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印记》 第1章 日落时分,沁凉空气中弥漫着股淡淡的桂花茶香。 花香、茶香伴着热茶入喉,似暖流,轻轻的抚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教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闭上眼细细品味好茶带给他的滋润,赵罄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好茶!」 姚素莹静静的凝睇着眼前闭眼品茗的男子,思索着。 眼前气宇轩昂的英俊男子自称赵五,为了替爱瓷的父亲寻生辰礼,远从京城慕名而来。 经乡亲们指点,他登门造访,生意上了门,姚素莹自然不可能拒绝。 与接待一般客人无异,她正要向他细细介绍各式瓷器时,这俊秀非凡、气度高雅的男子,居然看都不看瓷器一眼,只是向她讨了茶,悠悠哉哉的喝起茶来。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完全不知男子意欲为何,姚素莹按捺不住地开口:「赵五爷——」 同时,男子突然睁开眼截断她的话,好奇地问:「姚姑娘,妳说这是什么茶来着?」 「桂花茶。」抑下内心的波动,她淡淡地道。 「姚姑娘果然有一双巧手,连这看似平凡的桂花茶,由姑娘泡来,也变得不平凡。」 「多谢五爷夸奖!」她淡淡接受他过分吹捧的夸大言词。「不过五爷似乎不是为喝茶而来的吧。」 近来因为美人瓷的名声渐响亮,远从各地登门造访的人不少,但相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也不少。 薄唇噙着惬意的浅笑,他挑起浓黑的剑眉,用一双黑如子夜的炯眸望着她。「看来姚姑娘没这番闲情逸致,等不及要谈正事了。」 清雅绝美的脸儿不自觉地一僵,她扬了扬唇,开门见山问:「五爷究竟是看上铺子里哪一件瓷器?」 「我要妳在未来的十天内,只能烧我要的瓷。」 他霸道的口吻让姚素莹愣了愣。「难道铺子里没有五爷满意的瓷器吗?」 「或许有,但并不是最特别的。」 他千里迢迢,远从京城来到汝州,要的便是一份举世无双的独特。 他的口吻让她感到不悦。「铺子里的瓷器或许不算特别,但每一件绝对都是费心琢磨的好瓷。」 「我皇……」惊觉自己险些暴露身分,他猛地打住逸出口的话。「我爹要的是举世无双的瓷器。」 她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叹口气。「五爷,很抱歉,我没法儿照您的意思做。」 「为何?」 「做生意讲的是诚信,许多由外地订制的瓷器,得在这几天交货,我不可能为了你违信。」 「要多少?」 「什么?」 「要多少银子,妳才肯把这十天让给我,妳开个价,我给得起。」他的表情不愠不火,但态度傲慢,完全是准备拿钱砸人的公子爷形象。 一股厌恶升起,她轻抿唇冷声道:「诚信无价,五爷给不起。」 挑起眉,他缓缓打量眼前冷着张脸的女子,不怒反笑。 他身边有不少女子,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清丽高雅,美得这么有个性。 「我不认为天底下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五爷,您请回吧!」他评头论足的失礼眸光,让她轻拧柳眉,表情更冷。 美人铺里的瓷器全出自她之手,若遇着懂得她作品的知音,就算不收银子也无妨,但眼前来自京城的公子爷财大气粗,显然是附庸风雅之辈。 饶富兴趣地看着她气恼的模样,赵罄笑问:「难不成姚姑娘也像那些文人雅士一样,视银两为俗气,有生意不接,有钱不赚?」 他暗讽的言词,彻底惹怒姚素莹。 「五爷若不减雅兴,想把茶喝完再走也成,恕不奉陪。」她福了福身,不打算再与他纠缠下去。 见她要离开,赵罄拉住她。「姚姑娘,且慢!」 惊觉他唐突的行为,她冷冷睐了他一眼。「请五爷放手。」 被那清艳的美眸一瞪,他没被吓着,心反而被撩拨得更想逗她。「姚姑娘不接我的生意,我就不放。」 他从不做白费功夫的事,既然看中美人铺的瓷器当贺礼,就誓必要将贺礼带回京城。 闻言,姚素莹霎时变了脸色,努力想抽回手。「我是遇着山上来的恶霸吗?这么恶劣!」 其实男子的五官深邃俊雅,身材高大挺拔,由外表看来,没半点恶霸的气息。 但由他方才的行为看来,这看似尊贵的男子,只是端着张俊美面皮骗人,骨子里恶劣极了。 美人铺打开门做生意以来,显少遇到像他这么可恶霸道的人。 看着姑娘气恼的模样,他益发觉得有趣,紧紧握着姑娘的手,竟舍不得放开。 「妳是遇着财神爷了。」他忍俊不住地扬唇笑道。 受够男子的轻薄与无赖,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抽出手。 奇怪的是,他的表情看来轻松自若,怎么她就是没法儿挣脱,莹白玉颜恼得涨红。 「你再不放手,我要唤人了!」她轻嚷着,嗓音透露出一丝焦急。 他并非登徒子,但经她这么一说,自己倒真像个无赖。暗叹了口气,他颇不以为然地扬扬眉,松开了手。 没料想到他会这么快松手,姚素莹倏地往后退了两步,惊呼出声。 眼见就要踉跄跌倒时,赵罄身手敏捷地来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子。 姚素莹撞进了男人宽阔的胸膛,感觉到男子粗重的鼻息与沉稳强健的心跳,立刻惊跳开来。 任她夸张的由他怀里跳开,他扬笑道:「我救了姑娘一次。」 她明明是个玩泥的姑娘,怎么身上会散发出一股舒心的淡淡馨香? 那香气让他忍不住贪婪地一再深深吸气,只为让那香气留在鼻端久一些。 姚素莹暗暗打量他抽动的鼻翼,心头涌上一股怒气。 若这富家公子胆敢把她当成随便女子,再借机轻薄她,就休怪她不客气。 「宁可不要你救!」她冷哼了声,态度清傲不可侵犯。 冷冷碰了一鼻子灰,他并不以为意,一双眼落在她清冷玉颜上可爱的红晕,觉得她有趣极了。 明明是个雅致的美姑娘,怎么偏要摆出一副随时想咬人的凶巴巴姿态呢? 发现他直瞅着她,一副但笑不语的古怪模样,她恼怒的提醒。「五爷您若没别的事,可以告辞了。」 为防姑娘真的唤人来赶他,他识趣地道:「我给妳一天时间考虑,若不想错过我这尊财神爷,明天到满福客栈找我。」 话落,他不待她反应,潇洒的旋身离去。 风扬,他的衣衫随风翻飞。 姚素莹望向他透着孤绝气息的挺拔背影,抚了抚烧红的脸儿,忍不住低哝了一句。「我才不自找死路呢!」 赵罄离开美人铺后,在出名的百铺瓷街闲晃,看过各铺瓷器后更加确定,生辰礼非得由姚素莹亲手烧制不可。 笃定心意,他在街上面铺草草用了碗面,以及简单的酒菜果腹后,才回到客栈歇息。 他的脚步才进厢房,便察觉周遭不寻常的氛围,心里立刻起了警戒。 果不其然,他甫推开门,一道持剑黑影倏地破窗而入。 凛亮剑光落入眸底,赵罄利落地侧身,闪过那致命的一击。 袭击不成,黑衣人目露凶光,扬剑再朝他攻去。 面对黑衣人招招狠毒、夺命意味甚浓的攻势,赵罄由腰间抽出一把护身软剑,接下其攻势。 黑衣人知晓赵罄武功不俗,不敢大意。 全神贯注地与黑衣人对了数十招,赵罄低声喝道:「回去告诉他,本爷要的是公平竞争,不要尽使些小人手段!」 无须怀疑,他知道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招招致命的招式,不难察觉对方想置他于死地的意图。 「废话少说!」黑衣人冷哼一声,剑招若落雪,一招接着一招朝他进攻。 两人由厢房斗至客栈后的暗巷,当风穿过暗巷,听来竟似呜咽低鸣。 耳底落入那哀凄的风声,薄唇淡扬起一抹讽笑,赵罄心寒至极。 未料到这一分神,竟让黑衣人有机可趁,利刃划过他左肩,衣破肉绽。 赵罄面色一凛,咬牙低咒了声,扬剑连连进击,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剑划上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赫然听闻耳边唰唰数声,意识到状况不对劲,可为时已晚。 神色漠然地看着黑衣人中剑倒地,赵罄甩去剑上残血,收剑回到厢房。 厢房内一片寂静,他没惊动小二备来药物,只是简单包扎伤口止血。 这一夜,肩上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内心的寒凉痛楚。 他睁眼看着帐顶,一夜无眠到天明。 姚素莹一向起得很早。 当天色渐亮,她已梳洗好,准备进窑房工作。 在进窑房前,她会先打开铺子的门,让晨起上工的伙计们,可以进铺子准备开张。 没想到她才打开铺门,眼底突地映入一抹修长身影。 「你……怎么又来了?」她拧眉恼声问。 她记得昨儿个两人闹得挺不愉快,那一闹,让她更加确定自己不会接下他的生意。 没想到这男子的脸皮恁厚,居然无视她的拒绝,还一大早上门来扰人! 「姑娘早。」赵罄旋身朝她咧唇一笑。 男子原本就长得俊朗非凡,这一笑让他好看的脸添了几分爽朗。 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紧掐住,视线无法从他眩目的笑脸上挪开。 赵罄直视着她气恼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我太早来了吗?」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她慌慌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表情冷冷淡淡,讶异自己居然被男人的笑给迷住了。 为此她有些恼,但很快的她便甩开那恼意。人们原本就喜欢美好的事物,她亦是如此。 眼前这个赵五爷虽然惹人厌,但不可否认他有张好皮相,她喜爱美的事物,一时被他给迷惑也不足为奇。 赵罄看她板着张俏脸,心底不由得又想逗弄她一番。 「昨儿个生意没谈成,还惹姑娘生气,所以今儿个特地早起,登门请罪。」 想起昨日的事,她清冷玉颜一赧,顺道赏了他一记白眼。「其实做生意也要讲求一点缘分,既然咱们理念不同,五爷何不随缘,就别坚持了。」 她这话虽说得委婉,但不难听出话里强硬的决定。 「倘若我坚持呢?」赵罄面对她的坚持,内心苦笑。 他早料到这一次的选瓷任务是件苦差事,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倔姑娘,看来他想尽早将生辰礼拿回京城,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暗暗将他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坚定眸光纳入眼底,姚素莹的心不由得一慑。 她有种一天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被缠着的预感。 「你这个人真的很——」 不让她有机会将话说完,他一脸兴味地望着她道:「没办法,谁教我就是看上妳——」 他刻意一顿,姚素莹的心跟着一窒。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说,他看上了她?! 两人不过初相识,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轻率的话? 顿时,说不出的羞恼情绪充塞在心头,她板起脸容轻斥。「五爷,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无礼……」 也不管她义正词严说着什么,他直勾勾瞅着她,明知故问。「妳脸红了?为什么?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让妳害羞的话吗?」 她生起气来的模样还真是好看,怒意牵动了她清冷的脸部线条,面颊微红、眼儿明亮,让他瞧得心情大好。 「我、我哪有脸红!」就算有,也是被他气得涨红了脸。 「怪了,难不成是我的眼睛有问题?我看我得找个人帮我瞧瞧,妳是不是真的脸红了。」 他夸张的揉了揉眼,转身就要拉个路人来替他瞧瞧。 见状,她急忙拽着他的袖子嚷嚷。「你发什么疯!」 「这么紧张做什么?怕让人发现妳因为我脸红吗?」 姚素莹被他逗得七窍生烟,已经顾不得他是客人,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扫帚就要赶人。「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赶你走。」 「啧,真凶。」他露出饱受惊吓的神情。「我不过是想告诉妳,我看上妳做的瓷器,妳何必这么大反应呢!」 蓦地,姚素莹感觉双颊漫上一股热烫。 「你、你说看上我的瓷、瓷器?!」 她以为他看上的是自己! 「要不然姚姑娘以为我看上什么?」他明知故问,深眸荡过一丝黠光,表情有些无赖。 一捕捉到他眼底黠光的那瞬间,她恍然大悟。 这个可恶的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妳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见她错愕的模样,他问。 「我什么都没误会!」 姚素莹被他气得牙痒痒,不明白自己怎么如此傻,任他耍得团团转。 「是吗?那妳为什么脸红?」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进铺。「恕不奉陪,五爷请自便!」 赵罄见她真的转身进铺不理他,心里暗斥了自己一声。 想来自己真被「那些人」给搞烦了,才会不断想从她身上寻乐趣。 一个不小心,他又逗她逗得过火了。 这下可好了,若真的惹火了她,她不帮他烧瓷,那生辰礼不就没望了吗? 思及此,眸底的玩味被另一抹深沉的目光所取代,悬在唇角的笑,成了不冷不热的讽笑…… 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才刚下过雨,但天气却没有转晴的迹象。 位在湖畔的百铺瓷街,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洗涤,充斥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姚素莹走在带着凉意的大街,提着二妹带回来的玛瑙石,心中难掩喜悦。 有了玛瑙石,她便能尽快将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了。 正当她沉思之时,一抹带笑的沉嗓拉回她的思绪。 「姚姑娘,真巧啊。」一瞥见那抹纤雅的身影,正准备再走一趟美人铺的赵罄讶声唤道。 听到那无赖的声音,姚素莹身形一顿,脸色一沉,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掉头就走。 这阴魂不散的家伙,究竟要缠着她到几时才甘愿? 赵罄定定凝视着她惊慌的神情,唇角忽地浮现一抹玩味的笑,脚步大跨了几步便追赶上她。 「姚姑娘,怎么我愈唤妳,妳走愈快?等等我!」 自从上一次把她惹火了后,她躲他躲得可勤了,他居然怎么也寻不着她的人。 今儿个出其不意的遇上,他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惊觉他在身后紧追不舍,姚素莹心慌意乱地加快脚步,就怕自己又要被这个行为浮夸的贵公子给缠上。 见她一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样,赵罄拧起眉。 看来他上次真的逗她逗得太过火了,得想办法消消她心里的怒火。 想法一定,他一个箭步,瞬间堵在她面前。「姚姑娘,妳听我说……」 没料到他会突然来到她跟前,姚素莹心一惊,想定住脚步,却为时已晚,回过神,她已一股脑儿撞进对方怀里,而手中那一袋玛瑙石,也跟着飞了出去。 愕然看着手中那一袋玛瑙石朝湖边飞去,她推开男子,吓得惊呼出声。「不!不要!」 姚素莹拚命伸长手,想救那一袋玛瑙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那瞬间,她的心凉了半截。 不知自己堵人的举动闯下了大祸,被她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往后退了一步的赵罄,好奇地问:「什么东西掉进湖里?」 愤愤然瞪了他一眼,姚素莹拎高裙襬,跨过湖边石栏,企图捞回那袋玛瑙石。 瞧她的举动,赵罄惊声问:「妳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自认倒霉地紧抿着唇,她不搭理他,径自在湖边探看着。 那一袋玛瑙石是二妹好不容易带回来给她,准备让她以玛瑙粉末为釉,研烧新瓷用的。 没想她却遇上这煞星,害她弄丢了玛瑙石。 想着那袋沉入湖底的玛瑙石,姚素莹急得红了眼眶,浓浓的愤怒跟着涌上,恨不得把身后的男子碎尸万段。 见她愈走愈靠近湖畔,赵罄急唤。「姚姑娘快回来,岸边的土质较松软,妳站在那边太危险了!」 姚素莹哪管危不危险,只要能拿回玛瑙石,再危险她都愿意尝试。 这想法才掠过,湖畔过于松软的泥地,让她踉跄了一下。 在她就要跌进湖里的那一瞬间,赵罄施展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带上岸。 脚步一定,赵罄愠声道:「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什么东西值得妳用一条命去换?」 姚素莹饱受惊吓,又被他怒声怒气的骂了一顿,她再也隐忍不住地对着他咆哮道:「你知不知道我手中那袋玛瑙石有多重要?那是我们姚家新瓷的希望,没有了它,就没有研烧新瓷的可能!再说,你又为什么要欺负我?远从京城千里迢迢来调戏我,很好玩吗?」 吼完,她激动得脸儿发红,美丽的杏眸儿染上氤氲雾气,教人瞧了心软。 「对不住,是我的错,但我没想过要欺……」 面对她一连串的指控,赵罄心虚了。 他在京城被姑娘们缠惯了,以致被她对他不屑一顾的冷淡,给激发了劣根性。 他是真的想欺侮她…… 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深吸了口气,推开他,不要他的解释。 突然,赵罄的手落在她的纤肩,扣住她往前的脚步。「我去。」 「不用你帮忙。」她软声拒绝,语气却很坚定。 因为错在自己,他好脾气的捺着性子道:「我知道妳恼我,但别拒绝我,让我愧疚。」 僵持了好一会儿,她不甘心地幽声问:「你……真的能替我拿回来?」 「妳放心,我会帮妳拿回那袋玛瑙石。」 他的保证,让她心里泛开一股无以名状的暖意。 自从爹过世后,她一肩撑起姚家,保护两个妹妹。 如今,在三妹嫁给世代护卫姚家的白若俨后,她的责任与心思,重新落在研烧新瓷上头。她怎么也不能失去二妹费尽千辛万苦,替她拿回的玛瑙石。 眼前这个曾惹怒她的男人,坚定地表明他的愧疚,她该相信他吗? 就在姚素莹对他仍抱着怀疑的态度时,突然,扑通一声落水声,拉回她飘远的思绪。循声望去,只见平静的湖面因为他跃下湖的动作,激起一阵水花。 赵五爷跳下湖了! 姚素莹急奔向湖畔石栏边,一颗心惊惧地高悬着。 她知道他要替她拿回那一袋玛瑙石,但真见他跃下湖,她的心无法不忐忑。 她不知道湖有多深,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随着时间流逝,她半刻也不敢松懈地紧盯着湖面。 这么久了,为什么他还没上岸?一个人能闭气闭这么久吗? 当心底那一股恐惧与各种可怕的想象纷然涌上时,姚素莹忍不住大喊。「赵五爷!赵五爷!」 她边喊边探看,紧绷的情绪让她丝毫感觉不到由湖心拂来的寒意,却清楚听到自己急切的呼唤,回荡在湖畔。 突然,前方平静的湖面,终于有了动静。 在姚素莹尚不及反应下,赵罄一鼓作气地破水而出。 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紧绷的情绪倏然放松,她双腿虚软地半瘫坐在地上。 看着她为他担忧惊恐的脸,赵罄苍白的唇勉强扬起一抹微笑。「原来姚姑娘这么紧张我?」 她一时语塞,无心理会他得意洋洋的语气,只是定定凝着眼前那张湿淋淋的俊颜,心绪翻动不已。 「妳还好吗?」他半蹲下身,垂眸望着她问。 感觉他发上、衣上的水滴落,姚素莹回过神,紧握发抖的双拳,猛地扑上前用力捶打他。 「你逞什么英雄?」她紧绷的声嗓,因过度的忿怒而嘶哑。 激动的言词下,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幸好,这讨人厌的纨裤公子爷没死! 任她死命捶打着他,发泄内心的恐惧,赵罄唇边的笑意抑不住地扩散。 她的力道对大男人来说不痛不痒,却在无意间流露出她对他的关切。 不知为何,被她这么关切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半晌,在她累得无法再使出一分力时,他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妳的。」 在湖里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久,值得庆幸的是,他找回那一袋玛瑙石了。 她偏过螓首,冷哼一声,不接受他的道歉。 瞧她气恼的模样,他抬高手晃了晃那一袋湿答答的玛瑙石,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枉我还想用这一袋玛瑙石将功赎罪,看来是白费功夫了……」 看着那一袋仍滴着水的玛瑙石,她不敢置信地惊愕出声。「你真的找到了!」 「若找不着,我可不知要拿什么来赔——哈啾!」将沉甸甸的玛瑙石递给她的同时,湿透衣衫的赵罄被湖畔的风吹得直打哆嗦。 怔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犹豫了片刻,她解开身上的薄外褂,想替他披上,却发现他太高,就算踮高脚尖也显得吃力。 打消原有的念头,她改将薄外褂递给他,担忧地道:「你快回客栈换件干爽的衣衫,染了风寒可不好。」 讶异一向视他如蛇蝎的她居然会关心他,他内心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在他身边的女子,没有一个不是对他百般依顺、温柔体贴。但他心里明白,姑娘们贪图的,除了他的外表,还有他显赫的身分。 他想知道,姚素莹在对他一无所知的状况下,突然改变态度,对他温柔关怀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他更想知道,她对他的好,究竟带着几分真心。 「帮我煮碗姜汤祛祛寒吧。」 她愣了愣。「你……现在是在讨赏?」 若她没记错,是他自愿潜下湖去,想弥补自己的过错,现下居然向她讨起赏来了? 「为什么我得为你煮姜汤?」 虽然他帮她捡回玛瑙石,她心存感激,但不代表她会对他改观。 况且直觉告诉她,这个赵五爷不好惹,她可不想没事招惹他,扰得心烦意乱。 「我孤身在外,无人照料,若染上风寒,很可怜的。」他不惜装可怜,以达到目的。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但姚素莹领教过他藏在温和表相下的恶霸,她无动于衷地冷声道:「煮姜汤这事你可以吩咐店小二,给足银子,他还会帮大爷您备好热水、大夫,一应俱全。」 没料到她会拿他之前说过「银子万能」的话反堵他,他无奈地浅笑。「呵,妳真无情。」 不知为何,姚素莹竟觉他说这话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孤独落寞的寂寥,像是不奢求得到,却又渴望得到。 暗暗抑下内心诡异的感觉,她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冷声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好吧!既然姚姑娘不肯,我也不强人所难。」苍白唇角扬起一抹淡笑,赵罄竟觉心里的失落,扰得他的头发昏、发胀。 讶于他异常消极苍白的神色,姚素莹不放心地问:「你还好吧?可以自己回客栈吗?」 「若姚姑娘改变主意,我可以不用回客栈。」 姚素莹发现,这个男人真有激怒她的本事。 她用力深吸了口气,强调道:「虽然是你害我弄掉玛瑙石的,但我还是得谢谢你……」话未尽,她的眼神落在他肩上,震慑得无法移开。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赵罄发现,他的伤口裂开了,流出的鲜血染湿了宽肩。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第2章 夜已深,客栈厢房被烛火映得一片通明。 在大夫及小二离开后,仅剩她与赵五爷在房里,房中除了他略重的吐息声,再无其它声响。 姚素莹坐在离榻最近的椅上,定定凝视着他连睡着也紧揪着的眉头,无法移开视线。 她与赵五爷非亲非故,按理说来,孤男寡女是不该共处一室的,但她却无法不管他。 他是为了替她捡玛瑙石才跳下湖,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他置之不理。 