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家管情人》 v楔子 【楔子】 黄绮竹坐在咖啡厅里,觑着坐在与她间隔数张桌子的两名男子。 那是两名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他们的气质、外形差异极大,一个俊美而不显阴柔,另一个则高大魁梧,脸上线条深刻犹如雕凿出来,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粗犷。 明明是那样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但他们坐在那儿谈话的画面,却又如此协调。 过了好阵子,两人似乎谈完了,那名高壮的男人先一步起身,而俊美的男子也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她于是起身跑上前,鼓起勇气对着那名俊美的男子开口—— 「继正表哥!」 两个男人双双回过头,杨继正瞧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女孩,微微拧起眉,「请问你是?」 「我、我叫黄绮竹。」她紧张的道:「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了,我们曾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面,算是表亲吧。我母亲是……」 「嗯,我想起来了。」杨继正打断了她的话,「有事吗?」 他向来对自己那堆远亲没好感,不过这女孩一家倒不大一样,至少依他们十几年都没见过面的情况瞧来,便可知她父母应非趋炎附势之辈,与其他那些三天两头便爱来攀关系的「亲欺们」不同。所以他冷淡归冷淡,倒也没掉头就走。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有些冒昧,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她不安的绞着手指,「我爸前阵子做生意失败,工厂倒闭欠了几千万……」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就直说吧!」杨继正问得直截了当,并已做好签支票的心理准备。 这种人他见过太多,早就麻木,现在更只是让他对于这家「远亲」同样产生嫌恶感。 看来,以后半路认亲的人,他应该都直接忽视才是。 「我……我想请表哥帮我介绍工作。」她怯怯的道:「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能帮家里一点忙也好。」 咦,居然不是和他要钱? 出乎意料的请求,让杨继正怔了下,好半晌才问道:「你想做哪类的工作?」 黄绮竹顿时涨红了脸。 「我、我很会打理家务。」见他愣住,她露出更紧张的表情,「抱歉,我明白自己强人所难了,可是我很需要工作,又找不到其他办法……」 「所以……你希望我替你介绍帮佣的工作?」又是另一个大意外。 「嗯,因为家里开工厂,妈妈很忙,加上有兴趣,我从小学就学着做家事,打扫、整理和煮饭,这应该是我目前最拿手的事了。」她咬了咬唇,「但是这毕竟有些安全上的顾虑,我没有门路,不知如何找到比较好的人家……」 杨继正微微蹙眉。他其实并不是很想蹚这淌浑水,若对方要的是钱,他还比较轻松,但要他替她找工作就…… 「我雇用你,你来替我打扫家里吧!」旁边忽地有人开了口。 「维哲?」杨继正诧异的望向好友,没想到他会迸出这么一句。 穆维哲耸耸肩,「我上个钟点女佣因为手脚不乾净被我辞掉了,我想这位小姐既然是你表妹,应该不会有同样的问题。」 杨继正蹙眉,「你不需要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么做。」他实在不愿欠这份人情。 「继正,我承认自己确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错,但我也真的迫切需要一个替我打扫房子的人,如今既然有现成的,我就不用再费心思找了。」 杨继正还想说什么,但顿了几秒,终究把话吞回去。 「您真的愿意用我?」黄绮竹顿时眼睛一亮,「我保证我会很努力的!」 穆维哲回过头,瞧向这个看起来很年轻、大约才二十出头的女孩。「话先说在前头,我不会因为你是继正的表妹就待你特别宽容,若你达不到我的要求,我照样会请你走路。」 「当然!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她拼命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穆维哲随手拿了张白纸,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与地址。「你星期天早上九点来我家报到吧!」 「好的,我当天一定会准时出现。」黄绮竹漾起兴奋的笑容。 穆维哲略略颔首,与杨继正一同转身离去。 v第一章 【第一章】 半年后 黄绮竹尝了口锅上滚沸的番茄牛肉汤,确定味道ok后,满意的关上炉火。 她戴着手套将那锅汤捧上餐桌,确定三菜一汤都齐了,这才脱去围裙。 「呼。」她吐了口气,环顾四周。 嗯,客厅已经收拾整洁,餐厅一尘不染,木质地板乾净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食物香气……此刻,任谁进到这个空间里,都不能否认这里对于上班辛劳一整天的人而言,是个多么完美可爱的家。 至少,穆维哲就是这么觉得的。 明明都已经过了半年,但每当他下了班,踏进自家大门后,内心都依然会莫名涌现一股心安与温暖的感觉。 特别是再加上—— 「啊,你回来啦?」一道娇小的嫩粉色身影映入眼中,笑咪咪对他道:「饭菜刚煮好,你洗个手就能吃了。」 「好。」他点点头,将公事包搁下,洗手去。 待他从厕所走出,黄绮竹已熟练的将碗筷都摆好。 两只碗,两双筷子,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很习惯一起吃晚餐。 管家和主人一起吃饭的情况看来有些吊诡,但在他们之间,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饭后还得替他收拾碗筷,而且他一人份的饭菜并不好煮,还不如乾脆煮两人份。反正他也觉得有人陪着吃饭确实很好,比一个人孤单用餐要好得多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凉拌类的食物,但这绿竹笋很甜,很适合做成凉笋,甚至连美乃滋都不用沾,你不妨试试。」厨师热心的主动介绍菜色。 「嗯。」穆维哲应道,顺从的夹了一块。 他是不喜欢冷食没错,不过她厨艺精湛,不管煮什么都好吃,因此他并不排斥尝鲜。 「好吃吗?」她期待的看着他咬了口凉笋,模样像极了等待赞美的小学生。 穆维哲暗暗觉得好笑,却没将情绪表露出来。 「还不错。」他实话实说。冰凉的笋子脆嫩可口,未加任何调味反而更衬出它的鲜甜。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见他捧场,黄绮竹这才松了口气,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也多吃点,别光看着我。」他开了口。 最初,她的工作只是替他打扫家里而已,他同意,在整顿家务上,她确实如自己所说的那般能干。 他工作忙碌,本来就无暇费心打理环境,自上个钟点女佣被他辞退后,家里便处于某种类似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直到她出现。 自此,他家再也不会有扔在地板上的报纸、用过却未清洗的杯盘、爆满的垃圾桶。 他的衣物、被单,开始有暖暖的太阳味道,家中过去的凌乱景象再不复见,地板上别说是纸屑了,连一粒灰尘都摸不到。 而且最厉害的是,一样是收拾东西,她却不像他先前请的那些钟点女佣,总把东西收到他找不着的地方,还得打电话找对方询问。 她总在收拾过东西后,体贴的在他的书桌、书柜或衣柜各处,用便利贴告知她将某份文件或某本书还是哪件衣服收至哪里,也会细心的在他的抽屉贴上标签,注明分类。 原本她刚开始工作的前四个月,都是趁着他白天上班的时间来打扫,并在他下班前离开,两人甚少碰上面。直到某次他重感冒在家昏睡,她替他熬了锅粥,那鲜美的滋味令他始终无法忘怀,之后就向她提出加薪请她替他煮晚餐的要求。 事情发展至此,穆维哲是挺满意的。 尽管他当初聘用她的动机其实不单纯,并非真想帮助她,而是打算藉此让好友欠自己人情——毕竟能让杨大律师欠自己一份情,有利无害,可现在,他却万般庆幸自己那时做的决定。 黄绮竹朝他害羞一笑,低头秀气的吃起饭来。 他不自觉的注意着她的举动。 她吃饭的模样很优雅,瞧得出过去家里环境应该不差,若不是她父亲经商失败,她也许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样,得做人家的帮佣—— 但,真是这样吗? 「绮竹,你家现在还好吗?」他突地开口。 「啊?」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她吓了一跳,结巴的道:「就……老样子吧,没有转坏,但也没什么起色。」 他仔细瞧着她的神情,缓缓道:「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只是几千万,我想我还出得起。」 「不行的。」她连忙婉拒,「这笔钱我很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了,所以绝对不能向你借。」 「那你这样替人帮佣,得做到何时才还得完?」他给她的薪水已经算优渥了,但她即便不吃不喝,几千万的债务,她背一辈子也还不完。 「就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和你借钱。」她略略不安的绞着手指,「穆先生,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你已经帮忙我很多,我不能再欠你了。」 他望着她,神情若有所思,反而是黄绮竹被他盯得不自在而垂下了头。 「真有骨气。」过了半晌,穆维哲的唇扬了扬,「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 「谢谢。」她松了口气。 「对了,我有另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他的语气忽转慎重。 「咦?」她一愣,「怎、怎么了吗?」 「下下星期天,容芸想在我家办party,能否请你替我准备客人的餐点?」见她一脸错愕,他补充道:「你不需要全部自己来,也可以订外烩,至于费用和加班的钱,我都会算给你。」 容芸……听到这两个字,黄绮竹的心突然有些隐隐作痛。 李容芸,穆维哲交往三个多月的女友,他曾将对方带回家,所以她见过,是个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 v第二章[08.21] 她顿住筷子,想找理由拒绝,一时却想不到好的藉口,只得道:「我要回家确认一下那天有没有空。」 「可以尽快确认吗?这种事我实在很不在行。」他皱着眉,显然很困扰。 「既然是李小姐想办party,那应该由她来筹划吧?」她勉强道:「我怕我拟的菜单她不满意。」 「不会的,我相信你的安排。」 黄绮竹将唇咬了又咬,隔了好一会儿,才不甚情愿的开口,「好吧,我尽量挪出时间就是。」 穆维哲知道她这么说,等于答应了,于是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你了。到时,我会再告诉你派对的主题风格和人数……」 星期天早上九点,黄绮竹便出现在穆维哲家了。虽然不是很情愿,但她终究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她一面打电话联络外烩商家,一面确定自己准备的食材无误后,便着手为下午两点半的派对料理食物。 她从萝蔓生菜开始清洗,打算先弄一道凯撒沙拉。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黄绮竹回头,见到穆维哲正站在厨房门口瞧着自己。他的人很高大,站在那儿便堵住整个门。 「别这么说,应该是我谢谢你给我这份工作。」她只瞧了他一眼,便继续手上的工作。 男人打量了她一会儿,开口说:「你虽然向我道谢,但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为什么?」 黄绮竹为他的敏锐暗暗心惊,然而口中仍道:「你多心了吧,我又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吃醋?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呢?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她偷偷暗恋着他罢了。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利用表哥为自己骗来接近他的机会,却又只敢默默关心他、替他打点家务,始终鼓不起勇气向他告白。 明明已经近水楼台了,最后却因自己的迟疑而将月儿拱手让人,她能怨谁? 况且那位李小姐,说起来确实是个好对象,大学念的是音乐,个性温和,父亲则是穆维哲公司的常务董事,对他掌握经营权很有关键性的帮助。 她除了祝福他们之外,还能说什么? 「好吧,希望真的是我想太多。」见她不愿承认,他也不再追问。「那需要帮忙吗?」 她心中微微一叹,放软了语气道:「不要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你等着下午招待客人就好。」 第三者她是当不来,也无意介入别人的感情,只能自我安慰她比李容芸幸运些,至少一星期能陪他吃五天晚餐。 这份爱慕她会偷偷藏在心底,至于未来如何,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叮咚!」 穆维哲似乎还想说话,但门铃却在这时突地响起,他犹豫了两三秒后,才转身去应门。 「阿哲!」某道甜甜软软的嗓音在他开门后娇嫩的唤道。 黄绮竹听出那是李容芸的声音,心底悄悄叹息。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穆维哲语带笑意的问着,显然见到女友心情很好。 「好歹我也算是派对的女主人,当然要早点来帮忙呀!」 「你是女主人没错,不过这些琐事你就不用忙了,在party上好好玩吧!」 「那怎么行?你这人啊,公事上精明归精明,对办活动却是一窍不通,我可不放心。」李容芸嗔道。 穆维哲笑了下,低声说了什么,厨房流理台哗啦哗啦的流水声盖过了他的声音,黄绮竹什么都没听到。 这样也好,听得多了,不过徒增她伤心。 「嗨,你叫……绮竹是吧?」李容芸步入厨房,「阿哲说他把这次派对的餐点部份都交给你了?」 「李小姐。」她连忙关上水,向对方打招呼。「穆先生是交给我处理没错……您要看菜单吗?」 「不用了。」李容芸笑了笑,摇头,「阿哲既然全权交给你拟定,我信任他的眼光。」她的态度自然大方,颇有女主人的架式。 黄绮竹突然有些不自在,「我……我只是尽本分而已。」 「无论如何,今天辛苦你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 「我会的。」她垂眸道。 唉,这个李容芸,实在让人很难讨厌。 所以啊,无论她再怎么嫉妒或扼腕,也没办法试图拆散他们…… 这场派对办得很成功,宾主尽欢。 当然,有很大半的因素是餐点精致可口,大家吃得很开心,还纷纷询问主人订的是哪家外烩,打算哪天在自家办餐会时也能派上用场。 也因此,本来打算在派对前悄悄溜走的黄绮竹,硬是被拖住了跑不掉。 「是的,今天派对的餐点我并没有都订同一家的东西。」她捺着性子,勉强保持脸上笑容。「点心部份我订的是沁芳阁的,他们家的甜点用料精致细腻,且不会太甜。穆先生说今天派对的客人平均年龄约莫三十多岁,且男多于女,一般来说,男性比较不喜欢太甜的点心,所以我想沁芳阁最适合。」 「原来是这样。」一位男性客人恍然大悟,「我平时的确不爱吃甜食,但这酒酿樱桃黑森林很合我的口味。」 「您喜欢是最好了,这是他们家的名片,以后若有需要订购,可以打上面这支电话。」她递上糕点店的名片。 「啊,那这道冷盘呢?它的鸡肉吃起来好嫩,而牛肉也卤得挺入味的。」另一位客人好奇问道。 「这道冷盘是悦香饭店的招牌,不过他们不外送,所以我是事先订了,中午再过去拿。」她第n遍对来询问的人介绍道。 「我觉得今天三道不同风格的沙拉也都很棒,很清爽,吃起来感觉比较没负担,不用怕胖。」开口的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 黄绮竹抿唇一笑,「沙拉是我做的,如果你需要食谱的话,晚点我寄一份给你吧!」 v第三章[08.21] 「好啊好啊,那就说定了。」对方喜道:「啊,你把食谱传真给我好了,这是我家传真机号码……」 问到想要的答案后,对方满意的走了,而黄绮竹则累到快虚脱。 「早知道我就不该多事留下。」她小声嘀咕。 现在可好,在她多事的回答了第一位客人关于餐点的问题后,所有人都纷纷跑来请教她了。 她实在不爱出这种风头,何况虽然她前些年都不在台湾,可难保她在这类场合不会遇上熟人。 要是真遇上,那可就麻烦了,幸好到目前为止她还算安全。 现在宴会已接近尾声,结束后她还得留下来收拾,此刻也不便离去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继续撑住笑容应付客人。 「那位便是你这阵子雇用的小管家?」远远的,吕介谷倚着阳台围栏,好奇的问向男主人。 「嗯。」穆维哲淡应道。 吕介谷瞧了好一会儿,忽地轻笑,「你面子挺不小哪!」 「你知道她是谁?」男主人目光一闪。 「这不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吗?」吕介谷觑向好友,「怀疑你新聘的管家接近你的动机不单纯。」 吕介谷对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工作关系常往返世界各地,见过不少商场上的人,穆维哲邀他来的同时,也「顺便」请他帮忙瞧瞧自己的小管家。 「我并不是怀疑她接近我有什么企图。」穆维哲蹙眉,对于好友负面的说法有些意见,「我只是觉得依她的能力,不大可能找不到好工作。」 尽管他找了好友来认人,实际上心中却没抱太大希望,介谷真认得绮竹,他也很意外。 「的确如此,今天大家似乎都很满意她准备的餐点。」吕介谷同意。 「不仅是这样。」穆维哲盯着那忙碌的背影,「你还记得我的书房吧?她把它整理得乾乾净净,所有东西分门别类收得整齐,还做了标签让我方便找。」 「哟,你是说你那乱得像打过仗、满地都是书和文件的仓库?啧啧,那还真不简单。」他是见识过那恐怖的房间。 但最恐怖的是,维哲竟然还可以安然地在里头工作,并且轻易从像垃圾堆的杂乱小山中翻出想要的东西。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穆维哲将视线调回好友身上,「她将『所有东西』都分类好了,包括各类原文书籍。」 吕介谷挑眉,「你是说——」 「我书房里除了英文书外,还有许多德文和法文的小说书籍,那是以前为了练习语文能力买下的,而她居然可以照每本书的性质种类加以分类,显然看得懂这三种语文。」他扬起唇,「一个通晓英德法三种语文的人,即便只是略通,以她的能力,有可能沦落到只能到人家家里帮佣吗?」 不止这样,绮竹的谈吐与偶尔闲谈间透露的见识,也常令他大为讶异。 「原来她是在这种小地方露出马脚?想来是太喜欢这份工作,忘了掩饰自己的才能了。」吕介谷突地笑出声,「不过你这人也够阴险的了,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找我来打探。」 这女孩啊,聪明归聪明,毕竟还是稚嫩了些,恐怕也还不明白她自个儿面对的男人,有多大的能耐吧! 维哲就是这点可怕,总是以粗犷的外表掩饰内在的精明。 他的身材高壮,五官阳刚凌厉,一只胳臂可以抵得上寻常人一双粗,而那身古铜色的肌肤,总在阳光下泛着光亮。 虽然他的衣服整齐安妥的穿戴在身上,并无半分违和感,但给人的感觉仍像只充满野性的兽。 然而这只「兽」,却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和直觉,以及与他外表不甚相符的精明脑袋。 过去,曾有不少对手见他是工人出身,一路爬升当上建筑公司的老板,认为他没受过什么教育,也不懂商场的尔虞我诈,以为他愚笨可欺,却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也不想想,他能够白手起家至拥有如今的庞大事业,又岂是泛泛之辈? 「你现在总该告诉我,她是谁了吧?」穆维哲懒得虚应,要好友直接说重点。 「其实我原先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听你这么一讲,倒是多了几分肯定……」吕介谷摸了摸下巴,「你说她是杨继正的表妹?」 「嗯,她似乎是继正的远房表妹,不过我瞧继正对这事应该不大清楚。」这也是为何他未考虑自继正那里得到情报的原因。 依继正当天的神情,对绮竹的了解恐怕比自己还不如。 「我倒不晓得他们俩竟然有亲戚关系。」吕介谷笑道:「不过你可以放心,若她是我想的那个人,她接近你,绝不是为了做什么商业间谍。」 「我只要知道她到底是谁就好。」他实在懒得再听好友继续废话。 「我仅见过那人一次,她行事向来低调。不过,她在近一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倒是与你聘来那位小管家的时间相差不远……」吕介谷吸了口气,「我猜,她很有可能是艾微.黄。」 穆维哲皱眉好一会儿,才道:「那是谁?」 吕介谷低低一笑,「所以我才说,她若是我想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商业间谍。你们身处的领域不同,你没听过这名字是正常的。」这回,他不等好友催促,直接道:「艾薇.黄这名字在华尔街非常出名,是个天才专业投资人,她的眼光奇准,投资获利惊人,关于她的事蹟不胜枚举。像她在两年多前即预言了金融海啸的发生,使她客户的损失降至最低。」 没料到自家管家来历如此传奇,穆维哲脸上难得出现错愕的神情,「你说……她是专业投资人?她才几岁?」 「我不清楚她的岁数。不过传闻艾薇.黄出身小康家庭,智商高达一百六,一路拿奖学金的她,十二岁即自宾州大学商学院毕业,十四岁取得博士学位,之后便进入投资市场,没几年就闯出名号来。 「假设她现在才二十四岁,也已经工作十年了。而我说她不可能是商业间谍,除了你们身处不同领域外,拥有那颗金头脑,她的身价恐怕未必在你之下。」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觊觎他的公司。 穆维哲瞪着那忙碌的娇小背影,说不出话来。 此刻,她正收拾着屋里的空餐盘,一身轻便简单的服装、普通的长相,怎么看都不像介谷口中的天才…… 「先别理会她了。」吕介谷突地出声,「你今天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做?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穆维哲一凛。还真差点忘了此事。 「走吧!」他又瞧了她几眼,才转身离开。 【第二章】 当夕阳最后一丝余光自地平线消失后,夜幕笼罩了大地,黄绮竹将最后一个盘子洗好放回架上,长长吁了口气。 v第四章[08.21] 她觉得很累,从发梢到脚指尖,无一不累到麻木。 但更累的,是那源自心理上的疲倦。 客人们都已离去,主人也随之出门,偌大的别墅中,只剩她一人。 忙了一整天,别说吃东西了,她几乎滴水未沾。过低的血糖让她乏力的趴在客厅那套昂贵的沙发上,动都不想动。 平时她是不容许自己如此放肆的,但此刻她真的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骑机车回家。 算了,反正穆维哲今天心情大好,应该也不会这么早回家……就让她偷懒一下好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给了自己一个藉口,慢慢松懈下来。 然而躺没多久,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她挣扎着爬起,正好与进门的穆维哲打了个照面。 「穆先生。」她慌忙的想起身,偏偏方才躺了一阵,现在更使不上力,竟然有些头昏眼花地站不起来。 「别忙了。」他出声制止她,「你今天这么辛苦,就坐着吧!」 她被他瞧得不自在,又觉得不好意思,呐呐的道:「你不是陪着李小姐出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走进客厅,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我只是送她回家而已,往返不过一小时车程,能多晚回来?」 「你……送李小姐回家?」她呆住了,「可是你不是才刚和她求婚,而她也答应了?你该多陪陪她的……」 他们现在应该甜蜜地共度夜晚吧,他怎么就这么跑回来了? 穆维哲没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小塑胶袋放至她身前的桌上。「给你的。」 「这是……」她拉开塑胶袋,讶异的发现竟是她最喜欢的鸭血冬粉!而且大概是怕冬粉泡在汤里会把汤汁都给吸光,冬粉还细心的另外分装。 「我瞧你一早就来,忙到下午,都没吃东西,肯定是饿了,回家途中经过这间店,便顺道买了。」穆维哲道。 他说谎,她知道。 他当她不晓得李容芸住哪儿吗?李家在南,这家店在北,差了几十公里都有,哪来的顺路? 这男人表面不说,却默默将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底,还心细的替她买了晚餐……即便知道他已将与另一个女人步入礼堂,她又如何能不心动? 感动、苦涩、爱恋、嫉妒,各种心思在心底纠结着,偏偏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出口,最后只低低化为一句,「谢谢。」 「不客气。」他观察着她的表情,「今天多亏有你,大家都很满意。」 「哪里,我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她正饿着,也无心力再与他客气,将冬粉倒进汤里,拆了筷子便吃起来。 「实在没想到会让你忙成这样,下回若再有这类的派对,我会另外找人来帮忙的。」他语气中有些歉意。 其实,她若别花那么多心思,倒也不至于会这么累。他对于自己让她如此辛苦感到有些愧疚,但她凡事力求做到完美的性子,却又是他最欣赏的一点。 不料她听了他的话,却忽地顿下动作,脸上表情转为凝重。「穆先生,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从未见过她这般神情,穆维哲倒很好奇她想说什么。「请说。」 不晓得跟她的真实身分是否有关? 「我……」她蓦地又迟疑,犹豫了半晌,方道:「我想辞职。」 「你说什么?」他的脸色微变。 「你没听错。」将话说出口后,她原先忐忑的心也慢慢定下。「最多到这个月底,之后我不打算再做了。」 他瞪着她,「原因?」 她局促不安的笑了下,「家里……有点私事要处理。」 「我可以等你。」才刚得知她的身分,都还没弄清楚她放弃高薪工作,跑来他家当管家是要做什么,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况且,他也早习惯了她替他打理屋子的方式和她的好手艺,又岂肯轻易让她离开? 