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媚狐》 第1章 咻! 一枝利箭破风而至,劲道猛烈,直直射入树林深处。 这并不是一枝普通的猎箭,而是无极天师花了七七四十九天亲自制作的乌木箭,只要被这枝箭射中,任何妖孽都会现形。 一名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女,额冒冷汗,绝美的容颜变得苍白无血色,此刻她动弹不得,因为她的左肩被一枝黑色的箭给牢牢地钉在树干上。 「痛死了——」她哀号着,觉得全身力量尽失,右手抓住箭身,使尽力气却怎么也拔不下来。 她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很后悔没有遵照狐仙长老的命令,一时贪玩而偷偷下山,她一向很小心的,远离那些自命不凡的收妖人,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无端中了人家的埋伏。 区区一枝箭奈何不了她,偏偏这不是普通的箭,上头沾了收妖人的法力,才会让她被钉在树上动弹不得。 「好疼啊……」她着急地低呼,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绝美的脸蛋上冒着涔涔冷汗。 一枝箭就能把她钉得动弹不得,表示这名收妖人法力高强,人未到,箭先至,她必须快点想办法脱逃,否则等收妖人来了,她肯定被打回原形,五百年辛苦的修练全白费啦,说不定还被扒了毛皮拿去卖呢! 就在她死命地想把那根乌木箭从左肩拔出来时,听到了草丛窸窣的脚步声,让她更加惊恐。 完了完了!收妖人来了! 她瞪着那晃动的草丛,一路快速从远而近,禁不住倒抽了口气,心下哀叫——吾命休矣! 一个灵活的身影从草丛钻了出来,站在她面前。 当瞧见对方时,她原本惊恐的神情转成了呆愕,瞪着那个三尺不到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收妖人,而是一个年约八岁的小男孩。 这男孩相貌俊秀,皮肤白皙,跟她一样,一双好看的眼也怔怔地盯住她。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好一会儿,小男孩好奇地率先开口。 「妳是狐狸?」 「我是人。」她更正。 小男孩指了指她的下面,提醒她。「可是妳有狐狸尾巴。」 白如霜身形一僵,接着暗自哀号。惨了,连尾巴都露出来了,表示她正慢慢虚弱中,这可怎么办才好? 但她同时也感到奇怪,这小男孩瞧见自己的尾巴,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知道我是狐狸变的,你不怕吗?」 「不怕。」 「喔?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小男孩又问:「妳是狐妖?」 一句话惹得她大声抗议:「什么妖不妖的,嘴巴客气一点,我是金狐族,跟那些不入流的狐精才不一样,小鬼。」 「喔?金狐族?」小男孩恍然大悟。「我听师父说过,金狐族的毛色雪白,在夜晚月光的照射下,会闪着金色的光芒。」 白如霜抬高下巴,引以为傲地道:「没错,我们金狐族可是很优秀的,跟一般的狐精不一样。」 小男孩继续问:「金狐族也是狐狸,狐妖也是狐狸,哪里不一样?」 每当有人搞不懂他们这两族的差别,把金狐族归类为狐妖一族,白如霜听了就有气,反问小男孩:「好人也是人,坏人也是人,哪里不一样?」 小男孩一双有神的眼儿亮了亮,恍然大悟地点头。 「妳是说,妳是好狐,而狐妖是坏狐喽。」 「你还不笨嘛,算了,不跟你啰嗦,我还得想办法把这枝箭拔出来。」 白如霜的心思全在箭上,没注意到小男孩始终专注地盯着她,眼神燃着异彩。 用尽了力气,这枝箭连动都不动,她却已汗流浃背,而且有些头昏脑胀了,看情形她是无力拔下它了,不由得把脑筋动到小男孩身上。 他看上去有七、八岁了,力气应该不小,而且一般人类不管是遇到狐仙或是狐妖,都会吓得惊慌失色,这小男孩知道她是狐狸变的,却不害怕,可见聪明不到哪儿去,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小男孩…… 思及此,她两边的嘴角拉高,眼儿也瞇成了弯弯的上弦月,露出一个极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小弟弟,你帮姊姊一个忙好不好?」 瞧着那张绝美的容颜,突然对他露出微笑,小男孩眼底闪着鬼灵精怪,但表面上仍是一派天真。 「什么忙?」 「帮姊姊把这枝箭拔出来好不好?」 「妳拔不出来吗?」 如果拔得出来,还要找你吗? 「这枝箭把姊姊钉得好痛喔,你如果帮姊姊把箭拔下来,姊姊就给你糖吃,好不好?」说着,另一只手变出一根糖葫芦,那糖葫芦又大又漂亮,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模样。 小孩子最好骗了,一听到有糖吃,肯定会上当。 望着那谄媚的笑容,小男孩却摇头。「不要。」 白如霜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要? 「啊?你不要吃糖吗?那……我送你一颗漂亮的鞠。」说着,手上又变出一颗圆形的鞠,人类小男孩都喜欢蹴鞠的。 小男孩不但不动心,依然摇头。「不要。」 白如霜瞪大了眼,居然不要鞠?好,她再变。 纸鸢、小鼓、毽子……小男孩喜欢的玩意儿,她全变出来,却怎么也诱惑不了他,这下子她可急了。 「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只要我做得到,都可以给你。」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见他眼中露出欣喜,她也笑容可掬,心想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再怎么贪心,也绝对是她可以搞定的,因为这想法,所以让她忽略了小男孩眼中闪过的精芒。 「那好,我要妳的狐尾令。」 一句话,让白如霜闻之色变,惊呼道:「你说什么!」 「听说修行百年的狐族,每一只都拥有狐尾令,倘若人类拥有了那支狐尾令,就能让那只狐狸听命于他,为他做事,而且不能违背。」 白如霜心中的惊讶难以言喻,她瞪着小男孩,想不到竟然可以从他嘴里听到这段话。 「你、你怎么知道?」 她以为对方是小男孩,所以不当一回事,但是从他沈稳清楚的口吻中,她才蓦然发现,这小男孩一点也不笨,他竟然知道狐尾令的事? 在见着他唇边扬起的顽皮微笑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小鬼聪明得很! 「如果妳答应把妳的狐尾令给我,我就帮妳把箭拔下来,如何?」 「臭小鬼,想得美喔你——」 「不要吗?」小男孩耸耸肩。「好吧,当我没说。」转身就要走人。 见他居然要走了,她忙着急的叫住他。 「慢着!」 小男孩不疾不徐地回过身,居然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手负在身后。 「什么事?狐仙姊姊。」 真可恶,还油嘴滑舌?!她真是小看他了。 这小鬼有够精的,她今天真是栽了,被一个小鬼头给欺上了头,向她勒索狐尾令,难道她真的没其它办法了吗? 「美丽的狐仙姊姊,妳考虑得怎么样?劝妳最好快点,妳的狐耳朵已经露出来了。」 白如霜大惊,忙摸着自己的耳朵,果然变成狐狸耳了,这表示她越来越虚弱了,再这样下去,她就算不死,恐怕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牙一咬,只好答应了。 「好,你可以得到我的狐尾令,快救我下来。」 「太好了。」小男孩伸出手。「为了预防妳反悔,先给我吧。」 她汗颜地瞪着小鬼贼笑的脸蛋,心想这小鬼也太精了吧,比她还狡猾,让她连耍他的机会都没有,逼不得已,她只好妥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她的狐狸尾巴中,拔下唯一一根金色的狐毛,递给小男孩。 「喏,这是我的狐尾令,它属于你了。」 小男孩伸手拿过那根金色的狐毛,在阳光下,它闪着金灿灿的光芒,极为美丽,他开心地收下了她的狐尾令,点点头。 「好,我立刻救妳。」 原本白如霜以为小男孩必须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帮她把这枝钉入树干里的乌木箭给拔出来,没想到却不是那么回事,他伸手握住箭尾,轻而易举地就把箭给拔出来了,最令她惊讶的是,他还只用单手。 当箭尖抽离了她的左肩,白如霜感到那股原本锁住她的力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被乌木箭刺穿的伤口。 她摀着受伤的左肩,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被打回原形,这种小伤回去好好疗养一些时日就行了。 这时候,小男孩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抹在她的伤口上,令她愣了下。 「这是什么?」 「药膏,治伤口的。」 「我哪需要你们人类普通的药膏呀,我自己就可以治愈了。」她站起身,眼中有着狡猾的笑意。「谢啦小鬼,后会有期。」 不等小鬼有机会开口,白如霜立即逃之夭夭,一下子就不见人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是的,她把自己的狐尾令给了小鬼,而且一旦给出去就不能收回,今生今世,她都必须听命于小鬼,除非他自愿奉还,她才能够拿回自己的狐尾令。 但是小鬼料不到,她还有一招——她不能违抗他,却可以不见他。 只要她今生今世都不再遇见这个小家伙,他根本没机会命令她做事,她也不会受制于他,所以他拿了她的狐尾令也是白搭,哇哈哈。 别怪她狡猾,狡猾是狐狸的本性和特色。 人类的一生,对于寿命可以长达千年的狐族来说只是短短的光阴,待小鬼百年后,她便来取回狐尾令,也就能得到自由啦。 小男孩看着前方,对方溜得不见人影,他却一点也不懊恼,反倒唇角逸出一抹笑,喃喃自语说道—— 「那可不是普通的药膏,而是用普罗花制成的药膏,专门给狐族搽的,一旦搽上后……」 「襄儿。」身后传来叫唤,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我在这里。」 没多久,一抹身影凌空而降,此人身着白袍,腰间系着蓝带,脖子上戴着黑色圆珠串成的项链,头发花白,是位看上去已有七十来岁的老者。 「找到箭了?」 「是的,师父。」 无极天师点点头。「好徒儿,才八岁的年纪,便有这等臂力,可以将乌木箭射得如此远,将来长大,必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会是比为师更厉害的收妖人。」 「谢谢师父。」 「待为师百年后,你便能继承师业,将狐妖收尽。」 「师父,徒弟有一事请教。」 「你说。」 「金狐族也要收吗?」 「当然,都是狐妖。」 「可是如果他们没做坏事呢?」 「哼,不管是狐妖,还是金狐族,都是狐狸变的,全是妖孽。」 「坏人和好人,不也都是人?」 师父奇怪地看着他。「那又如何?」 小男孩看着师父皱起的眉头,以及一脸坚决的神情,便不再说下去,而是弯起一抹笑。 「没事,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 十五年后—— 钱家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富贵人家,钱家的大宅子极其奢华,奴仆众多。 自从钱老爷两名夫人相继去世后,三个月前,钱老爷又娶了第三房。 据说这新纳的夫人貌美如花、娇艳无比,钱老爷被她迷得团团转,对她百依百顺,什么事都依她,甚至不顾女儿的反对,把家中的大小事全交给她主持。 为了讨她开心,钱老爷除了奉献金银财宝首饰给她,还请了画师来,为夫人画一幅像。 牡丹阁里飘着花香,微风吹来,层层轻纱飘摇。 一名俊美的男子坐在案前,他面如冠玉,温文儒雅,一身质地上好的布料,显现出他不凡的气度。 他手执毛笔,在墨上蘸了蘸,桌案上铺的,是上好的绢纸,他在绢纸上勾勒线条,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时瞧着眼前的艳丽女子。 钱夫人横卧在绣榻上,一身的丝薄轻纱遮不住曼妙迷人的曲线,薄纱下的身段若隐若现,任凭他浏览,眉眼间的那股骚劲,彷佛只是一个眼神,就要把男人的魂给勾出来似的。 「画好了没呀?」酥软入骨的嗓音,像是蜜一般的甜。 「尚未。」 「怎么这么慢呀。」 「夫人美若天仙,既是天仙,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 天仙二字,让年轻貌美的钱夫人轻笑出声。「想不到楚公子一表人才,说话却这么滑舌。」 「在下句句肺腑之言。」 钱家夫人听了心中欢喜,嘴上那抹笑更加娇媚了,一双溜溜的眼儿盯住楚钰襄那张俊美的面孔。 「今儿个的天气,似乎有些热呢。」纤纤玉手轻轻一拨,薄纱裙下露出修长的云腿,令任何男人看了,肯定要心火沸腾。 楚钰襄俊美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炯炯有神的眸子扫过钱夫人曼妙惹火的身躯,以及那带着引诱的粉红小舌,正慢慢地舔着唇瓣。 「就快好了,请夫人忍耐点。」 「公子可得把我画美一点哪,若能让我满意,我一定会好好酬谢公子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暧昧,似乎另有涵义。 楚钰襄闇黑的眼底,闪过一抹芒光,无人察觉的锐利隐藏在斯文俊美的笑脸后。 勾勒了最后一笔后,他挽起袖子,将笔搁置在砚台上,站起身,恭敬地拱手揖礼。 「画好了,夫人。」 钱夫人面露喜悦,忙命令道:「小翠,扶我起来。」 小翠是她的贴身丫鬟,容貌虽不如夫人的艳丽,却也不失妩媚,等待在一旁的她,灵步轻巧地走过来,伸手扶将起绣榻上的夫人。 钱夫人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在楚钰襄的妙笔下,是否把自己画得一样美丽? 她姿态婀娜,香气迷人,扭臀摆腰地来到画作前,当瞧见那幅画时,原本艳丽的容颜瞬间变色—— 那纸上画的并不是美人,而是一只丑陋的蟾蜍。 钱夫人震惊的同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劲力,她忙转身以掌力接住楚钰襄打来的一掌,却不料掌风如剑,刺痛如针,她被这股掌力给打得飞出了牡丹阁外。 「夫人!」小翠惊讶地追出去,忙将狼狈跌在地上的夫人扶起,两个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楚钰襄。 「你是谁!」钱夫人心中大惊,原以为对方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不料掌力却如此深厚,这人并不是普通的画师。 那儒雅俊美的面孔依然挂着轻松迷人的笑容,眼底的眸光,却有着与斯文不相衬的骇人锐利,直盯得钱夫人心惊胆颤。 「楚某是专程来收拾妳这只害人不浅的蟾蜍精。」 钱夫人听了更加惊讶,原来这男人早知道她的底。 「来人呀,救命啊!」 丫鬟小翠忙大声高喊,但是却没有任何家丁或仆人愿意上前来,反倒是人人手上都拿着棍棒或网子,将她们团团包围。 众人中,一名女子手持长剑走出来,愤怒地对钱夫人道:「少装了,妳再叫也没人会救妳,我们都知道妳是蟾蜍精变的,我娘还有二娘,全都是妳害死的!大家不会再被妳骗了!」 钱夫人收起楚楚可怜的姿态,换成了阴狠的神情,瞪着钱家大小姐。 「原来是妳找来的人。哼,可笑,以为我会怕一个收妖的道士吗?」 「楚公子不是道士,但他收妖的法力,比任何一个道士都厉害。」 钱夫人冷笑一声,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先收拾他,再来收拾妳!」 楚钰襄不疾不徐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一一道出钱夫人的罪行。 「妳杀死了前两位夫人,吃掉她们的内脏,诱惑钱老爷,成为他第三位夫人,不走正道修行,却入了魔道,天理不容,我饶妳不得。」 「就凭你?」 一旁的小翠也露出狰狞的神态。「姊姊,这人不自量力,不晓得我们的厉害。」 「瞧他皮白肉细的,他的内脏一定很好吃。」 「那还等什么?咱们立刻将他开膛剖腹,吃了他!」 两位如花似玉的主仆,其实是潜藏在钱家大宅院的蟾蜍精姊妹,既然已经瞒不住,便露出真面目,决定连手出击,打算来个让对方措手不及的夹攻。 可惜,她们太轻敌了,儒雅斯文不过是楚钰襄的外表罢了,如果以为他只是一般的收妖人,她们只有后悔莫及的分,因为他一旦出手,可是毫不留情,直攻妖邪的罩门。 他身形快如闪电,轻易避开这对蟾蜍精的夹攻。 钱夫人咧开了大嘴,向他吐出蟾蜍舌! 蟾蜍精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含有毒液的舌头,可以伸缩自如,将人卷捆其中,用毒液毒死对方,然后取其内脏饱餐一顿。 楚钰襄手中的那把扇子一收,成了一把利刃,快手一横,一刀切落钱夫人的长舌,痛苦的尖叫声自钱夫人喉里发出,一旁的小翠见状,吓白了脸,心知不妙,转身要逃。 他冷哼。「哪里逃!」随即射出利刃,夹带着强大劲力的利刃穿透了小翠的身子,令她惨叫一声,利刃的尾端连着一条跟线一般细的银丝绳,掌控在楚钰襄的手中。 小翠就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试图挣脱银丝绳,但是在她腹中的利刃像钩子似的钩住了她,让她无法逃脱。 楚钰襄手中的银丝绳一收,将她给拖回来,银丝绳恍若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掌控下,将这两只蟾蜍精给紧紧捆绑在一起。 直到此时此刻,钱夫人和小翠才终于知道恐惧的滋味,却已经太迟,她们害怕地看着楚钰襄,泪流满面地求饶。 「饶了我们吧,公子!求求你,我们知道错了!」 在最后一刻,她们还试图用可怜的姿态来求取对方的同情。 楚钰襄俊美的面孔上,仅是一片冷凝,没有温度的眼神如冬天的寒霜。 「我若饶妳们,那些冤死的人们如何瞑目?妳们去向佛祖忏悔吧。」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五指一伸,直直插入钱夫人的胸膛内——蟾蜍精生命力强,即使砍了头,也依然可以活命,唯独将她们的心脏取出,才能真正置她们于死地。 瞧着她们因为七孔流血而狰狞的面孔,他的神情始终冷凝无波。 倒在地上的两位妖艳美人,没多久便现出了原形,恢复成两只丑陋恶心的蟾蜍。 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人,全都呆愕的站在原地,因为眼前太过震撼的景象而瞠目结舌,现场安静得彷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楚钰襄走向钱家小姐,不改儒雅斯文的气度,彷佛刚才他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小姐,可否帮个忙,请仆人将这两粒心脏洗干净?」 钱大小姐是练过武的女中豪杰,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但是当她望着楚钰襄两只手上的心脏时,只是呆呆地瞪着。 这血淋淋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大小姐?」 钱大小姐给他的回答是两眼一翻、双腿一软,往后倒去,晕了。 「小姐!小姐——来人呀,快去请大夫来!」 钱大小姐晕了,楚钰襄只好改而转向另一头的管家。 「魏管家,可否帮忙?」 魏管家虽然也很想晕倒,但他毕竟是活了五十岁的男人,大小姐是女流之辈,晕了还不打紧,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不争气地晕倒?于是他强作镇定,伸手接过那血淋淋的两粒心脏,但他不解的是,楚公子为何要叫他把这恶心的心脏洗干净,而不是丢掉? 「楚公子,您……要保留这心脏?」 「是的。」 「为什么?」 儒雅俊美的面孔缓缓露出一丝迷人的微笑。 「因为蟾蜍的心脏,用来泡酒最好喝。」 第二章 城东大道上的富贵酒馆一向生意兴隆,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儿酒香四溢,不管是北方的白干,还是南方的绍兴,应有尽有,而它的下酒菜更是种类众多,让人闻香下马也不夸张。 蓦地轰的一声,酒馆二楼破窗飞出了五名男子,如天女散花一般的跌落在大街上,吓坏了不少男女老少。 有的倒栽葱地跌进了竹篓里,有的直接用脸去撞地,更有的,是用屁股着地后,再滚滚滚的撞翻了好几个摊子才停下来。 他们的姿势之所以这么难看,是因为他们不是自己飞下来,而是被人打飞的,一个个被打得落花流水,没一个好看的。 突然发生了这种事,酒馆四周又是最热闹的地方,楼下受惊的百姓们都吓得抱头鼠窜,但是没有多久,原本吓跑的群众们,又一个个围拢过来想看个究竟。 好奇是人的天性,只要着火的不是自家、被打的不是自己,看热闹是免不了的,不一会儿,又一个人从酒馆二楼被打飞出来,让刚才错失精彩画面的百姓,得以有机会亲眼目睹空中飞人的戏码。 随着百姓的惊呼声,一双双瞪大的眼儿直盯着那空中飞人,像是断线的风筝,直接栽在地上。 “哎哟喂呀——”最后被打飞出来的人,屁股先着地,痛得大叫。 “嘿!那不是赵霸吗?” “是呀,平日耀武扬威的人,怎么会从二楼飞下来呢?” 有人更正。“不对,我看他是被人从二楼丢出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打架跟看戏是一样的,差别只在收不收银子而已,免钱的,当然人就多了,还会口耳相传、大肆宣扬一番。 “有人打架喽——” 随着好事者的争先走告,看戏的人潮越聚越多,人人都想知道,是谁好大的胆子,敢把他们当地的土霸王赵霸等人,从二楼上打飞下来。 大伙正在猜疑之际,此时酒馆二楼又飞出一人,不过这次不是被打飞,而是飞得漂漂亮亮,轻功了得地落在就酒馆前的广场上。 大伙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那是一名粗犷挺拔的男子,五官线条刚硬,身穿灰色的布衫,头绑英雄髻,刀柄系在腰间。 “嘿,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岳大爷在发飙呀。” “嘿嘿,这下赵霸有苦头吃了。” 众人在讨论时,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加入。 “请问那位岳大爷是何许人啊?” 几个人往后一瞧,原来是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相貌平凡,脸上有雀斑,是那种路上随处捡,都会有的大众脸。 不过她有一双明亮灵活的眼睛,倒是挺讨喜的。 “姑娘,这位爷儿叫岳铁剑,十天前才入城,住在客栈里。” 另一名大婶道:“那岳爷我跟他说过话,他为人耿直又慷慨,功夫又好,总算有人教训姓赵的。”说着还竖起大拇指。 小姑娘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更加炯炯有神了,溜溜地直盯着广场上那个气宇轩昂又浑身粗犷、不苟言笑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岳铁剑呀……” 她紧盯着那结实挺拔的身材,是她喜欢的型,真是太好了,她可不喜欢风一吹就倒,没几两肉的男人,光是第一眼,她就对这男人壮硕的身材很满意,仿佛瞧见一道珍馐美食。 跌在地上几乎怕不起来的赵霸,脸色半青半黑地指着岳铁剑。 “你好大的胆子,敢踢我,你不想活了?” “哼,你欺负人家姑娘,意图非礼,该打。” 其他被踢下来的人,伤的伤、跛的跛,狼狈地爬过来,挡在主子的前头,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害怕,而最怕的,是他们的主子赵霸。 “你别过来,我会告诉我爹——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看看是谁先吃不完兜着走。” 岳铁剑往前跨了一步,他们就吓得退了三步,每人身上全挂了彩,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要守住面子。 赵霸武功比不上人家,只好用身家背景来压人家,典型的世家纨绔子弟嘴脸。 “我爹是县太爷,你惹了我,等于跟县太爷过不去!”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爹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样把你押入衙门!” 这一席义正辞严引得旁人拍手叫好,众人平日对这仗势欺人的官家少爷早就看不顺眼,但敢怒不敢言,如今有幸一睹他被人揍的戏码,当然要来捧场,而且还呼朋唤友地叫人来看,就怕错失了这么精彩的一出戏。 人多的好处,就是当你幸灾乐祸叫好时,别人搞不清楚是谁在叫嚣,反正人人有份、人人都喊打。 “打呀——” “岳大爷好棒啊——” “那兔崽子活该啊——” “他上回踢了我儿子!该打!” “他的马撞坏了我的菜摊,该打!” 群众兴奋的鼓噪,这世上有什么比看见恶人受现世报还要大快人心的。 