再者,方才大夫也说了,他肩上的伤虽然是普通剑伤,没什么大碍,但许是因为带伤潜入湖里,受了寒气才会晕倒。再加上他的shen体过度疲惫,是需要多花些时日静养。 他会变成这样,她多多少少得负点责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受剑伤? 姚素莹看着沉睡的男子,对他充满了好奇。 突然,一声粗嘎不堪的声嗓响起。 「妳……姚姑娘?」 匆匆回过神,迎向他疲倦的眼神,姚素莹放软声嗓问:「你醒了?想喝水或吃点东西吗?」 感觉她待他的温柔,赵罄一时间居然分不清眼前的女子是出自想象,又或者真实存在着。 他疲惫地抹了抹脸,把她的温柔当成是梦,径自又合上眼。 瞧他虚弱的模样,姚素莹喃着。「怪了,难道发烧了吗?」 感觉她一双柔软的小手贴上宽额,接着耳底落入她透着浓浓担心的低喃,他睁开眼,一把抓住那双手。 突然被抓住手,姚素莹心一颤。「你、你做什么?」 「妳不是梦……」 她拧起眉,被他恍惚的言语给弄胡涂了。「你、你胡说什么?」 赵罄虚弱地扬起唇,无力地笑了笑。「我以为妳是梦,否则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待我这么温柔?」 惊讶地看着他依旧憔悴的脸色,姚素莹脸一热,白皙的脸庞浮现淡淡红晕。 「若不是五爷的手总不安分,我犯得着对你板着一张脸吗?」 他明明看起来那么虚弱,怎么还是有办法用一句话就把她给惹恼呢? 「看在我这般狼狈的分上,姚姑娘就允许我不安分一会儿吧!」舍不得放开手中的小手,他悠悠开口。 她的手虽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细致,但却柔软得让他爱不释手。 姚素莹毫不留情地抽回手,无情地道:「你这个人纵不得,喂你喝完药,我就得走了。」 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愈想避开他,却与他牵扯愈深。 「妳……要走了?」他有气无力地开口,看向她的眼神,透露着难掩的失落。 看着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情,姚素莹只觉心一颤,心中涌出不忍。 每每瞧他露出那样清寂落寞的神情,她的心便无端发软,有种想顺从他的话的冲动。 见她拧着眉,不知想什么,赵罄开口唤了唤。「姚姑娘……」 「别说了,能为你做到这地步,我算是仁至义尽了。」避开他落寞的神情,她不自在地转过身子倒药。 赵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纤雅的身影,不难发现,她实际上是个刀子口、豆腐心的善心姑娘。 从认识以来,她对他的态度始终冷冷清清,更称不上和善,但知道他有难,她还是留下来照顾他。 这样的她,让他兴起了想深入了解她的冲动。 见他直勾勾瞅着自己,姚素莹冷声开口:「起来把药喝了。」 「妳要喂我吗?」 她不敢置信地怒嗔了他一眼。「赵五爷,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赵罄自讨没趣地扬了扬唇,吃力地起身接过药碗,将药一口饮尽。 盯着他喝完药,姚素莹淡淡地说:「喝完药,你可以继续躺回去歇着,我得走了。」 「妳要走了?」 「要不呢?」她觉得他这话问得好笑。 两人非亲非故,她留下才奇怪。 闻言,他扯动唇角,露出了一抹悲凉的苦笑。「我以为妳会多陪我一会儿。」 也许是身子不舒服,让他强抑在心底的落寞窜出了心头,左右他的情绪。 这时候,他真的不想一个人。 瞧他一副落寞的可怜样,姚素莹恼声问:「你到底想怎样?」 虽然总被眼前的男子气得直跳脚,但她却无法硬下心肠不管他。 看透她的心软,吃定她不会甩都不甩他的转身离去,他厚着脸皮央求。「妳就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若无聊,咱们可以再谈谈合作的可能。」 「你居然还有精神和我谈合作?」她冷哼了声,表情十分不以为然。 「说来也奇怪,只要见着妳,我的精神便好了起来。」 若不是他的脸色太苍白,她绝对会以为他是扮可怜博取同情。 「我都说了,不接你的生意。」她冷声应,不把他轻率的言语当一回事。 「我知道。不过姑娘应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忘了,为了那一袋玛瑙石,我做了多大的牺牲。」 这男人不止得寸进尺,还很懂得顺着竿儿往上爬。 若真要细究起来,那一袋玛瑙石会掉进湖里,还不都是他害的? 她不得不佩服他曲解事实的功力。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她瞇起美眸,冷声问。 「别说威胁这么难听,其实妳帮我烧瓷,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生意,我想不透,妳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他纳闷地扬了扬苍白的唇。 「你就是那一害。」也不怕他发火,她答得很坦白。 她坦白的回答,让他忍不住失笑出声。 或许这就是他喜欢逗她的原因。 遇上不利自己的状况,她会予以反击,反应很有趣,不似一般大家闺秀柔柔顺顺的。 不过几次交手下来,赵罄发现,姚素莹似乎非常不喜欢他以吊儿郎当的态度来谈生意。 若再这么拖下去,决计是赶不上爹亲的生辰。 衡量了利害关系,他敛下轻率,紧抿着苍白的唇,正色道:「我真的很需要姑娘的帮忙,这也是我来汝州的目的。」 见他也有正经八百的一面,姚素莹淡讽问:「原来五爷在我面前,一直都在装疯卖傻吗?」 「若能达到目的,轻轻松松的就好,何必拘谨呢?」他答得理所当然。 实在拿这个男人没办法,她没好气道:「如果五爷早拿出诚意,不就好了。」 他一愕。「那妳的意思是……愿意接我的生意了吗?」 「我的确打算用那一袋玛瑙石来烧新瓷,但不一定能成功。」她语带保留。 「我等妳,只要妳研烧成功,就把第一批新瓷卖给我。这段期间妳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帮妳。」 相较于他先前狂妄自负的态度,这时的他语气虽强势,可态度讨喜多了。但相对的,姚素莹不由得想,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有几面? 看似轻浮、狂傲的公子爷儿,也有沉稳笃定的一面。还有,那不时流露出的落寞又是为何? 见她又不知想什么想得出了神,赵罄开口又问:「姚姑娘,妳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吗?」 「距离你爹的生辰,还有多久?」 「三个月。」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姚素莹点头应允。「如果顺利,不出三个月,应该就可以让你把新瓷带回京去。」 讶于她会答应,赵罄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我以为姚姑娘会再拒绝我一次呢。」 「虽然是你害我弄丢玛瑙石,但若没有你,同样找不回这袋玛瑙石。」 她大可断然拒绝,但看着他毅然决然跳进湖的那一刻,她对他的厌恶早已少了几分。 「所以……我这算是因祸得福?」 她耸肩,不回应他的话。 「你想送什么器物给你爹?回去我会由我三妹那儿,选些特别的贺寿绘样,开窑时我会通知你。」 三妹姚絮青平时除了绘瓷,偶也会绘些造型特殊、风格独特的器物,她觉得有趣,总会拣几样特别的按样烧制。 而这些造型特殊的器物,在保守的行家看来虽不伦不类,却大大满足喜爱收藏新奇事物的人,算是为美人铺另辟了条财路。 「我爹好饮茶,妳可否先烧一组茶碗给我。」能说服她为他开窑烧瓷,赵罄大大松了口气,宽了心。 「好。我想在新瓷里加入玛瑙石末,若能烧成,应该会挺特别才是。」 她说着,那双水澈的眸子因为提及喜欢的事物,闪烁着醉人的光采。 赵罄凝视着她眸底的光采以及发亮的脸儿,不自觉又出了神。 发现他出神的凝视,她不自在地道:「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天色这么晚了,需要我送妳回去吗?」 看着他仍显苍白的脸色,姚素莹低笑出声。 「你要送我?别了吧!你在湖畔边晕倒时,我是请路人帮忙扛你回客栈的。这么晚了,若你又晕了,我可不想再折腾一回。」 闻言,他跟着失笑出声,温文朝她抱拳一揖。「今日有劳妳了,谢谢。」 他的道谢让她再一次感到讶异,看来那一日的惹她厌的自大男子,已不复存在了。 「保重。」她淡淡地一笑,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替他关上门后,转身离去。 这一刻,两人心中有着相同的感觉。 未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应该不会如初见时的针锋相对了! 回到铺子后,姚素莹顾不得夜已深,着手开始为研烧新瓷做准备。 连试了几个日夜,姚素莹烧坏了百来件器物。在第十日晨曦破晓的那一剎那,她意外发现,窑中器物居然随着温度不同,产生神秘的色泽变化。 和着玛瑙碎石的器物,随着颜色的变化,出现清润典雅的特殊色泽。 怔怔看着眼前刚出窑的茶碗,姚素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造型典雅的茶碗釉层匀净,色泽丰润如玉,美得让她赞叹不已。 突然,一声沉嗓介入。「姚姑娘,妳完成了?!」 旋身迎向来者,姚素莹惊呼出声。「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他扬唇坦承。 时辰尚早,铺子未开,勉强卧榻休养了几天,他迫不及待想与她谈烧瓷的事。因为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只能用这种方法进来。 讶于儒雅的他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她没好气道:「若让我妹夫瞧见,你准会被当成小贼,痛打一顿。」 「显然我很幸运。」 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她苦口婆心劝道:「才过没几天,你肩上的伤口应该还没愈合,安分些比较好。」 自从上一回替她下湖捡玛瑙石后,她待他的态度不再疏远冷淡,这改变让他深觉这些苦没白捱。 「躺了几天,骨头都硬了,再躺下去可不成。」 「若伤口真的又裂开了,你就别再叫苦、装可怜,硬要讨人同情。」 她说得很无情,但他明白,她是刀子口、豆腐心,她施予他的同情恰如其分,让他备感温暖。 拿起她搁在一旁的茶碗,赵罄聪明地转移话题,真心赞美道:「这茶碗真的很美。」 天青色的茶碗色泽莹润,釉面呈现薄如蝉翼的细碎冰裂纹,清雅庄重、风格独特,他可以肯定,这是最特别的生辰礼。 听出他语气里真挚的赞叹,与看着茶碗的专注眸光,姚素莹的心莫名失了控。 明明他的眼神是落在茶碗上,她却觉得那眸光像是落在自己身上。 惊觉自己诡谲的想法,她深吸了口气,抑下内心莫名的怦动,柔声道:「我没想到烧出来的效果会这么好。」 「姚姑娘,谢谢妳,我想这会是给我爹最特别的生辰礼。」小心翼翼地放下茶碗,他侧眸看着她道。 「你要这一组茶碗?」 他挑眉问:「不行吗?」 她晃了晃首解释道:「这组毕竟是第一次烧成的,时间还算充裕,我可以再烧个几件,让你挑更好的成品。」 「不!我就要它。」他坚持。 他的坚持让姚素莹感到意外。「你那么重视你爹,我以为你会希望拿最好的成品当生辰礼。」 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他由衷道:「若加上妳费在上头的心思,这组茶碗便是无价之宝了。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贵重的礼物吗?」 他的话深深打动她的心。姚素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想拿钱砸她、把她气得要死的公子爷,居然会说出如此深得她心的话。 更万万没想到,与她分享这一刻的,居然会是他。 暗暗抑下心里的波动,她羞涩地瞋了他一眼。「你还真懂得如何吹捧人。」 被她娇媚媚的眼儿一睐,赵罄的眼神根本无法由她脸上移开。 「不是吹捧,是实话。」 「谢谢。」 真心的赞赏让她绽开笑靥,那笑,为她平时清冷高雅的形象添了一丝柔软,更让赵罄的心无法抑制的为她悸动着。 「这几天妳都没好好歇息吧?」 在见着她的第一眼时,他就发现,她清瘦、憔悴了几分。 那双漂亮的杏眸下,有着睡眠不足的疲累暗影,让他瞧得心疼。 不知他心疼着自己,姚素莹径自说着。「是啊!我就是这样,一旦专心投入,可以忘记吃饭、睡觉,以前我爹就说我对这事太痴迷……」 「别这样。」 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被他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弄胡涂了。「什么?」 「这样对shen体不好,别这样!」抑不住内心对她的怜爱,他冲动地开口。 听到他充满关心的话语,姚素莹有些不知所措。 瞬时,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暧昧诡谲。 沉默了片刻,赵罄不容她多想,一把便拉着她往外走。「我肚子饿了,妳请我用早膳。」 毫无预警地被他拉住小手,姚素莹不知该先挣开,或是该反驳他莫名其妙的请求。 待她回过神,两人已步出美人铺,往热闹的大街徐行而去。 时辰虽尚早,但许多卖早食的人家,已经开门做起生意。 清晨薄雾中,依稀可见人来人往的繁忙热络。 她在汝州虽住得不久,但因为在大街上做生意,街坊邻居都已识得她,纷纷向她问早。 当看见人们瞥向赵罄的眼神,姚素莹猛地惊觉,她和他「手牵着手」! 莫怪人们要拿奇怪的眼神瞧她,黄花大闺女和个男人牵手逛大街,传出去还能听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抽出被男人紧握的小手,警告道:「以后不准你随便拉我的手,还有,为什么要我要请你用早膳?」 语落,顺道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以示清白。 瞧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赵罄失笑出声,掌心因她突然挣脱掌握的小手,莫名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空虚。 暗暗抑下心底的感觉,他扬唇笑道:「放心,我不会占妳便宜,这次妳请我,下次我请妳,有来有往,谁也不欠谁。」 姚素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这摆明了是你强逼我同你用早膳的伎俩。」 他低笑两声后,大方坦承。「就算是这样,姚姑娘也不吃亏,妳终究得用早膳的,不是吗?」 她不以为然地睐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就在这一刻,姚素莹才发现,这个赵五爷心机颇重。 许是知道自己有张气质温雅的俊俏面皮,这男人耍霸道耍得理所当然,把她给吃得死死的。 天色渐亮,薄雾散去,大街上喧嚣的声浪更加沸腾。 小贩的吆喝伴随着不断飘来的食物香味,引得两人的肚皮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赵罄见状,先是买了刚出炉的肉饼、甜饼、香糕、百馅包,接着又买了两碗甜豆汁,准备选个人少风景美的地方享用早膳。 姚素莹瞧他夸张的行径,忍不住问:「你会不会买太多了?」 「每一样看起来都很好吃,索性就一样买一个,咱们一起分着吃。」 以往他的膳食全由下人张罗好,满满一桌来自各地的精致巧食,偏偏激不起他更多的食欲。 这一次有她在身边伴着,就算只是平民百姓的吃食,却让他食欲大开,每一种都想尝鲜。 赵罄惊觉自己的想法,在心里暗暗讽笑。 身在富家却想拥有平凡,他可以说是最不知足的人啊! 不知他自我调侃着,姚素莹暗暗瞧他那模样,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说话时眸底散发着兴奋光采,却又透着股淡淡的落寞。 到底他现在是欢喜?还是忧伤? 正当她犹豫着想问他时,他敛去眸底落寞,露出夸张的惶恐表情。「别一副想拽我耳朵的模样。妳挑喜欢吃的吃,剩下的由我负责吃完。」 她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不觉得自己有露出那样凶巴巴的表情。 「我哪有……」她开口想辩驳,他却撕了一块甜饼,顺势丢进她口中。 未尽的话跟着不得不闭上的嘴没入,那瞬间,蜜糖与芝麻饼皮的香气充斥在口中。 「好吃吗?」他问。 她还来不及咽下,赵罄已经解决甜饼,又掰开百馅包,把馅最多的一角,塞进她口中。 顿时留着淡香甜味的口中,多了咸香鲜美的肉馅味,各种味道混在一起,教她尝不出真正的滋味。 她想叫他缓一些,别猛塞食物给她,赵罄已意犹未尽地解决一颗百馅包,准备朝下一个食物进攻。 瞧他的动作,她赶紧摀住嘴,不让他有机会再把东西塞进她口中。 赵罄正准备大啖肉饼,瞧她鼓着腮帮子,忍不住好奇地笑问:「妳偷吃什么?把脸撑得鼓鼓的,活像是小栗鼠……」 姚素莹被他一取笑,恼得瞪着他,勉强道:「唔……别再喂我了!」 闻言,他恍然大悟,接着朗声大笑。 他顾着要和她分享好味道,压根忘了姑娘的嘴小,无法负担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分享。 被他一取笑,她烧红着脸,把他拉到人较少的小巷口,就怕他夸张的笑声会引人注目。 他任由她拉着,直到定下脚步,他才轻拍她的背。「快喝口甜豆汁润润喉。」 终于吞下满嘴食物,她吁了口气,接过甜豆汁时,还不忘赏他一记白眼。 「别恼,是我一时疏忽,对不住。」 他这话虽说得嬉皮笑脸,但可以听得出诚意,她勉为其难原谅了他。 她喝了口甜豆汁,却不经意发现他嘴角沾了粒黑芝麻,她不假思索地伸长手替他揩去。 「这么大个人,吃东西也不注意,成了花脸大猫……」 感觉她温柔的指轻轻落在唇边,他垂眸深深望着她,因为她小小的动作,心中泛起圈圈涟漪。 他突地握住她的手,彷佛只要紧紧抓着她,就能把她对他的关怀留在身边。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她惊慌得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敌不过他的力道。「你抓着我做什么?」 「姚姑娘,妳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他说着,凝视着她的目光十分专注。 姚素莹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心儿怦怦乱跳、粉颊嫣红,表情有些无助、有些懊恼。 唉!许是照顾妹妹们久了,面对他,她居然也摆出大姐风范,伸手替他揩嘴。 她这举动用在男人身上,实在大大不妥。 这会儿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暧昧、有点尴尬,正当她懊恼着该怎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时,有个挑着菜的阿婆突然从小巷中走出。 「小心!」 深怕扁担会打着姚素莹,赵罄直觉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不让扁担打到她。 知道赵罄这个举动是为了保护她,但靠在他坚实的怀抱里,她双颊还是忍不住烫红了起来,僵在他怀里不敢动。 他的怀抱很温暖,她的鼻息间充斥着属于他的热息,惹得她的心脏怦跳得像是要跳出胸口。 「喂!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了?」她怯声问。 她一开口,回应她的是男人吃痛的低嗤声。 闻声,姚素莹惊声问:「怎么了?你被打到了吗?」 赵罄垂眸望向她,表情无奈。「我的伤口似乎裂开了……」 闻言,她急着想看他肩上的伤口,无奈他比她高上许多,加深了她查看的困难度。 略思索了一会儿,她索性拽着他的手,拉着他往人少的湖畔走去。 讶于她主动拉住他的手,以及急着想看他伤口的急切,赵罄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兀自沉浸在这股暖意当中,他任她拉着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定下脚步,强迫他坐下。 「妳要帮我看伤口吗?」 浑然不觉自己的反应已不经意泄露出过分的关心,她轻拧着柳眉道:「你不坐下,我没法儿帮你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赵罄好脾气地任她摆布着,半晌才道:「姚姑娘,妳确定要在这边扒开我的上衫吗?」 他暧昧的用词,让她的动作猛地一僵。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拉着他的举动有多唐突,湖边人虽不多,但反而让两人更引人注目。 「能被妳扒光是我的荣幸,我不介意,妳继续吧!」 见他还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她忍不住瞋了他一眼。 「好吧!那咱们找个隐密的地方,别让人瞧见妳打算扒光我。」完全不在意被瞪,他故意逗着她。 「你这人真的很坏,我不理你!」被他调侃得粉脸染霞,她恼得推开他,转身就要走开。 她羞恼的模样逗得他更开心,嘴角漾开的笑,让他那双深眸跟着染上笑意。 但一瞧见她真的走开,他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别走,妳不是要帮我瞧瞧伤口吗?」 「不看了。」 成天被他逗着玩,她觉得自己像傻瓜。 「别这么小气,帮我看看吧!」 「街上有的是医馆,不怕没大夫替你瞧。」 他朝她靠近一步,仗着身高优势,觑着一脸不悦的她。「真的生气了?」 被他的深眸专注瞅着,她心中的恼意被怦怦的心跳给取代,最后,无法承受地撇开脸不去看他。 「哼!谁有那闲功夫和你生气。」她强自镇定地开口。 闻言,他大松了口气,很自然的又握住了她的手。「那好,我知道有处隐密的地方,咱们就到那儿去。」 不让她有半点迟疑、反驳的机会,这会儿又换成他拽着她走。 垂眸凝视着两人交握的大手与小手,姚素莹心里闪过一丝懊恼。 他和她之间的牵扯,似乎有种愈扯愈乱的趋向。 第三章 原来他所谓很隐密的地方,便是湖边的竹林。 随着他的脚步,两人并肩走进凉意沁人的绿意盎然中。 也许是被竹林中的悠然与宁静所感染,这一回姚素莹并没嚷着要他赶紧放开她的手。 仰首看着天光被竹叶筛落,被风拂过成为细碎的光影,姚素莹若有所思地道:“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安静的地方。” 这几年来,有太多事情发生,带着家人来到汝州定居后,又忙着烧瓷,她根本没太多空闲时间,可以探访这个美丽的小镇。 此时竹林里充斥着风拂过的沙沙声,闭眼倾听,凡尘俗事像在瞬间被拂散,舒心平静极了。 定眸凝视着她享受的神情,他沉声道:“你的确需要留些时间给自己。” 他的话惹得姚素莹轻笑出声。 走入这片让人心旷神怡的幽静当中,他性子里比较外放的一面又藏了起来,变得温文而感性。 “笑什么?” “我发现你似乎有很多面,我都快弄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了。” 自嘲地扬了扬唇,赵罄黯然低语,“其实有时连我自己也弄不清……” 自小生长的环境充满危机,一个行差踏错,便有可能落得“重新转世为人”的地步。 若不是爹亲对他寄予厚望,逼得他不得不走上它己不愿走的那条路,或许他会活得自在、真实些。 姚素莹惊愕的望向他,因为他的话,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视她惊讶的神情,赵罄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岔开话题,“先帮我看看伤口吧!” 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怀疑刚刚那个挑着扁担的阿婆和他有仇。 感觉他有意避开话题,姚素莹细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究竟和什么人结怨?大夫说你肩上的伤口很深,为什么对方会下这么重的手?” 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他一怔,俊雅的脸瞬时黯淡了几分。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他略带感伤地喃着,不想把自己可悲的人生坦露在她面前。 