黄绮竹咬住下唇,「我的私事……要处理很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 「你根本是在敷衍我。」他不客气的道,气恼她竟以为那点小藉口骗得了他。 她不是个号称高智商的天才吗?怎么连个小谎都撒不好? 黄绮竹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我不想说,又何必逼问呢?」 不想骗他的,可她又该如何对他承认,自己当初是因为喜欢他才使计接近他,而现在又要为同样的原因离开? 在他眼里,他们不过就是雇主与员工的关系,她也不想拿自己一相情愿的感情去困扰他。 「你说走便走,连理由都不给,难道就是负责任的态度?」他不自觉地动了怒,为她竟轻易的想离去。 「我会找到人来顶替我的位置。」反正有钱,这种事好办得很。「我保证一定比我更优秀……」她越说,却发现他的脸色越难看,她无奈了。「穆先生,李小姐既然都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你们结婚是迟早的事。到时,这类繁琐的家务事,我想她会处理妥当的。」 她若留下,说不定还会被嫌碍事呢!在他的爱情里,她连女配角都称不上,又何苦继续在他与女主角身边徘徊惹人厌呢? 况且她也不想见他们甜蜜恩爱的模样。 她隐瞒身分、撒下大谎到他身边,并没什么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伟大心思,只是对先前的生活突然感到倦怠,想尝试点不同的事情转换心情。 待在自己生平第一次动心的男人身旁,为他打理家务、洗手做羹汤,确实是件很快乐的事,这半年来她过得很开心。 这样就够了,她不想把自己的付出当成筹码勒索他的爱情,不能和他在一起固然有些遗憾,但她虽然喜欢他,倒也还没爱到没他便活不下去的地步。 而现在,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谢谢你替我带晚餐回来,我先回去了。」收拾吃没几口的鸭血冬粉,她一面说一面抓起放在旁边的包包,决定回家。「如果你真有需要的话,月底前我可以帮你找另一个能干的管家。」 她快步走向门口,就在手即将碰到门把时,身后突地传来男人的轻唤—— v第五章[08.27] 「艾薇。」 她僵住,一股凉意自背脊窜上。 他……怎么晓得她的英文名字? 这一刻,黄绮竹太过震惊,忘了装傻掩饰,只能呆愣在原地。 「天才专业投资人,艾薇.黄。」他缓步走至她身边,「我很想知道,你抛下年薪百万美金的工作,处心积虑跑来当我的管家,而现在却又突然说不干了的原因是什么?这是你欠我的答案。」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说谎,知道她接近他别有目的…… 黄绮竹脑中一片混乱,她一慌,想也不想的便打开他家大门,冲了出去。 只是她的速度再快,又怎么快得过整副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男人? 穆维哲一见她动,立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好纤细!在握住她手的同时,他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的手腕被他的大掌包覆着,彷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他这才想起,她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穆维哲不自觉的放轻力道,就怕不小心伤了她。 而她脸上仓皇的表情,也莫名的令向来对情感陌生的他心软。 他放缓了语气,「我晓得你这么做没有恶意,我只想知道原因。」 她若真想对他不利,多得是下手机会,可她不但没那样做,反而尽心尽力的为他打理家务、煮饭烧菜。他相信她没想过要害自己,只是不懂她为何要这么做。 「对、对不起……」她垂下头。 他拧眉,不知为何面对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竟让他有自己是加害者的错觉,真是见鬼了!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她当然晓得呀,只是真正的原因她不能说,说了他也未必会信。黄绮竹心虚的想着。 因为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质疑,一感到他的力道减轻,她便突然使劲抽回自己被捉住的手,再度转身逃走。 穆维哲没料到她居然还会逃跑,不禁愣住,待回过神时她的背影已消失在道路转角。 该不该抓她回来问清楚呢? 他犹豫了三秒。算了,反正他们总有机会再见面,她逃不掉的。 就先让她回去想想该如何对他解释吧! 穆维哲又瞥了眼她消失之处,才关上自家大门。 「活该!谁叫你不早点跟他把话说清楚?」施沂蕊用粗吸管戳了戳好友脑袋,然后才撕开外面的塑胶纸包装,将吸管插进大杯的珍珠奶茶中。「能把事情搞成这样也真不简单,你那颗尊贵的金头脑是摆好看的啊?」 「我要说什么?」黄绮竹没好气的摸了摸自己额头,「说他曾在偶然的情况下救了我,让我从此记挂着他,甚至舍弃高薪工作去当他的管家?还是告诉他,我先前工作遇到瓶颈,突然失去对投资市场的敏感度,因此想换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和工作,然后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想到他,所以就跑到他身边了?」 「为什么不?」施沂蕊歪头看向她,「这不都是事实吗?」 是事实没错啊,可是—— 「如果有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这么对你说,你会相信吗?」她睨向好友。 施沂蕊想了几秒,「嗯,不会。」 「那不就结了?」黄绮竹闷闷的垮下小脸。 她并不想对喜欢的男人说谎,事实上,多数时候她也没有欺骗他。她只是没告诉他,过去他们见过一次面,也没告诉他,自己的前一个「工作」是什么罢了。 能为他做事很愉快,她本来以为还可以再多待一段时日的,没想到他竟选择在昨晚向女友求婚了。 她一直知道,除去天才光环的自己,不过是个再平凡普通的女人,她长得不够漂亮、不够开朗大方,从不敢奢望他会回应她那藏得很深的情感。 只不过,她从未预料到离别来得这么快……。 「但我不懂耶,为什么他会知道你是谁?」施沂蕊侧着头皱眉道:「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也伪装得太好了吧?但要是他最近才发现……你都已经离开那圈子一段时间了,先前又很低调,他究竟是如何晓得的?」 「关于这点,我也一直很疑惑。」黄绮竹咬唇思索着。 或许她曾在言行间不小心露出破绽,但应该不至于让他猜出她的身分才对。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施沂蕊问。 她顿了一下,低声道:「不晓得,可能先休息一阵子吧!」 明白好友沉默背后那些说不出口的包袱,施沂蕊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你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回家?」黄绮竹轻笑,语气却很苦涩。「我哪还有什么家能回呢?」 「绮竹……」施沂蕊叹了口气,「唉,好吧!你爸妈那样,我实在也不方便劝什么,你若想继续留在台湾也行,至少我多少可以帮上你一些忙。」 「那当然。」黄绮竹眨眨眼,「我过去赚的钱都给爸妈了,现在身上只有在当穆维哲管家期间赚的那几万块,本来就打算赖定你了。」 「这还差不多。」施沂蕊满意的点点头。 黄绮竹稍稍放松了心情,正想再说什么,没想到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我先接一下电话。」匆匆从皮包里拿出手机,那是组不认识的号码,她接了起来。「喂?」 「你是绮竹吧?」电话那头是有点耳熟的男声。 「我是,请问你是?」 「杨继正。」对方直接报了自己名字,「维哲出了事,现在正在xx医院,麻烦你过来一趟。」 v第六章[09.02] 「什、什么?」她呆住,急急问道:「他受伤了?严重吗?」 「目前情况还不清楚,总之你先过来就对了。」 「喔,好……」她愣愣地应了,才突然想起不对劲。「呃,可、可是我昨天已经辞职了耶!」 「辞职?」杨继正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外,「你不是很缺钱?维哲给你的薪水应该不错吧?」 「是很好,但我有些私人因素,不方便再做下去了……」她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当初连这个表哥也一起骗进去了。「不能找穆先生其他家人吗?」 「你不知道吗?他的父母晚年得子,现在已经七十多岁了,住在花莲养老。你忍心要他们跑上来照顾儿子?」 她还真不知道这回事。「那你可以找他女友啊!穆先生昨天才向她求婚,她也答应了……」想到这,她的心又微微疼了起来。 「我打过了,李小姐要工作,没空。」这回,杨继正答得更快了。 难道工作会比男朋友受伤还重要黄绮竹一听,突生怒意,但转念一想,自己并没资格,也没立场说什么。何况她很担心穆维哲的情况,眼下实在没心思继续生李容芸的气。「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医生说他的左腿有轻微骨折,身上不少擦伤,不过这些都还好。唯一要注意的是他的头部受到了撞击,大脑里有血块,暂时还不确定会造成什么影响。」病床前,杨继正淡淡地向她解释穆维哲的伤势。「他是中午和我谈完公事、离开餐厅后出的车祸。」 无暇理会他们当时究竟在谈论什么公事,黄绮竹双眼直盯着病床上那苍白的男人瞧,心疼万分。 怎么办?她明明想逃离,现在却又放不下了。特别是当见到他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理。 该留下来照顾他吗……她迟疑着,却发现心中的天秤早已毫不犹豫地朝「留下」那一方倾斜,半点也不给她挣扎的余地。 要不这样吧!她就照顾到他醒来,确定他无恙后,就真的要走了。反正他有伤在身,总不可能追上来……黄绮竹说服着自己。 下次,她会记得换手机号码,不会再被找到。 杨继正观察着她表情的变换,几秒后才又开口,「那维哲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去替他处理一些其他的事。」 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我走了。」杨继正又多望了她几眼后,转身离去。 等待的时刻特别难熬,尽管医生护士再三向她保证穆维哲并无大碍,只需要住院个几日并观察他脑内血块的情况,而此刻他的昏睡则是源于麻药未消退的缘故,但那仍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黄绮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悬空的指轻轻描绘着他脸庞的轮廓。 以世俗眼光来说,他或许称不上英俊,但她就是觉得这样的他……很好。 两年前,她回台湾探望爷爷奶奶,与朋友在海边玩时却意外溺了水,就是这双强健的膀臂将她救上岸的。 当她在生死之际痛苦挣扎时,是他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海救起她。 其实那情况一点都不浪漫,海水又冷又咸,她被呛得迷迷糊糊,他身上的西装也被浸得湿透,待好不容易回到岸上,两人都狼狈万分。 然而,她却始终忘不了那双厚实有力的大手,以及那宽阔的胸膛。 穆维哲。他无意中掉落的名片,让她得知了他的身分。 从名片上的头衔,对照他的穿着,她知道他是来参加在附近滨海饭店举办的同业餐会。 只是知道了他的身分又如何?她只是他生命中的某个匆匆过客,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默默将名片小心收好,假期过后,她回到纽约,将这段回忆搁至心底深处尘封。直到半年多前,她无意间在台湾的网路新闻上乍见他的名字,才突然起了想与他重逢的念头…… 怔怔望着那张难得苍白的面容,她的心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在她心底,这男人永远是那样的高大强壮,足以为身旁的人撑起天,让他们安稳的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现在这样虚弱的他,令她好陌生…… 也不知她究竟发了多久的呆,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黄绮竹猛地回过神,转头瞧向来人。是李容芸。 「李小姐!」她慌乱的站起身,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内心却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别这么客气。」李容芸摆摆手,「继正有大致和我说过情况了,阿哲现在还好吧?」 「他……还没醒呢!」 李容芸走上前,「嗯,不过还能住在普通病房,应该没什么大碍才是。」 黄绮竹听出她的语气不怎么心疼,有些讶异。 她不懂,前一天才戴上求婚戒指的李容芸,为什么此刻好像并不太关心男友的伤势严重与否? 再仔细瞧瞧对方的神情——竟一点也不慌乱? 「医生说他脑中有血块。」她脱口道,不喜欢李容芸不在乎的态度。 「我知道,继正说过了。」李容芸皱了下眉,仍未因此显露担心的神色,反而不耐的喃声道:「真是,怎么挑这种时候……」话说到一半,她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身旁有人,即时住了口。 但正一心注意她言行的黄绮竹,已将那未竟的话听进耳里。 她可是在嫌穆维哲出事麻烦? 默默想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道:「李小姐,既然你已经来了,那穆先生就交给你照顾吧!」 「我?」李容芸愣了下,连忙挥挥手。「哎,还是你来吧!我对照顾人这种事一窍不通。」 「可是我已经辞职了。」她蹙眉,越来越觉得对方的态度很诡异。 「辞职?什么时候的事?」李容芸叹了口气,「算了,那不重要。我再过一阵子就要开个人演奏会了,最近忙得不得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可以看顾他的合适人选。阿哲先前就常夸你心细,总替他将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我看,他住院这几天你就先继续照顾他吧!要是他没付你薪水,我给你就是。」 「李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她忍不住动了怒,「穆先生是你的男友,你该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 受了伤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此刻都还没清醒呢!身为他的女友,她怎么可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v第七章[09.06] 李容芸挑了挑眉,「你这是在替阿哲抱不平?」 「我……」黄绮竹顿时语塞。 是啊,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情侣间的事,她有什么资格置喙? 可不甘心啊……她是多么想留在穆维哲身边,却不得不离开,而眼前这个能拥有他的女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黄小姐,我不晓得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我和阿哲交往了几个月,早已有共识。我们工作都很忙,因此不可能有为了对方受伤住院,就丢下工作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这种事。」李容芸的语气听起来冷静理智,「我知道阿哲信任你,有你在这边照顾,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还有事忙,必须先走,等他醒了,再麻烦你打电话告诉我。」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便条纸,匆匆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放在桌上。「那么我先回去了。」 黄绮竹没再说什么劝阻的话,她太失望了,过去对于李容芸的好感通通归零,尽管理智上晓得对方的话有道理,但情感上却仍无法接受她的冷血。 走回床边,她万般心疼的望着仍昏迷未醒的男人。 受了伤,心爱的女人却只来匆匆瞧他一眼就走,若他知道了,会不会很伤心? 她要照顾他! 忽地,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扎了根。既然没有其他人了,那就由她来吧! 不管他醒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打算如何逼问她接近他的理由,她都会在这里陪着他,直到他能够出院为止…… 她下定了决心。 【第三章】 黄绮竹睡得很不安稳。 说起来,她一直是个会认床又浅眠的人。 勉强在克难的陪床床上翻了个身,试图换个舒适一点的姿势,却正好面向到刺目的阳光,令她不得不睁开眼。 这……是哪? 有那么一瞬间,她处于某种茫然的状态,混沌的脑子隔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喔,对,这里是医院,昨天穆维哲出了车祸,而她留在医院照顾他…… 一想到自个儿暗恋的男人,她惊坐起来,慌忙的想检视他的情况,不料转头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她张嘴,喉咙却像哑了,只能愣愣望着对方发呆,过了许久才终于挤出声音。「你……醒了?」 他什么时候醒的?她竟然一无所知。而他又这样瞧了她多久? 「嗯。」男人轻应了一声,黑沉的双眸仍是瞅着她。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起之前自己身分被揭穿的事,心中突然生起一股逃跑的冲动。 明明昨天才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照顾他到出院的,可想归想,此刻她却没有勇气面对清醒的他。 她很缓慢的挪动身躯,一点一点的将太空被拉开,好避免到时要逃跑还很糗的被绊倒…… 「你很怕我?」低柔的嗓音沉沉响起,听不出一丝情绪。 她僵住,苍白的脸望向男人。 见鬼了,他难道有读心术不成? 殊不知,她脸上的表情早已泄露一切。 「你怕我。」这回,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黄绮竹直觉想反驳,可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她却突然气虚了,只好把话吞回肚里。 好吧,她确实怕他。 「你看起来像是随时想逃跑的样子。」男人又开口了,精准而犀利的看穿她笨拙掩藏的心思。 「我、我怎么会……」她硬是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你想太多了,我、我只是太惊喜……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他又观察了她一会儿,久到她怀疑自己都要石化,才缓缓开了尊口,「没醒很久。」大概只看她在那张陪病床上不安稳的翻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这样啊……」呜呜,她快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啦!「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会痛吗?」 他沉默了一下,「还好。」 这点痛,他想他还可以忍耐。 他的惜字如金让黄绮竹稍稍定了心,虽然那代表着就得由她想话题谈,不过至少,她不用马上面临被质问自己真实身分的尴尬。 「我看我还是去找医生或护士来帮你看一下好了,做些检查,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她终究还是没胆和他继续独处,找了个理由准备唤其他人进来。 「先别忙。」他出声阻止了她的动作,「我有事想先问问你。」 来了! 咚!黄绮竹彷佛听见自己一颗心往下沉的声音。 他准备和她算那笔帐了! 若不是紧张得双腿发软,她想她应该已经夺门而出。 「有事……以后再问也可以吧?你的伤势比较要紧。」她颤声道:「我……我看我还是去叫人……」 没等她结巴完,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想问,我是谁?」 「什么?」完全不在预料中的问题,让她完全呆住。 男人伸手抹了抹脸,终于流露一丝困扰神情。「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而你又是什么人?」 v第八章[09.11] 他的表情认真,看不出半点玩笑模样。 她瞪大了眼,各种纷乱的念头在脑中浮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还没睡醒。「你、你的意思是——」 男人的态度倒是颇镇定的。「看起来,我好像失忆了。」 穆维哲失忆了。 自医生口中证实了这情况,纵使再怎么不愿相信,她也只能面对现实。 虽然医生说这种情形应该只是暂时的,待他脑中瘀血消退后,多半便能恢复记忆,但她还是很不安。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坐在床沿,她忧心忡忡的凝望着他。 尽管先前一直害怕面对他的质问,可得知他失忆的事,却令她更为担忧。 相较之下,她宁可被他逼问、被他讨厌,也情愿他好好的,不受半点伤害。 「也不是全想不起来。」他将她眼中藏不住的关怀仔细的看在眼底。「我脑中是还有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我知道我的工作与建筑有关,但详情不是很清楚;我也记得我讨厌生菜、喜欢面食……不过关于人,我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噢。」所以,他也不记得她的事了。 黄绮竹垂下头,心里感觉很复杂。 她好矛盾,一方面怕他追问自己的事,另方面却又因被他遗忘而难过。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穆维哲又开了口。 「我叫黄绮竹。」她拿了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是你的……管家。」 唉,真没用,在他身边混了半年,却仍只是他的管家。 「管家?」他扬眉,语气中有着怀疑。 「是啊。」她一愣,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们之间真的只有主雇关系?」他突地凑近,彷佛想将她整个人看穿。 她轻轻一颤,心跳蓦地乱了。 尽管失去记忆,这男人与生俱来的威势依旧存在。 「当、当然,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她勉强定下心神道。 「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他伸手,将她因心慌偏到一旁的头转正回来,面对自己。「你很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啊……」黄绮竹一面说着,一面想后退。「要是你出了事……我就失业了。」 她不懂他怎么了。过去他待她总是生疏有礼,为何失了忆就突然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可是他们这样……似乎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直到他开口,她才傻傻发现自己居然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了。 「这……本来就不好,男、男女授受不亲啊!」她一急,竟迸出这么一句。 穆维哲先是一怔,随后低低的笑了。「你真可爱。」 她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像是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很有趣,他的指尖开始不安分的往上,轻划过那触感粉嫩的娇颜。「你要不要考虑改一下说词?」 「什么?」她隔了好几秒才有反应。 「你确定我们真的只有主雇关系?」他望着她,「我总觉得你看我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员工对老板,倒比较像是……」他顿了下,不意外见到她脸上闪过的紧张。「恋人。」 黄绮竹呆住了。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的爱恋,竟然连刚从昏迷中清醒,甚至还失忆的他,都察觉到了…… 「绮竹?」男人催促着她回答。 「我们之前真的没有什么。」她慌乱的摇摇头,「只是、只是……」 只是我暗恋你而已。然而这样的话,她又怎么敢对他说? 「只是什么?」显然他执意得到答案。 此时,病房门被开启的声音,打破了房中暧昧的氛围。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匆匆忙忙的离开病床边,脚下还笨拙的绊了一下。 「小心。」男人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谢谢。」他的体温熨烫了她,看着他,黄绮竹觉得自己开始晕眩了。 「我打扰了两位吗?」 她回头,见杨继正站在门口,瞧着他们的表情高深莫测。 「表哥!」意识到自己与穆维哲的样子看起来太暧昧,她急急将胳臂自男人的手中抽出。「你来得正好——」 「他是谁?」病床上的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他是我表哥,杨继正。」她简略的道,又回头望向杨继正。「表哥,穆先生他……」 「我知道,是医生打电话要我来的,他和我说了大致的情况。」杨继正走到病床旁,对着穆维哲说:「听说你失忆了?」 「我和你很熟吗?」穆维哲淡淡问道,同时也间接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国小国中同班九年,相识二十多年,目前我担任你公司的法律顾问,这样算熟吗?」杨继正平静的反问,一点也没因得知他失忆而大惊小怪。 v第九章[09.17] 黄绮竹有些讶异,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她当初只知他们相识,于是才耍了点小心计利用表哥接近穆维哲,倒不晓得他们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穆维哲没答话,却转头看着黄绮竹,眼神中有着询问。 只是个细微的小动作,却不经意的分出了亲疏。 