连在一起的,是能引导命运发生的齿轮之一,毕竟师父是不做没意义的事的! 一想到师父那双能看穿过去与未来的预言之眼,柳云烟便开怀的微笑。 术法与占卜的能力再强,都比不过能看透真实的预言之眼──能一眼望穿过去、现在与未来,那是术士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倘若十六师妹是能助她获得预言之眼的齿轮,那对她好一点倒是可以。 柳云烟学师父对十六师妹的叫法,轻柔的唤着。「小十六。」 素衣女子的头晃啊晃的,没有柳云烟拉着,她早就一头栽到地上了。「大师姊……叫我啊?」 「是啊!小十六,师父修炼圆满,今日要出关;你可要识相点,别在师父面前失礼了,万一师父问你谁对你最好,你要说是大师姊喔!」 「……」 「小十六,说好啊!」推了推素衣女子。 「好……好……」她只是无意义的重复着柳云烟的话尾。 「啧!笨死了!」要不是今天轮到她来照顾,她哪肯看十六师妹这种笨头笨脑的样子,光是站在她身旁都觉得自己的格调被降低了! 一上山顶,便可见到云彩弥漫、川水环绕,高耸的阁楼竖立,呈现出犹如仙境般的典雅景象。 柳云烟将小十六拖入房间,替她换上焰色红衣藉以讨好师父;小十六傻傻的任她在身上又扯又拉──一下子替她更衣,一下子替她梳理头发。 大功告成后,柳云烟满意的审视着小十六。「很好,总算是有点样子了。」 平常的小十六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痴儿,一身乱糟糟的也不知要打理,又喜欢跑到半山腰的草地上对着天空发呆;十五名师姊们包括她在内都视十六师妹为耻,不曾让她穿上七虹道的衣服。 今天师父出关,若是让她看到小十六像平常那样邋遢的去拜见她,就算不怪罪下来,心情肯定也不会好。 师父肯定快到灯枯油尽之时了,所以门主之位与预言之眼,在这阵子绝对会传承下来的──她若不趁这几年努力讨好师父,肯定会后悔的! 瞄到小十六对头上的碧玉发簪皱眉,还想伸手取下,赶紧抓下她的手骂道:「小十六,不准抓头发!」 这时房门外传来充满敌意的讪笑声,「哟~~今天轮到大师姊照顾十六师妹啊!」 「二师妹,有何贵干?」柳云烟挑起黛眉。 「把小十六打扮得这么正式,是想博得师父的欢心吗?」邱海棠冷笑道。 「是啊!师父可是没有不知道的事,今天谁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她一眼就可看得清楚,你还要待在这里跟我耍心机吗?」一看就知道二师妹是想来破坏她的好事。 邱海棠的脸色立刻变了,撂下狠话。「预言之眼绝对不是你能得的到的!」 「二师妹,你别自命清高,去照照镜子吧!七虹术法你才练到八成,可我已达到十成,师父会选谁,胜负早已很清楚了!」 「时候未到,鹿死谁手都还不知道呢!」邱海棠忿忿的拂袖离开。 「师姊……不要吵架……」小十六拉着她,一双大眼滚着水雾。 柳云烟冷睇着她──她们吵完后才知道要阻止,这个小十六还真是笨得要命! 再说不吵怎么可能呢?除了小十六,她们十五名女弟子对门主之位与预言之眼都有野心,随时准备来个同门师姊妹阋墙;小十六看她们吵架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居然还会哭,看来这个小十六的心果然是跟她们不同,太单纯了! 「小十六,别哭了,我们走!」擦去小十六的眼泪,一把将她提去正厅。 厅里已跪着十四名女弟子,她们朝北方那珠帘内高坐太师椅的人跪拜着,头贴着地,一动也不动。 柳云烟押着小十六来到师妹们身侧,一起跪下请安。「愿万门主千秋万岁!」 万紫虹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是烟儿和小十六啊!」 「是,师父!」柳云烟不敢抬头,跟着师妹们一起恭敬的跪拜。 「小十六,你的声音呢?舌头被猫咬了吗?」瞟见小十六竟呆愣着没有反应,柳云烟押着瞪大眼看向珠帘后的师父的她,还出言骂道:「傻子,快叫啊!你想惹师父不高兴吗?!」 「师……师父。」小十六的声细如蚊蚋,身子一直在发抖。 万紫虹突然放声大笑,立刻让所有的弟子们恭敬的齐喊。「恭贺师父出关!」 没人发现在帘幕后的双眼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发抖的小十六,并慢慢勾起艳美的笑容。「弟子们,在一年前,我教导完你们术法便突然宣布闭关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七虹术法未到顶峰,而是我这双预言之眼已无法再有进展,唉!我的命格到了现今已是无法再承受预言之眼的天命了。」 其他十五名女弟子各个兴奋得偷笑──果不其然,预言之眼即将要传承了! 「我的性命到四十岁便是极限,这件事早在收你们为徒时我就说过。」万紫虹拨弄着指甲,透过帘幕扫视着跪地的弟子们。「今日乃是我驾返瑶池之日,门主与预言之女的人选,我今日便会选出。」 「门主福与天齐,万万别这样说!」最善辞令的柳云烟随口就是动听的好话。 其他的徒弟们亦争相想讨好万紫虹 ── 二弟子邱海棠连忙哭道:「师父乃为弟子的再造父母,突闻师父告知今日是您的命尽之日,弟子实为悲痛,师父千万别再说了!」 「师父,不论预言之眼传承给谁,我们都会对新门主效忠的!」较为耿直的三弟子倪千夜直接道出最重要之事。 「师父……」还有不少人想表达自己对万紫虹的忠诚。 「够了,别再恭维了。」红袍一扬,万紫虹面前的珠帘突然碎裂一地,她本人则是越过弟子们飞了出去。 映入众人眼帘的万紫虹虽是即将命尽的苍白容颜,但仍是美得令全天下的女人羞愧──她的脸上全无岁月痕迹,她的身形窈窕动人,双目顾盼生姿。 除了搞不清状况的小十六,其他十五名女弟子各个机灵的高声大喊。「师父息怒!」 「你们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思在私底下互斗,我这双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竟敢在我面前各怀心思,你们可真是大胆!」万紫虹沉声斥责。「真是一群贪婪的女孩,你们真是可耻,门派会在你们底下成为一盘散沙!」 「师父!徒儿们不会再犯了,请师父息怒!」她们齐声请罪,再次跪下。 万紫虹不理会众人,直接看向小十六。 小十六正无聊的咬着自己的发尾,当师父的眼神朝她看去时,小十六像是感应到师父心中所想,立刻瑟缩发抖,抱头缩在地上,像是想将自己挖个洞埋起来似的。 万紫虹露出神秘的笑意,心里想着──小十六,就只有你最能看穿我的心思,从一开始到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这教我怎能放过你! 只有同命之人,才能有这样的心有灵犀啊! 「七虹道门派的新门主底下,我会再选出两名辅佐的左右手;无论我选的人是谁,这都是天命之所归,你们不得有意见!」 「是,师父,弟子们悉听尊便;我们心系门派,绝不会叛离下一任门主!」她们齐声喊道。 「我累了,你们就先退下吧!我不会在你们面前钦点新任门主及左右手,免得你们当着我的面起内哄!」 「可是……师父,那我们怎会知道谁是我们该效忠的新主人?」三弟子倪千夜不解的问。 「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万紫虹踏着娉婷莲步,不再多说便离开。 「好痛!好痛!好痛!呜呜呜!」夕阳尚未西沉之时,小十六突然从她的厢房冲了出去,捂着双眼大哭大叫,一路边逃边滚的下山。 不久,七虹山里传出尖叫与哭喊声── 「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快来人啊!师父气绝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怎会在十六师妹的厢房里?!」 「到底新任门主是谁?师父!」 十五名弟子对着万紫虹的尸首悲痛的哭泣着,甚至还当场起了争执,这是因为嫉妒与好胜心让她们非得尽快弄明白到底谁是新任门主,却是无人发觉到小十六的失踪! 京师因邻近皇宫,任何事物等于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所以没有人敢太过造次,免得惹怒龙颜。 每年一次的春季进贡,除了各国使者,商人们也必须参与,献出稀世珍品以示他们对皇帝的忠诚,藉以博得信任;当然这些商人亦会将各式货物带到繁荣的京师来贩卖,达到名利双收的目的。 刚进贡完的三大富商之首──金朝旭从容的随着守卫的引领出宫,他玉树临风的身影让许多宫女们痴痴仰望,可惜美男子的前脚一踏出皇宫,他貌比潘安的俊脸上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脸便立刻收起,脱口就是一阵臭骂。「王八羔子!我一年缴的税已足够盖一座侧宫了,居然还得进贡!真是……」 他的贴身侍童小瞳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伸手捂住主子的嘴,惊恐的说:「主子,我们还在京师里!」 跟在金朝旭后面被宫廷守卫恭送出来的另外两名年轻富商──霍东贺和赵义卿,两人互看一眼,也准备一起出手按住怒气冲冲的金朝旭。 金朝旭此时抽出袖中轻扇,狠狠往小瞳的头上敲。「你谁啊你!敢叫你的主子我闭嘴!」 「好痛啊!」小瞳在原地尖叫跳脚,头上立刻肿了个大包! 来不及抢救的霍东贺和赵义卿早已习惯了金朝旭的嚣张行径,对着无辜被打的小瞳发出致哀的眼神。 「金公子,你的侍童说得不无道理,在京师里,说话总得谨慎一点,免得当今天子一个不高兴想为难你,到时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啊!」赵义卿诚恳道。 金朝旭想了想,承认自己刚才的言论确实是因一时气到脑袋充血而致,为难小瞳确实是他的不对,只是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两……一想到那些珍奇宝物全都进了皇帝的口袋,他就心痛到想买个杀手做掉当今的皇帝! 唉!但那就只是个想法,他当然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只好委屈了小瞳,金朝旭努力的在心底反省着。 霍东贺则是笑嘻嘻的指着他,话却是对着小瞳解说着。「小瞳啊!你也知道你的主子就是这种坏脾气,你可别跟他计较,他这人一生起气来就跟三岁娃儿一样的无法沟通!」 而小瞳的反应是──立刻认同的不断点头。 呿!这个吃里扒外的侍童,居然敢认同霍东贺的话语,金朝旭握紧拳头往小瞳的脑袋瓜揍下去,毫不手软。 「哇!主子又发疯了啦~~」 霍东贺在一旁笑到飙泪,而赵义卿则是直摇头。 金朝旭恶狠狠的瞪向这两个与他在生意上往来频繁的好友,两手叉腰,大声质问:「你们两个难道不觉得得微笑着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财与宝物奉xiangei皇上,是件多么残酷的事吗?!虽说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可剥削我赚的钱更是一种罪过啊!」 「是是,真的是好残酷,真的是罪过啊!」赵义卿乖乖附和着他的话语,但语气却是极尽的敷衍。 「就说你是三岁娃儿,一点气度都没有……你到底是怎么当上首富的啊?」霍东贺深觉自己的财富败在这种人底下,简直是个耻辱! 「总之我不服!我不服!」金朝旭手握拳,对着天际狂吼。 霍东贺额冒青筋,伸手抚额叹气。「赵义卿,我们两人一起把这个商界的耻辱给拖出去吧!」 「我也有同感。」赵义卿也翻了一记白眼。 于是两人各自架起一边,把金朝旭拖离宫殿范围,深怕某人闯祸。 来到京师,商贾们除了大赚一笔外,玩乐也是必要的──京师既为首都,必是最繁华的地方,京师以一条中央大道区隔出东、西两个区域,东边为住家,西边则又分为北街、南街,北街是市集,南街是夜市,里面还有守备队巡逻。 各地来往首都的商人多如繁星,带来不少各地的特色与习俗进到京师,每年皆有新奇的事可以赏玩。 今年是以秋风楼的舞伶跳的霓彩舞最有看头──乐音与舞步融合了外族与东方的特色,凡是来到京师的人都会想去开开眼界。 霍东贺和赵义卿当然不会放过这场飨宴,拖着还在抱怨的金朝旭杀进秋风楼,而小瞳也一起去凑热闹。 伙计笑咪咪的迎上来,看到三名公子身上穿金戴银,一看就知身分非富即贵。「三位贵客,咱们秋风楼等着观赏秋姬小姐的霓彩舞的人,多到可以排出京师外呢!你们可能要排队……」 看到大排长龙的队伍,三人微笑的自怀中取出银两 ── 「六百两,我们要直接进秋风楼!」赵义卿率先出价。 「一千两,我们要秋姬立刻为我们跳舞!」霍东贺再加价。 「二千两,我们要包下整座秋风楼!」金朝旭则是来个最后加码。 收银两收到快手软的伙计,眼里只看得到钱这个字。「马上为你们办好!」 三人立刻爽快大笑,而小瞳则是快看不下去,忍不住说出现场众人的心声── 「这么财大气粗……实在是太可恨了!」他就算是做牛做马到死,也没办法像他们出手这么阔绰啊! 「小瞳,你在那里罗唆什么?」金朝旭瞪眼过来。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死也不敢说出他刚刚有那么一刻曾想唆使现场众人公干他们三人。 伙计带着他们进入秋风楼没多久,鸨母便笑着迎面而来,眼尖的认出他们的身分。「三位不就是当今身价最高的富商,真是贵客啊!」 金朝旭无视鸨母的存在,询问着身旁的人,「这里不是酒楼吗?怎会有鸨母?」 「嗯……我也不知道,去年这栋秋风楼还不存在呢!不过生意总是有人做,一样商品可以玩不少花样,这样才会吸引人啊!」赵义卿解释着,「你没注意到排队的都是男人吗?」 「这么说……」金朝旭沉吟着。 「直接问鸨母最快。」霍东贺从身上取出金块,在见钱眼开的鸨母眼前摇晃着。 「大……大爷,这不是金块吗?」鸨母的老脸笑得花枝乱颤,眼睛随着金块移动的方向瞟来又瞟去。 「是啊!是纯金的,你可以咬咬看确认。」 鸨母当下更殷勤的请他们落坐,「我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等一下立刻全部献上!」 金朝旭狐疑的询问霍东贺,「你到底问出了什么?」这个损友,根本什么都没问吧? 霍东贺噙笑喝茶,摇着轻扇说着,「这样比较好玩啊!看看他们会变出什么花样不是很有趣吗?」 小瞳站在主子身边,头皮开始发麻,「我有不好的预感。」 此时鸨母拍着掌心,高声喝道:「姑娘们,出来罗!有贵客哪!」 当下丝竹声在楼内轻快的响起,一群身着***薄纱裳衣的姑娘们嬉笑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随着乐音起舞,舞起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 她们边跳着舞步,边凑近他们,旋转之余对他们不断的娇笑,如此艳景简直像是身处在一群笑闹的俏丽仙女当中,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男人至高无上的享受莫过于此。 「我……我快不行了!」小瞳在一名舞伶跳到他身旁,将身躯贴上他的时候,捂住快喷鼻血的鼻子哀叫。 而被更多舞伶缠绕住的三个男人则是气定神闲,还有兴致自在的谈天── 「小瞳成年了吗?」赵义卿好心的问。 金朝旭看着一直想躲开舞伶追缠的小瞳,「都已经十六岁了,嗯……我想他该知道怎么过美人关了。」恶质的袖手旁观。 「不过这还不够一锭金子的价值……」霍东贺摇头啧声,对着鸨母说:「还不够看!还有吗?」 鸨母开始流冷汗,这样还不够吗?真不愧是走遍大江南北,眼界甚高的富商们,「当然还有,接下来是……」 突然,砰的一声,一道门扉突然倒下,滚出一团类似小黑炭的东西。 鸨母的脸色在霎时产生变化──当下黑了一半。 「哎呀!那不是秋姬前阵子捡回来供人虐玩的孩子吗?怎会在这里呢?」有舞伶不小心脱口而出。 「笨蛋!不能说啦!」舞伶们叽叽喳喳的。 「你们是在那里碎嘴什么?安静!」鸨母立刻又对他们笑道:「大爷们,这孩子可是有趣得很,是个痴儿,有不少人喜欢花钱看她表现出笨笨傻傻的模样,大爷们也想看看这孩子吗?」 金朝旭漾出一抹虚假的笑,「这孩子会什么呢?」 鸨母遮着嘴笑道:「哎呀!大爷怎么明知故问呢?」 金朝旭闻言,不禁皱起眉宇;在他身旁的霍东贺与赵义卿、小瞳,皆在静观其变。 「姑娘们,先去请秋姬出来吧!」 「是。」两名舞伶浅浅的福身,到了厅堂后面,拉开两扇雕花精致的宽大门扉,小心翼翼的牵出一名美艳得足以倾倒全京城男人的姑娘出来。 那女子身上穿戴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薄纱衣料下的嫩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她的发上簪着数支珍贵的翠碧色金玉钗,显示她受到不少达官贵人的宠爱。 秋姬的媚眼先是朝客人们送去勾魂的秋波,然后款款抛起水袖,舞起一段销魂的柔媚舞蹈。 秋姬玲珑有致的身段跳起舞来步步生姿,让男人在视觉上有极尽享受的感觉。 一曲跳毕,霍东贺和赵义卿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这么艳美善舞的女子,是男人都会想把她关到自己的房里享受啊! 但金朝旭不为所动,淡淡的打了个呵欠──经商多年,到青楼接受款待所看的艳舞多到不胜枚举,跳得更露骨、更火辣的多得是;像秋姬这种舞娘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秋姬注意到坐在最中央,头戴镶着高贵宝石的紫冠男子,完全没对她露出痴迷垂涎的表情,这让她心里觉得颇不是滋味,她想吸引他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满足她的自尊心。 有舞伶机灵的对她附耳说了几句,秋姬微笑的看向即将要被她当作出气筒的小痴儿。 「客人们想看这个孩子是吗?好,我就陪大家玩玩。」秋姬笑着上前,将那个小痴儿给拉起来。 脏兮兮的小痴儿有着一双明亮无垢的眼瞳和小巧的脸蛋,不过她脏到让人望之却步。 小痴儿紧张的左顾右盼,舞伶们开始笑起来,团团围绕着她,正在讨论要怎么恶整这个孩子;她眨了眨水眸,晃着脑袋将自己的一绺头发抓到嘴里咬。 「小痴儿,有没有看到那一桌有客人?」秋姬笑着对她柔声说。 她慢慢的抬眼,不经意的对上金朝旭的眼眸。 金朝旭饶富兴味的直视着小黑炭,礼貌的对她露出斯文无害的笑容;她却蓦然睁大眼,乾裂的嘴唇一张一阖的,像是濒死的鱼在呼吸新鲜空气似的。 「你跟她认识吗?她看到你好像很兴奋!」赵义卿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 「不认识。」金朝旭冷淡的回道。 他确实完全不认识那名小痴儿姑娘,但她那双眼给了他一种异样的感受,那双眼……不像是一般人的眼睛! 霍东贺咬着糕饼,坐姿完全没变。「感觉会是一场很令人作恶的表演。」 「小痴儿,你待会儿就忍着点,要是让客人高兴,今晚你就有饭吃了。」秋姬对她耳提面命的交代着。 小痴儿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金朝旭原本很惬意的撑着下颚,舞伶环伺左右替他倒酒,准备水果伺候他,但当表演一开始,他的食欲和心情当下变得很糟糕! 秋姬笑着抛了一颗色彩缤纷的彩球给小痴儿,她不明白的看着手中接到的球,然后抬头看着绕住她的舞伶们。 「小痴儿,把球丢回来给我们,快啊!」秋姬对着小痴儿张开手,表情看似很和善。 过了好一会儿小痴儿才反应过来,她不晓得该怎么做抛接的动作,于是跑上前几步,打算把球直接递给秋姬;突地她的背后伸来一双手,狠狠推倒她! 她茫然抱着球在地上滚了一圈,彩球不堪挤压,在她的怀中被压扁了。 她怅然若失的捡起破掉的彩球,瞠大了悲伤的双目,张嘴开始发出呜呜的叫声,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发疯? 「哎哟,抱歉哪!」推倒小痴儿的舞伶掩嘴笑了起来,其他舞伶也跟着笑了,彷佛小痴儿的一举一动十分可笑似的。 「这颗球破了没关系,姊姊再拿更好玩的给你。」带头的秋姬硬是拿走小痴儿抱在怀中的破球,将其扔在地上。 小痴儿想都没想,立刻四肢并用的爬过去捡。 秋姬脚下的一双鹅黄绣鞋立即踩住她的手背,小痴儿不为所动,仍然想爬向那颗破球。 秋姬朝一旁使了个眼神,另一名舞伶马上凑过来,毫不留情的踹翻小痴儿! 她被踹得四脚朝天,自己揉了揉被踹疼的肚子,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些围着她直笑的舞伶们,也分辨不出是谁在 wanlong她,就只能呆呆傻傻的坐在原地,一张脸皱得跟包子一样。 小痴儿就像个玩物般让人wanlong着,难怪能成一个余兴节目──看到有人被恶整得不知不觉,有些人会觉得兴奋或是好笑。 金朝旭并不是个有恻隐之心的人,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他早已被历练成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可这时他的心底竟隐隐有着一股不悦的情绪在酝酿,让他感到暴躁不已。 「小痴儿,脏了的东西就不要了,你别捡球了,想不想吃东西?」 「嗯!饿……饿了!」从早到晚都没进食的小痴儿点头如捣蒜,伸手想拉住秋姬飘逸的水袖,乞求她们给她东西吃。 「别碰我!好恶心!」秋姬立刻甩开水袖,嫌恶的避开哀哀叫饿的小痴儿,对着一旁的舞伶下达命令,「你那么想吃,就给你吃个够!」 其他舞伶合力搬来一桶散发出恶臭味的馊食,当着小痴儿的头上淋下。 小痴儿抱着头,用着哭腔大叫,水亮的眼底盛满了恐惧的情绪。「啊── 啊!」 「够了!」金朝旭横眉怒目的站起身,胸膛大力起伏着,墨眸瞪得十分凶狠,指着那群欺负小痴儿的舞伶们,「立刻滚开她身边,别让我说第二次!」 第二章 “大……大爷?”鸨母惊恐的看着最大的金主大发怒火,还伸脚踹翻了摆放着各式佳肴和酒水的檀木桌案。 一旁还在享受美人伺候的霍东贺和赵义卿,看到金朝旭带头作乱,他们当然是下海奉陪——纷纷挽起衣袖,装出一脸的凶神恶煞样,踢东西的踢东西,拆屋的拆屋,看到舞伶们开始尖叫逃跑,他们好不欢乐,还抓起一些水果和器具乱扔,甚至跟在慌乱的舞伶们身后追赶跑跳。 才一会儿的时间,秋风楼就已混乱到连屋顶都快要被掀了! 小瞳别过眼,遮住耳朵,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唉!他绝不承认自己认识这几个不良少爷,看看他们踢馆踢得这么尽兴,真是可耻啊! “大爷们,你们快停下来啊!”眼见那些金主净挑珍贵的东西摔,眼光好到让鸨母的心里不断泣血。 “放心,要赔多少我负责;你的秋风楼若是不让我拆来泄愤,我保证会让这间秋风楼变得更凄惨!”金朝旭两弯狐狸眼眯成新月状——看似在笑,其实笑意根本未达眼底.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寒而栗。 “是……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鸨母福态的身子微微发抖,讨好的频频点头称是,内心却直叫惨! 金朝旭缓步走到秋姬面前,扬起手赏了脸色微白的秋姬一记响亮的巴掌。 “你……我这么美丽的人,你居然下得了手?”秋姬抚着肿痛的脸颊,张牙舞爪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是个疯婆子。 “在我看来,你已是丑到不能再丑了!欺负一个傻子很愉快吗?很快活吗?” 金朝旭冷冷的笑着,“心丑成这样,连地狱里的阎罗王也不想收你吧?” 炎凉的讽刺话语让秋姬听了为之气结,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你无耻!” “无耻之人是谁还不晓得呢!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美丽的表相到底龟裂了多少!”金朝旭耸肩,不理会秋姬的叫嚣,蹲到那名抱头发抖且哭叫不已的小痴儿面前。 小痴儿像是跟外界绝缘了似的,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断的哭叫着,完全没注意到她的面前蹲了一个人。 金朝旭无奈的对自己叹气,唉!他怎会在一气之下揽了件麻烦事呢? 他应该忍气吞声看完戏码,之后再拿点银两救助她,帮她脱离这个环境,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今拆了人家的楼,还伸手打了他们的招牌舞姬,惹来的麻烦事绝对不易善了,赔偿的银两也不会少,他这次脑袋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喂,已经没事了,听到了没?”他对她提高音量讲话。 她依然频频擦着眼泪,不断的低泣着,没有理会他。 “啐!真是麻烦。”金朝旭偏头啧了一声,脱下紫绸外袍盖在小痴儿身上,以健壮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感受到有具温暖的躯体包覆着她,小痴儿慢慢停止啜泣,用眼角余偷觑着他。 “我要把她买下来,就这样。”宣布完,金朝旭潇洒的转身就走。 向来负责善后的小瞳赶紧从身上掏出银两,塞入鸨母怀中,“四千两给你,这已经够多了,别再讨价还价了,要是惹我主子不高兴,到时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 “小瞳,该走罗!再不走,你就跟不上你的任性主子了。”霍东贺好心的出声提醒。 