头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哀伤的神情,姚素莹的心莫名紧揪成团。 他不论由外表或言行举止看来,都让人可以约略猜出,值应该是出身良好的富贵人家。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露出如此黯然哀伤的神情? 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敢再往下问,只是轻声唤了唤。“你……还好吧?” 他抑下内心的痛楚,苦涩地扬了扬唇,哑声应道:“我没事。” 察觉他有意隐藏心绪,姚素莹心里虽好奇,却不敢问,只好把心思放在他的伤口上。 “我帮你瞧瞧伤口吧!” “麻烦你了。”动作俐落地解开衣衫,他露出结实强壮的肩膀。 视线怔怔落在他赤裸裸的结实身躯上,姚素莹情难自禁地赧红了脸。 除了爹以外,她没见过其他年轻男子袒胸露背的模样。 她不知道,原来年轻男子的身体线条可以这么俐落、健美、宽阔,让她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好笑地看着她怔怔然的模样,他勾起唇浅笑道:“别露出这样的表情。” 回神瞥了他一眼,她别扭地不愿承认自己的失态。“我、我哪有露出什么表情啊……” “害羞,像是想看又不敢看。”他笑着开口,笑里带着一丝调侃,爱极她生气时的娇怒模样。 她倏地脸蛋爆红,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晤……”她的拳一落下,他随即痛得龇牙咧嘴。 瞧他脸色发白的模样,姚素莹惊惶不已地蹲在他身前。“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伤口的,你还好吧?” 瞅着她焦急愧疚的神情,他一瞬间失了神,再次被她的关切撩动了心。 “赵五爷……” 心动得难以克制,他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俯首吻住她柔软如花瓣的唇。 这一切来得极为突然,姚素莹不知所措地僵在他怀里,所有知觉全落在彼此相衔的唇瓣上。 感觉男人有力的薄唇贴着她的,温热的呼息与她的呼吸交缠着。 瞬间,彼此间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受,让她震撼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知道她该推开他,甚至狠狠甩他一巴掌,但所有的气力在他热情的吮吻下,仿佛被抽空似的。 她非但没能推开他,甚至还无助地攀着他,任他轻薄着。 彼此太过投入,她再度不经意压到了他的伤口,他吃痛出声。 姚素莹顿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放纵的行为,倏地跳离他身边。 “你、你怎么能……”她红着脸指控,却因为太过激动,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赵罄凝着她被自己吻肿的唇,眼底笑意闪烁。“你的唇把我身上的痛,全都吻走了。” 他的神智很清明,对她的渴望不言而喻。因为这个吻,他冷寂的心感到无比温暖。 他不后悔自己顺应内心想吻她的冲动。 不敢相信他竟毫无悔意,姚素莹羞恼得直跳脚。“可恶!不准你这么说!” 虽然、虽然……她没拒绝他的吻,但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若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她是轻浮、不知羞的姑娘,那她还有脸见人吗? “姚姑娘,我是真的喜欢你,绝没有半分轻薄你的意思。”不似她气呼呼的模样,他目光温柔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那是轻薄!”瞠着愠怒的眸,她声嗓委屈的斥责一声。 “好吧!你认为是轻薄就是轻薄。”他耸肩,语气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明白方才的举止不合宜,但他实在难掩对姚素莹的喜爱。 再加上一再由她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想亲近她、拥抱她,成了情不自禁的自然反应。 即便他的身份有可能连累她,让她置身危险之中,他依旧难以克制情感。 想着,他暗暗低笑出声。 原来生长在那样的“大家庭”里,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成为唯我独尊的自私男子。 听他那声叹息,仿佛对她的指控有多不满似的,她杏眸冒火,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火洞。 见她气恼的模样,他不禁压柔着声嗓问:“姚姑娘,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我吧?” 他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姚索莹有些措手不及。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局促地问。 “我很喜欢你。” 接触到他狂炽如火的眸光,姚索莹眨了眨眸,愣了一下,心跳陡地加快几拍,说不出话来。 知道自己唐突的示爱吓到她,但他却又忍不住勾扬薄唇问:“你呢?你喜欢我吗?” 迎向他认真的语气与眼神,姚素莹故作镇定道:“我、我要回去忙了。” 瞧她急欲摆脱他,掩饰内心的惊慌,赵罄略顿,故意压低声嗓说:“不是要帮我看伤口?你走了,谁帮我?” 这混蛋,摆明了又想逗她! 姚素莹磨着贝齿,回眸瞪了他一眼后,重重踩了他的脚,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出竹林。 没料到她真会用十足的力道踩他,赵罄吃痛出声。 就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看似清冷高雅的姚素莹,居然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 心头为她掀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悸动,赵罄知道,他是真真正正被她给迷惑、失了心魂呐! 「群聊社区 独家制作」 http://bbs.qunliao 因为赵罄突如其来的告白,姚素莹总觉得这几日的心跳又猛又烈,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 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他总爱逗她? 这一回更夸张,两人才相识多久,他居然说他喜欢她? 接着几天,他安分的没来骚扰她,她的心却因为他表明心意的举动,被扰得无一刻清明。 “坏家伙……”她正平抚着内心因他而起的悸动,便见铺子里打杂的伙计阿德朝她奔来。 “大姑娘……” 瞧阿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急声问:“怎么跑得这么急?” “大姑娘……呼呼……”阿德大口喘着气。“庞家庄的大少爷到铺子里来,说是、说是要找你买瓷。” 一听到是庞家大少爷,姚素莹轻蹙起柳眉问:“大掌柜不在铺子里吗?” 在美人铺渐渐打出名号后,庞家大少爷便是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之一。 他那见色心喜、恨不得马上扑倒她的模样,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有好几回,都是妹夫白若俨出面替她解围。 “大姑娘忘了大掌柜今儿个去泉州吗?” 经阿德这一提点,她才想起,白若俨一年中有几个月,得至各地商号谈买卖,今早应该已经离开汝州了。 见主子恍然,阿德神情忐忑地望着她。“大姑娘,庞大少爷没瞧见你,可能会把铺子给砸了……” 抑下内心的惶恐与厌恶,姚素莹莫可奈何道:“走吧!” 她知道庞威武见不着她,可能真会把铺子给砸了,她逃避也没用,因为迟早总是得面对。 姚素莹一走进铺子,便瞧见庞家那自命风流的大少爷,张扬的在里头候着她,而看顾铺子的李叔则僵着脸杵在一旁。 眼底映入庞威武紧盯着她的狂妄视线,她的心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她不喜欢他看着她时露出的眼神,那让她觉得自己像猎物,只能无助地等待他的掠夺。 “庞爷,您今儿个起得真早。” 乍见姚素莹那张清冷雅致的容颜,庞威武倏地收起折扇,起身抱拳回礼。“姚姑娘早。” “庞爷今儿个想看铺子里哪样瓷具?”她不带半分情绪地冷声招呼。 太习惯姚素莹不搭理他的冷淡,庞威武神态悠闲地笑道:“没啥买瓷的雅兴,倒是想约姑娘游湖。” 闻言,姚素莹马上拒绝。“我没空,庞爷想游湖,还是找别的姑娘陪您吧!” “我就想要你陪。”他语气霸道。 姚素莹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庞爷就算再问一百次,我也不会改变心意,恕不奉陪。” 早料到她会拒绝,他恼怒地抓住她的手臂。“怎么话还没说完就想走呢?” “你做什么?放手!”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走,她大叫。 庞威武不理会她的反抗,拖着她大步往外走。 不知是这阵子被赵五爷骚扰出心得,抑或是庞威武的气力不比赵五爷,她手腕一个巧劲,轻而易举便挣脱他的束缚。 庞威武早就觊觎美人铺的大姑娘很久了,偏偏她不识相,一再践踏他的尊严。 今日她居然还当众甩开他的手,让他难看。没有女人胆敢如此对他! 庞威武愈想生气,粗暴的挥手打掉铺里的瓷器,怒声斥责道:“本爷要你走就走,再啰嗦,我让我爹派人封了你的铺子。” 他摆出凶神恶煞的脸孔,威胁着她,让她心火大起。“庞爷若是条汉子,就别老是搬出官老爷欺压百姓!” “你说我欺压百姓?”他霸道的指扣住她柔美的下颚,强迫她美丽的容颜正视自己,咬牙问:“在场有谁能证明?” 瞠眸怒看着在一旁指指点点的百姓,庞威武恶声问。 围观的百姓哪里不知道庞威武的恶名,一听到他恶狠狠的询问,无不低头快步走过美人铺,远离祸端。 根本不奢望有人挺身仗义执言,姚素莹恼声嚷嚷,“庞爷,请你放开我!” 话落的那一瞬间,她脑中不经意闪过赵五深情款款的俊颜。 突然间,她渴望他能出现,帮她解决眼前这恶霸。 当思绪转至此时,她哀伤的将那一股想望狠狠压下。 虽然赵五爷对她频频示好,但遇上庞威武这号人物,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哪还会帮她…… “你惹恼本大爷了,竟然故意让我难堪,今天不给你一点教训,我庞威武在汝州还抬得起头做人吗?” 看不惯庞威武仗着有个为官的老爹,作威作福的模样,看铺的老李哀声求道:“庞少爷,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家大姑娘吧。!” “死老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滚一边去。”他毫不犹豫地抬高脚,踹开老人。 看见铺里的李叔被他踹得倒在一旁,姚素莹心头蓦地一惊,想冲上前看他的状况。“李叔!” 猛地拉回她的身子,庞威武贪婪地将鼻子凑过去,嗅闻她身上飘散出的淡雅香气,低声在她耳畔暧昧低语,“别管那个死老头,让我带你去做些更有趣的事。” 真不知这娘儿们是对他施了什么法,让他对她念念不忘,恨不得马上要了她。 感觉他浓重的鼻息扑在颊侧,她厌恶地怒声低斥,“无耻!快放开我!” “放?”庞威武不以为惧地冷嗤了一声,“怎么能放?我等大掌柜出远门已经等很久了,我还想对你做更多无耻的事呢……”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她用未被制住的那一只手,狠甩了他一巴掌,“下流!” 庞威武是汝州县令的独子,更是庞家九代单传的一脉香火,打出生没吃过苦,更别说挨人巴掌。 这会儿突然挨了一巴掌,他脸色陡沉,不假思索地回赏了她一巴掌。“贱货,你向天皇老子借胆了,居然敢打我!” 姚素莹一介女流,怎堪他盛怒的一巴掌,那一巴掌力气之大,让她娇弱的身子倏地飞跌至铺外。 “大姑娘!” 阿德见状,三步并成两步跑了过去,想搀起她,庞威武却一把推开阿德。“滚开!” “不准你碰大姑娘!”阿德被推开,却仍不死心地扑上前,抓住他的脚,对着姚素莹嚷嚷。“大姑娘你快走!” 没料到年方十五岁的阿德,会有如此勇敢的举动,姚素莹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家人皆不在府中的状况下,她根本不奢望会有人帮她,却没想到阿德会做出让她这般感动的举止。 被阿德这一阻挠,庞威武大怒,更加不留情地猛踹着他。“臭小子,想在本大爷面前逞英雄,先掂掂自己有几两重,省得丢了命、丢了脸呐!” 没足够的气力阻止庞威武,阿德蜷缩着身子任他踢踹。 见阿德被庞威武踹得都快吐血了,姚素莹急急开口制止,“别打他,求你别再打他了!” 顿不动作,庞威武铁青着脸,挑眉觑了她一眼。“怎么?我修理他,让你心疼了?” 扬袖抹去嘴角的血,她仰首愤怒地瞪着他的肆无忌惮,心酸地道:“你要做什么都依你,这总成了吧?” 她心里明自,庞威武有意为难她,若她不点头应了他的要求,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她不想让铺子的伙计们,因为她受到牵连。 “早点听话,就不用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邪笑,伸手想拉起她。不料,一股凛风划过,尚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手背倏地传来一阵剧痛。 庞威武直觉望向痛处,只见手背嵌着一片柳叶,鲜血由伤口冒出,滴答滑下,心不由得一悚。 “是哪个混蛋……” 他的话才到嘴边,赵罄玩弄着指间的另一片柳叶,朝他做出噤声动作。“嘘!再多说一句,这片柳叶会让你一辈子无法开口说话。” 庞威武闻言,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你、你是谁?”他颤抖着声问,脚步惊惧地大退数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赵罄抱拳,朝他有礼一揖。“在下赵五。” 赵五爷?姚素莹惊愕地循声望去,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庞威武暗暗打量着眼前一派从容的温雅男子,问道:“小子!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赵罄冷冷地挑起眉,薄唇噙着一抹嘲弄的笺弧。“我知道。你爹是汝州县令,而你是汝州恶霸。” 从未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称他恶霸,庞威武怒声大吼道;“你说什么?” 丝毫不畏他的大嗓门,赵罄唇角的笑意加深。“我想单独与庞少爷您谈谈。” 庞威武警戒地挑高眉,用不可一世的语气问:“谈?咱们素昧平生,有什么好谈的。” 对方武功不俗,光用一片柳叶便能伤人,可见内力不凡。他说想“单独”与他谈谈,会不会是欲取他性命的幌子? 庞威武还没想清楚,赵罄又开口道:“咱们的确素昧平生。只是一旦扯上姚姑娘,那咱们可有得谈了。” 他依旧笑容满面,但温和的沉嗓因为提及姚素莹,隐稳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傈的威严。 庞威武怔忡地望着他,心里暗忖着。 他……到底与姚素莹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不说清楚,我不和你单独谈话。”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庞威武谨慎地坚持道。 赵罄阴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半晌才悠悠道:“放心,我赵五保证,绝不会动你一根寒毛。” 不待庞威武反应,赵罄暗施内力,扣着他的肩头提醒他,若不配合,想与他硬碰硬,他是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清楚感受到赵五警告意味甚浓的举动,庞威武被迫与他走进偏厅。 姚素莹担忧地唤道:“五爷……你当真要管这件事?” 庞威武仗着自己的爹是地方父母官,没有人敢得罪,她不希望赵五爷为了她惹上麻烦。 看似温和的眸光闪过一丝锐利,他沉冷着声嗓,徐缓道:“待我和庞大少爷谈完,我也得与你好好‘谈谈’。” 听出他语气里的怒意,姚素莹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赵五爷看起来似乎很生气? “和我谈什么……”她一脸困惑地问。 “我和庞大少爷谈话时,不准任何人靠近。”不理会她满是不解的模样,赵罄押着庞威武走进偏厅。 怔怔杵在原地,看着那对他发号施令的霸气男子,姚素莹被他奇怪的行为举止给弄混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四章 片刻,庞威武脸色一片惨淡,跟着赵罄走出美人铺偏厅。 姚素莹尚不及开口,庞威武马上鞠躬哈腰陪不是,“姚姑娘,在下无礼冒犯,多有得罪,还请海涵。铺子里的损失就由在下全权负责,这一锭小小的金元宝,代表小人微不足道的歉意。” 话一说完,他由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恭敬地递给她。 姚素莹怔怔看着手中那一锭金元宝,恍恍地道:“庞爷,这似乎太多了……” “不多、不多,其余的让李大叔和伙计看大夫去,若不够,请姚姑娘派人到庞府管事那儿拿。” 众人对于庞威武突然转了性的模样十分好奇,视线不约而同落在赵罄身上。 不知赵罄到底和庞威武这地方恶霸说了什么,群耳卯四四制作,请支持君羊聊独家。又或者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吓得没了原有的嚣张跋扈? 暂且抑下内心的疑惑,姚素莹忐忑地问:“庞爷,那关于封铺的事……” 听她突然提起封铺的事,庞威武的心猛地一窒,大抽了一口气。“封铺?呵、呵呵,那是玩笑话、玩笑话,姚姑娘可别放在心上啊!” 话一说完,他一双眼忍不住又停在姚素莹清雅的面容上,舍不得移开。 庞威武突如其来的痴迷眼神,让姚素莹下意识地朝赵罄靠近了几分。 赵罄敏锐地发现他黏在姚素莹身上的眼神,温雅的俊脸满是阴鸷。 “庞大少爷,你最好收敛一下你的视线。”感觉她的依赖,赵罄心里的不悦稍稍减了几分。 他以为他已经传达得够清楚了,没想到庞威武这见色心喜的家伙,一瞧见姚素莹,那双眼还是忍不住黏了上去。 庞威武一感觉到赵罄不怒而威的慑人气势,迅速地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佳人一眼。 “若没别的事,小的可以离开了吗?”挤出恭敬的笑脸,庞威武问。 “既然是误会,就不与你追究了,你可以走了。” “那小的先走了!”庞威武如释重负地大大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些人面前。 赵罄稍稍扬起眉,厉声提醒,“不过庞大少爷可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记得、记得!”他一副狗腿样的迭声应和,脸上却难掩急着想摆脱、远离赵罄的神态。 众人看着庞威武令人发噱的窝囊神情,差一点没大笑出声。 姚素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的疑惑像雪球,愈滚愈大。 今儿个遇上庞威武这个恶霸,她又看到赵五爷不同于往常的另一面。 他面对庞威武时的一言一行,有着威严与掌控一切的气势,她不由得怀疑,他真的只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公子爷吗? 看着庞威武离开,姚素莹紧绷的身子稍稍松懈,这时赵罄却开口了,“轮到你了。” 她一怔,还来不及反应,赵罄兀自拉着她往内堂走。 看着李叔及伙计因为他的动作,惊讶地瞠大眼,姚素莹只能开口道:“李叔,铺子就麻烦你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已跟着赵罄穿堂过院。 这一路他拉着她不说话。姚素莹跟在人高腿长的他身后,显得有些吃力,得小跑步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你……五爷,你拉着我上哪去?慢点,我、我跟不上你的脚步啊!” 赵罄压根不理会她,维持原有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得不到他的回应,脚步也跟不上他,姚素莹喘着气,恼声嚷嚷。“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真不知道她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老遇到霸气的男人呢? 眼前这一个虽不若庞威武下流,但霸道的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叫我赵罄!”他不改脚步,语气满是愠意。 一直以来他自称赵五,还没跟她说过自己的名字。 今儿个一瞧见来捣乱的男人,再听见她生疏的喊自己赵五爷,他的心不舒服到了极点。 “赵、赵罄?”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悻悻然问道:“为什么不派人来找我?”’ 当他看到她被庞威武打得飞出去的那一刻,他有种心跳就要停止的错觉。 他无法想像,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庞威武会怎么对她?光想,他便觉得全身寒毛直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才明白,原来在不自觉中,他对姚素莹的珍视,已超过自己所能想像。 看着他下颚绷得死紧的模样,她呐呐地问:“五爷,你、你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吗?” “不要叫我五爷!叫我的名字!”他恼声提醒。 真不知道这男人究竟在生什么气,她别扭地喊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暂且不与她计较。“你知道上哪去找我,为什么不派人来找我帮忙?” 她无瑕玉颜上的掌印以及唇角的瘀血,让他严厉的语气微颤,泄露藏不住的心疼。 他怜惜的语气,在她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她垂着眸,无奈地低声嗫嚅。 她不确定的语气,让他深邃的黑眸燃起熊熊怒火。 这些日子以来,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甚至还情难自禁地吻了她,难不成她真以为他吃饱撑着,没事以逗她为乐吗? 他朝那不识相的女人凑近了些,咬牙问道;“知道你有危险,你以为我能坐视不理?” “在汝州,没有人敢惹庞威武。” “而你该死的直接把我归为不敢惹事的人?”他铁青着脸,语气恶劣地怒声质问。 “要不呢?我能怎么以为呢?”她仰起脸望着他,一脸茫然地问。 短短的相处,她对他的了解其实不深,她又怎么能肯定他愿意为她得罪高官权贵? 赵罄眯起黑眸,定定打量着她充满不安的神情,心里对她油然而生的怜惜,满满的充斥在胸口。 他轻吁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唉!显然你不把我平常对你的骚扰当一回事。” “什、什么意思?”不敢妄自揣测他的想法,她不解地问。 他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我不是登徒子,若不是倾慕你、喜欢你,又怎么会难以自制地想亲近你?而你若不喜欢我,又何必忍受我的骚扰?” 想不透,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为什么不懂? 其实她怎么会不懂赵五爷对她做的一切,是因为喜欢她,她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任由自己的心沦陷。 