一时之间,群众们很有默契的高举拳头,节奏整齐地大喊着—— “打——打——打——打——” 赵霸吓得脸色苍白,才刚壮起的气势一下子就消了,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眼看岳铁剑就要逼近,他忙向手下大喊。“阻止他!快!我养你们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快给我阻止他!”说着还把自己的护院手下给推上前,去接岳铁剑的拳头,总好过他自己去挨揍,而他则趁此机会逃跑。 只要逃回老爹那里,他就不信对方能奈他何! 岳铁剑既然有本事将这群无赖踢下酒馆,当然就有本事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连求饶都免了。 他拳头硬如石、脚踢快如风,招招打出,便产生一股强烈的劲道,刮得风儿飒飒响,就算没打中对方,但打出的气劲也像刀子一般锐利,不是让对方断了发,就是破了衣。 他不但以寡敌众,甚至徒手对付,还没亮出腰间的大刀呢,解决了这些手下,他继续朝那兔崽子追去。 赵霸边逃边往后瞧,一瞧见岳铁剑追来了,吓得心惊胆跳,他是个卑鄙小人,绝不会就此受缚,灵机一动,突然往人群冲去,同时随手抓了一个人。 “别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划花她的脸!” 现场一片哗然,原本就精彩的打斗,有了急转直下的变化,原本居于劣势的赵霸,使出卑鄙手段,抓了一名姑娘当人质,不长眼的刀子就搁在她的脖子上,这么做,果然让岳铁剑止住了脚步,受制于他的威胁而不敢躁进。 岳铁剑忿怒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不抓我,我就不划花她的脸,你要是敢抓我,我一吓到了,就不小心划花她的脸,所以是你害她的!” 哎呀,怎么会这样? 白如霜呆呆地看着那把在眼前挥动的刀子,要是一个不小心,真会划花了她的脸,但她并不害怕,而是很意外,自己居然也成了戏里的角色之一。 害怕吗?当然不,她一点也不害怕,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把她当人质。 她可以轻而易举溜掉的,但是这样就不好玩了,因为她很好奇,这个叫岳铁剑的男人会怎么救她? 岳铁剑脸色深沉,没有再继续逼上前。 赵霸见此计奏效,更加得意了,人也大胆了起来。 “我的人已经回去通报了,等到我爹派了大批人马来,到时候就有得你瞧了!敢惹我,不知死活!” 你才不知死活呢,哼。 白如霜觉得这男人好吵,要不是为了看岳铁剑怎么救她,她早把这家伙的骨头给拆了,他要是敢把口水喷到她脸上,她一定要他好看! 不过不用等到她动手,有人没多久就给他“好看”了—— 她瞪大眼,瞧见岳铁剑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而在赵霸哈哈大笑之际,就见岳铁剑反手一弹,将手上的东西给弹入赵霸的嘴里,让他笑声止住,抓着自己的喉咙,脸色蓦地惨白。趁此之际,岳铁剑迅捷如飞地逼近,打了赵霸一拳的同时,也讲她揽入怀里,脱离了对方的掌控。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那个刚才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占上风的赵霸,已经被打得流鼻血,同时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给呕了出来,原本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 白如霜被搂在有力的臂弯里,她的目光黏在岳铁剑脸上,便移不开了。 他不但救了她,而且搂住她的臂膀是那么有力,在他怀中,还能感受到这胸膛的硬挺结实。 多么孔武有力的男人呀,他的精气肯定是一般男人的两倍吧! 那张刚毅的面孔低下头望着她。“你没事吧?” 她一双眼绽放出异彩,轻轻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他放开她,立即上前去教训那个变成狗熊,再也嚣张不起来的赵霸,现场还爆出叫好的欢呼声。 众人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但岳铁剑依然面不改色,也不因周围的掌声而自喜,对他而言,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这段精彩的棒打恶棍,很快地传遍大街小巷,成为茶余饭后闲磕牙的话题了。 白如霜目送那昂然挺拔的身影,心下欢喜,这男人不但体格棒,功夫也好,狐仙长老选的人,果然条件好。 她弯唇抿笑,转身离开了人群,往巷弄走去,直到走进一条暗巷后,趁四下无人,她身形一跃,轻松上了屋瓦。 原本的姑娘人形,忽地头不见了、四肢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件空荡的衣裳软软地掉在屋瓦上,而衣裳里居然钻出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 白狐东看看、西瞧瞧,趁着没人注意,俐落地将衣裳折一折,收进包袱里,然后咬着包袱,消失于屋瓦上。 两旁商铺林立的城南大街上,茶馆二楼的特等席坐着一名翩翩俊美的男子,手执折扇缓缓扇着。 “公子、公子!” 小六慌慌张张地跑进茶馆,匆匆上了二楼的特等席,见着了公子,忙奔上前来,一屁股就要坐下,打算跟公子报告最新的消息。 谁知他屁股还没来得及坐上位子,就突然感到腰间穴位被点了下,他整个人瞬间定住不动,成了木头人。 被点穴的小六,就这么维持半弯的姿势,冒着冷汗地看着公子,就见公子一手徐缓地举杯品茗茶香,另一手则拿着一把扇子,扇子的一端不偏不倚地顶着他的穴位。 “公、公子?您怎么点了我的穴道啊?” “这位子上正坐着贵客,你没看见吗?” “贵客?哪里有人啊,我怎么没看到——”话说了一半顿住,小六心中一惊,禁不住紧张的压低声音。“公子,您说的贵客该不会是……是……” 是鬼! 小六全身起鸡皮疙瘩,绷紧了皮,他跟着公子多年,心知公子拥有驱魔辟邪的法力,在别人眼中,公子看起来只是一个俊美斯文的书生,但其实公子可是降魔除妖高人无极天师最优秀的传人。 楚钰襄淡淡一笑,伸手往席座上,邀请那位贵客改移位到他的手心上,缓缓举到面前,轻声道:“这就是咱们漂亮的贵客。” 小六瞪大眼睛,盯着公子的掌心,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搞了半天,公子所说的贵客,是一只黄色的小粉蝶啊。 小六大大地松了口气。“公子啊,您可把我给吓死了。”他就说嘛,大白天的哪里有鬼啊? “你不觉得这只蝴蝶很可爱?” 他神情温柔,眸光透着慈爱,因为这只造访的贵客,让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更加柔和了。 “是很可爱,但我的腰也好酸啊,公子,您就行行好,快帮我解开穴道吧。”小六苦笑地央求,为了救一只小粉蝶,避免蝶儿惨死在他的屁股下面对他点穴的人,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公子会这么做了。 楚钰襄掌心上的小粉蝶,拍拍翅膀后,便再次飞舞,迎风而去。 送走了贵客,楚钰襄收回温柔的眸光,扇子往小六的腰间再一顶,小六总算恢复了自由,一屁股坐下来,大大的吁了口气,并且忙着揉揉酸疼的腰。 “说吧,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经公子一提,小六差点忘了急忙回来的目的。 “公子,刚才在东街有人打架。” “我叫你去看看岳大侠怎么还没来,你却跑去看人打架?” “不是的,公子,打架的人正是岳大侠呀。” “喔?” 小六忙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主子,说得天花乱坠、口沫横飞,说那岳铁剑如何把人丛客栈二楼踢下楼,又是如何教训他们。 楚钰襄点点头。“岳兄为人正直、好打抱不平,原来是因为此事耽搁了。” 才正说着,说人人到,穿着一身灰黑色布衫,腰间系着大刀的男子已走进饭馆,来人正是岳铁剑。 见到楚钰襄,岳铁剑欣喜地大步走过来,刚毅的脸上有着豪爽的笑容。 “楚兄弟。” 楚钰襄站起身,也露出斯文儒雅的笑容,拱手道:“岳兄,久违了。” 岳铁剑是个性子豪爽的铁汉,对朋友重情重义,而楚钰襄正是他的拜把兄弟、至交好友,两人许久未见,再次相逢,岳铁剑毫不保留地表现出他的欢喜和热情,一把抱住好友。 “好兄弟,别来无恙呀。” 这一抱,楚钰襄随即变了脸色,紧抓住他的手臂。 “你身上有普罗花香!” 这突兀的话,让岳铁剑和小六,都是一阵莫名。 “啊?什么香?” 楚钰襄之所以如此惊异,是因为他只在八岁那年用过普罗花,普罗花是一种天下奇花,香味一般人是闻不到的。 不敢相信今生还有机会再闻到这味道,已经十五年了呀,竟然出现了! “你来之前,遇到了什么人?” “岳某来时,处理了一些冥顽不灵的家伙——” “我知道,我指的不是那些人。” 岳铁剑愣住。“你知道?” “小六都告诉我了,岳兄正气凛然、好打抱不平,小弟佩服,但小弟问的不是那些人,岳兄来此的路上,可有与什么女子在一起过?” “这这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我岳某不近女色、不喝花酒,与女人向来是保持距离,又怎么可能会跟女子在一起?” “小弟并无此意,请岳兄别误会,小弟的意思是,岳兄可否曾经与人碰撞过?” 一旁的小六听了,立即想到,插嘴道:“有啊有啊,岳大侠,您在修理赵霸他们时,不是救了一名姑娘吗?” 岳铁剑想了想。“喔,对了,在对付赵霸等人时,我是救了一名姑娘没错。” 楚钰襄眼神绽放出异彩。“那名姑娘长什么样子?” “我没印象。” “你救了她,却没印象?” “岳某一心只想将那赵霸好好教训一番,又怎会去注意其他人?” 一旁的小六答题回答:“公子,岳爷救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小的有瞧见。”小六也是旁观者之一,当时岳铁剑的英雄行径,他全看见了。 楚钰襄看向小六。“那姑娘生得是何模样?” “岳爷救的那个姑娘,相貌普通,脸上还有些雀斑哩。” 楚钰襄怔了怔,一脸狐疑。“你有看清楚?” “公子,不只小的看得非常清楚,当时在场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公子不信,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是她? 楚钰襄半信半疑,但是那味道的确是普罗花的味道,是他八岁那年,亲手涂在狐精身上的药膏味道。 普罗花是师父旅居云南一带发现的奇花,一般人闻不到此花香,但是嗅觉异于常人的师父刚好例外,所以师父将此朵奇花的种子带回培育。 他和师父一样,也拥有异于常人的嗅觉,这也是为何师父要将毕生所学传予他。师父说,若将这普罗花加以应用,想办法留在任何妖孽身上,那么任那妖孽如何化成人形,也绝对骗不了他们的嗅觉。 看小六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他不禁感到奇怪,这就奇了,他明明在岳兄身上闻到普罗花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 岳铁剑闻了闻自己,然后一脸奇怪地问:“我没闻到花香啊!小六你呢?” 小六也很认真地嗅了嗅,然后正经八百地回答:“没香味,倒是闻到一身的汗臭味。” “耶?是吗?”岳铁剑拧眉。“惨了,我连自己身上的汗臭味都闻不出来。” 看岳兄的表情,他是完全不知道,楚钰襄心知再问下去怕也是白费力气。 “算了,不谈这事,来,岳兄,今日小弟做东,咱们好好喝一杯,叙叙旧。” 他叫店小二送来上好的酒菜,与好兄弟岳铁剑把酒言欢,淡淡的普罗花香,飘在鼻下,虽然很淡,但他仍嗅得着。 会是她吗? 十五年了,他永远记得自己初见她时的情景。 她的娇、她的媚,在他幼时就已烙进了记忆力,并未因岁月的增长而变淡,反而越来越深刻。 他轻轻摸着那根金色的狐毛,这根淡金色的狐毛,他从不离身,找了匠师做成了链子,戴在身上,他也相信终有一天会再见到她。 只要她真的出现在这城里,他一定可以再闻到普罗花的味道。 他非常期盼能再见到她。 第三章 一辆马车出了扬州城,在官道上奔驰一日后,行经一处茂密的森林。 此时躲在车顶布缝里的一只白狐,跃入了旁边的树林里,沿着一条小径,直往山上去。 没多久,一栋漂亮的宅第出现在眼前,白狐躲进树丛里,不一会儿,从树丛里走出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不同于方才的平凡相貌,这一回,白如霜化成身段婀娜、蛮腰纤细,拥有白玉般细嫩肌肤的美丽姑娘。 座落在虚无飘渺山间的这栋宅第,四周云雾缭绕,终年隐藏在人烟罕至的山间,入门处的牌坊上写了四个大字——狐仙学堂。 白如霜站在大门前,念了一段咒语,那门便自动打开,娇俏的芳影跨入门槛内,门又自动关了起来。 宅第内,是全然与门外完全不同的世界,仿佛进入了世外桃源那般美丽,雕梁画栋,小桥流水,花香蝶舞,完全仿造人类的建筑。 屋子里传来女子们的轻笑声,有的追逐嬉戏,有的慵懒地躺在绣榻上打盹,一只尾巴还露在外边,有的则群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这里住的全是漂亮的女子,而她们全是狐精变的。 狐精们必须修行五百年以上,才能具有幻化人形的法力,她们幻化成各色胭脂,有娇的、媚的、俏的、艳的,各具特色,都是一流的美女。 白如霜才跨进屋子里,燕儿立刻靠拢过来。“一个上午你去了哪里?我都找不着你呢。” 白如霜四下看看,然后才压低声量告诉燕儿。“我入城去了。” 燕儿睁大了眼睛,先是一脸惊讶,然后也跟着压低声量。 “你好大的胆子,我们才刚学好幻化成人形没多久,长老不准我们随意下山和人类接触,就是怕咱们学艺不精,一个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 “所以我才偷偷去呀。” 燕儿义正辞严地啐骂道:“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呃、我……”白如霜一时语窒,谁知燕儿又补了一句。 “为什么不找我一起去?我也想下山呀。” 白如霜一愣,看着燕儿顽皮的嘴脸,立即会意,两人同时噗哧一笑。 她就说嘛,一向跟她臭味相投的燕儿,怎么会反常地怪她偷溜出城呢?应该听了会开心才对。 她们两人可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好朋友,一块儿跟着狐仙夫子在学堂里修行,修炼了五百多年的化形术,才能变成现在的人形,可以用两脚走路、可以穿衣裳、可以讲人话,最最最棒的,是有两只万能的双手,可以抓痒、可以梳毛发、可以生火,什么都能做,真是太太太神奇了。 五百年的岁月,只占金狐族年岁的一小部分,若跟人类年岁相较,她们相当于十五岁刚及笄的姑娘。 “好嘛,对不起嘛,下次做坏事一定找你。” “这还差不多。”燕儿收起玩笑,兴奋地问:“快告诉我,你溜进城里有什么好玩的。” 对她们这群年轻的狐精来说,幻化成人形的最终目的,当然是过着人类的生活,万物皆希望变成人,她们无比向往人类的生活,在万物之中,人类这种畜兽很神奇,是受上天眷顾的族群。 白如霜在燕儿耳边低声道:“事实上,我是去找岳铁剑。” “你的测试对象?” “是的。” 燕儿更加兴奋了。“那你看到了没?” 这就是白如霜洋洋得意的地方。“当然。” 燕儿禁不住低呼,还推了她一把。“好啊,真有你的。” 显然燕儿的兴奋引来了其他同伴的好奇。 “什么事?什么事?瞧你们兴奋的。” 白如霜来不及阻止,燕儿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其他同伴。“她偷溜进城,看到了她的测试对象啦——” 这话果然引起其他女狐精的骚动,纷纷兴奋地围拢过来,急着一问究竟,在外圈挤不进来的,也忙拉长耳朵要听。 “真的吗?” “你偷偷进城去了?” “哎呀,怎么不找我?” “你看到测试对象了?” “他长什么样子?” “好羡慕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地说着狐语,把白如霜困在中心,哪儿也去不得。 这些女狐会如此骚动是有原因的,当狐仙是她们修炼的终极目标,而在成为优秀的狐仙之前,她们得修炼化形术、幻术,以及媚术。 要化形成人,最少得经过五百年的修行,有些资质差的狐精,还会拖到六百年才能化形成功。 而幻术是制造幻觉,是狐精保护自己的必修法术,遇到敌人时,让他产生幻觉,好躲过一劫,好的狐精只有在必要时,才会施行幻术来保全自己,坏狐精则会利用幻术来诈欺人类,这是金狐族所不容许的。 至于媚术,这可是最受狐精们欢迎的修行。 也难怪女狐们如此兴奋,因为媚术这门课可不是每只狐精都可以修的,必须化形术和幻术这两样都通过狐仙长老的认可,合格了,才可以去修媚术,因为媚术并非单纯地与人类男子交欢,主要是为了学习人类情感的一门修行。 狐精们若要完全脱离狐狸的野性,修炼成一个真正的人,得学习人类的起居生活,了解他们的感情,融入他们的世界。 为了不被人类发现她们是狐精,必须慎重,所以只有化形术和幻术合格者,才有资格修行这最难,也最吸引人的媚术。 白如霜的化形术不但学得好,幻术也是一流,远远跑在其他狐精的前头,所以三天前,她从狐仙长老那儿抽取木牌,木牌上的人类男子姓名,就是她学习媚术的对象。 白如霜见大家如此羡慕好奇,遂决定大方地和姊妹们分享。 “他嘛……人长得很高大、体格强壮、肌肉结实。” 众女狐又是惊叹一声,高大、强壮、结实,这刚好也是狐界里雌狐挑对象的条件呀,就算变成人了,她们也依然爱雄壮威武的男人。 “听说越强壮的男人,精气越旺呢。” “而且呀,精气吸得越多,有助咱们的功力呢。” “长老挑的人,绝对是上上之选。” 白如雪心喜道:“而且呀,我还跟他说过话呢。” 众女狐又是一阵惊叹。 “你跟他说话?真的?” “人语好难学呀,真羡慕你的人语说得那么棒。” “我就是人语说不好,不然化形术这门课早过关了。” “哎,我才惨呢,不只人语说不好。”她指指自己身后的尾巴。“大概还得再修十年,才能把尾巴给化不见呀。” 白如霜将自己和岳铁剑如何相遇,那男人又是如何展现他的强势,打败另一个男人救出她的过程,一五一十地用狐语说给众女狐听,令大伙听了惊叹和笑声不断。 “什么事这么好笑呢?” 温柔的语声从门外幽幽传来,仿佛远在天边,但又近在耳边。 狐仙长老? 女狐子弟们全都噤住了声,霎时人马乱窜、各自归位,在厅堂上排排站成两列,整齐划一地以跪拜之礼,迎接她们心目中又敬又畏的狐仙长老——花芙蓉。 没多久,一抹风姿绰约的身影由天而降,她披着彩带,穿着白纱轻丝,步履轻盈,宛若仙子一般,又似花朵飘摇。 每走一步,便裙摆摇曳,步履曼妙。 女子坐在绣着梅花的椅垫上,美丽的眼眸一一扫向大家,眼波流转着千娇百媚,唇边的那抹笑意,仿佛是晨曦雨露,也似初春的第一朵花蕊,那般娇柔迷人,直把大家瞧得痴了。 已列狐仙级的花芙蓉长老,是修行了三千年的狐仙,也是众女狐仰慕的对象,光看她一颦一笑,就有说不出的美妙,而她的风情万种,更是女狐们羡慕渴望而想要学习的地方。 望着这群狐子狐孙,如此恭敬地迎接她的来到,芙蓉长老笑意盈盈,轻挥纤手。 “起来吧,孩子们。”轻柔的嗓音,像是夜的呢喃。 众女狐后辈们依言起身后,纷纷上前。 “长老,请喝茶。” “长老,请吃吃看我做的糕点。” “长老,请看我绣的帕子。” 众女狐争先恐后地想把自己修炼的成果呈给长老,想听听她的看法。 “别急,一个一个慢慢来。” 花芙蓉伸出修长又漂亮的玉手,优雅地接过年轻女狐端来的茶水,她喝了一口后,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便镇定的开口。 “玉笙。” “是,长老。” “你在茶里面加了什么?” 玉笙很兴奋地回答:“盐巴,长老。” “……为什么在茶里加盐巴?” “因为人类吃东西,不都习惯在里头加盐巴的吗?” 花芙蓉将茶碗放下, 拿起另一碟的小糕点,吃下一口,完美无缺的表情有点儿松动。 “这是谁做的?” “是我。”另一名叫若雪的狐精兴奋地举手。 “你做的是什么?” “是萝卜糕,长老。” “为什么是甜的?” “因为人类的糕点都是加糖的呀。” 萝卜糕跟糕点不一样吧? 花芙蓉长老镇定地将糕点放下,又尝了其他,不是味道古怪,就是四不像,她摇摇头,心想其他的茶水点心也不必尝了,她还得顾她的胃呢。 “看来你们还得再加强修炼,你们对人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许多事仍然一知半解,我还得再多多教你们。”美丽的眸光往另一头瞟去,发现一块绣帕,上头绣了一对鸳鸯,绣工十分精致,令狐仙长老目光大亮。 “这是谁绣的?” “是我,长老。”如霜忙恭敬应答。 花芙蓉望着这绣工精致的图案,点头赞许。“你的手越来越巧了,自从有了人类的一双巧手,不管是女红、泡茶、做糕点,你都学得很好。” “谢谢长老的赞美。”白如霜心中欢喜,能得到长老的赞美,可是一大荣耀哪。 “不过……”话锋一转,花芙蓉将绣帕搁在案上,对她叮咛道:“你已修炼了五百二十年,习得化形术和幻术,虽然成了人形,但仍有狐狸的顽性,尚沉不住气,这一次,你得下山修行媚术,要和人类男子长期相处,不可再沉不住气了,知道吗?” 白如霜吐吐舌,俏皮地回答:“是,长老。” “我和其他长老讨论过,已经决定好你下山的吉日了。” “真的吗?长老。” “瞧你高兴的,这么迫不及待?” 白如霜忙点头。“我准备好了,长老,如霜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众学生里,你是学得最快的一个,而这次的媚术修行,是你和人类男子真正相处的机会,三天后,就是你下山修行的日子,在下山之前,好好再把我教给你的媚术复习一遍。” “是,长老,如霜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她内心充满了雄心壮志,得到了长老们的许可,她便能自由下山了。 三天后,她踏上了修炼之途,去找她的测试对象岳铁剑。 看着吧,她一定不负众望,将媚术修炼完成。 午后的一场小雨,让扬州的湖光山色多了一道彩虹,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人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让江南风光更添妩媚之色。 楚钰襄立在桥尾,欣赏这湖光山色,小六拿着油纸伞在一旁帮公子撑着,免得让公子淋到雨。 这蒙蒙细雨,让湖边添了一层薄雾,所谓烟雨江南,形容的就是此等美景。 “公子,有不少姑娘在偷看您呢。” “是吗?” “你没瞧见?在桥头亭子里的姑娘们,状似在躲雨,其实是在偷看公子哩。” 楚钰襄只是抿唇一笑,没多大兴致。 小六继续道:“这也难怪,公子器宇不凡,貌比潘安,哪个姑娘不喜欢公子的?据说江南美女多,公子不如趁这次咱们下江南,看看相中哪一家的千金,成亲算了,老爷和夫人一定很高兴。” 一把扇子敲了敲小六的头。“你明知公子我喜欢云游四海,不喜受拘束,还敢拿我寻开心。” 小六嘻嘻笑道:“谁叫公子已经二十有三了,到现在还未娶妻,老爷夫人最疼公子,所以也最急着帮您娶门好媳妇。” “大哥已娶妻,也有子嗣,楚家已后继有人,我有没有娶妻生子,并不重要,不如到处走走、看看风景。” “也看美人。” “依我看,想看的人是你吧。” 小六嘻笑道:“托公子的福,公子云游四海,小六也跟着沾福气,陪公子一块儿游山玩水。” 他们从北方一路往南,来到扬州,在这儿待了几日,除了访旧友,也顺道看看江南风光。 小六好奇问:“公子,岳大侠何时会回来啊?” “岳大侠去邻镇马家村挑选马匹,算算日子,应该今日就会回来了,如果他回到城里,会来找我——”话语突然顿住,楚钰襄原本闲适的神情猛然一变,眼神转为锐利,惊讶地站起身,他这突然的举止,令一旁的小六也是一呆。 他闻到了普罗花的味道,她就在附近!不会错的,这味道,比上回还浓。 楚钰襄疾步而行,一想到能再见到她,心中竟有莫名的兴奋。 “咦?公子?等我呀,公子,您撑伞呀!”小六也急急抓着油纸伞,匆匆追去,不明白原本一派悠闲的工资,怎么会突然冲入雨中。 楚钰襄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搜寻着,他四处张望,锐利的黑眸在人群中梭巡,后头追上来的小六,急忙为公子撑伞。 “公子啊,发生了什么事?” “白狐出现了。” “咦?公子你是说……” “我闻得到,她就在这附近,只可惜这场雨干扰了我。” “那怎么办啊?公子。” “用闭目凝神法。” “闭目凝神?” “就是闭上眼睛,排除杂念,让所有心神集中于鼻心。” 小六听了更加糊涂。“公子,眼睛闭上怎么看路啊?” 为了清除搜寻那味道,楚钰襄闭上眼,将全副心力凝注于嗅觉,排除杂念,果然又闻到了那淡淡的普罗花香。 “有了。”他立刻踏出脚步,朝那味道前进,而他始终闭着眼睛,让一旁的小六紧张得不得了。 “公子小心,要撞到人了!” 眼看前头有个肩挑着两担篓子的老头走过来,就要撞上公子了,小六着急得不得了,但公子却不慌不忙地突然往旁边一闪,他步履稳当,毫不迟疑,明明闭着眼睛,却依然可以在人群中俐落地左闪右躲,身形敏捷。 小六啧啧称奇,原来公子连闭着眼睛都可以走路,心中更是大大佩服。 唉,若非公子说了,不准把他幼年和无极天师学抓妖的本事告诉其他人,不然他真想让全天下知道,他的主子有多么厉害,可公子却喜欢当个文弱书生,从不让人知道他的本事。 才这么一恍神,公子的身影就没入人群里了,小六忙忙急急追去。 