小瞳扭头一看,果然人都走得快看不见踪迹,他边跳边叫,“哇——等等我啊!” 金朝旭冷着一张脸,手上抱着一个脏兮兮又臭气冲天的小姑娘,一路上不知招来多少人好奇的眼光。 他对这些视线完全不在意,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小瞳遮头掩脸的——实在好佩服主子不论何时何地总是大摇大摆的气势,真是嚣张至极啊! 走到关口,金朝旭雇了一辆马车。 尾随在后的霍东贺和赵义卿走到金朝旭身边,霍东贺禁不住好奇的问:“金兄,你要拿这个小姑娘怎么办?” 金朝旭回头,有些讶异他们怎会这么问,照理说他们的交情已经熟到可以猜出对方的想法,“当然是请托我城外认识的人帮忙照顾,或是送她回去啊!怎么了?” “没有……只是……”霍东贺暖昧的挤眉弄眼,又朝赵义卿使了个眼色,而赵义卿也同样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金朝旭只觉得这两个狐群狗党中邪了,他不爽的想当下扭头就走,不管这两个阴阳怪气的损友。 “我说金兄啊,我还以为你是喜欢这位小姑娘呢?”赵义卿摊开两手,好奇的问:“光是你会做出“英雄救美”这种举动,就已经够不像你了;在当今如此严谨的世风下,你居然会当众抱着一名黄花大闺女走在大街上,说你没那么一点意思,我是不会相信的!” “拜托!”金朝旭闻言,从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痞痞的挑起俊眉,“你觉得我会看上这种小姑娘吗?” 用食指毫不留情的戳着小痴儿的脑袋,讪笑的说:“她根本就称不上是女人吧!”又傻又笨,没被别人关起来饿到死就已经很好运了吧! “谁知道,说不定金兄看女人的眼光就是比别人独特啊!” 霍东贺顺着话锋继续损人,“是阿!我们认识你这么久,你的良心明明早就被狗给啃了!除了邢龙山庄的赈灾外,要想让你出手帮助别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哼!今日本大爷心情好,特别开个先例给这个小女娃,可没有下次了!”弯身撩开马车布帘,将小痴儿放入车厢内。 突然,她拉住他的衣袖,晶灿的双眼直盯着他,然后慢慢的开口,“南京……赌坊……红色的……大火。” 闻言他立刻愣住了! 外面的讪笑声还在——是在嘲笑他没立刻出来,是否是在车厢里和那名姑娘亲热——但外面的声音他全都听不入耳里,他的心思就只剩下这个口出惊人之语的小姑娘。 她说了……什么? “主子!咱们赌坊的人派伙计赶来,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告诉公子啦!”小瞳焦急的叫着。 “什么?”金朝旭立刻离开马车。 放小痴儿一个人待在车厢里,他的心跳突然变得有点快,总觉得自己被她的双眼给逼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好像是用眼神穿越过他,再看到更远、更无法预料的世界去似的。 哇!他是怎么了?居然会被区区一个小痴儿的又眼给迷惑得心神不宁。 一名伙计颤抖的跪在他面前,含泪对他磕头,“三爷,咱们辜负了你的嘱托,邢龙山庄设在南京的大赌坊被恶意人士给放火烧了!” 他的心猛然一跳——这跟刚才那个小姑娘说的一样! “状况如何?”厉色问,那个赌坊可是占邢龙山庄收入很大的一部分啊! “禀三爷,赌坊内所有伙计和保镳们都已尽快灭火了,实际情况会再捎信告诉三爷;他们只是要我先把这件紧急的事传讯过来。” 金朝旭气闷的撇嘴,“知道了,告诉他们,隔几天我会赶去处理,你帮我带话过去。” “是,三爷。”伙计赶紧驾马奔出关口。 金朝旭则是双手环胸,目光凉凉的瞥向马车窗帘映照的娇小身影。 “金兄,损失应该不少吧?需要帮忙吗?”霍东贺在一旁笑眯眯的问,表面上看似好意,其实根本就是想做个人情,以便日后敲竹杠,讨个更大的回礼。 金朝旭哪会不知奸巧的同伴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伸脚狠狠踹开损友,完全的不领情,“本大爷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赵义卿看到霍东贺被踹,在一旁笑得很爽快,“哈哈,东贺,你少自讨没趣了,他这个家伙哪时求过人啦!” “是啦、是啦!就是这点让我超级不悦的!偶尔当只丧家犬给我们看看也好,装一下也行,金兄,吠个几声来给我听听!” “你想听人叫,就上青楼去,少在这里发情!”金朝旭毫不留情的用眼神鄙视着霍东贺。 “东贺,你这分期待应该要等到海枯石烂了,别忘了,金朝旭人如其名,他对于金银财宝的渴求犹如永无坠落之日的旭日那样的灿烂辉煌,绝对没有失去兴致的一天,像他这样的人可不是咱们这种凡人能相比的。”赵义卿拍拍霍东贺的肩膀,感慨的这么说。 “我有这么离谱吗?”眼见这两个损友露出“他早已得了失心疯”似的眼神,金朝旭挑眉,倒是觉得自己其实正常到不行。 “有!”两人异口同声。 金朝旭无辜的摊手、耸肩,“清者自清。”所以识人不清的人是他们两个。 “总之我必须提早坐画舫下南京查看状况,就此道别吧!改天再见。” “好吧!若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们说一声。” “知道了。”金朝旭不爱欠人情债,倒是很爱别人欠他;随意应了几声,他迳自上了马车。 小瞳连忙坐到车夫旁负责带路。 听闻前头的马儿嘶叫一声,车轮在石地上转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往后移动,金朝旭瞥向无聊的咬着一缕发尾的小痴儿。“喂,你……”话才刚起头,顿了顿,突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他是要问她什么呢?问她刚才究竟是巧合猜中的,还是她其实是赌坊派来的人?可赌坊的人手向来忌用女子啊! 木制的车轮在离开关口没多久,因道路不平而颠簸了一下,小痴儿就这样重心不稳的往车厢外跌去。 “小心!” 他才要拦腰接住她,小痴儿却先一步从车厢滚了出去;金朝旭吓了一跳,立即对外大吼。“车夫,停下来!”气急败坏的下车。 那名痴儿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坐马车会坐得这么不安分吗?居然轻而易举就被摔出去,她的反射神经是生到哪里去了? “大爷,怎么了?”驾马的车夫战战兢兢的看着金朝旭气呼呼的下了马车。 小瞳也投来疑惑的一眼。 “没什么,有人摔下去了。”金朝旭的口气极差,他弯身找人,果然看到小痴儿正傻傻的躺在马车下面,她的脸上没有惊恐,就只是疑惑的盯着车厢底部瞧,似乎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掉到马车下的。 金朝旭抚额叹息,要是再晚一步,这个痴儿可能就会被车轮重重的辗过去!他伸手一捞,用拎小鸡的方式将小痴儿给提了起来。 “喂,你是想找死吗?”毫不客气的对着她大吼。 “啊……什、什么?”小痴儿摇头晃脑的,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好像也听不太懂人话。 见状,金朝旭方才想质问她的话语全都消逝得一干二净——这个痴儿姑娘会迸出那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肯定只是他一时耳呜听错,她连话都不太会说吧! 不客气的将痴儿姑娘塞回车厢里的软榻上,转身淡淡的对着小瞳说道,“待会儿我们把她托付给下一个村落做蚕丝生意的王大娘,她和我们颇有交情,应该会愿意替我们照料她。” 顺利将痴儿姑娘交给王大娘照顾后,金朝旭来到最近的湾口,在部属们的安排下搭上挂着邢龙山庄旗帜的画舫,顺着运河到南京。 棘手的事愈快处理愈好,这是他向来的处事原则——敢烧了邢龙山庄赌坊的人,没几分胆子和手段是做不出来的! 在船舱里,他边翻着帐簿审阅,脑中飞快翻阅着他记忆里近百名的仇家,——分析可能性。 他得罪过的人可是多到满山满谷——他这人最糟的地方就是他的个性,惹到他的人会倒楣,让他看不顺眼的也会遭殃;他阴险的四处搞垮别人的产业,没品到了极点,走到哪便让人望之生畏。 咬着笔杆,他一目十行,没几分钟就批阅完一本,此时外头传来声音,“三爷,咱们到了。” 金朝旭风采翩翩的随着众人步出船舱,从船舷望去,繁华的南京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看到有不少他旗下的人来接风,对着他大喊—— “三爷、三爷,咱们等你好久啦!” 邢龙山庄共有五名公子,他只是区区的三公子,而每位公子各有旗下人手在各地分支管事,只有在必要时,不同公子旗下的人才会相互支援。 踏上许久未造访的南京,接应的人急忙将他恭迎上马车,压低声音说道:“三爷,赌坊的事已查出一点眉目了,是二公子旗下的人找到的!” 金朝旭闻言,肃穆的下令,“立刻前往赌坊,到时带着我二哥手下的人过来见我,告诉我所有他打听到的事。” “是,三爷。”那人恭敬退开,对外高喊,“出发了!” 三公子的身份高贵,又是知名商贾,为了杜绝三公子的马车会遭到有心人士的劫持,他同时安排了十几辆马车一起行动,并摘下马车上邢龙山庄的标志,以免过于招摇。 从港口到赌坊的路程少说有四个时辰,金朝旭在马车上打了几个呵欠,小瞳探头进来,“主子无聊吗?” 金朝旭懒懒的抬眼,“你这不是废话吗?”困坐在这里什么事都不能做,不无聊才怪。 “要替你找个姑娘来陪你吗?” 金朝旭的心思转了几折,不知怎的,他莫名想起了那个痴儿姑娘,看她不是摔,就是跌的,她真是个姑娘家吗?蠢成那样,日后要怎么嫁人?想着想着,不禁失笑摇头。 “主子?”小瞳看不懂主子的心意。 金朝旭淡笑,“不必了,我现在没心思找女人。”勾勾手指,摊手向小瞳索取资料,“给我南京这里的资产帐本,我顺便处理好了。” “是,马上替主子拿来。” 金朝旭有一下没一下的以指节轻敲着大腿,心里默数着,打算若小瞳太久没将资料交到他的手中,他绝对会叮得小瞳满头包。 没不久,马车突然传来一阵剧烈摇晃,外头传出马匹凄烈的嘶叫声与随从们的尖叫声—— “有埋伏!快,护送三爷离开!” “不准跑!每辆马车都要搜,把金朝旭给我逮出来!”带头的黑衣人大喊,公然在热闹的大街上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杀来! 该死!怎么这么巧在这种时候出事,难不成是他的行踪被人掌握了?金朝旭身为知名商贾,为了在商场上行走方便,绝不会随身携枪带刀的护身,以致现在没有利器可以抗敌! 他抽出怀中轻扇,一展开,里面藏有数支尖锐的飞镖。 取下飞镖,他撩开窗帘望出去,精锐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情势,迅速的运转脑子想着能脱身的办法! 第三章 “还没抓到人吗?”带头的黑衣人大吼,手持着弯刀不断挥舞着。 他的一干手下忙着与护卫马车的精锐保镳们对打,十辆马车只掀了三辆,还有七辆马车有待检查,这让他有点着急,“快!我不是说了要在官兵来之前抓到人吗?你们是在蘑菇什么?” 是他们失算了,没料到护卫马车的人是全南京知名的秦风镖局——他们护镳的价码非常昂贵,秦风镳局里的镳师们全是武术界的个中好手,各个强悍威武,对上这些镳师,他们一时间要找到金朝旭实在很难。 “头子,我们实在不知他人在哪辆马车上!”激战得如火如荼,满头大汗的下属们出声寻求指示,毕竟他们也不想久战。 “先去找一名约莫十六岁的少年,那人是金朝旭的侍童;有那侍童在的地方,就会有金朝旭的身影!”带头的人显然很清楚金朝旭的习性,只听他吼声如雷,笃定的传令下去。 场面混乱成一团——黑衣人们放弃和镳师一对一对峙,改采边打边跑的策略,拼命搜寻着头子指示的人。 没多久,黑衣人的头领发现目标——一名书僮打扮的少年正躲在一辆马车底下,抱头缩成一团直发抖。 当他眼见自己被找到,以发抖的声音求饶着,“哇哇!不要砍我、不要砍我啊!” “哼!”黑衣人鄙夷冷哼,连解决胆小鬼都嫌麻烦,他一脚踹翻马车,大刀一挥,瞬间将那辆马车劈成了两半。 被劈砍的马车在瞬间崩解,带头的黑衣人表情却在顿时变冷。 “头子,这……也是一辆空马车啊!” “该死!”黑衣人狠戾的回头,此时镳师们也全都围了上来,大有要做殊死战的意味。 这趟护镳的镳头是秦风镳局的二当家秦游丞,他豪气的将手中红缨枪转了一记漂亮的回旋,枪头直指黑衣人的脸,眯着笑眼道:“各位请听我二日,乖乖束手就擒如何?多挣扎不过是徒增伤亡。” “哼!笑话。”带头的黑衣人冷哼,他眼尖的看见有一抹紫色身影趁乱从其中一辆马车窜下,闯入围观的人群中,气恼的大声咆哮着,“金朝旭!你是跑不掉的!” 黑衣人头子对一旁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所有人立刻开始动作,纷纷尝试突破重围,想要杀出镳师们的围堵。 金朝旭只回头看了一眼,“啧,这次找上门的人还真是勇猛啊!”平常人只要一对上秦风镳局的镳师,岂敢恋战! “别跑!该死的!” “你这个绣花枕头,还不给老子停下来!” 三名黑衣人虽然负伤,却仍手脚俐落的追了上来;金朝旭回头笑得牲畜无害,随手挥舞着手中的轻扇。 他只是虚晃了几招,黑衣人压根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但眨眼间,他们已被飞射而来的飞镖准确的刺中大腿,纷纷狼狈的跌在地上。 “我可不是绣花枕头。”金朝旭嘲讽的说。 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走到哪里都摆出茶来张口、饭来张口的慵懒样,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会等着人欺负的病猫! 他可是今有仇必报的人,要不是没有现成兵器在手,加上这回前来刺杀他的多达三十余人,与他们硬拼他绝无胜算,否则他哪会任人追着跑! 弯过数个转角,他终于甩掉那些黑衣人,但同时也不禁在心底暗咒那个秦风镳局未免也太名不副实了,护卫人护卫到竟让出钱的雇主被敌人追着跑! “金朝旭,你还真是不好逮啊!”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森冷的声音,金朝旭面色不改,风度翩翩的笑着回头,在他背后的人正是黑衣人的头子,手中的金刀毫不客气的抵在他的颈边。 “哦!阁下这么想逮我,却又不敢抛头露面,遮遮掩掩的,这么没担当,肯定不是干什么好勾当。”仙故意暗讽对方,想逼对方露出真面目,好让他记下此人,以便日后狠狠的报复回去。 黑衣人没被激怒,反而朗朗大笑,目光锐利,“金朝旭,你当我不知道你的狐狸心态吗?你有几分阴险、几分狡诈,我可是亲身体会过。” “哦?我的仇人满山满谷,想杀我的人还得从长江头排到长江尾呢!你不提点我,我怎会知道你是寻哪门子的仇?” “好,我就让你知道谁是亲手送你去见阎王的人!”大方的扯掉黑色蒙布,露出轮廓分明的方脸。“记得我是谁了吧?” 金朝旭不着痕迹的掀动眉宇,保持着镇定,嘴角的弧度维持不变,依然带着轻蔑的意味,“哦!是赵大公子,过去我们两家的交情不是挺不错的吗?” “生意人的交情不都仅只是表面吗?淡什么好坏呢!”赵青庾凉笑,随即面色狠戾的问:“你把我爹的藏宝图偷到哪里去了?还不给我交出来!抢别人的金山银库,你可不可耻?你要是不说实话,就别怪我现在就让你的人头落地!” 赵家是南京最大的富产,当家老爷享有左手握金、右手握银的美称;他有十个儿子、六个女儿,其中大儿子赵青庾个性最剽悍,对家产向来虎视眈眈。 而出入意料之外的是,赵老爷在临终前竟将他藏了大半财富的地图送给了与他生意往来频繁的金朝旭,这令赵青庾非常不服气,誓言不让金朝旭好过。 金朝旭淡淡的瞄了一眼赵青庾贪婪的模样,淡定的开口,“赵老爷死前有说要将那些留给你吗?” 被金朝旭的态度给激怒了,赵青庾怒吼如雷,“就算他没说,那也是我们赵家的东西,由得你这个外人来偷取吗?” “哼!是他自愿给我,当然不算是我偷的;而既然我没偷,自然也没有还的道理在。”金朝旭一点也不将架在颈上的刀给放在眼里,“我的赌坊是你烧的吗?” 大胆猜测。 “没错,就是我们赵家烧的!这是在给你下马威,看你交不交出你不该拥有的东西!” “若我说不呢?你要杀了我吗?”金朝旭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毫无惧色,但却悄悄在背后抽出最后一柄防身用的飞镖,打算在下一秒朝赵青庾的致命处下手。 “我——卸了你的手脚,慢慢的折磨你,到最后你一定会说出来的。”赵青庾露出嗜血的微笑,微微移开手上大刀,俐落的转了方向想要卸掉金朝旭的手臂,可还没来得及下手,右侧忽地传莱巨大的撞击,使他下盘不稳的往一旁跌去。 现场情况直转直下—— 金朝旭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能讶异的看着那抹撞开赵青庾的小身影正摇摇晃晃的转了个方向,朝他的位置冲过来。 那抹身影有点眼熟,他半眯起墨眸,眉头立刻打上层层繁复的死结——可见他的心情糟透了! 女子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身上有着浓浓的咸味——是河水的味道! 她莽撞的扑上前一把抱住金朝旭,大声呼道:“再……三……三刻钟,会……会没事的。” 她到底是在说什么? 金朝旭并未给及时搭救他的小痴儿好脸色看,反而还把脸拉得又黑、又长—— 这女人在这种时候是来凑什么热闹?她不怕死吗?还有,她是怎么跟上来的? “该死!这是打哪里跑来的婊子?”被坏了好事,赵青庾的脸色显得更为狠辣,大有连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一起解决掉的意味。 金朝旭啐了一声——手边突然多出个拖油瓶,他只好将飞镖收回衣袋,当机立断的抱起小痴儿朝一旁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他知道,要是将小痴儿留下来,已经杀红眼的赵青庾是绝对不会怜香惜玉的! “别跑!再跑我就让你死得更难看!”赵青庾笑得很有自信,立刻大步追了上去。 骨瘦如柴的小痴儿抱起来就像小猫、小狗般的重量,所以丝毫没有拖慢金朝旭的脚步;他恼怒的边跑边瞪着被他挟带着的人儿,而她则是无辜的张大眼回望着他,这让他有点无奈,“喂!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把你托付给王大娘了吗?” 小痴儿想了好一会儿,才一知半解的回答他,“我……偷跑出去,嗯……看见你……我也……搭船。” 金朝旭闻言,差点没当场动手教训她——这个不安分的小姑娘,居然胆敢偷搭他的画舫!而她会一身湿,肯定是因不会下船而跌进了河里。 哼!他也不想问她是怎么会撞见他的——他深信一定是她误打误撞! “左……左边!” 小痴儿才刚出声,金朝旭果然看见左边有条宽敞的街道,他没多加思索便转了进去。 幸运的是,那端有一群秦风镳局的镳师正迎面而来,其中镖局二当家秦游丞在看见他时,当下松了一口气。 “金公子,抱歉来迟了,大伙儿上!”秦游丞下达指令。 当下所有镳师像猛虎般身手敏捷的掠过他们,不到三两下工夫便将穷追不舍的赵青庾给制伏——毕竟是孤掌难鸣,赵青庾一个人当然敌不过这么多的镳师。 “其他党羽也已抓到了,金公子打算如何处置?”秦游丞朝金朝旭拱手询问,言谈举止非常客气。 “送官吧!”金朝旭瞥了赵青庾不甘心的嘴脸一眼,心平气和的做出决定。 虽说他和赵老爷的交情不错,但对这种为了钱财而想置人于死地的禽兽,管他和谁有血缘关系,直接送入地牢让他反省比较有益。 “那我们就照金公子的意思去办。”秦游丞对镳师们交代了几声,那些虎背熊腰的镳师便抓起那些黑衣人离开了。 危机一解除,金朝旭立刻将小痴儿给放下。 她的两手紧抓着他的衣衫,傻呼呼的对着他露出纯真的笑容;金朝旭有点头疼,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重新回到他手中的烫手山芋。 秦游丞也注意到她,“金公子,你认识这位姑娘吗?” “说不上认识不认识……”金朝旭的脸部肌肉抽动着,对这个傻姑娘,他感到凶也不是、不凶也不是,而最让他郁闷的是,那姑娘全身湿透却又一直凑近他,让他的身上也跟着湿了一大片——这让向来很在意形象的他,心情感到差到了极点。 “主子,幸好你没事!”小瞳姗姗来迟,大力挥着手跑了过来,当看到纠缠在主子身边的小痴儿时,他只觉得错愕不已。“咦?主子,她……” “住嘴,我不想回答关于这个小蠢蛋的任何一件事。”金朝旭阴沉的瞪眼,心情十分不悦。 这姑娘从王大娘那里偷跑出来,他觉得还不打紧;但她偷搭上他的船,还介入他和赵公子间的纷争,她居然会蠢笨到这种程度,她到底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 虽然气到快得内伤,但对脑袋不灵光的小痴儿发泄不过是自讨没趣,于是他笑意盈盈的回头,转移目标。“秦二当家。” 秦游丞立刻抱拳,“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金公子。” “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官府,我二哥是刑部尚书,我会请他替我讨个公道,我要赵家的人知道惹到我的下场。” “没问题,秦风镳局会尽力协助金公子。” “啊……”小痴儿也想跟上去,她伸手拉着金朝旭的衣袖不肯放,神情慌张得像是怕被丢弃的小孩似的。 “这……金公子,姑娘是不宜上官府的。”秦游丞有些为难的看着这个又脏又傻的姑娘。 “我知道了。”金朝旭回头按住痴儿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十六。” 痴儿姑娘认真的回答让当场的人感到一阵呆愣,小十六?这是名字吗? 金朝旭现在也没什么心神去探究她说的到底是小名,还是真名,他好声好气的说:“小十六,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她用力的摇头。 金朝旭皱眉,他大概可以推测出来这姑娘是被亲人给丢弃,如今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到处游荡被人欺负;而她从王大娘那里偷跑出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就只信任他一个人! 一这么想,他的心肠当下就软了下来。“听着,你站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小十六委屈的皱起一张脸,摇摇头,张开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似的。 “乖,听话。”金朝旭没有仔细听小十六说的话语,他摸摸她的头,旋身跟着秦游丞等人一起离开,他的侍童也跟了上去,独留她一个人待在巷道里。 她的声音只能飘荡在清冷的空中回荡着,“你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那群人的身影才刚离开转魚,她的身后就窜出一记不怀好意的声音! 她胆战的回过头,两名高头大马的男子正洒气冲天的靠了过来,咧着大嘴狰狞笑着,“耶!这里怎会有个姑娘啊?” “把她抓了如何?应该可以卖个几两钱让我们买酒来喝。” “哈哈,这主意不错!” “呜!不要……”她转身没跑多久,就被那两名粗壮大汉狠狠按倒在地上,不到几分钟就被五花大绑,粗鲁的扔进铁笼。 被扔进去时,她的头直接撞到铁栏杆,伴随着疼痛,她的视线立即陷入一片黑暗,垂头昏了过去。 在意识朦胧之间,她依稀想起了一些事—— 在逃下山前,她正在厢房啃着馒头,师姐们在师父遣退她们后又相互争执起来,她怕被迁怒,赶紧逃回房里。 才咬完半个馒头,她的房门被大大的敞开! 扭头看过去,一道艳美的身影伫立在门槛那里,夕阳的余晖映照在那人身上,映照出她苍白的面容,恐怖得像是个索命的女鬼。 一直以来,师父本身就是她的梦魇,她知道师父随时等着对她出手,想拉着她一起进入师父的绝望深渊! 万紫虹直直的朝她走来,她知道万紫虹想做什么,惊喘一声便扔下馒头想逃;但万紫虹不让她如意,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她不停的尖叫着、挣扎着,万紫虹直接赏了她一记巴掌。 她的脑际因为这记巴掌,而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你该知道的,一开始我就选上了你,你还想逃什么?过去就算没有预言之眼,你还是看穿了太多的东西,你是最适合的人!”万紫虹不想对她说太多废话,一口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画在她的眼睛上。 万紫虹念念有词的说着她听不懂的术法语言,她只觉得眼睛痛得像是被火灼烧般,顿时眼前的景物化为一片红色! 她跪了下来,血从她的眼眶流了出来,在脸颊上蜿蜒成一条溪流,里面也夹杂了她的眼泪。 “啊!不要、不要!”她挥舞着双手反抗着。 万紫虹放开她,任她捂着双眼,挣扎的不停哭叫着。“你现在也跟我一样了。”她笑得很得意,像是多年来的心愿终于达成似的。 “呜呜……滚开……滚开……” “从今之后,不论你看见什么,都没有人会认真的去相信你;而就算相信,也不过是在利用你!你会跟我一样,永远都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你会身心孤独一辈子,直至死亡为止,因为我们都是同命之人啊!” 