她点点头,「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是表哥介绍我们认识的。」 穆维哲这才又回望杨继正,「那么,为什么我们高中没有同校?」 杨继正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道:「那时你说学校根本教不了你什么,所以国中毕业就去工作了,晚上再念夜间部高职。事实证明,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你比其他同学都更早成功。」 三十出头就拥有自己的事业帝国,维哲确实有他的能耐,和这样的人无论当朋友还是敌人,都得很小心。 穆维哲打量着他,「你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杨继正薄唇勾了勾,「我自然不属于『其他同学』。」他的语气从容而自信,事实上,他也的确有那个本钱。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们的友谊可以维持二十几年了。」穆维哲慢慢放松了表情。 杨继正挑了挑眉,「这是我的荣幸。」 「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为了私事还是公事?」 「幸好你的精明没跟着记忆一起丧失。」杨继正微笑,「虽然这时候找你谈公事好像有点不人道,不过在你出车祸前,我们正在讨论一个很重要的议案。很遗憾的是,这世界不会因为你的失忆而停顿,因此我希望你能够重新把事情脉络厘清,然后尽快决定该不该授权给我进行下一步。」 说着,他拿出一份厚厚的牛皮纸袋。 「我尽力而为。」穆维哲接过纸袋,搁在一旁。「不过我想知道,依我们过去的合作模式,我是听从你的建议直接授权,还是会仔细看过再做决定?」 「你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人,即便是我的建议,你也会在与我讨论过后,仔细分析利弊再行决定。」 穆维哲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打算现在讨论吗?」 黄绮竹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谈,本来实在不忍他才刚清醒,甚至连记忆都还没恢复就得处理公事,因而想出声制止。 可她也晓得,表哥是个知轻重的人,若非事情真的十分迫切,他断然不会在明知穆维哲状况不好的情形下仍坚持讨论公事。 顿时,她有些为难起来。想了想,她开口,「表哥,我要去楼下便利商店买点东西,你先在这里陪陪穆先生好了,若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趁这机会和他说,但别讲太久,穆先生需要多休息。」 这样算是比较好的安排了吧?她此刻离开也正好避嫌,免得表哥碍于她在场不方便谈公司机密。 不料杨继正还未说话,穆维哲却忽地先捉住她的手。「不必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他的态度很明显,不希望她离开他的视线。 「呃,可是……」这样不好吧? 杨继正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况很有趣,目光在两人间游移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别着急,我没打算现在谈公事。维哲,纸袋里的那些资料很多很杂,等过个几天你看完我们再来谈。若在这段期间内你记忆恢复,那更好。」 「也行。」穆维哲考虑几秒,同意了。 「那就这么说定。」杨继正顿了顿,随后转头望向黄绮竹。「对了,我刚来的时候,护士小姐交代我顺便请你出去办手续。」 「喔,好。」黄绮竹愣愣应道,打算和杨继正一起走出病房,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牢牢握住。「呃,穆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她在唤他「穆先生」时,似乎从他脸上见到一闪而逝的阴沉? 「我得先去替你办手续。」她轻轻挣扎,想抽出自己的手。 他又瞪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松手。 手被放开的那瞬间,黄绮竹松了口气之余,却又突感失落,但她不敢深思他的行为与自己的心态,只能低着头匆匆随杨继正离开。 走出病房,杨继正没说关于办手续的事,却倏地定住脚步。 「表哥?」她一脸困惑,不明就里。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就长话短说了。」他转过身,双手环胸望着她。「我知道你接近维哲别有用心,但我也看得出你其实没有恶意,所以暂时不跟你追究这件事,希望你好自为之。」 黄绮竹一脸怔愣,没想到她自以为稳妥的计画,竟先后被穆维哲与表哥识破。 她是不是真把这两个男人小觑了? 「别担心,我之所以找你出来,并不是要谈这个。」虽然他确实想让这生嫩的小骗子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好蒙骗的人,但此刻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我认为维哲这次出车祸的事并不单纯,所以我希望你尽量跟在他身边,别让他再出什么意外。」 「什么?」她再度呆住。 「你没听错,我怀疑这场车祸是人为的。」杨继正的语气很冷静,「有人企图伤害维哲,甚或更严重点,想要他的命。」 「为什么?」她不解。依穆维哲的性子,应该不会与人结怨吧? 「牵扯到利益的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么说……也是。想起某些不开心的事,黄绮竹的神色不由得黯淡下来。 「总之这段期间你就好好照顾他吧!别让任何人与他独处,包括李容芸。」杨继正不意外见到她神情转为错愕。「因为我认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她父亲。」 「怎么会……」这两天的「意外」太多了,黄绮竹发现自己无法消化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 「详情我一时间很难向你解释清楚,反正你小心点就是。」他慎重的叮嘱,「那么我先走了。」 说完,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 黄绮竹的脚步顿在原地,讶异的转身望向发话的男人。 「你不是睡着了?」就是见他闭了眼,呼吸均匀,她才打算离开去忙别的事,没想到连门把都还没摸着,就被叫住了。 v第十章[09.21] 「所以你想趁我睡着时离开?」 「不是的。」她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去楼下买点东西而已。」 虽然一开始确实存有逃走的心思,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哪敢随便丢下他一个人不管啊? 但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她总觉得醒来后的他……很奇怪。 只要他人是清醒的,目光就离不开她身上,即便是在看继正表哥带来的资料,也仍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她稍有个动静,就会引来他的关注。 害得她只不过是要出去买点东西,也搞得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那么……我先下去了,十分钟内回来。」她匆匆交代道。 结果,她很快地至一楼的便利商店买了些简单的日常用品,以及自己最爱的糖果后,不敢多加耽搁,付了钱便直接回到病房内。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那么匆忙,只是不想让病房内的男人感到不安。 表哥信任她,所以将穆维哲交给她,她自当尽全力去照顾。 她晓得,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从容,与过去没什么分别,但一个失了忆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她是穆维哲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对她的依赖,她可以理解。 当黄绮竹回到病房时,病床上的男人正拿着文件审视,见到她回来,绷紧的眉头才稍稍松开。 然而这会儿,却换她不满了。「你怎么又在看那些东西?」她走到他身边,不客气地抽走他手中的资料。 平时她是没这个胆量的,但事关他的健康,她不能不管。 况且这两天,他为了这些东西已经几乎废寝忘食,双眼都是血丝,他本人无所谓,她看了却好心疼。 穆维哲其实伸手就能把文件拿回来,但他没有动,只是瞧了她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我不快点弄懂不行,自你表哥拿这些东西来至今,都已经过了两天,我对于这些东西仍是一知半解。」 他难得流露的倦态,令黄绮竹心头一紧。 她不忍的出言安慰,「那不能怪你啊,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要你看懂那些专业的东西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问题是,就像那个姓杨的说的,这世界不会因我的失忆而停止转动。」 「但这世界也不会因为你的缺席而毁灭。」她难得生出勇气,反驳他的话。 穆维哲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黄绮竹被瞧得心慌意乱。 这几天都是这样,每当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她的一颗心便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我……我并不是要否定过去你是多么优秀有成就的人,但不管是钱还是事业,都只是身外之物,就算失去了,改天再赚回来就有,健康却是无价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身为公司老板,底下有数以千计的员工,若今天我倒下了、离开了,或许依我的能耐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可很多家庭的生计却会因此失去依靠。」他的表情沉着而认真,「当我当上老板时,就不再只是为自己而活了,你懂吗?」 她怔怔望着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个男人呀,就算失去了记忆,性子却仍未改变,依然是她心中最景仰爱慕的那个穆维哲。 「所以,你是为了他们才那么努力的?」 他微微扯动唇角,「这么说未免又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会这么认真也是有私心的,毕竟我想试试能不能尽快找回记忆,好让生活恢复正常。」 听到他想找回记忆,黄绮竹只觉得胸口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你……很想快点恢复记忆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那当然。」他显然觉得她的问题很莫名其妙。「没有人会希望失去自己人生三十多年的回忆吧?」 「是没错啦……」她轻咬着下唇,有些不安。 他想恢复记忆她当然可以理解,只是恢复了以后呢?若发现这场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意外事故,竟是未来岳父主导的,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而他和她之间,又会变得如何……她很胆小,不敢去深思这个问题。 「何况,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淡淡抛下另一句话。 她错愕地抬头瞪向他,先前的感动和不安顿时消散。她结巴地道:「我们就、就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啊,哪还有什么?」 「你确定?」大掌再度爬上她红透的小脸,穆维哲发现自己最近似乎迷恋上她柔嫩的触感。「没有进展成男女朋友之类?」 他是失去记忆,不代表心也盲了。 这女孩想什么都写在她脸上,那些因他而起、掩不住的担忧和爱慕,以及在他受伤后几乎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的举动,他又岂会看不出她那点透明的心思? 尤其当他碰触她的时候,她脸上惊喜和紧张的神情,绝非伪装。他想,她说的是真的,不管过去他心底是怎么想,至少表面上看来,过去的他们应该并没有什么——除了她暗恋他以外。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之所以这么逗着她,只是觉得她不知所措的表情很有趣。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聊、很没意义,却不知怎地没想过要停止。 她确实很配合他的捉弄,马上瞠大了眼,一脸慌乱。「怎……怎么可能?我们当然只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关系呀!何况你也已经有……」想到李容芸,她的语气不禁黯了下来。 「有什么?」他敏锐的察觉她情绪突然转变。 「没事。」她僵硬的摇摇头,「你工作忙,几乎以公司为家,我只是替你整理房子的管家,平时我们很少碰上面。」 她本来想和他说李容芸的事,但是突地想到表哥的嘱咐,到口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想在事情未明前对他说太多。 怕他继续追问,她立刻又道:「好了,时间也晚了,你早点休息吧!这些东西我可要先没收,明天再还你。」她一面说,一面把文件装回牛皮纸袋中,在手中抱得牢牢的。 「要我休息可以,你得留下来。」他和她谈条件,不想她走。 黄绮竹深深叹了口气,却没半点意外,毕竟前几个晚上也都是这样,而且大概是怕她睡得不舒服吧,在他知会院方一声后,原本那张陪病床已经被一张单人床取代,虽然因为认床的关系,她依旧睡得不是很好,但至少舒适多了。「你放心吧!我会留在这儿陪你,不会走的。」 听到她的保证,他满意的点头,心中某个角落感到踏实了些。 v第十一章[09.25] 对于自己的生平点滴,他目前所知并不多,甚至不晓得自己有什么亲朋好友。照理说,他应该感到非常焦躁不安才是。 然而有她在身边,悉心照料关怀着,他却突然觉得,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有她,在他身边…… 【第四章】 几天后,穆维哲出院了。 本来黄绮竹不让想他这么早出院的,但连着几件怪事发生,使得她不得不心生警戒,最后决定趁早带他回家—— 某夜,先是个身穿白袍、自称是医生的人进入病房,拿出针筒说要替穆维哲打一剂降脑压的药,却在碰上正好来巡房的住院医生时,仓皇逃走。 再来,又是一个生面孔的护士,趁着她外出办事时,端着水杯和药进来要穆维哲服药。 也幸好他这几日缠她缠得紧,她不在,他便坚决不肯服药。而他体型高大,那名「护士」也没办法对他怎样,最后只得留下药离去。 黄绮竹回来后听说这件事,不敢贸然就让他吃药,于是跑去问护理站,却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这时,她才对表哥所说、关于有人企图谋害穆维哲一事,有了真实感。 所幸这几天李容芸都没来医院,也未试图和她联络,正好令她松了一大口气。 「来,这是你的房间。」到了他家后,她替他推开房门。 他的脚伤未癒,行动不便,必须拄着拐杖,因此所有事情仍是她张罗。 好在替他工作了半年多,这家她比他还熟,不至于手忙脚乱。 穆维哲打量着自己的房间,「我对这里有些印象。」然后,他转头望向另一旁的门,「那里是书房?」 「嗯,对。」她走过去打开书房的门,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你的书房以前可是『精彩』得很,我都怀疑你怎么在里面工作的呢?」 「想必是很乱吧?」他发现,她虽然长得不算漂亮,但是笑起来,有种独特的韵味。 特别是她右颊有颗浅浅的小酒涡,很可爱。 「看来你还挺了解自己嘛!」她颊畔那小小的酒涡陷得更深了。「我那时花了快一个星期,才整理出一点样子呢!」 他走进书房,看着那整整两面墙的书柜,上头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怕是上千本跑不掉。 正对书房门口的那面墙有扇大窗户,由于房子位于山腰,透过窗外瞧出去,便可见远处苍翠的青山。 他是不知道先前这书房究竟乱成什么模样,不过现在这个空间,给他一种莫名的心安感。 他请的这位小管家确实很能干。 「那……你先四处瞧瞧,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我下楼去准备午餐。」 「嗯。」穆维哲应了声,他也确实想要暂时独处一下。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随手拿起一份翻了翻,放回去的同时,却见到一张压在玻璃垫下的纸。 那张纸上简单画了他书房的摆设,并在书柜上各层标了编号,下头则写明哪类的书放在哪区。娟秀的字迹,想来是出自他的小管家之手。 他的视线往下移,发现书桌抽屉的各层也贴着标签,标示着每个抽屉中所放的物品。 他环顾四处,打量这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然后,似乎有某个画面自脑海中掠过——同样是这个房间,书籍、衣服、文件却丢落一地,还有许多网路书店的邮寄纸箱及书局的纸袋散在各处…… 他发现,自己记起这书房过去的样貌。 那么其他的记忆呢? 穆维哲若有所思的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再次翻开那些搁置在桌上的文件。 「午餐准备好喽!」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道轻快的声音。 他抬头,见到黄绮竹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 「别太期待,你刚手术完,我不敢弄刺激性的食物,所以只有很简单的清粥小菜而已。」她一面说,一面将一碗白粥与几碟小菜放在书桌上。 「你的份呢?」他注意到她只盛了一碗粥。 「我?我无所谓呀,不吃也没差。」以前她工作忙碌,几乎都没时间吃午餐,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不吃的习惯,只有前些日子在医院时,偶尔会陪着他吃一点。 闻言,他皱了下眉,「你再去盛一碗粥上来。」 「好,等我一下。」以为他嫌份量太少,她乖乖的下楼,另外盛一碗上来。 「坐下陪我吃吧。」他在她端上另一碗白粥时说道,并把汤匙递给她,自己则使用筷子。 黄绮竹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心湖因他的体贴隐隐荡起一阵涟漪。 她没说什么,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陪着他吃午餐。 「这不是普通的白粥?」尝了一口,他便喝出味道来。 表面上,这粥与一般的白粥无异,入口却别有一番鲜美,但倒也不似一般高汤的浓醇或调味料的单调,而是略带着清鲜的滋味。 「你喝出来了啊?」她缩了缩肩膀,倒有几分心虚。「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吃鱼,但听人家说手术后吃鱼对身体复原很有帮助,所以我熬了锅鱼汤,然后再用鱼汤煮粥。」她偷觑了他一眼,「鱼的味道很重吗?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去下个面给你吃?」 「不用了,其实喝不太出来,我只是好奇。」穆维哲淡淡的道。 他确实不那么爱吃鱼没错,但是也没到厌恶的地步,她会知道,究竟是他曾说过?抑或她自己发现的…… 意识到自己竟为这种琐事费了心神,他心中微微一凛。 不对,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得操心,现在该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 「吃饭时间不准想公事!」 v第十二章[09.30] 眼前的文件突然被抽走,穆维哲仰首便对上她不悦的神情。 「难道我煮的东西,有难吃到让你得配着公事才咽得下吗?」她气鼓鼓的瞪着他。 穆维哲瞧着她生气的样子,一时失了神,感觉那在他记忆中总是只有个浅浅影子的管家女孩,形象突然鲜明了起来。 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她胆子其实不大,又很容易紧张,被他逗两下就像只不知所措的无辜小白兔,害怕却又不敢跑。 可一旦事关他的健康或安危,她就像变了个人,不但有勇气教训他,还会抢他的东西。 她真的很关心他呢! 意识到这点,穆维哲的心情莫名感到愉悦。 「别说什么那些公事很重要你非现在看不可之类的话。」她没注意到他异样的眼神,仍迳自唠叨着,「整天都在看,多伤眼呀?」 穆维哲的筷子顿了顿,心念一动,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要不然以后你念给我听好了。」 「念什么?」她一脸呆愣,「你不会是在说你那些文件吧?那很多都是你公司的机密,怎么可以让我看?」 「难道你当初在帮我清书房时没见过?」 她摇摇头,「我主要只帮你整理书柜而已,公司相关的东西我都放在一起,至于内容是什么,我就没看了。」 「无妨,我信任你,吃完饭你就念给我听听吧。」 她想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现在的她,也确实该时时待在他身边。「噢……那好吧!」 凉爽的春日午后,东风路经开启的窗棂,再离去时已染上浓浓的书墨香,隐约还混杂着悦耳如风铃般的轻音。 穆维哲闭上眼,听着一串字正腔圆的英文自红嫩的小嘴中吐出,脑中一面消化那些资讯的同时,也想着她的来历。 她难道都没想过,一个单纯替人打扫家里兼煮饭的小管家,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是件很奇怪的事吗?怎么竟从没想过要隐瞒? 又或者,这对她来说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她从未察觉不对劲? 在他心思飘得老远之际,那清脆的嗓音突然中断了。 他睁开眼,发现黄绮竹正一脸狐疑的瞪着他请她念的文件。 「怎么了吗?」他开口。 「呃……」她迟疑了一下,神情明显犹豫,最后道:「没、没什么,应该是我太敏感了。」 他迅速回想先前她念的内容,在脑中稍微组织了一下。「说说看,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真的没什么啦。」她咬咬唇,「我只是觉得……这个帐有点怪怪的。」 其实,她几乎可以肯定其中一定有问题,但她现在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管家,若说的太多,怕他会对自己起疑——可不说嘛,她又担心有人背着他在公司里做手脚…… 「我瞧瞧。」 她将报表递给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你看,我发现公司连续两年都支付为数不小的金额给这间博允企业。我对你们公司不了解,也不知道这间博允企业是做什么的,但是无论它是什么公司,突然多出来这么大笔的帐款真的是很奇怪的事。而且,你们公司仍跟过去其他有往来的企业继续合作,只是支出数目减少了,以填补到对这间博允公司的款项上头……」 「你怀疑有人做假帐?」她说得很含蓄,但他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啊,这方面的事我不是很懂,不过是单纯觉得奇怪而已。」黄绮竹连忙道,企图亡羊补牢。 能够引起他注意,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可不想让他发现她其实懂得很多。 可惜她并不晓得,事实上,她早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没关系,等我大致把情况弄明白,会再找公司里的相关人员问问。」他神情认真而专注。 黄绮竹以为他在为公事烦忧,殊不知他也在思考她的身分问题。 「这事不急,反正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弄清楚的,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她劝着。这事不知和他的意外有没有关系,她希望能拖则拖。 这几日,表哥与她以「尚须休养」为由,不让公司里的人与穆维哲碰头,在还未查明真凶是谁之前,他们不愿冒任何风险。 「嗯。」知道她说得有理,他倒也没反对。 她松了口气,绽开笑颜。「那我继续往下念喽!」 穆维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半夜惊醒。 窗外,新月挂在墨色夜空中,以稀疏星子为点缀,傍着被风吹得摇曳的树影,突显出某种难言的静默。 他感觉今晚的风似乎特别大,拍打在厚实的玻璃窗上,传来阵阵闷闷的声响。 甚少失眠的他突然没了睡意,于是便掀开棉被坐起身,并顺手捞过斜置在墙上的拐杖。 他的脚伤已复原了大半,行动无大碍,只是某人坚持他仍得使用腋下杖,以确保左脚能够恢复如往昔,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反正他也无意逞能,便顺着她的意了。 打开房门,穆维哲决定下楼为自己倒杯酒助眠,却意外发现楼下隐约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绮竹忘了关灯吗?他有点讶异心细如发的她也会犯这种小错。 然而当他走下阶梯,却听见厨房传来细微的声响,绕至厨房门口,见到一抹穿着汤尼兔宝宝睡衣裙的身影。 不晓得是不是那身打扮所致,此刻的她看起来好娇小……令他联想到刚出生几个月、傻呼呼的可爱小狗。 她正小心翼翼的从微波炉中取出马克杯,轻吹着加热过后的牛奶。 「还没睡?」他瞧了一会儿才出声,「都一点多了。」 黄绮竹显然没料到他会下楼,吓了一跳,差点把牛奶洒出来。 v第十三章[10.08] 「哎,你怎么还醒着?」她忙将杯子搁在流理台上。 自前几天他由医院返家,便要求她暂时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正好她也不放心留他一人独处,想留下来照顾他,因此整理好简单的行李,就爽快的搬进来。 「睡到一半,突然想喝点东西,就下来了。」他顺手自架上拿了个玻璃杯,再打开酒柜拿了瓶白兰地。「你呢,这么晚了不睡吗?」 他想起那天在医院醒来时,曾见她在陪病床上翻了好久,本以为是那床不舒服的关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全然是如此。 