楚钰襄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阵后,陡然停下脚步,黑眸倏睁,知道这普罗花香的源头就在附近,此时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并惊喜地叫道。 “楚兄弟!” 楚钰襄转头,原来叫住他的是岳铁剑。 “岳兄。” “太好了,在这里遇到楚兄弟,我正要去找你呢。” “抱歉,岳兄,在下正好有急事。” “这么刚好,我也有急事找你,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岳兄,我——” “岳大哥,这人是谁呀?”一道天籁般的酥软嗓音,从岳铁剑身后传来,令楚钰襄说了一半的话蓦地顿住,一双黑眸,朝岳铁剑身后那抹丽影瞧去。 在岳铁剑身后,站着一个美人儿,手拿纸伞,纸伞下的那张熟悉容颜,一如当年,完全没有变,依然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小巧的瓜子脸儿,嫣红的唇瓣,勾勒着妩媚迷人、婀娜多姿的身影,深邃而明亮的眼眸,像要滴出水似的美丽。 是她! 楚钰襄心下震惊,那容颜、那神情,他永远记得,而对方身上,正飘着淡淡的普罗花香味。 第四章 一如十五年前的容颜,相同于深烙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楚钰襄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她,那个当年的女狐精。 “我来介绍,这位是白如霜姑娘,白姑娘;这位是楚钰襄公子。” “喔?原来这位就是岳大哥嘴里说的那位好兄弟呀。”她嫣然一笑,然后娇媚有礼地向楚钰襄福了福。“楚公子。” 楚钰襄表面维持不动声色,将眼中的波澜藏在冷静的背后,唇角淡淡一笑,拱手回礼。“白姑娘。” 这时候小六总算赶上来了。“公子啊,我总算追上你了,你走得可真快,咦?岳大侠也在呀,啊——”小六惊见白如霜时,一双眼都快掉出来了,乍见如此绝美的姑娘,他整个人都呆掉了。 楚钰襄转头对小六吩咐。“小六,见过白姑娘。” 在公子的命令下,小六忙收回心神,恭敬地尊称一声。“白姑娘。” 白如霜娇笑道:“岳大哥说,他有一位至交好友,是一位诗词书画样样精通、才华洋溢的人呢。” “好说,楚某只是一介书生。”楚钰襄一边不动声色地回答,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她的眼神,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神,可见她并没有认出他。 这也难怪,已经过了十五年了,他由一个八岁男孩,长成了成年男子,所以她认不出来,但他,却是从未忘记过她。 这十五年来她消失无踪,不再出现,想来是为了躲他。 他心中了悟后,也不跟她相认,决定先好好观察她,不过他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她。 至于她嘛,可不一定了,这十五年来她特意不再出现,让他始终找不着,原来是来到了南方。 要是她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八岁小男孩,也就是拥有她狐尾令的人,恐怕她会吓到逃之夭夭吧? 好不容易见到她,他可不想她又消失个十几二十年,幸好她也没认出他来,就暂时假装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怎么没听说过,岳兄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 岳铁剑忙道:“别乱说,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正想找你商量这件事,能否帮我找个地方安置她……”话未说完,白如霜打断他们。 “不行,如霜要跟着岳大哥,岳大哥是如霜的救命恩人,如霜说过了,要以身相许,报答岳大哥。” 楚钰襄一怔,看向岳铁剑。“怎么回事?” 岳铁剑却是一脸苦笑。“唉,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路上慢慢说。” 一行人回到楚钰襄所住的客栈里,岳铁剑立刻来到好兄弟的房间,叫店小二把酒和小菜送到房间里,将门关上,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这样说话就方便多了。 经由岳铁剑的转述,楚钰襄这才晓得,原来他这几日去邻镇挑选马匹的路上,救了当时被强盗掳走的白如霜。 她说她的家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因为岳铁剑救了她,所以她便以此报恩,说要跟着岳铁剑,愿意以身相许。 一般男人听了,照道理绝对会很高兴,因为白如霜可是个大美人,有美人愿意投怀送抱、以身相许,是男人都不会拒绝,但岳铁剑却是个例外。 “我不能娶她,但又不能放任她一人不管,我本打算允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她却哭着说跟定我了,若我抛弃她,她就投河自尽!唉,楚兄弟,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呀。” “岳兄艳福不浅,大美人投怀送抱,有何不好?” “楚兄弟别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我怎么可能去娶别的女人?你一定要帮我——”岳铁剑噼里啪啦地说着,楚钰襄脑子想的却是别的事。 原来她的名字叫白如霜,这么多年后,她再度出现,并且缠上了岳铁剑,目的是什么? 据他所知,金狐族并不是坏狐妖,对人类没有威胁,如果金狐族会缠上人类男子,通常目的只有一个。 “岳兄,可否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呃?看我的手臂?” 不等岳铁剑答应,楚钰襄便拉起他的袖子检查,如果他判断得没错,岳铁剑身上应该会有金狐族所做的记号。 很快地,他找到了。 在岳铁剑的臂膀上,有三颗像红豆般大小的红痣。 楚钰襄微微眯起了眼,师父曾告诉他,金狐族不会随便与人类男子交合,要交合前,必然会精挑细选,选上之后,会在人类男子身上留下三颗红色的痣。 难道,她挑上了岳铁剑? 楚钰襄盯着这三颗痣,陷入了沉思,幽深的黑眸底,闪着不为人察觉的光芒,这三颗红痣告诉他,白如霜挑中岳铁剑,成为与她交合的男子。 为什么?她是看上岳铁剑哪一点? 看上他的粗犷?看上他满脸的大胡子?看上他的大鼻子?还是看上他黝黑的肌肤? “楚兄弟,我的手臂怎么了?”岳铁剑是粗人,手臂多了三颗痣也不觉有异,反倒奇怪地看着楚钰襄。 满嘴的大蒜味,把沉思中的楚钰襄拉回现实里,那张胡子大脸,正与他眼对眼地互盯着。 楚钰襄看着岳铁剑,心中升起某种莫名的复杂情绪,白如霜喜欢岳铁剑?她想和这家伙交合?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心中不太舒快。 “没事。” 放下岳铁剑的袖子,他表现得一如平常,一向粗人粗语的岳铁剑哪里会知道楚钰襄在想什么,他现在最伤脑筋的,就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白如霜的事。 “楚兄弟,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呀,明日我就得离开扬州,总不能一直带着她。” “办法是有一个。” 岳铁剑欣喜道:“什么办法?” “要说服白姑娘,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她的主意,不如我与你们一块儿上路,路上再慢慢说服她。” 岳铁剑听了大为高兴。“太好啦,我也正有此意,若是有楚兄弟与我同行,咱们路上也不寂寞,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说着还高兴地一把抱住楚钰襄,拍拍他的背。 “是是是,咱们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岳兄希望小弟一块儿同行,小弟当然义不容辞。”也顺便保护你的贞操,免得半夜被人上了都不知道。 楚钰襄叹了口气,脑海里浮起那张娇笑的容颜;暌违十五年后,好不容易再度想见,他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与她好好相处了。 当然,他不会让她晓得他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免得把她吓跑了,他可不希望她再度消失不见哪。 一想到能够与她同行,楚钰襄俊朗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楚钰襄决定与岳铁剑一块儿上京。 岳铁剑多了楚钰襄这个伴,自是十分高兴,但另一个人可不开心了。 白如霜原本希望可以趁此和岳铁剑多一些独处的机会,却半途多了一对主仆来凑热闹。 她本想努力讨好岳铁剑,偏偏岳铁剑只会跟楚钰襄两人有说有笑,把她这个大美人放在一边不管。 四天前,她故意被强盗掳走,制造机会和岳铁剑相遇,成功地接近他,向他提出以身相许的报恩方法,本以为这男人会很高兴地接受,想不到这人到现在连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 她不够美吗? 还是这男人哪里有问题? 他们沿着大街走来,回头看她的男人不少,偏偏就是旁边的岳铁剑像个愣木头似的,对她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却和这个叫楚钰襄的男人有说有笑,把她晾在一旁都忘了。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把岳铁剑的注意力拉回她身上才行。 “哎呀。”她轻叫一声,果然成功引起岳铁剑的注意。 “白姑娘,你怎么了?” “我的脚扭伤了。” “是吗?”岳铁剑拧紧了眉头,将她扶到一旁坐下。 “好疼啊,好像没办法走路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岳大哥,人家的脚好疼哪。”她撒娇道,心想这么一来,岳铁剑就得背她了,肯定不会放她一人不管。 “不能走路?那可不好,小六,麻烦帮我找轿夫,护送白姑娘回客栈休息。” 什么?送她回客栈? 白如霜抬起头,瞪大了眼睛。 “你和白姑娘先在客栈等,我和你家公子去办事,再回来接你们。” 小六一听,立刻欣喜道:“好的好的,没问题,岳大侠放心,小的一定会好好护送白姑娘回客栈。” 料不到弄巧成拙,岳铁剑居然叫别人送她走?!这样还得了,如果把她送回客栈,那她还怎么诱惑他呀? “不用了, 其实我的脚似乎也没那么疼,只要休息一下就行了。” “这怎么行?你的脚不是扭伤了吗?乖乖回客栈休息等我们,不是很好吗?” 岳铁剑话才出口,白如霜立刻给他挤出两颗好大的泪珠,悬在眼眶,一副就要河堤溃决的模样。 “岳大哥是嫌我了?我、我——好嘛,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走吧,别理我,我自己会回去。” 见她要哭了,岳铁剑呼吸一窒,一个头两个大地急忙解释:“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哭啼啼呀——” 楚钰襄抿唇淡笑,他瞧得出来,她脚扭伤是装的、眼泪也是装的,他也不拆穿她,稍一思考后,向两人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样好了,咱们到茶楼去坐坐,那茶楼就在湖畔边,可以欣赏百花,一方面白姑娘可以休息,咱们也可以看看美景,畅饮一番。” 岳铁剑展眉道:“这是好提议。”他转向白如霜。“白姑娘,这样可好?” 能够不会去,继续待在岳铁剑身边,当然好了。 白如雪巧笑倩兮地回答:“岳大哥的好意,如霜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岳大哥如霜着想,如霜很开心哩。” 明明是楚钰襄的点子,她硬是要说成是岳铁剑的关心,明眼人都瞧得出,她是赖定岳铁剑了。 岳铁剑是个练武的粗人,只当事情有解决就好,于是急急道:“那咱们就去那茶楼吧。”说着转身吩咐:“小六,你——”在他开口吩咐小六之前,白如霜心思转得快,立即站起身。 “啊!”她低呼一声,在跌倒之际,岳铁剑果然快手地扶住她,而她也顺势靠在岳铁剑身上。 “有岳大哥扶我,相信走到茶楼,我没问题的。” 岳铁剑见她如此柔弱,也不放心她自己走,原本想叫小六扶她,见她这么说,也就由着她了。 “小心走好。” 岳铁剑搀扶着她,慢慢往茶楼走去,在身后的楚钰襄和小六则跟在后头。 小六挨着主子的耳边。“公子,那白姑娘是故意的吧?” 楚钰襄笑问:“怎么说?” “刚才明明扭了脚,岳大侠叫我送她回去,她又说可以走了;明明是公子您提议去茶楼,她却说是岳大侠的好意;原本岳大侠想叫我扶她一把,她马上跌倒,分明是要岳大侠扶她。” “人家不要你扶,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咱们都知道,岳大侠是个粗人,虽然长得不难看,但也说不上英俊,像白姑娘那么美的姑娘家,怎么会看上他?” “你没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您和岳大侠站在一起,相较之下,明眼人都会注意到公子呀!公子可是世间少见的俊美,第一眼见到公子,哪个姑娘不为公子风度翩翩的外表给吸引?但从头到尾,那白如霜姑娘像是将您当空气似的,连正眼都没瞧过。” “一点都不奇怪。” “为什么?” “若是平凡的姑娘家,或许会被我所吸引,但白姑娘并非一般平凡的姑娘。” 小六听了很是疑惑,正想开口问,但在咀嚼公子话中的暗示后,随即大为吃惊。他跟着公子多年,也和公子培养出默契,听出公子话中有话。 “公子,你是说那白姑娘她、她……” 楚钰襄扇着扇子,抿出淡淡一笑。“正是。” 公子是无极天师的传人,不管任何妖魔鬼怪,化成什么人,或是以,美女的形象出现,公子一眼就能看破。 听公子这么说,小六简直不敢相信。 “那么美的姑娘,她不是人?” 楚钰襄笑道:“她是狐精。” 小六又倒抽了口气。“狐狸变的?那可糟了!有女狐妖缠上了岳大侠,公子可得救他呀。” 楚钰襄摇摇头。“急什么,她又不会害人。” “公子怎知?” “她是金狐族,跟害人的狐妖不一样,金狐族的女狐,接近男人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小六好奇问。 楚钰襄执扇掩口,在小六耳旁低声笑道:“取精补气。”说完便迳自笑着走开,留下小六一脸呆愕。 见公子走了,小六忙回神,急急追去。“公子,等我啊,公子。” 花了两日的时间,将该采买的干粮和必需用品,都准备妥当后,他们四人便一块儿上路出发了。 马车出了扬州城,行走在官道上,一路往北。 白如霜掀起车帘,看着前面两匹马,这个岳铁剑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把她这个俏生生的美人丢在马车内,自己和楚钰襄两人却骑着马,一路谈天说地、聊东道西,把她放在一旁不管,他对楚钰襄的兴趣比对她这个美人还多,可把她给急死了。 “白姑娘,有事吗?” 负责驾马车的小六,回头笑嘻嘻问道。 “小六,你家公子和岳大哥,他们认识多久了?” “白姑娘,我家公子和岳大侠一年前在京城相识,两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之后便相约今年此时在扬州想见。” “呵,我还以为他们认识十年了呢。” 白如霜心中颇不是滋味,如果是老朋友就算了,见面后难免要叙叙旧,但一听到他们不过一年前才认识,她可不服气了,岳铁剑对那姓楚的,比对她还好,教她心中闷死了。 “岳大侠欣赏我家公子的学识,而我家公子则欣赏他的正直豪爽。” “可是有我在啊,男人不是都喜欢美人的吗?”她气闷地嘀咕着。 “啊?白姑娘你说什么?” “没事,驾你的马车。”她放下帘子,不理会小六,一个人在马车内苦思良策,这勾引男人的方法,没道理她不会呀。 她摊开手心,念了几句咒语,手上便冒出了一本小册子,她摊开小册子,上头详列了许多女人勾引男人的方法。 这本小册子可是狐仙长老在她下山前交给她的,为了让她把人类女子的娇俏和妩媚,以及伺候男人的手段学得更好,所以里头详列了许多诱惑男人的方法,让她必要时可以拿来参详参详。 他们一行人骑着马搭着马车赶路,此时日正当中,正巧行经一处溪流。 潺潺流水声传来,草儿青青、林荫苍郁,马儿嘶鸣了一声,原本往前奔跑的马蹄忽而不走了。 岳铁剑见马儿不走了,拉着缰绳催促,但马儿就是不肯走,甚至向他嘶鸣了几声。 “该死的,马怎么不走了?” 楚钰襄骑着马儿过来,瞧了岳铁剑的马儿一眼,再瞧瞧一旁的青草溪流后,嘴角勾起恍悟的笑容。 “它想吃草。” “不是才吃饱上路的吗?又想吃?不可能吧。” 楚钰襄耸耸肩。“它说若不给它草吃,它不走。”说也神奇,他一说完,马儿也嘶嘶地叫着,似是在回应他的话。 “耶?你听得懂它的话?” “略懂一二。” 岳铁剑哈哈大笑,只当楚钰襄是在说笑,不相信他真的听得懂马儿的话,扯一扯缰绳,对马儿吆喝。 “我们得赶路,别偷懒,快走!” 马儿依然不走,甚至回过马脸,用着“埋怨”的眼神望着他。 “一个时辰前才喂饱你,走了三里都不到,又想摸鱼?” 他骑的这匹马,是几日前特地到马家村去挑选的,马家村的人告诉他这是一匹良马,在他们三寸不烂之舌的说服下,岳铁剑便将此马买下,谁知道被骗了,这马不但性情古怪,又好吃懒做, 能够用走的就不跑,能用躺的就不走。 马儿朝天上望着,然后有回头瞪着他,眼神更加含怨了,仿佛在说——在这暑气逼人的大热天,不去休息打瞌睡,为什么要在外风吹日晒? “它看着我干么?”岳铁剑不解地问道。 “它是在瞪你。” “瞪我?我是主人,它敢瞪我?” 楚钰襄摇摇头。“你最好顺着它。” “别逗了,哪有主人得听马儿指挥?万万不可,我得展现身为主人的尊严,不可纵容马儿的懒惰放肆。”越是岳铁剑扯了扯马缰,将马头给扯回前方,决定让它明白,谁才是主人。 “方向在那儿,走!”踩着的马镫往内一踢,要马儿跑。 马儿嘶叫一声,往前冲去,岳铁剑满意道:“很好,这才像话。” 他才说完,猛地往前冲的马儿突然来个紧急煞住,并且头一低,坐在马上的岳铁剑就这么往前飞了出去,被马儿远远抛到地上,还顺道滚了好几圈,最后大字型地趴在地上。 楚钰襄策马过来,跳下马背,蹲在岳铁剑身旁,摇头叹气。 “我早跟你说了,最好顺着它,看吧。” 岳铁剑狼狈地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那匹马。 “真是造反了!竟然有这种事?”马儿竟然使诈把主人甩了出去?然后还甩甩马尾巴,的答的答的往溪流走去。群 聊 十 七 扫 书 “咱们就在这里稍做歇息吧。”楚钰襄笑道,吩咐小六把马车停在阴凉的地方。 岳铁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嘴里低咒:“我该考虑把这匹马给卖了,或是直接宰了烤来吃,这匹马的脾气比牛还要硬。”说完,便没好气地走向溪流,对那只正咕噜咕噜喝水的马儿命令道:“喂,先说好,吃饱喝足了就走,耽误不得。” 马儿睨了他一眼,继续吃自己的,丝毫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在马车里的白如霜好奇地问小六:“怎么不走了?” “白姑娘,岳爷说,咱们先在此地休息一会儿,消消暑气。” 正午的暑气的确很热,她在马车里闷得有点昏昏欲睡了,加上没其他事好做,当瞧见潺潺溪水,她骨子里的狐性也忍不住动摇,就跟那马儿一样,难掩想泡在溪水里享受清凉的那份渴望。 她偷偷瞧其他人,他们都待在凉快的树荫底下,洗把脸、喝口水、吃些干粮,稍做歇息,她脸现顽皮之色,趁着大伙不注意,悄悄溜开去。 第五章 原本坐在草地上,背靠着大石头稍做休憩的楚钰襄,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袖。 他睁开眼,与一张马脸相瞪眼,原来拉他的不是岳铁剑,也不是小六,而是那匹好吃懒做的马。 马儿见他睁开眼睛,便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着他,像是示意他跟过来。 岳铁剑和小六两人都在溪里游水,他便转身朝马儿走去。 “你想给我看什么?” 马儿嘶鸣一声,便在前头引路,沿着溪流往树林里走去,楚钰襄感到奇怪,为了一探究竟,他继续跟在马后,想看看马儿到底要带他去哪里。 走了几步,没多久马儿自己停住了,而且待在原地就不肯走了,他正想问问马儿到底怎么回事时,不由得一呆。 一条轻柔的丝绢飘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看着这丝绢,握在大掌里,如羽毛般轻飘柔软,上头还有迷人的淡淡香气。 抬头一看,发现树枝上挂着一件轻衫罗裙,随风飘荡着,看起来像是女人的衣裳。 楚钰襄不由得一怔,因为在溪水里,白如霜正在净身玩水,她全身一丝不挂,一头垂下的长发,若隐若现地盖住了胸前的饱满,曲线窈窕的蛮腰露出水面,阳光穿越树枝,将她身上的水珠照得闪闪发亮,让她美得像是仙子,但同时又妩媚得像是森林里的妖精。 眼前的美景,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血脉贲张。 搞了半天,马儿引他过来,原来是为了看女人洗澡! 楚钰襄没好气地瞪着马儿,低声道:“我当你是一匹有灵性的马,想不到你不但好吃懒做、脾气古怪、不听主人命令,而且还是一匹会偷看女人洗澡的色马。”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岂能偷窥女人洗澡?趁对方没发现时,他想赶紧离开,当然,也不准马儿偷看这美丽风光。 他用力扯着马缰,要把它拉走,但马儿死都不肯走,真是好样的,不得已他只好眯起锐利的眼,威胁马儿。 “你要是不走,我就说服你主人把你卖到马肉铺。” 原本抵死不肯离去的马儿,一听到要被卖到马肉铺,又慑于他眼中的威严,立刻乖乖地跟他走。 楚钰襄松了口气。算它识相,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啊——救命呀——” 几乎是喊救声传来的同时,他的人已纵身一跃跳下溪里,将那光滑柔嫩的娇躯揽入怀中。 “有蛇,救命啊!” “蛇?” 楚钰襄立即将她护卫住,目光紧盯着水里,这溪里的水蛇可能有毒性,咬了人可不好,他当即立断地抱着她从溪里跃起,远离有水蛇伺机而动的溪水。 白如霜假装吓坏了,乘机将他抱得好紧,同时也将她软绵绵的身躯贴着他。 贴在怀里的小脸,抬起头来,原本楚楚动人的绝美芳容,在瞧清楚是他后,不由得一怔。 “咦?怎么是你?”惊慌娇弱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诧异。 她变得太快,楚钰襄看在眼底,因为她的呼救而揪紧的神情也回复了冷静,黑眸微眯。 “不然姑娘以为是谁?” “我——”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问得太快,一时语窒,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暗骂那只死马儿,明明叫它引岳铁剑来,怎么把楚钰襄给找来了? 这人的眼神像是要看透她似的,白如霜不由得太高下巴反问:“你管我以为是谁。” “难不成姑娘以为是岳大侠?” 哎呀,被说中了心事,她本想找个理由搪塞,但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大方地承认。 “是又如何?” 楚钰襄将这张倔强的小脸瞧进幽深的眼底,她的美有勾人心魄的魅力,加上她一双明媚动人的美眸,还闪着楚楚可怜的泪光,微张的唇瓣像是诱人采撷一般,而且她全身一丝不挂,饱满的胸脯正压着他的胸膛,内敛的眸底,闪着不为人察觉的波澜。 “喂,你还抱着我干什么?快放开!” “你不是怕蛇?” 区区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何况,那是她编出来的。 “都已经上来了,还怕什么?” 楚钰襄将她放下,立即转过身背对她,避开视线。 趁此时,她将肚兜、上衣、丝裙和鞋袜,一一穿上,等一切打理妥当后,她插起腰质问他。 “喂,姓楚的。”她走上前,以狐媚锐利的眼神打量他。“看你斯斯文文的,居然敢偷看我。” 他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地说:“姑娘误会了,楚某并未偷看姑娘。” “哼,我警告你,少打我的注意,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知不知道?” 她等着他,不给他好脸色看,打从见到这个姓楚的,她就对他很不服气,因为岳大哥对他的注意力比对她多,而且她对文弱书生没兴趣。 对狐精而言,唯有身材壮硕又孔武有力的男人,才是极品。 本以为自己的咄咄逼人可以吓一吓他,想不到这个楚钰襄不但对她的威胁不以为意,甚至还把脸移近她,同她眼对眼地瞪着,嘴角还扬起一丝笑意。 “我知道,姑娘意在岳大侠。” “你知道就好。” 他摇摇头。“只可惜哪——”可惜下头接的是一声叹息,令白如霜怔住,忍不住追问。 “可惜什么?” “可惜你会白费心机,岳铁剑不会喜欢你。”说完,楚钰襄便笑着迳自走开,丢下一团疑问给她。 她瞠目结舌,继而不服气地追上去。群 聊四四校对整理。 “姓楚的,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岳大哥不会喜欢我?”挡住他的路,要他说个明白。 “你想想看,他不是找我,就是找小六,却不太搭理你,为什么?”他继续往前走,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楚钰襄的话,让白如霜陷入了沉思,她本想再度追上前,叫姓楚的把话说清楚,但姓楚的给的提示就这么多,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再说什么,令她懊恼不已。 她左思右想,忽尔恍悟——难不成他的意思是,岳铁剑喜欢的是男人? 她越想越有可能,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岳大哥总是和她保持距离,却和楚钰襄勾肩搭背,有好吃的,先给楚钰襄,有酒,也先给楚钰襄。 噢,天哪!搞了半天,原来岳铁剑喜欢的是男人啊。 她终于弄明白了,枉费她兜了一大圈,努力讨好岳大哥,却不料他有断袖之癖,难怪对她这个大美人没兴趣。 她像是终于弄懂了,感到洋洋得意。 那简单,他喜欢男人,她就成全他! 看着吧,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可以把岳铁剑迷得七荤八素,得到他的精气,过了媚术这一关。 入夜后,他们在一家客栈打尖。 由于明日一早还得赶路,马儿也需要休息,四人用了晚膳后,便各自就寝。 室内一灯如豆,白如霜将窗户小心关上,确定没人偷看后,她来到铜镜前,闭上眼,喃喃念了一串咒语。 原本凹凸有致的身材起了变化,饱满的胸部渐渐变得平坦,小蛮腰也缓缓变粗,不一会儿,她从女儿身变成了男儿身。 她的脸蛋也稍微有了变化,相貌变得更加英奇俊秀,然后她换上男儿服,将一头长发梳成了男人的发髻,仔细打理一番,镜前的人,变成了一位翩翩美男子。 她的化形术一向不错,变男人也难不倒她,她在房里学着男人走路的姿态,突然想起楚钰襄手上拿着的扇子,于是她拔下一根头发,呼的一吹,手上也多了把折扇。 她打开扇子,潇洒地摇着扇子,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输给俊美的楚钰襄,包准岳大哥见了她,一定会被迷得晕头转向。 于是,她打开房门跨出去,决定去找岳铁剑,今夜她要用男色来迷死他。 来到岳铁剑房门前,她敲了几下,里头的人却没回应,灯光也是暗的,她不禁思忖。 难道岳大哥已经睡了? 她看看四下无人,于是悄悄对门扉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门便自动打开了。 俐落的身形快速闪入房里,将门闩关上后,她回过头,在昏暗的房间里,果然听见了熟睡的鼾声。 果然睡了,哈,那更好。 她走向床边,掀开床帐,瞧着那张呼呼大睡的脸儿,还闻到浓浓的酒味。 “又喝酒了?真是个酒鬼,难怪这么早就梦周公去了。” 她摇摇头,坐在床榻便,藉着窗外的月光,端详大胡子的睡颜,她摇了摇这个睡死的男人。 “岳大哥、岳大哥。” 回应她的,是呼噜噜的鼾声。 秀眉禁不住拧起,如果他睡死了,那她怎么勾引他呀?不行,她得想办法把他叫醒,于是她脱了鞋,爬上床。 “岳大哥。”她试图摇醒他,两手刚好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掌心下的触感,是那么硬挺结实,让她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的胸膛上。 在畜兽界,强壮的体魄和力量,绝对是保障产下优秀后代的最佳条件,在狐界也不例外。 只有强壮的雄性畜兽,才有力量保护它的伴侣和后代,打退外来入侵的敌人,而强壮的人类男子,可以提供旺盛的精气给女狐精,增加她们的功力,狐仙长老为她挑选的男人,肯定是最棒的。 她好奇地摸着人类胸膛,手心沿着粗大的臂膀,缓缓滑至厚实的肩,可以感受到这身子里蕴藏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唔……”床上的人大概是因为她的抚摸而有了动静。 岳铁剑感到胸前麻麻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压在上头,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原本睡意浓厚,赫然见到有个人在他的床上后,倏地圆睁,眼若铜铃地瞪着对方。 “啊,岳大哥,你终于醒来了。” 白如霜心喜地看着他,还咧开一个迷人的笑容。 “白姑娘?你你你——你怎么跑进来了?” “当然是因为你呀,岳大哥,人家喜欢你呢,你知不知道?” “别、别开玩笑呀,白姑娘。” “我不是白姑娘,是白公子,我这身打扮,你喜不喜欢?” 岳铁剑整个人吓到酒都醒了,料不到白如霜会大胆到半夜摸上他的床。 “你别过来呀。”他想逃走,但白如霜早他一步压着他,不准他逃跑。 “岳大哥~~” “白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这样呀!” “别担心,我不是女人,你摸摸我,就会发现我不一样了。” 岳铁剑因为她是女人,不敢太粗鲁地推开她,就怕粗手粗叫的弄伤她,可在混乱之中,为了推开她,难免会有些碰撞。 当他的大掌不小心碰上她的胸时,他更是吓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咦?” 他呆愕住,感受到掌心下的触觉有异状,因为他摸到的地方,是平的。 “你——你的胸?” 望着他震惊的表情,白如霜笑得更加魅惑。 “我刚不是说了,我不是白姑娘,是白公子。” “你是男的?” “可不是。” 她卸下外衫,露出男人的上半身,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秀逸修长的男性胸膛,这可是她的杰作哪。 她十拿九稳地认定了岳大哥会喜欢,可是她瞧见的,却是那张惊讶的脸逐渐转为阴沉,而那一双眼,也在黑暗中燃着两道炽盛的怒火。 是错觉吗?她感到有杀气。 “岳大哥?” 猝不及防的,一道掌风将她给打飞,直接撞上了墙。 她根本还来不及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震得头昏脑胀,掉下来趴在地上。 “王八羔子,居然是个臭小子!穿了女装来欺骗老子,还敢半夜摸上老子的床,打我老二的主意?!” 狼狈在地的白如霜不明白哪里出了差错,惊慌地瞪着全身充满熊熊怒火的岳铁剑,平日的温和不见了,他现在的样子和表情,就像当初他在追缉赵霸那伙人一般,气势摄人又可怕,仿佛随时要把她给大卸八块似的。 在他的拳爪伸来之际,白如霜快闪逃开,急忙道:“等等,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老子见鬼了才会喜欢男人!”说完又一脚飞踢过来,她又急急闪过,心下恍悟,真该死!她上当了。 她左闪右躲,轻易避开岳铁剑毫不留情的拳脚攻击,趁其不备时,对他的脸呼出一口白烟。 岳铁剑被吹了一口烟后,整个人猛地动弹不得,瞪着大眼,不一会儿,便往后倒下去,大字形地跌回床上,发出鼾声,呼呼大睡。 白如霜这才松了口气,她念了几句咒语,将室内翻倒的桌椅恢复成原状,一切仿佛原封不动一般,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她迅速闪出门外,将门关上,咒声连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隔天一早,四人下了楼一块儿用早膳,店小二为他们准备清粥小菜。 在用膳时,楚钰襄便注意到不寻常的氛围,他瞟了一眼岳铁剑,发现他不断地盯着白如霜。 白如霜则是一如往常,小口小口的喝着粥,当发现岳铁剑盯着她时,还会泰然自若地回以微笑。 “岳大哥,多吃一点呀。” “嗯……”岳铁剑半信半疑地打量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的胸口瞧去。 她身穿女装,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完全看不出哪里有男儿样,而且今日一醒来,房间的摆设原封未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作梦吗?但是那梦又似乎太逼真,以至于他疑心疑鬼地一直盯着她瞧。 用完早膳后,客栈掌柜的命小二把他们的马牵过来,楚钰襄叫小六把银子付给掌柜, 多了不用找,掌柜的还连连称谢。 当白如霜要上马车时,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右肩,眉心轻锁,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楚钰襄的法眼,而他也没忽略她额角上的一滴冷汗。 待她上了马车后,四人便启程上路了。 “岳兄,瞧你似乎有心事,怎么了?” 原本在思考的岳铁剑,这才回过神来。 “也没什么,大概是酒喝多了。” “岳兄昨晚睡得可好?”楚钰襄故意如此问,因为他知道其中有蹊跷。 岳铁剑想了想,然后看看后头的马车,接着便拉着马靠近他,将昨夜的梦告诉了楚兄弟。 “白姑娘到你房里?” “是呀,我梦到她是男的,还摸上我的床。” “当真?” “当然不是真的,是作梦呀,不过这梦可怪逼真的,在梦中我还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居然是平的哩。” 楚钰襄一脸惊讶,不一会儿,忍不住失笑出声。老天,她真的相信他的话?以为岳铁剑喜欢男人,所以变成男人摸上他的床。 “楚兄,瞧你笑的,有这么好笑?” “呵……咳,失礼了……噗……”他实在难掩想笑的冲动,一想到那只狐狸为了修行,如此认真地变成男人来勾引岳铁剑,便抑制不住,笑得连肩膀都在抖动,他很少会这么失礼的。 岳铁剑也觉得很好笑,搔搔头道:“哈,的确是可笑的梦,而且在梦中,我还打了她一掌呢。” 楚钰襄笑容顿住,震惊的抬眼。 “你打了她一掌?” “当然是作梦呀,作梦。” 岳铁剑不当一回事,自始至终,他都认为这是一个梦,而楚钰襄可笑不出来了,他知道岳铁剑的铁沙掌非常厉害,料不到自己的一个玩笑,却让她受了一掌。 马车里,不白如霜秀眉深锁,昨夜那一掌,令她的右肩到现在还在痛,她靠在绣枕上,额头沁着几滴冷汗,右肩似乎越来越疼了,像是被烙铁给烫出了伤口一般。 突然,一抹身影上了马车,令她不由得呆住,上马车的人,竟是楚钰襄。 “喂,你怎么——” “我看看。”他截断她的话, “什么?” “你的伤。” “什么伤啊?”她故意装糊涂,心想他怎么知道她受伤了? 当楚钰襄大掌放在她的右肩时,她吃痛一声。 “还说没受伤,我看看。” “哎呀,你干什——”修长的食指按住她的唇,要她噤声。 “你想让你的岳大哥听到,然后跑过来看个究竟,发现你的右肩上,中了他的铁沙掌吗?” 她当然不想,只好立刻闭上嘴,咬着牙瞪他,让他掀开她的衣襟,露出了粉嫩的肩膀,上头果然有一个手印,呈紫黑色,与她粉嫩白皙的肌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到这紫黑色的掌印,楚钰襄眉头紧拧,神色变得十分严肃,他不发一语,从衣襟内拿出一块布袋,打开布袋,上头有细长不一的针。 他拿出其中一根长针,一见到那根针,她立即拉紧衣襟。 “你想干什么?” “你的伤必须立刻放血才行。” 放血?别开玩笑了,用那么大一根针,看了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自己会疗伤,不用你鸡婆。” 那表情分明是害怕被扎针,所以想逃避,而他坚持到底,一向温和斯文的他有着少见的坚持。 “不放血,会恶化。”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轻哼,伸手向打掉他手上的针,却被他轻易闪过,不由得一怔。 咦?是碰巧吧? 她不信,再出手,又被他闪过。 绝对是碰巧,她偏不信,出招更加猛捷迅速,而楚钰襄比她更快,看似轻松,动作却迅捷如影,不管她如何出手制止,总是抓不到他的手,仿佛有千只手一般,却又幻化得像个影子,怎么挡都挡不掉。 她惊讶地瞪着他。“呵,原来你会武功。” 他淡笑不语,而每次见到他勾着唇角,她就有一股气。想跟她斗?哼,门都没有。 在交手过程中,她乘机朝他脸上吹了一口白烟。 云烟缭绕,果然让他停止了动作,怔怔地盯着她。 白如霜抿出得意的笑,对他命令:“回你的马背上去。” 俊美的黑眸闪着内敛的光芒,突然开口道:“恕难从命。” 她呆愕地瞪着他,不敢置信的张着嘴。 咦?咦?咦? 怎么可能?啊—— 她倒抽了口气,因为他手上那根针,就这么直接扎入她的皮肤里。 真不知要先哭?还是先叫?她震惊地发现,这男人不受她的法术影响,却已经来不及。 “你——怎么可能啊?唉哟。” 大掌扶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害怕就别看。” “谁说我害怕了,我才没有。” “是吗?那就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有着失笑,令她实在不甘心,但现在占住她心思的,是这不可思议的男人——她的法术竟然对他无效?为什么? 她虽然又惊又慌,但是这男人并没有害她,反倒要为她医治内伤,所以也没理由畏惧他,有的,只是满肚子的疑惑。 原以为这男人是文弱书生,现在才晓得原来他是深藏不露哪。 “为什么帮我?” 她的脸偎靠在他怀里,所以没瞧见他的表情,只听得见他平静的声音。 “楚某自知,如霜姑娘之所以受伤,在下实该负一些责任。”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晓得她昨夜摸进岳铁剑房里的事。 说到这个,她就有气。 “你骗我他喜欢男人。” “不,我只是说,他喜欢跟我在一块儿,是你误会了。” “哼,你在狡辩,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受伤呀,是你害我的,就是你。”她忿忿地说道,硬是把罪名赖在他身上。 “好,别气,是我害的,对不起。”他低笑道歉,语气中含着呵宠,就像在哄着孩子一般。 “这还差不多……”她趴在他怀里,感受到一阵舒畅,很奇异的,在他的治疗下,肩伤逐渐不疼了,伤口的灼热感也逐渐消失,取代的是一种清凉的舒畅感。 她感到眼皮沉重,额角的冷汗不再流,趴在他的怀里,或许是因为伤势,也或许一夜无法好眠的关系,疲惫加上放松,她感到十分困倦,索性就这么慵懒地趴在他怀里,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因为事实证明,她的伤势不再那么疼痛了。 她感觉到,他在她的伤口上不知抹了一层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 “药膏,涂上它,你会好得快。” 肩上传来一股清凉感,缓和了肩伤的不适,她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只想好好休息。 朦胧中,她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清香的,仿佛似曾相识,似乎……好久好久以前,她也曾经闻过。 “这是什么香味?” “普罗花。” “喔?普罗花……”她喃喃念着,但是想不起来,因为沉重的睡意,将她逐渐拉入黑暗里…… 大掌轻轻为她拉上衣襟,覆盖住这白皙细嫩的肩膀,将她安置在绣枕上,敛下的眼眸底,映照着她的容颜,厚实的掌心,轻轻滑过她熟睡的脸庞…… 第六章 庆州城,正值百花节。 城中小桥流水,百花争妍,桃、李、杏、樱花绽放城中,文人聚集在茶楼,题诗作乐,饮酒赏花,许多姑娘家也特地打扮出外,在湖畔赏花扑蝶,处处洋溢着节庆的欢乐。 白如霜也被这花朵齐放的百花节庆给吸引,沿路上,她贪新鲜地到处看看,花朵盛开,粉蝶纷飞,摊贩林立,好不热闹。 “岳大哥,咱们在这城里多待几日赏花可好?” “花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呀,你瞧,人们办这赏花节,路边有戏曲表演,地上有花朵盛开,天上有花朵形状的纸鸢在飞,而且每位姑娘都打扮得好漂亮,发上还别了多花呢。” 说着,她也有样学样,摘了朵花别在发上,欣喜地问:“好不好看?” 岳铁剑皱起眉头。“到处都是花,闻得我头都晕了。” 她禁不住跺脚。“我是问好不好看,又不是叫你用闻的。” 小六道:“白姑娘就怎么样都好看,人比花娇。” 白如霜听了笑嘻嘻,直夸小六嘴巴甜,眼儿一瞟,她瞧向楚钰襄,发现他也正在瞧着自己。 “很美。”他轻声赞许。 被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儿瞧着,不知何故,她竟然感到些许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眼。 怪了,她干嘛觉得不好意思啊? 一行四人进了茶楼后,白如霜的美,立刻惊艳四座。 她像是百花里最娇美的一朵,体态娉婷,柔若无骨,肤白若雪,细滑如水,而她那会说话的眼睛,看人时像要掐出水似的,明媚如月,引得其他男人的目光黏在她身上。 另一个惊艳四座的,便是楚钰襄,他俊逸儒雅,风流倜傥,在座的客倌中,年轻的姑娘不说,就连已经嫁人的大婶也忍不住死盯着他。 忙来招呼的茶楼伙计,上前鞠躬哈腰。 “客倌,请进、请进。” 四人顺着伙计的招呼,坐上了中间的雅席。 “白姑娘,请坐。” 白如霜含笑地朝岳铁剑笑道:“岳大哥,你也坐呀。” 楚钰襄和小六各自入座后,小六问向伙计。 “你们店里有什么好茶糕点,给咱们公子姑娘送上来。” “客倌,为了应景这百花齐放,我们茶馆里的茶和糕点,也是百花香味,应有尽有。” “喔,依你看,你会建议咱们点什么?” “客倌若要吃咸的,可尝尝桂花春卷、梅子包、牡丹烧卖、荷叶饼,若想吃甜的,有梅花糕、芸豆卷、芝麻卷、芙蓉豆沙,至于茶饮,咱们店里有桑菊饮、乌龙、普洱、桂花蜜——” 一听到这些吃食小点的名字,白如霜的眼儿都亮了起来。这就是当人的好处,想当年,她还只是一只小狐狸时,哪有机会吃到这么精致又五花八门的食物。 人类吸引他们狐群的地方有很多,包括这食物的艺术,把花朵拿来做糕点,也只有人类想得出来。 伙计又继续说道:“为了应应景,咱们店里特地提供贵妃酿,客倌有兴趣可尝尝,这可是为了庆祝百花节特别酿制的,只有这季节才有,过了就喝不到了。” 白如霜听了极为心动。 “给我一壶。”只有这季节有,那当然要尝尝了。 楚钰襄原本端起的茶杯顿了下,想要确定地问她。“如霜姑娘要喝贵妃酿?” “是呀。” “你可知道这贵妃酿是什么?” “不就是茶吗?” “是酒。”他柔声提醒她。 “喔?是酒?” “是甜酒,适合女人喝,白姑娘可以尝尝看。”岳铁剑笑道。 白如霜望向岳铁剑,不由得一愣。 咦?他在对她笑?! 她意外地眨了眨眼,这可是岳铁剑头一回对她特别关照,不仅对她笑,还说出这么体己的话呢!她心中欢喜,立刻点头。 “好,我喝。” “一壶这么够,要嘛就来一坛。”岳铁剑有酒喝,嘴都笑开了。 “好的,大爷,小的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伙计送来一坛贵妃酿,酒坛一开,浓浓酒香四溢,楚钰襄一闻,便知这酒虽甜,但后劲强,心知不妙,便见店小二分别在每人的酒碗里倒了七分满。 白如霜早被这酒香给醺得心旷神怡,拿起酒碗,忍不住先尝为快。 一只大掌适时地按住她的手腕,让她诧异地抬眼。 “在下认为,如霜姑娘不胜酒力,恐怕几杯就醉,最好别轻易尝试,为了避免麻烦,姑娘还是以茶代酒。” 白如霜听了,心中不服气。“我才不会喝醉呢,多事,放开。” 岳铁剑哈哈笑道:“只要不喝多,无妨的,难得良辰美景,有酒助兴才好。” “那我陪岳大哥喝酒。” “好,来,白姑娘,咱们干杯。” 岳铁剑是铁铮铮的汉子,又嗜酒如命,有酒喝什么都好。 当她喝了一口贵妃酿后,那芬芳的味道,甘醇入喉,像要甜进心坎里似的。 “天呀,真好喝。” “喜欢就多喝点。”岳铁剑笑道。 她喜孜孜地看着岳铁剑的笑容,他对她笑得好开心,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呢,这男人肯定是喜欢上她了,不枉费她费尽心思讨好他,总算有些进展。 楚钰襄禁不住为这只贪杯的小狐狸捏一把冷汗,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把酒当茶灌进肚子里,双颊也逐渐染了晕陶陶的酒红。 岳铁剑是个爱酒的人,喜欢畅快饮,有了酒,什么都高兴,当伙计送上配酒的小菜后,更是大快朵颐,一高兴起来,就会劝人多喝几杯。 几碗下肚后,白如霜感到晕陶陶、身子轻飘飘的,这酒儿又香又甜,让人忍不住一碗又接着一碗,她感觉到自己似乎不该再喝了,可当岳铁剑又为她倒满酒碗,并对她咧开微笑时,她怎好拒绝? 媚术,她要修媚术,难得现在气氛这么好,她不想破坏了。 好吧,再喝一碗。 在她要端起酒碗时,另一只大掌放在她的手腕上,惹得她抬起眼,与另一双深黑的眸子对上。 “你不该再喝了。” 她皱起眉。“多事。” 甩开他的手,想端起酒碗,但她才刚端起,又被另一手掌压住了手腕。 “你喝太多了。”他低声提醒她。 她皱着眉。“你这人真奇怪,我喝我的酒,关你什么事?”她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这一回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像上回那样轻易甩开他,他的力量竟异常的大。 她诧异地望着楚钰襄,他看起来儒雅,像个没什么力量的文人,却只用单手,就让她无法把酒碗端起来。 “喂,放手。” 楚钰襄移近她,打开扇子遮住两人的脸,与她低声咬耳朵。 “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原本沉醉在贵妃酒香的白如霜,瞪大了眼,呆呆地盯着楚钰襄。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脸上依然保持有礼的微笑,以眼神示意她看看自己的后面。 白如霜往自己的屁股翘,这一瞧可把她吓坏了,赫然发现自己的屁股上,真的不知不觉露出了狐狸尾巴,而且还左右摇晃着。 她倒抽了口气,赶忙施法术。 尾巴藏起来! 原本不小心冒出的尾巴,消失不见了,白如霜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她坐的位置正好背对角落,所以没人发现,而岳大哥依然开心地喝着酒,和小六有说有笑,也没发现异样,只除了旁边的楚钰襄。 这男人依然一派儒雅,与大伙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因为她露出的狐狸尾巴而感到惊讶。 她对他再度感到吃惊,没想到这男人不但不受她法术的影响,见了她的狐狸尾巴还一点都不惊讶,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晓得她的底细。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这文弱书生看似没威胁性,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你到底是谁?” 他笑容可掬,再度用扇子遮住两人的脸,对她低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尾巴又露出来了。” 啊? 白如霜往后一瞧,再度倒抽了口气,她的尾巴还真的又泡出来了,这下子她可慌了。 天呀!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法术不灵了? 她又急又惊,这一次,不管她怎么变,都无法把尾巴变不见。 怎么办?她该怎么脱身?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摇着尾巴走人吧? 岳铁剑发现了她的异样,奇怪地问:“白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她打哈哈,试图保持镇定,但事实上,她开始冒冷汗了,要是被人发现她是狐精就惨了,狐仙长老肯定会罚她三年不准下山。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似乎是从她喝了贵妃酿便开始不对劲的。 一件披风罩在白如霜的身上,让她诧异地抬起脸,原本是楚钰襄为她披上自己的披风。 “白姑娘大概是喝醉了,所以有点不舒服,是吧,白姑娘?” 白如霜忙点头。“是呀,多谢楚公子。”她抓紧披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并不明白楚钰襄为何要帮她。 “不如我送白姑娘回马车上休息吧。” 要她离开?才不呢,她不想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离开岳大哥。 “我不——”她才开口,便不小心打了个酒嗝。 一把扇子刷地突然打开,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你干什么?”她咬牙问,一双水灵灵的眼儿瞪着他。 楚钰襄不慌不忙地说:“我是为你好。” 她见鬼地问:“用扇子莫名其妙挡住我的脸是为我好?” “免得你的狐耳朵被别人瞧见呀。” 她心一惊,赶忙摸摸自己的耳朵,再度倒抽了口气。 天呀!她的狐耳朵也跑出来了! 白如霜冷汗涔涔,她现在头又晕、心又慌,不开溜不行了。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我先回马车上。”