万紫虹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就像是最狠毒的诅咒,那音调听起来显得既疯狂、又沧桑。 就像是……万紫虹早就看穿了她的命数一样! 预言之眼一向只能单传,因为它是违反大自然的能力,想要得到预言的能力,必须牺牲原本继承者的性命,这就是为什么万紫虹才四十岁就必须选择下一任的门主,甚至自己会香消玉殡。“小十六,你听清楚了我刚才说的话吗?”抓着她的两肩质问。 “呜……不一样……我跟你……不一样!我会相信……我所看见的。”痛觉太过清晰,她只能困难的说着话。 “别傻了,我们都看不见自己的命数,就算借由别人身上看到的来推测,那也不会是完整的。” 看着万紫虹愤世的脸孔扭曲的笑着,小十六几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师父曾经深爱过一个人,最后却尝到心碎的滋味,所以她愤恨、仇视着这个世间,她要拖着一个人一起跟她受苦,而那个人就是她! 当师父吞下最后一口气,颓然倒地死亡之时,她就惶恐的转身逃了——她无法接纳新门主的地位,也不想承受这分命运。 之后她继续傻傻的度日,直到遇见金朝旭,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个画面——她看见自己幸福的笑着跟在他身边! 所以她当下就决定只相信这个人,而且无论如何都要追着他的身影。 金朝旭坐在酒楼的雅台,嘴角一如往常的勾起三分不近人情的笑意,用扇柄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 他面前的一干人马原本凶神恶煞的狠劲当下全都消失不见,转而变得冷汗狂流,周遭客人们的喧闹声与他们这里的安静无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金朝旭背后的一群跟班和护卫受不了这种气氛,纷纷擦起冷汗,彼此相互对望着。 “那个……金大爷……”脸上有几道刀疤的大块头讨好的微笑,试图修正与金朝旭为敌的错误决定。 不等大块头说完,金朝旭比他更流氓、更狠戾,单脚重重踩在桌上,气势锐不可当,吓得那群人抱在一起后退,差点要喷泪,“此事没得商量!胆敢借我钱庄的钱却死不还钱,你是向天借胆了吗? “我要让你当场脱下裤子来哭爹、喊娘!我管你背后的弟兄是哪个道上的,你的后台会有我的硬吗?你有我几成的奸诈?凭你这点道行就敢犯在我的头上?我劝你不如回娘胎重新出生一遍,你的做人太失败了!” “我、我错了……”被羞辱到连人都做不成,大块头已快哭了。 这样还不够,金朝旭拿扇柄敲击着大块头光洁的头颅,继续数落着。 附近座位的客人们全都吓跑了,因为活像看见修罗再现,要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不!你根本不懂,这世上有个法则是不能忤逆的,那就是——我可以拿别人的钱,但别人休想叫我吐钱给他,你是怎么混的?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看要你重回娘胎还不够,你干脆给我回去做鬼重新投胎,我看你当个猪头还比较有用,至少可以煮来吃;你现在这副模样卖出去都不值一文钱!” 心惊胆战的护卫们抖着唇角,惊惧的扯着一旁的侍童小瞳,极具好奇心的发问:“最近……三爷是不是吃了炸药啊?” 他们光是旁观就快无力招架,更何况是那名大块头了,真是有够可怜。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小瞳直翻白眼,无力的回答他们。 第十次了!这是小瞳今天第十次被人抓着问这个问题。 自从主子前天回巷道找不到痴儿姑娘,确定是他把痴儿姑娘给弄丢后,就开始变得怪里怪气,随时都像是面临要爆发的边缘! 主子平日那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耐性不知是丢去哪里了?他根本就是直接撕去斯文有礼的表相,大方显露出他的真面目。 唉,自己弄丢了人,还要闹这种别扭脾气,他实在是不懂主子的心思,痴儿姑娘失踪后过得好不好跟主子又有何干系? 真古怪! 金朝旭淡淡的睨着被羞辱到连腰都站不直的大块头,心里总算觉得有点畅快,“今天我就会派人查封你所有的资产,包括你身上所有的衣裳,你就好好的哭吧!真的,我会同情你的。”拍拍他的肩。 大块头的哭声更凄厉,那群弟兄忙不迭奔上去安慰他。 “走了。”金朝旭脚步轻快的走出雅台。 他的护卫们则是头皮发毛的看着大块头哭得毫无男人的尊严,比林黛玉还会狂撒泪水;他们决定乖乖跟上去,什么话都别乱说—— 惹到金朝旭,可不是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踏下酒楼的楼梯,一楼酒客们高谈阔论的声音依稀传入他的耳里,让他在嘈杂声中拼凑出一些讯息—— 向来神秘的七虹道重出江湖,十五名女弟子出来闯荡江湖不过三个月就已轰动了整个武林:她们各个强悍美丽、心狠手辣,据说是出来寻找失踪的新门主! 而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不是那十五名女术士的事迹,而是那名失踪门主的去向。 当年预言之女万紫虹只是小露几手,便翻覆了整个江湖情势,扶正某个无名小卒成为武林盟主,当时不论黑、白两道人马都急欲得到她,想借她的力量来达成自己庞大的野心! 如今新的预言之女又出现,听闻风声的各门派莫不倾巢而出,想比七虹道更早得到预言之女。 可惜就连七虹道的女弟子们都不知新门主的身份,更何况是那些心怀不轨,想夺走预言之女的各路人马,可他们至今全无所获。 “主子?”看着金朝旭停下脚步,竖耳聆听那些江湖传闻,他背后的小瞳疑惑的出声。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金朝旭摆摆手,不再继续听那虚实参半的传闻,领着护卫与小瞳走了出去。 酒楼掌柜笑嘻嘻的恭送他到店门口,态度十分殷勤。 酒楼门外已有马车在等候,小瞳快步走到前头,先行撩开车帘,“主子,我已打点好了,待会儿你要上汉明城的织房探访吧?” “嗯。”金朝旭颌首,他这个侍童愈来愈机灵了,让他很满意。“对了,不是托你派人去找痴儿姑娘吗?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我想她应该不在城里了。” “嗯……”金朝旭垂眼沉吟了一会儿,微微叹气。“罢了,那就别找了。”他心想,说不定她是自己离开了。 撩起长袍跨上马车,还没坐进去,大街上突然哄闹起来,金朝旭随意瞥了一眼,脸色蓦地变得很难看。 一辆拖着牢笼的马车大摇大摆行走在街道,罕笼里关了五名女子! 那是买卖人口的贩子,贩子们笑着跟来接风的人喝酒嬉闹;马车前往的方向是这座镇上的妓院,而这样的景象并不稀奇,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人到处贩卖着少女。 笼里有一名女子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清澈的双眼与他对视,就在这一瞬间,当下让金朝旭的俊容染上暴怒! 那辆马车迳自往妓院的方向驶去,随着人口贩子粗鄙的笑声渐行渐远。 该死!那个傻子竟然被掳了,怪不得他会找不到人! 主子迟迟不上马车,还一直观望着人口贩子离开的方向,小瞳只觉得纳闷不解,“主子,你在看什么?” “车夫,把车厢卸下来,给我马!” “啊?什么?”车夫闻言都傻了,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雇马车却只要马匹,这位大爷未免也太任性了。 “啧!”直接扯过缰绳,踹开车厢,金朝旭在一干人惊讶的注目下,直接跨上马,急如星火的奔驰出去。 妓院前,鸨母打量着人口贩子带来的姑娘——她们各个衣衫襤褛,虽然称不上貌美,但有几名还是有点姿色,鸨母满意的点着头;当来到小十六面前,她瞪着这个全身脏乱得像团煤球般的姑娘。 “这是什么?”鸨母嫌弃的退了好几步,深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担心人会卖不出去的人口贩子立刻干笑上前,“这是捡到的孩子,她乖得很,不如我加减折个价码让给你吧!” 鸨母扫了小十六几眼,意愿仍然不大,“拜托,我做的是什么生意,不能讨好男客的姑娘要她有何用?咱们姑娘要的是坏得惹人疼,乖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米粮罢了。” 鸨母挥了挥香气浓烈的手绢,不打算要买这名脏姑娘。 “唉,我们都是老交情了……”人口贩子邪笑几声,拿起鸨母的手搓揉着,“不如贱价一两银让给你,你就当买个做杂事的丫头供你的姑娘们使唤也不错啊!” “死鬼!”鸨母啐了一声,风骚的笑了,甩开人口贩子吃豆腐的手,“好吧!就卖你一个面子,反正我家姑娘们各个骄气得很,的确很需要能挨打的丫鬟,那我就买下来。” “好,那……”正打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只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在此时冲入鸨母与人口贩子之间,那人居高临下的俯视,当场让街道上的众人看得瞠目结舌,觉得此人无论是长相或是骑马的姿态,都是美得夺人目光。 可瞬间那美感就被破坏了——金朝旭伸手一把捞住那只小煤球,当下策马回头狂奔。 “哇!抢人啊!”后知后觉的鸨母立刻尖声大喊。 金朝旭紧紧将救到的人儿搂在怀中,心中的忐忑感直到此时才安定下来,回头用自己才知道的话语调侃的笑说着,“啐!同一个人.我才不会买第二次!” 小十六揪紧抱住她的人的衣襟,在他垂下眼看她时,她狐疑的问:“你……怎么会出现啊?” “就……刚好看到。”金朝旭瞪了她一眼,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你难道就没有一刻是安全的吗?” 她不是被人抓,就是被人欺负;刚才看到她在铁笼里时,他的心跳可是当下漏跳了好几拍! 还好他及时赶到! 小十六歪着头问:“你……不讨厌我吗?” 金朝旭拧眉,不明白她怎会这么问,于是很快的回答她,“我没有讨厌过你。”这是真心话。 小十六还是很疑惑,以单纯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可是你看到我时总是在生气……” 金朝旭不甘愿的承认,“我是在对自己生气,并不是在凶你。” 他是在气自己太过在乎这个痴儿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并且一次次在为她忧虑、为她发愁。 “哦……是这样啊!”小十六的笑容变得好灿烂,“不是在生我的气就好。” “是我的错觉吗?你讲话变得顺多了。”金朝旭用力揉揉她的头,“抓好我喔!别摔下去了。” “好。”小十六乖顺的像只绵羊似的,抱紧金朝旭的腰际,“你还会丢下我吗?” 金朝旭被戳中痛处,尴尬的对着她大吼,“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小十六闻言,高兴得双颊涨红、双眼发亮,“真的吗?我好喜欢你喔!” 当她如此喊出声的同时,金朝旭已勒住马缰让马停下;而不只是他错愕,在酒楼前等待金朝旭的护卫们及小瞳更是露出呆滞的表情。 而一路上追赶八卦的群众们则是奋力鼓掌,还有人暗自拭泪——金公子英勇的把佳人从恶毒的人口贩子手中夺回,还得到姑娘的芳心,真是好一段浪漫佳话啊! “娶她、娶她!” “对啊!金公子,就将这名可怜的姑娘给娶回家吧!” 以金朝旭为中心,方圆十公尺以内的民众们开始大声吆喝起来,想将他们促成一对。 金朝旭瞪着小十六无辜的表情,她的无心之语造成的后果让他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叹气,但迫于情势,还有众人殷切的注目,他僵硬的点了头,“我娶她。”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欢声雷动,也因此这段佳话一传千里,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四章 正午,邢龙山庄因被艳阳映照,呈现出一片耀眼的金黄色,在三公子住的朝金院里,下人们规矩的站在长桌旁伺候主子进餐,这群训练有素的下人难得全无下一步动作,甚至全无声响。 只因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伺候着被他救回来的标致闺女! 餐桌旁,小十六像是饿了一整年似的将整颗头埋进碗中,努力将食物扫进胃里。 吃相糟糕的她掉了一桌的饭粒,筷子还一再掉在檀木桌上。 在她第三次滑落手中的筷子时,金朝旭终于看不下去,眉宇皱成一团,抢过她手中的饭碗。“你怎么连筷子都拿不好?” 小十六抬起头,露出那张沾了不少菜渣和饭粒的小脸。 金朝旭的表情顿时变得无奈到了极点,一回山庄,他便请下人带她去澡堂,净身完的她恢复了干净的面貌——掺着稚气的鹅蛋脸上的五官精致可爱,如秋水般的眼神清澈剔透。原来她是个能让男子动心的俏姑娘。 但那只是皮相,在这顿中膳吃下来,看她就连吃个饭都能将脸弄成那副模样,让他好不容易对她有点好转的印象在瞬间便已破灭。 怎会有姑娘手脚笨拙成这样,居然连饭都吃不好…… “拿调羹和干净的手巾过来。”金朝旭下令.在发现没人有反应后,忍不住瞪向那群呆若木鸡的下人,“你们是在干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终于有下人回过神,战战兢兢的将东西递上,“主子,你要的都在这里。”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今天全都失了魂吗?”金朝旭叨念了一句,很自然的将小十六拉到他的大腿上,仔细替她擦干净小脸。 那群下人们的眼睛瞪得更大,活像是见到什么奇迹似的。 这个山庄里嘴巴最恶毒、脾气最刻薄的三公子居然也会照顾人?这真是令人太惊悚了…… 天怎么还没下红雨啊…… “还想吃……会饿……”小十六没感觉到坐在男子的大腿上有什么不合宜,伸手又要拿碗筷。 金朝旭一把拍掉她的手,淡淡的扫了小十六一眼,心底又莫名升起一种叫作怜悯的感觉。 他事后有再探问她的名字,却只能从她的嘴里得知小十六这个名称,看来乡下地方对姑娘家的名字乱取的实在不少,小十六绝对不是唯一一个,他觉得她的际遇实在很可怜。 “你吃得满脸都是,筷子也不会拿,我来喂你吃。”金朝旭一脸的不耐烦,将人按在怀中,用调羹将食物一口又一口的送入她的嘴里,免得她又吃得满桌都是。 “还想吃虾子……”小十六充满期望的双眼瞄向不远处的菜盘,上面堆满了红艳的虾子,蒜爆过的红虾香味四溢。 “好好……你先把嘴里的吃完。”金朝旭哄着她,还亲手将菜盘拉了过来,当场剥虾喂着怀中贪嘴的姑娘。 “好吃……”小十六拼命点头,同时也拼命进食。 “你吃慢一点,又没人跟你抢。”金朝旭将饭碗拿开了一点,避免她再囫囵吞枣,吃坏了肚子。 砰! 一记人直接撞上门板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金朝旭凉凉的瞥眼过去。 那个因太过震惊而拐到脚,整个人黏上门板的男子狼狈的抹了抹脸,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三哥,我看得眼花撩乱,视线好像出现了严重的错觉……” “四弟,有病就赶快去看大夫,别在这里胡言乱语。”金朝旭神色严正的说着,手仍继续做出喂食的动作。 看到小十六吃得一脸满足的模样,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细微的笑弧。 “咳咳……三哥,我觉得有病的人并不是我!”谢貂畅发现金朝旭看着小十六的表情居然会露出几分温度,更觉得突然不正常的人并不是他,“三哥,你不是说过你喜欢的是那种才情兼备、冰雪聪明的名门闺女吗?” “是啊!那又怎样?”金朝旭剥了一只虾扔入小十六的嘴里,微微抬眼,不懂四弟到底是想说什么? 谢貂阳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小十六,这时小十六正想有样学样——学金朝旭剥虾的动作,结果剥得两只手油膩膩的,虾子还蹦出手心,滚落在地上,白白浪费了食物。 他无言了——三哥的眼光会不会前后差太多了…… “我不是说我来剥就好吗?你怎么这么不安分!”金朝旭瞪向她,拿过手巾仔细将她的手指擦干净。 “可是你剥起来……好像很简单.”小十六一脸无辜的辩驳。 “那是看起来,别再给我动手动脚了,要吃什么用讲的就好。”金朝旭有求必应的将她想吃的全都喂给她,完全忽略站在他身后哀怨的谢貂畅。 “三哥……”不甘心被忽略得如此严重,他又出声。 “干嘛?有话就快点说,我很忙,没空理你。” “那个……三哥,你要娶这个姑娘是真的吗?” 金朝旭终于有点反应了,诧异的瞪住四弟,“是谁说我要娶她的?”他不过是一时良心发现,对这个姑娘多了些照料,怎么连跟他相处多年的兄弟也会产生误会?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谢貂畅看到金朝旭露出这样的神情,总算确定了是虚惊一场,“这件事已经传得如火如茶——上至京城、下至南阳,人们都在谈论,说什么身份高贵的金公子终于决定要定下来,这让成千上万的名门闺秀们心碎得在房中拭泪……” “汉阳城的百姓们也太爱传八卦了吧!”那时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平息众人沸腾的热情,他便随口敷衍了一句,没想到传开的速度竟会这么惊人! “我就知道是个意外,三哥自己说过不到三十五岁是不会成亲的,你今年不过才二十四,怎么可能突然决定定下来。”而且对象还是跟他理想中妻子形象相差甚多的小姑娘。 金朝旭突然觉得他的头很疼,觉得这件事的发展似乎不太妙,“大哥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谢貂畅的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三哥: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就是没敢把话明说。 “那他说什么?他应该是叫你来传话的吧?” 这么简单就被看穿,谢貂畅尴尬的笑了,“他说……古人云……” “云什么?快说!” “古人云,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金朝旭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恐怖到了极点——大哥之所以是大哥,就是因为他命令的事是不可违逆的! 一庄之主自然拥有决定下面兄弟们亲事的权力,这是邢龙山庄里不成文的规定。 “他还说……咳咳,别瞪我、别瞪我。”禁不起凶狠的注视,谢貂畅抬手做出求饶状,“他说既然世人都已知道此事,那就算是假的也要变成真,否则山庄的面子要往哪里摆?他还说婚礼就在十天后举办,你若是胆敢不穿上红蟒袍,他会亲自押着你成亲的!” 所以……英雄果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金朝旭神色疲倦的捏捏鼻子——他只不过是意气风发的想过过当英雄的癮,如今居然要赔上他的下半生,这代价未免太高了。 这无关他喜不喜欢小十六,他和她之间也谈不上男女情爱,毕竟对于这样可怜的小姑娘,他就只是萌生出想照顾她的想法。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根本还没有想成家的念头,在他的观念,一旦成家就会像只能翱翔的老鹰硬被折断半边翅膀,再也不如以往的自在了。 “三哥,大哥的手段强硬得很,你就乖乖认命吧!”谢貂畅摊开两手,不过表情却有点幸灾乐祸。 “你滚出去行不行?这里是我的院落。” “不要生气……”小十六这时突然抓住金朝旭的衣襟,表情显得有点慌乱。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金朝旭的语气立刻放缓,以手掌摩挲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的不安。 但他的厉眼却是瞪向谢貂畅,无声的恫吓他,要他快点消失。 谢貂畅耸耸肩,自讨没趣的转身离开,走前还故意来个落井下石,“三哥,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啊!” “滚!” 小十六看着谢貂畅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抽回眼,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低头说:“我吃饱了。” “哦!那正好,我也不想再吃了。”被谢貂畅一搅和,金朝旭完全失去了胃口,他挥手让那群下人负责收拾,自己则是带着小十六离开饭厅。 走在回廊,廊外种植的一排桂花绽放着怡人的香气,微风吹送着阵阵花香,让清冷的廊道增添了一点诗情画意。 走在前头的金朝旭突然勾勒起一抹微笑,拉住小十六。“小十六,你喜不喜欢这里?” “嗯,喜欢……”小十六认真的点头回答。 “那我让你住在这里好不好?” 小十六以直勾勾的目光盯着他的脸许久,低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跨步跟着金朝旭走完那条漫长的廊道。 皎洁的盘月高挂天际,点点寒星缀满夜幕;无声的暗夜寒冷刺骨,空中只剩树叶沙沙声随着凉风作响,此时小十六走出厢房,急匆匆的朝某个方向走去。 她知道如果再晚一点,她一定会来不及跟上那个人的…… 她清楚的自谢貂畅的身上“看见”了金朝旭会在今夜逃婚,所以当他提出让她住在这里时,她及时住嘴没答应,深怕会阻碍他的计划。 她没办法思考太多——她本来就不够聪明,她只在意若是他要逃婚,她可不可以也跟去?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脸上也有些湿热,但她没有擦拭,只是盲目的往前走着,希望能撞见那个人。 小十六,你喜不喜欢这里? 下午他问她的那句话语,她隐约知道意思……所以她一点也不想回答那个问题。 走着走着,着急的她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的脚绊到了粗大的树根,狠狠的跌在地上。 “好痛……”她呜咽着,整张脸皱成一团。 “小十六?” 前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她错愕的抬起头,看到在夜色中有道身影正朝她走来。 他俊美的面容被月光笼罩,显得模糊而朦胧;她不敢眨眼的一直凝视着他,就怕他会消失了。 金朝旭站定在她面前,开口问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就寝了吗?”把她拉起,拍拍她身上因跌倒而沾上的泥泞。 当他试图替她擦干净脸上的脏污时突然愣住,只因那张小巧的脸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泪痕,“你哭过了!怎么了?是谁欺负你?” 小十六摇摇头,“你不是要逃婚吗?我可以……跟你一起离开吗?” 金朝旭好讶异的看着她,“你怎么猜得到?” 不,他更惊讶的是,以小十六呆傻的模样,她怎么可能看得穿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小十六沉默着,但她的动作表现出对他的依赖——紧靠在他身侧,抓着他的衣衫不肯放手。 “小十六……”金朝旭怔忡了一下,无可奈何的笑了,对于她,他总是很快就心软了。“我都说过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了,我这不就是要带你一起离开吗?” “真、真的吗?” 金朝旭主动牵起小十六被夜风吹凉的小手,用他的体温烘暖她的手心,“不相信我吗?” 小十六弯起笑眸,“我相信你。”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金朝旭却能感觉得出来,小十六是倾尽她的真心在告诉他,这让他的心莫名一动,眼前她那秀致可爱的面容在他的心里似乎变得特别起来。 她的那双眼睛一直是那么清澈无垢的直视着他,从来不掩饰任何情绪,她是个多么单纯的姑娘啊…… “小十六,我这次不仅是要逃婚,我还要做一件大事。”金朝旭从包袱里拿出一卷陈旧泛黄的牛皮纸递到她面前。 小十六翻开那张牛皮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形状好像是一层层的山峦:她看不懂,疑惑的看向脸上满脸笑意的金朝旭。 “小十六,你还记得上次我被人追杀吗?我就是为了这张图才被追杀的,可是我甘之如饴。”看她还是露出一脸迷惑的模样,让他觉得她实在是好可爱。 他忍俊不住的笑了,“你可能听不太懂……嗯,可我还是要让你大概知道一下,赵老爷给我的这张图并不是他的家产,而是前一个王朝的金库所在地,传说那个宝库里藏有成千上万的金块。 这张图是赵老爷靠关系强夺而来的,可他终其一生都没能成功进入那座金库,反而让他的奴仆们因为这张图而送命……他怕他的后代会因此而互相争夺残杀,最后决定把图送给我,毕竟拿不到的东西对快死的他也没意义了。” 小十六睁着大眼,“这对你……很重要吗?”两手将那张牛皮纸高举。 他淡笑着,“对,很重要。” “为什么?”她歪着头问。 “我的兴趣就是追求更多、更无止尽的财富。”