「噢,我会认床,每次换新环境都要好几天才能适应。」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所以打算热杯牛奶喝,看会不会好睡一点。」 「你会认床?」他心中突地掠过一丝懊恼的情绪。 「没事啦,过几天便习惯了。」不想他感到愧疚,她忙道:「而且通常我喝过热牛奶就好多了。」 他瞧着她素净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双眸底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这阵子都没睡好。 「通常你睡不着都会做些什么?」他突然问道。 「咦?」 「我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不着。」穆维哲淡淡说道,举杯啜了口白兰地。 「真的吗?」果然当穆维哲一提起他自己,她立刻表现得很关心,「通常我若失眠,就会泡杯牛奶,然后把房间里的灯都关掉,打开电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每次这样听着声音会容易睡得多,你可以试试看。」 「那我们一起看电视。」他转身朝客厅走去,「反正你不是也睡不着?」 「好啊!」只要能帮到他,他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你来选频道吧,我平时不看电视的。」他将遥控器递给她,顺便在她身旁坐下。 虽然这是组双人沙发,但他的身型高大,一坐下便带给她不小的压迫感,黄绮竹有些不自在的挪动身体,却发现能移动的空间实在有限。 这应该不是错觉。她不懂为何他从医院醒来后,总是黏她黏得紧?像现在,明明就有其他沙发,他偏偏要来和她挤同一张。 只是她现在若再起身换位子,似乎也太过突兀,只好坐定不动。 「哇,是浩克耶。」当她转到hbo,正好见到一个绿皮巨人和怪物大战,暂时忘了先前的紧张情绪,转头望向他。「你介意看这个吗?」 穆维哲摇摇头,反正他藉口和她一起看电视,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就看浩克好了。」她放下遥控器,重新端起自己的热牛奶,努力忽视身边男人带来的影响。 「你喜欢看卡通?」是有点像她的个性没错。 「这才不是卡通呢!是漫画改编的真人电影好不好?」她努力为它正名。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啦!而且其实浩克并不是一个很美丽的英雄故事,除去超能力,主角布鲁斯只是个不断想克服自己弱点的普通人罢了。」 「后来他有成功吗?」穆维哲随口问道,并非真想知道剧情,而是着迷于当她努力扞卫自己喜欢事物时,脸上所焕发的光采。 那有别于她平时怯弱温顺的模样,让他明白原来她也有坚持的一面。 「不行不行,这可是电影里最重要的元素,你该自己看,我不能破梗。」她瞪大了眼,连连摇头。 说真的,他才不在乎她破不破梗呢!穆维哲轻笑,将杯中的白兰地饮尽,再为自己斟了些许,顺便问她,「要不要来一点?」 「我没喝过,好喝吗?」她好奇的问。 「可以令你晚上睡好一点。」 可以睡得好吗……她想了想,起身道:「喝一点看看好了,我去拿杯子。」 「不用。」他一手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回沙发上,另一只手在她装着牛奶的马克杯中倒入少许白兰地。「这样就够了。」 「喔?」她被引起兴致,暂时忘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低头喝了口加了白兰地的热牛奶。「好像有种特别的果香味。」 还满顺口的,她忍不住又喝了点。 他只是觑着他们交握的手,但笑不语…… 或许是电视的催眠效果,也或许是那点白兰地起了作用,电影还未演完,黄绮竹已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最后倒在某个厚实的肩膀上。 「绮竹,要不要回房睡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柔柔响起。 她的小嘴动了动,吐出一串含糊的单字,而他只听懂其中「浩克」两个字。 「别看了,你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柔声劝着,「我抱你回房吧。」 她微弱的挣扎了下,「你的脚……」 真难为她这时还惦记着他的伤。 「不碍事。」反正客房在一楼,离客厅没几步路。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最后终究不敌睡意,迷迷糊糊的任他抱进房。 穆维哲将她安置在床上后,并不急着离去,瞧着她的目光中,温柔却又带着一抹精明。 「绮竹。」他轻唤。 「嗯?」听见有人叫自己,她本能的应道,但意识仍处于休眠状态。 「为什么你费尽心机,就为当我的管家?」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的吐出两个字,「喜欢……」 「你说什么?」她讲得太小声了,他听不清楚。 v第十四章[10.15] 似乎是嫌他吵,她嘟哝了声,企图拉起棉被隔绝噪音。 「乖,先告诉我再睡。」穆维哲当然不会让她如愿,大手扯住棉被,不让她得逞。 对,他就是心机重、趁人不备,反正他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好人。 她轻蹙起秀眉,不甚情愿的嘀咕,「还不就因为……喜欢……」 「喜欢什么?」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自己心跳加快。 「……你啦!」她受不了,直接给了他答案。 酒精在血液里燃烧,将理智化为灰烬,黄绮竹在没了骚扰后安然睡去。 她自然不会知道,她无意间泄露的秘密让男人怔然许久,无法动弹。 【第五章】 「你又走神了。」 听见声音,穆维哲蓦地回神,望向好友。 「让我算算,这好像是你这两个小时以来第五次恍神。」杨继正看了看表,「看来你真的嫌钱太多。」他的律师费可不便宜哪! 「反正你总会替我处理妥当的不是吗?」花大把钞票,换来有人替他解决棘手的事情,很划算。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想一个女孩想到忘了公事,那不该是发生在他穆维哲身上的情况。 「你不介意,我当然无所谓喽。」至少他可不会嫌钱赚太多。「我只是好奇什么事竟然能让你在谈公事时心不在焉,毕竟以前你绝对不会这样。」 「也许失忆让我转了性。」穆维哲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到失忆,」杨继正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诡笑,「你确定你真的忘记过去的事情了?」 「不然呢?」他埋首回笔电前,像是这问题根本不值得讨论。 「我不晓得,毕竟声称失忆的人又不是我。」只是好友的思路太清晰敏锐,对于公司事务的掌握度也过于精准,不像一般失忆的人会有的反应。 穆维哲沉默了三秒,终于再度抬头迎向对方玩味的目光。「有时我会觉得,和你成为朋友很危险。」 倒也不是怕继正会对自己不利,只是像他们这种人,若是有个太了解自己本性的朋友,未必是件好事。 「所以你承认了?」 穆维哲静了一会儿,然后微微苦笑,「我一开始确实是失忆了,不过回家后是想起了一些。」 「所谓的一些是多少?」 「够了解这阵子发生什么事了,包括这场车祸。」穆维哲顿了顿才道:「不说这些了,李鹏那里最近有什么举动?」 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恢复了多少记忆,但这几日不断有过去的回忆片段涌进脑海中,现在的他,已经想起大部份的事了,相信完全恢复只是迟早的事。 「不错嘛,连你未来岳父的名字都想起来了。」杨继正完全无视好友横扫过来的警告眼神,迳自道:「他知道你最近身体微恙,无法处理公事,正忙着召开董事会,打算近期改选董事长呢。」 「嗯哼。」完全意料中的事,一点也不令人讶异。 「你打算怎么做,将计就计?」 果然是很了解他的杨继正啊!穆维哲感叹。「就让他去选啊,想来他应该都打点好了,盼了这么多年,就再多给他几天希望吧。」对于有人想争夺经营权,他倒是老神在在。 「我明白了。」杨继正点点头,与他一样半点都不急。 反正他们早就另有算计。 之后,两人又稍作讨论,决定将他失忆的事散布出去,好松懈对方的警戒。 安排好事情后,穆维哲不经意的瞥向窗外,见到某道娇小的人影站在院中,在一整排灌木前专心的拿着剪刀剪下几朵盛开的白色花朵。 从二楼书房往下瞧,这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已足够将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她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刚刚没对好友说,其实关于绮竹的事,他也全想起来了,包括先前他如何对她起疑,以及她的真实身分。 他记得昨晚她迷糊间吐露的话语,却很难想像她如此大费周章、丢下高薪工作不做跑来当他的管家,竟然只是因为「喜欢他」? 更何况他根本不记得他们之前有见过面——或者其实有,只是他还没想起来? 「据我所知,你和我那个表妹先前只是单纯的主雇关系而已,没有什么暧昧。」一道淡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穆维哲回首,见好友一脸兴味的瞧着自己,顿时有种被看透心情的狼狈。 「我很清楚这点。」他神情紧绷的道:「我还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妻。」 是吗?杨继正怀疑。他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毕竟过去他从未见过好友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温柔的神情。 然而他没将话说出口,只道:「我并没有要干涉你感情的意思,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远房表妹的底,我也还没摸清。」 「这事我心里有数。」穆维哲语气冷淡,明显无意深谈。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与继正的交情固然不错,可他却不是那种习惯对朋友吐露心事的人。 而且对于绮竹……她昨晚的答案让他太意外,到现在也还没确定该怎么做。 「总之我已经尽到告知的义务,之后怎么处理,就随你吧!」到时出了什么事他可不负责。「我先回去了。」杨继正由椅子上起身。 「我送你。」穆维哲跟着站起来。 「不用。」杨继正瞥了眼他的伤脚,「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v第十五章[10.20] 「无妨,反正我也正好要下楼。」穆维哲拿起搁在一旁的拐杖,动作颇灵活的往门口走去。 杨继正不再说什么,与他一起下楼。 「咦?你们怎么下来了?表哥你要回去了吗?」黄绮竹一进门,便见到两个男人自楼上走下来。 杨继正若有所思的觑了好友一眼,开始怀疑这就是对方坚持下楼的原因。 可惜某人的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原因」身上,全然无暇理会他询问的目光。 「事情谈得差不多,我先走了,再见。」算了,别人的感情事他懒得理会,趁早闪人别碍事比较实在。 语毕,杨继正也不等两人反应,迳自就走出穆家大门坐上自己的车。 「喔,表哥再见……」黄绮竹愣愣的向他道别。 「你刚刚去院子里摘花?」送走好友后,穆维哲回头面对她。 她方才一进门,他就闻到浓郁的花香味,他晓得那是院子里种的栀子花。 瞧她的模样,多半是不记得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了。 这样也好,否则依她平时胆小的性子,八成会开始躲他。 「对啊。」她扬起轻快的笑容,「最近是花季,一出门就可以闻到花香。但我想你这阵子大概都不方便出门,闻不到好可惜,所以剪了几朵进来。」 她拿了几个小碟子,各盛了一朵洗净的洁白鲜花,分别放在客厅及餐厅桌上、架子上,顿时,满屋都是栀子花香。 他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自从她来了以后,他的家才真的像一个「家」——乾净、整齐,有布置,有花香和饭菜香。 雇用她做管家,似乎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交易…… 她昨晚不小心吐露的秘密,这会儿他慢慢有了真实感。 「你下午打算做什么?」穆维哲忽然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句话,只是当他醒悟过来时,话已出口。 黄绮竹也呆了一下,隔了会儿才道:「还没决定耶,可能就跟你借些书来看看吧!」 他书房中藏书丰富,即使他处理公事无暇理会她,她在他家也不会感到无聊。 「嗯。」明明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他处理,这次意外已经害他浪费了几天的时间,偏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 恐怕昨晚她睡前所说的话,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想得更大。 「还是,你需要我替你念文件?」她眨了眨眼,「也可以呀,我很闲的。」 瞧着她真诚而关切的神情,穆维哲突然想念起那粉颊柔软有弹性的触感。 身体似乎比心理更诚实,他没回话,大掌却直接不客气的爬上她的脸颊,感受那份不同于他、属于女人的细致与娇柔。 一碰到她,自骨子里窜出的欲望火苗是如此猛烈,使他浑身燥热,但倒非全为了「性」。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那粉嫩如樱花般的唇瓣,吻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哎,你怎么又……」她再度迅速红了脸,急急地想躲开,可惜她软弱的抗拒只是徒劳,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她脸上。「真是的,为什么你清醒后就爱这样捉弄我?」 穆维哲知道,自己确实是从清醒后才对与她的这种肢体接触上了瘾,毕竟,对以前的他来说,她虽是个很棒的管家,却不是该费心注意的人。 然而当他在病床上清醒,脑海中对于过去、未来都茫然与迷惑时,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她——一个在陪病床睡得很不安稳,却执意留下来照顾他的女人。 当下他还不晓得她是谁,但在纯然空白的心底,已悄悄为她保留了一个位置,就算现在恢复了记忆,他却也不想改变对她的态度。 她就像那浓郁的栀子花香,无形无体,偏偏又充满整个空间,令人无法忽视。 或许他该承认,撇开其他碍事的外在因素不谈,自己的确为她动了心。 「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罢了。」连好友也不愿吐露的心情,在她面前似乎就变得没那么难启齿。他不想丧失先前亲近她的「特权」,更何况,他现在还得继续扮演失忆的人不是吗? 找到绝佳的藉口后,他放纵自己继续理直气壮的吃豆腐。 黄绮竹一颤,轻垂下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女人误会?」 「或许那并不是误会,而是我特意诱惑。」他轻喃道,瞧着她脸上的红晕,晓得她并非无动于衷,于是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直接而准确的以吻缄封樱唇。 是,他是知道他「失忆前」并不曾和她在一起过,但谁规定「失忆后」不能改变心意呢? 其实想开后,原先犹豫的原因好像也都无所谓了。他们各未婚嫁,又互有好感,没什么不能在一起的道理。 她的唇比他想像的更甜美,像裹了层蜜糖似的,而当他长驱直入,恣意挑逗着惊惶失措的丁香小舌时,这回更似乎尝到另一种甜甜的果香。 他并不特别爱甜食,但在她唇齿间尝到,又是另一番滋味,他仔细地品尝吮吻,掠夺着她的气息。 「你刚才吃了什么?」许久,当他们终于分开,穆维哲低声问道。 「黑嘉丽水果软糖。」黄绮竹完全反射性的回答,整个人还处于震惊状态,愣愣地无法回神。 「水果软糖?还真像个小孩。」他轻笑,贪看她此刻娇憨迷离的神情。 「明明就很好吃好不好?」她皱起小巧的鼻子,软声抗议。 虽然还和他应答着,但那纯粹只是本能的反应,她的脑子早已融成一团黏乎乎的浆糊,起不了半点作用。 「很遗憾我对你的兴趣恐怕比对水果软糖大得多。」见她完全呆掉,他也不客气,又偷了几个轻吻。 「你、你、你……」当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却羞得结巴,「你」了半天还讲不出完整句子。 偏偏,他像是嫌她受的刺激还不够,又补上一句—— 「绮竹,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v第十六章[10.29] 他喜欢上她了? 像是有道雷直接劈中脑门,轰隆作响,黄绮竹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暗恋修成正果感到开心,便直觉脱口而出,「不!」 穆维哲挑眉,「什么?」 他刚刚应该是在陈述他的心情,而不是要听她的意见吧? 「你……你不能喜欢我。」她慌了。 「为什么?」他倒也不生气,只觉得她的反应很特别。 她明明就喜欢着他不是吗?为何听到他的告白,反而是这种反应? 因为你已有论及婚嫁的女友了! 这句话梗在黄绮竹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该为自己被他喜欢而感到开心的,但却又无法忽略这件更重要的事。 先前她因认为时机还未到,告诉他李容芸的事不过徒增他困扰,所以便没有提。可不提,不代表这个人就不存在。 「这是雏鸟情结……因为我是你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而你又失了忆,所以才会产生依赖感,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她咬牙说出另个她同样顾虑的理由。「等你恢复记忆后,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怎么会不想接受他的感情呢?只是她总不免担心,待他恢复记忆、想起李容芸后,心中便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穆维哲微微扬唇,「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 「这不是记忆会不会恢复的问题……你失去记忆只是一时的,但很多事并不会因而改变,时间一久,你终得回到你人生的正轨上。」 「所以你认为自己不是我的『正轨』,因此即使偷偷喜欢着我,也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她,当初竟然有胆使计接近他,也挺不简单了。多半是把大半辈子的勇气都用掉,才下得了决心吧? 心事蓦地被轻易揭穿,黄绮竹只能愣愣瞧着他,说不出话。 「不过你又怎能确定,我失忆前的选择就是正确的?」他不疾不徐地反问。 穆维哲的话,令她想起那天李容芸出现在医院时的不耐神情;想起表哥所说,李容芸父亲很可能就是意图谋害他的主嫌;也同时想起,前些日子她在替他读公司文件时,发现帐目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会不会……其实连那场恋爱都是经过设计与安排的?不然有哪个丈人会对未来的女婿不利,甚至想杀了他? 她先前脑中认定他与李容芸必是天造地设佳偶的念头,突然动摇了起来…… 「绮竹?」见她些微失神,他轻声唤道。 黄绮竹脑子乱成一团,太多太多的震惊与冲击,让她理不出半点头绪,最后只能虚弱的道:「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知道她虽然还在挣扎,但其实内心已经动摇了,他微微一笑。「无妨,你好好想,我不急着要答案,只盼你别让我失望了。」 「拜托,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直接答应啊!」电话那端的施沂蕊不可思议的怪叫,「你当初费尽心思,求的不就是这个?现在美梦成真了,到底还在迟疑什么?」 「我也很想答应啊……问题是,李容芸那里怎么办?」黄绮竹嗫嚅道。 因为实在太困扰,于是她趁着穆维哲在楼上忙公事时,溜到客厅偷打电话给好友求救。 「我说艾薇小姐,你那颗脑袋会不会太硬了点?都这种时候了还替情敌想这么多做啥?」施沂蕊实在败给她了。「好,你说,不清楚李容芸对你暗恋的那位穆先生究竟是真情还假意,不愿在未确定前介入他们的感情,但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李容芸连她未来老公车祸受伤都不肯照顾,又怎么会让你有机可趁?」 黄绮竹静默了会儿,「她最近有个人演奏会,很忙。」 「再忙,忙得过你这个专业投资经理人吗?」施沂蕊冷笑,「你都可以为穆维哲放弃一切了,她为什么不行?」 「我、我才不是为了他放弃一切……」心事被大剌剌摊开来谈,纵使对方是她最好的朋友,黄绮竹的耳根也不免微微发烫。 其实她当初只是单纯对穆维哲有好感,会调查他,进而跑来当他的管家,一时冲动的成份居多。 真正喜欢上他,是在经过做管家这半年多来的相处之后。 「那不是重点啦!反正现在要是不好好把握,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 「滴!滴——」 黄绮竹正想答话,她身上手机的电子行事历却在此刻突然响起。 「哎,不跟你聊了,我有事要处理,改天再说吧!」 「总之你好好想想,暂且先放过你,再见。」施沂蕊也很乾脆的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黄绮竹点开行事历,发现是提醒自己去买菜的,连忙起身抓起一旁的钱包欲出门。 没想到刚回头,便见到穆维哲静静站在她身后。 「穆先生?」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应该……没听到她讲电话的内容吧? 自那天他告白后,这几天她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下来拿东西。」他淡淡的道,扫了眼她手上的钱包。「你有事要出门?」 「噢,我打算去买个菜。」不然今天晚上就断粮了。 「骑车?」 「对呀。」没办法,她回台湾时身上存款少得可怜,再加上当一个小小的管家似乎也不适合开车,因此只好向施沂蕊借了辆机车代步。 穆维哲微微皱眉,「我开车送你去。」见她一脸讶异,他立刻道:「别拒绝,我不会让你骑着机车去买大包小包的东西,太危险了!」 「可是你的脚伤……」还没好吧?再说,她先前也都是这样去买菜的呀。 v第十七章[11.05] 「不碍事。」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况且医生说了没那么严重,还是可以走动,正好我这几天窝在家也闷了,顺便出去晃晃。」 他这样说,她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了。「好吧,那就麻烦你载我去了。」 尽管是非假日,但这会员制的大卖场内还是很多人,所谓的不景气,在这里几乎完全看不到。 穆维哲见她熟悉的推着推车在卖场里晃,显然经常来,且那闲适的态度,与平常面对他时,倒有不小的分别。 这会儿,见她又跟某个摆试吃的大婶聊了起来,他想起他们相识时间也不算短,却不曾见她面对他时有如此自在。 他可没忘了,她现在还唤他「穆先生」呢! 过去他并不是没遇过喜欢自己的女人,但没一个是像她这样喜欢的。 「阿姨,你刚说这个圆鳕要怎么弄才好吃?」黄绮竹像个好奇宝宝似地站在旁边看,手中还拿着试吃的小纸盘。 「很简单啦,这圆鳕品质非常好,你看像阿姨这样煎一下,再沾点xo酱,就很好吃了。」摆试吃的大婶热心的介绍。 「嗯,吃起来真的很棒。」她用力点头。 「喜欢的话,买一盒回去呀,现在特价。」大婶向她推销着。 「我也很想啊,但这份量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她无奈叹息。 大婶瞥了眼她身后的男人,「怎么会只有一个人?你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吃啊!」 「啊?」她呆了呆,顺着对方的目光转头望向穆维哲,顿时羞红脸。「哎呀,他……他不是我男朋友啦,是老板!」 「喔?那老板要不要也试吃看看?」既然是「老板」,那消费能力应该比较高才是。 只是他还没答话,黄绮竹又先开口了。「不用没关系,他不爱吃鱼。」 大婶若有所思的望向她,「你还真了解你老板的喜好。」 「阿姨你别误会,我是他的管家,替他煮晚餐,当然知道他的口味……」她急忙要澄清,但这时一只健实的手臂已自她身后伸出,拿走托盘中的一块试吃品。 「还可以。」穆维哲在她错愕的注视下,吃掉那块圆鳕。「就买这个吧!」 不难吃,但他也没有觉得特别好吃,会想买,纯粹是因为见到她脸上渴望却又惋惜的神情。 如果花一点小钱能买到她的快乐,很划算。 黄绮竹呆了好几秒,直到他都已经推着车子走了老远,才连忙跟上去。「可……可是就算我们有两个人,也吃不完啊……」一盒真的很多耶! 「吃不完再说吧。」他一点也不在乎。 出钱的人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讲什么?只得跟了上去。 之后他们又走到蔬果区,黄绮竹挑选着要煮的青菜。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去传统市场,反而跑来这里买食材?」穆维哲状似不经意的问起。 「习惯了嘛,以前在国外也是这样呀。」她直觉的回答。 「国外?」 她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溜嘴,于是故作镇定的道:「是、是呀,你大概不记得,我先前有和你说过的,其实我们家过去家境还不错,后来爸爸生意失败,欠了不少钱,我才不得不出来工作的。」这番话亦真亦假,父亲做生意失败是真,不过已靠她前些年的工作将债务还清了。 「原来如此,我不记得了。」他也不拆穿她的谎言,顺着她的话道,然后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挑好要买的东西了,你还有要买什么吗?没的话我们就去结帐。」她企图转移话题。 「走吧。」穆维哲不再提起那个话题。他是个有耐心的猎人,过于心急,只会吓跑猎物而已。 上回让她逃走了,这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第六章】 卖场生意好,结帐的人自然也多,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结完帐。 当他们推着推车出了卖场结帐处,打算至地下停车场时,突然一群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摄影机和麦克风,将他们团团围住。 「穆先生,您对于贵公司今早对外发布李鹏先生为新任董事长有什么看法?」一支麦克风硬是凑了上来。 