她急着想走,谁知一站起身,整个人又差点站不稳。 一双手臂准确地扶住她,将她娇柔的身子给护在双臂里,没让她跌倒。 “岳兄,我送白姑娘回马车上,小六,你好好陪岳爷喝酒。” 小六聪明地明白公子的意思,立刻应答:“是,公子放心,我会好好陪岳爷的。” 白如霜被他扶出酒馆,这看似文弱的男人,却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保护在臂弯里。 “喂,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推开他,但才一离开他的身子,她立刻感到天旋地转,最后又跌回他的臂弯里。 老天,她真的醉了。 “别逞强了,如果你不想让人瞧见,最好跟着我。” 楚钰襄扶她上了门口的马车,垂下轿帘,隔绝外界的一切视线。 坐进马车里,白如霜总算松了口气,她感到身子软绵绵,有如走在云端上踏不着地,整个思绪都无法集中。 现在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人,她总算可以好好质问他了。 “你到底是谁?” “在下楚钰襄。”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醺醉的美眸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他。“你看见我的狐尾巴和狐耳朵,居然不害怕,又不受我的法术影响,绝非普通人。” “楚某何惧之有?反倒觉得姑娘的狐尾巴和狐耳朵很可爱。” 可爱?哼,故意糗她吗? 她又打了一个酒嗝,觉得脸蛋好热好热喔,而且好想睡…… 噢,不能睡、不能睡,她还没搞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能睡。 她忍不住点起头来,想让自己清醒,思绪却越来越模糊,她坐在绣榻上,人却慢慢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摔下去。 一只手将她的人给搂回来,摸着她的头。 “睡吧。” “我不……” 大掌温柔地抚摸她的发,恍若一股催眠的力量,让她终究不胜酒力,躺在他的臂弯里,梦周公去了。 薄唇勾起淡笑的弧度,怀里躺的已不是那个娇姿妩媚的女人,而是呼呼大睡的白狐,那熟睡的可爱狐脸,鼻子还红通通的,偶尔还打个酒嗝。 喝醉的白狐最可爱了。 他目光温柔,大掌抚摸着这软得像棉花的小东西。 楚钰襄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在白狐的左前足轻轻打了个结,念了下咒语后,那根头发便消失在她的手腕上。 醉倒的白狐翻了个姿势,成了四脚朝天,醉得天真无邪,着实可爱得紧,令他爱不释手地摸摸她毛茸茸的肚皮。 睡吧,小东西,接下来的日子,咱们会一起结伴而行,这次,我在你身上下了发定咒,就算你再逃走,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到你。 白如霜睁开蒙眬的双眼,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混沌的思绪像打不开的结,有些儿迟钝、有些儿恍神。 她懒懒地起身,还打了个哈欠,呆呆地看着四周,喔,这是客栈,她在客栈里。 但是再仔细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当她回过头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原本蒙眬的双眼瞪得直直的。 她没看错,她的身旁竟睡了一个男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楚钰襄。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睡在她身边? 她记得自己当时喝醉了酒,整个人头晕晕,和楚钰襄上了马车,没多久,她就逐渐失去了意识,在她醉倒时,竟然被这男人带回床上。 这表示她与他同床共枕一夜。 一股怒火陡然生起。好啊,这家伙人模人样,却吃她的豆腐?! 她气得大骂:“起来!姓楚的!快给我起来!为什么我在你床上?你居然把我带上床,你有没有对我怎样?我警告你,要是你——” 楚钰襄睁开惺忪的睡眼,半睁开眼帘,迎目所及的,是一幅好笑的画面,一只生气的白狐正对他叽叽喳喳的又跳又叫。 “你醒了啊?”他打了个哈欠。 “咕啊叽叽——喳呜嘎嘎——” 楚钰襄横躺着,单手撑腮,好笑地看着这只气呼呼的白狐,激动地挥着她的两只前足,还晃动她的尾巴,两只后足也轮流跺着,向他大声抗议。 幸亏他不只听得懂马语,也听得懂狐语。 “喔?你问我为什么把你带上床?我是好心帮你呀。”他慢条斯理地笑道。 “噗噗噗——” “淑女不该骂粗话。” “阿嘎、呜叽嘎、喳哇叽叽啦——” “你太看得起我了,在下就算想占便宜,起码也找个姑娘家,而不是一只又跳又叫又好笑的狐狸。” 白狐呆住,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低头看看自己,狐掌、狐腿、狐肚皮。 “阿喳——”后知后觉的惊叫声。 “这不能怪我,早叫你别喝酒。” 原来她恢复成白狐了,都怪酒力作祟,让她没注意到自己已变回原形,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是在笑她恢复原形时又跳又叫的滑稽样。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不能把你送回房间了吧?我是为你好,免得被人发现你是白狐变的,可是会被抓去扒皮火烤伺候。” 她狐疑地瞪他,这人这么好心? 算了,还是快念咒语,好变回人形,再来跟他好好大吵一架。 她集中精神,念了化形咒,然后,她的身子开始有了变化。 她的两只前足变成了玉嫩的手臂,狐掌转成了美若青葱的五指,两只后足也伸长了,变成一双修长白的美腿。 原本神态闲适的楚钰襄不由得一怔,带笑的嘴角也随着眼前的变化而僵住,因为小东西的双手出现了,美丽的大腿也出现了,狐脸转成了妩媚细致的五官,而她的身子也化形成凹凸有致的曲线。 腰肢,变细了。 胸脯,饱满了。 一向内敛若深海的黑眸点燃了闇火,紧盯着面前逐渐成形的曼妙胴体。 恢复成人形的她,一丝不挂。 她一头缎子般的长发披泻而下,肤白若雪,丰满的胸脯上有着粉红小巧的蓓蕾,柳一般的蛮腰,组合起来,美得令人屏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瞧见她的胴体,也不是他第一次感到……心火沸腾。 白如霜一恢复成人形,立刻迫不及待地用人语跟他理论。 “你到底是谁?说,为什么知道我的底?” 她完全专注在吵架,一时忘了自己变回人形是一丝不挂的,青葱的食指点着他的胸膛,横眉竖眼地逼问他。 “你说话啊,刚才不是很有理吗?为什么不说了,眼睛瞪这么大干么,变哑巴了啊?” 该死的!他知道狐狸妖媚,凡人难挡,而他自命坐怀不乱、不受诱惑,但是他的眼却移不开她。 这个糊涂的小东西,连咄咄逼人都这么可爱,没注意到自己没穿衣裳就罢了,还挺起胸脯顶着他。 “你说啊!今天我一定要搞清楚,不说个明白不准你走出这个房间!” 一张小巧的嘴儿喳呼个不停,让人实在很想狠狠封住这两片诱人的唇瓣。 “咦?” 白如霜又是一怔,因为她从床榻旁的铜镜瞄到了自己不着寸缕。 她这才想起来,当她变回人形时是全身光溜溜的;人类跟畜兽不一样,要穿衣裳的,虽然她身上一丝不挂,但她没有人类女子的羞涩。 她是狐狸,虽然变成人,仍有狐性,人性的沾染有限,在媚术学成之前,她就像是初生儿那般,对男女之间复杂的情愫和情欲,需要慢慢学习和体会。 除了她要诱惑的男子之外,她不该随便在其他男人面前光着身子,因为,这不合礼教。 她想退开,可才有了动作,下一刻已被有力的手臂给拢紧了腰,胸脯更加紧密地贴上了人家的胸膛,她疑惑地抬眼,对上楚钰襄炯炯的目光。 她没挣扎,因为她整副心思被楚钰襄的神情给吸引住了。 他的脸好红,紧抿的薄唇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而他紧盯不放的眼神像是看到了猎物,想要吃了她,但他不可能真的吃了她呀。 她的注意力,改移到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感受到掌心下的震动。 “咦?你的心跳好快。” 她只知道下山考试的目的是要勾引岳铁剑,所以一心一意地去媚惑岳铁剑,只想着跟他交合,这样就可以达成狐仙长老饿的媚术考核,所以不会去注意其他男子。 而此刻,她却对楚钰襄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这么盯着自己,让她心跳也莫名地加速,呆呆地望着他。 “看来,在修成媚术之前,你似乎要学的还很多。” 她听了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修媚术?” “我还知道,你来自金狐族,为了要修成狐仙,必须苦修化形术和幻术,而媚术,是你们学习与人类相处,沾染人性的机会。” 这男人竟然对金狐族如此了若指掌,因为呆愕而微张的樱桃小嘴,毫无疑问地等于在诱人采撷,而他,也不请自来,忽然低下头,探访她柔美小巧的唇瓣。 呀? 她错愕,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而呆掉了,她甚至没有躲,也忘了要抵抗,这冲击的感受淹没了她的思绪。 男人吻女人,是极亲密的行为,只有两情相悦时才会发生,可是楚钰襄吻了她,被他紧搂的身子升起一股她不能理解的狂热。 他移开一点距离,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瞧见小家伙红通通的脸蛋有着不解的迷惘。 “你吻我?” “不。”薄唇勾起弧度,带着些许磁性的低哑。“这只是亲嘴。” “亲嘴?” “亲嘴只是我的唇瓣碰到你的唇瓣,接下来,这才是吻。”他的唇又贴了上来,轻轻撬开她的嘴,滑入火舌,挑逗她的软嫩。 她从未与人类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经验,狐仙长老曾说,人类的亲吻,是很迷人的,会让身子发热、心跳加速,脑袋瓜子茫茫然,搞不清方向,是人类最强的法术。 这就是吻?用他的舌,舔着她的舌?然后纠缠、打转…… 多奇妙的感觉呀,她的脑筋还真的无法思考了,只是睁着大眼,任由他的火舌在唇瓣里挑逗,她的心口,也像被一股力量给撩拨着。 楚钰襄停止了吻,再度隔开一点距离,端详小家伙的反应,她睁着一双清澈蒙眬的眼,有好奇、新鲜和迷惘,他立刻知道,这是她的第一次,这发现让他非常高兴。 “霜儿……”白如霜像是突然惊醒,从迷惘中回神,摸着自己粉烫的双颊,对他大声抗议。 “你对我下了什么魔咒?” 第七章 “什么?” “你刚才对我下魔咒对不对?长老说过,人类的吻是一种魔咒,会让人感到轻飘飘的,脸儿发烫、心跳加速,我们是不可以随便和男人乱来的,只有长老规定的人选才可以吻我们呀。” 听了她的言词,让他差点失笑,但强忍着。 “你觉得轻飘飘的?” “对呀,而且还晕晕的。” “是吗?这表示你真的中了我的魔咒了。” “你怎么可以吻我?我被你害死了啦,要是长老知道,会罚我的!” “为什么只能跟长老规定的人选亲嘴?” “因为长老说,人类重视女子的贞操,我们要当人,就得学习遵守礼教,若是随便跟男人亲嘴,就变成淫妇了。” 他扬着眉。“这倒是,你们长老说得很对。” “所以你害死我了啦,放开我。”真可恶,她的力气居然大不过他,挣不开这双臂膀。 “那么你们长老有没有告诉你,一旦姑娘家被男子亲了,就得跟着他?” 她努力想了想。“这……好像是,长老说,姑娘家要保持清白,不可让男人轻薄。” “这就对了,你的嘴让我亲了,身子让我看过了,从礼教来看,你等于是我楚钰襄的人了。” “啊,那怎么可以,我应该是岳大哥的人才对。” “那可不行,你让我亲了,若还对他有非分之想,就是淫荡,不合礼教,也不知羞耻了。” “怎、怎么这样嘛!”她一脸苦恼,因为他句句有理。长老时常教诲她们,人与兽之不同,在于礼教,而她是好门生,不能违背长老的教诲,可是……岳大哥才是她要交合的对象呀,而她的嘴给楚钰襄亲了,若再与岳大哥有瓜葛,就是淫妇,她的脑子打结了,既苦恼又迷惘啊。 瞧这小家伙烦恼的样子,真教人又怜又爱,楚钰襄憋住想笑的冲动,他发现自己很爱逗这个认真又可爱的小狐狸。 “其实你也不必烦恼,长老挑人,最终目的无非是为了让你学媚术,既然你是我的人,我一定会教你。” 她抬起脸,疑惑问:“你?你能教我什么?” “我能教你的,可多了,例如……”他低下脸,薄唇在她光滑细致的脖子上亲啄一记。 “啊,你干什么?” “嘘……”他的亲吻无比轻柔,却含着某种坚定的力量,温柔地安抚她,同时故意挑逗她,在她的颈子上又亲又吻,还轻轻吮咬着。 她感到麻麻痒痒的,适才被他亲吻,就晕晕然的,这回也不知被他下了什么蛊,他的唇一碰上她的颈子,没多久,她的人就一阵发软,四肢无力,呼吸不由得紧促,全身起了舒服的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她从来不曾经历过,有如走在云端上,又像迷失在五里雾中,她的身子好热好热,粉颊烫红。 狐仙长老说过,人类的亲吻有百种滋味,难道就是这个吗?好厉害的法术啊,让她招架不住,只能任由他的轻薄往下延伸。 她不但全身酥软,还不由自主地发出奇怪的呻吟,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连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她该挣扎的,因为、因为——这些事,她应该跟岳大哥做才对呀。 不知他的嘴儿有法术,连手掌也有法术,被他抚摸过的地方都像被火烙一般的烫……眼看他的唇已经来到她胸口的浑圆,狐仙长老的告诫闪入她脑海里,像有一股力量回到她身上,忙用双手阻挡他的唇。 “你坏死了!未经过我同意,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我还没答应要跟你呢!” “霜儿……” “放开我啦!” 楚钰襄原本只是逗逗她,并非真的想立刻要了她,但这小家伙为了逃离他的怀抱,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殊不知这么做,刚好磨蹭着他身下部位,令他身子不由得绷紧。 “你别动——” “楚兄弟。”门外传来叫唤声,门板还砰砰地敲着。 是岳铁剑!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如霜猛然回神,她张口要喊,立即被大掌被捂住。 “岳兄,什么事?” “咱们该出发上路了。” “好的,我准备准备就出去。” “对了,你可知白姑娘去了哪儿?” “你找她有事?” “昨儿个酒喝多了,一觉睡到天亮,刚去敲她的房门,没人应,不知她跑去哪儿了?” “去茅房了。” “你怎么知道?” “她——”忽感大掌吃痛,怀中的人儿正用力狠狠咬住他的手。 见里头没声音,门外又喊:“楚兄弟?” 楚钰襄一边忍着被小狐狸咬的疼痛,一边镇定地回答:“是我猜的,你想想看,姑娘家要去解手,怎么好意思说?我想,她很快就回来了。” “好吧,我去看看小二把马匹牵来了没有?咱们楼下见。” 待岳铁剑离去后,楚钰襄立刻放开这只凶巴巴的狐狸姑娘。 白如霜一抽离他的怀抱,立即去找她的衣裳,找着了衣裳赶忙穿上,着装完毕后,便转头气呼呼地瞪着他。 “你以后不准亲我,也不准乱摸我,更不准读我下魔咒。” 对他做了一个鬼脸后,便气羞地跑出房门外。 楚钰襄揉着被咬疼的手,这刁蛮的小东西,牙齿可真锐利,或许他该让人知道她在他房里过了一夜才行,而且是光着身子的。 望着手掌上的牙齿印,他轻轻舔着被她咬过的痕迹,逸出一抹微笑。 自从她生涩的小嘴被楚钰襄给一亲芳泽后,就时常发呆,脑袋瓜想的,尽是那天他对她所做的事,令她到现在还受“脸红心跳”的魔咒所困扰。 勾引岳铁剑,到现在仍一事无成,反倒是那个楚钰襄的影子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是怎么回事呀?脸会热、心跳会加快就算了,更奇怪的是她的双眼总会不由自主地偷瞧楚钰襄,她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不,她摇着头,想她白如霜可是狐精界里优秀的女狐耶,要找人匹配,也得找最强的那一个,就算化成人形了,也要找一个体魄强健、力量又大的男人,而不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的楚钰襄呀。 但话说回来,那楚钰襄也不是真的弱,而是个练家子,她记得那日她趴在他身上时,摸着他的胸膛,并不会软绵绵的,虽然不如岳大哥那般雄壮威武,但也是挺结实的呢。 每回一想到他是怎么用嘴逗弄她的,脸就像煮开的水,烫极了。 这男人好危险,直觉告诉她,她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给“吃”了。 他们一路往京城,经过一个城镇又一个城镇,虽说她的“课业”是勾引岳铁剑,好吸取他旺盛的“精气”,并与他做一对恩爱的夫妻,学习当一个女人。 不过她毕竟是年轻的女狐精,“当人”的资历不够久,心性尚且好动,而每到一个城镇,她就会被人类世界的新鲜感给勾去心神,好奇地四处游山玩水。 她有用不完的精力,对许多事感到新鲜不已,人类会做商贾买卖的玩意儿,经营各种店铺,卖布的布庄、卖米的米铺,还有卖书画字帖的书肆。 有一回,她一进到书肆,像是两脚在地上生了根,被那些书册给深深吸引住,她翻看各种书册,并且兴奋滴拉着岳大哥,指着那些山水画。 “岳大哥,你瞧,那竹子画得好漂亮呀。” “喔。” “你瞧那书法,写得真好呢。” “喔。” “岳大哥你看,这是小说呢。” “喔。” 不管她问什么,岳铁剑的反应就是没啥反应,只会喔一声,他是个粗人,论武功招式或兵器种类,他在行,说到诗词书画,抱歉,他一窍不通。 白如霜禁不住嘟起嘴,岳大哥只会回答喔,让她一人穷开心,心中有说不出的闷。 她走到一旁,随意翻了翻书册,然后拿起一本诗集,喃喃地念着。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她识字,但是却不太懂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又跑去问向岳铁剑。 “岳大哥,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 岳铁剑却一个头两个大,面有难色。 “这……你可问倒我了,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舞文弄墨的东西。” “你不懂?” “不懂。” 她感到失望极了,又很想知道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意思,正在泛闷之际,身旁传来温文的嗓音。 “这首诗句是说,一名女子的丈夫远行,女子只能独守闺房,她对丈夫的相思有多长?就算用天涯海角来比拟,都嫌短。” 她睁大眼睛望向旁人,为她解说的,正是楚钰襄,她低头看看诗集,又抬头看着他。 “比天涯海角还要长?那是多长?” “这只是比喻,问题不在时间的长度,而是要道出女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深,一夜岂会比天涯海角长?非也,这只是意境。” “喔……”她听了点点头,似乎懂了,接着,她又翻阅书册,好奇地读着另一首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曾经见识过壮阔的沧海,便难再见到令自己动容的水域,看过了巫山千变万化的云雾,便难以被其他云海给迷惑,就算经过美丽的花丛,也没有回头再观赏的兴致,只因心中一半在潜心修道,另一半的心,仍旧惦记着佳人。” 她歪着头问:“为什么?是因为不开心吗?” “写这首诗的人,是为了纪念亡妻,意指亡妻就像壮阔的沧海、巫山的云雾,对她的思念,就连经过百花争艳的花丛,也无法让人回顾,只因最思念的那朵花,已经凋谢了。” “好美的诗……写这首诗的人,一定很伤心。” 楚钰襄却对她摇摇头。“非也。” “咦?不是吗?” “此人只是作诗抒发,事实上,他在亡妻死后不久,又另娶继室,并与许多女子交好。” “耶?怎么这样啊?我还差点被这首诗感动呢。” “诗是诗、人是人,写诗作词,只是藉以抒发罢了。” 秀眉儿拢向眉心。“好奇怪,人的心思怎么那么复杂啊?” “人心的确是比其他畜兽复杂许多。”他眸光温柔,将她歪着小脑袋思考的样子瞧进眼底。 接下来,她又问了好多问题,楚钰襄都能一一为她解答。 白如霜发现除了诗词,楚钰襄对书画也精通,反倒是岳大哥,一问三不知,除了舞刀弄剑之外,他对诗词书画、地方戏曲,以及许多各地的民情风俗,都没像楚钰襄那般了解,还能慢慢地、仔细地解说给她明白。 他不但教她下棋、画画,还教她弹琴。 人类最神奇的,便是制作了各种乐器,让这些乐器发出优美的声音,而楚钰襄便弹得一手好琴、吹得一手好箫。 与他相处越久,她对他越是感到不可思议,她在他身上感觉到另一种与岳大哥截然不同的吸引力。 以往,她和其他女狐精一样,崇尚体魄雄健刚强的男人,对男人的优劣等级,也是以身子骨的强壮程度来区分。 可是渐渐的,她的目光从强健的体魄,慢慢转移到楚钰襄的才气。 她会被诗情感动,会被他的文采和见识所吸引,总在无人见到时,一个不小心,又被他偷吃了好多豆腐。 楚钰襄会亲她、吻她,把她逗弄得脸红心跳,不知如何是好,骂他轻薄,他却说是在教她。 她注意的,不再是这男人的力气大不大、肌肉壮不壮,而是他的谈吐风度,以及令人佩服的才华。 某日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屋瓦上,看着月亮发呆。 这一路上,她跟随岳大哥,为的就是找机会媚惑勾引岳大哥,却到现在连个进展都没有,令她困扰的,是她一点也不急,不禁自问为什么? 还有她的脑袋瓜里,想楚钰襄的时刻比想岳铁剑多;楚钰襄看似斯文,却一点都不文弱,他只是不把他的强势彰显出来罢了。 他明明知道她的底细,却一点儿也不惊讶,还对她们金狐族的事情很清楚,知道她在修炼当中。 更教她迷惑的是,既然他明知她要勾引的人是岳铁剑,他干么来搅和勾引她呀? 勾引?咦? 她突然一愣,楚钰襄在勾引她吗? 如果不是这样,他干么老是亲她、吻她,还对她……扑通——心跳漏了一拍,她摸着自个儿的左胸口,这儿跳得好快呀。 喔,她的头开始疼了,以往她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的事呀。 当人,好难,但是不当人,更难,她知道自己喜欢当人,否则她不会努力修了五百多年。 突然的哭声,将白如霜神游的思绪给拉回来。 三更半夜的,谁在哭呀? 那哭声就在不远处,由于好奇,她据诶的那个循着哭声去探个究竟。 可怜的哭声,来自一间屋子,这屋子看起来十分简陋,一看就知道是穷苦人家的屋子。 屋内一灯如豆,原来哭的是一对小兄妹,小女孩大约才五、六岁的年纪,小男孩则是七、八岁。 两个孩子窝在一块儿,小女孩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哥哥,我肚子好饿。” “别哭,忍着点,娘不舒服,会吵醒她的。”小男孩也饿得难受,但仍是强忍着。 “哥哥,娘怎么了?” “娘生病了。” “娘会死吗?” “胡说,娘不会死。” “可是娘一直躺着。” “因为娘太累了,等她休息够了,就会醒来。” “婉儿……忠儿……”床上的妇人,发出微弱的呻吟。 兄妹俩一听到娘的叫唤,立即跑到床边。 “娘!你醒了?娘!” “唔……”妇人并没有醒,依然昏睡当中,只是梦呓般地喊着孩子。 “哥哥,娘的身子好冰啊……呜呜呜……” 小男孩抱着妹妹,安慰道:“乖,别哭。” “呜呜呜——娘——不要死——娘——” 小男孩强忍着眼泪,他只能抱着妹妹,其实他跟妹妹一样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娘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瘦得不成人形,可是他们没东西吃,爹不要他们,新娶的坏女人将他们母子三人驱逐到这破屋子里,有一餐没一餐地过活。 他好恨,恨自己太小,多希望能快快长大,凭一己之力照顾娘和妹妹。 “娘,撑着点,我找大夫来看您。” “娘——呜呜呜——” 小男孩抱着妹妹,眼泪也掉了下来,娘生病了,妹妹也饿得身子虚弱,他真是又急又害怕。 屋外的白如霜瞧见了这情景,心中不忍,于是来到门前,却意外发现这门是被锁住的。 她心中觉得奇怪,会是谁把母子三人锁在屋里,却没给他们东西吃? 门虽然上了铁炼,却难不倒她,稍微施以法术,铁链就打开额,她移步轻踏了进去。 当小男孩瞧见她时,惊讶地瞪大眼,继而以凶恶的眼神瞪着她,挡在妹妹面前。 “你是谁!” 白如霜认得那眼神,也感受到小男孩的畏惧,那是幼兽遇到危险时,所散发的敌意和恐惧,而他小小年纪,勇敢地表现出保护妹妹的行为,令她为之动容,不免心生怜惜。 “别害怕,姊姊不会伤害你们,你娘怎么了?”她关心地问。 小男孩拿起地上一根木棍指着她。“别过来!” “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你别怕呀。” 尽管她语气极力温柔诚恳,但这对兄妹依然像是落难受惊的幼兽,睁着惊恐的大眼,抖着身子,挥着木棍,警告她要是敢上前一步,他们就跟她拼了。 白如霜知道,畜兽与畜兽之间,共通的示好唯一方法,只有一个,也是最快的方法。 她不疾不徐地把手放在身后,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不一会儿,从身后拿出一盘食物,端在兄妹俩面前。 