无奈,纵使理智告诉她,被一层迷雾笼罩、充满神秘的赵五爷很危险,但她却情不自禁被他吸引,既而动了心。 处在该与不该的矛盾当中,最终,她还是不争气地拒绝不了他的甜言蜜语……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奈、矛盾,茫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玩笑?” 赵罄曲起手指,敲了她一记,张臂将她揽进怀里。“傻子!你怎么会笨成这样呢?” 她已经让他不顾一切,只想让她成为他的女人,而她还傻乎乎的像个局外人。 被他宽大有力的怀抱紧紧抱住,姚素莹心里的感觉有些不真实。 在初见他的那一天,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在还弄不清楚他的来历的情况下,就接受这个来自京城的富家公子爷! 赵罄一心悬在她的伤势上,压根没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一放开她,立刻拉着她在作坊外的凉亭坐下。 “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受伤……” “确定没受伤?”他挑眉睐了她一眼,伸指点了点她的嫩颊,不悦道:“这两处不是伤吗?” “我没那么娇弱……噢……”话还没说完,她因为他的碰触,吃痛的躲开他的手指。 他掐住她的下颚、招住她的脸,不让她别开。“要当我的女人,就不许你身上出现半点伤。” “谁、谁要当你的女人。” 被他露骨的话惹得脸红,她羞得拉开两人的距离。 一察觉她的意图,赵罄重新将她拉回怀里。“不许走,我还没擦药呢!” 浑然不将她反抗的举动放在眼里,他由腰间掏出一瓶扁平药罐,沾着膏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红肿的伤处涂上膏药。 分不清是他满是呵宠的动作太温柔,抑或是膏药带来的效果,她原本疼痛红肿的颊,顿时舒缓了许多。 “赵——” 在他一记凶狠的目光下,她怯怯地唤。“罄……那是什么?” 赵罄听到她羞怯地唤他的名字,微扬的嘴角带着大大的满足。 “是治疑难杂症的百用膏药。”他避重就轻带过。 姚素莹闻言一惊。“不会是从走江湖的卖艺人那里,胡乱买来的膏药吧?” 瞧她紧张的模样,赵罄忍不住低笑出声。“放心,我用过,保证不是来路不明的膏药,就算涂了,真不幸让你毁了容,我也会负责的。 威胁一解除,那个浑身散发着王者气势的男子不复见,在她眼前的,是爱逗她的赵五爷。 “你就会耍嘴皮子欺负我。”她娇嗔道,语气不满。 “谁教你就生得一副让我想逗的模样。”他边替她抹药边说着,兴味十足地笑道。 姚素莹由他柔软温雅的脸部线条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好心情跟方才相比,有如天渊之别。 “你——”她扬手想推他,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过几天要回京城,你就别再和我闹脾气了。” 不让她有机会大发娇嗔,他俯下头,宽阔饱满的额亲昵的抵着她的额,沉嗓温厚柔软,带着蛊惑人的声调。 他这话说得突然,姚素莹怔了怔,问:“你要回去了?这么快……” 除了讶异,心里窜出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要回京城了,那……他还会再回来吗? “怎么?舍不得我走,是吗?”他黑眸闪着戏谑的兴味,得意地问。 姚素莹斜睨了他一眼,不愿顺他的意,硬说着反话。 “哼!谁舍不得你来着,你快点回去、省得老是惹我心烦。” 赵罄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真正的意思,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他敛下玩笑的心思,握着她的手正经道:“我是时候该启程回京了。” 犹豫了片刻,姚素莹期期艾艾地开口问:“你……还会再回来吗?” “我被你给迷了心魂,怕是还没回京,就又忍不住折回来找你。”大手眷恋地抚着她的脸,他无限深情地坦言道。 粉颊因为他的话,倏地绯红一片。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不会离开。” 听懂她话里的涵意,赵罄只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蜜味。“我比较想把你拴在身边,带你一起回去……” “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虽然她很想更进一步了解他,但她身上背负着的责任,让她无法轻言放弃,追随他的脚步离开汝州。 “我知道,美人铺需要你。” “罄,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等我从京城回来后,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她微恼,语气充满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得等你从京城回来再说?” “关于我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希望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慢慢跟你说……” 若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她是否肯接受他。 再者,他已做好娶她的打算,既是如此,他更得好好处理与“他”的关系,避免让她被牵扯进他们的恩怨当中。 姚素莹愈听愈糊涂,深深觉得这只是他的推托之辞。 “你不会再回来了吧……” 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许她只是他在汝州排遣寂寞的对象,若要再想得卑劣些,他可能只是为了要她帮忙烧瓷,说尽甜言蜜语。 “为什么这么说?” “我对你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怎么能确定你究竟带着几分真心?”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避开他炽热的凝视,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到底和庞大少爷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吓成那副模样?” “这件事……等我从京城回来后,再一并给你答案。” 她气恼地拧眉,美丽的容颜染上薄怒。“你这个人真的很坏……”骂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已倾身,温柔地衔住她娇嫩嫩的诱人软唇。 突然被吻住,感觉他有力的薄唇在唇上肆虐,她缩了缩身子,躲开他的吻。“晤,会痛……” 因为他霸气贪婪的吸吮,扯痛了她唇角的伤。 “好,我会温柔。” 说着,他狡猾的舌灵活的钻进她口中,竭尽所能地品尝她的甜美,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着。 她被他吻得脸红心跳、意乱情迷,压根感觉不到唇上微微的痛…… 心里的疑问,也因为这个温柔的吻而忘得彻底。 在离开汝州前,赵罄半刻也不愿浪费,几乎是天天到美人铺报到。 李叔与阿德见着他,一个是殷勤招呼,另一个则是一脸敬畏崇拜,可见他赶走庞威武的举动,已收买了他们的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两句后,他转身进作坊,立即瞧见姚素莹坐在木盘前制胚。 赵罄眼底映入她纤雅的身影,以及墨睫半覆星眸的专注,心里涌现一股悸动。 心念一动,他情难自禁的自她身后,展臂圈抱住她。 “啊!”突然被抱住,她惊呼出声,拿着刀正在旋削表面的手一滑,瓷器光洁的外表,硬生生留下一道瑕疵。 “别怕,是我。”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姚素莹忍不住想给他一记拐子。可他健壮的手臂蛮横地扣着她的腰,教她动弹不得。 “你害我弄坏了一件瓷器!” “没关系,我赔你。” 以往若听他这用银子打发一切的口吻,她—定恼得不理他。 但离别在即,再加上他的语气有着浓浓的落寞,她哪还舍得不理他。 同时,她心里充斥着满满的疑惑与好奇。 他说该回京了,却天天往美人铺跑,一天拖过一天,似乎一点也不想回家。 她偏过脸儿,柔声问:“五爷,你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吗?” 她侧过的脸儿正巧抵住他的挺鼻,他蹭了蹭她的颊,将脸靠在她的颈窝问:“为什么这么问?” 亲密的贴触让他闻到姚素莹身上一股自然清雅的香息,他舍不得放开,想一辈子窝在她软香的怀抱里。 感觉他磨蹭、依偎的动作,以及粗重的男人鼻息,她心里兴起一阵骚动。 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三妹与妹婿总爱黏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原来,情人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令人眷恋、悸动。 “瞧你似乎不怎么想回去,怎么?你家住了洪水猛兽不成。” 洪水猛兽……的确是啊!赵罄在心里暗讽附和。 “就说是被你迷了心魂,不想走了……”抑下五味杂陈的心思,赵罄含笑的眼眸紧瞅着她,痞痞的给了不正经的答案。 “赵罄!别跟我打哈哈。”她不满地轻斥出声,一颗心却还是忍不住因为他的话,柔软了几分。 沉默了片刻,他神色复杂地扯了扯嘴角。“能不谈这些吗?” 感觉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她大发慈悲地放过他。“算了,你不想谈,咱们就别谈。” 他闷闷的低应了一声,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男人,让她益发想不透,却也挑起她想更深入了解他的渴望。 抬了抬纤肩顶开他,姚素莹问:“你准备赖在我身上多久?要带回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虽然他的怀抱很温暖,但让他蹲久了,起身后脚铁定酸麻。 不知她体贴的心思,这话听在赵罄耳里却碍耳极了。 “这么不喜欢我抱着你?”他语气不悦。 听出他语调里隐藏的怒意,她没好气道:“这么蹲着不会不舒服吗?我怕你蹲得脚麻了,到时还要人帮你捶脚。” 闻言,赵罄挑高了眉,黑眸中尽是得意,他挺直腰杆,站起身。“你对我这么好,看来不娶你是不行了。” 双颊泛起了赧红,她嗔道:“真的不能给你一点甜头,一尝着蜜,连说话都失了分寸。” 经过家里的变故,她深深体会世事无常这句话。 近来赵罄总把人生大事挂在嘴边,反倒让她更加不安。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而赵罄回京城后,真的会再回来吗? 她不敢多想,只希望把握两人仅有的相处时光。 见她轻蹙着眉,恍然失神好半晌,他问:“想什么?” “没什么。”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失落心情。她伸手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刀,却不小心撞倒搁在一旁的铁制刻刀。 注意到刀子落下,赵罄一把抓住姚素莹的手,惊呼出声。“小心!” 他的动作虽快,却没能避开刀子。 锐利的刀面先是划过她的腕,再顺势划过他的虎口。留下一道相连且沁出血珠的伤口。 “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 那一道带血的伤口不深,瞧来却碍眼得很。 在彼此眼底,同时印入那一道带血的口子,两人不约而同地着急问起对方的伤势。 耳底落入对方急切的声嗓,他们极具默契的看向彼此,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看来咱们俩真的愈来愈有默契了。”赵罄苦笑道。 “受这种皮肉之苦,哪算什么默契?”她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由怀里掏出手绢,压住他的伤口。 没手绢替她压住伤口,他执起她的手,以嘴温柔吮去伤口上的血。 惊见他近似兽类的疗伤举止,姚素莹蓦然僵住,感觉一阵炙人的温度从她的手腕,迅速直达心窝。 “你、你做什么?”她心慌意乱地问。 坏坏地朝她勾唇一笑,他沙嘎道:“莹莹,这是老天赐给咱们的相思印记。” 他们一起受伤、一起留下的印记…… 她把他的话当成甜言蜜语,瞠了他一眼。“什么相思印记……” 她的话还未说尽,热烫的男性唇瓣倏地吻住她粉嫩的唇。 被他火热热的唇舌纠缠、勾诱着,她尝到唇齿交融间漫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怦动得像是要跳出胸口。 “等我回来。” 即将分离的难舍情绪,让他恨不得在她身上烙下更多属于他的印记。 姚素莹任他缠着她、吻着她,爱恋无比地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半晌,当他眷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后,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 感觉雕工精致、透着股凉意的玉贴在掌心,姚素莹不解地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块玉佩是我爹在我出生时送给我、自小不离身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当作是我给你的订情信物。” “订、订情信物?” 惊愕地拧起眉,姚素莹的心因为他慎重的举动,更加混乱了。 她到底该不该信他……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赵罄握住她的手和那块刻着团龙祥云的玉佩,坚定地说。 他坚定的语气及手劲,将她紧紧包覆,那瞬间,姚素莹的心乱了,乱得只能迎向他的拥抱,无法拒绝。 第五章 入夜,莹白月光洒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却教四周张灯结彩的明亮给抢去了风采。 今日是皇帝大寿,也是文武百官、王公子孙最忐忑的一夜。 为了皇帝圣寿,众人无不花费心思准备贺寿礼,只为博得君王青睐。 在诸多稀奇珍贵的寿礼纷纷呈上后,皇帝被五儿子献上的礼物给吸引了目光。 两只搁在红色锦布上的瓷杯,有着润玉般的完美色泽。在灯火映照下,以玛瑙为釉的瓷杯更是折射出灿若星辰的光彩,教皇帝为之惊艳。 爱瓷成痴的皇帝如获珍宝,小心翼翼地拿起造型典雅的杯子,打量了许久,才问:“罄儿,你说这两只瓷杯,叫什么来着?” 登基后皇帝不减风雅,在政事繁忙之余不忘喜瓷玩陶,多年来他亦看过不少珍品,却远不如眼前这两只瓷杯带给他的震撼与惊艳。 “笑嫣然。”当脑中掠过姚素莹巧笑倩兮的模样,赵罄自然而然脱口应道。 难掩眸底对瓷杯的喜爱,皇帝扬声赞叹:“笑嫣然……好个绝世美人啦!” “罄儿,你上哪找到这烧瓷的工匠?” 赵罄巨细靡遗交代寻获美人铺的经过。 知晓手中这两只瓷杯是来自汝州的新瓷,皇帝龙心大悦,于是将美人铺的窑场指定为皇家窑,民间不得私造。 监看之事,交由赵罄全权负责。 赵罄领了圣旨,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喜悦,恨不得背后长出一对翅膀,带着他立刻飞回汝州,告诉心爱女子这天大的好消息。 他甚至揣想,能以这个名义,在汝州住下,与心爱女子过着平凡的日子。 宴散,赵罄正准备回寝宫,九弟赵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乍见到个性偏执的皇弟,他的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淡问:“晚了,九弟还不回宫歇息吗?” 倚在栏柱上,赵翌低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比我好?” “为兄靠的不是运气。”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赵罄简扼道,内心厌恶的感觉不断涌现。 生在皇家,亲手足为争宠而水火不容的先例不少。 他与兄弟们亦是如此。 所以那日当姚素莹问他是否有许多兄弟姐妹时,他心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答。 生在这样的环境中,绝对没有一般平凡百姓所谓兄友弟恭的和乐,有的只是波涛暗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争夺。 赵翌闻言讥讽一笑。“是吗?既不是靠运气,皇兄又是如何知道美人铺这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铺?竟有本事烧出让父皇赞不绝口的绝世新瓷。” 他不懂,为何同样身为龙子,他的运气就不如皇兄?永远追赶不上兄长,永远跟在他身后,冀望他身上的光采能分一点给自己。 “为了父皇的生辰礼,我费了不少心力。”懒得多费唇舌,赵罄勉强抑下心里的厌恶,淡声应道。 “是吗?”望着兄长脸上淡得让至亲之人也无法窥探的神情,赵翌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皇兄回到宫里,反而显得冷情?” 他意有所指的话让赵罄微微一凛。 愈长他愈能感受宫里的尔虞我诈,为了在宫中生存下去,他不得不将真实性情隐藏起来,用矜淡冷漠的一面待人。 “皇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翌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汝州地灵人杰,是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或许皇兄可以向父皇提出长居监窑的请求。” 他没想到,一向冷情的五皇兄只是走了一趟汝州,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对女人起了兴趣。那热情的一面,完全不像他在宫里待人的模样。 这对一直步步为营、想坐上皇位的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若除不去皇兄这个障碍,至少掌握了可以牵制他的筹码。 九皇弟的话,证实了赵罄内心长久以来的疑惧、揣测。 若他没猜错,一直监视着自己,以及在汝州出现欲夺他性命的黑衣人,应该都是他的九皇弟所为。 果然,在宫里,谁要碍着谁的路,就算是亲手足,同样残忍无情。 “长居监窑……或许是不错的打算。”弄憧九皇弟的意思,赵罄认真思忖这个可能性。 多年来,不难看出父皇对他的冀望颇深,心中早已做了将皇位传给他的打算。 可惜他对当皇帝没啥兴趣,始终抱着可当可不当的心态。 但因为他从不显露真性情,再加上父皇无意中的推波助澜,也因此让他在手足间树敌,莫名卷入皇储之争的激流当中。 闻言,赵翌难掩兴奋之情,激动问:“皇兄真的愿意长居汝州监窑?” 短短一句便道出九皇弟心里的私欲,赵罄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唇。“我累了,若皇弟不介意,让我好好歇息一番再与你深谈。” 因为兄长淡漠的回应,赵翌脸色微沉,他拧起眉,讪讪道:“那……皇兄早点歇下吧!”话一落,他脚步颇不甘愿地旋身离开。 定定望着九皇弟渐渐融入茫茫夜色中的身影,赵罄移动脚步,走过被宫灯点亮的长廊,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与孤独,无声逼近。 下意识垂眸看着虎口那道已结痂的伤口,赵罄想回汝州的渴望更多了几分。 他对宫里勾心斗角的算计,已感到厌倦…… 一个月后,赵罄带着圣旨回到汝州。 在他当众宣了皇帝旨意后,美人铺上上下下陷入一片沉寂,不敢相信美人铺的窑场即将一跃成为皇家御用窑场。 这不仅代表美人铺所烧制的瓷器,得到皇室的认同,更意味着姚家三姐妹为姚家瓷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 姚素莹怔怔杵在原地,不敢相信赵罄阔别大半年后,带回的居然是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 让她更难以置信的是,赵罄的真实身份,居然会是如此高不可攀的皇爷…… 处在一波波震撼当中,姚素莹怔怔看着赵罄,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没有姚家瓷重见天日的欣喜若狂,她的思绪始终处在浑浑噩噩当中。 见她深蹙柳眉,心事重重的模样,赵罄问:“怎么了?听到我带回来的消息,见到我,你不开心吗?” “开心……”若有所思地扬了扬唇,她疑惑地看着赵罄。“在离开汝州前,你说再回来时要对我说的事,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听懂她轻淡语气里暗藏着的情绪,赵罄温声问:“你……怪我没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皇子吗?” “为什么不说?” 他如约定回到汝州,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心里的不安落地踏实,但却为她带来另一种冲击与顾虑。 他是当今圣上最器重,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五皇爷啊! 若早知道他的身份如此尊贵,她不会任自己这么放纵?把自己的心给了他。 “在当时,我不认为坦承身份,对我请求你烧瓷有任何帮助。” 姚素莹不是个会向权势低头的女子,他相信就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也不一定会接他的生意。 “其实你有很多机会可以说。” 她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但真正让她却步的,是他显赫尊贵的身份。 她只是一个出生在烧瓷世家的平凡女子,如何能匹配得上可能当上皇帝的他? 如果他不是这样的身份,或许她可以欢欢喜喜、坦然接受他。 但事与愿违呐…… 头一回遇到这情况,赵罄扬唇苦笑。说他爱上个奇怪的姑娘,也不为过。 以往,哪个姑娘知道他的身份后,不是恨不得能扑上他、黏着他,哪像她的反应,淡淡的表情似乎还隐藏着怒意,让他瞧得心发慌,深怕她真会因此不理他。 赵罄斟酌着言词,“在遇袭那一次,我便深刻明白,接近我的人,很有可能会被我扯进相同的危机当中。万万没料到的是,我还是喜欢上你了,还是把你牵扯进我的世界……” 她抿了抿红润的唇,冷着嗓问:“所以你隐瞒身份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保护我?” “对。” 听他毫不犹豫的坚定回答,姚素莹的心兴起波澜。 她想回应他对她的感情,但理智告诉她,是时候该斩断两人本就不该发展的情愫。 沉默片刻,她继续说道:“没问过我便一味地帮我决定,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罄,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没料到她会如此气恼,他愣了愣。“我以为这样做,对你比较好。” “我的想法、我的意愿,并不是你“觉得”便可以决定的。”费了好大的劲,抑下内心的痛楚,她硬着嗓道。 听着她僵硬的语气,赵罄这才发现,他真的喜欢上一个十分特别的女子,不愿被他保护,也不屑他尊贵的身份。 深吸了口气,平缓内心的震撼,他耐着性子徐声道:“倘若我重新问过你,那你还愿意接受我吗?就算有可能因为我的身份,让你遭遇到危险。”。 “不愿意。”藏在袖下的粉拳握得死紧,她看似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十分笃定。 “不、不愿意?”顿时,满腔激动的情绪在瞬间冻结,他震惊的看着她,久久无法言语。 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 “我只是一个喜欢玩泥、烧瓷的平凡女子,实在配不上您。” 