「听说您前阵子车祸受了重伤,是真的吗?」 「您的友人指出,您车祸前一晚曾向李董事长的独生爱女李容芸求婚,而她也答应了,李鹏先生的作为对你们的感情会不会有影响?」 「请问一下,您身边这位小姐是……」 记者们一连串的问题炸得两人头昏脑胀,黄绮竹无暇思考这些人究竟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行踪,她只是一脸惊慌的看着身旁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公司有状况,却不晓得竟然这么险恶。 董事长换人了,那他该怎么办?她没想到李小姐的父亲竟然乘人之危…… 穆维哲眉头皱得很深,冷漠的望向众人,一语不发。 她不安的轻唤,「穆、穆先生……」 「我们走。」他冷冷开口,全然无视那群像嗜血鲨鱼般的记者。 「穆先生,您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嘛!」 记者锲而不舍的追上,他们推着推车走不快,只能继续忍受被纠缠。 「穆先生,您都不回话,这样我们会认为李鹏先生所说,您因车祸而撞坏了脑子一事是真的耶。」某个直接又锐利的言论抛出,狠狠扎痛了黄绮竹的心。 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忿忿地瞪向那名女记者。「你们少再拿不知哪听来的小道消息烦穆先生,他出了车祸,现在还有伤在身呢!可不可以别来烦他了?」 v第十八章[11.13] 「所以他撞伤脑部,无法再处理公事的消息是真的了?」对方非但未收敛,反而更进一步地追问。 「你——」黄绮竹气炸了,「财经、修法变革、国家大事、国际新闻,这么多其他有意义的新闻,你们不去采访却来烦穆先生做什么?这就是你们的水准吗?」 他才没有撞伤脑子呢!虽然失了忆,还是她喜欢的那个穆维哲,虽然……他最近对她的态度是有些奇怪没错…… 「你倒是挺关心穆先生的。」另一位记者插口,事前还偷偷嘱咐身后的摄影小弟将镜头转向她。 反正先拍起来,回去再来研究这女人的身分! 「一个正常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认同你们为了抢独家,连生病受伤的人都不放过。」黄绮竹冷冷的反击。 穆维哲尽管没说话,却一直观察着她,他发现,不瞧她平时怯弱的模样,当她摆出这副义正辞严的架式时,明明只是个娇小的人儿,竟然也有几分威严。 他几乎要忘了,在某个他所未涉猎的领域里,她确实是权威。 不过……他伸手拉住看起来像备战中小刺蝟的她,「别跟他们说了,我们回家吧。」 他发现已有许多记者都在注意她,而他并不想让她的身分曝光。 「可是——」吼!她还没骂完啊! 「穆先生,您都不说句话吗?」记者们仍不死心。 穆维哲扫了那群记者一眼,终于开口,「如果我承认失去记忆,你们是不是就会放过我了?」 黄绮竹倒抽了一大口气,「穆先生!」 他怎么可以把这事说出来他不晓得这样对他很不利吗? 「您说您失去记忆,这是真的吗?」记者们闻言眼睛一亮,果然立刻将目标转回他身上。 他扬起一抹讽笑,「你们不是早就收到消息,才这么努力围堵我?」 「您可不能这么说呀,我们也是为了广大投资人的利益才想来探求真相。」记者们说得可理直气壮。 「反正现在董事长也不是我了,我失不失忆和投资人应该没关系才是。」他淡漠的道。 只是,他的表情越冷淡,黄绮竹看了就越难过。 他是失去了记忆没错,但他每天都很努力想让自己快点进入状况。李小姐的父亲怎么能这么过分,竟然趁他受伤之际抢走了公司? 接下来,无论记者再怎么追问,穆维哲都不再开口了。他带着她回到自己的车旁,将采买的物品放进后车箱,然后默默开车离去。 一路上黄绮竹心情都很忐忑,正开车的男人脸上并未流露明显的情绪,但……一般人怎么可能坐视自己的公司经营权被夺,却无动于衷? 她想安慰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暗自懊恼自己的口拙。 「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欲言又止的。」结果还是他先说话了。 她咬咬唇,「穆先生……」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改了名?」他打断她的话。 「咦?」 「你老是叫我穆先生。」他转头觑了她一眼,「我都快以为我其实姓穆,名先生了。」 这……他是在和她说笑吗?然而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被他逗得想笑?! 「不叫你穆先生,还能叫什么呢?」她不确定他们之间有没有那么熟。 「连名带姓,或是你要单叫名,我也不介意。」事实上,是很乐意。 「穆……维哲。」在心底悄悄念过无数次的名字,终于在他面前唤了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双颊发热。顿了会儿,她轻声道:「公司的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又能有什么打算?」他反问。 其实今天的事他并不意外,显然李鹏担心自己当上董事长一事,会引起其他董事及股东的不满,所以才放消息给记者,让外界知道他「失忆」一事,好使他自己的位置坐得更稳些。 这样很好,李鹏此刻越嚣张,到时便会摔得越重,他很期待那天的来临。 不过目前这些计画,他还没打算告诉绮竹。一方面,他是不想将她卷入这些事里;另一方面,则是他还打算继续利用「失忆」获得她的关注。 「那是你辛苦创立的公司呀!」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反而急了。 没想到他不提公司的事,却问道:「绮竹,若我再也拿不回我的公司,你还会待在我身边吗?」 这问题问得有点暧昧,黄绮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为此感到沮丧。「不管未来怎样,若你需要我的帮忙,我就会留下。」 「就算我付不出你的薪水?」 她胸口刺痛了下,「不会的,你这么了不起,一定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不管他有没有钱,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分别,反正他就是他,一个她所暗恋的男人。 况且,财富在过去十多年来她已经赚得太多,也并未因此过得比较快乐。 这半年多来待在他身旁的日子,对她而言,反而更具意义。 闻言,他只是撇了撇唇,没说什么。 「维哲。」她鼓起勇气,「我只希望你明白,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需要一个人面对,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着她近乎告白的话语,穆维哲除了动容外,也很好奇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自己的?而她对于他与李容芸的「恋情」,又有什么想法? 脑中才想着,话便自他嘴里脱口而出,「刚才记者们提起的李小姐是谁?似乎先前都没听你说过。」 他终于还是问了……黄绮竹心中流过一丝苦涩。「她……是你的女友,你车祸的前一晚还向她求婚,而她也答应了。」 现在想想,他记不起李容芸或许也是好事吧!因为如果李容芸真和这些事有关,爱着李容芸的他,想必会更痛苦。 v第十九章[11.20] 但由别人口中听到这消息,他会怎么想她呢?会不会觉得她太自私,明知他有女友却知情不报,故意让他爱上她? 但她真的无意趁虚而入,当初什么都不提,只是单纯怕他难过而已。 还好他并未就此质问她,只问道:「既然是女友,为何我这些日子都没见过她?」 「她有来过医院一次,不过那时你还未清醒,所以没见上面。其实,她先前人还不错,我一直觉得你们很相配。」黄绮竹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不愿猜测她当初接近你是不是别有所图,可她父亲那样对你,我实在……」实在没办法再将她当成好人了。「总之,很抱歉隐瞒了你这件事。」 他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当初见到我和她在一起,不难过吗?」 真不懂他过去为什么会没注意到她那再明显不过的爱慕神情,是那时的他太忙于算计了吗?以致从未仔细观察过她? 「所以那天,我本来已经打算离职了。」她幽幽的道。此刻,因为想安慰他,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人不会背弃他,她于是不再隐瞒内心真实的感情,承认了自己对他的爱恋。「虽然我理智上晓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情感上却很难调适。」 原来这才是她当初离职的原因!穆维哲了解之后,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一场失忆,让他明白了她的真心。 过去不是没有女人对他表示过倾慕,但却不曾有哪个令他感到如此愉悦,甚至觉得,他即便真的失去了公司也无妨。 他从没想过一向攻于心计的自己,竟也有被情感牵着走的时候,而且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 想着想着,穆维哲的嘴角微微上扬,「无妨,反正你以后不用调适了。」 「什么意思?」她愣愣瞧着他。 他微微一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从此以后,我就只有你。」 他们这样算是在交往吗? 某天早晨,当黄绮竹睁开眼,望向身旁男人沉睡的面容时,脑中突然掠过这样的疑问。 应该……算吧?虽然他们之间在那次相互表白后,就再也没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不过依他们现在这样,好像也跟同居没什么两样了。 而自从开始和他同床而眠后,她那认床的老毛病居然也神奇的消失—— 咳,不过要澄清一下,他们同床归同床,偶尔也有亲密举动,但维哲却从未向她要求更进一步。 她明白他这么做是体贴她,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她是喜欢他没错,但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从原先的主雇关系突然变成情人固然很开心,不过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况且她没忘记,自己还隐瞒了他一些事,她不确定他在知道她的隐瞒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轻轻叹了口气,她打算起身准备早餐。 「哇!」 没想到她脚都还没踏上地板,一只大掌却突然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吓得她忍不住惊呼。 「维哲,你吓到我了啦!」她娇嗔的拍掉他的手,「醒了也不出声。」 「早。」他懒懒的开口,喜欢上早晨醒来第一眼就见到她的感觉。 过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因为这种小事感到幸福。 她轻笑出声,「你早餐想吃什么?」 「都好,你方便就行。」他不想她一早就忙东忙西。 「ok。」 起床稍微梳洗过后,黄绮竹踏进厨房,她熟练的煎蛋、煮咖啡,并拿了两片厚片吐司放进烤箱里稍微烤过,之后翻面撒上起司条,及切成条状的火腿丝再烤一下。 不到十分钟,整个空气中便弥漫着烤吐司及咖啡的浓郁香气。 「你今天有打算做什么吗?」穆维哲吃早餐时,顺口问道。 「我早上要出门办些事情,不过中午前会赶回来。」 「我和你一起出去吧。」虽然台湾有大半的人天天骑机车上下班,但他依然会担心她的安危,不希望她骑车。 「不用啦,我自己去就好。」她摇摇头,拒绝他的提议。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骑车了。」依她过去的身家,肯定没什么机会骑机车,现在她是他照顾的女人了,他怎么可能让她继续骑? 「你最近还是别出门比较好吧。」她担忧的自窗户瞧了瞧屋外。 前几天开始,外头都守候着大批媒体,这一两天虽然好些了,但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他们足不出户,所以换了个地方躲着偷拍? 「理他们做什么,难道还会将我吃了不成?」穆维哲满不在乎的道。 他当然知道外界对于自己「失忆」一事有多么好奇,不过想达到他的目的,这些都是必须忍受的。 他一点都不介意报章杂志如何形容自己,无论是同情仰或讥讽。先前的沉潜只是在等待足以证明自己车祸与李鹏有关的关键性证据被找出,而现在此事已有了眉目,他随时可以狠狠反将对方一军。 照理说,他应该要为此感到开心才是,但此刻他心中却有些许烦乱。 他很清楚,待解决了此事,自己将重行取回公司经营权,并且恢复正常的生活。然而同时,他却不禁担心自己和绮竹的感情会因而生变。 她到现在还不晓得他早已恢复记忆,一直为他担忧着,看来,他恐怕得另行安排「突然想起过去」的桥段,以免她得知真相后生气…… 「叮咚!」 就在此时,门铃突然响起来。 「我去看是谁。」黄绮竹跳了起来。 「等等。」他拉住她,「你坐好乖乖吃早餐,我去。」 他知道她想保护他的心意,但他可是男人呢,怎么能让她来保护? v第二十章[11.28]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qq。】 穆维哲走至门口,先自门上的猫眼瞧了瞧,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但由于对方的模样看起来不像记者,因此他思索了几秒后,便把门打开。 「请问你哪里——」话还未说完,对方便以不甚流利的中文急切地打断他。 「艾薇在你这吗?」 穆维哲怔了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黄绮竹。 「抱歉,我想你恐怕找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什么艾薇。」他沉声道。 这里只有他的绮竹,没有叫艾薇的女人。 「骗人,我明明在电视上看到艾薇和你在一起!」男人嚷道:「而且记者说她和你回家了。」 该死的媒体!穆维哲在心底暗咒,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恐怕是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艾薇,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忙了。」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她的,要不请你把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姐请出来,我想见见她……」 穆维哲不想再和对方争执,打算直接关上门,可惜他慢了一步。 「怎么了吗?」听到争执声的黄绮竹匆匆走出来。 「艾薇!」门外的男人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完全无视门边一脸不爽的穆维哲,直接冲进来握住她的手。「你果然在这里。」 「杰、杰米?」没想到会见到认识的人,她傻了。 「你这半年多跑哪去了?我们都找不到你!」 「呃……」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我当初有发mail请大家不用替我担心……」 「你就这样突然消失,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上下打量着她,「还有你最近是怎么了,打扮成这样能看吗?」 打扮成哪样?她不解的低头瞧向自己——简单的t恤配上牛仔裤,很轻松、很方便呀,有何不妥? 「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穆维哲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宣示所有权。 杰米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艾薇,你、你们……」 黄绮竹偷觑了穆维哲一眼,发现他虽然心情看起来不怎么好,但似乎并不是针对她隐瞒的事,心稍稍定了下。「维哲,他是我以前在美国的朋友杰米。杰米,这位是……」她迟疑了一下。 「我是她男友。」他接下话。 同一时间,黄绮竹感觉搁在自己腰间的手瞬间收紧。 听他说出口,她心中蓦地涌上喜悦的泡泡。他亲口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让这几日心中始终怀着不确定的她,有了踏实感。 杰米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不该是这样的。艾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半年不见,你就打扮得这样不伦不类,还交了个……失去记忆又把公司搞丢的家伙当男友?!」他喘了口气,再道:「你应该是要穿着你的香奈儿套装,和我一起坐在高级餐厅里吃法式料理的才对啊!」 「那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她摇摇头,「我已经厌倦了那种日子。」 现在这样的日子很棒,她喜欢,她不想再回去过着每天像旋转陀螺一样死命工作,却又总不知自己为何而忙的生活。 「你在说什么?我们两家不是约定好,等我满三十岁,我们就结婚吗?你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还交了个……什么男朋友?」他恨恨的瞪了穆维哲一眼,「我可是在上个月就三十岁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杰米,你明白吗?」她轻轻的笑了,但笑中却带着浓浓苦涩。「那是『你们』决定的事,不是我的。我明明是当事人,可在这件婚事上却从来没有决定权,你们总是选择忽略我的想法、我的愿望,要求我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杰米呆愣半晌,「你……你讨厌我?」 她再度摇摇头,「我并不讨厌你。撇开其他不谈,你是个不错的朋友,很懂得照顾人。」 「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输给那个看起来只长肌肉不长脑袋的男人? 「我是个有思考、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我希望有所选择,不想就只能非你不可。」因此,无论他是多好的人,她都注定不可能爱上他的。「其实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的人生没有被安排,会是什么模样?」 他呼吸一窒,为她脸上流转着的、他不曾见过的风采。「大家是为你好……」 「是为我好,还是为你们好?」她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也罢,我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别再逼我了好吗?」 杰米的嘴张了又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忿忿地的瞪向穆维哲。「所以这个男人就是你的选择?」 黄绮竹瞧了眼男友,低落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至少为他付出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爱他,也很高兴他爱我。」 「你怎么确定他接近你不是为了钱?」杰米冷哼,「他可是才刚把一间公司给搞丢。」说到底,他就是不甘心,他和艾薇相识多年,怎么会输给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 闻言,她轻轻一颤,但是坚定的神色未曾改变。「不会的,我相信维哲不是这种人,我认识他很久了。」 「算了,你到时就别后悔。」从未见她流露过这般神情,杰米知道自己是劝不回她了。「不过我这边好说话,不代表黄爸爸黄妈妈也是,他们现在多半也知道你在这里了,想想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吧!」 语毕,他没有理会还想说些什么的黄绮竹,转身离去。 「绮竹,你还好吗?」不想她继续怔怔瞧着那男人离开的背影,穆维哲出声唤道。 「我没事。」她回过神,忐忑不安的觑向他。「对不起,我先前一直没告诉你关于我的过去……」 「我给你机会解释。」其实大部份的事他大概都知道了,只不过他很介意那个男人。 不敢再对他隐瞒,她咬咬唇,鼓起勇气道:「其实我先前是做投资的……在华尔街。」 她偷瞄了下他的表情,发现他竟没有太意外的样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正好她也不想解释太多,因此直接说了下去。 「从小我就被发现对数字有惊人的天份,然后就很理所当然的一路念相关的东西,最后从事同样的工作。那个工作还不错,让我赚了点小钱,可是有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失去对于瞬息万变市场的敏锐度,一连下了几个错误的判断,让客户亏了不少钱。我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再在那里待下去了,因此半年多前递出辞呈,跑回台湾来。」 她非常简单扼要的把自己的过去轻描淡写交代完毕。 「那为什么会来当我的管家?」 该告诉他两年前的事吗?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先不说。「我对做家事本来就拿手,也算有兴趣,那时原想请继正表哥替我找工作,刚好碰上了你。」 「然后进而爱上我?」这和她上回无意间透露的内容似乎有些不同,不过还算合理。反正不是那么重要,他暂不打算追根究底。 v第二十一章[12.08] 「啊?」她红了脸,「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啦……」 「那个叫杰米的男人呢?」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点。 「我曾经在他家的公司待过,他父母似乎认为我很适合当他家媳妇,便私下与我父母达成协议,等杰米三十岁就让我们结婚,他对我其实满好的,只可惜我们的价值观有极大的歧异。」 她叹了口气,「我觉得杰米也不是真的爱我吧!只是一直被灌输了将来要娶我的想法,他才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我过去也真的认为嫁他无所谓,反正他人也还不错,但现在……」她凝望着他,「我想我和他是永远不可能了。」 「那样最好。」得到这个答案,他满意了,心情顿时变得超好,眉眼间噙着笑意。 「你不生我的气吗?」她既讶异又有些不安的瞧向他,「我隐瞒了这些事没告诉你……」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选择了我,不是吗?」事实上,他瞒着她的事才多呢!哪会为这点小事和她生气? 倒是他该加快速度把李鹏的事给处理完毕,好让生活回到原轨,免得她继续替他担心。 「维哲……」长久以来悬在心上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她突然有些哽咽了。 「好啦,瞧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应该没欺负你吧?」这种哄人的话语,一个月前打死他都不可能说出口,但是面对她……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了。 闻言,她果然笑了,「你现在是没有欺负我,但以后就不知道了。」 「那我保证以后永远都不欺负你总成了吧?」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唷!我跟我原本的老公候选人摊牌,已经无路可退,以后要赖定你一辈子了。」 「我求之不得。」此刻的他,再不是那满腹心机的穆维哲,只是个单纯爱着她的男人而已。 这一刻,他对她,也对自己发誓,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待她。 至于那个什么老公候选人……闪边去吧! 【第七章】 穆维哲站在镜子前,调整领带,这是近一个月来他再度穿上西装。 沉潜了这么久,万事均已准备妥当,是时候踏上他的战场了。 「咦?维哲,你怎么……」抱着一叠晒好的衣服走进房间的黄绮竹,在见到他的模样后吓了一跳。 穆维哲转身提起一旁的公事包,「我有事要处理,得出门一趟。」 「什么事?」她总觉得他的神情态度,和前些日子非常的不一样。 而她对于他这样的转变,心中隐隐产生了不安。 他微微一笑,走至她身旁,低头轻吻着她的脸颊。「等我回来,嗯?」 她愣愣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问:「等等,你要去哪——」 「相信我,绮竹,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的。」他没有回头,只淡淡的抛下这句话。 穆维哲驱车前往公司。 不出所料,今天公司里乱成一团,大批媒体守候在大楼入口前,欲采访才刚上任就闹出风波的新董事长。 想当然耳,这可是他玩出来的把戏,而现在,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他将车停好,从容的朝公司大门走去。 围堵在大楼前、原欲等待新任董事长出面说明的记者们,在迟迟等不到主角现身,却突然看到另一位本不该来到此地的当事人出现,立即一拥而上。 「穆先生,警方声称已掌握李鹏涉嫌雇人蓄意制造车祸杀害您的证据,您听说了吗?还是您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据说李鹏与黑道素有往来,这次安排车祸谋杀您,并夺取公司的经营权,原本就在他的算计中。您对这样的传闻有什么看法?」 「我今天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才来的。」这一回,他不再像上次在卖场时那样避而不谈,反而主动解答。「很遗憾我必须先进公司彻底了解情况,才有办法向各位说明。」 「那关于车祸的事,您清楚警方掌握的证据是什么吗?」 「这件事既然检调已着手调查,我想我就不便多说什么了。今天之所以来,主要是有公司的常务董事告诉我,李先生窜改常董会议纪录,伪造其他常董的出席纪录以达决议门槛,自行对外宣布被选为新任董事长,并胁迫他们不得将此事说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除此之外,李先生似乎还有联合公司会计做假帐之嫌。这两件事事关重大,无论我还是不是董事长,毕竟至少目前仍是公司常务董事,因此认为有必要来确认一下情况。」 他侃侃而谈,态度从容冷静,眼中闪烁着精锐的光芒,再配上过人的身高与魁梧体型,不禁有种慑人的气势。 现场静默了一会儿,一名记者才怯怯开口,「穆先生,您前阵子不是失去记忆吗?