方法果然立即奏效,就见兄妹俩瞪大了眼,盯着那一盘热腾腾的烧鸭。 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要不要吃呀,很好吃的哟。” 兄妹俩惊讶得瞠目结舌,他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突然有人拿了一盘烧鸭来到他们眼前,当场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烧鸭!”妹妹突然叫出口,把呆愕的小男孩给吓了一跳。“哥哥,是烧鸭!” 白如霜点点头。“对呀,这可是广记烧鸭,在所有我最爱吃的食物排名中,有前十名哟。” “前十名!”天真的小妹妹,兴奋地叫道。 眼看婉儿就要扑向食物,回神的哥哥忙抓住她的衣领,把她给拉回来。 “别过去!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一道烧鸭不够诱惑吗?好! 白如霜将另一手又伸到身后,念了几句咒语,不一会儿,又端出一盅热腾腾的东坡肉。 “这也是我最爱的东坡肉,是富贵酒楼的大厨做的,这肉儿炖煮到入口即化,有前十名喔。” “肉肉!前十名的肉肉!”婉儿更兴奋了,两只脚儿着急地往前,还伸直双手,仿佛要拥抱那盅香喷喷的东坡肉。 小男孩也几乎要失神了,但他也算毅力够强,年纪小,却很有骨气,就算口水快滴下来了,还是不肯妥协,死抓住妹妹。 “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食物里有毒对不对!” 白如霜恍然大悟,喔?原来是怕食物不干净呀,好。 她将两盘食物放在这屋子里唯一的四方桌上,然后又变出三副碗筷,她嫌这屋子太暗,连油灯都奄奄一息似的忽明忽灭,于是她为这屋子又添了两盏烛灯,还罩上油纸做的灯罩,让原本昏暗的屋子更加明亮,也多了一份温暖。 屋子一亮,这桌上的食物就让人看得更清楚了。 白如霜坐下来,对他们招招手。 “来,一块儿吃吧,姊姊陪你们吃。” 兄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姊姊,变法术似的拿出好多好吃的食物,就当着他们的面,津津有味地挟起烧鸭来啃,然后再挟了东坡肉放到嘴里。 稚嫩的孩子在饿了好几日后,哪禁得起这种诱惑?就算哥哥忠儿禁得起,妹妹婉儿也耐不住,肚子传来咕噜噜噜的饥饿声,回响在室内。 一个不留神,妹妹挣脱了哥哥,上前也跟着拿起筷子,挟起烧鸭大口塞进嘴里,哥哥来不及阻止,只好吞着口水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狼吞虎咽。 “哎呀,别急,小心噎着了。” 小男孩吞着口水问:“真的没毒?”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下毒?而且姊姊是来帮你们的,你想不想让你娘也吃东西?” 小男孩犹豫了下,最后用力点头,他上前拿起碗,舀了块东坡肉,不是给自己,而是转身拿给卧病在床的娘亲吃。 “娘,有吃的,你闻,好香啊,娘。” 妹妹婉儿也拿着烧鸭,来到床榻边,高举着手中的烧鸭腿。 “娘,腿腿给你吃,娘快醒来。” 兄妹年纪虽小,却很孝顺,看得一旁的白如霜都忍不住心疼,她若是不帮他们,谁还能帮他们?于是她来到床边,审视床上妇人苍白的病容。 “她病得很重哪,根本无法进食。” “娘——” 妹妹婉儿又呜呜地哭了,哥哥忠儿也是红着眼眶,白如霜忙安抚他们。 “你们的娘需要看大夫,别担心,姊姊帮你们找大夫来。” 兄妹俩一听,原本哭丧的脸瞬间燃起了希望。 “真的吗?姊姊。” “当然是真的,我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这样你们就不哭了吧?” 哥哥忙摇头。“不哭,娘有救,我不哭。” 妹妹也跟着附和。“我也不哭。” 白如霜含笑搂着两兄妹。“姊姊这就去找大夫来,你们先吃饭,填饱肚子,不用怕不够,你们的娘,姊姊另外准备了好吃的给她。” “前十名吗?”婉儿睁着期盼的天真大眼。 “是呀,前十名,都是前十名。” 两兄妹终于漾开了笑容。 哄着他们先去填饱肚子后,白如霜便出门去找大夫,但三更半夜的,店家都关了,找大夫谈何容易?她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不到一刻的工夫,她便拎着一个人又出现了。 这城里最有名的吴大夫,被她施了法术,她轻松扛着吴大夫和他的药箱在屋瓦上快速奔驰,一下子又回到兄妹这里。 “吴大夫,你快来看看她怎么了?” 被施了法术的吴大夫,乖乖地去帮床上的妇人把脉断象,原来兄妹的娘亲,因为长期劳累又吃不饱,加上心中郁闷成疾,造成身子虚,受了风寒后便倒下,除了开药方,还必须以药膳进补,假以时日才能康复。 “大夫说了,你们的娘没事,已经给她服了药,只要每日慢慢以药膳进补就行了,姊姊明日会再来看你们,别再哭了,知道吗?” “谢谢神仙姊姊。”婉儿童言童语天真地道谢,白如霜听了禁不住失笑。 “怎么叫我神仙姊姊?” “姊姊一定是神仙,才会变出那么多食物来,是老天爷听到我们的请求,派神仙姊姊来救我们的。” 神仙二字让白如霜听了心喜,因为这是多么莫大的光荣,金狐族苦心修炼才能化形成人,而最大的愿望,当然是继续修行当狐仙,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列入仙位。永生为人,就算来世投胎也能当人。 “放心,有姊姊在,一定保护你们。” 她心中下了决定,不能不管这对可怜的兄妹和他们的娘。 从这天开始,她便每日都去关照这对被爹冷落、受新人欺凌的母子三人,帮他们度过难关。 第八章 待在庆州城期间,由于必须采买食粮、补充物资,加上马儿也需要好好歇息,这几日岳铁剑等人借住在一对刘氏夫妻的宅子里。 这对老夫妻曾受岳铁剑恩惠,当他们来到时,刘氏夫妻欣然地招待他们。 刘家因为女儿已出嫁,遂将空出来的厢房拿来招待贵客,当然岳铁剑也不会亏待他们,拿出银两给他们,当作是他们四人住宿期间的膳食花费。 这几日似乎总见不到霜儿的影子,楚钰襄知道她迷上了诗文,常常拿着诗集便研读一整日,一开始她跑来找他,要他解说给他听,但这几日好像没见到她,今日一整天更是没见到她的人。 “刘大婶,可有见到白姑娘?” “白姑娘出门去了。” “去了哪?” “不知道,白姑娘只说出去办事。” 楚钰襄心中感到奇怪,她去了哪儿?又是办什么事? 他心中牵挂着,但随即嘴角勾起浅笑;要找到她不是难事,因为他在她身上,已下了发定咒。 抬头一望,见那树枝上有一只白色的鸟儿,于是他凌空飞上,将鸟儿拿下,然后温柔地将自己的一根头发,绑在鸟儿脚上。 “带我找到她。” 鸟儿像懂人语,拍拍翅膀,振翅而飞,楚钰襄跨出步伐,随着鸟儿出了刘家宅子。 鸟儿领着他,来到一处简陋的屋子前,楚钰襄正觉得纳闷时,屋子的门扉被打开,他闪身躲到屋子的墙后暗暗观察,意外见到屋内走出来的人,就是霜儿。 她的打扮更是让他诧异,因为她换上了一件朴素的衣裳,头上绑着头巾,将头发绾起来,两手的袖子也卷到手肘上,手上拿着一个大木盆,木盆里装了堆叠的衣裳。 她的打扮就像是一位村姑,楚钰襄心中感到无比好奇,不明白她在搞什么玩意儿。 没多久,她后头跟了两个蹦蹦跳跳的孩子。 “神仙姊姊,我帮你。” 两个孩子来到井边,抢着要帮忙打水。 “很重的,你们拉不动,我来就好了。” “我可以。”小男孩说道,他抢着来到井边,将木桶放到井里,然后向徒手将井水拉上来,一旁的妹妹帮哥哥拉着绳子,很努力地要尽一份心力。 白如霜失笑,明白他们想帮忙的心意,为了不让两兄妹失望,让他们一起出力,假装有他们的帮忙,省了她不少力气,事实上,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地将装满水的木桶提上来,但是她没这么做,只是在一旁抓着绳子,偷偷施力。 将大木桶汲满水后,白如霜坐在矮凳子上,拿木棒拍打衣物,亲手洗衣。 两个孩子提完了水,也想来帮忙洗衣服,白如霜立刻阻止道:“哎呀,别抢别抢,衣裳我来洗,交给姊姊就行了,嘿嘿,自从在溪边见到一群姑娘在洗衣时,我早想有一天也来试试。”她笑嘻嘻的说。 不能帮忙,两个孩子又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白如霜想了一想,遂吩咐道:“忠儿,你来帮姊姊劈柴好不好?” 忠儿听了立刻欣喜的应答。“好!” 她看过山野村夫劈柴,于是她教导忠儿。 “喏,看好,把柴放在石板上,双手拿好斧头,像这样,力道放在中间,对准木柴,用力地劈下去,这力道要拿捏好,才不会失了准头。” 忠儿很开心的有样学样,小女孩着急地拉拉她衣角。“我呢?我呢?”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充满期望地望着她。 “你……”白如霜堆着笑,心中却苦恼着,不知道该给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分配什么活儿好。 “婉儿,你别给人家白姊姊添麻烦呀,咳……”一名妇人从屋子里步履蹒跚地走出来,正是他们的娘。 白如霜忙走上前。“哎呀,你别下床呀,你的病才刚有起色而已。” “姑娘与咱们非亲非故的,却愿意帮我们母子,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说着又悲从中来,眼眶泛泪,就要向她下跪。 “怎么又哭了?你的身子才刚有起色,别跪呀。”白如霜忙去扶她。 “我这病体无法劳动,却劳姑娘帮咱们洗衣、晾衣、烧水、打扫,还打点吃食给咱们三人填饱肚子,才不至于饿死在这破屋子里。” “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的呀,更何况,忠儿和婉儿好可爱,我喜欢他们呢。” 妇人终究忍不住流下泪来。“是老天可怜咱们,派了个好姑娘来帮助咱们。” “你别难过,如果那个臭女人敢再来欺负你们,我一定教她好看!”说到这个她就有气。“真是太过分了,她凭什么把你们三人关起来,你丈夫都不管吗?一家之主不是应该要保护家小吗?” 妇人忙摇头。“一言难尽,我只希望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和孩子们平安的过日子。” “哼,这在狐精界,要是男狐敢欺负女狐,是会被痛宰一顿……” “嗯?白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忽尔灵机一动,对了,她终于想到可以给婉儿做的活儿了,于是她笑嘻嘻地对婉儿道:“婉儿,帮姊姊一个忙好不好?” 婉儿听了欣然答应。“好!” “记得昨儿个姊姊跟你说的‘狐精’故事吗?” 婉儿用力点头。“记得。” “那么你把这故事说给你娘听好不好?这样你娘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伤心,乖乖听你说故事,你娘高兴了,病也会好得快。” “好,婉儿说故事给娘听。” “对,这很重要喔,你把好狐精的故事讲给娘听。” 一屋子笑声不断,能够帮助他们,白如霜觉得很开心,她心中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充实和喜悦,那份满足比吃到东坡肉,或是蜜汁烧鸭、梅花糕、芙蓉包,更令她开心。 站在墙后的楚钰襄,把一切看在眼里,她的善良也表露无遗,见她洗衣、晾衣、提水,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好不开心。 她明明可以施法术来代替,却甘愿亲自动手学习,毫无怨尤,额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就算衣衫脏了、头发乱了,依然笑得知足,这样的她比矫揉造作的妩媚更加迷人。 谁能想得到她是狐狸变的?她分明是一个性情善良的姑娘。 楚钰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凝视她的目光幽深而温柔。 正午,饭馆里叫卖和吆喝声不断,上门的肯人络绎不绝。 饭馆的掌柜来来回回,和伙计忙着招呼客人,中间的席位上坐着四名男子,闲聊中,有人频频打哈欠。 “吴大夫,最近怎么瞧您气色不是很好?” 吴大夫摇摇头,看起来很没精神。“这事说来邪门,我每天晚上都作梦。” “睡觉作梦是正常的,有什么稀奇?” “奇就奇在这里,我每晚作的,都是同样的梦。” “喔?”这话引来其他三人的好奇和关注。 “大夫,您梦见什么啦?” “我梦见一个女人,带我去给一位妇人治病,不但要帮她把脉断象,还得帮她炖煮汤药。” “喔?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说到长相,那女人可真美。” 众人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梦中的美人哪,吴大夫,我看您是肾气亏虚,操劳过度啦。”说完三人哄堂而笑。 “不不不,在梦中,我连那女人的手都碰不得,反倒是被她扛着走,带到一处简陋的屋子里,她叫我为那妇人治病、开药方、炖药,直到那妇人病好才行。” “她扛着你?” “是呀,她身手极好、力大无穷,轻易地把我抗在肩上,踩瓦走墙,从这屋顶跳到另一栋屋顶,箭步如飞。” “吴大夫,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该为自己调理些壮阳药膳,补补身子啦。” 友人们只当他是春梦连连,导致睡眠不足。 四人笑谈间,一名男子来到桌前,沉声问:“这位兄台,你当真每日都作梦梦到同一个女人?” 吴大夫和众人一愣,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身着道士袍,脸形瘦长、三角眼、尖下巴,一对白色的眉毛飞扬入鬓,目光锐利。 “恕贫道打扰,刚才阁下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位道长是……” “贫道法号一真。” 吴大夫忙拱手。“一真道长。” “恕贫道直言,阁下应该是被妖魔缠上了。” 吴大夫闻言变了脸。“这、这怎么说?” “若贫道判断的没错,阁下是中了狐妖的法术,狐妖专门吸收男人精气,所以阁下才会精神不济,倘若不快点补救,恐怕阁下精气一旦被吸尽,就是大限之日。” 吴大夫吓得脸色煞白,“那该怎么办?” “幸亏你遇到我,这表示阁下命不该绝,咱们也算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道就救你一命,来帮你收伏那只害人不浅的狐妖吧。” “有劳道长。”吴大夫感激地连连称谢。 “现在,就请阁下领贫道到你府上,我要开坛作法,等那只狐妖自投罗网。” 这一夜,忠儿和婉儿的娘又发烧了,白如霜心中焦急,立刻潜入吴大夫家,想重施故伎,把吴大夫给半夜带走,去为兄妹的娘治病。 她来到吴大夫府上,由于心中念着兄妹俩的娘,一想到他们的泪水,她便忽略了今晚吴府不太一样。 灵巧的身影潜入吴大夫房里,轻手轻脚地来到床榻旁,房内昏暗,只能依稀见到床上被子里躺了个人,她像以往那样,打算对吴大夫施术,将他扛走,去给忠儿的娘治病。 她掀开被子,蓦地一把粉撒来,她惊讶得往后跳开,但已吸入几许,一股恶心感袭来,心下暗惊有诈,不由分说夺门而去。 她才出了房门,却忽然四周灯火通明,照亮了吴府,树干后、柱子后,甚至屋顶上,都冒出了吴府的家丁和门卫,人人手中拿着火把和刀剑。 “糟了!”她低叫,明白自己中了埋伏。 一真道长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她。 “妖孽!闯入吴府为非作歹,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是捉妖的道士,真糟,她是怎么被发现的? 狐仙长老有告诫,非不得已,不要和人类有冲突,虽然她很讨厌那些捉妖的道士,动不动就叫她妖孽,但仍是沉住气有礼地开口。 “这位道长,您误会了,小女子深夜造访,是因为有事求吴大夫。” “哼,别以为瞒得过老夫的法眼,你是狐妖,靠吸取男人的精气来练功,凡是被你们吸收精气的男人,最后都会气尽而亡,你们便挖取他的心脏为食,保持年轻貌美。”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吴府上下全都听见了,吴大夫一家人更是听得脸色发白。 “道长,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将这狐狸精给杀了。”吴夫人抱着丈夫,泪流满面地哭求着,仿佛她家相公真的快要精尽人亡似的。 喂喂喂,这太夸张了吧? 白如霜插着腰,没好气地更正道:“吃心脏?拜~~托~~这位道长,取精吃心脏的是蟾蜍精好不好,我才不吃那种恶心的东西,你不太用功喔。” “大胆妖狐,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 “什么妖不妖的,我将来是要当狐仙的,狐仙是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来只是想请吴大夫去救一个人,吴大夫精神不好是因为睡眠不足,而且呀,我们才不会随随便便找一个男人取精气,要找,也要找最优秀的,让我们看得上眼、喜欢的——”说到这,脑子里不由得浮现楚钰襄的脸庞,心儿扑通一跳。 怪了,她怎么想到他呀?她心中要想的,应该是岳铁剑才对呀,可是她脑海里,冒出的尽是楚钰襄吻她、亲她的画面,不禁脸儿一烫。 她忙摇头,想将那画面甩出脑海,继续说道:“总之,我要挑也不会挑又老又瘦的吴大夫。” “啊,妖女。” “听到没,她说会挑人哪,好可怕。” “果然是狐妖,为了保护咱们的家人,不能放过她。” “道长,您一定要为民除害啊。” 白如霜皱起眉头,他们有没有在听啊?她不是解释了吗?为什么他们听不懂呢?是她人语说得不好,还是他们耳朵有问题啊? 一真道长面对众人寄予厚望之下,更加得意,终于有机会一展他雄风,只要收了此妖,他在这城里的名声就会大开,全城百姓都会敬重他,视他为英雄,大把的银子就会送上门来。 “没问题,我一真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妖孽,纳命来吧!” 这人是在搞笑还是唱大戏啊? 就见一真道长一手拿着铜剑,一手拿着铃铛,口中念着收妖咒语,白如霜也不耐烦了,既然用说的解释不通,她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况且带不走吴大夫,她可以去找其他大夫呀。 哼,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她转身脚往地上一点,就要飞出吴府,可她才往上跳,一真道长就大叫—— “妖孽哪里逃!撒网!射箭!” 一声令下,霎时天空好几枝箭朝她射来,守在屋顶上的人手将网撒下,白如霜惊见,忙躲开天罗地网,同时闪避射来的箭。 她这下可火大了。 “臭道士!我不跟你计较,你却来找我麻烦,实在不可理喻!”以为布下天罗地网她就怕了吗?哼,雕虫小技。 她一伸手,袖子里忽然飞出数十条红色的长绢,长绢像是有生命一般,也像是长了眼睛,将上头的人马一一打下来,要不就捆住他们的脚,将人从屋顶上拖下来。 刹那间惨叫声四起,她手一收,红绢又像是知道主人叫唤似的,回到她手上。 她只是把这些人打下来,并未给予致命的一击,顶多就是摔伤而已。 灵活俐落的红绢,最后朝那臭道士飘去,道士见状,忙挥剑抵挡,却三两下就被她的红绢给捆住了身子。 “放、放开我!” “哼,捉妖?连妖和仙都搞不清楚,什么妖吃什么食物都弄错,亏你还是捉妖人!” 她摇摇头,数落这个臭道士一顿。 她手一挥,被红绢缚绑的一真道长就被丢下来,摔个四脚朝天。 “哼,知道厉害了吧?本姑娘没工夫跟你斗,回去好好练你的功吧。”她转身一跃,飞出了吴府,心系忠儿和婉儿的娘,不想再和道士缠斗下去,决定另找大夫。 一真道长不甘当场受辱,若消息传出去,他连一个小小的狐妖女都收伏不了,那他以后还怎么混? 他眼露阴险,事到如今,只好借助它的力量了。 出了吴府后,白如霜急急往东街走去,因是半夜,大街上没什么人,她快步走着,忽然感到身后一寒。 她猛然回头,蓦地一股强大的力量扑来,她心惊,虽及时闪避,但还是被撕破了袖子。 她尚未看清对方,但已感到一阵心惊胆颤,因为她嗅到了对方的味道。 一个男人站在前方,黑暗中一双眼格外诡异晶亮,他虽然是人形,但月光下却照出狼形的影子。 是狼族! 狼是狐狸的宿敌,他们比狐狸更加狡诈、更加危险、更加残暴和冷血。 她全身戒备,绷紧了神经,没想到会在此遇见狼族。 狼族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正是刚才被她狠狠教训的臭道士。 “杀了她,你就可以夺取她修行的功力,把半人半狐的尸体留给我就好,让别人以为这妖孽是我收伏的就行了。”一真道长嘿嘿笑道。 白如霜恍然大悟。“哼,你身为收妖人,却和狼妖合作,原来是个贪利盗名的臭道士。” “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若不杀了你,如何让人信服我?”转头对狼妖命令:“快杀了她!” 白如霜心惊胆颤,那狼妖血盆大口,尖牙露外,身上充满了杀气,专盗像她这样的修行者来增加功力。 这狼妖,已经入魔了。 狼妖张着血盆大口,快速朝她冲来,她撒出红绢,试图阻挡,但这股力道,却不足以阻挠狼妖的攻势。 尖锐的狼爪将她的红绢撕成碎片,直朝她的心脏攻来,她惊险地闪过,朝他吹出云烟,化为数百根银针直插入狼妖的身体,狼妖朝天一吼,那些插在他身体上密密麻麻的银针,瞬间化为毛发飘去。 她暗自叫糟,心知不是狼妖的对手,转身逃离。 狼妖紧追不放,倘若被狼妖咬住就惨了!她施展幻术,却一一被狼妖所破,她心惊胆颤,难不成今夜劫数难逃,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吗? 眼看狼妖就要扑杀而来,她慌了,美丽的容颜变得苍白无血色。 此时,一枝箭破风而来,越过她的上头直往狼妖射去,那枝箭力道强劲,狼妖若要保命,不得不闪避。 白如霜诧异不已,是谁射的箭?竟能把狼妖给逼回去?她无暇去想,只想乘机快逃,这时候除了打更人,路上少有人影的,但她却赫然瞧见前头立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在瞧清楚是楚钰襄时,她讶异得不得了。 老天!这家伙没事半夜跑出来闲晃做什么? 她跑上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你半夜未归,我担心你。” “唉,你担心你自己吧,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这时候!快逃呀,狼妖来了!” “喔,有狼妖?” “它会吃人的,啊,糟了!”这一耽搁,狼妖已追上来,白如霜立即挡在他面前。“你快逃,我来对付它!” 为了保护楚钰襄,她决定背水一战,硬拼了! 大掌突然搂住她的腰间,动作轻柔,却蕴含一股无以违拗的力量,将她揽到身后。 咦? 她惊讶地抬眼,对上他温柔带笑的眸光。 “狼妖更爱吃香嫩可口的狐狸,躲到我身后去。” 她正想开口抗议,但在惊见狼妖扑杀而来之际,惊叫出声。 “小心!” 她心中一紧,以为完了,楚钰襄就要被狼妖的利爪给撕烂,但接下来的发展不可思议得让她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楚钰襄连看都不看,便唰地一声打开扇子,轻易阻挡狼妖的利爪,以更快的速度旋转扇子,身后的内力让一把扇子成了比刀剑更锐利的雾气扫向狼妖,将它给打回几丈之外。 她呆呆地看着他,惊讶于他的武功,她知道楚钰襄深藏不露,却没料到他竟能单手阻挡狼妖的攻击。 “在这里休息,等我收了这只狼,再带你回去。”朝她的小嘴亲啄一记,笑容如春风般温柔,但是当转头望向狼妖时,他的神情转成凛冽森冷,像是换了另一人似的。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楚钰襄已狂风扫叶一般离去,以雷霆万钧之姿朝狼妖攻去。 她一定在作梦!白如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楚钰襄速度快得不像话,比狼妖更快。 狼妖是狐精的死敌,狐精没有不痛恨狼妖的,因为狼妖生性残忍,死在狼妖手中的狐精同伴,皆是死无全尸、肚穿肠烂,惨不忍睹。 原本她还担心楚钰襄打不过狼妖,但她错了,楚钰襄不但比狼妖厉害,而且下手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他一出招,必定见血,先断了狼妖的尾巴,再斩它一足,狼妖发现打不过要逃跑,他便射出扇子里的银丝线缠住狼妖的另一只腿,把它给活活拖回来,狼妖以利爪攻击他,他索性把狼妖的两手折断。 凄厉的狼嚎声听得人心惊胆颤,不管狼妖哀号得多么痛苦,或已经断手断足不成形状,楚钰襄始终面无表情,神情冷冽。 他伸出手,要给狼妖最后致命的一掌送他上路,但生性残佞的狼妖猛然张开大嘴突袭他,咬不到他,反倒被他的扇子给撑开血盆大口,无法合上。 楚钰襄冷冷地盯着他。“哼,死到临头,仍无悔意,你入魔已久,连兽性也泯灭了,去向阎王报到吧。” 他抓住狼妖的大嘴,瞬间将它撕成了两半,狼妖就此一命呜呼,只剩血泊之中,那一颗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动着。 他拾起心脏,抓在手掌上,唇角勾起淡笑。 “太好了,又可以泡酒喝了,狼妖的心脏所泡的酒,也是天下难得的美味哪,不知一真道长是否尝过?” 