要割舍对他的情感,她万分舍不得,但她却不得不说出内心的想法。 门不当、户不对,她若真嫁他,便是名副其实的“高攀”。 闻言,赵罄脸色骤变,温雅的面容已不复见。 “配不上?”他咬牙挤出这三个字。 姚素莹拿出藏在怀里的玉佩,递还给他。“这块玉佩……还是还给你吧!” 她哽着嗓,极尽所能不让心里的痛苦,呈现在他面前。 赵罄大受打击地看着她手中的玉佩,几乎要以为,眼前冷情的她,只是他的一场恶梦。 在他毫无保留付出自己的心时,她居然毫不留情地践踏他心中所期待的美好。 他以为回到汝州,她会欢欢喜喜接受他的情意,与他一同庆贺美人铺受封为皇家窑的喜悦。 他以为她会为他可能久居汝州监窑而开心,一起去看座好宅第…… 这一切所有的以为,却因为她的决定,在一瞬间,成为泡影。 他用力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硬,“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 定定看着他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姚素莹赫然惊觉,她的决定刺伤了他的心,顿时,说不出的愧疚,缓缓在心头蔓延。 突然,他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不要,就把它丢了。” “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我不会丢!”她淡淡开口,语气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那么,要丢要留随便你。”赵罄心头涌上疲惫,无力再与她多说什么。 听他用满不在乎的态度,任她处置那么珍贵的玉佩,姚素莹进退两难地僵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处置手中的玉佩。 备受打击的他感受不到她内心的挣扎,突然道:“确定成为皇家窑后,美人铺里所有瓷器皆需送进宫,所有买卖也必须中止,往后烧制的瓷器,也全都要运进宫里。” 整了整心绪,她勉强应了声,“好,那就麻烦你了。” “倘若窑工不够,或有任何需求,再差人告诉我。” “好。” 她的话声一落,气氛立即陷入一片死寂。 赵罄握紧拳,忍住心痛,愤然转身离开。 怔怔望着他隐忍着怒气的背影,姚素莹的心像被谁狠狠揪住似的,灼人的眼泪跟着滚落。 原来,一直处于矛盾当中的心情,早在不自觉中悄悄起了变化。 原来,在半年的等待下,她已无法自拔的爱上那个谜样的男人,毫无理智可言。 愈想心益发难受,她扬手狼狈地拭去眼泪,暗斥着自己。 没有道理啊!这是自己的决定,哭什么呢? 在姚家窑场晋升为皇家窑的消息一传出后,美人铺里贺客盈门。 上门恭贺的客人除了街坊邻居,更多了不知由哪儿觑得消息,想攀交情的达官贵人,把美人铺挤得水泄不通。 应付不了这场面的姚素莹,在接连几日的疲劳轰炸下,被扰得头晕目眩,最后全交由美人铺的大掌柜出面应对。 没了烦人的应酬,姚素莹一回到寝房,便被屋子里过分沉寂的气氛给攫住。 一静下来,那日与赵罄分别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自己的绝情、赵罄清寂孤单的背影,像海水一般向她袭来,把她的脑子灌得快爆炸了。 在她就要忍不住尖叫出声时,便见三妹端着碗药汤,徐徐走进她房里。 “你的消息会不会太灵通了?” 她进屋不过半刻,三妹居然就找上门来,可见为人妻后,三妹的心思细腻了不少。 “俨哥哥说你的脸色不太好,要我进来瞧瞧你。” “你端的是什么?”姚素莹敏锐地皱起鼻子,发现悬在空气中的异味。 “是大夫开的药汤,可以解劳、强身健体,男女皆可饮用。” 自从丈夫成为美人铺大掌柜后忙碌许多,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她会煎好药,只要觑着机会,便会逼他喝上一碗。 嗅闻着那味儿,姚素莹轻蹙起柳眉。“那味道不怎么好闻。” “大姐最近太过操劳,为了身子骨着想,也只能勉为其难喝光它喽!”她的语气温柔,却暗藏着不容抗拒的威胁。 看妹妹一副打算盯着她喝完的模样,她认分地接过汤碗,微微皱了下眉头,一口一口喝下。 等着姐姐喝药的同时,姚絮青劈头就问:“大姐,最近怎么都不见五皇爷来铺子里?” 她大半时间都待在画坊,但不时还是会听到李叔与伙计们谈论着五皇爷。 再加上大姐不同以往的冷情,俨然是一副沉醉在浓情密意的爱恋当中的甜蜜模样,让她也不由得八卦了起来。 “也许……赵罄根忙吧!”她状似不经意地道。 这几天她刻意不去想他,没想到他烙在她心中的身影不仅没有消除,反而让心情更加烦乱迷惑。 “是吗……”姚絮青低吟了片刻,接着很故意地道:“也是,听阿德说五皇爷最近忙着找大宅院,许是被这件事给绊住,才没法儿过来。” 浑然不觉自己被三妹的话给牵着走,她惊声问:“大宅院?他在汝州找大宅院做什么?” “听阿德说,五皇爷准备要长期留在汝州监窑,所以得尽快找个落脚处。” 见大姐好不容易有了喜爱的男子,以为过不久,府里就要办喜事,却不知两人闹着什么别扭,对彼此不闻不问,教众人惊愕极了。 听三妹左一句“阿德说”,右一句“阿德说”,姚素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德不是铺子里的伙计吗?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小厮了?” “没办法,阿德崇拜五皇爷崇拜得要命,能帮上五皇爷的忙,他可乐着呢!” 说完,她忍不住瞄了姚素莹一眼,却不小心被逮了个正着。 “三妹,你打什么坏主意?” 被识破了意图,姚絮青俏皮地吐了吐舌,开门见山问:“大姐,你为什么和五皇爷闹别扭?” “闹别扭?谁和他闹别扭!”她急声否认,却掩不住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与低落。 明明离开他,是她的决定,但诡异的是,她却因为无法见到他而感到寂寞。 抱着要让两人尽快和好的想法,姚絮青接着又说:“那可怪了,听阿德说,五皇爷成天不是失魂落魄,便是板着一张脸,这症状……和大姐很像啦。” 闻言,她的心蓦地一揪,充斥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几乎可以想像赵罄那阴郁不乐的模样,而她自己……似乎比预期中,更在乎赵罄啊! 观察着大姐脸上的情绪转变,姚絮青斟酌了一会,开口又问:“大姐,为什么不接受五皇爷呢?我们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是他要你来当说客吗?” “不、不!五皇爷现在火气正大,谁靠近他谁遭殃。”她敬谢不敏的开口。 姚素莹没好气地睨了三妹夸张的模样一眼,才闷闷地打破沉默。“絮儿,咱们高攀不上赵罄。他或许会继承大片江山,成为一国之君,而我虽然喜欢他,却无法放弃姚家瓷,跟着他进宫享受荣华富贵。还是趁早切断彼此的爱恋,会实际些。” 真正割舍后,她才发现,她是如此思念赵罄。 心里的煎熬,远超过她所能承受! “那五皇爷知道你的想法吗?” “知道又如何?那只会把他逼到难以抉择的绝境当中。”轻咬唇,她低叹了口气。“他是天生龙子,理该要飞上天的。我不想将他困在我的小小世界里,当个平凡的老百姓。” 终于明白大姐的顾忌,姚絮青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她从不知道,原来大姐独自承受着痛苦,为的便是成就赵罄的未来。 突然间,她有些好奇,若赵罄知道大姐的难处,他会做怎样的抉择?要江山或美人? 略思索后,她将手紧紧地贴在大姐的手背上,说出心中想法。“就算是真心为他打算,也该让他知道。这样不明不白的分开,让生来尊贵的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说不准过两天,他就要缠上你讨个明白。” 三妹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她怎么没想到,赵罄事后有可能再来找她清算这场情债呢? 依他的霸道,想通后,绝对会找上门的。 再说,她一个劲的为他着想,与他当时为了保护她而隐瞒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同呢? 思及此,姚素莹不由得扯出一抹极淡的笑。“依他的个性,是有这个可能。” “所以喽!去找他说个清楚,明明白白的问他,是要江山,还是美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三妹的话虽然夸张了些,却让她不得不正视啊! 江山或美人……若赵罄真的选择了她,她要得起他吗? 第六章 风穿过楼阁、长廊,发出呼呼声响,落满地的枯叶随风四飞,为偌大的宅院增添了一股萧瑟。 赵罄杵在宅院大门口,怔怔看着眼前的凄冷情景,倏然低笑出声,笑里尽是自嘲。 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选这么大的宅院做什么? 没有心爱的女子相伴,他也不想花银子请仆役、丫头入府打理杂事,幽静宽敞的大宅院显得空荡荡的。 萧飒冷风迎面扑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寒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住地叹气摇头,想他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他想了想,是该把阿德找来,请他再帮忙留意小一点的宅院才是。 思绪才转过,他正准备离去,身后一声熟悉的轻唤,让他猛地顿住脚步。 “赵罄!” 他紧握拳,感觉五指深深陷入掌心的痛,确认那声嗓不是出自幻觉,他才缓缓回过身,望向她。 看见彼此的瞬间,两人皆是一震。 他看来憔悴,而她纤雅的身形,明显清瘦了几分。 “听说你买了座大宅院。所以我特地代美人铺送上入厝贺礼。”拼命压抑内心的波动,她以平静的口吻道。 静静听着她过分平静的语调,他的呼吸沉重,心脏像被谁紧紧掐住似的,狠狠绞痛着。 为何她能表现得这么无所谓?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仿佛两人就此形同陌路人也无妨……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心里无言的痛,勉强打起精神回道:“这礼送得太早了,我正准备退掉这宅院。” “为什么?”她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听阿德说他对这座宅院很满意,很快便与宅院的主人谈好买卖。 她想借着送入厝贺礼的机会来见他,他却告诉她,他要退掉刚买下的宅院? 他一双深眸放肆地凝视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思念,说出满腔沉郁。“这座宅院太大了,独自寡居在此,感觉像是硬把自己塞进一座宽大的牢笼似的。” 他意有所指的落寞以及暗藏着伤心的语气,紧紧揪住她的心。 她知道,他的孤单是她所造成。 “除了送上入厝贺礼,还有别的事吗?”从她优雅的清冷面容,看不出她的想法,赵罄感觉一阵怒意占据心头。 他有股想质问她的冲动,想问问她,为何她能这么铁石心肠,对他的感情能这么无动于衷。 无奈想归想,理智让他硬生生压下那股冲动。 显然他对她投注了太深的情感,就算被“抛弃”的是他,他还是戒不掉想保护她、呵护她的渴望。 他忍不住嘲笑着自己,天知道堂堂一个皇爷,怎么会落得如此窝囊的下场。 “第一批瓷烧好了,想请你过去看看。” “就这样?没别的事了?” 他的语气恶劣,可以听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她深深看他一眼,缓缓开口:“其实我有些话想问你。” 没料到她还有话想说,他一愣,迟疑了好片刻,才问:“你想问我什么?” “如果要在江山和我之间做抉择,你如何选择?” 那天与三妹聊过后,这句话一直在她脑中回荡。 无论他的答案为何,赵罄都有一半的机会,成为她准备携手共度一生的男子。 她不该擅自为两人的未来做决定。 “为什么这么问?”他很故意地问,阴郁的心情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意外的注入一丝曙光。 就目前状况看来,至少她对他不是无动于衷。 她望着他的眼神有着无限感慨,“因为我发现自己,犯了和你相同的错。” “相同的错?”他挑起浓眉,表情疑惑。 “恼你隐瞒身份,不过是个借口,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怕自己会成为你当上皇帝的阻碍。” 好不容易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的话让他沉郁许久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拒绝他的原因,居然是怕自己成为他当上皇帝的阻碍。 刹时,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既然当初不问,为何现在又想问?” 目光须臾不离地定定凝视着她的眼,他想由她的眼,探进她的心,清楚看清她的话带有几分真心。 迎上他的视线,她坚定地说出内心话,“我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想放弃有一半可以得到你的……” 不待她将话说完,赵罄掩不住心里的激动,一把将她带进怀里,用力的、狠狠的吻住她的唇。 “晤,你还没告诉我答案……怎么能……” 冷不防被吻住,她一时措手不及,由被封住的唇瓣挤出话,抡起的秀拳气恼地捶打着他的宽肩。 任她呜咽着做无谓的挣扎,他不允她躲避,嘴唇贴着她的唇瓣,边吻边说:“你这存心折磨人的坏姑娘,若早点问我,咱们就不必平白受这些苦。” 被他温柔却霸道地吻着,姚素莹心想,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你——” 不让她有机会说话,他炽热的舌顺势钻进她口中,企图勾起她的回应,与他一起融化在彼此的吻中。 由他的吻中,姚素莹可以感觉他对她压抑的情感,有多炽热狂野。 在她以为这个吻永远不会结束时,他的唇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宽额抵着她的额,气息微紊。 “莹莹,你还不懂我的答案吗?”他以略哑的嗓音低低说道。 “你……的选择是我?”她的嗓音微颤,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只见眼前那双水眸流转着慌乱的眸光,樱唇被他吻得红肿湿润,诱得他忍不住想再吻她一次。 他压下内心想吻她的渴望,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傻瓜,我当然要你。兄弟中想当皇帝的不少,我没必要再去淌浑水。”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你父皇对你的期望?” “在还没遇到你之前,对于当皇帝,我抱着可当可不当的心态。” “我……不知道……”她哽咽地说,觉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与不安,于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没关系,幸好你没让我气太久。” 那几天虽然难熬,但毕竟过去了。 此时两人这么亲密,近到让她几乎要以为,两人之间未曾有过争吵、分离。 紧紧抱着彼此,两人细细咀嚼着风雨过后的小小幸福。 可惜,美好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一声惊呼破坏了这一份美好。 “大姑娘,不……啊、啊……”撞见如此火热的场景,阿德捂住眼、转过身,啊啊大叫。 瞧阿德那夸张的模样,赵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恨不得掐死这个不识趣、搞破坏的小伙子。 迅速拉开彼此的距离,姚素莹尴尬地清了清喉问:“什么事?” “第二批瓷好像产生了奇怪的变化,三姑娘要你回去看看。” 姚素莹闻言一惊。“奇怪的变化?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阿德为难地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形容。 “先回铺子再说。”见阿德说不出个所以然,赵罄当机立断,拉着姚素莹匆匆赶回铺子。 窑里发生前所未见的异状,众人等着姚素莹回来处理,不敢轻举妄动。 等了约莫一盏茶,终于见着姚素莹与赵罄。 姚絮青赶紧迎上前去。“大姐,你快进窑里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她想进窑房选几件瓷器来绘,却发现窑里烧制的青瓷,竟然全都产生赤红色的斑点。 她从没遇过这种情况,于是惊慌的要阿德赶紧把姚素莹找回来。 看过窑里的状况,姚素莹脸色一变,语气跟着沉重了起来。“窑变。” “窑变?” “所谓窑变指的是瓷器在烧制时产生神秘变异,使瓷器不同于一般烧出来的品质,这变化有可能是变形、变色或变质。” 她的话太专业,赵罄听得一头雾水。“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不知道,但各家的窑都有遇上窑变的可能,如果幸运些,窑变出来的瓷器很可能成为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只是至今仍无人能掌握,在窑变时,会发生怎样变形、变色或变质的状况。” “那这一批青瓷不就成了稀世珍宝?” “不!这批瓷器要全部销毁。” “全部销毁?为什么?” 美人铺出品的瓷器向来有口皆碑,成为官窑后对品质更加讲究,制作精湛、釉药浑厚、光泽柔和,连在釉面上的装饰也独具特色。 若要全部处理掉,势必无法将朝廷指定的数量,如期呈进皇宫。 姚素莹望向三妹问:“絮儿,你还记得“云破集”里记载着关于“荧惑守心”的事吗?” 心陡地一窒,姚絮青变了脸色。“不会这么邪门吧?” 听着姐妹俩的对话,赵罄不解地插嘴,“等等,你们把我弄混了,窑变与荧惑守心有什么关系?” 他在宫里也听过关于荧惑守心的传说,听说只要荧惑星一出现,便是意谓着即将发生亡国、皇帝驾崩以及丞相下台等朝野大变,是颗不祥的凶兆星。 “在姚家先祖传下的宝书里写着,如果窑变,瓷器产生红色斑点,极有可能是受天上的荧惑星影响,不久后必能观察到“荧惑守心”的天象。若这批窑变的瓷器落入有心人手里,穿凿附会,恐怕会引起事端。” 尤其,赵罄的身份又这么敏感。 听大姐这么一说,姚絮青不安的望着赵罄问:“五皇爷,皇上迷信吗?” “或许荧惑星只是以讹传讹的迷信说法,但世间哪有人不怕死,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怕荧惑星这颗凶兆星带来的灾祸。”语落,他扯了扯嘴角,无奈地朝她露出苦笑。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莫名的沉重当中。 “我看先把这些瓷器打碎,你的身份太特殊,瓷器若流了出去,说不准会为你惹来麻烦。”白若俨当机立断,做了决定。 “对、对,打碎埋起来就成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不会有事的。”姚絮青认同丈夫的说法,爽快应和。 赵罄略思索了片刻,立即做了决定,“为求安心,我看这段时间先停几日窑,若再产生异变,光要打碎那些瓷器,也得费不少时间。” “这样要给朝廷的瓷器数量,会锐减一大半……” 头一回与朝廷合作便产生这诡异的状况,姚素莹隐隐觉得心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赵罄见她沮丧的模样,紧紧握着她微颤的手,安慰道:“不足的数量,我会想办法,你不必担心。” 姚絮青暗暗打量着两人间的互动,心中有着无限欣慰与喜悦。 “俨哥哥,你说咱们家是不是要办喜事了?可惜二姐人还在矿区,要不可热闹了。”姚絮青甜腻腻地望着丈夫说。 张口结舌地望着三妹,姚素莹赧红着脸嗔道:“絮儿,你胡说什么呢?” “哪是胡说。”她很故意的看着赵罄,迭声问:“五皇爷,你娶我大姐,需不需要跟你的皇帝爹爹报备?他会反对吗?” “絮儿!”听三妹愈问愈白,姚素莹羞得面红耳赤。 赵罄直截了当地回答姚絮青的疑问。“娶妻自然是得禀明,至于他同不同意,都不能阻止我的决定。” 赵罄坚定的答案,获得姚家人的肯定。 白若俨夫妇先行离开后,赵罄神色忧虑地问:“你还好吗?” 当姚素莹说完“荧惑守心”的传说后,他便觉得她的表情怪怪的。 黯然地垂下眼,她犹疑了许久,才喃声开口:“罄……我很怕。” 他们好不容易看清彼此的心,她不希望“荧惑守心”的传说破坏她的幸福,带走她心爱的男人。 他疑惑地挑眉。“怕什么?” “怕‘荧惑守心’的传说会害了你。”心头无端的恐惧让她不安。 闻言,赵罄忍不住点了点她的俏鼻,附在她耳边低语,“那些窑变的瓷器,很可能成为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呢!” “我不会留下那些瓷器!”她毫不留恋地开口,语气坚决。 心一热,赵罄轻轻地将她纳入怀里,感动地道:“我知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两人相知相惜,他知道姚素莹无比珍视她烧出的瓷器。不管满意与否,她都不会轻言毁去。因为她始终相信,每件瓷器有专属于它的缘分,只要遇上对的人,便会绽放属于它的光采。 今日,她却为了他,要毁去这一批瓷器,他心里的感动不言而喻。 “就算毁了它又如何?我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能让你免于灾祸。“她颤着嗓,语气中有着自责。 赵罄收紧双臂,让彼此更加贴近。“唉!说到底我的身份还是带给你压力与不安了,是吧?” 她将脸闷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却怎么也甩不开那笼罩着她的不安。 这一刻,她不是坚毅的姚素莹,而是为了心爱男子的安危担心、完全失了主意的脆弱女子。 见她闷声不语,他柔声轻哄道:“你几时变得这么悲观了?为什么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呢?” 明知道他的话,安慰的成分居多,但她的心却因此平静了不少。 突然,猛地一个想法掠过,姚素莹在他耳边轻轻地、羞涩地问:“你要了我好不好?” 他们早已认定彼此,若有了名副其实的关系,多了牵挂,他便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或许这想法有些傻气,但这会儿她被“荧惑守心”扰得思绪纷乱,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让她安心一些。 赵罄失笑出声。“都定下你了,还不算……”他一怔,突然意识到她的“要” 指的是—— 赵罄惊愕地瞥向她,只见她嫩白双颊染上淡淡红晕,含羞带怯地垂下眸,不敢看他。 她娇怯的模样,印证他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但依目前的形势,他不会允许自己放纵情欲要了她。 倘若他不幸成为帝位之争的牺牲品,那她还可以嫁给别人,不必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没将内心的担忧说出。 他啼笑皆非地望了她一眼,柔声问:“傻姑娘,你这是哪门子的想法?” “我要让你明白,我已经认定你了,你心中多了我这个牵挂,便会为我保重自己。“说着,她的鼻头一酸,眼眶一下子湿了。 赵罄听她满腔难以抑制的情感.一颗心悸动翻腾着。 从小他便因为得不到平凡的亲情而感到失落,如今,他在姚素莹身上、在姚家得到了他渴望一辈子的爱。 因为珍视她,所以在还不确定能给她幸福前,他绝不会轻易要了她! 确定心里想法后,他柔声强调,“何必刻意用肉体牵绊彼此的关系,只要明白你的心意,我便会为你保重自己。” 语落,他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爱上想法这么单纯的女子呢?若是遇上存心占她便宜,却不肯负责的男子,她不就吃了大亏。 脑中无奈地转着这些想法,他却舍不得责备她。 换个角度来想,她这天真的想法是因为在乎他才做出的决定,他应该感到欢欣才是! “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喽?” 不同于他的想法,姚素莹被拒绝,可伤心得很哪。 