他拿回那张牛皮纸,轻轻在上面印上一吻,神气的笑着,“这张图给了我更新的目标。” “你会因此而满足吗?” “你是说如果我得到这张图上的宝库吗?”金朝旭想了想,最后不确定的耸肩,“或许吧!” “有了这么多的钱财……你想要做什么?”小十六很好奇的问。 “也没做什么……这只是我的兴趣.若真要说我会拿那些钱财来做什么,那我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做我兄弟的后盾,让他们能更无后顾之忧!”金朝旭的模样显得十分坚定,“我并不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而是被捡到这座山庄生活的,我的兄弟们对我很好,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却还是会替彼此做牛做马,我打小就下定决心,如果我不能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们的话,那我还算是男人吗?” 小十六仰望着他的面容,“所以……你才会那么喜欢钱吗?” “对啊!有钱可使鬼推磨。有了钱,可以做的事就多着呢!”金朝旭得意的笑了,却在下一瞬间觉得不太对,有点窘迫的说:“我……我可没说我是为了他们!我最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 小十六只用简单的几句话语就套出他所有的心声,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却温柔的弯起笑弧,毫无心机的说:“你真的是个好人,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金朝旭笑了,“哈哈,我只听过别人骂我是个奸商,却从没听人说过我是好人的。” “你是好人、是好人!你是温柔的好人!”小十六说得手舞足蹈。 而金朝旭则是笑得更开心了,跟她在一起,真的让他觉得好轻松,他拉住她,“别跳了,你跳得歪七扭八,活像是竹竿在跳舞,只会让我想笑的。” “啊……”小十六傻了,表情立刻呈现痴呆样,连肢体都暂时顿住不动。 “哈哈哈。”金朝旭忍不住将这个活宝抱在怀中,“你真的是太可爱了,绝对有让我带走的价值。” “呵呵。”看到金朝旭开心,她也被感染到那分快乐的感觉,便牵动眼眉,让笑靥显得更加明媚动人。 “走吧!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你绝对会是第一个跟我分享这份大财宝的人!”他朝她挥了挥手中的丰皮纸。 “嗯!”小十六重重的点头,愿意与他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金朝旭不再多说,坚定的牵起小十六的手,离开了邢龙山庄。 夜色慢慢的将他们的身影给吞没,直到完全消失,一直藏在某处偷看的大男人们才开始小小声的谈论起来—— “大哥,我还以为你会冲出去逮人耶!”谢貂畅满肚子疑惑的发问。 大哥先是在半夜摇醒正在和周公下棋的他,拉着他跑来这里看戏;现下却又袖手旁观的看着金朝旭离开,他完全无法理解大哥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大哥是要放任十天后的婚礼告吹吗? “我为什么要逮他?”龙倚天意味深厚的笑着。 “可你不是放话说要亲自押着三哥成亲吗?你不可能是在说笑吧!” “唉!我很认真。”龙倚天瞪着和他完全没有默契的四弟,使劲拍了一下四弟的后脑勺,“你也稍微用用你的脑袋好不好?这颗头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哇!大哥,很痛啊!” “算了,你那个脑袋,我早该认了……”龙倚天摇头叹气,一副夫子遇到朽木,实在是无能为力的表情,“你不觉得逃婚若是连新娘子一起带走,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吗?” “对喔……哈哈哈!”经过提点才想通的谢貂畅笑得好下心虚。“那大哥,这场婚事该怎么办?” “我们可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哪会摸不清他的心思?我早就料到他会逃之夭夭,婚礼的事早就延到三个月后;等他回来时,我会将他就地正法的!”龙倚天的指节按得喀啦喀啦作响。 谢貂阳在一旁吓得冷汗直流,心里不断祈祷着三哥可要好自为之。“不过,大哥,撇开别的不说,你觉得那位姑娘和三哥合适吗?” 龙倚天理所当然的说:“合适,非常合适,再合适不过了!” “耶?”谢貂畅闻言,舌头差点打结,“合适?我说的是那个傻呼呼的姑娘耶!她配得上我们聪颖绝顶的三哥吗?” “对。”龙倚天笑着颔首,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我还没看过他在哪个女子面前肯卸下虚伪的笑容,就只有那位姑娘才有那个能耐,他现在只是还没想通而已。” 当局者迷,究竟金朝旭什么时候才会认清小十六对他的重要性,就要看他对爱情的悟性有多高了! 第五章 一群七虹道的女弟子们在客栈内聚集,她们各个神色不善,对峙的态度显而易见。 她们之间的气氛冷凝,面前的檀木桌上放着一个紫色绣缎制作的锦囊。 十五名女子不仅容貌上等,就连气质山都是骄悍而火辣;艳红色的道服衬着她们面容上的冰冷气息,让她们就如同娇艳的玫瑰——带刺却又掩盖不了她们的璀璨与美丽。 在气氛紧绷到快要爆发之时,二弟子邱海棠盛气凌人的出声,指着桌上的锦囊。“师父将这东西交给你吗?你不过是第三弟子,你根本就不如我!” 三弟子倪千夜冷静的回视因嫉妒而扭曲了美貌的邱海棠,垂眸淡淡的说:“事实就是如此,师父一离开厅堂就将锦囊塞给我,你若不信这锦囊的真假,拆开看就是了,里面肯定是师父的笔迹。” “嗤!”邱海棠有些狼狈的别过头——倪千夜一直都是所有女弟子里最冷静且理智的女子,说话从没半分虚假,若是硬要质疑,就是她的不对了! “所以呢?”长桌的另一边,大弟子柳云烟双手环胸,眯起凤眼,“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们这件事,师父过世的当下你就该拿出来不是吗?” “师父威胁我,等她过世后三个月才能拿出来。”倪千夜坦然的环视在场充满敌意的同门中人,神情毫无波动,“我并不想争什么,也懒得动什么手脚,该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的,我也不屑去拿,我一直都是你们之中最淡薄名利的。” 其他弟子中立刻有人轻蔑的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你一直以来都是装出来的……” “是啊!会叫的狗不咬人,但不会叫的狗……哼哼!” “闭嘴!”柳云烟拍桌大吼,威吓的瞪着那群想煽动众人情绪的师妹,“你们都忘了规矩吗?前三名弟子是仅次于师父,是最有权力说话的人;现在主持这场聚会的人是我.并不是你们,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开口!” “是,大师姐。”其余女弟子畏惧于柳云烟的气势,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情绪. 回过头,柳云烟冷冷的说。“谁要先打开锦囊?” “自然是大师姐。”倪千夜抢在邱海棠反驳前先声夺人,邱海棠则恨恨的瞪着倪千夜。 柳云烟的素手优雅的拿起那袋锦囊,当她解开时,所有人全都屏息以待:但当她看完锦囊里的內容,脸色顿时变了。 “怎样?里面说些什么?”邱海棠很焦躁自己并非第一个知情的人,想伸手夺过锦囊。 “放肆!”柳云烟一扬手,射出一张道符,速度快得有如雷击闪电,削过邱海棠的发顶,吓得她跌倒在地,道符变出的纸鸟在空中来回盘旋,仿佛是在睨视落魄的邱海棠。 不过是瞬间便让众人看出她的实力,当下所有人更是不敢冒犯这位大师姐。 倪千夜淡淡道:“大师姐,别理会二师姐了,请说出锦囊内容吧!” 柳云烟脸色微白的颁首,现在所有人的共识就是要知道师父最后对她们的安排。“左护法是我,右护法是倪千夜。” 闻言,其他人不禁面露惊诧——大师姐只是护法,这怎么可能? 没被点到名的邱海棠立刻自以为是的笑了,“我就知道,门主一定是我!” “不,你什么也不是。”柳云烟笑得更冷。 “你说什么?” “没错,何必露出那张怨恨的嘴脸呢?真丑!”柳云烟摊开那张信纸展示给所有人看,让她们心服口服。 邱海棠看过内容,表情显得难以置信,尖声大笑。“太荒唐了!怎么可能是她……别……别笑死人了!” “对啊!怎么可能……为什么门主是……”其他人的脸色也在瞬间刷白。 柳云烟看向唯一镇定如昔的三师妹,声音有些沙哑,“倪千夜,为何你的表情一点都不讶异?” 倪千夜微微一笑,“大智若愚,这句成语我一直都是懂的。” “不过事情会有转机的。”柳云烟别开眼,扬扬手中的锦囊,“师父有附上但书,如果在十五天后的相遇,她不照着我们所说的去做,那她就不再是我们的门主,我们可以杀了她!” 冬阳城是座四季如春的大城,就连寒冬时节也是温暖宜人;城里有六座湖泊与四条川流,面积等同于五个城镇大小。 城主是名年轻慈爱的诸侯,其父是护国大将军,曾经立功无数,皇帝封将军的独子郑烽和为爵爷,赠予他这座城池管理。 此城文风盛行,住着不少有名望的文人雅士;而各地种植着充满诗意的垂柳,则是营造出诗情画意的氛围。 进城时,小十六瞪大眼看着高耸的城门,城墙规矩的用庄严的大理石堆砌而成,表面雪白而厚实,上面再以上好的红瓦盖成城顶,拱形大红城门上镶有上百个黄金门钉,显示出冬阳城的繁华。 果然是大城…… 小十六看得都快呆住了,金朝旭这时步下马车,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往下,“你一直朝上看,颈子都不会酸吗?” “好高……城门好高!”小十六拼命指着那道城门,不断发出哇哇的惊叹声。 “这是当然的,这可是最大的一座城,繁荣程度不亚于京城,城门若是盖得太寒酸的话,可是会笑掉别人大牙的。” “哦……”小十六点头,继续仰望着被日阳映照生辉的城门。 “走了,这道城门没什么好看的。”对常进出这座城的金朝旭而言,这道城门早已看膩了,一点也不稀奇,他拉着小十六进入关口,守关口的守卫立即拦下他们。 正因为是大城,他们对出入的管控甚为严谨,绝不会让宵小进入以造成居民的危险。 “你们进城是要做什么?”守卫开始盘问。 “我是来自邢龙山庄的金公子,我是来找城主的。”金朝旭直截了当表明来意,“请帮我禀告上去。” “城主可不是你说见就可以见的。”守卫凶恶的一口回绝,还把手中的长枪抵在他们面前威吓。 小十六吓得一溜烟躲到金朝旭身后,他的眉峰拢高,不悦他们随便吓到小十六。“你们是新来的守卫吧?我和你们的城主交情匪浅,他曾说过只要我报上姓名,这道城门必会为我而开,难不成你们城主只是在诓我吗?” “想见我们尊贵的城主的人多得是,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难以信服!”守卫仍是不愿退让,坚持拦下他们。 金朝旭淡笑,但笑容里完全没有半点温度,“哼……那家伙也没给我信物或是令牌,还当什么城民眼里英明大度的城主?分明就是少根筋。” “你……”守卫正要因金朝旭污辱城主的话语而动粗,突然高耸的城门上掠下一抹急如风的俏丽身影! 那名女护师毫不费力的游走在城墙上,很快就站定在守卫与金朝旭间,前后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小十六崇拜的对她投以欣羡的目光。 女护师全身黑色装束,乌发简单的用发束绑成马尾,在她清冷的脸上全无表情,只是提剑抱拳,“金公子,恕在下怠慢了。”就连声音都是中性而沉稳,言行稳如泰山。 “那是你主子的问题,不干你的事。”金朝旭轻声叹息,“他老是散散漫漫的,辛苦你了吧?” “不,没这回事。”女护师谦恭有礼的说着,目光不经意注意到金朝旭身后的姑娘。 “你的身手好厉害……好厉害!”小十六冲上前,一把抱住女护师的手臂表达她满满的崇敬。 女护师脸上的表情变得缓和了,看来应是满喜欢小十六的,居然对小十六笑了,还伸手捏捏她粉嫩的脸颊。 一见面就和乐融融的两人竟让金朝旭觉得吃味了——他还以为小十六最黏他,没想到竟会这么轻易被一个刚见面的人给拐走,这……是什么道理啊? 金朝旭咬牙切齿的将小十六扯回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请带路吧!” 女护师诸葛南蝶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这是当然的,这边请。” 由诸葛南蝶带路,一路上畅行无阻——守卫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的呈一排让开,活像她是恐怖的女煞神似的。 入关后,城民们原本热闹的在街上走动、做生意,一看到诸葛南蝶走进城内,当下像是吓坏了似的——让开的让开、躲避的躲避! “他们……怎么了?为什么要躲姐姐?”小十六不解的发问。 诸葛南蝶闻声回头,静静的看着小十六。“你为什么不怕我呢?”没有回答小十六,而是反问。 “姐姐的心地善良,是个好人啊!我为什么要怕你呢?”小十六的笑靥好灿烂。 “我和你根本就是陌生人,你怎会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十六理所当然的笑道:“一看就知道啦!” 诸葛南蝶顿了一下,不禁轻笑出声,“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趣。” “有趣?她是个小麻烦。”金朝旭瞪着下一瞬间脚已绊到路边石子,整个人向前跌去的小十六,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避免她和地面亲近的危险。 “如果你嫌她麻烦,那就把她送给我照顾吧!”诸葛南蝶很直接的表达出她对小十六的喜爱。“我绝对不会嫌麻烦的。”伸手想接过金朝旭臂弯里的人儿。 金朝旭在小十六想要倒戈过去时及时抱住她,拉回自己的阵营。“你别企图拐走她.我觉得你照顾你家那只大城主应该就已忙不过来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你。” 纵使额上的青筋猛然跳动,在他的脸上仍是笑容可掬的提点着诸葛南蝶的弱点。 诸葛南蝶冰冷的面容立刻涨红,神情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对城主大人怎么可以用“我家”这个词汇?更何况我并非是在照顾他,也不是他的婢女,他就只是我的主子,我跟他的关系仅限于听命办事!” “这样欺骗自己好吗?”金朝旭的笑意更深了,心情感到愉悦不已,逮到他人的痛处果然是他的快乐。 “金公子,请你不要兴风作浪。”诸葛南蝶的脸皮隐隐在抽动。 小十六来回看着他们两人彼此对峙着,不禁牵起纯真的笑容,一左一右的挽住他们两人的手臂,在他们怔忡的同时对着他们笑说:“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吵嘴,吵嘴感情会变好!” 噗哧! 不远处一名穿着清雅高贵的男子掩嘴笑得连眼泪都迸出来了,“哈哈哈,金公子,这是打哪来的姑娘?真是太讨喜了,卖给我、卖给我!” “非卖品。”金朝旭瞪着那名锦袍上绣有青竹的男子,努力将小十六往自己的背后塞,深怕又有第三个人开口向他讨人。 “城主!”诸葛南蝶恭敬的喊,看见站在大街中央的城主虽然气质依然慵懒而迷人,让所有城民仰望得如痴如醉,但他把衣服穿得歪七扭八,连腰带都没绑好,斜斜垂在下摆,间直像是在引诱路人去拆下它似的。 诸葛南蝶立刻杀气重重的冲了上去。 城主郑烽和俊逸的脸上毫无惧色,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气急败坏的当街替他整理仪容,手脚快到让一堆城民发出叹息声。 诸葛南蝶强忍住想将城主脖子勒住的冲动,声音颤抖的怒问:“我说,你跑出来是要干嘛?是想让人劫财,还是劫色?你明不明白你的安危有多么重要,若是你出事,我的人头可是要落地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属于河东狮吼的等级了。 郑烽和笑得有如清风过境,温暖而醉人,“你说要出去接人,可我不会打理衣带,只好就这样出来……” “借口!你明明就是在找我麻烦。”诸葛雨蝶斩针截铁的反驳,完全不吃他那一套。 金朝旭将小十六给拉到一旁,“别人的家务事我们不要管,你好好看着就是了。” 看到在大街中央开始发火踹东西怒骂的诸葛雨蝶,和那笔得十分和善无辜的城王,小十六有点担心,“诸葛姐姐感觉挺委屈的。” “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怕她吗?这是因为她老是城主,而城主也推了很多事给她,所以黑脸都是由她扮演,说不委屈是骗人的,但一半的原因也要归咎于她的那张死人脸,活像全天下的人都欠她钱似的!” 小十六弯起笑眸,“没关系,城主哥哥喜欢诸葛姐姐,他们两人会和好的。” 金朝旭微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前我还不觉得……为什么你总能猜得这么准?” 如果不是和那两人深入接触过,照理是不会了解到那两人间对彼此真正的心意,可小十六却轻易的看出了端倪。 小十六抬起头回望着金朝旭,在她那张脸上居然有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感,而她那双眼眸则是剔透得有如晨阳下的溪流,静谧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就如同第一次,当她开口说出赌坊失火时,他心底那种被她看穿的窒息感又再次出现。 定神瞪着她,压下那分对她眼神的恐惧感,他大喊,“小十六!” 她顿了顿,眼神缓了下来,不再是那么的穿透人心。 “小十六!你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什么东西?”按住她的肩膀,他突然很在意这个答案。 小十六的肩膀抖了一下,微微皱起秀眉,表情显得有点委屈,摇摇头,唇边逸出一抹苦笑,“没有……没看什么……” 若是没看见什么,她的脸色会突然变得苍白如纸吗?说什么金朝旭也不相信。 可当他正要继续追问时,郑烽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对这名姑娘大吼?” 不爽被人打扰,金朝旭冷冷的睨视回去,“怎么?搞定你家那口子了吗?”看来只能再找机会询问小十六了。 “哈哈,应该说我从来没有搞不定过!”说到这里,郑烽和倒是很骄傲,温和的笑脸笑得特别刺眼。 反之,在他身后的诸葛南蝶的脸色则是又黑又臭,怨气冲天。 诸葛南蝶阴沉着脸,语气沉重的说:“金公子,请注意措辞,城主大人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是……”这对冤家的事,他实在不想牵扯太多,立刻转移话题,“郑城主,我书信里提到的事,你考虑得怎样?” “嗯……”郑烽和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凑近他,以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说的埋在东鹤山的前朝宝库,只要我借你人手开通密道,帮你封锁消息,我们两人就四、六分帐吗?” “对。”六是他,四是城主的;但就算只占四成,也是一笔很司观的数目。 “成交!”很快的两个男人达成了协议。 诸葛南蝶看得一头雾水,小十六也疑惑的歪着头,完全在状况外。 “你们远道而来,想必累了,到城里坐坐吧!”郑烽和与金朝旭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换个地方继续讨论。 金朝旭颔首,很自然的牵起小十六的手跟着他们走。 小十六脸红的盯着金朝旭愈握愈自然的那只大手,但比不出声打破沉默,就怕他会觉得尴尬而放开她的手。 诸葛南蝶见状,只是淡淡的摇头——这个金朝旭对女孩子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啊…… 有一些残破的片段在她的眼前跳跃着——红色的道服随风飘扬,刺目似鲜血的颜色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蝎子般,一群女子从上而下看着她的表情显得既冷漠、又恐怖,仿佛是群蝎子正扬高有毒的尾巴,随时等着螯人! 其中一名熟悉的女子朱唇一开一阖的,发出轻蔑的笑声,“小十六,你想死吗?” “小十六,你怎么在发呆?” 诸葛南蝶的脸孔突然在眼前放大,回过神的小十六吓了好大一跳,还没从恐惧中脱离出来,她整个人连人带椅子往后摔! 诸葛南蝶来不及救人,小十六已头昏脑胀的在地上滚了两、三圈,而椅子却躺在地上完好无缺。 “小十六,你还好吧?”诸葛南蝶蹲下身想把她抱起来,毕竟她比一般女子来得高大,像小十六这么瘦弱的女子,抱起来一点也不会觉得有负担。 可却有一个人先一步将小十六给抱了起来! 刚从城主书房出来的金朝旭,一踏入侧厅便抱起躺在地上的小十六。 怀中的小十六正捂着头上的肿包,表情委屈得想哭;金朝旭半垂着眼,不冷不热的睇着她。 他的脾气差可是众所皆知,渚葛南蝶深怕小十六被骂,赶紧出声想打圓场,“金公子,小十六只是不小心……” “会痛吗?”金朝旭没理会诸葛南蝶,迳自问着小十六。 小十六很诚实的点头,“会……会痛。”垮下脸,眼眶湿濡。 下一刻,诸葛南蝶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的情景—— 金朝旭居然轻轻的在小十六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并揉了揉她肿起来的头,“还会痛吗?” “不……不痛了。”小十六连哭都忘记了,两颊飞窜上红霞,愣愣的摸着被他亲吻过的地方,想要留住那分温度。 “下次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小十六乖巧的点头。 诸葛南蝶僵在原地,连表情都不知该怎么摆——她从没见过金朝旭会哄女人,而且还温柔得让人脸红心跳。 城士郑烽和从书房走出来,手上还提着清酒,向金朝旭招手喊着,“金公子,怎么跟你说话说到一半就突然跑出书房,才喝了五瓶你就醉了吗?” 看向将小十六当枕头抱在怀中磨蹭的金朝旭,诸葛南蝶终于理解了刚才发生的情况——金公子没有吼人,也没有生气,他不是突然开窍知道温柔两字该怎么写,而是……原来他是喝醉了…… “既然金公子醉了,不如就请他进客房去休息吧?” “也好,我看以他混乱的神智,应该比不太能跟我谈事情了。”郑烽和同意了这个提议。 “那我先将小十六带走,让她跟我一起睡。”未婚男女是绝对不能同床共寝的,那会落人口实。 诸葛南蝶决定让小十六跟她睡在同间厢房,哪知她在伸手要讨回小十六时,金朝旭居然将小十六抱得更紧,像是在跟她抢人! “金、公、子,请你松开你的手好吗?你也抱够了吧?”诸葛南蝶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迸出,很想拿鞋底狠狠敲醒金朝旭的脑袋。“就算你不把小十六当成女人,但她毕竟是未出嫁的姑娘,是不能让你随便揉来抱去的!” 金朝旭耍起脾气来可不是普通的卢,他虽已醉茫茫,但嘴巴还是犀利得很,“那又怎样?我就是不让她跟你睡!哼!你们主仆两人想跟我抢人……也要看正主儿是谁!” 这个爱记仇的小人……居然还在耿耿于怀在大街上她和城主表现出对小十六感兴趣的事! 诸葛南蝶快被他给打败了,忍着大吼的情绪,“我是姑娘,跟她同睡一床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是你会有问题,小十六的名节你有没想过?” 金朝旭沉默了一下。 诸葛南蝶以为他动摇了,笑吟吟的要将可爱的小十六接过手,“小十六,来,跟我一起睡,我还想带你去后院看夜空的星星呢!” 诸葛南蝶不断散发着“来我这边吧、来我这边吧”的执念,毕竟小十六实在是可爱得让她好想收来当干妹妹疼。 “嗯,好啊!我也想看星星。”小十六露出单纯的笑靥,主动想投入诸葛南蝶的怀抱。 金朝旭顿时觉得很不爽,醋劲大得几乎可以移山倒海了,“我也可以陪你看星星啊!她有什么好?” 小十六微笑,“可是诸葛姐姐对我很好,跟她一起看星星,我会很开心……” 金朝旭忿忿的燃起妒火,直接当起盗匪抓着人就跑,蛮横无理得像个孩子似的,“不管!你只能由我陪你一起看,你要看,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两人很快就不见踪影,消失在大厅门后,金朝旭的先下手为强让诸葛南蝶气得火冒三丈,跺脚怒骂,“那个混帐!王八蛋!” 第六章 金黄色的晨阳照入窗棂,刺眼得令床榻上的金朝旭怒骂几声,揉揉眼,当他想要移动身子起床时,身上多出不自然的重量让他没办法顺利起身。 他缓缓掀开床单,当他看见小十六正偎在他身边睡得酣甜时,他的思绪霎时停顿了好一阵子。 他努力回想昨日喝完酒后的稀薄记忆,虽然残破得可以,但还是可以一一做联想,推断情况—— 跟城主谈到一半,外面传出重物跌倒的声音,他没多加思考就冲了出去,发现小十六倒在地上,他焦急的抱起她后……好像跟诸葛南蝶争执起来,跑到后院发神经般跟她一起吹着冷风、看着夜空,之后小十六冷得打了个喷嚏,他就直接带她回房了。 