躲在一旁已经学狗爬、打算偷偷逃走的一真道长,听闻自己被点名,吓得浑身僵住不懂,看着那张俊美却又冰冷得无一丝温度的面孔,朝他缓缓走来,他早刷白了脸,浑身发抖的跪拜求饶。 “高人饶命,在下知错了,请饶了我。”一真道长不停地叩首伏拜,之前的威风早没了。 “你以为穿上道袍,就能瞒天过海吗?蜘蛛精。” 一真道长心下大骇,这下子更是抖得不成人形了,转身拔腿要逃,楚钰襄看也不看,扇子一扫,银丝线穿透了一真道长的身体,一声惨叫后,一真道长被打回蜘蛛原形,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解决了两只妖孽,今晚收获不错!楚钰襄转身,不由得一愣。 他东瞧瞧、西看看,人呢? 夜晚恢复了寂静,原本躲在云后的月儿又探出了头,柔和的月光独照他一人,白如霜早已不见踪影。 那小家伙居然不告而别,就先溜走了?!真没天良哪,枉费他还特地来救她呢。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在她身上留下发定咒,要找她不是问题。将心脏装到皮袋子里,他拎着皮袋子,在月光下,步履悠闲地缓缓离开。 第九章 白如霜一回到房里,立刻狗急跳墙地收拾包袱。 她面色惊恐,适才的画面简直像恶梦一样,想不到楚钰襄竟是法术高强的收妖人。 那画面依然历历在目,她亲眼看到楚钰襄是如何对付狼妖,狼妖的死状又是如何凄惨。 花芙蓉长老说过,收妖人中,最厉害的是无极天师,这人嫉恶如仇,顽固如石,凡是妖孽,一个都不放过。 无极天师有三大厉害的除妖法器:乌木箭、银丝线,以及扇剑。 今夜,这三种法器全出现了,楚钰襄就是无极天师! 她当机立断地逃之夭夭,一奔回客栈,二话不说,兵荒马乱地收拾包袱,走为上策。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毕,拿了包袱转身要离开。 “哇!” 她吓得跌回床上,见鬼地瞪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眼前的楚钰襄。 “霜儿。”他温柔地唤着她。“这么晚了,你背着包袱要去哪里?” “你你你——你别过来!”她吓得连说话都在打颤。 “你怎么了?是我呀,霜儿。” “你是收妖人!”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才怪!长老说过,无极天师见鬼杀鬼、见妖除妖,一个都不会放过!我知道你是回来解决我的!”她吓得一直往床里缩,将包袱挡在前头,牙齿喀喀地打颤。 原来霜儿把他误认为师父了。 他摇摇头,一如往常的斯文儒雅,对她更是轻声细语,不想吓着了她,殊不知,他越是轻声细语,越是温柔,越是吓死她。 “你误会了,无极天师是我师父,我跟他不一样。” “别过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喔!” “霜儿。” 眼看他一直逼近,甚至伸手要抓她,她往旁边一躲,试图要避开他,从空隙脱逃,但她哪里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他身手快如影,轻易逮着了她,将她抱个满怀。 “霜……” “呜哇——”知道打不过他,干脆直接哭给他看! 杀猪惨叫的哭声,差点没把他的耳朵给震聋,怀中的小家伙哭得像是随时要送命似的,看来他真是把她给吓坏了。 “霜儿,听我说——” “哇——” “你真的不用怕——” “哇——”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哇——” “我……” “哇——” “……” “哇——” 楚钰襄不由得苦笑,她哭得像个孩子,根本听不进他所说的话,或许,他对付妖魔鬼怪时,心可以很冷、手段可以很绝,但是对她,他的心事热的、手是软得,当他还是八岁小男孩时,心中已将她深刻地烙下了。 她虽是狐精,却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热爱当人、努力当人,她会聆听丝竹的美妙,欣赏书画的意境,会捧着书研读一整夜,会为一株长出新芽的树苗而感动。 她保护弱小,怜悯苦难者,并亲力亲为学习一个姑娘家该会的事。 有些人,虽生为人,但心如野兽;她本为畜兽,却心如人,比人更认真做人,与她相处越久,对她的情越深。 他必须让她明白,他永远都舍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 瞧她哭得声嘶力竭,大概也不是言语可以说服的,他只好换另一种沟通方式—— 薄唇轻轻吻上她的脸,温柔地舔去她的泪水,这动作果然成功的让她戛然止住哭声。 这么快就有效了? 就见小家伙泪眼汪汪地盯着他,脸上惊恐不减。 “你要吃我对不对?” 他呆住,吃她?不,他是在…… “哇——你要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喝我的血——”震耳欲聋的哭声再度让他哑口无言。 这误会可大了,不但没安抚她,反倒让她更加害怕了,仿佛他才是那个欺负人的妖魔鬼怪。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吧,事到如今,只好使出他的法宝来收伏这只小狐狸了。 突然烙下的吻,封住这张哭闹的小嘴。 “唔唔——” 探入的火舌,施展他的“缠”字诀,逗弄她的软嫩。 “唔——” 勇猛的、坚定的,吞噬她的恐惧,安抚她的慌乱,撩拨她的情热。 “唔……” 温柔的唇舌纠缠,大掌隔着衣料抚摸她的身子,逐渐软化了她的僵硬,而他另一手也没闲着,包覆着她胸前的圆润饱满,以缓慢的韵律搓揉着。 直到把她给吻得晕晕然,让这唇瓣嫣红似牡丹,他的吻缓慢地往下移,逐寸轻吮她的肌肤,悄悄解开她的衣襟,一步一步地卸下她的心防,也卸下她的衣裳。 她脸上的泪水被他吻干,柔嫩的浑圆在他掌心刻意的摩擦下,变得更加敏感,热烫的呼吸在她发间亲吻,大掌挑散了她的发,任由黑缎般的发丝披散而下。 而他也解开了衣襟,与她袒裎相见,直到她玉嫩的小手碰触到他的胸膛,她才知道原本他比自己想像的更壮、更结实。 她粉颊羞得发烫,气喘吁吁。他又在对她下魔咒了,她该阻止的,却酥软得无法抵抗,在他温柔的对待下,她从恐惧慢慢转移到迷惑、失措,到渐渐无法思考,直到发现自己不着寸缕,才猛然回神,随即一股羞窘袭来,但无法躲开。 他的肌肤与她的肌肤摩擦着,带来异样的刺激,仿佛受蛊惑似的,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平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光是这样放着,就能感受到这胸膛下所隐藏的力量,意外的发现这男人比她想像的还要壮。 当她的小手在他胸膛上好奇地游移时,她在他眼底瞧见了一簇火,她看得入神,因为她从来没瞧过他这种神情,像是会传染似的,令她身子发热。 她的脸又红了,而她感觉到,身下某种热烫在抵着她,而他的表情和眼神,似乎在预告什么。 因他的温柔对待和引诱以至于混浊的思绪,突然想起书上所说的男女情事。 这动作、这姿态,难不成就是…… 她倒抽了一口气。 “啊,不行呀,我要交合的对象是岳大哥。”她脱口而出,只因为谨记狐仙长老的训示,除了岳铁剑,她不能让其他男人破了她的身。 原本,他还很有耐性地引导她,怕太性急而弄痛她,谁知这个小家伙到了这个节骨眼,脑子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精芒闪过他眼底,封住这张小嘴。 她说的没错,他是要吃了她,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吃了她。 罗帐内,春意荡漾,缱绻无休…… 门外,守在前头院子的小六,对大伙发誓。 “真的没事,是白姑娘在哭,公子正好生安慰她——” “她哭得很大声呀。”岳铁剑担心道。 “是,是哭得很大声,公子知道会吵到大家,所以才叫我守在这里,向各位解释,公子正在安抚。” “到底发生什么事呀?”刘大婶忍不住问。 “公子说,明日会向各位赔罪并说明原委,请各位不必担心。” 刘氏夫妇面面相觑。“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岳铁剑责备道:“楚兄弟的为人一向光明磊落,别说嘴!” 被岳爷一骂,刘氏夫妻马上住了口。 “白姑娘是我家公子要娶的姑娘,她的清白我家公子会负责。”小六说道。 岳铁剑恍然大悟。“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楚老弟和白姑娘……哈哈哈!好!太好了!郎才女貌,太好了!”原本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推拒白姑娘的一片心意,现在她有了心上人,还是楚兄弟,岳铁剑当下高兴地成全。 “来,睡觉睡觉!别打扰他们小俩口。”帮忙催促刘氏夫妻回房去,然后对小六道:“告诉你家公子,我等着喝他的喜酒。” “是、是。”小六忙哈腰,恭送各位。 好不容易把大伙打发回房,小六这才松了口气。公子要他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房,幸好他挡住了,不知公子处理得怎么样? 他回头一望,不由得呆了呆,因为屋子里的灯火已灭,却不见公子出来? 这……该不会公子打算在白姑娘那儿…… 天呀!公子,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倘若公子不出来,他小六岂不是要在外头站岗一整夜? 哇——公子啊——您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苦了我小六彻夜不能睡呀—— 唉唉唉,也罢,谁教他是公子的忠仆呢?只好继续守着。 只是……这样好吗? 公子呀,她是狐精啊,若是被您师父无极天师知道了,可是不得了哪…… 缠绵之后,心口仍热着,激情余波未息。 白如霜躺在楚钰襄的怀抱中,慵懒地趴着,乖巧安静得像只小猫,她的脸儿贴着他的胸膛,凝听他的心跳,让他的大掌摸着自己一头披泻的长发,享受这份亲匿。 初尝云雨滋味的她,不再害怕楚钰襄,这男人用他的方法证明,他不但不会伤害她,还会呵疼她,而且,现在她就算要逃也没办法,因为这男人榨光了她的力量,只好瘫软在他怀里。 同时,她也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气,循环在她体内,让她全身有着说不出的舒畅感。 在他要了她的同时,她也得到他旺盛的精气,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楚钰襄知道,她并没有睡着,还是醒着的。 “在想什么?” “我……”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说下去,沉默着。 楚钰襄翻身到她上头,精炯的眼,盯住她晕红的脸蛋,嫣红浮肿的唇瓣是他的杰作。 “你还怕我?” 她摇头。“不,我已经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了,只是……” “只是什么?”瞧得出来,她充满了疑惑。“问吧,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 有了他的鼓励,她便好奇地开口。“你真的是无极天师?” “不是,他是我师父。” “既然你是收妖人,为何放过我?” “难道你希望我收伏你?” “你们收妖人,不都是以收妖为职志的吗?” “那么,你是妖吗?” “我不是。” “那就对了,既然你不是妖,我何必收伏你?” “但我是狐精呀,是狐狸变的。” “是狐狸变的又如何?人有分好人坏人,狐精也有分好狐跟坏狐。” 她一听,兴奋地附和:“对呀对呀,说得对极了,人有分好人坏人,狐也有分好狐坏狐,我们金狐族并不是狐妖,我们不会害人的。” 她好开心,想不到他的想法跟她一样呢,听他这番话,她便释然了。 “昨夜,我是被你吓坏了。” “我收妖有原则,只收害人的妖孽,不收行善助人的小狐狸。” “啊……原来你知道?” “是的。”他低下脸,摩擦着她的鼻子。“我全都知道,你是一只善解人意又可爱的狐狸姑娘。”话语结束的同时,唇也落下了。 他的吻,总是教她晕晕然,顺从地承接他滑入的舌,挑逗她生涩的欲望,而他游移的大掌,摩搓着她的肌肤,令她情难自禁地轻喘呢喃。 她闭上眼,感受他在自己身上所点燃的火苗,她想,她喜欢上楚钰襄了…… “啊!糟了!”她猛地睁开眼,紧张的低呼。 “怎么了?” “忠儿的娘发烧了,我本来要给她找大夫的,天哪,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着急的要下榻,想要去捡她掉在地上的衣裳和肚兜,但又被搂回臂弯里。 “别急。” “怎能不急?我答应忠儿和婉儿的,他们一定在等我,我得赶过去呀。”一想到那对小兄妹,她便无法安下心,怪自己一时糊涂,把这事给忘了,今夜发生太多事了,不知他们的娘现在如何了? “你快放手呀。” “我跟你去。” 她顿住,回头瞪着他。“你?” “你不是需要大夫吗?” 她上下打量他,狐疑地问:“你会?” “不然,你以为上回是谁帮你治的肩伤?” 原来楚钰襄懂医术,真是太好了!事不宜迟,他们穿好衣裳,便赶去母子三人那儿。 她发现楚钰襄深藏不露的功夫可多了,原来他不只是收妖人,除了琴棋书画和诗词,他还懂医术。 他为忠儿和婉儿的娘用针灸治病,以内力传到妇人的体内,将一颗还心丹给妇人吃。 这颗还心丹,武人吃了颗帮助增进功力,平常人吃了,可强身健体。 同时,他给了妇人一笔盘缠,建议她带着两个孩子回乡,丈夫无情无义,与其伤心,不如回乡,也为两个年幼的孩子着想,做个小生意,自给自足,母子三人相守在一块儿,也好过在这儿伤心。 妇人也想通了,决定振作起来,若非遇到贵人相救,她这条命怕也是活不成了,既然天无绝人之路,她决定带着孩子回乡,一切重新开始,就算只有他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也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隔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楚钰襄的事,白如霜时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出来的。 这下好了,她破了身,对象却不是长老规定的人选,可是可是……她好像也不会太难过,因为她很明白,自己对岳铁剑是没感觉的,她喜欢的是楚钰襄。 离开了庆州城,他们继续上路。在出发前,岳铁剑乘坐的那匹马又在耍脾气了。 “驾!走啊,快走!”岳铁剑踩着马镫,用力踢马肚,但马儿就是不走,也不知这匹马是哪儿有问题,气得他大骂:“这个畜牲,不知道又在发什么马脾气不肯走,驾!快走!” 马儿非但不走,还转头瞪了他一眼后,又转回前方,高傲地抬高脸,马鼻还不屑地喷气。 “岳兄,怎么了?”在前头的楚钰襄拉着马绳走回来。 “还不是这匹马又在闹脾气了,不管我怎么拉它,就是不走,马家村跟我保证这匹是良驹,我见这马儿毛色发亮,身子健壮,马眼有神,也认为是难得的好马,遂将它买下,谁知它是一匹脾气古怪的马,真是白花银子了。” 马儿嘶鸣了几声,就是不肯走。 在马车内的白如霜,见了这情况,噗哧一笑。“岳大哥,你吃了大蒜对不对?” “咦?你怎么知道?” “它说的呀,它说讨厌你满口的大蒜味,所以不想走。” 岳铁剑一脸惊奇,随即失笑。“妹子,大哥我差点被你唬了。” 他现在称她为妹子,因为楚兄弟是他的拜把兄弟,所以跟了楚兄弟的她,也就是他妹子了。 白如霜跳下马车,来到他面前。“是真的嘛,你不信?不然这样好了,这匹马给我骑好不好?” “你会?” “当然啊,骑马有什么难的。” 这时候马儿也嘶鸣一声,还前脚的答地原地踩,仿佛是呼应她的建议。 岳铁剑原本不信人可以听得懂马语,但马儿的反应又令他觉得很巧合,加上这匹马的脾气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遂答应了。 “好,只要能让它乖乖走,我无所谓,不过你可要小心,别被它给甩下去了。” “龙飞才不会呢。” “龙飞?谁啊?” “你的马啊,它说它的名字叫龙飞,还有,它最讨厌人家把它当畜牲,说这样很不尊重它。” 啊?真的假的? 龙飞?讨厌被当畜牲?可是它本来就是畜牲啊? 说也神奇,当白如霜骑上了马儿,马儿立刻乖乖地听她指令,她叫马儿往东,它就往东,叫它往西,它也乖乖地顺从,让岳铁剑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嘻嘻,真乖。”白如霜倾身向前抱住马儿的颈子,开心极了。 岳铁剑看得目瞪口呆,转头望向楚钰襄。“怎么回事啊?那马儿居然听她的话,她真的懂马语?” “大概吧。”这是当然的,那是一匹色马,能载美人,当然开心了。 马儿不但变得顺从,当白如霜抱着它的颈子时,马眼还弯成了上弦月。 “耶?楚兄弟,它好像在笑耶,我没眼花吧?它、它的眼睛在笑?” 楚钰襄只是但笑不语,这马儿有灵性,会自己挑主人,看来,它是看上了白如霜。 最后,白如霜骑着龙飞,岳铁剑没有马儿,只好去坐马车,四人终于可以顺利上路了。 这一路上,白如霜特别开心,她与楚钰襄并肩骑着马儿,在未与他有肌肤之亲前,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岳大哥,没人可以命令她,但现在不同了,她的唇给他亲过、身子给他摸过,她的贞操也给了他,现在,她一颗心都在他身上。 以往,她都是待在马车上,等着人来伺候,可现在不同了,她会问他渴不渴、饿不饿?主动为他递水和干粮,当他们在阴凉的树荫稍做歇息时,她会用巾帕帮他擦擦汗。 当他们在野外打尖时,她也不会闲着,帮忙捡树枝、生火,到溪里抓鱼,然后将鱼儿去鳞、剖肚、去内脏、用溪水洗干净,之后抹上一层盐,放在火上烤。 烤好的鱼儿,她不会自己先吃,而是细心地把鱼刺挑出来,喂楚钰襄吃。 填饱了肚子,她还周到地用荷叶掬水过来,让楚钰襄净手、洗脸、去油腻。 “霜儿,出门在外,不必这么周到。”楚钰襄宠爱地握住她的手,拉她一块儿坐下。 “可是我是你的人呀,女人不都得伺候自己的男人吗?” 她是个用功的学生,知道人类女子必须相夫教子,忠贞不二地跟着丈夫,虽然未与楚钰襄成亲,但既有肌肤之亲,她便是他的人了,自然视他为夫君一般的伺候着。 楚钰襄不禁莞尔一笑,爱怜地望着她一脸认真的神情。 “话是没错,但我舍不得你干辛苦的活儿。” “才不会呢,一点都不辛苦,现抓的鱼儿鲜美,撒一层盐,在火上烤,别有一番滋味哪。”想那几百年前,她还是一只狐狸时,吃的是血淋淋的生食,现在有手了,可以自己生火烤来吃,真满足呀。 酒足饭饱的岳铁剑,躺在草地上休憩,一旁的小六看着那对郎才女貌恩爱的模样,禁不住感叹。 “真羡慕呀,我从没看过公子这么开心,喜欢公子的姑娘家很多,却从没见公子动心过,看了我也想找个喜欢的姑娘来做伴,岳爷,您会不会羡慕呀?”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传来的却是打鼾声。 小六往旁边一瞧,就见岳爷人躺在草地上,手里还抓着酒壶,呼噜噜地睡着。 看来,对岳爷来说,酒比女人重要。 小六也跟着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也罢,未来的女主人就算是狐精也无所谓,因为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让公子有了成家的念头。 第十章 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岳铁剑回到老家探望父母。 当白如霜随他们一块儿来到岳铁剑的老家作客后,她才终于明白,岳大哥为何不近女色、不受诱惑了,原来他曾经深爱一名女子,这女子却在十年前死于重病。 从岳家人口中得知,岳大哥这一生只爱这个女人,并发誓这一生只想娶她一人,绝不纳妾,每年快到她的忌日时,岳铁剑一定会赶回来,在佳人的墓碑前敬酒。 只可惜天妒有情人,夺走了她的生命,从此岳铁剑以酒浇愁,思念佳人。 “想不到岳大哥是如此深情之人,十年了,他还忘不了她,他已经在那里待了三天三夜了呀。”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对岳兄而言,刘姑娘是他这一生再也不可得的红颜知己。” 楚钰襄轻搂她的腰,站在山丘上,望着不远处那抹寂寥的背影,对着墓碑敬酒后,便将碗里的酒洒在墓碑前。 向来个性豪爽又不拘小节的岳铁剑,到了墓碑前,竟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孤寂的背影仿佛与世隔绝,静静地守在墓碑前独饮。 见到此景,白如霜不由得眼眶红了,心也痛了,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深,为了她,岳大哥宁可不娶,孤独一人,不曾再爱上别的女人。 “怎么哭了?”大掌温柔地为她拭去一滴泪。 她轻摇螓首。“我是感动,也为岳大哥心痛,更羡慕那位姑娘,有岳大哥这样的铁汉柔情,如此深爱她。”她不禁想起读过的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有……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所的就是这种心情吧。”脸上一滴泪又滑了下来,因为她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明白了为爱心痛,这情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真正体会。 “倘若我也像他那样,一辈子深爱着你,你还会羡慕他人吗?” 白如霜诧异地抬眼,对上楚钰襄幽深清邃的眸子,他神情认真,眼神坚定,说的那些话,无异是在对她许下承诺。 她心口一热,也坚定地点头。 “那霜儿定不负郎君,一辈子相知相守相惜,绝不离开郎君。” “不管发生什么事?” “对,不管发生什么事。” “也不管我是什么人?” “对,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你将来老了、丑了或残了,霜儿也绝不弃你而去,我要一辈子陪着郎君。” 楚钰襄眼底有着惊喜和感动,她的誓言对他而言,无异是一大鼓励,他想,是该告诉她实情的时候了,他就是当年那个八岁男孩,他一直瞒着她,就是怕她一旦知道他是那个拥有她狐尾令的男孩,会吓得躲不见。 “霜儿,我——” “啊!岳大哥醉倒了。”白如霜低呼,忙下了山丘,赶往墓碑那儿去。 楚钰襄望着她匆匆赶去的身影,小家伙还不时转头对他招手。 “快来呀,襄哥。” 他摇摇头,抿出一抹淡笑,也罢,来日方长,找个适当的机会再告诉她吧,不急于这一时,于是他拉起一旁马儿龙飞的缰绳。 “走吧,去把那无可救药的痴情种带回去。” 他们将酩酊大醉的岳铁剑抬上马背,牵着缰绳要走回去,此时一卷画轴从岳铁剑的怀中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呀? 白如霜弯身拾起画轴,一时好奇地将卷轴打开,赫见一名姑娘的画像。 “咦?这是谁的画像呀?” “既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画的又是一位姑娘,想必就是他思念的刘姑娘了。” “喔?”她盯着画像,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怪了,为什么她觉得这画中的女人有点面熟呀? 这容貌、这眼神、这笑……她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收起画轴,正要跟随襄哥一块儿回去时,猛地一震,她又急急忙忙地把画轴打开,死盯着画中女人。 天呀!这不是……花芙蓉长老吗? 由于画中女子衣着和发饰都很朴素,所以她一时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现在仔细一看,真是越看越像。 难道岳大哥心中一直深爱的女子,是花芙蓉长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给搞糊涂了。 屋内,有两个人镇日盯着画像发呆,一个是岳铁剑,痴望着挂在墙上的画轴;另一个则是白如霜,坐在岳铁剑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中人。 画中的女子,扬着浅浅的温婉微笑,没有太多的缀饰,也无需浓妆,脱俗不凡的气质,让一身素雅的她更显清灵绝尘。 这女子,便是让岳铁剑深情不悔、誓死不娶他人的意中人?怎么看,都像花芙蓉长老嘛。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盯着画像发呆。岳铁剑看着画中人失神,还情有可原,但是白如霜也盯着发怔,那就没道理了。 当楚钰襄经过书房,瞧见的就是这幅情景。 他跨入门槛里,脚步声惊动了岳铁剑,让他从令人失神落魄的画里回神。 “楚兄,你怎么来了?” “打扰了,我来找霜儿。” “找如霜妹子?怎么上我这儿找?” “因为她就坐在你身后。” 岳铁剑听了一愣,回过头一看,还真的看见了白如霜,就坐在他身边,而他却浑然不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居然不知道。” 我是狐精嘛,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你当然不知道喽!这只是她心里想的,表面上当然不会这么说。 “你看画看得太入神了,当然不知道我进来啦。”说完越过岳铁剑,蹦蹦跳跳地来到楚钰襄面前,拉着他的手臂撒娇。