当他吻她时,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浓烈情意,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每一寸肌肉紧绷的程度。 虽然她是不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但偶尔会与已为人妻的三妹,在闺房中说起男女之事。 她知道,他对她有着强烈的欲望。 赵罄那一双深沉的幽眸打量了她许久,才伸出手,拂去她悄然滑落的眼泪,心疼地喃着:“我当然想好好疼宠你,但我希望这件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他的话让姚素莹深深感觉,自己是被他珍惜疼宠着。 她想,这一辈子,她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了。 “希望所有的不安,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绝对是胡思乱想!”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才道:“看来我的身份,真的给你太大的压力。” 她认同地用力颔首,“我多希望你只是个平凡的老百姓。” “会的!为了你,我迟早会成为平凡百姓。”紧紧拥着怀里的姑娘,他用坚定的语气道。 与她在一起后,他想过简单幸福的日子的渴望更加强烈。因此这次回京覆命交瓷时,他决定向父皇禀明娶妻之事。 心满意足地枕靠在心爱男子怀里,姚素莹被浓浓的幸福感包围着,根本没留意赵罄那句“迟早会成为平凡百姓”,是什么意思。 第七章 在姚素莹准备将带着赤红色斑点的瓷器全数销毁那一夜,赵罄慌慌张张地赶到美人铺。 他一进到后堂,瞧见作坊的灯火大亮,猜想他们应该已着手销毁所有产生窑变的瓷器。 一瞧见赵罄跑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姚素莹掏出手绢,替他拭去宽额上的汗水,问;“怎么来了?还急成这副模样?” 没心思享受她的柔声关切,赵罄扣住她的手腕,神情紧张地问道:“销毁多少了?” 他的手劲好大,将她细瘦的手腕捏得好痛,他脸上肃穆的神情,让姚素莹跟着提心吊胆。“约莫还有十来件。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事关重大,因此所有要销毁的瓷器,全由姚家人亲自动手,进度不算快。 “还有十来件……”赵罄拧眉酌量着。 隐隐察觉赵罄脸色有异,姚素莹的心跟着一跳。“罄……出了什么事吗?”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我父皇相信‘荧惑守心’的传说,下旨将美人铺相关人等全打入天牢。” 一收到在京城的心腹捎来的急信,赵罄顾不得天色已晚,立即直奔美人铺。 闻言,姚素莹眨眨眼,有点不敢置信,“怎么可能?知道窑变消息的人,全知道这事传出去的后果,消息应该不会走漏才是。” “窑变的消息是如何走漏我不知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相信,今天父皇的旨意,是我九皇弟煽风点火的结果。” 是他硬把她拉扯进他的生命里,但他不想连累姚素莹一家人为他受罪。 众人面面相觑,这突来的祸事,让周遭的气氛跟着凝重了起来。 “五皇爷,你有什么打算?”白若俨脸色凝重地问。 “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今晚你们得马上离开,连同那几件来不及销毁的瓷器也一并带走。” 知道他已做好安排,姚素莹思绪混乱,思索了片刻才沉声问:“走?这不是违抗圣旨吗?皇上会不会以为我们畏罪潜逃?” “是啊!再说这么匆匆忙忙的,我们上哪去?”姚絮青惊惶地开口,没料到好不容易平静的日子,居然又起了风波。 “事到如今,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件事一定是我九皇弟在暗中搞鬼,若你们被他的手下抓到了,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敢保证可以救出你们所有人。” “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得回宫一趟。” 姚素莹完全呆掉了,脑中一片空白。“你现在回去,不等于是送死吗?” “我得回宫去查明一切。” “太危险了!” 若这一切是九皇子的有意栽赃,那他更有可能痛下杀手,杀了亲兄弟。 他神色郑重地凝视着她道:“你放心,事情一结束,我便会去找你,与你们会合。” “五皇爷,你还是跟我们走吧!若九皇爷真的想害你,至少我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不!”赵罄神色凛然地拒绝。“我跟你们一起走,只会拖累你们。” 今日一别,谁都不能断定是否能再见面。 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成为勾心斗角的牺牲者,姚素莹的手不禁死死地握住他的,不肯放开。 白若俨暗暗觑着姚素莹的反应,无奈地点出事实。“其实五皇爷说得对,他若跟我们一起走,只会让目标更明显。” 见大局已定,姚素莹心头一紧,泪水几要夺眶而出。 赵罄看着她热泪盈眶的模样,心被紧紧揪扯着,恨不得抛下一切顾忌,跟着他们一块儿离开。 但他知道,他绝对不能与他们一起走! 他不想让她担心,只能紧紧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安慰道:“莹莹,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 泪眼汪汪的望着眼前俊雅的脸孔,姚素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她不愿放手、舍不得放手啊! 一旦放了手,任他离开,那……心猛地一窒,她狠狠打住那念头,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死! 仿佛听到她心里的呐喊,他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情难自禁地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相衔的唇尝到彼此的泪,尝到了淡淡的咸味,当那味道苦涩地窜进口中,同时拧痛了两颗心。 就算唇舌交缠尝到的,尽是痛心的苦涩,两人却还是不想分开,难分难舍地亲密纠缠着。 许久过后,他哑着嗓子,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不要挂心我,这一路你要万事小心。” 蓦地,泪水再次涌上她的眼眶。 “该万事小心的是你,不是我!”她轻斥。 他露出苦笑。“好。为了你,我也会万事小心。” 见难分难舍的两人结束了对话,白若俨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她们。” “大掌柜,那就拜托你了。” 不让姚素莹楚楚可怜的神情左右他,赵罄冷静果决地做了决定,衷心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安无事。 况且,白若俨的武功很好,有他带着她们,他并不担心。 “我想带她们回我的老家——幽云谷,如果你处理好一切,就到那儿去接大姑娘吧!” 在他们话别之时,他与妻子已迅速讨论出即将前往的落脚之处。 至于二姑娘姚沁悠还在玛瑙矿区,玛瑙霸主身份特殊,有他在,他们并不担心姚沁悠的安危。 “幽云谷……地方隐密吗?” 为防隔墙有耳,白若俨附在赵罄耳边。大略交代了幽云谷的地理位置。 于是,在一夜之间,天地变了色。 姚家人在天色尚未破晓之际,坐上了赵罄安排的马车,离开了汝州。 赵罄给了美人铺伙计一笔丰厚的银子,确定每一个人的生活无虞后,跟着启程回京城。 在喀嚏、喀嚏的单调车轮转动声中,姚家人抛弃了一切,离开生活了好几年的家。 姚素莹掀起帘子,看着汝州的一街一景,渐渐消失在眼际,心里五味杂陈。 想当年,为了躲避江湖人士对祖传制瓷宝书“云破集”的觊觎,他们离开老家杏阳城,在千里之外的汝州落脚。 没想到安定的日子过没多久,风波再起。 难道姚家人真的不得碰瓷吗? 思绪恍恍幽幽转着,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湖畔的竹林上。 当眼底映入一片盎然的绿意时,姚素莹不由得想起赵罄第一次吻她的情形。 当时她虽然恼、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别接近他,别被他给迷惑,但没法儿,她还是傻乎乎的栽进他的怀里。 思及此,她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确是挺奇妙的,并不是不要,便可以轻易割舍…… 他与她不过才分别不到几个时辰,她居然已经开始想他了。 在她陷入浓浓离愁当中时,白若俨却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大姑娘。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姚素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记得你爹在临终前,对我说过的话吗?” 当年姚老爷子心恐诅咒会应验,于是让白若俨带着“云破集”离开姚家。 因而让他们误以为,守护姚家的白若俨偷走“云破集”,背叛姚家。 这一段往事牵扯着三妹与白若俨的情缘,她记得相当清楚。 姚素莹颔首。“我记得,只是……诅咒——”她顿了下,恍然大悟地望着他。 “当时白氏先知说,若是注定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应验。我一直以为云瑟让窑房爆炸的意外就是诅咒应验了,现在想起来,‘荧惑守心’与‘窑变’,才是云破集里所说的,可能导致姚家灭门的厄运。” 她一愕,脸色骤变。“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躲过这一劫吗?” “我不知道……” 这时,枕在丈夫肩头上的姚絮青低声道:“是福是祸,一切由天……最差的状况顶多是,大伙儿死在一块罢了。” “胡说八道。”白若俨没好气的捏了捏妻子的鼻,施以小惩。 无心理会两夫妻的打闹,姚素莹的视线恍恍落在窗外。 马车愈走愈远,舒心的盎然绿意早已不复见,向前望去,只见前方那一片灰蒙蒙的天色,有一股风雨欲来的诡异气息。 白若俨的话,让她不由得想,乍看像是赵罄的身份,把他们牵扯进他的储位之争,但反过来看,很有可能是姚家的诅咒害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姚素莹的心像被谁拿着刀子割着似的,脸色在瞬间惨白若纸。 就在她处在万分自责的情绪当中时,姚絮青突然握住她的手道:“大姐,别想那么多,你合上眼歇一会,我们谁也不能倒下!” 姚素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勉强扬起一抹淡笑。 自从三妹成亲,与丈夫经历过诸多考验后,她长大了,连想法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需要她呵护的小姑娘了。 反观自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扰得混乱无措。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姚素莹感动地回握三妹的手,强逼自己暂且放下沉甸甸的心情,定下心神好好歇息。 事情才刚开始,会拖多久没人知道,几时能重回汝州也没人知道。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快藏好自己,别成为赵罄的负担! 赵罄处理好汝州的一切后,立刻快马赶回京城。 沿途,关于汝州姚家为帮助五皇子登上帝位,预谋弑君夺位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赵罄留意到,各州、各省传言内容不尽相同,即便如此,也与他假设的状况相去不远,摆明了是想利用蜚短流长,定了他谋反的罪名。 因此当他驾马进城门,守在城门口的侍卫立即跪地将他请下马,往刑部大牢的方向去时,他并不意外。 “本皇爷不能马上面见圣上吗?” “九皇爷有令,请您在牢里稍作歇息,候令面圣。” 在牢里稍作歇息?赵罄挑眉,冷嗤了一声。 他若就这么顺了九皇弟的意,还能有机会走出刑部大牢吗? “本皇爷要立刻见皇上!” “五皇爷……您、您别为难卑职……”侍卫为难地说着。 赵罄缓缓勾起唇角,口气极轻地问:“本皇爷要立刻面见圣上,谁敢拦阻?” 侍卫的背脊不由得一凉。 赵罄虽然背负谋反罪名,但未定罪,在这之前,依旧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侍卫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更不敢拦他。 于是,赵罄摆出皇子架势,昂首阔步走向那巍峨宫阙。 一个时辰后,他顺利来到御书房。 皇帝一见到自己疼宠有加,却犯下滔天大罪的爱子时,先是一愕,接着愤然大怒,抽起宝剑指向他。 “孽子,你居然还敢回来送死!”皇帝怒不可遏地斥道。 “父皇,儿臣无罪。”感觉森冷剑气抵着喉头,赵罄笃定沉稳地开口。 见爱子俊雅的脸上不带半分惧色,皇帝勃然大怒,“难道你不怕朕一剑取了你的命吗?” “怕!”无奈地扯了扯唇,赵罄语气哀伤,坦然应声。 他是抱着可能被囚、被杀的决心,做了回京的决定,赌的便是父皇对他的宠爱与期望。 若他的父皇够了解他,便不会相信他预谋弑君夺帝位。 “怕?朕看不出你有半点害怕的模样。”怒视着爱子,皇帝恨恨地问:“你就这么笃定朕不会杀你?” 抬起头来凝视着宠爱他的父皇,赵罄诚挚地说道:“儿臣明白父皇是个明是非之君,绝不会因为一个以讹传讹的传说,便定了儿臣的罪。” “以讹传讹的传说?”掷下一片带着赤红色斑点的碎瓷,皇帝忿忿地望着他,悲伤愤怒的问:“那这是什么?” 由九皇儿推举入宫的卜相师,不但观测出天现凶星,更由汝州姚家的一片碎瓷预言将发生叛乱之事。 汝州姚家由五皇儿监控,叛乱的罪名立即扣在他身上。 为此,皇帝心痛无比,却不得不下令彻查。 目光落在那一片碎瓷上,赵罄力持镇定道:“那只是一片碎瓷。” “皇儿,你当父皇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在儿臣眼里看来,那只是一片不具任何意义的碎瓷。”赵罄不改原意,坚定的眼神有着不容怀疑的坦荡。 “真的不具任何意义?” “只要父皇给儿臣一点时间,儿臣便可以证明,姚家与儿臣,并无半点谋反之心。” 皇帝怔怔看着五皇儿坦荡沉稳的神态,原本心寒、怒极的心情,在瞬间少了几分。 “朕……能相信你吗?” 感觉到父皇的情绪转变,赵罄立即跪地伏首,“儿臣绝不会辜负父皇对儿臣的信任。” 皇帝听到他这句话,心里的怒意在瞬间荡然无存。 唉,罢了罢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得他的缘,纵使明白他“可能”犯下滔天大错,他还是宁愿选择相信他,无法责怪他。 皇帝沉吟了片刻,才收剑入鞘。“好,朕就信你,只要你有办法证明你与姚家无谋反之心,朕就赦免你们的罪。” “父皇英明!叩谢父皇圣恩!”赵罄激动地叩头谢恩,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了地。 事情比他想像中顺利,得到父皇的允许,他可以到幽云谷与姚素莹商议,一起找出化解“荧惑守心”传言的方法。 离开御书房后,赵罄因为顺利过了关,情绪处在激荡起伏当中。 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心思全落在心爱的姑娘身上。 这时她应该已经和家人抵达幽云谷了吧? 她是否挂念着他? 赵罄恨不得马上回到她身边。 他完全没注意到,暗处那一双落在他身上、夹带着怨怒的目光,有多凛冽。 第八章 离开御书房后,赵罄转进九曲长廊,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忽地,一股劲风划颊掠过。 他定眸一看,只见一柄绑着纸条的银镖,嵌进身侧的红柱上。 城郊百里坡永叙亭见,有要事商议。赵翌。 赵翌没事约他到百里坡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在宫中说的吗? 摸不清他究竟意欲为何,赵罄决定走一趟。 再休息个几日,他便会离开皇宫,启程前往幽云谷与姚家人会合。为兔后患无穷,他希望能让赵翌明白,他决定放弃帝位。 思绪一定,赵罄快步转出长廊,准备出宫。 待他来到城郊的百里坡,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前的余晖闪烁着让人无法逼视的绚丽光芒。 赵罄微眯眸,直视着眼前绚丽的日光,不由得想起“笑嫣然”在月光下散发的令人惊艳的光采。 在父皇寿宴那一日,他从父皇眼中看到惊喜。 他相信,父皇眸中那光采,绝对如他初见到姚素莹的心情是一样的。 想起她的瞬间,他的目光满是眷恋,心中没来由涌上一股惆怅…… 忽地,一股劲风随着刀光由脑后袭来。 敏锐地察觉脑后不寻常的气息,他俐落的侧身一闪,群 聊 四 四,却还是硬生生被利刀削下一截发。 心一凛,赵罄不假思索地由腰间抽出护身软剑,接了来者数招,对方不敌,踉跄倒地。 剑势一收,他定足立在男子身侧,手中软剑抵着男子喉头,以苦涩寒心的声嗓问:“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罢休?” 由身形、武功招式看来,他已猜出覆面者是谁。 赵翌的身份一被拆穿,立即愤然拉下覆面布巾,狂吼道:“你早该知道,咱们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根本没所谓放不放过。” 他好不容易觑得良机,给赵罄永不得翻身的致命一击,却万万没想到,在御书房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兄长便得到父皇的谅解。 为此,他更加确信,赵罄是他的阻碍,非除不可! 赵罄收剑,静静看着他激动狰狞的神情,悲凉地叹了口气,“兄弟间为何要搞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废话少说!”赵翌杀气腾腾地怒视着他,五官因为对他的憎恨而扭曲。“今日不是你死,便是——” “让给你。”淡淡打断他的话,赵罄坚定道。 “什么?” “停止一切。此次离开后,我不会再回宫。” 在赵翌愤恨的脸上,他已感觉不到半点亲情。看透了一切,他更加确信自己只想与心爱的女子,过平凡的生活。 赵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在这之前,我想确定一件事,父皇断定我与姚家可能谋反叛变,是你煽动的吧?” “可惜棋差一着,居然还是让你得到了消息。”他不讳言地坦承道。 对于他的坦承,赵罄并不感到意外。拧眉酌量了片刻,他问:“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赵翌挑眉,不懂他这时想谈什么交易。 “只要你说服父皇,让他相信我与姚家无心叛变,我便实现离开皇宫、退出皇位之争的诺言。” 定定凝视着他,赵翌思忖着他退出皇位之争的可能性。 “我要让你明白,这些年来,我无意与你为敌。”朝他伸出手,赵罄诚挚地想以行动证明自己的心。 赵翌默不作声地盯着兄长良久,扬了扬唇,将手交到他手中。 见他的态度软化,赵罄不疑有他的紧握着他的手。 在赵翌起身的那一瞬间,赵罄耳底落入一声异响,他低下头,看着插入肚腹的匕首,怔然地说不出话。“你、你……” 他没想到……没想到赵翌居然会这么对他。 狠狠地抽出插入赵罄肚腹的匕首,赵翌朝他残佞一笑。“皇兄,既然要退让,就退让得彻底些。别怪我狠心,你要怪,就怪父皇一心偏向你,不除掉你,我心头难安啊!” 当匕首抽出的那一瞬间,赵罄痛喊出声,由腰间伤口不断冒出的温热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衫。 “你……你不怕杀了我,父、父皇会追究……” 那把穿透肚腹的利刃不止刺痛了肉体,更狠狠刺痛他的心。 “只要你一死,没有人会知道是我亲自下的手。”赵翌不带丝毫温度的冷冷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兄长,无情地说着。 他的残忍、绝情,让赵罄心寒无比,他勾起嘲讽的笑,嘲笑自己的有情有义,原来只是愚昧与天真。 他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死在亲手足的手里。 而他居然还傻傻的相信,只要表明自己的想法,或许兄弟间的手足亲情还可以维持…… 无视他备受打击的模样,赵翌神情平静地由衣角撕下一块布,将沾满鲜血的利刀抹净后,不带感情地喃着:“五皇兄,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他不得不狠下毒手,就算是自己的兄长也不能放过! 话一落,他一脚将赵罄踢下山坡。 赵罄感觉到身体顺坡滚落,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身躯,却什么也抓不住,直往下坠。他力不从心,再加上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视线朦胧,最后眼前一黑,陷入无止尽的黑暗当中。 赵翌站在坡顶,冷冷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赵罄顺坡滚落,消失在他眼前。 风扬,他的衣袂翻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腥味。 他暗暗想着,那股味儿会引来豺狼虎豹,他连尸体的问题都不必担心。 思绪一定,他扬了扬唇,转身离去。 四周雾气缭绕,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晤……” 隐隐约约中,一声声负伤的痛吟落入姚素莹耳底,教她听得心惊胆颤。“谁?是谁在那里?” 四周除了她的声音,没有其他声响。 在她几乎要以为那哀鸣出于自己的错觉时,痛苦的低吟再次落入耳底。 “莹莹……对、对不起……” 听到那熟悉的声嗓,姚素莹一震,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是赵罄?那是赵罄的声音? “罄……是你吗?” 她屏着气,小心翼翼地开口,脚步朝着声音来源奔去。 无奈四周的雾又大又浓,在一阵毫无头绪的胡闯下,她终于瞧见那心中挂念的人。 她惊喜交加地朝他奔去,可诡异的是,只要她靠近一分,杵在她前方的身影,便往后退一分。 她不死心,加快脚步往前追。 就在她因为疲惫而踉跄跌倒时,赵罄的声音再度幽幽传来。 “莹莹……对、对不起……” 听到他哀切的声嗓,姚素莹充满疑惑地喊着:“不!不要……不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莹莹……对、对不起……” 那声音反覆在幽静的空间回荡着。 “不!不要再说对不起!我要你回来!” 她失声怒吼,在那一瞬间,眼前的身影清晰的映在眸底,却让她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只见眼前的男子依旧一身锦衣玉袍,但袍上却沾满鲜血,触目惊心的血红,刺眼地映入眸底。 “为什么?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神情哀伤地看着她,静默不语。 “罄!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咽着嗓问,伸出手想擦去他俊颊上的血渍,他却倏地往后退。 瞬间,两人的距离加大。 “不!别走,我要你回来——” 姚素莹慌忙地奔上前去,却感觉到眼前的雾更浓,她只能在浓雾中勉强看见他依旧存在的身影。 渐渐的,赵罄哀伤的脸消失在眼前,她闭上眼,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染湿了衣衫。 一股说不出的绝望涌上心头——赵罄不会回来了…… 她愣怔在原地,直到一抹急切的嗓音落下—— “大姐、大姐,你还好吗?” 在那急声频唤下,姚素莹幽幽恍恍地睁开眼,尚寻不着焦距的眸底,茫茫然望着眼前的人。 瞧她恍然的模样,姚絮青忧心忡忡地拍了拍她的脸问:“大姐,你怎么哭了?又做恶梦了吗?” “恶梦……”双手按住怦怦跳的心口,姚素莹不确定地喃着。