那现在——」 穆维哲微微扬唇,「我有说过我失去记忆吗?」 「什么?!您没有?」 可是外界都是这么传的呀……好吧,大家现在回想起来,他本人确实从未正面承认过此事。 「我当时出了车祸,近一个月来都在家中休养,脑中也确实如大家听说的有血块。不过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也该是出面处理公司事务,给股东及员工们一个交代的时候了。」他巧妙的避开失忆的话题。 「所以您先前只是单纯在休养?」 「当然。」顺便等待找出李鹏企图谋害他的证据罢了。 「那您今天到公司打算做什么?李鹏先生似乎没来呢!」 「没关系,我想我还有其他公事可以处理。」他向记者们点了点头,「我这么久没到公司,还烦请各位让我先进去瞧瞧情况,有什么后续消息,我会再跟大家报告的。」 他这么说,众人也不好再拦着,何况已经挖到了大新闻,因此穆维哲很顺利的脱身进入公司。 「董事长!」警卫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哼,他们才不认狗眼看人低的李常董当老板呢! 穆维哲的公司里,有不少员工都是从草创时期就在了,大家都衷心的佩服一手将公司经营至如此规模的穆董事长。 v第二十二章[12.12] 「早。」他微微一笑,朝电梯走去。 其实外面的记者是白等了,因为李鹏在一发现东窗事发后,一早便自家中逃离,目前行踪不明。检调单位目前正依教唆杀人未遂等罪嫌全力追缉中。 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爱等就让他们继续等下去好了!接下来他还有更多重要的公事要处理,可无暇理会外面那群人。 黄绮竹坐在电视机前,怔怔地看着新闻报导。 李鹏涉嫌买凶杀人、穆维哲故作失忆以诱敌入瓮…… 几乎每台新闻都在播报这个。 她原本只是太无聊,想转台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电影看的,却没想到会见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各家电视新闻台中。 她看了好久,听遍各台大同小异的报导,才慢慢拼凑出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认知——他的失忆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设计引诱李鹏掉入陷阱! 而他也确实成功了,镜头前的那个男人,完全是他失忆前的神态。 沉着、自信,有种属于王者的气质。 他顺利打了场胜仗,她该为他高兴的,可是,她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心情一片混乱,不知如何消化这炸弹般的讯息。 他是假失忆?那么这阵子以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说的话,又有哪些是真的? 黄绮竹突然觉得恐惧。她试图回想这近一个月来的点滴,想着那天他自昏迷中醒来的神情。 看起来,我好像失忆了。 那时,他是这样说的,神情认真,半点也不像在说谎骗人。何况,他骗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好处? 也或许,确实有好处……心底深处传来某道阴沉的声音,她没忘记他车祸的前一晚,还唤了她的英文名字,显然早已知道她的身分。 你怎么确定他接近你不是为了钱? 杰米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着,但她并不想相信。 只是不想相信,却不代表能够毫不质疑—— 维哲真的骗了她吗?如果是的话,他的演技怎么可以这么好,将她完全骗倒? 而若不是骗她的,他又何以能如此站在镜头前,从容的与记者们对话,彷佛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结论,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天份只能发挥在数字上。 「别乱猜了,黄绮竹。」她敲敲自己的脑袋,「等维哲回来再问他不就好了,何苦自己在这胡思乱想?」 但尽管不断努力说服着自己,她惶恐的情绪却仍有增无减,因此最后她决定去打扫房间转换心情,不想把精神都耗在猜疑上。 她拿着扫把和抹布走至主卧房,开始奋力地清扫起来,或许这方法确实奏效了,暂时没令她再想起那些恼人的问题。 而当她喘着气自混乱中回神时,已不知是多久后的事了,她愣愣地环顾着乾净整洁的房间,意外发现她竟在恍惚间,把他房间内属于她的东西都清走了? 这是她心中真正的念头吗?她自己也吓到了。 相信我。 他早上离家前是这么对她说的,她也很想相信他,可是……却又管不住心中的惶然不安,甚至潜意识里还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黄绮竹僵在原地,不知究竟是否该把东西摆回去。 楼下传来开门声,她听到了,却没反应过来,直到来人上了楼,诧异的见到跪坐在主卧房门口的她。 「绮竹?你怎么坐在这里?」他快步走向她。 她僵硬的回头,看到了穆维哲。 他脸上的关切那么明显,一如过去这个月来他待她的态度,与电视上那冷肃的男人有天壤之别。 「你脸色很苍白,哪里不舒服了?」他摸摸她的脸颊,关心的问。 她说不出话,只能瞧着他。 不可能是骗她的吧?他的担忧、他的焦急,是那样真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穆维哲的目光自她脸上移开,见到她整理在一旁、属于她的物品,他神情蓦地凝滞。「你在做什么?为何把东西都收拾了?」 她想离开? 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慌乱与愤怒,稍早前彻底击败李鹏的喜悦再不复见,他现在只在意她的举动。 「我……看到新闻了。」隔了许久,黄绮竹才勉强开口,「恭喜你夺回了你的公司。」 他怔了下,倒没想到她会先一步得知消息,他本想确认事情都处理妥当后,晚上回来再告诉她的。 那也难怪她是这种反应了,没有人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穆维哲很快的组织一下脑中的说词。「你嘴上对我说恭喜,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为什么?」 「我该高兴吗?」她露出苦涩的笑容,「本以为找到彼此真心相爱的对象,可现在却发现原来对方隐瞒了我很多事,我要怎么高兴得起来?」 「或许他是为了保护你。」 「这倒是个很好的藉口啊。」她的语气森冷,显然不打算接受他的说词。 他轻叹,「绮竹……」 「我不晓得你在做那些你认为是为我好的决定时,究竟明不明白在我得知真相后,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幽幽的道:「我不知道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假,不晓得你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是否出自真心…… 「而我也不免想着,当你见到我为你着迷为你动心时,心里又在想什么?是觉得不耐?还是嘲笑我的愚蠢和妄想?」 v第二十三章[12.18]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这么对你?」他喜欢她傻傻毫无保留的爱恋,怎么可能在心底对她有任何负面想法? 「维哲,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我的心很害怕,你知道吗?」她望着他的眼神不再充满纯粹的爱慕,反而带着伤痛。「我一想到自己居然把你的谎言当真,以为你真的失忆,还可笑的想保护你——」 「失忆的事是真的!」他脱口道,打断她的话。「我的确将过去的事都忘了。那天我自昏迷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我不晓得那和你所说的雏鸟情结有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你想保护我的心意让我很感动,爱上你绝对不需要任何算计,因为你确实值得我珍惜。」 这么说其实有点取巧,但穆维哲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不能让她走,如果非得说谎才能留下她,那就说吧!他才不在乎。 他这番剖白的话语,令黄绮竹无法不感动,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所以……你真的失去记忆?」 「对。」他咬牙道:「现在也还是。虽然我最近陆续想起一点过去的事,但都是难以拼凑的零碎片段。」 「可是你不是对那些记者说——」 「我并没有对他们说我没失忆。」他不过是用反问句误导对方而已,他的确曾失忆过一段时日。「你若有看新闻就该知道,我的对手与黑道有往来,先前甚至还策划了车祸想谋杀我,我怎么可能在他们面前泄露自己的底牌?」 完全没料到会听到他这番解释,黄绮竹傻住了。 「所以你在镜头前的言行,都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并没有恢复记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整天岂不是错怪他了?「要是人家问起你过去的事,该怎么办?」 「也不全是装的。我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透彻,而过去的事我这阵子也零碎想起一些,小心一点的话应该不大会穿帮。」他将她揽进怀里,「你什么都可以怀疑,就是不该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她闭了闭眼,「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今天的事?」 「为了照顾我,你最近已经太累了,我不想再拿这种事增加你的压力。」他轻吻着她,「毕竟我也不确定自己这么做的成功率有多少、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我不希望你再为这件事操心了,你能明白吗?」 脸颊贴在他胸前,她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有种深深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毕竟她从来就不想怀疑他。 「绮竹,你愿意接受我的解释吗?」 她能不接受吗?尽管他从没和她提过关于今天的一切令她有些受伤,但是换个角度想,她不也对他隐瞒过自己的身分? 在爱情里,本来就很难有百分之百的坦承。 或许他确实有他的难言之隐,至少他失忆的事是真,对她的感情……她相信应该也是真的。 于是,她很轻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穆维哲抱紧她,松了口气。 今天的事让他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她的离去,原来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比他想像的更加重要。 那很危险,他知道,很多人都以为他的成功纯属偶然,却不知他同样付出相当的心计与努力。 商场上,他的对手并不乏像李鹏那样的人,他们会做出的事情也总令人难以预料,他能周旋在那类人之中并有如此成就,自有他的能耐与手段。 像是他对于老家中的事向来低调,把年迈父母隐藏得很好,就是为了不让人有任何攻击他的武器。 然而从今以后,她将会是他最大的弱点。 若自己够理智,就该离她离得远远的,只是就像罂粟,一旦沾染了便再难割舍,对她,他放不了手。 「可是……没有下次了,往后不管基于什么理由,像这种重要的事,你都不能再瞒着我。」她慎重的道:「我不想再毫无心理准备的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消息。」 「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保证。」他愿意答应任何事,只求她留下。 黄绮竹张开手,也将他拥得更紧。 相信他吧!她告诉自己。 信任是爱情的基础,她爱他,因此愿意相信他值得她信赖,更相信……他们的恋情终会如他曾许下的承诺般,有个完美结局。 「恢复记忆」后的穆维哲,开始回到过去忙碌的上班生活。 虽然关于李鹏当选董事长一事是否有效尚未裁定,不过公司里其他常董均已跳出来,指控李鹏的恶形恶状及表态支持穆维哲。再加上,被通缉中的李鹏显然也不可能再处理公司事务,因此众人仍同以往一样听命于穆维哲。 穆维哲上班后,家中少了一个人,黄绮竹突然清闲下来,感觉颇不习惯。 每天打扫完家里后,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最后居然坐在电脑前,无聊的看起她所熟悉的股市。 过去当她还在华尔街工作时,其实甚少炒短线。纵然获利极快,但风险也相当高,她不能拿客户的钱去开玩笑。 不过大概是最近太无聊没事做,她开口向维哲借了点钱,而他倒也爽快,没问身价数亿的她为何竟连那点钱都拿不出来,就直接汇了五百万进她的户头,还跟她说若不够再向他要。 结果那笔五百万,在她的乱玩下,不小心就在几个星期后迅速膨胀成七百万。 于是当天,她在穆维哲回家时,笑咪咪的递了张千元钞票给他。 「这是什么?」早上被女友耳提面命要早点回家,因而死命在晚上六点前把公事解决赶回来的穆维哲,诧异的瞪着那张有四个小朋友的纸钞。 「利息呀。」她将钞票塞进他手里,「你借我的那五百万的利息。」 「借出去五百万,才拿回一千,好像有点少吧?」他好笑的道。 「而且还有更过分的哦!」她颊上那颗浅浅的小酒涡又出现了。 他挑了挑眉,「洗耳恭听。」 「我要你用这一千元和我约会!」 「喔?」听起来似乎挺有趣的。 「对啊,因为我忽然想到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约会过耶!所以我想和你用这一千元,约会一个晚上。」她撒娇的道。 他们的相处模式比老人家还无聊,平时假日没事就窝在家看书——说到这个,过去她实在很难想像,像他这样的男人竟会嗜书如命,她还以为他应该更喜欢动态的休闲活动呢——偶尔出门去大卖场补货、在家附近牵手散散步,然后就……没了。想一想,他们连次像样点的约会都没有过。 她是挺喜欢这种平凡的生活没错啦,但有时也该来点不一样的,不是吗? v第二十四章[12.23]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要用一千元约会有难度吧?」他失笑,「去餐厅吃个一顿都不止了。」 「这就是你要烦恼的问题呀!」她耸耸肩,摆明了出难题给他。 拜托,高级餐厅她在美国时难道还会去得少?既然都回台湾了,还吃一样的东西干么? 「好吧,我知道了。」穆维哲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微笑接过那张钞票。「我们可以花三百元吃晚餐,再用剩下七百元看场电影。」 他对花两个多小时跟一群陌生人坐在黑漆漆的大房间里其实没什么兴趣,但知道她挺爱看电影。 「看电影?」她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当然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门!」 「别这么急,先让我换个衣服,然后顺便查一下电影时刻表。」他笑了出来,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真是好可爱。 「也好。」哎,第一次约会耶,她超期待的。「那我也去准备一下!」 穆维哲特地挑了部她很喜欢的电影类型,是由漫画改编的「特攻联盟」,他看好时间并在网路上买完票后,便带着她到电影院附近的夜市吃晚餐。 「我不要进去餐馆坐着吃东西啦!」她在他正欲拉着她进一间小餐馆时说道:「我想吃卤味、咸酥鸡、馅饼、面线跟……跟那什么?蚵嗲?」 「你会吃到撑死的。」一口气点这么多,她是饿了多久啊? 她噘嘴道:「我很早以前就举家搬到美国,根本没机会逛过台湾的夜市呀!很多朋友向我问起台湾的小吃,我都一问三不知,超郁闷的。」 原来是这样。 穆维哲发现自己对她渴望的表情还真是完全没半分抵抗能力。「那你都点吧,吃不完我帮你吃就是了。」 「耶!太好了!」她忍不住欢呼,还不忘补上一句,「放心,我会尽量控制在三百元内的。」 他只是宠溺的笑着,轻摸她的头…… 半小时后,他们手上拎着一大包食物来到电影院前,穆维哲先去拿票,黄绮竹则坐在电影院前广场的长椅上等着,边啃鸡排,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 虽然以前也曾跟朋友像这样到电影院看电影,不过和心爱的人倒是头一遭,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她知道无论他如何对付商场上的敌手,都仍有颗柔软的心,不然当初不会奋不顾身的跳下海救她这个陌生人。但他真正温柔体贴的一面,她也是直到最近成了他的女友后,才有机会慢慢体验。 电影院位于某字形的路口,广场的正对面是一个上坡的车道,瞧着往来的人群车潮,在这热闹的尘嚣中,她倒像成了一道静态的景致。 黄绮竹放松心情,好奇地观察着人们的动静。 「啊——」 但就在她忙着跟鸡骨头奋战之际,突然一阵惊叫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疑惑的抬起头,一团混乱中,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然而,就在她面前的人群纷纷逃散开来后,却见一辆黑色轿车,高速撞开广场前的护栏,朝她冲来—— 【第八章】 「你这是怎么了?」 周末下午,当杨继正造访穆家,却见到手臂和膝盖都裹着纱布的黄绮竹来应门时,难得流露讶异的神情。 「喔,没有啦。」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就上星期出门时,不小心遇上人家酒驾,差点被撞到。」 要不是她当时反应够快,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只怕现在就不止这些小擦伤了。 「是吗?」杨继正轻蹙了眉,「维哲在吧?我来找他的。」 「喔,在呀,进来吧。」她引着他至书房见男友。 「继正,你要来怎么不事先通知?」穆维哲见到好友也很意外,「要是扑了空怎么办?」 「反正你这家伙就算假日也都窝在家里,很好找。」杨继正耸耸肩,「我有要事要跟你说。」 「你们聊,我去下面忙了。」知道他们需要一点空间进行men''s talk,黄绮竹很识相的退离书房。 「好吧,有什么事重要到需要劳驾杨大律师亲自跑一趟的?」他很好奇好友的来意。 「其实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这个。」杨继正从怀中掏出一张喜帖,放在桌上。 「唷,你和杨太太要补办婚宴啊?」他知道好友在几个月前就结婚了,但只有低调的去登记,没有举办任何仪式。 「是我妈的意思。」他个人原本是没什么意愿的,何况老婆孕吐得严重,他实在不希望她多受折腾,不过老妈顶着「不能让小贤受委屈」的理由,令他完全没有办法拒绝。 「不管如何,还是恭喜你了,那天我一定会拨空参加的。」 「谢谢。」杨继正略略扬唇,「好消息说完了,现在要说坏消息。」 穆维哲很轻的叹息,「说吧。」 「你现在和绮竹在交往?」 「为什么这算坏消息?」他拧眉,本能的想维护这份初萌芽的感情。 杨继正沉默了一下,像是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你知道的,我认识一些人,总有特别管道能够得知某些事。」 「所以?」他心中莫名涌现某种不安。 「听说李鹏明白自己中了你的圈套,放话不计一切要让你好看。」 闻言,穆维哲的心一跳。 「我晓得你有自保的能力,但是若他们将目标放在绮竹身上呢?」杨继正不疾不徐的道:「她和你不一样,那些对你无用的招数,在她身上倒是颇管用,你能保证时时守在她身边吗?」 「所以你是来劝我让绮竹离开的?」他僵硬的问道。 v第二十五章[01.10] 杨继正摇头,「该怎么做,决定权在你身上,我只是来说明这个消息而已。」 穆维哲隔了几秒后道:「我不想让她走。」 他们的感情才刚有进展,他不希望因分离而扼杀这份得来不易的恋情,也许他该承认,在这段感情里,他反而是那个比较没有安全感的人。 「你要留她或是将她送走,我都没意见,你知道我和她没什么交情,即便她是我表妹。若不是因为你,她的安危我一点都不在乎。」杨继正懒懒的道:「只是你自己也才经历过同样的事,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她上星期遇到的酒驾车祸,真的只是意外?」 穆维哲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咦,表哥,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黄绮竹才刚切盘水果准备端上去,就见杨继正已走下楼,身后还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穆维哲。 「我只是来交代一点事情罢了,等等还得回去接小贤,陪她买点东西。」 「这样呀,那麻烦替我问候一下表嫂。」 「我会的,谢谢你。」他点点头,随后望向好友。「我刚才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吧。」 穆维哲只是抿唇不语。 「哎,结果我还切了这么多水梨。」杨继正走后,黄绮竹叹了口气,将水果盘放在餐桌上。「来帮忙吃一点吧!」 她等了会儿,却没等到男友的反应,不禁奇怪的望向他。「维哲?」 穆维哲一震,终于回过神。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表哥和你说了什么?」他的反应很不寻常,她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穆维哲没说什么,却走上前,猛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维、维哲?」她吓了一跳。 「对不起,但我不会让你走的。」他声音低哑的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 就当他自私吧,即使要付出任何代价,他也不想放她走。 太可笑了,活了三十几个年头,无论做什么总是胸有成竹的他,此刻竟会为她可能离去而感到害怕。 也或许,他真有所谓的雏鸟情结,才会自清醒后第一眼见到她起,便再也无法割舍。 「呃,我没有要走啊。」她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没事。」穆维哲不想对她讲太多,怕引起她的害怕不安。「我只是突然明白自己无法失去你。」 她哪能理解他心中的挣扎,只是轻轻一笑表示,「我也是呀。」 他倏地低下头,深深吻住她。 她的嘴里又有水果软糖的香味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嗜甜,竟深深为此着迷而无法割舍。 就这样吧!他会竭尽所能的将她藏好,不让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至于让她离开……对不起,他办不到。 黄绮竹觉得男友最近有点奇怪。 他变得晚出早归,宁可把公事通通带回家,也一定在下午五点半前回来,然后还把沂蕊借给她的小绵羊给处理掉,不准她再一个人外出买菜。 他其实并不生气,虽然多少有造成一点不便,不过那同样代表了他对她在乎的程度。而且,能和他一起逛卖场也是种乐趣。 她只是不懂,他为什么又突然黏起自己来,就像在医院里那阵子一样,非要时时刻刻握住她的手,才能够心安? 不过说真的,这些举动在她瞧来还真有点孩子气,让她是又好笑又爱怜。 好吧!如果他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反正她也好静,不爱往外跑,只要他开心,她无所谓。 丢了颗软糖到嘴里,让甜甜的滋味在口腔化开,她泡了杯红茶,坐在书房他的皮椅上,悠闲的看着法文小说,任阳光自窗外透进来,轻吻上她的肌肤。 维哲的书房里有很多原文小说,听说他就是靠这样自学各种语言的,她很佩服他的毅力。 此时,电话响了,知道多半是谁打来的,她搁下书,接起书桌上的电话。 「是我。」她还没开口,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倒是先发声了。 不出她所料,是维哲没错。 「嗨,你又打电话回来查勤啦?」黄绮竹取笑着,「最近是怎么了,都天天见面了还要一天打两通电话给我?」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绑在身边。」穆维哲叹了口气。 嘴里那颗软糖像是甜到心坎上,她轻笑,「天天都黏着,不腻吗?」 「恐怕你就算腻了还是得继续忍受。」在李鹏被逮捕归案之前,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松警戒。 「我很开心你这么在乎我,但我也不希望自己影响到你的生活。」她柔声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出门,我待在家里便是,用不着这么草木皆兵。」 那是因为你不懂李鹏可以多不择手段。穆维哲在心底想着,却没说出口。 这几天都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但那有可能是他们很小心的关系,他不敢因此便掉以轻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才依依不舍的挂上电话。 结束通话后,黄绮竹忽然没了看书的兴致,她拿起桌上未吃完的软糖走下楼,想去院子里走走。 栀子花的花季已接近尾声,枝头上泛黄的花朵稀稀落落,然而浓郁的花香仍充满整座园子,她坐在一块园艺造景的假石上,看着这百来坪的庭园。 她很喜欢这庭园的感觉,简单清爽,虽经过设计却又不显得过分繁复,甚至也没用高墙与外界隔绝。半人高的砖墙,让她坐在庭院中亦可以望见外头的山景。 「黄小姐。」 v第二十六章[01.16] 一声亲切的呼唤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回头,见到一名笑容可掬的女人正隔墙望着自己。 她认得对方,是前些天才搬至隔壁的年轻太太,有两三回她和维哲吃完晚餐到外面散步,都碰到这对夫妻。 「殷太太。」她微笑的向对方打招呼。 「在忙吗?不知道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她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出来透气、晒晒太阳而已,有什么事吗?」 这几日都关在家里,几乎与世隔绝,此刻能有个人说说话,她自然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正在忙。 「啊,也没有啦,只是我刚刚看着食谱烤了个蛋糕,想请你帮我品尝看看味道如何而已。」殷太太笑咪咪的道。 「当然好呀。」黄绮竹对料理向来有兴趣,想知道对方做了什么蛋糕。 「那来我家吧。」殷太太这么提议着。 「嗯。」黄绮竹立刻站起身,高兴有事可以做,反正就在隔壁而已,很近。况且她也想和以后将相处好长一段的邻居做个朋友。