他注意到他跟小十六都是连带外衣一起穿着睡的,衣装很整齐,只是多了睡觉时所压出的皱痕,于是他更加确定,没有发生任何不该发生的事! 可就算只是盖被子纯睡觉,也不能推卸该有的责任,金朝旭倾下头,轻轻的拨开她的发梢,让她的脸更能清楚的映在他眼前。 她的脸颊睡得暖呼呼的,像是正作着幸福的梦;她的睡容安详而甜美,樱色的小巧嘴唇微启,像是在引诱人去采撷她。 这姑娘真的很没防备心啊……就算他对她再好,她也不该对他这么言听计从吧! 她怎能这么的信任他呢? 看着她,他的心底涌上一股温热感觉,那感觉注入了他那已冰冷很久的心扉! 他忍不住低头吻上她,唇上的触感柔嫩而香甜,让他几乎想要吵醒小十六,深入她的嘴里尝尽她的芬芳。 “嗯……”小十六嘤咛一声。 金朝旭有些狼狈的退开,捂住自己微红的面皮,他在做什么啊?居然偷袭一个没意识的小姑娘? 他尴尬的又看了仍在继续睡的小十六,发觉自己想吻她的想法还没消逝,赶紧又移开眼。 他心想,他该不会是喜欢上小十六了吧? 为了更加确定这个答案的可能性,金朝旭挽起两袖,擒住小十六的双肩想摇醒她,“小十六,醒醒!” “怎、怎么了……”小十六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神智还没清醒,阳光刺眼得让她频频往被子里缩。 金朝旭将小十六从被子里挖出来,执意要得到解答,“小十六,你喜欢我吗?”直截了当的问:“我问的不是你喜欢诸葛南蝶的那种喜欢,你明白吗?而是想跟另一个人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怕她听不懂,他还举例让她做比较。 小十六愣了一会儿,然后整张脸因害臊而愈烧愈红,心跳如擂鼓的她知道他问的意思,却因不擅言词而变得吞吞吐吐,“我……” 金朝旭看她答不出个所以然,挫败的捏捏鼻梁,看到她脸红得像个红透的苹果,他的心弦一动,一把将她捞到怀中抱着,“我抱着你,你会讨厌吗?” 小十六摇头,“不会讨厌。” “那这样呢?”金朝旭直接吻上她的唇辦。 她只是错愕的睁大双眸,并没有推开他。 第二次吻她,他更加眷恋她清甜的气息与温度,忍不住吻得更深,想狠狠记住她的味道。 小十六揪住他的衣衫,不知所措的承受着这分陌生的亲昵。 当吻结束时,小十六的双颊红扑扑的,害羞得不敢直视他。 金朝旭更加确定自己是喜爱她的,他笑着揉揉她的发顶,“你没生气,我就当你是喜欢我喔!” “喔……嗯……”小十六发出模糊的单音,低着头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嫁给我好吗?”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处,凝视着她的眼神温暖得有如冬日的太阳。 他身边不乏知书达礼的名门闺女,以及身世良好的富家千金,但他看得出来,她们在意的都是他的外在条件,没有人能真的像小十六那样用毫无杂质的眼神,单纯的就只是在看他这个人! 她是唯一能让他卸下虚伪面具的人,她的单纯和善良是独一无二的,他要成为唯一能拥有她的人。 “小十六,回答我啊!”金朝旭急切的注视着小十六,她没立刻回答居然令他紧张到胃痛。 原来他竟是这么在意这个姑娘啊!可为什么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呢? “好。”小十六羞赧的点头,她先是惊讶逃婚的他居然会回过头来想娶她,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令她只觉得晕眩,就连点头答应时都感到自己像是踏在浮云上般的没有真实感。 得到想要的答案,金朝旭疼爱的亲亲她的脸颊,“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等这趟旅程结束后回山庄,我们就成亲。” 小十六笑得好幸福,她回抱住金朝旭,眼角隐约有着泪光,“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什么?”金朝旭很疑惑她怎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师父曾很残酷的指着她告诉她,说她将和师父一样无法爱人,也无法得到幸福! 那一幕她记得好清晰,仿佛是昨日才发生似的;但她怎能相信呢?就算日子过得再跌跌撞撞,她都想遇见那个唯一能看得见她的好的人。 她只相信她所看见的,她绝不质疑自己,因为如果连她想相信的那些都不能再相信了,那会是多么的孤独啊? 师父始终怀抱着过去心口上的旧伤,并倔强的待在寒冷的高岭上——而师父最终说不出口的心声则是她直至死前,都还深爱着那个她曾掏心掏肺爱过的男人…… 为什么要这么伪装自己呢?要知道那样的伪装,到最后最痛、最伤的还是自己啊…… 但她知道,师父争的就是尊严那口气! 而就算师父那么残忍的对待她,但当师父在倒下离世的那一瞬间,泪水还是决堤了。 纵然师父是在江湖上有能力呼风唤雨的人物,看似什么也不缺,但最终也只能抱着脆弱且哀伤的灵魂离开人世;师父真正想要的人却是永远都无法得到! 而她,明明知道师父心爱的那个人是谁……却从没替师父去见过那个人,所以她的这双眼一定是……师父给她的报复! 小十六悄悄眨掉眼眶里的雾气,将脸埋在金朝旭的胸口。埋藏住她哀伤的表情,“没什么……我只想跟你说……从第一次被你救时,我就跟定你了。” “你这么早就喜欢上我了吗?” 小十六害羞的点了头,那模样闭月羞花得让人心痒难耐,金朝旭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你真的好可爱。” “咳咳!”寝房的雕花门前传出轻咳声,诸葛南蝶半身倚在门扉上,凶狠的瞪着金朝旭,像是恨不得将他给干刀万剐似的,“你这个禽兽,还真的把小十六给带上床 !” “我刚才向她求婚,她也答应了,我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你这个“外人”有何意见?”金朝旭挑衅的咧嘴笑,示威性的低头亲吻着小十六的发梢。 诸葛南蝶的理智在瞬间崩溃了,“金朝旭!”她好想将这个嚣张的人的头给扭下来当球踢,借以践踏他歧视人的嘴脸! 可惜她还没将想法付诸行动,衣领上突然有股沉厚的力量将她往后拉。 “抱歉,这妮子最近的火气很大。”城主郑烽和将清凉消火的莲子汤塞到瞪直眼的诸葛南蝶手中,对着她微笑讨赏,“南蝶,我特地捧来这碗甜汤给你,笑一个嘛!” 诸葛南蝶将冰凉可口的汤品归还给主人,“敝人身份低微,岂敢接受城主大人的任何东西。” “你还真是固执。”郑烽和耸肩,唇边的笑意变浅,他边吃莲子汤边惬意的朝房内的人打招呼,“还不起床吗?都已日上三竿了。” “罗唆!”金朝旭快速替自己套上外衣,绑好腰带,并替笨手笨脚的小十六穿好中衣和外衫,帮她小巧的脚掌套上罗鞋,将她伺候得仔仔细细,连头发也很快的挽成髻。 “贤夫啊贤夫。”郑烽和不禁赞叹.一个大少爷居然能将伺候女人的工作做得如此顺手,这普天之下可是难得见到几个啊! “能看到你如此贤慧的这一幕,该怎么说呢?我简直是感动到想要拭泪啊!” 他还伸指压住自己的眼角,擦拭那不存在的眼泪。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金朝旭不否认自己变“贤慧”了。 “经过一番思考,我只派南蝶一人跟着你们上路,她对你要找的地方很熟悉,是个很好的引路人;我想你也不希望人手太多吧?有些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诸葛南蝶的本事,金朝旭心里有数,借了这个人手等于是借来十个人帮忙,郑烽和愿意暂时割爱给他,可见他对诸葛南蝶的能力可是非常的信任。“那就麻烦诸葛姑娘了。” “为城主做事是应该的。”诸葛南蝶的眼中进出一股骄傲的光芒——替城主做事一直都让她感到很荣幸,这句话是自她成为护师后便常挂在口头上的。 小十六突然抬眼,一古脑的溜下床,踏着小巧莲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拉住诸葛南蝶,“诸葛姐姐,城主哥哥不喜欢你总是将“应该”两字挂在嘴边喔!他希望你能贪心一点,能懂得向他索取一些代价喔!” 被当面点出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诸葛南蝶尴尬得不知所措,郑烽和则是微讶,忍不住脱口说—— “这姑娘……真的是很妙啊!” “收回你们捎想的眼神,人是我的!”金朝旭瞪住他们主仆两人,眼明手快的将小十六塞回怀中护着,借以宣示主权。 郑烽和失笑,摆摆手,“你真小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真的,我还挺想留下这个小姑娘的,但既然她是你的人,我当然要有成人之美,我是绝对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小十六,你会不会饿,我带你去吃早膳好吗?”金朝旭低头摸摸小十六的头。 “嗯,会饿!” “我先带她去前厅。”金朝旭掠过他们,急急的牵着小十六去吃早膳,不想让她饿到。 被抛在原地的郑烽和忖度了一会儿,笑着启唇,“南蝶,你不觉得……” “嗯?”诸葛南蝶面无表情的静候下文,手指捏紧剑鞘——这是她在不安时会有的习惯动作。 “你不觉得小十六很有可能是江湖上传言失踪的预言之女吗?”说的话都透析人心,这不诡异得令人质疑吗? 诸葛南蝶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掩不住的怒意,“城主,请别猜测这种没根据的事,小十六只是擅于观察,恰巧说中一些事情罢了。” 她不愿意揣度,但小十六这么娇弱天真的人儿如果真是预言之女,那她落入贪婪之人的手里只是迟早的事! 早在二十年前,预言之女万紫虹遭到现任武林盟主的欺骗,甘心为他做牛做马了八年,将那男人从无名小卒扶植成为万人拥戴的武林盟主,但那男人最后却是娶了教导他武功的师父的女儿为妻,辜负了对他用情至深的万紫虹,从此万紫虹伤心欲绝的退出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拥有万人羡慕的预言能力究竟是好还是坏,这个血淋淋的真实例子不是很清楚的说明了吗? “南蝶,你就是这样,学不会冷漠的看待世事,你这样是会吃亏的。”郑烽和这次不容她回避的握住她,力量坚定得让她无法挣开,他沉声交代,“如果她真的是,那么这件事将会很棘手,我希望你能适时抽腿!” 他就只在乎诸葛南蝶一个人的安危,其他他一律不管。 诸葛南蝶没有做出承诺,只是垂下眸,“城主,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有了危险却不去营救,你要说我是妇人之仁也好,但我希望我能做到问心无愧!” 沉默了好一会儿,郑烽和声音微哑道:“你真的……很耿直啊!说你傻也不是呢!” 诸葛南蝶只是静静的对他微笑,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我该退下了。” 东鹤山的地势险峻,路上有许多不利马车行走的坑洞,以及过于颠簸的坡道,在山脚处,诸葛南蝶建议他们应该自行用双脚爬山。 金朝旭并不是个娇生惯养的男人,他很爽快的接受了这项提议。 他们买了一些干粮和必需品就上路了,诸葛南蝶依循金朝旭的地图,老马识途的领着他们朝目的地走。 只不过花了两天的时间,她已带着他们来到一座茂密的丛林——在他们的眼前,有的是比他们大上数倍的耸立山崖,山崖外洞穴岩壁攀附着绵密的青苔和藤蔓,底下依稀可见黑岗石的冷硬色泽,耀耀生辉。 “你怎么看?”诸葛南蝶用匕首俐落的削下树枝,熟练的泼油点火,制作成火把。 “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既然赵老爷竭尽心力都无法从这座山中拿到里面的任何一块金块,就代表着里面另有玄机。”金朝旭做出这样的结论,“总之,没进去闯一下,是没办法看出个所以然的。” 小十六好奇的在山洞的出入口摸上摸下,手上脏兮兮的沾上一层黑色石灰,她愣愣的看了一下手上的脏污,然后看向深幽的洞内,里面仿佛是无止境的延伸着黑暗,照不进一丝光亮。 她的眼眸掠过一丝光芒,看似是在发呆,可眼神却又好像正在抓住什么东西般的犀利。 诸葛南蝶将小十六的表情全都看在眼底,她心情难受的别开脸。 预言之眼可以看透真实,不论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无法逃过法眼,虽然这对他们这一趟路会有很大的帮助,能够帮助他们及时避开危险,但小十六并不是工具…… 她毅然起身,一把拉过在洞口的小十六,拉高声量喊着,“啊!你急着上茅厕吗?我带你去!”然后回头对着金朝旭说道:“你先准备好你要用的火把,我带小十六离开一下。” 金朝旭不疑有他,点头让她带走小十六。 小十六愕然的被拉着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茫然的说:“诸葛姐姐……我没有要上茅厕……” 确定了她们现在站的地方够隐密,评断了这个距离金朝旭是听不见她们交谈的声音的,诸葛南蝶这才回过头,开门见山的质问着,“小十六,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继任万紫虹的下一任门主——新的预言之女?” 小十六顿时白了脸,但她没有避开这个问题——她知道诸葛南蝶并没有害她的意思,“诸葛姐姐,我是……但我并不想……这不是我愿意的……”她胡乱的说着,说到慌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说了些什么。 “金朝旭不知道吗?” “嗯,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他的原因是什么?” “师父她……因为这个身份而得不到幸福!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权位和幸福很难并存,她得到了江湖人的敬畏,却是守不住她爱人的心……我、我不要那样,所以自愿舍弃那个身份……我逃了……”她的指节因紧抓着裙角而变白,甚至微微在发抖着。 “你认为你不说,就能得到幸福吗?”诸葛南蝶轻轻的叹息。 “对……” 她现在终于确认了,小十六不是笨,她只是太单纯,她的个性上带了点傻气.但其实心里清楚很多事情,她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没有女孩想走上她曾看过的人的不幸路程,小十六亦然,所以她选择了逃避身分来获得她想要的幸福。 只要一直不展现她的预言能力,她绝对不会被人看破,可小十六为了拉近她与城主的关系,所以愿意开口…… “傻女孩、傻女孩……”诸葛南蝶喃喃的说着,心痛得抱住小十六。 小十六是坚强的,才能走到这个地步来和金朝旭相遇;通常外表柔弱而无害的人,心里其实住着坚韧的灵魂,她很佩服这样的小十六。 “诸葛姐姐,我从不觉得自己可怜。”小十六轻柔一笑,伸手擦干诸葛南蝶的眼泪,“我是说真的喔!” “我知道了。”诸葛南蝶抹抹脸,也跟着露出笑容——小十六都愿意开朗的面对着今后的日子,她又怎能露出同情的模样呢? 诸葛南蝶拉着小十六顺着原来的路径回去,坚定的发誓,“我会帮你保密的,小十六。” “嗯。”小十六感激的点头。 回到山洞口,金朝旭已等得不耐烦了,他和诸葛南蝶各拿一个火把,小十六则是两手空空跟着他们进去,因为他们一致觉得,让迷糊的小十六拿火把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小十六挨在金朝旭身旁,诸葛南蝶则是走在最前头,神情警觉的竖耳聆听四周的声音。 但除了壁上水滴落地的空洞声,以及他们的足音,并没有其他声响。 走了十来分钟,始终没有任何异样,直到面前出现了十来条歧路通往不同窟穴,每个黑洞都深暗得看不见底。 “你觉得该怎么办?”诸葛南蝶数着他们有的几种选择——共有十三个! 虽然一选错路,或许就真的会一去不回了,“嗯……不如靠直觉随便选一个,你觉得如何?” “你跟我这么不同调,绝对不会服气彼此选出来的路,不然让小十六来选好了。”诸葛南蝶有意无意的推到十六身上。 “这……” “我选这一条。”小十六完全没有迟疑,很快就选了通往左边数来第三个洞穴的路径。 “那我们就走这一条吧!让小十六来选,算是很公平不是吗?”诸葛南蝶眨眨眼,举起火把跨步走了进去。 小十六等着他一起走进洞穴,她歪着头对着他微笑。 金朝旭握住她的手,“小十六,站在这里,我才开始后悔带你来呢!万一你有个什么万一,我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绝对是冲了再说,不会有丝毫的顾虑。 “没关系……我也很紧张,而且我是自愿跟来的,我们彼此还可以有个照应啊!” 她的笑容温和得像是清风过境般,慢慢平抚了金朝旭心中的烦躁感,“是啊!反正我们都已来到这里了,就绝对不要自来一趟,你不怕,我当然也不会怕。” 他牵着小十六进入洞穴,诸葛南蝶就在他们五步远的距离;走着走着,脚下好似踏到木板般的物品.在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锋芒,瞬间朝三人飞射来足以将人射成蜂窝的百枝箭矢! 诸葛南蝶立刻拔剑抵挡,立即砍断了二十来枝箭矢,但箭矢不断飞射而来,她防不胜防。 “小十六,趴下!”金朝旭大喊,提着轻薄的刀上去助阵,挡掉差点削过诸葛南蝶右肩的箭矢。 小十六没有听话,她转身在墙上搜寻,焦急的四处乱敲,没多久就敲到一个突出物,同样是木头的触感,方块状的木头一陷入石壁,箭矢的袭击立即停止,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似的。 “小十六,是你找到机关吗?”金朝旭喘息着问。 “嗯……”小十六看着地上数不尽的箭矢,还有掉在地上快熄灭的火把,低声喃语,“这已是最不危险的一条路了……” 其他的路途更为险峻! “小十六,多谢……”诸葛南蝶回头时,看到小十六郁郁寡欢的模样,心想或许是她的火候还不到,没有预测对才会失误,现在的小十六肯定是很愧疚。 “我……我想走在前面,后面好闷。”小十六胡乱找了个借口,兀自拿起火把往前跑。 “小十六!”金朝旭来不及拦住她,“该不会是刚才的机关吓到她了……” “或许是。”但诸葛南蝶更清楚的是,小十六该是想自己先去试探前面的机关,她是害怕他们会受伤吧…… 小十六跑得很急,一到机关处就拼命用最短的时间搞定开关,就怕被担忧的他们两人给追上。 她是真的很怕他们会受伤,在这里孤立无援的,她一个人除了哭泣外压根没办法帮到他们什么,更无法拖他们出去求救! 她完全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远,在第四个机关处,她一踏下最后的机关按键,轰隆的声响撼动了整个洞窟! 落石跟着开启的石壁落下,她的眼睛瞠得像铜铃一样大;后面听到巨响赶来的金朝旭和诸葛南蝶停在小十六身旁,也不禁呆住了。 在敞开的大型石壁后面真的放有成千上万的金子,金黄的光芒刺目的映照着整个石窟! 得到了这些,简直就是有了能和皇帝比拟的财富了。 他们一起进入光芒万丈的石窟里,“小十六,这一定是你带给我的好运。”金朝旭拉拉她的小手,将一块金子放在她的手里。 她怔忡的回视着他,而他则是笑着揉揉她的头顶,“幸好机关就只有一个,不然你这个不怕死的笨蛋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等这些跟城主分完后,剩下的我全都给你,你说好吗?” 她只是低头傻笑着,她手中的金块代表着他想与她一起分享,这对视钱如命的金朝旭来说是多么的难得啊! 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此刻他对她的笑容就是她得到最好的代价了,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甘之如饴。 就在她以为她能一直快乐下去之时,背后突然有股力量将她往后拖行,她的心跳得狂猛,金朝旭的表情也是大惊失色,连忙想要抓住她。 诸葛南蝶自成堆的黄金山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景象—— 一群红衫女子靠着十只式神瞬间打破了厚度足足有一栋屋子宽的山洞,每只式神都有两个男人叠起的高度,其中一只式神飞快的夺走小十六,一掌将金朝旭给拍打在地! 对上这种从没见过的术法之力,金朝旭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恨恨的瞪着那十来名女子。 “师父预料的没错,在这里就能抓到她。”为首的大弟子柳云烟打了个响指,师父的遗嘱上立刻少了一条文字,她将信收回腰间的紫色锦囊里。 金朝旭并不无知,看到这群女子身上的服饰,以及环绕着她们的式神,约莫可以猜出二一,“你们是七虹道的女弟子吧?为什么要抓小十六?” 诸葛南蝶扶起金朝旭,“金公子,别说了……小十六她……”她不知该怎么开口,为什么事情发生得这么快? 小十六根本还没机会享受幸福啊! 他这么一吼,柳云烟才肯施舍注意力给他,“呵呵,这位兄台,可否告诉我,小十六还不错利用吧?” “什么?”他瞪人瞪得更凶狠了。 “哎哟!你确定你不知道小十六就是预言之女这件事吗?别装傻了。”柳云烟甩甩手,鄙夷的笑了,而其他女弟子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什么?她、她是……”金朝旭震怒得想要冲上前去,可惜他被定身咒绑缚在原地,就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挂在式神臂上的小十六看到金朝旭的反应,不禁流下眼泪,低头啜泣着。 柳云烟瞄了一眼洞窟里的金山银山,抓过式神手中的小十六,“那些就当作是你照顾小十六这段日子的礼物吧!反正她完成了你的希望,你并不吃亏;而我们也不跟你计较你私藏我们门主的事。” 说完不理会金朝旭和诸葛南蝶服不服气,纷纷跳上式神的肩上和手上,式神一收到她们的命令,便用神力带着她们迅速飞离。 柳云烟架着小十六,不允许她回头,拿着短刀搁在她的颈边,狠戾的警告她,“小十六,接下来你必须听我的话行事,你是师父选的人,我们无法改变,但我们能做的就是杀了你,你若是不肯完成师父的遗嘱,那你就不是我们的门主!” 第七章 遗嘱?师父有写遗嘱?小十六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她的嘴唇发白而颤抖,低垂着头,细声开口,“师父……有写遗嘱吗?”心里虽有几分猜测,但她还是不想证实。 “你不知道?也对,师父怎会告诉你呢?这遗嘱可好玩的呢!完全是为你而写的,你逃得很开心是吧?但师父比你技高一筹,她早就料到你的一举一动。”柳云烟凉凉的讪笑着,口气里充满对师父的憧憬,她朝旁边飞越的式神勾指,命令伫立在上面的女人过来,“千夜,过来照顾小十六。” “是。”倪千夜凭着轻功跳跃过来,轻巧的落在小十六身旁,抱过小十六,拿厚实的大氅包住正在发抖的她,“小十六,没事了。” 小十六只是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语。 柳云烟朝一旁嗤声,“别难过了,那男人的反应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你以为他能接受你的身份吗?你可是万人争夺的人物,他只会嫌你麻烦,怎会真心爱上你呢?” 小十六啜泣的声音更大了。 “大师姐,别再刺激她了。”倪千夜安抚的轻拍着小十六的背。 “我只是让她认清现实!”柳云烟怒声尖叫,“她若是我们门主,就该像师父那样对男人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让人无法碰触!她这是什么模样?多懦弱!要我当她的左右手还不如叫我一刀杀了她比较痛快!” “大师姐!” “哼!”柳云烟把脸撇向一旁,气呼呼的将包袱里的热包子拿出来塞到小十六的手中。“哭够了就擦擦眼泪,给我吃!别饿死,哭得这么狼狈像什么样!” 她并不那么痛恨被小十六夺走门主之位——毕竟其他的师妹们各个都是贪婪的女人,她们内心的丑陋彼此都很清楚,更明白对方有几斤几两重;所以门主之位落在单纯的小十六手上反而没有置喙的余地,因为小十六是唯一一个对预言之眼没有贪婪之心的师妹,小十六完全不晓得要拿预言之眼来做不利于门派或是谋害她们的事。 就只有这一点,她们所有人都对小十六感到惭愧,也很服气。 但有这样的认知却不代表她会对小十六手下留情,毕竟她也争夺了这么久的时间啊! 瞄见小十六表情空洞的不说话,手中的包子一口也没吃,柳云烟拿刀指向她,“我不是说了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是你想死?” 小十六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听话的慢慢吃起包子。 此时所有人包围着小十六,其中邱海棠站在附近的式神上恨恨的瞪着小十六,她的眼眸发红,却是不动声色——因为她知道,要解决这个女人绝对不能急于一时! 小十六不知她们要将她带去哪里,也不敢多问;夜深时,她们一行人投宿在客栈,三师姐负责监视她,与她同床就寝。 在她的印象里,三师姐倪千夜看着她时,眼神总是清清淡淡的,不含太多的情绪;三师姐从没欺负过她,但也没亲近过她! 三师姐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跟其他师姐妹有太深的接触。 虽然倪千夜今晚自愿看守她,但她的举动完全不像个牢头,反而像是个总管,吃住都先一步替她打点好。 “小十六,吃点甜点当消夜,再喝点热茶,会比较好睡一点。”倪千夜在桌上放了凉糕和热桔茶。 她注意到小十六露出警戒又疑惑的神情,继续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着,“房里就只有我们两人独处,我不是大师姐,我不会动刀动枪来威胁你的。” “我、我不太明白……三师姐你……还有大师姐她们……”小十六局促不安的站在一角,不敢坐下也不敢靠近三师姐。 “你要我先说我自己,还是先说大师姐她们?”倪千夜双臂环胸,表情不冷不热的看着她,“你若是要我说任何事,我会照实说,只要你想知道。” “我、我都想知道……”小十六勇敢的回视倪千夜的眼神,“我若是门主,你们不会服我的,这我很清楚,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师父的遗嘱又是什么?” “你先坐下来谈好吗?”倪千夜沒有直接回答,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很认真的说出她的坚持,“我不喜欢站着说话。” “哦……”小十六虽有些愣住,但想得知所有事情的欲望胜过一切,便匆匆在倪千夜对面坐下。 倪千夜倒了杯热茶给她,顺便把甜食也推过去,“我们边吃边谈吧!” “嗯。”小十六有点食不知味,她抬眸观察着三师姐——倪千夜虽是面无表情,但却让人感受不到她有任何敌意。 “你……并不是所有事物都看得见吧?”倪千夜突然冒出这一句。 小十六的直觉一向很好,对倪千夜坦承,她知道并不是坏事,“没错……我看到的都是片段画面,是没办法连结的;我无法知道事情会以什么方式发生,也没办法完全预料到最后的发展……就如同我没有预料到师父有留下遗嘱一样……” “你以前是个很封闭的孩子,常常一句话会说得零零落落的。”对能侃侃而谈的小十六,倪千夜像是有感而发,“是有人打开了你的心房吧?” 小十六只能淡淡的苦笑。 “如同你所怀疑的,现在大家确实对你还不够服气,毕竟抢夺门主之位的心态已沉积太久,她们还残存着贪婪的心思;若你死了,她们绝对会拍手叫好。” “那你……” “我从来没捎想过门主之位!并不是所有人的理想都一样,至少我就不是,我不要权位,我只要有个能让我尽情施展拳脚的地方;比起门主,我更想当左右手,而师父一直都是了然于心,所以成全了我,我为何要不服?” “可是……师父没有成全我,我并不想成为门主!”小十六垂着头,委屈得眼眶泛湿,差点掉下眼泪来。 “这我不清楚,我们只知道该服从师父的决定,这是门规。” “若不是为了遗嘱……你们也不想找上我吧……” “看来你还满清楚的。”倪千夜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食指轻轻在桌上打着规律的节奏,“遗嘱里交代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小十六,你隐瞒了我们这么久,真的很厉害啊……你其实知道自己的真名对不对?” 小十六的呼吸一滞——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压缩着胸腔里稀薄的空气,喘息声重重的从她的口中发出! 现在她更确定师父在遗嘱里写了些什么了,没想到师父竟连死了也不肯放过她。 倪千夜没有对她流露出同情的神色,继续以陈述平常事的口吻轻声说道:“你是师父的亲生女儿,你替她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师父要你亲手去杀死你的爹,要你将那负心人的心挖出来给师父陪葬。” 小十六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差点就要昏了过去——师父自己又爱又恨,却始终无法痛下杀手的男人,如今居然要由她来执行…… 因为得不到,所以直到黄泉底下仍要报复吗? 师父、师父,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为难我?难道就只是因为我身上留有那男人的一半血缘吗?但生下我的人是你啊! “万风华。” 万风华精神恍惚的抬眼——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宁愿当个单纯的小十六,也不想承认这个姓名! 师父告诉过她她的名字,但却从未用这个名字唤过她,师父其实并不想承认她的存在,这点她很明白,所以刻意当作自己没那个名字! “听着,万风华,如果你放弃弒父,将会因违反门规而成为背叛者,包括我,我们全部的师姐妹都会当场杀了你;若你下得了手,那我们绝无二话,会立刻奉你为门主,这么明显的选择,你知道该怎么做对自己有利吧?” 万风华神情虚弱的点了点头,脸上都是泪痕。 倪千夜的手横过桌子,按在万风华发抖的手上,语气放柔了,“你放心,只要你成功,对门规一向遵从的大家绝对不会再为难你,所有人都希望七虹道门派能振兴起来,名扬四海,我们需要你。” 此时门板发出咿哑声,门扉被大大的打开,柳云烟就站在门后。 倪千夜回过头,表情没太多的惊讶——她早就知道大师姐一直站在门外,“师姐,偷听够了吗?” 柳云烟没有否认,哼声对着万风华说:“就如同千夜说的,只要你敢,我们就会服从你,这是我们的共识;七虹道的新门主如果无法报前任门主的仇,威严绝对会扫地,江湖上盛传师父有多么可怜,受尽了男人的欺骗与利用,杀了那人就代表师父的弟子们是既强悍、又狠辣的,此举能将师父失去的名声重新建立起来.也能让我们的门派一夕成名。” “我们会协助你弑父的,你不用担心。”倪千夜接续道。 万风华默默的垂着头,唇角拉出一抹浅浅的、苦涩的微笑——不依照遗嘱做就必须死,她……根本没选择的余地…… 山庄的青云亭里,谢貂畅姿态不雅的在里头打瞌睡,外头清风微送,人工湖里夏荷绽放,这样清凉的午后实在是很适合偷闲打盹。 仰睡的姿势撑太久了,他扳了扳微酸的颈子,擦干嘴角的口水,翻个身打算继续跟周公幽会。 “四弟!你给我醒来!”如同春雷般的吼声响起,镶金边黑靴的鞋底不偏不倚吻上了谢貂畅的脸上。 某人立刻轰轰烈烈的摔下长型石椅,惨烈的哀叫了一声。“他娘的!是谁?竟敢这样叫老子起床!” 谢貂畅粗话飙得超顺,捏了捏自己差点扁掉的鼻子,凶狠的抬起还残留有鞋印的方脸。 他的视线由下往上看,当发觉到这记身影熟悉到令他发毛;看到脸,谢貂畅的气焰立刻短了一节。 “我是谁?我是你三哥!”金朝旭对着他的脸咆哮,“我喊了你四次!你睡得跟猪一样!” “哈……哈哈……”谢貂畅连忙拍拍身上的灰尘,干笑几声,频频往金朝旭背后探看,“三哥,你回来了啊!耶?你没带那个小姑娘回来吗?” 他可是跟大哥赌了二百两的银票,赌三哥不会带人回来,哦耶!他的好运终于来了——他押对注了! 金朝旭的脸臭得要命,拉得比马还长,“我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你不是很懂江湖事吗?七虹道门派的行踪你查得到吧?” “查得到是查得到……三哥,你查这个干嘛……”谢貂畅搔搔头,打了个呵欠,“你不是对这种事兴致缺缺吗?” “小十六被那个门派给抓走了!” 谢貂阳没听清楚,边忍笑边再次确认,“那姑娘叫小十六?” “你敢笑,我绝对揍你!”金朝旭厉眸瞪他,射出的视线冰冷得吓人。 “好,我不笑、我不笑!”谢貂畅赶紧遮住嘴边的笑意,免得有拳头招呼过来,“对了,三哥,你要先告诉我那个小姑娘为何会被那个门派给抓走,这样我才比较好办事啊!” “小十六是七虹道门派的门主。”他闷闷的说。 谢貂畅听完事情始末,反而不赞同的直摇头,“三哥,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插手别人门派的家务事,更何况三哥不是江湖人,你更没资格去把人给要回来!” “可是她看起来相当的不情愿……”小十六是哭着被人给架走的,让他看得好心疼和不舍,当下更是让他非常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门主,那我一定会答应帮三哥你,可她不一样,她是有异能的人,现下有多少人在争夺她,你知道吗?那可是多到让你无法防范啊!三哥,她不是你保得住的对象。” 金朝旭捏紧拳头,把头扭向一旁。 “三哥……你在得知小十六是门派门主的同时就该知道,她不是能养在大宅里的鸟儿,更不能像平常的闺女一样,在成亲后可以以夫君为中心而运转,相反的,她可能会带来更多的危机和麻烦,她实在是不适合你……总之你放弃吧!”苦口婆心劝了一番后,谢貂畅发觉金朝旭的脸色并未好转,反而是大大的写着不爽两字。 糟糕!他好像忘了三哥的性子很偏执…… “不帮忙就不帮忙,罗唆什么!”揪起四弟的衣领,将异常凶狠的脸逼近四弟。 “三哥,我只是要你三思而后行啊!”谢貂畅攀着两手大力喊冤,他还真是好心被雷亲,他只是不想看到某人因一时的冲动而后悔啊! “我看你只是欠揍!” 此时庄主龙倚天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两人身侧,用一只手轻轻隔开他们两人,只是那看似轻巧的力道却让两人往后大大退了两步。 “兄弟间别吵架。” “大哥,四弟挑衅我!” “我只是说实话,说实话有错吗?” 一向被抓来主持公道的龙倚天,在两人视线全聚集到他身上时,轻咳了一声,“依我看,这事不必吵,没意义。” “啊!什么?为什么?”金朝旭可是恨不得能找到正当的机会和理由,这样才能报谢貂阳不帮他找人的仇! “因为呢……用不着四弟去找人,那姑娘的事已闹大到传入我的耳里了。” 大哥是山庄最有力的支柱,也是江湖上第一高手,通常必须请到大哥的事都是很大桩,是会动摇到整个局势的。 有了小十六的消息,金朝旭哪管这个消息会有多糟,着急的问:“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在你向我打听之前,我要先问你,你知道怎么对抗术法吗?就是因为不懂才会让人被掳走吧?” “我……”金朝旭答不出话。 “难得一向精明的你竟没想到这一点,证明你是真的为了那名姑娘而慌了手脚。”龙倚天淡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对了,不只你想找人,冬阳城有人亦然。” 他略微侧开身,诸葛南蝶就站在他身后,微微朝他们颔首。 “又见面了,金公子。” “你……”金朝旭为之愕然——小十六一被抓走,他就立刻只身赶回山庄找四弟,完全没料到诸葛南蝶会前来拜访! 他以为诸葛南蝶办完城主交代的事后,就不会再理会小十六了。 “我觉得我也该为小十六的事负点责,所以就不请自来了。”诸葛南蝶的口吻听来轻描淡写,神色却是非常的认真。 龙倚天稍微数了一下人数,沉吟的说:“嗯……干脆在场我们四个人都去好了,人多比较好跟他们抗衡。” “对了,大哥,既然我也要参与,你至少要跟我说一下情况吧?”谢貂畅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的。 龙倚天开始简略的讲解起来,“情况就是——七虹道现在正囚禁着现任的武林盟主,七虹道发出宣告要挖出现任武林盟主的心脏来挂在江湖的公义亭上示众,此举将会由七虹道新任门主来执刀,借以报她的母亲万紫虹被薄情郎糟蹋之仇。” “她们要让小十六去杀人?”金朝旭怒吼,那群女人居然要让那么单纯善良的小十六的手上沾染血腥,好狠毒的心肠!前一代的恩怨怎能牵扯到小十六的身上?” “我有同感。”诸葛南蝶眯起眼,浑身散发出不悦的气息。 “那名小姑娘就算是受到胁迫,应该也不敢动手吧……”谢貂畅实在想像不出那个傻呆的姑娘会杀人,总觉得那姑娘跟血的颜色是不搭的。 “都放话了,你觉得敢不敢?”龙倚天笑笑的说。 “别说这么多了,赶快找出对抗术法的方法,不然就来不及了!”金朝旭不想再待在这里无所事事,他只想尽快奔到小十六身旁,就算他没有力量帮助她,至少也不能让她因害怕而受伤。 “别急、别急,办法在我身上。”龙倚天不慌不忙的拿出成叠纸符,黄色纸符上以红砂画了奇形怪状的图形,“这是我请某个隐居的道行高深的僧人……” 不等龙倚天说完道符的来源,心急如焚的金朝旭立刻一把抢过,“怎么不早说!” 龙倚天并未介意金朝旭的举动,兀白暧昧的笑了——三弟,看来你是真的沉沦了啊! 第八章 美仑美奂的大宅院外聚集着人山人海,这群人龙蛇混杂,不少人用贪婪的眼神盯着宅院门口;若不是碍于数百人都已试图冲破七虹道门徒所设的结界却是无功而返,他们怎会全都守在这里伺机而动? 这新起的门派的术法奇异而多变,既没人见识过,亦无人能破解。 守在外面的人各怀心思,有人是想救人,有人是想看好戏,也有人是想争夺预言之女,当然也有人是想和这个门派打交道。 柳云烟有恃无恐,透过窗棂看向外面的人潮,“如我所愿,人愈多愈好,管你们是什么獐头鼠目,还是名门正派,你们都不过是见证我们的成名的棋子罢了!师父,你的耻辱会被讨回的。”放下窗帘,娇美的身影掠出房间,走到了厅堂。 厅堂里有一群奴仆被捆绑丢在地上,害怕的看着这些女门徒;她们各个气势骄悍,冷笑看着服侍武林盟主的人们。 此时厅堂侧边的一扇门突然破裂,跌入了一对被捆绑的夫妻,他们两人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跟着走进来的是二弟子邱海棠,她鄙笑着,“武林盟主不过就这点能耐,居然连七虹道术法的十招都打不过,可不可耻啊?” 其他女门徒也一起笑了,其中有人说着,“师姐,话不能这么说啊!七虹道术法一招招都是克负心人的剑法,师父不是说了,这可称为恨情术啊!只有没有心的人才打得过我们!” “也是……”邱海棠骄傲的笑着,又踢了地上那对夫妻两脚,“你们过得很舒适吧?告诉你们,报应不是不来,而是晚来而已;现在就由我们来报复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居然敢让我们的师父蒙羞,此罪天理不容!” “够了,别再羞辱他们了。”柳云烟出言制止邱海棠的拳脚。 “为什么?你不也很替师父打抱不平吗?” “重头戏是要让给另一个人来演,你别忘了,不然这结果怎会令人满意呢?” 柳云烟瞟过地上那对狠瞪着她们的夫妻,打了个响指,“三师妹,带她进来!还有,其他师妹们去把门全打开,让外面的人能看得见!” “了解。”师妹们听命将所有门扉打开。 外面人声沸腾,只可惜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只看得见屋内的情况,却听不清楚里面的声音。 那些师妹们风情万种的对围观在外的众人挥着手,接着又回到厅堂里待命。 厅堂侧边第七扇门被打开——倪千夜带着打扮俏丽的万风华进来,她的表情毫无生气,被动的被倪千夜牵着走。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们,视线全聚集在穿着艳红曳地长袍的万风华身上;而她只是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蛋。 邱海棠嫉妒的看着成为万众瞩目的万风华,一脚将地上的夫妻踢上前,“还不见过我们的新门主!”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巧妹,你没事吧?”被这般侮辱着,武林盟主林禹宥就算再知道忍气吞声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也咽不下这口气,他先是关心被他拖累的妻子,看到妻子摇头对他微笑,他才放下心。 “欺人太甚?别笑死人了,做贼的喊抓贼,不会太无耻了吗?”邱海棠冷笑着,“想想你是怎么对我们师父的吧!少寡廉鲜耻了!” 其他师妹也同仇敌忾的冷睨着他们。 “我跟紫虹的事你们根本不了解,你们……”当他抬起头欲反驳时,万风华已站定在他眼前,没有情绪的看着他。 “你……你是……”看那张脸的轮廓和五官,林禹宥霎时梗住声音,身旁的妻子则是默默的在掉汨。 万风华没像其他人那般的咄咄逼人,她只是用淡定的语气问:“你们还记得我吗?” “当、当然记得!”武林盟主的妻子潘惠巧激动到语不成句,可惜手被绑缚住,不然她一定会抱住万风华,“那时紫虹姐把你生下后却不要你,我们养你养到七岁,她却突然把你给带走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对吧?紫虹姐对你好不好?” 其他奴仆也开始说话,尤其是老一辈的人更是在拭泪—— “小姐!夫人说得没错,你记不记得我们?你那时候还小,被带走时哭得好可怜,我们都好舍不得你啊!小姐,你说说话啊……” “闭嘴!她不是你们的小姐,她是我们的门主,是师父的女儿!”情况出乎意料之外,师父并未在信里提到这件事,这让所有门徒错愕不解,是柳云烟先出声镇定住其他师妹们的情绪。 万风华半垂下眼,哀伤的沉默着。 倪千夜将匕首塞到她的手里,提醒着她.“别忘了你应该做什么,把你生下来、养大的人是师父,你不能背叛师父的意志!” 万风华接下锋利的匕首,其他师姐妹们都满意的微笑了。 “你要……杀了我吗?”面对亲生女儿以复仇者的姿态站在面前,林禹宥心里只觉得百感交集。 “你不能这么做!华儿!华儿!”潘惠巧啜泣着直喊。 “那时我是还小,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万风华两手高举起匕首。 在外面围观的人群变得更加嘈杂了——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叫好。 “我记得爹和娘在争执,娘不愿意爹娶她为正妻后还必须另娶师妹当妾,娘要当爹的唯一,但爹说他不能辜负师父的女儿,然后……娘扔下我消失了将近七年,在那段时间里她独自沉浸在愤恨中……不知爹将妻子的位置一直保留着,没有让给任何人……直到娘再次把我带走,爹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才正式娶了巧姨……” 所有人鸦雀无声,这段还原真相的告白等于是让七虹道门派站不住脚。 “万风华!你这样还算是师父的女儿吗?为什么你要替他辩白?”柳云烟老羞成怒,立刻拔剑抵在万风华的背上。 “这件事没有对错,又要我如何恨谁或是杀了谁呢?”万风华缓缓回身,让柳云烟的剑锋指在她的心窝处,此刻的她不似以往那样的天真烂漫,她的气息沉稳,冥冥中压制住所有师姐妹们的愤怒,仿佛经历了太多事而蜕变成另一个人! “万风华!” “别再叫我这个名字!我不认识这个名字。”她俐落的让匕首在手中转了个方向,指向自己剔透锐利的眼睛,“你们崇拜师父,盲目的遵从师父的所有,那是因为你们想要变成师父,跟她一样能看穿过去与未来,你们尊崇的无非就是这双眼睛的能力,这个门派不过是用这种虚伪且脆弱的力量连系起来的,给我有何用?想要这双眼睛的人就上来吧!” 她的沉喝让师姐们的身躯为之一颤——一是因为被看透心思,一是突然认知到眼前这没用预言之眼就能看穿她们的人是她们所比不上的! 柳云烟将剑往前推,刺破了万风华的衣服,渗出刺目的鲜血,“哼!只有你有命格去承受那双眼,我们才不会傻得跟你索取;现在你是要逼我不得不杀你吗?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们都会奉你为门主!我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快去杀了你爹,否则就别怪我施咒操控你杀人。” 万风华只觉得可笑——师姐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让她们成名的结果。 “别逼我,我是不会顺你们的意的,我不怕死,你要取我的命就取吧!反正你们已经把我的梦给毁了。”万风华落下了哀恸的泪珠,彷若玻璃珠剔透的眼眸因心碎而碎裂了。 她一直渴望着平凡而朴实的生活,她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度过一生;她曾经努力过,她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其实很遥远——金朝旭那惊怒的表情一直萦绕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她将自己的手与印象中师父的手相叠,原来都是一样的瘦小,一样无法掌握住任何东西。 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都遭遇过这么多的不幸了,她从未被打败过,反而一直勇敢的往前走;但不知为何,这次的哀伤特别令她难以承受。 爱上一个人可以变得坚强,也能变得脆弱…… 突如其来一股腥甜感涌上喉头,从嘴角溢了出来,她的视线开始左右飘忽,无法聚焦;她咳了数声,血居然从嘴里大量喷洒而出。 她盯着地上一朵朵鲜艳的血渍,力气慢慢抽离了身体,双脚支撑不住身体的倒了下来,头顶上则是响起了剧烈的争执声—— “邱海棠!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对她下催命咒?我有准你这样做吗?” “大师姐,她背叛了师父!她该死!” “你还不懂吗?那只是威胁!你以为她死了以后还有人有那个天命来替代她吗?你是真的想让这个门派瓦解吗?” 原来动手的是……二师姐!她的神智迷糊,疲惫的闭上眼,争执和争斗的声音明明愈来愈大声,可她却觉得所有的喧闹开始变得宁静,她的世界似乎逐渐陷入了死寂。 “撑着点!你不能死!”倪千夜紧急将她从地上抱起,其他女门徒也赶紧凑上来。 “下符的地方在哪里?快!快找出来!”倪千夜焦急的翻找着万风华的身上。 她们七虹道的术法并不易解,而且每个师姐妹为了对付彼此都发展了一套各自的独门密术,就算出自同门也不一定能解除对方全部的咒术,术法唯一的共通点是一定要找到下咒的源头才能阻断诅咒。 “邱海棠!你还不赶快解符!”试着在万风华身上解咒无效,柳云烟扭头怒吼。 “我偏不!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被师父给选中!”邱海棠歇靳底里的尖叫着,嫉妒的心态令她发狂,但她随即就被其他的师妹们给压倒在地上以制止她疯狂的行为。 此时,万风华似乎听见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巧姨和她爹亲林禹宥,以及在场所有下人们痛心的呼喊,可是……她不想理会,虽然被下咒的身躯疼得像是被火燃烧着! 那熊熊的焰火燃烧着她的生命和脏腑,但她却不觉得痛苦,她只想好好的沉睡。 “大师姐!不好了!结界居然被破解了!”去外面察看情况的女门徒仓惶奔了进来。 “什么……”柳云烟一抬起头,立刻被一把剑指住要害——只要她一乱动,就会被削掉头颅! 持剑的龙倚天温和的笑了,“你是指使者吧?乖乖别乱动会比较好喔!” 没闯过江湖也该有见识,整个大厅里开始窃窃私语,更多的则是庆幸之声,“是江湖第一高手,他们一定是听到风声来救盟主的……” 谢貂畅和诸葛南蝶忙着和那些女术师们缠斗,金朝旭则是鲁莽的推开围住万风华的人群,“混蛋!怎会变成这样?你们给我让开!” 看到金朝旭的神情,那些女术师们识相的让开。 倪千夜沉默的将万风华交到金朝旭的手里,并试图解释着,“这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事,她是被下了咒……” 见到想见的人,却是一具渐渐失去体温的身躯,金朝旭只觉得怒不可抑,“别找借口!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她的!” 龙倚天适时出声提点,“三弟,先冷静下来,别慌了手脚,既然是咒术,就有解的方法,你手中还有符吧?试试看吧!” 金朝旭缓缓吸进一大口气进入胸腔,尝试让自己恢复理智;他从衣袋拿出龙倚天给他的数张符咒贴在万风华的身上,然后屏息等待着。 数分钟后,万风华剧烈的咳了几声,脸色开始好转,呼息开始恢复了正常。 “不可能的!我们的咒是无人能解……”有人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 “你们太自负了,写咒的人可是修炼了五十年的高僧,不是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辈可以比得上的。”谢貂畅嘿嘿嘿的笑,很高兴可以看到这群毒蝎女子备受打击的表情。 虽然万风华没有张开眼,但已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她吐了那么多血,脏腑必定有受到创伤,身体必须好好休养与调理。 “小十六,我带你回去,不让这些人再欺侮你。”金朝旭温柔的对着陷入沉睡的万风华说着,并迳自抱起人想要离开。 “等一下!你不能把人给带走,万风华是我们的门主!”柳云烟尖声叫着,想要冲上去,却被龙倚天的剑给挡下。 “万风华?这是她的名字吗?”金朝旭回过头,先是冷笑,接着毫不留情的大声讽刺,“不,你们并没把她当成是门主,你们只是把她当作工具利用而已,恕我无法将她交给你们!” “你从这里踏出去后,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你!你这个没用的商人岂有三头六臂可以抵挡?只有我们门派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她而不怕沾染上麻烦,她也只有我们这里可以容身!” “因为我是真心的对待她,所以我一点都不怕麻烦,更不怕危险,我跟你们是不同的。” 简单的几句话,字字铿锵有力,充满了魄力,让那群女术师们哑口无言,惭愧的低头反省着。 回程时没人敢阻挡,他们山庄的名声大,很少人敢挑战;在马车里,金朝旭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更紧紧的抱住她,让自己的体温能温暖她。 