“是恶梦吗?” 赵罄浑身浴血的模样太真实,真实到她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痛。 真的只是梦吗? 姚素莹下意识握住手上那道隐隐作痛的疤痕,满心惊惧,无法把方才的一切当作是梦。 瞧大姐被恶梦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姚絮青轻柔地拍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大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我知道那不是梦,我感觉得出来,他凶多吉少……可能、可能真的出事了。”她噙着泪水,哽咽地打断她的话。 来到幽云谷两个多月了,赵罄依然音信杳然。 这两个月来,她白天心神不宁,晚上无法合眼睡觉,终日提心吊胆,根本安不下心。 今晚梦到他凄惨的模样,她无法说服自己,赵罄没事。 姚絮青看着大姐泪眼婆娑的痛苦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早在几天前,丈夫便探得消息。五皇爷失足坠崖身亡的消息,已传遍大江南北。 连朝廷都将贴上讣闻,宣告天下这个恶耗。 但在皇帝年岁渐高,皇子争帝位争得益发激烈的状况下,群聊独家,人人都猜得出,备受皇帝宠爱的五皇爷,或许死得不单纯。 由丈夫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大姐说这个恶耗,更不知道大姐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失去心爱男子的打击。 夜渐深,在宛如仙境的幽云谷,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寂静气息。 此时,那股静谧却重重的压在两姐妹心头。 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罄因为四周寒凉的空气,以及失血过多,拼命打着哆嗦。 意识愈来愈模糊,他感觉身体愈来愈冷、越来越僵硬,接着,在迷迷蒙蒙中,他好像看到了姚素莹含泪担忧地望着他。 他想举起手为她擦泪,想开口安慰她,却怎么也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只能远远的、哀伤的看着她。 看她为他伤心的憔悴模样,他心如刀割,不禁吐出满心愧疚。“莹莹……对不起……” 因为他错信皇家亲情,继而送上性命,违背了当初对她的承诺。 当父皇给他机会证明他们并无谋反之心时,他恨不得马上回到她身边,告诉她这个消息。 无奈,事与愿违。 他无法守护她,无法与她过着平凡、简单的生活。 心中有着无限遗憾,他苦涩地任绝望将他拉进无止尽的黑暗深渊,直到一道怒嗓,狠狠地将他的思绪拉回—— “不!不要再说对不起!我要你回来!回来……” 没有往日清冷静雅的模样,他听到姚素莹哀痛至极地朝他吼着。 她满是伤心的咽嗓和着泪,揪得他的心生疼。 在这人世间,她是他唯一留恋不舍的人,他不希望看到她的泪,舍不得让她难过。 “别哭……莹莹别哭……” 他安抚着她,她却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浓浓的雾成为彼此间的阻碍,两人就像被牵制住似的,怎么也碰触不到对方,直到彼此消失在对方的眸底。 失去她身影的那一瞬间,他心痛地大喊,跟着醒来。 当意识回笼,他才缓缓忆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冷酷无情的皇弟捅了一刀后,推下山坡……还来不及感伤,便听到野兽的低咆。 顿时,恐惧袭来,他惊觉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 百里坡位在城郊,附近一带苍松古柏遍布成林,山林中一向罕见人烟,因此更最危机四伏。 他若待在山坳中,身上的血腥味可能引来饿狼馋虎,让他成为野兽腹中物,又或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暴尸荒野。 诸多可怕的推想,让他不得不紧咬着下唇,强撑着意识,不允自己再次晕厥。 因为他明白,这一次若闭上眼,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于是,他睁开眼,不让意识涣散,费尽全身力气,勉强撑起身子,爬出山坳。 他咬牙忍着肉体带来的痛楚,告诉自己,他不能放弃,只要远离山坳一步,他便更靠近姚素莹一步。 每走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一步。 无奈他伤得太重,每爬一步,腰腹间剧烈的疼痛火速蔓延至全身,他咬着牙忍住剧痛。 血不断由伤口冒出,他感觉动作愈来愈困难、眼皮愈来愈沉重。 赵罄哀伤的想,他就快死了吧? 他永远爬不回心爱女子身边了吧? 蓦地,一阵痛入心扉的痛楚袭来,他痛得晕厥过去。 在他承受不住地闭上眼、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朦胧的视线忽地倒映出两道身影。 心猛地一振,他不假思索地扯住其中一人的裤脚,无意识地反覆喊着。“救、救我……” 第九章 一晃眼冬天过了,春天的脚步近了,雪渐融,漫山遍野被早绽的春梨取代,一夜白了山头。 姚素莹坐在梨树下,百无聊赖地看着随风翩落的梨花,思绪恍恍幽幽。 为了避难,他们来到犹如世外桃源的幽云谷。 她整个人处在清幽的环境中,却因为忧心赵罄的安危,心思更加混乱。 多年来烧制瓷器一直是她的生活重心,但赵罄闯入她的心,扰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与日俱增的思念,让她孤单的受着苦,困在思念赵罄的牢笼里。 即便大家不说,但她感觉得出来,或许……赵罄已经死了。 她假装不知道,让无边无尽的寂寞与等待持续着,不愿承认他已不在人世的事实,不愿面对蚀心痛楚。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接受赵罄已死的事实。 他的身影早已一寸一寸烙进心头,成为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渐渐发觉,只要一想起他,就犯心痛的毛病,于是她索性什么都不想地放空思绪,让心少受折磨,恍恍惚惚的一日度过一日,任时间在她眼前流逝。 在她放空着思绪,定定凝视着眼前素白、娇弱的梨花时,耳底却霍地落入一阵窸窣声响。 那声音像风拂过梨花时,一团团、一簇簇缀满枝头的花瓣相碰,发出的细微声音。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抹穿着藏青色衣衫的高大身影,立在其间。 洁白的梨花多得惊人,她根本没办法瞧清楚,梨花后的身影是谁。 在她怔忡之际,来者拨开挡在身前的梨花,露出面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僵杵在原地的她,与她的眼神交会。 姚素莹将目光定在眼前男子的脸上,喉咙似被什么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却在瞬间涌出。 “罄……” 她还来不及开口,憔悴又消瘦的男人已踏着蹒跚的脚步,激动得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我……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几个月前,他幸运被一对猎户夫妻所救,休养不到十日,便不顾恩人的反对,启程往幽云谷的方向而去。 他知道自己拖了太久的时间,因为急着赶到幽云谷,根本没想到这一路上的奔波,会让他身上的伤口得不到妥善的照顾,一直没办法愈合。 他走过千山万水,强撑着未愈的伤口,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筋疲力尽,却有种就算在此时死去也无妨的念头。 姚素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下。 “赵罄,我终于等到你……”她靠在男子久违的宽阔胸膛,好半晌才哽咽地吐出一句话来。 姚素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他腰腹间一股湿热涌出,染湿她的衣裙。 她想由赵罄的怀抱抽离,却发现他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似的,身体重重的压在她身上。 “赵罄!” 姚素莹支撑不了他突然靠上来的重量,往后倒在落满梨花的泥地上。 被风吹落的洁白梨花上,染上触目惊心的血色。 她迅速推开压在身上的男子,瞧见他腰腹间那个不断冒出血的伤口。 她失声喊着:“不!不要再这样对我……不要……” 垂眸凝视着他苍白若纸的俊颜,她感觉钻心入骨的痛,让她再度陷入混沌的绝望中。 为什么又要让她梦到如此可怕的事? 她心痛地放声尖叫出声后,眼一黑,跟着晕了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那直窜入鼻的刺鼻味儿,让处在恍然梦境的姚素莹猛地惊醒。“赵罄!” 一听到她的声音,一抹沉稳的身影朝她步来,并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她。“把药喝了。” 姚素莹茫茫然地望着幽云谷里的大夫,嚅了嚅唇:“晋瑛大夫?” “你在梨林里晕倒了,这药是安神养气用的。” “梨林……” 突然,昏沉的脑中浮现赵罄的脸,心瑟缩了下,她急声问:“赵罄呢?赵罄在哪?” 她隐隐记得,他流了好多血,身上的血将地上的白色梨花都染红了。 晋瑛瞧她惊慌无措的模样,低声安抚道:“先不必慌,他就躺在你身边的长榻上。” 她侧过脸,果然看见这段时间让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男子,正躺在离她不远的长榻上。 原来他的出现不是梦…… “晋瑛大夫,他的伤还好吗?”她忧心忡忡地问。 因为失血过多,他俊雅的脸上无一丝血色,连唇色也灰白得吓人,那苍白反将他微拧的两道眉,衬得更加浓黑。 “不好。”晋瑛毫不隐瞒地坦承.语气严肃。“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的伤势太重,随时会没命。” “会……没命是吗?” “他身上的伤看来有一段时间了,似乎没好好处理过,恶化的伤口让他的身体愈来愈虚弱,能撑着来到这里才倒下,只能说他命大。” 压抑下满腔的惊惧不安,她喉头紧缩,强忍着心痛,咽声问:“那……活得下来吗?” 她知道,赵罄是为了实现他们之间的约定,努力回来见她,思及此,她整颗心揪痛了起来。 “我已经仔细处理好他的伤口,但今夜还是有可能因为伤口发炎,导致发烧。这几天得好生照料着,之后的状况如何,端看他的造化……” 压抑着内心激动情绪的她,颔了颔首,眸光痴痴的落在赵罄身上,坚定道:“这几天我会好好看着他!” “你?”她挑眉,一脸怀疑。 姚素莹明白自己的身体可能吃不消,但只要思及赵罄拖着重伤,都要见她一面的心意,她就算再怎么不济,也要亲自照顾他。 她绝对不会让他死! 既然他回到她身边了,她就不会轻易让他死去! “无论如何,我都要留在他身边!”姚素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眼神坚定无比。 由她坚定的眸光感觉出她的心意,晋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若他的情况有变,再遣个丫头到医庐找我,这几帖药记得要照三餐煎好,喂他喝下,能减轻伤口的痛楚。还有,若是他半夜发了烧,就喂他喝这碗解热药汤……” 将药汤搁在榻边方几上,晋瑛叨叨絮絮的交代完后才离开。 她一离开,姚素莹来到赵罄身边,定定凝视着他苍白的模样,不由得涌上一股莫名的心惊。 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像睡着,但她不确定他是否还有呼吸。 突来的不安让她瑟瑟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伸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他鼻下的那一丝温暖,她才松口气,抓着他略凉的手,哑声喃着。“赵罄,你不能死……若你死了,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她那语气有着深深的哀愁与惶恐,可惜却没能得到赵罄的回应。 他依旧无意识地躺在长榻上,浅浅的呼吸。 姚素莹眷恋地将手与他修长的指交缠着,回忆着那双手曾有力、温暖的将她紧紧握住。 想着过去与他相处的点滴,她脆弱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地滴滴答答直落。 在他的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她靠在他耳畔抽抽噎噎低喃着。“赵罄……我知道这一路你很辛苦,所以你尽管睡……若休息够了,再睁开眼和我说说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靠在长榻上睡着了。 到了半夜,姚素莹梦到自己被丢入一只大火炉中,灼烫的感觉让她猛地由梦境中惊醒。 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睡着了,灼烫的感觉并非做梦,而是源自赵罄身上的温度。 瞬间,刚睡醒的茫然陡褪,她耳底落入赵罄粗重、难受的喘息,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才发现他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 “罄……你还好吗?” 明知道他这时不可能会回应她,她还是忍不住忧心地问。 突然,他睁开眼看着她。 姚素莹情难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你在发烧,我得喂你喝药。” 他瞅着她的眸光涣散而无神,也不知是否有听见她说话。 姚素莹瞧他那模样,半晌才意会过来,他应该还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就算见着她,说不准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急慌慌想把晋瑛给的退热药喂他喝下,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莹莹……别走……” 她微愕。“罄,你醒了吗?” “莹莹……真的……真的是你吗?”望着她的黑眸,有着难以言喻的沉郁。 她用力颔首,满是怜惜地轻抚他消瘦的脸颊,柔柔地说:“对!你回到我身边了。” 赵罄怔怔凝着她闪动着泪光的清雅脸容,感觉她软嫩的小手贴在脸上,心头有着满腔的激动与不敢置信。 这一路带伤奔波,他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途中,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此时颊上的温暖是那样真切,她就在眼前。 就算脑子依旧昏昏沉沉,他还是忍不住展臂将她揽进怀里,让她温软的身子平抚他内心的伤痛。 倘若不是爱她爱得痴狂,哪来支撑他回到她身边的毅力? 他之所以还能苟且活下,是因为她啊! 感觉他异常激动的举止,姚素莹心疼不已地任他抱着。 半晌,感觉腰间的手没有松开的打算,她以轻软的语调说:“罄,你在发烧,先让我喂你喝药,好让烧退得快些,好吗?” “别走……”圈住她纤腰的双臂,下意识又收紧了几分。 虽晕得难受,但他寒凉的心被她柔软的怀抱、关切的温柔给偎得暖烘烘,苍白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她的怀抱总能带给他温暖与力量,抱着她,他心里的空虚被她身上每一寸柔软给填满,他不想放开、舍不得放开,也不敢放开。 察觉他的不安,姚素莹心头涌上一阵酸楚。“我只是想喂你喝退热药,不会离开……” 赵罄在这段时间里,一定遭遇了什么事,但此时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得想办法让他尽快喝下药。 他累了,高烧将他的脑子烧得浑浑噩噩,此时他只想抱紧心爱的姑娘,静静睡着。 她被他缠住,动弹不得,偏又拉不开他的手,只能怔怔望着方几上的药汤,无奈地苦思。 苦恼了许久,实在没办法,她索性拿起药碗灌了一口后,扶起他的脸,将药哺喂进他口中。 赵罄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热热软软的东西贴上嘴,他想抬手拨开,双颊却被另一股坚定的力量扣住,药汁顺着他微启的唇滑入喉中。 顺利让他将碗中的药喝光,姚素莹安了心,脸却红了。 两唇相贴的亲密,让她想起他总是霸道的热吻……这想法才掠过,男人温热的气息倏地窜入。 她措手不及的倒抽了口气,小嘴便被带着药味的唇舌攫住。 “罄……” “别走。” 吻她的美好回忆冲出浑噩思绪,他压抑不了内心深处的渴望,直觉的、贪婪的攫取她口中的甜蜜,借由亲密的接触,证明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姚素莹不知榻上的男人究竟有几分清醒,但他吻她的动作虽急躁,却不似以往激狂,藏着绵绵不绝的情意。 被他温柔的吻着,她忘情地回应着。 只是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也许是累了,又或者是退热药起了效用,他衔住她的唇,疲惫地合上眼,沉沉睡去。 怔怔看着他连睡着也紧拧的眉心,她扬指轻轻抚平他的眉,重新握住他的手,守在他身边。 转眼一个月过去,赵罄腰腹上的伤口,因为姚素莹与晋瑛的细心照料,渐渐愈合。 唯一让姚素莹感到忧心的是,赵罄的身体状况虽然愈来愈好,但相对的,他的情绪似乎更加低落。 对于他回京城后的遭遇,他只字不提。 白天常常见他倚窗出神,不知想些什么,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夜里不经意透露的恶梦呓语,总是让她听了心酸。 她渐渐发现,他的伤虽好了,对她的态度也一如往昔,却总给她一种说不出的飘忽感。 每每看着那样的他,姚素莹几乎要以为,在她眼前的只是个失去灵魂的躯壳。 刚开始,她以为时间久了,赵罄的情况会好转,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往日的神采却不复见,整个人被淡淡的忧郁给笼罩。 姚素莹束手无策地看着他异常的沉郁寡言,总觉得自己似乎从未靠近他的心。 她不知为何两人的距离如此近,他的心却遥远得让她碰触不到……更没想到,回到她身边的,竟是一具失去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 她不喜欢阴郁的他,不想任他再这么消沉下去,她得想办法让他重振精神! 姚素莹一确定内心想法,却开始头痛了。 其实面对这样的赵罄,她真的感到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帮他。 她拉回了思绪,正想要找赵罄谈谈时,却因为蓦地撞入眸底的画面,猛地倒抽了口气。 幽云谷处在深山之中,参天古柏、奇岩峻崖四处可见。眼前,赵罄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崖边,身上衣衫被崖边劲风吹得啪啪作响,那模样让人有种他随时会乘风而去的错觉。 她勉强抑下内心惊惧,放缓了声嗓问:“罄,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赵罄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眺着远方。 “罄……”胸口怦怦跳,她徐步向前,目光紧紧盯着他,就怕他会在她一个不留神下,跳下崖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赵罄恍恍回过神,正想转过身,却一个不小心将脚边几块拳头大的碎石块,给踢下崖去。 听到碎石块滚落的声音,一直紧绷着情绪的姚素莹心头一凛,误以为他真的如她所想,就要往下跳。 “不要!” 她扑上前想抱住他,也不管是不是会和他一起掉下崖,心想,就算死也要和他死在一块。 乍见她突然扑上的身影,赵罄一颗心紧张得差点没跳出喉头。 他单臂勾住崖边古松后,另一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她揽进怀里。 “你到底在做什么?想抱着我一块跳崖寻死吗?” “我……没有……” 耳底落入赵罄沉厉的嗓音,纤腰被男人的力道给勒得发疼,悬空的双腿感觉到万丈深渊拂来的凉风,那瞬间,姚素莹被眼下的状况给弄混了。 想寻死的是他不是吗? 她没有半点寻死的念头,但……此时的状况似乎是她造成的。 “你先上去。” 不待她反应,他施劲先将她送回平地,长腿猛地踢上崖壁,借力蹬了上去,落在她身边。 他的脚步一落地,立刻弯身望着她问:“你还好吧?” 她抬起头,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他,颤声道:“对不住……我听到落石的声音,以为……以为你要跳下去……” 心一凛,他下颚绷得死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所以……你就跟着我跳?” “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如果你死了,我没办法……没办法一个人……” 怕他离她而去,她一双手抓着他的手不肯放,眼泪失了控的一颗颗落下。 她的泪、她的话,深深拧痛他的心。 他抚着她的脸,怜惜地哑声道:“傻姑娘,我没有要丢下你。” 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的手好冷、脸色苍白如纸,但追随他的意志却那么坚定,让他的心撼动不已。 “有……你不要我了,明明你已经回到我的身边了,我却觉得你离我好远、好远……你不要我了……” 她哭得迷迷糊糊,心里觉得委屈,恨不得把这一段日子以来对他的担忧,一股脑地说出。 赵罄定定凝视着眼前那一张哭得楚楚可怜的小脸,心疼不已地将她紧紧抱住。 “傻姑娘,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你骗我!” “没骗你。”他扯了扯唇,没好气地哑声道;“我从没想过要轻生,可你那一撞,害咱们差点要摔得粉身碎骨了。” 她止住泪,带着浓浓的鼻音问:“所以……是我弄错了?” 他点头,伸指温柔地替她揩去悬在眼角的泪珠,轻轻地叹气。“不过,如果不是被你这举动吓得险些没了魂,我都要忘了,还有你在身边陪着我。” “所以……你醒了,不再封闭自己?” “对。因为你对我的情意,我醒了。”轻轻捧住她犹带泪痕的脸儿,他以坚定无比的语气道。 “真的?” “从此以后,我赵罄不会再惹你伤心。” 语落,他俯下身,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嘴,用温柔的吻回应她同生共死的痴心。 姚素莹感觉到他满是情意的柔吻,嘴角弯起,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十章 因为深切感受到心爱女子对他的爱,所以他不让自己再陷入那无止尽的灰暗情绪中。 他知道,对于那一段过往,他是该释怀了。 赵翌没杀死他,是老天让他再重新活过一次的恩典,他得感恩惜福! 他身边有心爱的女子相伴,没什么比她的存在更重要。 在两人回房后,他决定向她说出造成他痛苦的原因。 “莹莹……” “嗯?” “我身上的伤,是赵翌给的。” 没料到他愿意提起遇袭那天的事,她扶着他坐在床榻上,让他舒适的靠着,自己则坐在床边,振了振精神问:“你说的赵翌是……九皇爷?”’ 他颔首,黯然的说出进宫后的一切,以及遇袭之后的经过。 姚素莹静静的听着他以艰涩的口吻,娓娓道来那段过往,心不由自主的为他的遭遇感到难受。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他伤愈后反而显得郁都寡欢。 思绪愈清楚,那被伤害的感觉愈深刻,他的心,早被皇室亲情伤得伤痕累累。 “赵罄!”突然,她生气地唤着他。 听出她微恼的语调,他不解地望了她一眼。“怎么了?” “你真的很可恶!” 她气他遇到如此让人伤心的事,竟没想到要与她诉说内心的伤痛,反而一个人孤独的承受。 “我知道,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是我的错。”他误解了她的意思,修长的指爱恋地抚着她抿唇蹙眉的模样。 “我不是说这个!”气恼地拂开他的指,她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生气地说:“你忘了还有我吗?遇到这么让人伤心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虽然我不能帮你出气,不能帮你报仇,但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的痛苦,让我分担你的痛?” 她没半点虚假作态的真诚,紧紧扣住他的心弦。 在她身上,他感觉到真诚与柔情,暖暖的抚慰着他痛苦冰冷的心。 霎时,他满心充斥着对她难以言尽的爱意。 “我没忘,只是没办法摆脱那心痛的感觉,不想让你跟着我一起陷在那悲伤的情绪里。” 姚素莹在他苦涩无奈的语气里,感受到他一心为她的心意。 似乎打从两人认识以来,他便是如此一心一意地呵宠着她。 他的心意让她感动也感叹,怎么这男人总学不会尊重她的想法,霸道的要替她决定一切。 她叹了口气。“罄,你是不是忘了,我曾因为你为了保护我,而隐瞒身份的事生气?” 经由她这一提醒,赵罄这才想起那一段过往。 “我……” 她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抓起他的大手,贴在胸口,神情慎重而严肃地说:“我不准你再这么对我,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尊重我的想法,让我自己做决定。” “好。这一点,我会牢记心头!”定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他扬了扬唇承诺。 其实他早该记住,心爱的女子是个有主见的姑娘。 闻言,姚素莹满意地对着他露出笑容。 他失神地瞅着她巧笑倩兮的美丽模样,许久才开口。“莹莹,我们成亲吧!” 他突如其来的求亲,让姚素莹怔住了。 “你说……” “嫁给我,让我保护你、照顾你,好吗?” “好。”她努力眨去眼眶中的湿热,哽咽的应允。 虽然早知道她不会拒绝,但赵罄听到她的答案,仍激动得紧紧将她拥进怀里。 “你认识的那个五皇爷已经死了,在你眼前的,是个无权无势的平凡百姓赵罄,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愿意!”她迭声说着,眼尾、眉间尽是满满笑意,整个人被幸福给淹没了。 她无比坚定地笑迎他的凝视,那美眸中的坚决,让他动容。 “很好,那咱们就当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吧!”他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笑道。 岂料,他的话才落下,姚素莹却被他那一句“平平凡凡的夫妻”给震醒。 她敛住笑,忧心地问:“罄,你真的决定不当皇帝了吗?” 这些事他们虽然早已谈过,但当赵罄真的决定时,姚素莹反倒忐忑。 赵罄体内留着皇室血,只要没死,就拥有当皇帝的资格,更何况这一次是要抛弃皇帝对他的期望、抛弃荣华富贵、权势,当个普通的平民百姓…… “你想当皇后吗?”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若她答是,那他或许会考虑再回到那争位漩涡,与皇兄弟们一较输赢。 “我才不要!”她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 她夸张的反应逗得他低笑出声,笑里藏着淡淡的哀伤。“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所以才会告诉你,五皇爷已经死了。” 她定定的望着他,由那看似无所谓的淡笑中,读出他内心的真正情绪。 这样的他,惹得她心疼。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他,想给他安慰,赵罄却一把将她推开。 “罄……”她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何拒绝她的拥抱。 “我、我们……还是先起身再谈。”因为她突然贴近的动作,赵罄俊脸浮现尴尬神色。 姚素莹由他不自在的神情,不小心发现他身下悄悄起了变化的欲望。 蓦地,她清雅面容迅速染上赧人红晕。 在她错愕、赧然的凝视下,他无奈道:“有些反应是太过靠近你,便自然而然会发生的。” “我、我……不是……” 只要一想起她方才拉他的手搁在胸前,以及突然想拥抱他的动作,在男人的眼里看来,她的行为与挑逗无异。 姚素莹愈想愈羞,愈羞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算了。 发现她因为害羞露出的可爱反应,他心情大好的朗笑出声。“你这模样,真的会让我想把你压在榻上。”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居然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欲望,他的自制力不如想像中坚定。 她惊愕的瞠圆水眸,惊呼出声。 “放心,现在不是纵情的时候,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得做。”他爱怜地抚着她红得发烫的脸儿,轻轻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才起身走向门口。 “什么重要的事?”怔怔看着他修长结实的背影,她不禁有些迷惑。 自从赵罄回到幽云谷后,姚素莹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牵挂。 三妹身边一直有丈夫的呵护,甚至在回到幽云谷后,顺利怀了第一个孩子;二妹也找到了可以让她倚靠的男子;而她的归宿……就在眼前,她还有什么值得挂心的事呢? 她想着,直到赵罄沉重的语气打断她的思绪。 “向朝廷证明姚家并无叛变之心。” 他的话让两人之间原本甜蜜又羞涩的气氛骤变。 “怎么证明?窑变是事实。”提起那让她心惊胆跳的窑变,姚素莹甩开羞怯的女儿家心思,急声问。 “我已经想出破解‘荧惑守心’传说的方法。” “破解‘荧惑守心’传说的方法……这怎么可能?” 赵罄将怔在榻上的她拉下榻。“这事得靠三姑娘帮忙才成。” “罄……”她焦虑不安地扬眸望向他,脸上没有喜悦,只有浓浓的忧心。“我不要你再冒险!” 赵罄徐声道:“朝廷缉拿的告示一直未撤下,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活在随时会被抓走的恐惧当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中除了被亲手足迫害的阴影外,更有对姚家的愧疚与自责。 若不是他的出现,他们不需要抛弃一切,隐姓埋名躲到幽云谷过日子。美人铺的瓷器也可以借由买卖,在大江南北展现独属于它的绝美清灵。 “不!那不是你的错,是因为姚家的诅咒,才害你沦落到这田地。” “莹莹……这是我亏欠你们姚家的,合该还的!” 他们就像两个互争谁犯了错的孩子,抢着担下责任。 “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就是不要你再冒险!”她咽了嗓,倔强地凝视着他强调。 赵罄打量她一心为他的神态,心沸腾不已。 “莹莹……”双手搭在她纤弱的肩上,他正色道:“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担心受怕,不会再离开你。” 她咬着唇瓣,泪光盈睫地仰眸望着他问:“真的?” “我绝不会骗你!”他心疼地将她纳入怀里,接着说:“我父皇答应过我,群 聊制 作,只要我可以证明姚家并无叛变之心,他就会撤去你们的罪名。这一次,只要三姑娘帮这个小忙,以后我们就可以安心过属于我们的日子了。” 属于他们的日子…… 姚素莹偎在他温暖的怀抱,被他话里的美好远景给说服了。 “我要与你安心过属于我们的日子!” “那你可以想想,要帮我生几个孩子。” 赵罄微微一笑,说得认真,没想到换来的是她羞恼地怒瞪了他一眼。 即便如此,他心头还是充斥着说不出的蜜味。 他希望尽快结束一切,与心爱的女子过一辈子! 气氛有些僵凝,厅中一阵静谧。 如此气氛不知持续多久,白若俨开口打破了沉默:“眼下这状况,似乎有些熟悉呢!” 犹记不久前的某一个夜晚,他们四人因为朝廷的通缉令,被迫离开汝州、结束美人铺,回到他生长的世外桃源。 如今同样的人再相聚,不免让人跟着紧绷了起来。 赵罄苦笑道;“不用担心,这次是准备结束一切。” “那你打算怎么做?” 基本上他很能认同赵罄的想法,通缉令一天不撤,他们便一日无法过正常的日子。 “我打算把那些带着赤红色斑点的瓷器,呈给我父皇。” 其实窑变的瓷器早该全部销毁,但因为幽云谷地处隐密、占地广大,再加上发生了许多事,根本没人有心思处理它。 日子久了,大伙儿都忘了这早该处理掉的窑变瓷器。 白若俨挑眉觑着他,不懂他冒这个风险的原因。 赵罄拿出方才找出的窑变瓷器,转而望向姚絮青问:“三姑娘,这些赤红色斑点,有办法添笔成为另一种花纹吗?” “添笔成为另一种花纹?” 他颔首。“若要穿凿附会,将瓷器上的斑点说是‘荧惑守心’所造成,那就利用三姑娘的巧手,把斑点转绘成另一种花纹。” “可行吗?”白若俨望向妻子问。 姚絮青闻言,跃跃欲试。“似乎挺有趣的,可以试试。” “是可以试试,但时间会拖多久没个准……还有,若真试成,要由谁将这批瓷器送进宫?”姚素莹难掩忧心地问出心中顾虑。 她被赵罄的事吓够了,不想再冒可能失去他的危险。 赵罄听出她的忧心,用力握住她的手,不愠不火道:“你放心,我不会进宫,五皇爷既然已死,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至于添笔把斑点转绘成另一种花纹,只是给我父皇一个相信我并无谋反之心的理由。再说我既已死,所有谋位夺权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赵罄隐含着淡淡悲伤的话语,让众人的心跟着沉重了起来。 “难道没想过再见你父皇一面吗?你的死应该让他十分伤心。”白若俨好奇地问。 再怎么心寒,亲情毕竟是世上最难以割舍的情感。 “见了又如何?不过徒增伤悲罢了。若让他知道,害我的是九皇弟,不是很残忍吗?”他扯出一抹凄凉的淡笑,看得透彻。 在他说话的同时,姚素莹与他十指交扣的手,默默加了几分力道。 “我说过,不会再惹你伤心。等三姑娘把斑点转绘成另一种花纹后,有人可以帮忙将瓷器送进皇宫。”赵罄感觉到她的手劲,深深地凝视着她道。 每每被那双小小的手握住,他会由她的手心,感受到温暖的力量与充满幸福的感觉。 当这温馨感受涌上心头时,他心里总是因她那双神奇小手,有着无限感动,更庆幸能与她邂逅…… “谁?会泄露我们的行踪吗?”白若俨谨慎地问。 “当初救我的猎户夫妻。在我离开后,他们替我立了个冢,并答应将我的遗物送回宫,就当真的失足坠崖。” “原来你早已计划好一切了?” 白若俨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打从心底钦佩他的决心与果断。 赵罄不自在的扬了扬唇。“我是铁了心想和莹莹当一对平凡的夫妻,由京城到幽云谷很远,远到足以让我设想所有状况。” “既是如此,那就照你说的来做吧!”白若俨全心信任眼前可靠的男人,决定配合到底。 赵罄感激地颔首。“转绘的事就请三姑娘量力而为,只是三姑娘有了身孕,还是不要操劳过度的好。” 他这话一说出,白若俨立即露出苦恼的神情。“真让她拿到画笔,要量力而为可难了。” 姚絮青瞠了丈夫一眼,就怕话题又要绕在她怀有身孕这件事上打转,于是悄悄转了话题。“大姐夫怎么还叫我三姑娘呢?是时候改口了哦!” 虽然两人还没成亲,但赵罄的贴心很得姚絮青的心,所以这声大姐夫,是迟早要叫的。 姚絮青坦率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愣,姚素莹白皙的脸儿,更因此染上羞怯的红晕。 瞧两人不自在的模样,姚絮青勾住丈夫的手,兴奋地问:“看来是时候要办喜事了,细节交给白总管去处理行吗?” “都当娘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白若俨看着妻子控制不住情绪地兴奋蹦跳着,没好气地用眼神制止,要她安分些。 为了不让两人更加不自在,他提议眼前这对有情人,到他主苑后方的小暖泉泡泡脚、活络活络筋骨。 在两人离开前,白若俨附在赵罄耳边,低声交代了一些事。 两个大男人咬耳朵的动作实在可疑,惹得两姐妹心里满腹疑惑,好奇两人交换了什么秘密。 当赵罄拉着姚素莹往小暖泉走去时,甚至可以听到姚絮青缠着丈夫要答案的声音。 就算彼此已经有一段距离,那夫妻吵嘴的幸福絮语,还是不断在风中回荡再回荡,让人听了也忍不住勾起唇角,跟着笑出声。 两人并肩往白若俨主苑后的小暖泉走去,赵罄突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抱你。”白若俨说,通往暖泉的碎石小径不好走,所以最好抱着姚素莹走过去,比较妥当些。 一听到赵罄要抱她,她羞红了小脸。“我可以自己走。” 见她羞窘、不知所措的模样,他忍不住轻声取笑她。“怎么会羞成这样呢?” 被他这一逗,她又羞又恼,心里却波动不已。 打从认识以来,他就爱欺负她、爱逗她,所以当他变得忧郁寡言时,她心里忧心又慌乱,深怕她所熟悉的赵罄就这样消失了。 现在见他恢复她所熟悉的模样,虽然可恶,但却让她的心充满喜悦。 她悄悄按捺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发现他眸中戏谑的神情不褪,于是佯怒道;“哼!我自己走,让你笑个够。” 姑娘她很有骨气,说走就走,谁知道才走了一步,脚却被不知由哪蹦出来的石子给绊着。 “就说要抱你了,还逞强,活该!”赵罄见状,迅速揽住她的纤腰,拦腰将她抱起后,爱怜地捏了捏她的俏鼻。 她别开脸贴在他颈窝上,顺道勾住他的颈,理所当然地享受他身上让她眷恋的温暖。 或许是太喜欢她娇软身躯赖在身上的感觉,他放缓了脚步,舍不得太快到达暖泉。 行进间,赵罄忍不住开口唤了唤:“莹莹……” “嗯?”他的语气少了不正经的调笑,让她不由自主紧绷了起来。 “短时间里,你或许不能烧瓷了。” 他知道烧瓷是姚素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要她割舍,等于剥夺了她的喜好,日子会很难熬。 “嗯,我知道,这也是没法儿的事。” 当初她以为上天待她残忍,一下子夺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烧瓷与赵罄。 事实证明,上天待她不薄,至少让赵罄回到她身边。 她不敢再奢望往后的日子,能再投入她最爱的兴趣里,心里虽怅然若失,但这是无可奈何的决定啊! “别难过,这只是暂时的,过些时候你若真的想烧瓷,我会想办法找个地方让你继续烧瓷,让美人铺继续经营下去。” 她的心因为他的话,激起圈圈涟漪。 他给她一个十分美好的远景,让她因无法烧瓷而沮丧的心,燃起一丝丝期待。 “有可能吗?” “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我一定有办法达成你的心愿。”舍不得让她失望,他允诺。他的允诺让她的心震颤不已。 姚素莹知道,若再让美人铺重新开业,他暴露身份的机会便高了些。 为了他,她可以割舍烧瓷的喜好,全心全意当他的平凡妻。 “没关系,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她摇了摇头,依赖地靠在他的肩头,故意说得轻松。 闻言,赵罄垂眸深情地凝望着她,低笑出声。“那就当我自私吧!我喜欢你塑瓷时的专注,好美。虽然早将你的美丽烙进心头,但我想看着那样的你。” 姚素莹哪里不知道这是他为了宠她,刻意说出的话。 她叹了口气,直觉这男人迟早会把她宠坏。 “你这样宠我,我以后会变得很任性哦!”她半威胁半恐吓地道。 “像你这样的姑娘,能任性到哪儿去?”他不以为惧,语气里甚至有一丝丝期待。 霎时,甜蜜的感觉再次因为他的话,涨满心头。 “那么我精明睿智的未来夫君,我可以相信,你能为我完成这个心愿吗?”唇角悄悄的弯起了幸福的弧度,她问。 “可以。”语落,赵罄俯首攫住她弯着的唇,烙下他的承诺。 尾声 几年后。 除夕,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后,屋外积了层厚厚的雪。 天才刚亮,昨夜睡在一起的几个孩子,被鞭炮声吵醒,一瞧见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兴奋得直嚷着要到院子里玩雪。 孩子的娘拗不过,只有替孩子们穿上保暖的袄子,领着娃娃军团出门。 临出门前,姚素莹不放心地替几个孩子检查是否穿得够暖。 在她正忙碌时,睡眼惺忪的姚沁悠已经忍不住哀叹出声:“吱吱喳喳、吱吱喳喳……怎么没人告诉我一群小娃儿聚在一块,会这么吵?” “会吗?俨哥哥说白家人丁单薄,生愈多愈好。”姚絮青在一旁搭腔。 “天呐!姚絮青你够了哦,生了三个还不够吗?白若俨真把你当母猪了。” 姚素莹在一旁听着妹妹们的对话,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先让孩子们出去玩,别杵在门口碍着路。” 当年因为姚絮青将窑变瓷器上的斑点转绘为腾云龙纹,凶兆瓷器摇身一变成为吉祥物,博得皇帝大喜,对姚家的通缉令因此撤除。令人惋惜的是,姚家谋反一事虽为误传,但美人铺晋升官窑一事,也间接被取消,恢复为一般民窑。 或许外人看来会觉得可惜,但对姚家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之后几年,姚家姑娘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平平顺顺。 赵罄实现了她的愿望,在通缉令撤去的第二年,他们搬回汝州,让美人铺重新开张。 美人铺同样由妹婿白若俨掌权经营,在需要到大江南北四处谈生意时,赵罄则会一同出门见习,成为美人铺的二掌柜。 由于二姑娘的丈夫玛瑙大爷,是汝州一带玛瑙矿山的主人,不但有钱得很,也跩得很,挖出的玛瑙只卖给姚家。 美人铺里的瓷器,因为玛瑙大爷的霸道做法,所烧出的瓷器依旧是独一无二的人间极品。 姚索莹为赵罄生了个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三妹的第二胎是双生子,二妹勉为其难生了一个。 每年过年,三姐妹聚在一块时,便是这等热闹的情景。 姚素莹的话一落下,姚絮青已像个孩子,在一阵笑声中,跟着孩子冲出屋外玩雪、打雪仗。 她立在门边,看着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热闹情景,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满足。 在她思绪翻飞之时,那几个身负除旧迎新任务的男人,在院子旁的凉亭喝酒取暖,不知在何时,也与孩子们玩了起来。 这一分神,她才发现院子里独独不见丈夫的身影。 当她闷闷地蹙起柳眉,正准备找人,身后突然多了股暖意袭上。 “就知道紧张孩子,怎么自己没披件暖袄,便跑出来了?”由后揽住妻子,赵罄恼声问。 “忘了。况且有你在,我不怕会冷着。”耳底落入丈夫满是关切的声嗓,她放心的往后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答得理所当然。 赵罄一听到妻子的回答,立即苦命地哀叹了一声:“看来这些年,我还真是把你宠坏了呢!” 他是真的爱这个小女人,爱得一塌糊涂,若依姚沁悠的说法,他绝对病得比白若俨还严重。 但赵罄不以为意,依旧故我地以他的方式宠妻子。 “早警告过你了。” 犹记当初在幽云谷时,她就警告过他。 偏偏这男人像是生来就要宠她似的,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让她对他依赖极了。 她常常怀疑,是这男人耍心机让她习惯他的存在,存心让她离不开他。 “怎么说得好像我自讨苦吃似的。”他在妻子耳畔低声抱怨,唇角却悄悄扬起一抹笑。 姚素莹感觉丈夫温热的鼻息在耳边徘徊,立刻敏感的想挣开他的怀抱。“先放开我啦,让人瞧见,又要笑话我们了。” 他不以为意,反而很故意的无视跟前玩成一团的大人小孩,俯下身正准备吻妻子时,一团冷雪突地由后脑勺袭来—— 他一顿,恶狠狠的侧眸,想揪出煞风景的家伙,娃娃军团却倏地一涌而上。 赵罄垂眸望着脚边的小人儿,恼怒的面容陡地僵住。 “爹,亲亲!”儿子朝他伸出小软手,兴奋地蹬跳着。 “姨丈,你和姨娘在玩亲亲……”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仰着圆脸儿,很努力等着看他们怎么玩亲亲。 “亲亲、亲亲……”长得让他分不清面容的小恶魔扯着他的裤子,一脸期待地学着他儿子的动作蹬跳着。 赵罄想,若他的裤子被扯掉,他一定揪出不知道藏哪儿去的白若俨,让儿子也扯掉他的裤子。 姚素莹瞧这状况,羞红了脸,不知该躲哪儿去,只有将脸偎进他温暖的颈窝,闷声娇斥着,“都是你啦!丢脸死了。” 赵罄无言地翻了翻眼,沉默地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半晌,脑中精光一现,他突地发出一声低吼,咧嘴露出恶笑道:“决定了!大家一起玩亲亲!” 孩子们见着他那模样,吓得一哄而散,谁也不敢逗留。 轻轻松松清空障碍,他趁机扳过妻子羞红发热的小脸,寻着妻子娇嫩的唇瓣,深深的、缠绵的享受她口中的甜美。 那火辣辣的吻,仿佛提醒着众人——此时是他们夫妻的甜蜜时刻,勿扰! —全书完— 他的中国风、我的灵感源 方文山先生一直是小洁很崇拜、很喜欢的创作者,他的词很美,充满浓浓古典风的文字里,有着美丽的故事。 每每听着歌、看着歌词,脑中会不由自主随着词里的意境,浮现画面。通常浮现在脑中的画面,不会是歌词里的故事,而是灵感被刺激所激发的新故事。 这些新的想法,很自然会收进计算机里,那个未写的故事档案夹里。而这个系列,就是被方文山先生的《青花瓷》歌词引导刺激,继而衍生的想法。 在深入找资料后,才恍然大悟,青花瓷与汝窑的传世青瓷,同样被称为天青色,却是不同的东西。宋徽宗对汝瓷的赞誉,以及汝窑青瓷在短短二十年间便消失,连关于它的烧制方法,也随之失传的传奇,让汝窑成为传世的珍稀之品。 所以因为“方文山、青花瓷、天青色、晓芳窑、宋徽宗、珍稀之品”这几个点,触发小洁写“心醉神瓷”这个系列曲想法。(新书并未把系列名挂上) 当然,故事里关于姚家瓷、美人瓷的由来,是小洁在故事里掺杂了史实与自己的一些想象,让故事多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虚构成分。希望大家喜欢。 说完故事设定,小洁想来说说最近生活里的趣事。认识小洁的朋友都知道,我和古儿是黏得很紧的姐妹,不管吃喝玩乐,很多事情我们几乎都是一起做的。 最近小洁发现,我和吉儿的二人小团体,多了大侄女和小侄女。可能是住在一起的关系,我们和刚上国一的大侄女沛沛,和小四的小侄女熏熏,感情很好。 又因为她们渐渐长大的关系,开始想跟着我们出门。我们姑孙四人,第一次一起出门旅行,是去花莲海洋公园,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是《2012》。 有了几次一起出门的经验,之后的机会多得不胜枚举。每个月总有几次,我们姑孙四人会一起出门,有时是逛街看电影,有时是去喝下午茶或吃意大利面。 上一次我和吉儿还和她们去追星,参加杨丞琳的签唱会。 因为《2012》,沛沛和熏熏爱上西洋片,每到星期六总会央求我们去租几支她们没看过的西洋旧片,四个人窝在房间关上灯,一起看片,再睡在一起。 然后我和吉儿总会在看完影片后,被迫听她们姐妹俩比我的小说还复杂的爱情关系……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好有趣,也好赞。 当然也有一点小小忧心,她们俩在渐渐受我和吉儿的影响下,会不会步入我们不想结婚的后尘?无论未来会如何,能和小侄女们成为手帕交的发展,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珍惜这份情感。 说到结婚,继我最爱的小闵编后,还有两个可爱的编要结婚了。为此小洁努力想着要送什么结婚礼物才好,并且要献上最诚心的祝福给你们——亲爱的,要幸福唷。 最近生活有好多烦心的事,希望下半年能更顺利,也希望亲亲们喜欢莹莹和赵小罄的故事。 对了,这是小洁第四十九本书,希望我能一直为大家说关于我脑中的浪漫,希望这份美好能维持长长久久。在小洁的第五十本书,咱们再相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