「其实我好奇你们家的装潢好久了,你们的窗帘很漂亮,可是都挡住屋内的摆设了。」 「嗯,因为我先生很重隐私,不喜欢让人可以从外面就看到家里头。」殷太太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呀。」这她倒是可以理解。 绕过两家相连的围墙,黄绮竹随着殷太太走进隔壁的房子。 只是才刚进门,她就怔住了。 在那新装上的碎花窗帘之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家具、没有装潢,完完全全就是一栋空屋。 她心中突生一股错愕和不祥的预感。 「殷太太……」 她惊慌的回头,却忽觉颈间一痛,然后便失去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把她带回来?」 模糊间,黄绮竹隐约听见有道愤怒的女声如此质问着。 那声音有点耳熟,可此刻她头正痛着,一时间竟想不起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小姐,这是先生的意思。」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殷太太……不,只怕对方根本不是什么「殷太太」吧? 神智渐渐清晰,黄绮竹慢慢想起昏迷前的事。 她全身上下无一不酸疼,试图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捆着。 她被绑架了? 为什么要绑架她?她有得罪过谁吗……还是,其实得罪人的是维哲? 瞪着这明显像是小仓库的密闭空间,黄绮竹突然心慌起来。 若这真是绑架,那么对方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焦急的打量四周环境,想看看有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令人绝望的是,这封闭的仓库连扇窗户都没有,唯一通往外头的只有一扇铁门,而且她身上的绳子绑得死紧,即便有逃生出口,她也动弹不得。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维哲下班没?他最近这么黏她,她真不敢想像当他回家找不到她时,会有多着急? 她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再度传来声音—— 「我爸真是疯了。」 最初听到的女声没好气的道。 接着,那唯一的门被「砰」的一声打开,闯进来的人正好与黄绮竹四目相对,两个人均是一怔。 「小姐,你别这么激动,等会若黄绮竹清醒闹起来,我们还得想法子让她安静呢。」那位「殷太太」跟在后头,视线被前方的女子挡住,因而没见到黄绮竹已醒过来。 那名与黄绮竹对望的女子蹙起眉,微微以身子挡住了后方人的视线。「担心什么?她还没醒呢!你到外面守着,我瞧瞧她身上有没有外伤。要是有可得先处理,免得还没威胁到穆维哲,她就先死了。」 「是。」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情愿,但碍于对方是主子,仍是答应了。 女子重新关上门,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声道:「你还好吧?」 「李、李小姐?」黄绮竹呆呆瞧着对方,仍处于震惊状态中。 「抱歉,我没想到事情竟会弄成这种地步。」李容芸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轻轻推成侧卧,不甚熟练的试图解开她身后的麻绳。 「我……被绑架了吗?」黄绮竹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这阵子,她几乎都要忘记李容芸这号人物了,没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刻,再次见到对方。 「看起来我爸是想绑架你没错。」李容芸勉强扯开唇角,「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等等就联络阿哲来接你。」 「你、你父亲想害维哲……」不知是不是头还昏着,她有些口齿不清。 「嗯。」李容芸应道:「他大概没想到会被阿哲反将一军,还逼得他几乎走投无路,现在才会狗急跳墙,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里……是哪?」 「这是一处废弃的工厂,我爸的产业之一,他目前人也躲在这里。我刚瞧他的部属鬼鬼祟祟的扛着你进来,才发现了这件事。」 v第27章[01.29] 大概是没做过这种事,她花了快五分钟才解开黄绮竹身上的绳子。 「好啦,绳结我替你解开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维持这个样子,免得我爸的属下进来发现你不但醒了,还已经松绑,会更麻烦。」 「你为什么要帮我?」黄绮竹怔怔问道。 她真不明白呀,李容芸不是跟她父亲同一伙,欺骗维哲的感情吗?为何现在居然冒着与父亲决裂的风险救她? 「我?」李容芸笑得苦涩,「我当初就是不希望事情闹成这样,才赶着想和阿哲结婚,不料我爸还是太心急了。」 没想过会听到她这么说,黄绮竹不觉呆住。「你和维哲交往……不是为了替你父亲害他?」 「我害阿哲做什么?我还指望他能帮我呢!」李容芸闷闷的道:「毕竟能对付我父亲的,大概也只有他了。」事实证明她的确没看错人,只可惜事情终究还是闹到这地步,还将无辜的人给牵扯进来。 黄绮竹脑袋乱烘烘的,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讯息。「我不明白……」 李容芸倒也不卖关子,爽快解释道:「阿哲和我本来是想,若我们打算结婚,是不是我爸就会看在我的份上,暂缓对阿哲出手。但显然我们预估错误了,我爸的野心出乎意料的大,反而在听见他向我求婚之后勃然大怒,迫不及待的便在隔天对他下手。」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黄绮竹感到难以置信,想了好久才道:「那么你那时到医院探望维哲,却匆匆瞧了眼后便急着走——」 「当时我是背着我爸偷溜出去的,不能待太久。既然我爸都不顾我的情面对阿哲下手了,我若还想帮他,自然不能让我爸发现我与他还有往来。」 黄绮竹听着,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她当初就是认为李容芸与李鹏是一伙的,都想对维哲不利,才心安理得的与失去记忆的他交往。 但现在她却发现,李容芸根本是帮着维哲的……那她所做的一切,和横刀夺爱、乘人之危的坏女人有什么两样? 自己原先一直以为李容芸同是加害者,可在这混乱的关系里,受伤最重的,只怕是被逼着与父亲决裂、情郎却又移情别恋的她吧? 「你……」强烈的愧疚感狠狠压在心头,几乎让黄绮竹连呼吸都困难。 「好了,不能再跟你聊了,我先出去联络阿哲,你记得继续装昏迷。」李容芸并没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吩咐完便起身离开。 半小时后,穆维哲果然出现了,速度快得惊人。 当他踢开仓库门,一眼见到全身被绑着的黄绮竹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们居然这么对你?」他快步走至她身边蹲下,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危险的风暴。 她是他巴不得捧在掌上疼宠的女孩,那些混蛋竟敢将她绑起来? 傍晚当他回家遍寻不着她,眼尖地在隔壁房子门前的地上看见她最爱的水果软糖散落一地,于是不顾一切的急急推门而入,却又发现那一屋空寂,当下领悟到那对新搬来的邻居原来是个圈套后,他简直急疯了。 他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当时那种惊慌恐惧的心情,他事后甚至完全不敢再回想。 若非李容芸及时打来,告知他绮竹的下落,他真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崩溃。 只可惜李鹏早一步发现不对劲,在他与警察赶来前先开溜了。不过对他而言,绮竹的安危更重要,至于李鹏,反正早晚会逮到他的。 「我没事……」黄绮竹连忙道,颤抖着拉开身上的绳子。「我真的没事,李、李小姐刚才就帮我把绳子解开了。」 说起李容芸时,她发现男人眼中闪过一抹难解的情绪。 心,被狠狠刺痛了下。 其实她心底也清楚,无论现在维哲是怎么想,若他与李容芸原先是对真心相爱的恋人,往后她也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即使李容芸并未救了自己,她亦不允许自己当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该死的李鹏!」穆维哲狠狠将她拥进怀里,力道之大甚至令她感到疼痛。 但黄绮竹并没有抗议。 毕竟,她不晓得自己未来是否还能再拥有他的拥抱…… 许久之后,他放开她,转头面对站在门口的李容芸,哑声道:「谢谢你。」 「用不着向我道谢,这是我该做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恍惚。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他坚定的道。 李容芸不甚自在的别过头,「别顾着和我说话了,你快带她去医院检查。」 「那你呢?」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她苦笑道,显然嘴上虽这么说,但对自己的话也没几分把握。 穆维哲沉吟了一会儿,「不然你也跟我走吧!李鹏现在肯定知道你帮着我了,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可是……」她觑了黄绮竹一眼。 他打断她的话,「别可是了,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不可能让你继续处在危险之中的。」 李容芸的唇微微一动,却又在迟疑了几秒后,才轻轻应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等待总是件令人难熬的事。 黄绮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新缠上的纱布。旧伤都还没好呢,又添新伤,看起来丑死了。 不过她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对自好几个小时前便,进书房密谈的男女…… 他们会谈些什么呢? 是李容芸为未婚夫移情别恋一事表达怨怼?还是维哲对自己竟忘了心爱女友而爱上别人感到愧疚? 「笨蛋,不管人家谈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感到嫉妒或痛苦?」她喃暔自嘲,「别忘了,李小姐才是最可怜的人。」 v第28章[02.01] 被迫处在情郎与父亲间择一的两难,选择了情郎后竟然又被遗忘,若换作是自己,只怕也没把握能像李容芸那般不计前嫌的冒险救情敌。 她只是个冒牌女主角,趁着正牌女主角被迫离开男主角时介入他们的爱情,无论她对于李容芸的牺牲是否知情,都终究只是配角的命。 黄绮竹呆坐在客厅里,彷佛等了一世纪之久,才听见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急急起身,正好见到穆维哲与李容芸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她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永远是那般登对。 穆维哲原本正和李容芸低声说着话,然而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视,他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温暖柔情,反而带着一抹挣扎和犹豫。 那一刻,黄绮竹几乎已明白了他的决定。 两人便这么对望着,彷佛以为这样便能停止时光的流逝,能逃避即将面对的残酷现实。 「绮竹,和我来一下好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最后,是他先开了口。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没办法逃避一辈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 【第九章】 「我打算让容芸暂时搬进来。」进了书房后,穆维哲道:「李鹏现在对她的恨意只怕不亚于对我的,我不能让她在外犯险。」 「应该的。」她木然的回道:「毕竟她也是为了救我。」 「嗯。」他点点头。 然后,两人便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 她一直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不晓得该讲什么。 直到他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应该不知道我和容芸是怎么认识的吧?」 她摇摇头,「你想起来了?」 「主要是她跟我讲的,后来我也想起部份。」穆维哲吸了口气,「当初我会认识她,是因为她父亲将她送给我。」 黄绮竹一愕,瞠大了眼望向他。 「你没听错,就是这么回事。」他冷冷勾唇,「很难想像吧?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父亲,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之前他同样曾将她送给别的男人。李鹏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 「我、我没想过会是这样……」印象里的李容芸一直是个漂亮有气质的女人,她从没想过她竟有如此不堪的经历。 难怪她要帮着维哲,而不帮自己父亲了。 「容芸并不是情愿做这种事的,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被下了药的状态。我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那时本打算待她药效退了便送她走,没想到她却主动和我谈起合作事宜,希望我能帮她脱离父亲的掌控。」 黄绮竹听着,心头突然酸了起来,为李容芸的遭遇。 「她很坚强。」她低声道。 一直以为自己够不幸了,有着一对将她当成摇钱树的父母,不料原来这世上还有更过份的父亲,竟任意将女儿当成筹码利用。 「是啊。」穆维哲轻叹。 「所以……后来你们就因此走得近了?」像李容芸那样善良又坚强的好女人,是男人都会为之倾心吧? 她根本丝毫没有胜算。 穆维哲顿了一下,「嗯,我们彼此欣赏。」 心痛得像是被卡车碾过,但她还是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将话说出口。「李小姐人很好,值得被好好珍惜。」 穆维哲望着她久久,然后说:「我想向你请求一件事。」 其实他不用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已晓得他想讲什么了。 「我会成全你们的。」她在他开口前抢先一步道:「你不必低声下气乞求我的原谅,真正错的人是我。我错在没一开始就告诉你李小姐的事,还让你爱上我。现在真相大白,也是时候将你还给她了。」 他缓缓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黄绮竹勉强一笑,「若是你问我甘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呀,但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你心底早已有了决定,而我并不想哭哭啼啼的求你回心转意。」 哭泣不能改变什么,她也不想改变,所以就这样吧…… 毕竟李容芸才是他的女主角,而她只是个趁虚而入的冒牌货。 「我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别辜负她。」 他沉默了好阵子,才道:「过去她吃了那么多苦,我当然不会辜负她。」 「那就好。」她点点头。 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事将回到原点。他和李容芸才是一对,而她,只是个傻傻爱上男主角的小配角。 没有什么好心痛的。她告诉自己。 至少她曾偷得他一个月的温柔疼宠,不是吗?不该再贪求了。 「你找我上来,应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吧?」她的手按在胸前,彷佛那样心就不会痛了。「总之我答应了,现在我就去收拾客房里的东西,你放心,我也会搬出去的,免得李小姐误会——」 她急着想从他面前逃离,不料却被再度唤住。 「绮竹,可不可以再请你答应我另一件事?」 v第29章[02.05] 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但她硬忍着不让它落下。「你说。」 「你……」穆维哲顿了很久,才彷佛下定决心的道:「能不能回美国?」 「……回美国?」她愣愣地重复他的话。 「嗯,我希望你能离开,越远越好。」 「这是我被开除了的意思吗?」她喃喃问道。 他不再需要她了吗? 原来当不成情人,别说朋友,她连他的管家都无法再当。 「抱歉,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他的面孔显得微微痛苦,「可是你若在离我太近的地方……我怕自己会一直想着你。」 倘若原先她心底还有些怨怼,在听完他这番话后,也什么气都没了。 他爱她呀!即使是此刻,她依然仍能够感受到他对她深刻的爱恋,那份感情是如此浓烈。 可是,他却不能选择她。 再也没有比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在一起更令人心碎了吧? 在这难解的三角习题里,怎么看她都是多余的。李容芸受了那么多委屈,理应得到幸福,她再怎么不想放弃维哲,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继续留下。 「我知道了……」她忽略心头那疼痛得像是要爆炸的感觉。「我会如你所愿,消失在你们面前的。」 穆维哲像是想开口讲些什么,然而在犹豫了下后还是忍住,最终只说了句,「谢谢。」 她轻轻摇摇头,「那我走了,就……不和你道别了。」 道别是为了等待下一次见面,但她想,他们不会再见了吧…… 她转身走出书房,见到李容芸正站在门边,神色复杂。 「对不起,这阵子让你受委屈了。」黄绮竹向她点头道歉。 「黄小姐,我不是——」李容芸张口想叫住她,却在见到穆维哲的眼神后,将话吞了回去。 于是,她只能继续用担忧的眼神,瞧着黄绮竹走开的背影。 「为什么对她说那些?」直到黄绮竹消失在楼梯转角,她才开口。 「抱歉,把你的隐私告诉了她。」穆维哲歉疚的望着她。 「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李容芸摆摆手,「她是你所爱的女人,而害你们陷入如今困境的却是我父亲。」为此她一直深感歉疚,又怎么会介意他将她的事对黄绮竹说。 她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讲那些话? 「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毋需背负他的罪过。」穆维哲皱眉反驳。 「不需要吗?」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父债子偿,一向天经地义。」 「别胡说了。」穆维哲断然道。即便他再恨李鹏,也不会迁怒到帮他甚多的容芸。「我从未这么想过你,更何况你还替我救了绮竹。」 光是后面那点,他就欠了她一份大人情。 她扯开唇,「你早点抓到老头,就算是还我人情了。」 「我会尽快让李鹏伏法,使他再也不能伤害你和绮竹。」他握紧拳头,眉头深锁,那种必须亲自将心爱女人逼离的痛,将他的心切割破碎。 「那就先谢谢你了。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李容芸轻轻一叹,「让你爱的女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他们一直都只是合作伙伴,从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穆维哲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曾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离开我。」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心意?」 「今天,我回到家发现她不见,之后又得知她竟是被绑架……我急得完全失去理智,这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没有想像的坚强。」是他把自己想得太伟大,自以为保护得了她、以为他承受得了这样的风险,然而事实证明,在爱情里,他脆弱得禁不起一丝打击。 「那告诉她真相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逼她离开?」她实在不解,「我不相信你没看到她刚才有多伤心。」 「她要是知道我的困境,肯定会要求待在我身边不走。」虽然他可以雇保镳保护绮竹,但明枪易躲暗箭暗防,他已完全不想再冒任何风险。 让她回美国应该是最安全的做法吧!他不信李鹏能追到美国去。 「我若是她,得知真相后一定很愤怒,不见得会原谅你。」她蹙眉道,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 「我别无选择。」绮竹若要恨他,就恨吧!比起再发生一次相同的事件,她的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即使,那并不代表被她恨着,他的心不会痛。 「阿哲……」李容芸的心小小地疼痛了下,为他脸上的痛苦,也为什么都不明白却被强迫离开的黄绮竹。 但穆维哲却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我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暂时不招待你了。」 说完,他转身走回书房,将门关上。 李容芸忧心的望着紧闭的门扇。 对于这个男人,她有满心的感激,毕竟与他「交往」后,父亲便不再要求她应付其他男人。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分离…… 穆维哲公司里的人,都发现董事长性子最近特别阴晴不定,若有人因小错引爆这颗不定时炸弹,那一整天,董事长办公室内外都会陷入强烈的低气压。 「你交上来的是什么报告?排版凌乱、语意不详,还写错一个数据不想做这份工作的话,可以早点辞职没关系。」穆维哲冷冷的将那份报告甩回桌上。 v第30章[02.08] 他的身型高人一等,本来就有不怒而威的气势,音量再稍稍放大,根本连小孩子都能吓哭。 「对、对不起……」被狂电的小员工吓得发抖,「我……马上回去重做。」说完,他立刻拎起报告,跌跌撞撞的跑出办公室。 瞪着员工逃离的背影,一股懊恼的情绪蓦地涌上穆维哲心头。 真是糟糕。明明不断提醒自己不可以迁怒他人,但随着绮竹离开的时日逐渐拉长,他也越来越无法控制情绪。 现在的他,在员工眼中,想必是个差劲的暴君吧! 他总是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先是自以为承受得起让她活在危机中的风险,之后,又以为自己能够忍受她不在身边的孤寂。 怎知才一个多月,他就快撑不下去了…… 他严重地想念她,想念有她的家,想念她颊上可爱的小酒涡、她吻起来甜甜的滋味—— 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水果软糖,那是她最爱的黑莓口味。 他不喜欢吃糖,但昨天晚上九点多才离开公司,因餐厅都关门而不得不去便利商店随便买点东西充饥的他,却在看到柜台前摆着的这条软糖时,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拿起它并付了钱。 他真的觉得他需要一点东西……好支撑往后难以计数的日子。 犹豫的拆开那纸包装,他拿起一颗软糖,放进嘴里—— 味道不对! 才刚入口,穆维哲便皱眉,将整条软糖塞回口袋,不想再碰。 曾经在她嘴里尝来甜美的味道,此刻却让他觉得太过甜腻。 桌上的电话,这时突然响起,他按下内线接听前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缓。「什么事?」 秘书以怯怯的声音道:「董事长,您今天晚上有个餐会要参加,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恐怕您得准备一下……」 对,他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我知道了。」他闭上眼。 日子还是得过,事情依然要处理,他的心情永远只能摆在其次。 李鹏至今仍未落网,而他连她的照片都没有,只能依凭脑海里的记忆想念她。 草草将手边的事处理到一个段落,穆维哲起身走出办公室。 餐会很无聊。 整个晚上,穆维哲都走神得厉害,心不在焉的和人打招呼,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什么、言不及义的话。 他一向厌烦这类交际应酬,但以他的身分及工作,却又不得不偶尔出席。然而以往厌烦归厌烦,好歹还会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可是今天,他却连做做样子都嫌懒。 好像自一个多月前绮竹离开后,他对于周遭的所有事情,也一并失去耐心和动力。 趁着暂时无人前来攀谈,他悄悄移动脚步,打算找个角落待着独处,但才刚看中一个位置,正准备走过去时,一道艳红色的身影突然从他侧面撞了上来。 他身材魁梧,被个一百六十几公分高的女人撞一下,自然没什么损伤,但对方手中的红酒就这么泼在他身上,染红了他半边衬衫。 「哎呀!弄脏你的衣服了,真是抱歉哪!」 撞上他的女人嘴里道着歉,但无论是神态或表情,都全无歉意,明显言不由衷。 那恶劣的态度令穆维哲不由得多瞧了她一眼。 那是名年轻漂亮的女人,不过他对她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印象,不晓得她那恶意的举动是单纯想找人麻烦,抑或自己曾得罪过她,却不记得了? 「请问你是——」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问她的姓名,看能否有所记忆。 「我姓施。」女人唇畔扬起一抹冷笑,告诉了他姓氏,名字却省略没说。 「施小姐,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过节。」施虽然不是很罕见的姓,但也并不常见,他几乎可以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不过他倒是知道今天的餐会上,有个颇有名气的企业家姓施,就不知这女人是否是对方的家眷? 