伸手擦了擦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他可以感觉得到她睡得并不安稳,便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小十六,别哭了,不会有人能再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在厨房里花了数小时把药煎好,金朝旭一如这几日坚持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把药端去寝房.让还没苏醒的人儿喝下。 虽然小十六的病容有渐渐好转,但情况依然让他感到很不安。 绕过廊道,正要推门入房,有奴婢急急忙忙的叫住他—— “三爷、三爷!” “怎么了?” “那个……已经是第四天了,七虹道门派的人还守在门外呢!” “她们没闹事吧?” “是没有……那群人安分得很诡异,而且还会帮我们打发一些想要来找麻烦的不肖人士……” “既然她们没干什么坏事,就别理会她们。”他摆摆手,表示随她们去,奴婢只好领命下去。 进了房,他看见帮忙看顾小十六的诸葛南蝶神情郁闷的合上床帐,并将汤药放在一旁的桌上,“她醒了吗?” “刚醒没多久,不过她都不讲话……模样显得很消沉……”诸葛南蝶幽幽的睇着床帐后的消瘦身影,担忧之色显露无遗。 “我来跟她说说吧!”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诸葛南蝶识相的先离开房间,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她相信金朝旭可以让小十六打开心房。 手掌轻轻掀开床帐,透过窗棂的阳光,让他看清楚了床榻上的小十六侧着头,双眼无神的看着雪白的墙壁;窝在被褥下的身躯蜷曲成一团,像个小小蓑衣虫,只差没被挂起来。 “小十六。” 他一出声,万风华就像被吓到了似的,她的双眼瞠大,身躯隐约往后方移动。 金朝旭可没多大耐性,他知道她被相处多年的师姐们那样冷血的对待,肯定会让她会对人产生防备之心,但他可不想和她慢慢的重新建立起关系。 他直接伸手抓住她的后领把她给提了过来,把冒着热烟的汤药塞到她的手中,语气里恐吓的意味十足,“快喝,听到了没?不然我就把你连被子一起打包挂在山庄的大门上供人欣赏,让你彻底当只冬眠的虫儿!” 被他的威吓给吓到,她僵硬的点着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将热呼呼的苦药慢慢喝下,直到碗底朝天,她才后知后觉的皱起小脸,表达对汤药的嫌恶。 “很苦吧?”金朝旭明知故问。 她点点头,下一刻金朝旭的脸孔已在她的眼前放大,她没有思索的时间,唇已被一股温热给覆盖住;她的檀口被撬开,蜜饯被喂入口里,甘甜的滋味从舌尖泛开。 贪恋着蜜饯的味道,她积极的与金朝旭的唇舌纠缠,却不知这种举动是种勾引了。 她在迷糊间听到一声男性低喘声,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突然被压在底下,金朝旭就悬在她身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她。 她垂下眼,推了推他的身躯,要他离开这张床。 他没让步,抓住她的手腕,逼着她说山真心话,“诸葛南蝶说你不跟她说话,连我也是吗?我不是特别的吗?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的眼中起了水雾,用力眨着眼,柔弱的声音干涩不己,“诸葛姐姐有说我会在这里是你们来救我的,为什么呢?我一点也不觉得很开心。” 明明喜欢的人在面前,她却想要逃避,想要一个人躲藏起来! 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愿意找人一起来搭救她,这已说明了她不须在意金朝旭之前惊怒的表情代表什么,但她还是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 在潜意识里,她将被得知身份和无法得到幸福两者画上等号——师父死前对她的预言成真了,她居然连喜欢的人都无法相信,无法相信他现在是抱着怎样的情感在看待她。 “看着我!小十六,你到底是怎么了?”金朝旭想扳过她的脸让她正视他,让她能看着他说话.却被她抗拒的一把挥开。 “你怎么了你……”金朝旭愕然的瞠着眼。 “对不起,我……我的脑袋有点乱……”万风华感到不堪的别过头,表情显得很狼狈,“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需要我出去吗?” 万风华点头,金朝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顺从她的意思走向房门,当他的手指碰到门扉之时,又听到她突然出声,“你可以……站在门外吗?一个人……会有点怕……” 金朝旭勾起浅浅的微笑——她还是需要他的,这点让他感到很庆幸,只要她心里不是一个人,只要她还惦记着他,一切就都还有可能。“你要思考多久都可以,别忘了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她整整沉默了一个礼拜,这期间她经常独自坐在池塘边,撑着下巴望着蔚蓝的天际;她的眼神空洞洞,还没从师父和师姐们的算计中走出来。 她知道有人在担心她,可就是没办法摆脱内心的伤口,对自己笑说其实她已经不痛了。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装作一点也不疲惫的继续坚强下去。 夜凉露重,她穿着单衣,披着外衫走出寝房,直接在廊道上坐下;风吹来,几许花办落在肩头,她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清泪滑下脸颊,她将赤裸的两脚蜷曲抱在胸前,低低的哭了起来。 听到若有似无的抽泣声,金朝旭从隔壁房走出,他近日来天天在小十六身边跟前跟后,很敏感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情绪没有日渐平复,反而变得更加忧郁,这让也看在眼底,心里很是难受。 大哥今天又拉着他提起婚事,他知道对现在的小十六而言,并不是时候,只是最近她的身影变得更消瘦,神智也更容易恍惚,他想有个正当名目将她给拴在身边,要她为他而打起精神。 想到这里,他踏出一步,惊扰了暗自哭泣的万风华,“小十六,很晚了,还没睡吗?” “啊……嗯!”万风华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 “正好,我也睡不太着,我陪你作伴吧!”他大方的在她身边坐下,出手揽住她的肩头。 没有防备的万风华惊喘一声,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她的脸颊羞红,不敢抬起头。 他轻晃着她的身子,像是在哄小孩入睡般,低低的嗓音充满了柔情,“小十六、小十六,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啦……”万风华害羞的把头垂得更低。 “我说我喜欢你,小笨蛋,不要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他将头靠着她的颈窝,故意用体重来压她,还用手搔她的胳肢窝。 万风华忍不住轻笑起来,笑声像风中的铃铛,清脆而响亮。 他故意闹她,一下搔她痒、一下捏她脸,还故意偷亲她;没一会儿,万风华忍不住也回手报复,两人愈玩愈起劲,在走廊上打闹成一团,彼此的头发和衣服都扯得乱七八糟,谁也没让谁。 最后由金朝旭将她翻压在地上,虽然样子一点也不潇洒帅气,头发已乱成一团,他还是胜利的露出欠打的笑容,根本不懂礼让两字为何物。 万风华不服输的亮出小贝齿,朝金朝旭的鼻头不轻不重的咬下去。 “哇!你咬我?你真是愈来愈大胆了喔!”金朝旭夸张的哇哇大叫,装起委屈来,捂住挺鼻上的齿痕,“太过分了!你……你怎么赔我?” 万风华笑得更大声,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不行、不行,你太嚣张了,我要为自己讨回一点公道!”金朝旭嘿嘿笑着,扑抱住在地上笑得开怀的万风华,不逞多让的咬住她的耳朵。“把一个俊男的脸给咬坏,我要你负责!” “你……你好夸张!”万风华笑到都快没力了,完全忘记了烦恼。 “哪里夸张?我一向是睚眦必报的人,就算你是女子也不能赖帐。”他一把从地上打横抱起小十六,“这样好了,我大人有大量,处罚很简单,当我的妻子,一天做的事情不多,吃饱睡、睡饱吃就可以了。” “啊……”万风华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话语——她已曝光在大众面前,她是个被黑白两道的人马争相夺取的人物,他怎么…… “哇!这个表情一定是感动到傻了。”金朝旭自导自演,完全算准万风华的反应会慢半拍的弱点,立刻见缝插针,把握机会。“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隔天就成亲,只宴请比较熟的朋友就好,不必太隆重。” “那、那个……”完全比不上金朝旭的伶牙俐齿,以及他说话的速度,万风华好不容易抓住时机想说话,却被金朝旭堵住了嘴,将她吻得七晕八素。 “我知道你想表达你的感动,但说真的,你不必太感动,我明白在心就好。”金朝旭毫不害羞的说了一堆自恋的话语,在万风华听得瞠目结舌的当下,将她抱进自己房里,打算趁今天一次完事,省得看她失魂落魄让他提心吊胆。 一将万风华放在床上,金朝旭立刻脱了黑靴上床,不想给她太多思索的时间,免得她想太多,又会陷入郁郁寡欢的模样。 万风华虽然对情事生嫩,但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逼婚的方式让她莞尔,她一定会把此事列为人生中最珍贵的宝物,等以后老了能拿出来边回忆、边傻笑。 “你……你会后悔吗?”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臂轻问。 “后悔什么?爱一个人为什么要后悔?” 万风华的眼眶立刻进出眼泪,内心感到一阵激昂,只因他的这句话。“我、我是一个麻烦鬼……” 她开始哽咽,眼泪落个不停,擦都擦不完;她的心房在被打开的瞬间,流溢出太多小心翼翼藏住的情绪。“你遇到我后都没好事,我好讨厌这样……呜呜……” “笨蛋,你只顾着想东想西,乱想一通。”他用指节敲她的脑袋瓜,“是你的话,我就不嫌麻烦!听清楚了没?” “还、还有……”她抽着气,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得太过狼狈,“那个,你可能已从师姐那里知道我的真名了,我……我虽然叫万风华……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小十六……” “我有叫过你万风华这三个字吗?” 她愣了一愣,表情有点发傻,“没有……” 金朝旭笑捏着她的鼻头,“那就是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万风华破涕为笑,一扫阴霾,脸上终于出现晴朗的光彩,她噙着羞怯的笑摇摇头,“没有了。” “所以我可以开动了吗?”他朝她眨眨眼,而这样的举动又逗笑了她。 “是的。”万风华勾住金朝旭的颈子,回吻着他。 床帐一垂下,两人热情的在对方的身上点起火苗;在这个漫长的夜晚,属于他们的浓情蜜意才正要开始。 第九章 日上三竿,房里充斥着金黄色的温暖阳光,万风华爱困的眨眨沉重的眼皮,在床榻上只手遮住晨阳,等眼睛适应了光亮后才翻坐起身。 一起身,身上每根骨头都像是被拆卸过般的酸疼,迷迷糊糊的她这时摸了摸身边尚留有温度却不见身影的位置,回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傻傻的脸红了好一会儿才掀开床帐下床,用床边不知何时已放置的盆水洗净好,笨手笨脚的套上罗鞋,穿上外衣、束上腰带,她推门出去,头发披散在身后未加整理。 推开门时,她不禁愣住—— 上百个奴仆在外忙进忙出,叽叽喳喳的捧着一堆裹着红布的东西去大厅;也有人忙着将朝金院布置得一片喜气,其中一名奴婢看见她就呆站在房门外,立刻拔声高喊,“姑娘!” 奴婢身旁的同伴立刻纠正,“笨蛋!不可以叫姑娘,要叫三少夫人!” “对喔、对喔!” 两名奴婢急忙跑到她面前,两人合力拉住她往房里推。 “等……等等,我才刚睡醒!”她一脸莫名的被推回房间,门还当着她的面关上。两名俏奴婢上下打量着她,还将她转过一圈来观察,然后旁若无人似的开始讨论起来,“怎样?” “嗯,三少夫人感觉有点小只……身高比较矮,也比较瘦一点……” “果然还是不合啊……” 两人啧啧有声的又是叹息、又是摇头,万风华被看到人都快发毛了。 “怎么办?” “没关系!直接绑下去就对了,反正也没时间了!” “那你去拿东西,我来动手。” “没问题!” 万风华觉得这两个奴婢的对话愈昕愈诡异,看到她们甚至挽起袖子朝她逼近,她不安的往后缓缓挪动脚步,做好逃跑的准备。 “怎么办?小芳,我突然好兴奋,我可以碰到三少夫人耶……”头上绑两颗包包头的奴婢舞动着自己的十只手指头,猥亵的笑着朝万风华靠近。 在一旁柜子翻找衣物的奴婢小芳则是回头凶人,“阿香,你动作快点好不好!” “三少夫人,乖,我会对你温柔一点的……”阿香发出咯咯的笑声。 就在她的手快碰到她时,万风华终于忍不住放声喊叫起来,“哇——不要靠近我啊!” 一个时辰后,两个奴婢各顶着一头被打的肿包跪在众人面前,一脸的委屈样。 “你们当奴婢都几年了啊?真是太可耻了,只是要你们帮她换个嫁裳,你们居然会被三少夫人当成是变态!”总管气到上气不接下气,鼻子下方两撮白胡须直抖动。 “三爷打女人更可耻!”阿香立刻顶嘴,对将自己头上打出肿包的罪魁祸首感到异常愤怒——她晚上还要去私会心爱的长工三郎哥,这教她怎么出去见人啊? “对!超可耻,我们又不是故意的!”身为双胞胎姐妹,小芳当然要帮自己人说话。 愤怒的眼神不约而同射扫向刚帮万风华穿好嫁衣的金朝旭,而他则是完全没有反省之心,还敢回头微笑的说:“我可是男人、女人都打,怎样?有哪里不满吗?” “全部都不满!” “对!这么可爱的夫人让我们多摸一下就多打一拳,真是超可恶!”那时没摸过瘾的阿香立刻气怒的挥动手臂表达不满。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不想要工作啦?”总管立刻喝止这两名无法无天的婢女,并回头陪笑的说:“这……三爷,她们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你就别跟她们计较了!” 看到怀中的万风华在偷笑,金朝旭搓了搓她的柔荑,“她们两个的个性直来直往,挺有趣的,就安排她们待在我妻子身边吧!” “是,三爷。” 斥退下人们后,金朝旭左右看了看穿戴好红嫁衣和凤冠的万风华,微微皱起眉,“大嫂的嫁衣果然比较大一点……”蹲下身帮她的衣袖折进去两折,裙子也拉高一点并用裙带绑紧,以防止她会被绊倒。 “这是你大嫂的嫁衣?”万风华惊呼的扯一扯身上的衣服,觉得好新奇。 “对啊!因为太过仓促的决定,所以压根来不及做衣服,就借用大嫂的嫁衣了;我大嫂大你四岁,衣服难免比较大一点。”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新郎服,“我身上这件红喜袍则是我大哥的,幸好我和大哥有着差不多的体型,穿起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哇……看起来好帅!”万风华双眼发光,在金朝旭身上左捏右摸,对他身上这件合身又能显露出修长身材的衣服很有兴趣。 “很帅吗?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喔!晚上你就帮我脱衣服吧!”金朝旭邪笑着啄吻着她的唇辦,将她抱了起来。 万风华的脸皮薄,根本禁不起这样的调情,马上就从头顶烧红到脖子,“不、不跟你讲了,快放我下来啦!” “先答应我晚上帮我脱……”金朝旭想跟她耍赖,立即被她一掌巴开脑袋,跳下他的臂弯。 “色鬼!”万风华羞红着脸轻吼,换来的却是金朝旭的闷笑声。 “刚刚在我身上先乱摸的人是你啊!亲的的……”他还没调侃完,脚就被她重重一踩。 趁他痛得抱脚直跳的时候,万风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小、十、六!” 听到背后的吼声,万风华偷偷做了个鬼脸,笑得好不开心,继续加快脚步免得被他给逮到。 在廊道上找了个转角拐进去,她正思索着要躲到哪里去时,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直往后拖,还用布掩住她的嘴巴,将她拉进一个隐密的隘道里。 她想挣扎,却被点了穴道,全身无法动弹,她听见背后的人在低笑—— “哼……邢龙山庄的三公子根本就没本事拥有预言之女,他甚至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干脆杀了他算了……” 万风华开始发抖,冒着冷汗看着地板上——金朝旭的影子愈来愈靠近! “小十六,赶快给我出来,要是错过吉时,你就完蛋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万风华在心底不断的尖叫着! 黑衣人才刚抽出数十只毒针想要瞄准金朝旭让他毙命,突然金朝旭顿住脚步,对着一旁另一个人影说着,“四弟,刚好遇到你,我正想问今天进来了几只老鼠?” 老鼠?黑衣人一愣,万风华也眨了眨眼,完全不解其意。 “你要问老鼠,去问大哥啊!啊……我好饿,喜酒什么时候可以吃啊?你这个慢吞吞的新郎倌还不赶快把婚结一结,我要喝酒!”谢貂畅打着呵欠,对这个话题像是不太感兴趣似的。 “大哥不知上哪去了……我没看到人。”金朝旭耸肩摆手。 此时金朝旭身后突然窜出两名客人,他们分别搭着他的肩膀,是久违的霍东贸跟赵义卿。 “一接到喜帖,我就立刻赶了过来;你还说跟小姑娘没有奸情!”霍东贺挤眉弄眼,拼命的消遣着好友。 “对嘛!当初是谁说她不是自己的菜啊?哈哈!”赵义卿也跟着一起亏金朝旭,亏得好不快乐。 “礼金你们包多少?”金朝旭冷淡的回应。 “哇!没良心、没良心!这么现实!”那两人开始怪叫。 “你们两个比较特别一点,礼金不满十万两是不准进来吃喜酒的。”金朝旭朝他们摊手,“快!把钱吐出来。” “没良心!” “死钱鬼!” 金朝旭额上冒出青筋,“这很公平啊——钱赚多的人,付出当然要加倍;你们若是再跟我讨价还价,我就要加礼金数目了!” “给就给,简直是土匪……” 黑衣人眯起眼,转手收起银针——现在人太多,下手会有点麻烦;反正她最主要的目的是带走预言之女,杀不杀人并不重要。 黑衣人正想无声无息的带着预言之女离开山庄,却听到金朝旭的脚步声又接近了,黑衣人立刻机灵的按住万风华,隐身回到暗处。 “四弟,你上次不是说你那把御用工匠的风凌剑很好用吗?” “说好用还不只呢!虽然剑身短,重量又轻薄,但拿来当暗器比飞镖还好用,速度快,剑锋又够锐利,上次我一次玩五把风凌剑,一把杀一人,好用到没话说。” “你身上有吗?送我一把来玩玩。” “你的准度没我好吧?会不会玩出人命啊?”谢貂畅边咕哝,边从暗袋里拿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风凌剑递给金朝旭。 “没关系,反正没玩出人命也可以吓吓人啊!”金朝旭弯起两眸,笑得非常的和善。“而且最近的老鼠真的很多。” 金朝旭身后的两个跟屁虫突然互换了一下眼色,“一直在赶路,我有点饿了,不管,我先到筵席那里去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我也是。” 挥了挥手,霍东贺和赵义卿的脚步似乎有些匆忙的跑走了。 金朝旭跟谢貂畅的脚步则是停在转角处,并且兴致盎然的讨论起来,“三哥,一次玩一把不够帅气,四把如何?剑身真的很轻巧!” “好啊!”金朝旭一手拿三柄,一手拿一柄,他甩弄了一下,突然微笑的说:“还挺顺手的。” “那……要不要拿个东西试一下?” “也好。” 突然,金朝旭头也没回的往某个方向掷出一柄风凌剑! 那柄风凌剑快到像是一抹光。在电光石火间深陷入防备不及的黑衣人的肩头,鲜血立刻喷溅出来! 黑衣人瞪大眼,没想到自己竟被发现了,而且肩上的经脉被风凌剑削断了几根,右手废了似的垂下,已是支撑不住万风华的重量。 万风华因为被点了穴而没办法动作,只能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金朝旭跨前了好几步,及时抱起万风华的身子,他微笑着对负伤的黑衣人说:“劫持新娘是不对的喔!学到教训了吗?老鼠姑娘!” “什么……你说谁是老鼠?”黑衣人捂住伤口,但却不敢把风凌剑直接拔出来,因为一拔出可能会因大量出血而死。 解开万风华身上的穴道,金朝旭回道;“擅闯山庄者都是老鼠,我说你们是不是小看了我?” 黑衣人明知处境对她不利,仍然嘴硬的说:“谁都知道你金朝旭是邢龙山庄里最懦弱的公子,出门非得带着侍从和护卫;你除了那张嘴够凌厉、脑袋够精明,之外别无所长,你不过是个摆着好看的贵公子!” 金朝旭听了没有发怒,他一手挽着不知所措的万风华,右手亮出剩下的三柄风凌剑,“我知道自己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却没想到竟然被外界小看得这么彻底,其实我只是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因为正面起冲突并非我喜好的方式。” “对,我三哥几乎都是暗着来,他超卑鄙的。”谢貂畅不忘在一旁补充说明。 “怎么个……卑鄙法?”没有被金朝旭茶毒过的万风华压根没办法想像金朝旭会有多么卑鄙。 “例如这样。”金朝旭在瞬间掷出剩下的三柄风凌剑,不同的方向分别射向躲在暗处的三名黑衣人,那三人立刻一动也不动的倒在地上,肩上都绣有同样的图样,是同党。 那名刚才还在叫嚣的黑衣人的脸色都吓白了。 “三嫂,看好啊!你未来的相公就爱趁人不备时下手,让人震惊一下啊……你真的要多小心一点。”谢貂畅拍拍呆住的万风华,对她寄予无限的同情。 “这个,因为我的准度可能不太够……所以不知要射到他们的哪一个部位,如果命中心脏就糟了,但没办法,谁教我是最没用的公子呢?”金朝旭一脸无辜样,摆出一副非我愿意的表情。 “我猜的没错吧?附近有四只老鼠,一人一柄刚好。”谢貂畅高兴的搭着金朝旭的肩膀,骄傲的说。 “不过我才不信就只有这几只溜进来,其他的不在这附近,是到哪去了?” “不用找了,其他的都被我给解决掉,丢出山庄了。”不知何时溜达过来的龙倚天拍拍两手,对着金朝旭说道:“刚刚你的朋友过来找我,我还在想说是怎么了,你们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嘛!” “原来那两个家伙是去搬救兵的,还满讲义气的。”金朝旭挑眉。 “那我把这群不速之客打包出去好了,今天可是大喜之日,别让他们留在这里触霉头。”谢貂畅挽起袖子,吆喝附近的奴仆一起将那四名被风凌剑射中的黑衣人给架出去。 “可爱的弟妹啊!”龙倚天笑嘻嘻的靠近万风华,语气很是自豪,“你的感觉如何?安心多了吧?我三弟虽然外表看来是没什么分量,长得也是花枝招展了一点,但他绝对是有能力保护你的。” 好歹是兄弟,他是第一高手,那他弟弟的品质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哦……嗯。”万风华频频点头,仰望着金朝旭的侧脸,心里有种情绪在波动着。 在山庄里日子过得很平静,她没遇过那些闯入者,心里还以为没人来找金朝旭的麻烦,原来只是没让她看到而已。 背后有具温热的躯体缠上,金朝旭一回头,发觉是小十六突然扑上他的后背,他笑着捏捏她红嘟嘟的脸颊,“小十六,你怎么会突然抱住我?”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居然问这种傻问题,我不对你好,是要对谁好?我可不是个滥情的家伙。” 金朝旭回抱住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按在胸怀,让她感受他稳健的心跳,“而且我说过,你绝对不是我的麻烦,所以你就安心的待在我的身边吧!好吗?” 她除了用力的点头外,压根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男人对她真是太好了……她无暇再想其他。 “主子!你还在这里干嘛?”小瞳尖锐的大叫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小瞳火烧屁股般的冲到金朝旭面前,一把扯了他就要走,“拜堂前你还要在前厅款待宾客,不能在这里跟新娘卿卿我我的!” “我懒得去。”金朝旭展现出八风吹不动的至高境界,任凭焦急的小瞳左拉右扯,他依然故我的不动如山。 说不动主子挪动尊步,小瞳只好扭头寻求救兵,“三少夫人,帮我说个几句劝他吧!” 万风华发觉小瞳这么说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期待她能“驯服”这个性格顽劣的丈夫。 她脸红的笑了笑,顺应着众人期待的开了口,“旭,你去前厅迎宾吧!不然我看那些下人们会很为难的……” 才没过一会儿的时间,金朝旭就温顺的颌首答应,顿时让不少人瞪凸了眼,“好吧!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 当下不只小瞳,其他人心里也都不约而同的悲愤起来——他们从没看过这个男人这么乖过,这简直就是差别待遇,真是太不公平了! “可以问一下吗?旭要去迎宾,那我要做什么?”万风华心想金朝旭要去招待宾客,或许她也有需要做的事,于是指着自己询问众人的意见。 在场的人们互看一眼后,集体回答她,“等红娘牵你去拜堂!” 第十章 她又被塞回房间里发呆,原因是怕拜堂时红娘去找不到人。 她心想,她有那么容易走失吗?为什么不少人的眼中都一致写着“你一定要好好待在房里等人来牵,不要乱跑”呢? 万风华在床边坐着发呆了一会儿后,实在是太过无聊,她取下笨重的凤冠,在房里来回走着,踱步几回后觉得房里很闷,便打开窗扉,打算吹点凉风透气。 一眼望出去,窗外是美仑美奂的后院,百花绽放、花香弥漫。 她笑看着美丽的花朵,忍不住伸手想摘,在手指摸到五颜六色的锦绣花之时,一只白皙的纤手突然出现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她诧异的抬眼,二师姐邱海棠就站在面前,她俏丽的脸上有些血痕,神情也不似以往的风光。 她和二师姐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二师姐的手指缩紧,似乎很想把她的手臂给拽下。 “你们这里还真难闯入,光是不被人发现就花了我好大一番工夫。”邱海棠松开手,模样很冷静,“不准大叫,我只是来找你说话的。” “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并没有杀意。”万风华心平气和的看了看眼前的人,发现在二师姐的眼中已经没了想置她于死地时的愤恨,便放心了。“你不是代表师姐她们来的吧?” 邱海棠放声笑了,正色的看着她,“果然不用跟你废话太多。你一眼就看清楚我的来意;我是来告诉你,我已脱离门派,也接受了门规的处罚。” 她卷起袖子,露出藕臂上的红色咒印——那是当初师父写的印咒,使被施咒的人一辈子无法用术法,传给她们用来处罚背叛者,是终身不得解的毒咒。 “二师姐……” “离开门派是我个人的意思。”邱海棠别开头,冷冷的说:“我最希望拥有的东西在你身上,就算我对术法再怎么痴狂,但我仍然无法服从你,你不必问原因,也不必同情我;不是我否定你没能力成为门主,而是我太妒忌你了,我无法改变这种心态,所以我选择放弃术法。” “师姐,你不必这样,你很喜欢术法不是吗?门派的人已经很少了,师姐们怎会愿意放你离开?”万风华急忙拉住面无表情的邱海棠,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你这么说,不就是还关心着我们吗?我们做错在先,但你没主动来见我们一次,你也知道我们的脾气,都伤了你,我们怎好主动再去找你?我们守在山庄外,就是希望你能出来跟我们讲清楚;我们没了门派,不过就是一群孤女罢了,如今没有目标也没有领导的门主,不就只能等着散了吗?既然如此,多一人、少一人怎会有差别?” 万风华的脑袋变得一阵空白。 “我们这群师姐彼此有多狡猾,你也很清楚,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要服从谁呢?小十六,就你一个人是不一样的,也只有你最善良,在你的心中没有城府,就算是像我这样曾害过你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也没有指责我半分,我虽不想承认,但我们是真的比不上你。” 能让心高气傲的邱海棠放下身段来跟她讲这席话就很不容易了,万风华明白她的意思——邱海棠希望的不过就是不要让门派被毁掉! “你能得到幸福是很好,但你要舍弃我们吗?我们可是师父交给你的责任啊!” 这时,门外传来捶门声打断她们的对话,她们两人一怔,只听闻诸葛南蝶在外面高喊着—— “小十六,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有人闯入……” “没、没有人,是我在自言自语。诸葛姐姐,你不要进来,我……我想先睡一下,等拜堂时再叫我。”万风华仓促应声,抓紧邱海棠的衣袖不让她走,任邱海棠死命冷瞪都不肯放手。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诸葛南蝶有些狐疑,伸手就要推开门。 万风华紧张的大喊想要阻止。“我真的没事啦!” “真的?” “真的!”她用力的喊道,深怕诸葛南蝶会不相信。 诸葛南蝶顿了顿,觉得万风华有些不对劲,但又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她心想,万风华的个性单纯,绝对不会对她说谎,所以既然她说没事就应该没事,她告诉自己不要太多疑,“既然你想要休息,我就不打扰;对了,你的红娘是我喔!我待会儿会来带你,你爹也有来,待会儿要记得跟他打个招呼,他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了。”万风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像是有着浓浓的困意般,“诸葛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交代事情了,我是真的想睡了。” “好吧!那我待会儿再来。”诸葛南蝶不疑有他的离开了。 等到足音远去,万风华这才拍拍胸脯,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干嘛帮我?”邱海棠不能理解的瞪着万风华。 “没为什么……你是我的师姐啊!”万风华手脚笨拙的跳出窗外,脚一落地就伸手继续扯住邱海棠的衣服,深怕她会跑掉,“带我去师姐她们那里,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那你的婚事怎么办?别做蠢事了!”邱海棠又气又恼,“我不是来帮她们求情的,我已经脱离门派了!” “少来,你明明就是为了师姐她们而来的。”万风华不禁失笑,这点心意她怎会感觉不出来?怕邱海棠不愿意,她轻描淡写的说:“我在吉时前回来就可以,没关系的。” 邱海棠仍是一动也不动的瞪着她,没多久眼眶就红了,“你这样的个性教我怎能不惭愧,我……” 万风华淡淡的对邱海棠笑着,那笑容有如和煦的春风拂过般,“三师姐,就凭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师姐妹这一点,这样的理由就足够了,不是吗?” 鞭炮声噼哩啪啦的响起,吉时就要到了,宾客的欢声笑语在拜堂的厅堂哄闹着,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而另一边,守在万风华寝房前的护卫恭敬的对前来接人的诸葛南蝶说道:“三少夫人不在房里。” “什么……”诸葛南蝶听了一愣,随即慌张的推开门,果然里面空无一人,房内的窗子则是敞开着。 她又恼又急的踱步,“再一刻钟就要拜堂了,怎会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可恶!你们不是一直守在门口保护她吗?为什么没有尽到责任!” “诸葛姑娘不必着急,三爷有交代下来,他暗中允许了一名七虹道的女子闯进山庄;若三少夫人没有求救,就是自愿跟对方离开的,要我们不能拦她。” “金朝旭是白痴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唉!诸葛南蝶姑娘,你不必骂得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啊……”金朝旭挖挖耳朵,不知何时已表情无奈的站在她背后。 诸葛南蝶盛气凌人的一把揪住金朝旭,逼他弯下身对上她杀人似的目光,“我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个门派的人没一个会对小十六好的!” “诸葛姑娘放手啊!不要让新郎倌没面子啊!”小瞳在一旁边擦汗、边劝架。 “新郎倌?他还是新郎倌吗?新娘都不在这里了。这门亲事他是要跟谁结去!”诸葛南蝶激动的吼叫着。 她不能谅解金朝旭这样轻率的决定——不论小十六是不是自愿跟着门派的人离开,光是轻视小十六的安危这一点就不能饶恕! 金朝旭的表情显得严正而肃穆,“小十六因为师姐们的痛下毒手而伤心了整整一个礼拜,那代表了在她心中,她的师姐们依然是很重要的,我不能替她决定她是否该避开那些人!” “你给了她选择的机会,那你呢?如果她不回来,你要怎么办?”诸葛南蝶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却及时止住——因为这男人平常没见他这么细心又温柔,而他居然会在这重要关头顾虑起这么多事,这何尝不是爱对方爱到骨子里的行为;她怎能再斥责他? 金朝旭幽幽说道:“大哥在我决定成亲前曾问过我,如果我妻子的身心今后无法完全是我的,我无法独占她,也无法将她时刻拴在我的身边,那我还要娶她吗?而我的答案是肯定的——若她决定成为门主,那我会支持她,只要她有一日是爱我的,我就不会停止爱她;我可以在外发展我的事业,为什么她就要当我的金丝雀,被我豢养在大宅里当个安分的贤妻呢?” 诸葛南蝶失笑,“你啊……谈起感情居然变成一个无怨无悔的傻子。” 金朝旭只是笑了笑,没有多作回答。 “如果她不回来,你要怎么办?” “追到天涯海角啊!”金朝旭挑起剑眉,笑咧着嘴,用很自负的口吻说着,“本大爷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甩掉的人。” 在半山腰,柳云烟手里抱着一只近日捡来的小猫,在溪边有耐心的替调皮的猫儿洗涤,她突然出声问着身旁的三师妹,“你觉得怎样?” “我不太懂师姐的意思。”倪千夜伸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喝,语气清冷的回应。 柳云烟拿起方巾擦干猫儿,她看着猫儿的眼神有些哀伤。“我们果然应该散伙了吗?” “或许吧!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倪千夜站起身,甩干手上的水滴,“事情总该有个结果。” “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满不在乎,随遇而安是你的本性吗?” 倪千夜没有回答她的话,拍拍衣服上的尘埃转身回到营地,连半刻也不等候柳云烟。 “哼!难得你会生气。”柳云烟轻哼一声,放下手中的小猫,让那只小猫绕着她团团转。 一旦真的解散门派,没有靠山,形单影只的她们最后不是被其他门派给吸收,就是得甘愿做个平凡的老百姓,一生无风无浪的老死。 无论是哪种结局都无法让她们接受,师妹们最近开始骚动起来,她先杀鸡儆猴的处罚了私自对万风华动刑的邱海棠,这才暂时平静下来。 但师妹们因为打听到万风华今日就要完婚,渺小的希望变得更为支离破碎,本来想要得到万风华的谅解就已够困难了,若是万风华成了亲,怎会再理会她们期望她回来的要求呢? 她心想,不出一个月,离开的人会更多,到时她们就不得不散了,叹口长气,果然如倪千夜所言,事情总该有个结果,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抱起猫儿走回营地,远远就听到争执声,而且愈来愈大声,她连忙飞步越过树丛进去喝止,“你们是在吵什么?是真的想要门派分裂吗?” 被柳云烟一喊,所有女门徒都静了下来,各个表情显得有点微妙,但仍围成一团没散开。 柳云烟见状拧起眉头,凶恶的推开其中一人探头看进去。“你们到底是在藏什么……”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卡在喉头。 受到所有人注目的万风华身上还穿着嫁裳,她正坐在营地的干木上,紧拉着邱海棠,对着她们展开轻柔的微笑,“师姐们,你们好啊……” 柳云烟也跟那群师妹们一样,一脸尴尬又欣喜——不知是要责怪离开门派的邱海棠多管闲事,还是要给她赞赏,居然有本事把万风华给弄来这里。 “你……你……”柳云烟用手撑着头,一时间不知该讲些什么;虽然她曾预想过应该道歉的话语,还有说服她回来当门主的台词,但现在却说不出口。 所幸倪千夜还满镇定的,她跨前一步,先问个清楚,“邱海棠,现在我们继续刚才争执的问题,你是为了回门派,所以绑了十六师妹想要将功赎罪,还是她自愿要回来的?” 若是前者,她们的面子是绝对挂不住的,毕竟万风华是新嫁娘,这样做等同于是她们耽误了她的人生大事。 “是我自己想过来跟大家说个清楚的!”万风华大声替邱海棠辩白,“请不要把二师姐给逐出门派。” 柳云烟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们不是要听你来替她求情的,她犯错是既定的事实!” 环顾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冷硬而不留情,万风华霍然站起身,“如果你们还愿意认我为门主,那就让二师姐回来,解掉她身上的咒术;少了一个人,这个门派怎会是完整的?” 不少师妹想要答应,可柳云烟却抢声怒吼,“我们不需要交换条件!” 要是在以前,万风华绝对不敢在师姐发怒时还勇敢的面对她们,可如今她已成长了,不再是遇到事情就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于是她鼓起勇气,告诉自己她跟着邱海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不再逃避,不论当初她是否被强迫承担起这个责任,她都决定要正式面对门主的身份。 坚定了决心,她毅然的说:“我是门主,我有决定谁留下来的资格!” 柳云烟咬牙,并未改变对峙的态度。 其他师妹们为难的左看右看,推三师姐倪千夜出来,她按住柳云烟的肩膀喝止她,“大师姐,你听到了没有?不要再固执了,这结果已是我们想要的……” 柳云烟激动的反驳,“这才不是我们要的!我们是不主动找她,而我们要的是……” 万风华打断了柳云烟的话语,“要的是我心甘情愿回来不是吗?我没有被逼追,我也不希望门派毁掉,大家再次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吗……” “这只是好听话而己,像你这种半吊子的态度,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大家再次一起生活?你成亲后难道还顾得了我们吗?你若是有诚意,就该和师父一样,一辈子只为我们……” “大师姐!你太过分了!”倪千夜揪住柳云烟,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这个难讨好的女人,想要她回来的人是你,现在你却又狮子大开口,得寸进尺!” 其他师姐妹们的情绪也开始骚动起来——有人站在大师姐那边,有人站在三师姐那边,似乎又要打了起来。 邱海棠的心底也很难受,觉得是自己引起了这场争执。 万风华扯了扯她,对着她微微一笑。“我不会写符咒……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邱海棠愣了愣,心中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干脆照着万风华的要求去做,连忙写了一张她要的符让她拿在手里。 万风华接了过来,看了看那张符,又看了看那群师姐,好一会儿后手心燃烧起火光,烧了那张符。 在她们所在的范围内,突然下起一阵急大的骤雨,那群师姐们全身都湿透,终于停下争执,看向本来不会施法的万风华。 “我用预言之眼看了你们好一会儿才看出你们平日是怎么施法的,对于法术我还摸不出窍门,这是我第一次施法,这样的成绩勉强还算可以吧?” 练术法怎会是一时半刻就能有成效的,万风华此举简直是惊为天人。 师姐里有几个人直接跪了下来,“门主!” “门主!”接着有更多人跪下了。 柳云烟此时的神情显得狼狈不堪,她不否认自己方才是过于小心眼,她太贪心了,太想要一切都能合乎她的意思。 “这就是我的诚意。”万风华看向柳云烟,“大师姐,我不能放弃我的幸福,但也不会舍下你们……这样还不行吗?” 倪千夜抱拳,半跪着说道:“门主宅心仁厚,能够不计前嫌,我们心服。” 柳云烟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也半跪下身,诚心的说道:“你是我们的门主。” 万风华看到所有的师姐都向她虔诚的跪下,就连邱海棠也是,她淡笑的说:“不必尊称我为门主,我有很多事都不懂,请你们多指点我;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请尽管说,我们要互相扶持好吗?” “是,门主。”众人齐声回答。 看到师姐们终于不再闹分裂,终于愿意齐心凝聚在一起,她心中的重担这才放下一半,她不经意的抬头,发觉天色已近黄昏,她的脸色在瞬间刷白,知道已经错过吉时许久了。 她慌忙的提裙想要奔跑,却又绊到脚,整个人面部朝下摔了下去! 幸好倪千夜及时抓住她,“门主,你怎么了?” 邱海棠注意到万风华的不对劲,同时看着向晚的天色,当下也知道事情不太妙,“她错过成亲了……” 所有人当下沉默下来,你看我、我看你,久久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毕竟万风华是为了她们而错过了喜事。 柳云烟试图打圆场的说着,“又没关系,她若是嫁不出去,我们就用我们的一生来还她好了!” 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许多师妹们都附和起来。 万风华噙着失落的笑意,淡淡的摇摇头——因为师姐和金朝旭是不能比较的。 蓦地,她背后传来一记熟悉的嗓音,然后她被抓进一具熟悉的怀抱,这让她的眼眶立刻就湿了! “谁说她嫁不出去?别乌鸦嘴!她不来拜堂,难道本大爷没有双脚可以找人吗?” “旭……对不起,我并没有要逃婚,我……”她反手抓住金朝旭的衣襟,努力想要解释。 金朝旭的眼神扫过那群万风华的师姐们,朝她们略微颌首,大掌也不忘温柔的拍抚着怀中人儿的头,“等不到你回来成亲,我就找出门了;瞧你慌张的,我早已认定你一个人了,怎么可能会这样就放弃呢?反正今天以内我们有得是时间能结完这个亲事,不碍事。” 他朝后方招手,一群宾客和山庄里的人们都窜了出来,甚至有不少奴仆直接在附近开始摆席;许多宾客连忙上前边恭喜,边偷看新娘子的模样,笑得超暧昧。 万风华有点傻了,没想到金朝旭竟会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寻找她。 大哥龙倚天推开那群嘈杂的群众,轻咳一声,“那个……弟妹,我来解释一下,因为等不到你,我们只好转移到你这里直接办婚事,这样才不会耽误到洞房。” 万风华的脸皮薄,娇羞的将脸埋进金朝旭怀中。 金朝旭笑说着,“大哥,废话不用多说,赶快帮我们主持婚事吧!” “当然好。” 金朝旭轻柔的把红巾帕覆盖在万风华的头上,握住她纤细的两手,“小十六,我知道你答应了你那群师姐要成为她们的门主,我不会反对,我要的只是你属于我,当你累了时会懂得在我的身边栖息,而我会用我所有的人脉和财富来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人的欺负,我是最匹配得上你的人。” 万风华用力的点头,胸口盈满了幸福的感觉,他温柔的体谅让她感动到很想哭。 在许多人的见证下,他们简单的交拜,正式成了夫妻。 而那群师姐们则是欣慰的看着万风华展露出幸福的神情,接受山庄里下人们的邀请,也留下来吃喜宴,沾染万风华嫁给心上人的喜悦;而她们那曾被师父教化而成的冰冷心肠也渐渐被这温暖的气氛和万风华的善良,变得软化了。 尾声 两年后,在万风华的带领下,七虹道门派被誉为江湖上十大正派门派之一,虽然门派的人数不多,但行事风格却是正直而讲求情义,做了不少让江湖人刮目相看的善事,和以往万紫虹带领出来的名声相差甚多。 近日和师姐们讨论过,门派决定要招收新门徒,但那些孩子的资质和品行需要好好的勘查,万风华为了这事与左右手忙碌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决定了第一批小门徒的名单,许多天没回山庄的她突然惊觉自己居然忘了捎口信给夫君报平安。 汗颜的站在两人的寝房前,万风华迟迟没有进去,她吞了吞口水,瞪着门板,心知金朝旭平日温柔归温柔,可还是很有性格——但她忙碌到忘了他时,他发的脾气可是大得很,就像个争不到大人注意力而在耍脾气的小孩似的。 她忍不住偷笑,不过歪头想了想,要安抚金朝旭的臭脸可是得花上整整两个晚上的亲昵来弥补,但以她现在这么劳累的身躯,怎么能够承受呢? 夜凉如水,她还在门口磨蹭,听到了打更声,敲锣的喊着二更天,她大喜过望,心想她的相公说不定早已睡了,她简直就是在杞人忧天。 笑嘻嘻的推开门扉,看到房内漆黑一片,她不禁暗自在心底窃喜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知道要回来了?”危险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毛骨悚然的转头,这才知道金朝旭就守在门旁站岗,等着抓她这个夜夜不回家的小娘子! 门板砰的一声被金朝旭关上,眼看唯一的逃告没望了,万风华干笑了几声,心虚不已的说:“那个……相公大人,我真的可以解释……” 她贪心的用眼角瞄了床榻一眼,实在很想直接躺上去大睡个三天三夜,借以弥补最近的操劳。 “最近为什么没捎信给我?” “嗯……忘了。”实在是不会说谎,万风华很诚实的低头认错。 “你老是忘东忘西,哪天会不会忘了你嫁过人,而那人就叫作金朝旭呢?”金朝旭的语气酸得根本就是打翻一缸子的醋了。 “不会啦……这是不可能会忘记的啦……”万风华和金朝旭相处久了后,知道要跟他求情,就得巴着他撒娇,依偎在他身上,对他又亲又笑的,这样就能软化他的怒气。 她摸黑一路爬爬爬爬,像无尾熊般抱住金朝旭颀长的身躯,用力在他的脸颊上亲着。“你别气!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哼!”他轻哼一声,“这招你用太多次,我已经免疫了。” 万风华的心灵被重重的打击,觉得震惊不已——骗人!这招她用了三十七次从未失效过……这次怎会没有用? 金朝旭突然发出长叹,语气中充满了沧桑和无奈,“你对我这么漫不经心,枉费我对你一心;嗯,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他的身躯微抖,似乎是在伤心;万风华于心不忍,心想她确实是过分了一点,她真的该多做点事来表示她对相公的爱意! 于是万风华痛下决心,抛弃了想安稳睡觉的美梦,决定要牺牲今晚的睡眠来修补他们夫妻间的关系。 她鼓起勇气,做出他们成为夫妻后第一次最大胆的行动,她把夫君推上床,坐在他的身上,凑嘴亲了上去,大声的说:“你在我心里是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会用这一整晚的时间来……来证明我对你满腔的爱意!” 金朝旭的身躯抖得更明显了。 万风华不禁有点疑惑,这时候她的相公该是会欢欢喜喜的接收她的“赔礼”,怎会还在伤心呢? 她愣了愣,不解的问:“你觉得我还不够诚意吗?那……” “我想要小孩,可是你都不肯陪我……”金朝旭说话的语气说有多空虚寂寞就有多空虚寂寞,让万风华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她一咬牙,狠下心来说:“好,我发誓我如果没跟相公育下一儿半女,就不走出山庄!” 听到她这么认真的做出承诺,金朝旭终于忍俊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我只是装委屈一下,你就对我这么好……哈哈哈……” 万风华当场愣住,然后抡起小拳头轻捶金朝旭的胸膛,“我是很认真的耶!你居然利用我的愧疚心!” “不,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忘记家里还有一个人!”金朝旭笑得很得意,反手将万风华压在身下,给了她一记深吻,“刚刚说的都算数对吧?” “哪、哪有这种事!”万风华脸红的说,虽然自觉被他摆了一道,但心里仍然感到很甜蜜。 “听你方才那番动人的言词,为夫我实在是好感动,原来娘子偶尔也懂得要酬赏相公,你有长进喔!”得了便宜还卖乖,金朝旭伸手在娇妻身上摸索,吃起她的豆腐来。 “你无赖!”她笑骂着,紧紧抱住金朝旭的腰,知道自己心里是如何的爱着这个男人——她睡着时会想着他,发呆时也会想着他,她真想能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跟他生死都不离,只因这男人给了她最大的幸福;她现在能活得这么快乐,一半都是因为有这个男人在她的身边。 情不自禁亲吻着金朝旭的眼鼻,她深情款款的轻道:“相公,就算我一个人在外面,也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你,我只要闭上眼就能描绘出你的模样,当我张开眼时也是在想着你,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喔……” 金朝旭轻笑,“傻瓜,我知道。” 他只是喜欢跟她闹点小脾气,让她心里满满都是他,只要看到她眼底都是他的影子,他的心里就会涨满满足感。 两个人沉醉的盯视着彼此,拥抱相吻,释放着他们对彼此强烈的感情,今夜又是缱绻又漫长的浪漫夜晚。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