「我们当然没有过节了。」女人慢条斯理的抚平她裙上的皱褶,「我又不是笨蛋,会爱上你这种自己感情债不处理好,却去伤害别人的混蛋。」 语毕,她一个旋身,打算潇洒的离开。 穆维哲呆愣了几秒。原本,依对方那暧昧不明的话语,一般人是不该听出什么含意的,但某道倩影在他心头扎根太深,被情火深刻烙印在心上。于是,在他脑袋还没理出个头绪前,话便脱口而出。「你认识绮竹?」 直到将这名字唤出口,他才真正领悟自己早被思念下了咒,一旦启动那关键的字眼,满腹相思便再也压抑不住。 若说先前只是很想她,那么,现在他已是不顾一切地想马上见到她。 「她早就与你无关了,我认不认识她,有什么差别?」施沂蕊冷哼。 穆维哲听她这么说,更确信她真的认识黄绮竹。 「她现在……她还好吗?」他本想问她绮竹现在人在哪,但又怕问了,自己会迫不及待丢下所有事情跑去找人,只得硬生生换了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施沂蕊没好气的道:「不过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落得一场空,换作是我,肯定不会好到哪。」 穆维哲一怔,语气有些急了,向前跨了几步。「你不知道她的近况?」 「你也会关心她?」施沂蕊瞥了他几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他顿时语塞。 突然,「啪」的一声,某样东西自他西装裤的口袋掉出来,滚至她的高跟鞋旁。 施沂蕊弯身捡起来,发现竟是好友最爱吃的水果软糖。 v第31章[02.11] 「这你的?」她讶异了,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身上竟会有软糖。 她并不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会爱吃糖,那么,是因为绮竹吗? 「我……不得不让她走。」提起心爱的女人,他坚强的面具再难维持。穆维哲苦笑,极难得的在外人面前展露脆弱与落寞。 或许是他的神情打动了施沂蕊,她虽然仍不悦,但神色已略缓。「我确实不知道绮竹的近况。她最后一次和我联络,是从你家离开那天。算一算,至今也一个多月了。」 原来连这女人也没有绮竹的消息?穆维哲失望极了。 「她大概回美国了吧。」他低声道,想起自己当初的要求。 「回美国?不可能。」施沂蕊立刻否定了他的猜测,「她不会回去的。」 「不会回去?」他怔了怔。 「她当初会回台湾,就是因为和家里闹翻了,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 「绮竹的父母只在乎她能替他们赚多少钱,能否嫁给某个华裔富豪的儿子,根本只把她当成摇钱树。一开始,她本以为是曾经举债度日的父母过怕穷日子,才会一心希望她嫁给有钱人,但她后来发现,原来人心的贪婪是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无论她再拼命、年薪再高,她父母永远希望她能够替他们挣得更多的财富。」施沂蕊睨向他,「你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的绮竹,怎么可能还会回去?」 她和绮竹认识超过十年,当年还是留学生的她,寄宿的家庭就在绮竹家隔壁,对于绮竹父母的贪得无餍,她完全是亲眼见证。 穆维哲想起先前来找黄绮竹的那个名叫杰米的男子……原来她除了被家里逼婚外,其中竟还有这番曲折。 接着,他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等等,所以绮竹当初之所以失去对工作的热忱——」 「当然就是因为认清这个事实了啊。」施沂蕊不耐的摆摆手,「当时她辞掉工作跑回台湾找我,就说过再也不会回美国了。」 「她没回美国……还有哪里可以去?」他茫然的问道,一颗心悬了起来。 先前他以为她已回到美国的家,有家人陪伴,会过得好好的。但事实若非如此,她会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她先前都会和我保持联系,但这次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打电话给我了。没回爷爷奶奶家,手机也打不通。」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男人造成的!施沂蕊想到就生气。「她是喜欢你没错,却从不想造成你的困扰。结果呢?你自己招惹了她后却又放手,还逼着她离开,这算什么?」 他一凛,「绮竹她……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她早就喜欢你很久啦,说什么两三年前你曾跳下海救过她一命,所以这次回台湾,她才坚持要当你的管家。」 跳下海?他是隐约有这个印象,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记得不是很清楚。他从不晓得,原来那时救起的女孩是绮竹,也没想到她会因此追来他身边…… 只是在震惊之余,他又不得不为她此刻的失联感到担忧。 「……我并不是真的希望她离开,我和容芸根本没什么……只是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他太过心慌,以致有些语无伦次。 施沂蕊怔了半晌,「你和李容芸并没有在一起?」 这时,穆维哲已略略回神,忽然惊觉自己似乎和她讲得太多,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不确定是否该向她道出事实。 但施沂蕊哪可能放过这个线索?「你并不是因为李容芸才要绮竹走的吧?」 他别过头,「是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拜托,这事哪里不重要?难道你不想找回绮竹了?」施沂蕊急了。 想啊,怎么不想?他巴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她。可是他能这么做吗? 「她不能在这时回来,太危险了!」穆维哲紧张地盯着她,终于松了口。 施沂蕊也是个聪明人,将所有事件在脑中转了转,眼一眯,「所以你是为了她的安危才要她走?」 「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他承受不起。 「你真的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好,你说你当初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不得不让她走,那现在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他皱眉,「我若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是啊,你口口声声说赶她走是为她好,现在却连她去哪里都不知道?她失联了那么久,说不定此刻的处境比当初待在你身边时更危险……你都没想过下这个决定的后果吗?」 穆维哲心头一沉,「我……以为她会回美国……」她的话让他越听越心惊。 「你们男人哪,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施沂蕊瞪着他,「懒得跟你说了,我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去找绮竹吧!」 说完,也不理会一脸震撼惶然的穆维哲,转身就走。 她真的没有回美国! 穆维哲在网路上搜寻,凡是有关「艾薇.黄」的消息多半都是半年多前的,他不死心,透过美国的朋友替他确认,却同样得到「艾薇.黄」久未出现的消息。 为此,他心急如焚,产生了极大的恐慌。 若早知道她没有地方可去,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只是如今就算知道了,却也没能够将她带回身边。 穆维哲懊恼不已。 「你究竟在哪呢?」他喃喃的道。 疲倦的揉着眉心,他又在电脑前坐了好一会儿,最后起身决定先去冲澡。 拿了乾净的换洗衣物走进浴室,他随手将身上的脏衣服丢进洗衣篮里,心中还一面想着黄绮竹的事。 离开了他,她能做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她不想再回去当她的艾薇.黄,那么假若她现在仍平安无事,应该是去找另一个管家的工作吧……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直觉地回头望向浴室门边的洗衣篮—— 里头只有他刚丢进去的那套衣服。 v第32章[02.14] 没有昨天,也没有前天的,显然有人把它们收走了。 心念微微一动,他再打开浴室的门,环顾自己的卧房。 整个房间整洁乾净,像过去半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这没道理。 他很清楚自己和「整齐」两字向来无缘,没几天就能把一个好好的环境搞得大乱,不该如此乾净才是。 况且,这个月来他过得犹如行屍走肉,更不可能有那心力去管自己的房间整齐还是凌乱。 只是,也正因为他的心不在焉,才会至今才发现这件事—— 绮竹走了,而他又不会自己整理房间,那么这阵子以来,他的房间又是谁整理的? 一个问号浮上他心头。 【第十章】 穆维哲的疑问,在第二天早上便得到解答。 「喔,我想黄小姐走了,你会需要人替你清扫房子,所以另外找了位管家。」吃早餐时,李容芸耸肩道。 当然早餐的三明治是外面买回来的,她可没那么贤慧。 自那天和他们回来后,她便在这个家住下了,尽管他并不爱她,但基本道义总是有的,李容芸替他救了绮竹,他心怀感激,自然愿意收留暂时无处可去的她。 不过收留归收留,他却从不会像过去担心绮竹那样担心她的安危。 「管家?」穆维哲愣了愣,「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前一个月都像游魂一样,魂不守舍的,哪里会注意到这种小事?」李容芸三两下就把三明治吞入肚。「况且你每天早出晚归,待在家里的时间也没多长。」 这倒是真的。 毕竟,这屋子里充满他与绮竹的回忆:她煮饭的厨房、她念书给他听的书房、她赖在上头看电影的客厅沙发、他们同床共枕的主卧房…… 太多太多了,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无论是这栋房子里的哪一个角落,都会让他想起他们过去的点滴,并有种将她找回的冲动。 所以,他总是把自己搞得很忙,甚至夜宿公司也不稀奇。 「嗯,谢谢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抑下心底的那股失望,他继续吃他的早餐。但才吃没几口,他又抬起头,「我好像闻到了花的香味?」 李容芸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喔……对、对啊!」她拿起搁在餐桌角落的小碟子,上头摆着几朵细小的黄白色花朵。「我瞧院子里的花开了,就特地去摘几朵进来,摆在室内闻着,心情也好。」 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拈起几朵小花,「是你摘的,还是那名管家摘的?」 李容芸一脸奇怪的觑向他,「当然是我呀,怎么会这么问?」 「嗯。」他轻应道,将花凑至鼻间轻嗅。「你找来的那名管家叫什么名字?」 「什么时候你竟然对这种琐事有兴趣了?」 「也没有,只是昨晚突然觉得她把家里环境整理得挺不错的,想当面感谢她一下而已。」他淡淡的道:「她平时都什么时候来工作?」 「通常都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三点吧。不过今明两天是周末,她不会来。」 「难怪我从没见过她。」时段选得可真棒,他平日这些时间绝对不会在家。 「一个好管家不就该是这样吗?让雇主生活舒适,却又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李容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要不是晓得她的演技好到成精,他也许真会被蒙混过去。 「好吧,我最近也抽不出空,改天若有时间再和那位管家见个面,顺便向她道谢吧!」将剩下的早餐匆匆吃完,他站起身,「我先回书房忙了。」 容芸说花是她摘的? 穆维哲边踏上楼梯,边忍不住在心里冷哼。 认识她也不算短时间了,他可不认为她李容芸是会做这种浪漫事的人。 会这么做的,很明显只有「那个人」。 他知道自己该谴责容芸背着他搞小动作,把绮竹留了下来,可如今,喜悦的情绪早已远远超过恼火,令他非但不想责怪她,还盼着她能快些让他见到绮竹。 不过,他也记取了教训,凡事一旦涉及绮竹,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所以,无论心如何的为思念疼痛,他也要耐心的等,至少现在已知她人并无危险,接下来,就只能等待了。 穆维哲没想到,他想见这「管家」一面,竟然是那么难。 自认得知绮竹的下落,并意外发现她还在身边后,他心安了下来,专心处理公事。 幸运的是,一个星期后,警方终于通知他李鹏落网的消息。 据说,当时李鹏正准备偷渡离台,不料却被得到线报赶来的警方逮个正着。 当晚回到家,穆维哲立刻告知李容芸这个好消息,并表达自己希望与那名「管家」见面的意思。 「你真的那么想见她?」没想到对方在听到他的话后,却蹙起眉。「这恐怕有点困难哦……那位管家生性害羞,上次我有和她提了你想见她一事,但她的意愿似乎不太大。」 穆维哲一愣,「为什么?李鹏不都已经落网了?」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绮竹在自己身边会受到伤害了,他自然迫不及待地想将她接回来。 李容芸眨了眨眼,「老头落网跟她要不要见你有什么关系?」 v第33章[02.17]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你明明知道——」穆维哲皱眉,本不想再拐弯抹角,直接要李容芸交出人的,但是,她确实没提过那名管家便是绮竹。若现在提起绮竹,说不定她会装傻,所以他只得捺着性子道:「既然她是替我工作,不管她再害羞,和老板见一次面,总是应该的吧?」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她轻笑,「她是我找来的,薪水也是我付的,怎么会说是替你工作呢?」 「李容芸!」他终于失去耐性。 「你凶我也没有用啊。」李容芸凉凉的道:「又不是我害的。是那小管家说,她先前被男人伤得太深,因此现在不想和任何男人有往来。」 穆维哲蓦地心一痛。 不管这番话是不是真的,抑或她瞎扯出来想捉弄他的,他都为此感到心疼和懊悔。 而且,她似乎还嫌他不够痛,又补上一句,「我劝你不要想用突袭之类的方法见她,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么优秀的管家给留下的,你要是来这招惹恼了她,下回我可没把握找不找得到人。」 穆维哲呆了呆,才刚萌芽的念头马上又被浇熄。 就算容芸可能是故意说来唬他的,他也承受不起这可能的风险。 他晓得自己先前的决定太过分又伤人,近两个月没见着绮竹了,他也不能确定她现在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愿意留下来继续替他打理家务,表示她应该还没怨他怨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无法得知她心中是否还气恼着他当时的做法。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他不得不软下语气,询问唯一有办法的人。 「好建议是没有的,不过女人嘛,总是喜欢被重视呵护的感觉。我以一个女人的立场劝你,若真想见她,就先释放出诚意给她看吧!」 「可是她又不想看到我……」 「这是你自己要想办法的部份啦,总不能都要我提示喽!」李容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况且你最好快点想出办法,既然老头已经落网,我差不多也该准备搬离你家了。」 释放出诚意……是吗?穆维哲咀嚼着她话中的含意。 看来他得好好想看,该怎么做才是。 又是一条水果软糖。 黄绮竹拿起那摆小碟子旁的软糖,有些走神。 她在房子各处摆了不少小碟子放香花来薰香,没想到他一一找出来了,还在每个碟子旁都放了条水果软糖,每天乐此不疲。 这就是他向她释出的「诚意」吗? 实在是很笨拙,但她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而且,他家她比他还熟,她每天打扫房子,也没见他在哪偷囤了一箱软糖,看来都是当天买的。 「才几条水果软糖就让你心花怒放,还真好收买哪!」李容芸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客厅,在见到她的模样后,忍不住取笑。「水果软糖又没多少钱,要也是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才够诚意啊!」 黄绮竹的脸红了红,「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爱罢了,何况要是他真的送花,我还不晓得摆哪儿好呢!」 「全世界大概只有你会用『可爱』形容他了。」李容芸翻翻白眼。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这本来就难为他了。」黄绮竹羞怯的替穆维哲解释,「他平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呀。」 「好啦,我知道我多管闲事,是个见不得你们重逢的坏女巫,故意刁难着不让你们见面。」 「不,容芸,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她很诚恳的道:「要不是你那天追出来对我解释,也许我和维哲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了。」 这下换李容芸不大自在了。「我只是不想到时被某人怨恨罢了。」 虽然说现在的窘境是某人自找的,但难保日后绝望的男人不会又把这笔帐算在她头上。 「我也很谢谢你故意刁难他。」黄绮竹微微一笑,「虽然我能够理解他因担心我的安危,而不得不用那种方式把我逼走的心情,但不代表我不会气他当初那样伤害我。这一个多月来,从你口中得知他的煎熬与折磨,其实我的气已经消了大半,若他现在来见我,对我说些甜言蜜语,我大概马上就会心软原谅他了。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让他明白,他先前的做法错了,『保护』并不是伤害一个人的理由,他该再多费点心思,才能找回我。」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啦!」李容芸也笑了,「那你忙吧,我去收拾行李了。」寄住在他家是不得已的情况,她可不想让黄绮竹误会了。 李容芸走了,黄绮竹边清扫,边继续像玩寻宝游戏似的找出每条放在小碟子旁的水果软糖。 当她找到最后一个小碟子时,却发现旁边没有软糖,只放了一张纸片。 她好奇的拿起纸片,发现原来是张二轮电影的票,上头的电影正是他们当初票都买好,却因她受伤而没有机会走进电影院看完的那部,日期是这个星期六的下午两点四十分。 这算是补约会吗?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哎呀,怎么办呢?三分钟前才跟容芸说他要再多费点心思才能找回自己,可她现在就想原谅他了啊…… 星期六下午一点,某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一间二轮电影院门口,沉默的伫立。 尽管他脸上神色平静,但没人知道他内心其实正难得的忐忑着。 她会来吗? 穆维哲无法肯定。当时他偷放的那张电影票后来是消失了没错,只是他伤她伤得那么重,实在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几条水果软糖就原谅自己。 其实他有她的手机号码,却因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原谅自己、肯不肯来,而迟迟不敢打电话给她。 对面大楼外的电子时钟缓慢跳动着,平时对忙碌的他而言总不够用的时间,此刻长得近乎永恒。 只是无论时间过得再缓慢,仍是一分一秒的跳动着,先是一点半、两点、两点半……然后直到电影开演,他仍未见到她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该放弃了,她并不是会迟到的人,若愿意来,早就出现了。可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不愿死心。 他继续等着,等到电影散场,陆续有人自电影院走出。 穆维哲自嘲一笑,心情没有恼怒,只有惆怅,对自己拙劣表达「诚意」的方式感到无奈。毕竟过去的岁月里,他都汲汲营营于事业,从来不曾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 v第34章[02.20]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现在大概是遭报应了吧? 他摇摇头,终于挪动站得僵硬的双脚,准备回家。 「维哲。」 就在他转身之际,某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唤住他。 穆维哲急急回头,便见到他朝思暮想到胸口疼痛的人儿,正含笑望着自己。 「绮、绮竹?」他结巴了,甚至怀疑那是自己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 「你一直在这里等?」 那个幻觉……噢,不,是绮竹快步走向他。 「你真的来了?」他心中盈满狂喜,早忘了先前漫长等待的沮丧。 黄绮竹挑眉,「怎么,不希望我来?」 「不,我只是……」虽然他坚持地等了四个多小时,但其实自电影开演后,他就没抱太大期望了。 「倒是你,站在电影院的后门等做什么?放我一个人看电影?」她嗔道,伸指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看电影很无聊?」 「这里是……后门?」他呆住了,「我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进电影院的次数五根手指就数得完,这间二轮电影院更是从没来过,他以为站在这看似入口的地方就能等到她。 「天啊,你不知道?那你该不会从电影开演前,就一直在外面等我了吧?」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他,「哎,这就是二轮电影院的坏处啦,没划位都没办法直接拿着票在里面碰面……但你也真是的,没等到我就回去呀,干么在这里罚站?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面了。」 其实她也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但等到两点四十分时,以为他并没有要来,只打算让她一个人看,就闷闷不乐的进去了。而今得知真相,她倒有些不舍他了。 「我也想,只可惜动不了。」他走向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拥抱那他想念好久好久,甚至以为自己会因过度思念而发狂的娇躯,恨不得就这样再也不分离。「我没办法死心,没办法说服自己离开。」 「真是傻瓜。」她反手回抱,同样想念他的胸膛。「没想到你在公事上那么精明,在别的方面却糊涂得很。」 不管是今天的事,还是十个多月前,她初见那乱得像垃圾掩埋场的房子,他的生活能力都是差得可以。 「是啊,我实在无法想像你若真离开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近两个月的分离已让他痛不欲生,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放手。「谢谢你还愿意见我。」 她轻轻一笑,「我只是不想你再一直买软糖啦!送我这么多软糖,是想害我胖死吗?」 一天六条,十天就六十条了耶,那多可怕。 「没关系,你再胖我还是爱你。」肉麻兮兮的话被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说的人理直气状,听的人却害羞了。 「我才不要变胖呢!」她噘嘴道,语气中带着撒娇。 「那简单,你要是对身材不满意,我出钱找最好的医生帮你抽脂。」虽然他一点都不在意,但她若在意的话,他也是有办法的。 「哎,我发现你真的很不会说情话耶……」她噗哧一笑,却为这一点都不浪漫的情话感动了。 真糟糕,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专门为这男人而生的了。 「抱歉……我是指,包括先前骗你的事。」他望着她,认真的说。 她叹了口气,「其实你先前猜想的没错,假如当初你告诉我实情,要我去别的地方躲躲,我可能未必会答应。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实话,而不是用那种愚蠢的方式将我逼走。」 「我已经明白了,对不起。」他不好过,她又何尝不是? 「而且你应该感谢容芸的。」这两个月来,她们已经成了直呼名字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她,你恐怕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我。」 虽然她不可能回美国,但既然答应了他不再出现,她必定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让他永远找不到。 「我知道,我会好好谢谢她的。」能将她拥在怀里的感觉太美好,他愿意答应任何事。「也谢谢你……爱我爱了这么多年。」 黄绮竹静默了三秒,「……等等,你刚刚说我爱你爱了多久?」 见到她错愕的表情,他心情好了起来。「你不是从两年多前就喜欢我了吗?」 「你……」她瞠目结舌,过了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可恶,一定是施沂蕊那女人多事说的对不对?」 竟然把她的小秘密说出来了,还是不是朋友啊? 「别这样,她也是关心你……」何况能知道这件事,他真的开心。 「吼唷,我一定要找她算帐!」她气急败坏的挣开他,想拿出那关机了两个月的手机打电话找人开骂。 「绮竹——」他试图阻止她,毕竟也是那位施小姐的话,才让他突然发现原来她还在自己身边。 「别拦着我,我要打电话跟她绝交!」黄绮竹气呼呼地说着赌气的话。 「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了,净想着别人做什么?」 穆维哲乾脆再度将她拥入怀里,低头吻住那张气愤的小嘴。 她起先还想挣扎,但没多久,便忘掉一切,笨拙的回应起他了。 至少,短时间内她大概不会想起他以外的其他事了吧……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外挂麻吉之一《临演女友》; 02、外挂麻吉之二《家管情人》。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