“找我什么事?” “岳夫人让厨娘做了莲子银耳汤,差人送到房里来。” 一说到食物,果然瞧见那美眸瞬间大亮,绽放出兴奋的异彩。 “那还等什么?走吧。”才跨出半步,便突然想到,转身问向那个痴情人。“岳大哥,你吃不吃呀?” 岳铁剑摇摇头。“你们去吃吧,我想一个人在书房多待一会儿。” 她可惜地摇摇头。“放着美食不尝,浪费了,走吧。”拉着襄哥的手臂一块儿跨出书房。 回到厢房后,果然见到花厅的圆桌上摆了两碗莲子银耳汤,岳家的厨娘手艺一流,白如霜当下欢喜得不得了,和襄哥两人一块儿开心地享用。 一下子,她就把莲子银耳汤全吃下肚子里,还舔着唇意犹未尽,楚钰襄知道她爱吃甜食,把自己一半的莲子银耳也贡献到她肚子里。 “满足吗?” 她大大的点头,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满足极了。” 大掌托起她的小脸,看向自己的眼。“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一直盯着那幅画发呆了?” 她心儿陡地一跳,怔怔地看着楚钰襄温柔却不失精炯的眼神。 “什么画呀?”很笨拙的装傻。 “就是刚才在书房里那幅女子的画像。” “喔。”她露出恍然大悟,然后故意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好奇呀,心想什么样的女子,走了十年后,却依然让岳大哥到现在仍念念不忘。” 楚钰襄当然不会这样就让她打发了,他从霜儿奇怪的行径上,知道事有蹊跷。 “你认得画中女子?” “怎么可能呀,当然不认得呀。”口气说得不够有力,在襄哥闪着精芒的注视下,她实在很难不心虚。 这小家伙分明有事隐瞒他,也罢,这事待他日后再好好问她,其实今日,他想跟她说的是另一件大事。 大掌握住她的手,转了个话题。“咱们一路从扬州北上,在外头游山玩水也够久了,对于咱们的终身大事,也该好好定下来了。” 她一听,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襄哥是说……” “我想带你回我家乡拜见父母,找个黄道吉日,娶你入门。” 潮红飞上她两颊,虽然她早就认定自己是他的人,但经由他亲口提出带她回乡成亲的建议,仍是令她感动,他不但不嫌弃她是狐精,并坚持娶她为妻,这份心意让她胸口暖烘烘的,更加深她的决心。 “我说过了,到哪儿我都跟着你。”投入这宽阔的怀抱里,她满心欣喜地答应,含情的美眸无限娇羞,令他忍不住低下头,吻上这甜美的双瓣。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搂住他的肩膀,像他一样以软嫩的舌逗弄纠缠,热切回应他的吻。 点点亲吻缓缓往下,小手也悄悄解开他的衣襟,轻啃他的颈子,一如他先前所为,在他脖子上烙下吻痕。 “霜儿……你这顽皮的小家伙……” 她暗暗偷笑,就是要撩得他心痒难耐,好好回敬他。 不经意的,她瞥见衣襟内露出了一条皮绳,皮绳的尾端绑着一根金色狐毛,霎时浑身剧震。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没看错,那是狐尾令,而且是她的狐尾令。 楚钰襄也立即回过神来,他一时忽略,忘了自己的颈子还挂着金色的狐毛,以往他总是特别小心,不让她发现,终究是百密必有一疏,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也罢,他原本就打算告诉她。 “是的,这是你的狐尾令。” 她像是烫着了一般放开他,退到三步之外,神情无比震惊,用力摇着头。“不可能,你怎么会有我的狐尾令!这狐尾令我明明在十五年前给了——”蓦地住口,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不可思议地瞪着楚钰襄。 十五年?天哪,她竟然忘了,人类八岁的男孩过了十五年,也长成了二十三岁的男人了,她举起手发抖的指着他。 “你……你……你……” 楚钰襄叹了口气,为她接续下面的话。 “是的,我就是十五年前与你相遇的那个男孩。” 她又吓得倒退几步,拥有狐尾令,等于有了拥有狐精为他做任何事的权力,想当年,她因为不得已的情况下,将狐尾令给了小男孩,为此躲回深山,不敢再贪玩,谁知这楚钰襄,竟是当年的小男孩。 这表示,打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是有目的的。 “霜儿。” “你为何刻意隐瞒!” “因为我不想吓着你。” “你一开始就心怀不轨!”他该不会和一真道长一样,妄想控制狐精任他驱使? “我绝无此意。” 她内心一股怒火烧起来,若非他心中有鬼,为何刻意隐瞒?枉费自己如此信任他。 狐尾令是狐精的弱点,当年她给得心不甘情不愿,就算他没利用狐尾令控制她,也不见得没那个想法,或许,他只是在等待机会,倘若当初她没答应跟着他,他是否会用狐尾令来让她臣服? 这想法令她无法忍受! “你坏死了!”她气得跺脚,转身一跃,很快消失于门外。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离开了岳家宅子后,她奔驰数里,远离了京城,置身于城外的荒郊,此刻正坐在山丘的一棵树上,遥望着京城棋盘式的胡同及层层叠叠的屋瓦。 泪儿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手里折着树枝,嘴里不停咒骂那个臭家伙。 “气死人了,居然瞒了我那么久!我这么信任他,还爱上了他,我真傻。” 她用手背抹去泪水,不知现在该何去何从;她违背了狐仙长老的命令,不敢回狐仙学堂,但又不想见楚钰襄,所以也不打算回岳家了。 既然如此,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突然想起一位早她一年下山的同门师姊,正在无锡修行,不如启程去无锡拜访师姊,到那儿再做打算。 有了决定后,她便拭干眼泪,从树上轻身跃下,由于思绪烦闷,所以也没注意到自己已被盯上,直到一股杀气袭来,她猛然回神,心中大惊。 林间处射来一道劲风,她惊险地躲过,在认出那是楚钰襄的银丝线时,她有惊又气。 “好啊!你居然想用银丝线抓我?!门都没有!你给我出来!”真是太过分了!真面目总算露出来了吧! 话才落,第二道银丝线又朝她射来,她再度闪避,但这一回却没那么简单,银丝线从四面八方射向她,仿佛铺天盖地的网,断了她的去路,牢牢缠住她的四肢,将意图溜上树的她给拉了回来。 “啊!”她像一只落入陷阱的蝴蝶,被银丝线交织的网给缚绑住,牢牢定在空中。 “该死的!放我下来!”她气愤地挣扎,该死的楚钰襄居然这样对待她。 然而,出现的人并不是楚钰襄,而是一名身着白袍,腰间系着蓝带,脖子上戴着黑色圆珠串成的项链,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一双眼精炯锐利,白眉飞扬入鬓,光是盯着她,就能让她泛起寒意,一见到此人,她便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大胆狐妖,在一里之外,就闻到你身上的普罗花香,就算你化形成人,也难逃我无极天师的嗅觉。” 一听到无极天师的名号,她脸都吓白了。 “我不是狐妖,我是金狐族的,金狐族是不会害人的。” “哼!狐妖也好,金狐族也好,皆是妖孽之辈,化成人形,只怕心怀不轨,你今日不害人,难保他日没有害人之心。” “你怎么可以诬蔑我?我现在不会害人、将来也不会害人!” “狡辩之词,你今日落到我手中,这是天意,我饶你不得,受死吧。”无极天师举起弓,从箭袋里拿出一枝黑色的长箭。 一般的箭伤不了她,但那一枝骇人的乌木箭,拥有无极天师的法力,一旦射中心脏,她将法力尽失,魂魄归西。 “不——”她惊呼,眼看着无极天师神情冰冷,箭上弦,将弓拉满,她的恐惧也升到极点。 咻地一声,乌木箭破空射来,她以为完了,就在这危急的当口,一抹白影飞掠而至,为她挡住箭身,却阻止不了它巨大的内力。 白如霜愕然地瞪着突然出现的楚钰襄,不敢置信他为了救她,竟以身挡箭。 乌木箭穿透楚钰襄的肩膀,汨汨鲜血流出,但他仍是忍着痛,剑扇一挥,斩断霜儿身上交缠的银丝线,将她救下来。 无极天师见状,也大为震惊。 “襄儿?你做什么!” “师父,您不能杀她。” “为什么?” “她是徒儿的妻子。” “什么!”无极天师既惊讶,又震怒。“胡扯!你是收妖人,怎会娶狐妖为妻?荒唐!” “师父,霜儿是好姑娘,她跟狐妖不一样,她不会害人。” “混帐!糊涂!你居然中了狐妖的媚术!” 白如霜万万想不到楚钰襄会为她挡住箭,哭着大骂:“你疯了吗!干么用自己的身子挡箭!” 他回过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来不及救你下来,只好先挡住箭,师父的内力太强,若我不以身挡箭,恐怕抓不住箭身,就会射穿你的心脏。” “你……笨蛋……笨蛋!”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同样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已泪流满面,其实当楚钰襄为她挡下箭时,她就明白了,是她糊涂太冲动,才会误会他,狐仙长老说她性子不够沉稳,总是叮嘱她要学会沉住气,她却没做到。 “襄哥,我错了!我不该一气之下离开,害你受伤。” “别哭,我没事。”伸手轻轻为她拭泪,他对她,总是这么温柔,从不生她的气,更令她后悔自己的愚昧。 无极天师摇头。“作孽,真是作孽!我居然收了一个这么不成材的徒弟!哼,狐妖果然厉害,以美色迷惑世人,连我徒弟都着了你的道,我更饶你不得。”眼中杀意尽现,第二枝乌木箭已上弓弦。 楚钰襄见状,立即将她护在身后,让自己挡在前面。“师父,不可以。” “让开!” “师父若要杀了她,就先杀了我。” “你——” 楚钰襄心意已决,坚持不肯退让,引得无极天师更是大动肝火,师徒僵持不下,谁也不让谁。 在这气氛紧张的当口,天空传来一声冷笑。 “谁!”无极天师厉声喝问,他用鼻子闻了闻,立即恍悟。“原来是臭婆娘!” “你才老不死的,竟敢伤我的门生。” 一抹婀娜多姿的身影从天而降,她披着彩带,穿着白纱轻丝,婉若仙子一般。 “啊,长老……”白如霜惊讶于长老的出现,忙行跪拜之礼来迎接长老。 “霜儿,你竟然违背我的命令,和这老不死的徒弟混在一块儿,我说过多少次了,这老不死的是咱们金狐族的大仇人。” “长老,我……”她一时语窒,心虚得不知如何应答,楚钰襄却代她回了话。 “霜儿是我妻子。” “什么!”花芙蓉一脸惊讶,看向她最优秀的门生。“如霜,是真的吗?” 白如霜先是犹豫,但是当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入怀里,襄哥这个保护的举止鼓舞了她,让她生出勇气,点头道:“是的,我们已经成亲了。” “荒唐!”花芙蓉也大为震惊,厉声责备。“你嫁谁都行,怎能嫁收妖人?他的手,可是沾染了咱们狐族的血哪。” “不会的,长老,襄哥不一样,他虽是收妖人,但只对付会害人的妖孽,他不但不会伤害我,十五年前,他还救过我一次。” “喔?”花芙蓉听了十分诧异,正想问个明白,谁知一枝乌木箭射来,她急急避开,气得回头大骂:“老不死的!你竟敢偷袭我!” “臭婆娘,你活了几千年,才是老不死的!你的徒弟勾引我的徒弟,我今天要斩草除根,收了你们两个妖孽。” “我才要找你算帐,你伤了我不少门生,这笔帐今日就来一块儿算!” 花芙蓉修行千年,功力自然在众狐精之上,与无极天师来个大斗法,霎时天崩地裂、巨石乱飞,这两个宿敌若不拼个你死我活,难消心头积怨。 “襄哥,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两败俱伤的。”白如霜在一旁着急得不得了,回头一看,赫见楚钰襄脸色泛白,额冒冷汗。“襄哥!糟了,你脸好冰,必须立刻帮你疗伤才行。” “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你的脸都发白了。”她看得出来襄哥很痛苦,却强忍着不吭一声。 此时马蹄声逼近,一人骑着马朝他们奔驰而来,来人正是岳铁剑。 当他骑马赶来时,远远的就见此处尘土飞扬,正觉得奇怪时,见到他俩大为惊讶。 “楚兄弟!”岳铁剑下了马,立刻来到他身边,吃惊地看着他的伤势。“怎么回事?你受重伤了!”难怪马儿龙飞一直咬着他的衣袖,看似要他骑乘,原来是楚兄弟和妹子有危险。 楚钰襄冒着汗,对龙飞微笑。“好马儿,我叫你赶回去带岳大侠来,你真的做到了。” 龙飞嘶鸣一声,用马头蹭蹭楚钰襄和白如霜的脸,状似要他们快上马,岳铁剑这才相信,原来那家伙没骗他,这匹马真的是一匹有灵性的良驹。 他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知道事不宜迟,要扶楚兄弟上马,却不经意一瞥,那熟悉的芳容映入眼帘,立即整个人震住。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那美如天仙的女人……是她!十年了,虽然穿着不同,但那容貌确确实实是她!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 “香芸!” 一声震动旷野的呼喊,让花芙蓉呆愕住,她回过头,惊讶地瞪着正奔向她的岳铁剑,就在这个当口,无极天师见机不可失,射出数十根锐利如针的银丝线。 “小心!” 岳铁剑飞奔上前,奋不顾身以肉躯保护她,这行径吓坏了花芙蓉和无极天师,无极天师已来不及收回,银丝线就这么贯穿了岳铁剑的身子。 “又是哪儿闯进来的家伙?”无极天师气急败坏地问,他的法力是用来对付妖孽,可不是拿来伤害平民百姓的。 花芙蓉难得失了冷静。“你、你这个笨蛋!谁叫你闯过来的!” 岳铁剑激动地看着她。“香芸,真的是你!你没死?我不是作梦吧,你……”一口血,自他嘴中溢出,令花芙蓉吓得花容失色。 “香芸……” “别说话!”花芙蓉眼眶红了。香芸是她十年前的化名,为了保住岳铁剑的性命,她立即将千年功力输入他体内,一旁的无极天师见了大为吃惊。 这千年狐妖竟然牺牲自己的修行来救人?而这人,却是被他的法器所伤。 无极天师虽然下手不留情,但是一生中绝不伤害无辜者半分,就算是误伤,他也容忍不得。 对他而言,妖就是妖,只要是兽畜变的,就该收伏,他可以趁此收伏千年狐妖花芙蓉,但是在见到她毫不犹豫地将功力输入这男子体内,他犹豫了。 花芙蓉宁可冒着被他收伏的性命危险,也要以功力来救这名男子,令他惊讶不已,心想难道自己错了吗? 花芙蓉流下泪水,声音哽咽。“你真傻,都十年了,你还这么固执不肯忘记我,枉费我特地挑了个徒儿来陪你,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思念我、不要每年守着我的墓碑喝得酩酊大醉。” “我……只要……你……” “我是千年狐,永远不会老,你会吓到的。” “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介意……” 一旁的无极天师沉默不语,像是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他走上前,立刻引来岳铁剑的激动。 “不准你……伤她……”说着,又吐了一口血,让花芙蓉再度惊叫。 “你别用力,会伤到五脏六腑的!” 无极天师不发一语,将一粒药丹塞入岳铁剑口中。 “你给他吃了什么?”花芙蓉骇然地瞪着他。 “我独门救命的还心丹,可以保他不死,哼,臭婆娘,我今日饶了你,下次别再让我遇到了。”说完便走开,不理会花芙蓉一脸意外的表情。 无极天师走向楚钰襄和白如霜,当他接近时,徒儿也紧张地将那狐妖护在身后,令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你自己都受了重伤,还想怎么阻止我?” “师父……别伤她……霜儿虽是狐精,但她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是、是我的妻子……” 白如霜哭着道:“您要杀我没关系,但请救救襄哥,他是您的徒儿呀。” “还心丹只对一般人有用,他是被我乌木箭上的法力所伤,必须以法力来治,你既是他妻子,为何不救他?” “我当然愿意,但是……我不知该怎么救?我敌不过你乌木箭的法力。” “你真愿意救他?” “当然,就算要我断手断脚,甚至牺牲性命,我也要救襄哥。”她呜咽地说道,神情展现出坚决,不畏地直视无极天师。 无极天师摇摇头,再度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这一辈子叹的气,还没有今天来得多呢。 “罢了,这或许是天命。”然后他看向徒儿,严正道:“听到没有,她连断手断脚牺牲生命都愿意,还不把狐尾令拿出来救自己。” 白如霜听了压抑。“我的狐尾令可以救他?” “狐尾令是狐精最重要的法力根源,不只能让你们听命于人,也可以增强收妖人的功力,只是这么做之后,你将失去部分修行,由于你才修行五百多年,恐怕会变回白狐,必须再修十年,才能再度化形成人,你愿意吗?” 白如霜毫不考虑地回答:“我愿意!只要可以救襄哥,十年算什么?” “不,霜儿、师父,别这么做。” 无极天师严正地盯住他。“既然你们彼此相爱,至死不渝,那就证明给我看,如果你们熬得过十年,情感依然不变,我就成全你们。” 楚钰襄望着师父一脸的坚决,他明白,这是师父开出的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这表示,霜儿变回白狐后,得继续回狐界修行化形术,他和霜儿在这十年里将分隔两地,无法见面。 “霜儿,你真的不后悔?” “你当我是什么人?这是当然的了,既然决定跟了你,十年不算什么,倒是你,你能忍十年吗?十年对你们人类而言,是很长的,就怕到时你变了心,喜欢上其他姑娘。” “我不会,楚钰襄一生只娶你一人,绝不纳妾,就算你没回来,我也绝不娶其他姑娘,独身一辈子。” 她禁不住热泪盈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感动得哭了,他愿意等她十年,就像岳大哥为了芙蓉长老,守了十年,襄哥也同样对她挚爱不悔。 “襄哥,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等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唯一的办法,倘若真的相爱,十年又算什么?为了能在一起,就算十年也得熬,为此,他们许下了诺言。 在霜儿的坚持下,楚钰襄使用了狐尾令,狐尾令的功力立即融入了他体内,而与此同时,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渐渐从人形退化,最后恢复成一只雪白的狐狸。 “霜儿。”他不轻易掉泪的眸子,也湿濡了。 花芙蓉见到此景,深深叹了口气,她看向怀中的岳铁剑,当年她诈死,本以为可以让岳铁剑死心,逐渐淡忘她,想不到这男人竟发誓一辈子不娶,也不近女色。 “香芸……别再离开我……”即使受了重伤,他仍心念着她,这份深情和坚持令她感动,也不舍。 罢了,是她欠他的,她与他的缘分未了,既然如此,她就还他这份情吧。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陪你到老。” “真、真的吗……” “我若是不答应你,你肯定不死心,非要找到我不可,是吧?” “香芸……咳咳……” “别说话,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康复为止。”她转过头,对如霜说道:“走吧,跟我回去好好修行,等你再次化形成人,我会让你下山。” 白狐望了望长老,心中感激,临走前,她在他唇上舔了舔,那是她对郎君亲吻的告别,最后白狐含着泪,与长老一块儿离开,消失于林间。 龙飞扬长嘶鸣,像是对主人的呼唤,楚钰襄摸着它轻声安慰,望着霜儿消失的方向。 “我一定会等你,霜儿, 你一定要回来呀,回到我身边……” 不管多少年,他都不放弃,相信终有一天,霜儿一定会回来,与他共度一生,相知、相守和相惜…… 尾声 三月时节,春暖花开。 扬州城百花齐放,处处争艳,正值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庆,城中胡同,到处是欢乐的人们,姑娘们人人发上簪着各式的鲜花,个个妆点娇美。 姑娘们欣赏百花,公子爷儿们则欣赏人比花娇的姑娘。 楚钰襄站在桥上,望着湖光山色的薄雾,十二年前,他也曾站在此处看着此景。 “公子,快下雨了。”一旁的小六提醒着,过了十二年了,小六已从年轻小伙子,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子,如今,他娶了楚家的丫鬟,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他仍忠心耿耿地服侍公子,公子去哪,他就跟到哪。 “记得那时,也是下雨的日子。” 小六明白,公子指的是十二年前与白姑娘相遇的那一天。 这十二年来,公子没有一天忘记白姑娘,痴痴等待着她,不管老爷夫人如何劝他娶妻,他就是不肯,如今公子已是三十又五,一般人到了这年纪,早已孩子成群。 “公子,已经超过两年了。” “是吗?”他笑,丝毫不在乎。 “该不会……白姑娘已经忘了您了?” “她不会,我深信她一定会回来找我,只是耽搁了。” “会不会……她生病了或是……” “不会,她还好好地活着,而且活蹦乱跳得很。” “咦?公子怎么知道?” 楚钰襄轻摇折扇,薄唇勾起自信的浅笑。“因为我感觉得到,她身上有我们的连系。” 是的,他如此坚信,轻轻闭上眼,感受到她的存在,因为霜儿身上留着他的发定咒,倘若霜儿有事,他会知道,而同时,他也感受到她的蓬勃朝气,还有……普罗花香? 楚钰襄睁开眸子,惊讶地望向四周,他闻到了普罗花香的味道,难道是…… “咦?公子?你去哪?等等我呀,公子!” 见公子突然不声不响地快步往前,小六忙追去,不明白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楚钰襄在人群中快速搜索,心口也揪紧着。 不会错的,他的确闻到了普罗花的味道! 是她吗?她回来找他了吗? 天空飘下了蒙蒙细雨,他在雨中寻找佳人的芳影,不一会儿,他猛然煞住脚步,一双眼紧紧盯住湖岸边。 一名女子手执油伞,身段窈窕,曲线婀娜,踏着曼妙的步履,缓缓朝他这儿走来。 直到女子来到他面前,才撑起油伞为他遮雨,也露出伞下那张妩媚动人的容颜。 她的容貌,一如两人初见时那般年轻美丽,像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而他,却已是三十五岁的成熟男子,脸上多了一份岁月的沧桑,但依然俊美。 美眸深情地望着他,轻声唤着。“襄哥。” “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对不起,多花了两年的时间,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多少年,我都会等你。” 白如霜红了眼,他依然像十二年前那般温柔,一点都没变,没有任何苛责和怨言,实现他的承诺,他这一生,只娶她一人,只深爱她一人。 她的泪水终于溃堤,扑向他怀抱。“襄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楚钰襄深深地拥抱着她,轻柔的低哑声音在她耳畔边安抚。 “我知道,辛苦你了,为了我,让你必须再花十二年修行,才能化形成人,与你相比,我的等待一点也不辛苦,值得的。” 她抬起头,哭着向他承诺。“我要天天陪你下棋、赏花赏月、吟诗弹琴。” “好。”他笑着点头。 “为你洗衣、下厨、绣鞋、端茶递水。” “好。” “我还要陪你走遍天涯、陪你饮酒。” 他扬着眉。“饮酒?要是多喝了几杯,你不怕又露出了狐狸尾巴?” “不怕,因为我的相公会保护我,所以多喝几杯贵妃酿没关系。” “贵妃酿是庆州城的甜酒,不知道扬州有没有?” “一定有,若没有,咱们上庆州城不就得了。” 他失笑摇摇头,这小家伙果然对贵妃酿念念不忘。 “好吧,为了庆祝咱们相聚,带你去喝个痛快。” “还有梅花糕、桂花卷、梅子烧卖、莲蓉包——” “是是是,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吃。” “相公,你对我最好了。” “那当然,吃饱喝足后,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忘记以前教过你的东西。” “咦?你指什么?” “等上了床,你就知道了……” 雨停了,没多久,天空出现一道彩虹,似乎象征着他们之间已经雨过天晴,准备迎向美好的未来。 ——全书完 后记 暑假到了……代表小女子昼伏夜出的日子也来了,不是因为要埋头赶稿,而是为了避暑……(^o^) 这本【魔来了】主题书,写的是类似聊斋的故事,印象中老祖宗写的那些狐精、蛇精什么的都很厉害,这也是它的看头,所以根据传统,故事中的白如霜也不例外,但小女子又想到,狐狸不好好当她的狐狸,干么没事要花五百年的时间来修炼变成人? 将心比心,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理由是有美食可吃、有节庆可玩、有漂亮的衣服可穿,人类的世界实在很好玩,难怪狐狸想变人,嗯嗯,这说服了我,所以就有了狐狸甘愿修行五百年的合理动机。 再继续思考,当人其实真的不简单,不是变成人的样子就行了,还要学人语,了解风俗民情和文化,还有繁文缛节要遵守,而人心是最难理解的,尤其是感情,想到后来,发现当人还真累耶。 人类真的是比其他动物要复杂太多了,而且还有一堆考试,所以狐狸要当人,当人也不能避免地必须考试合格才行,所以我设定女主角不但要必修三科法术,还要学习怎么当一个人,成绩要及格才能进级,哈。 人生最难的课题,不外乎是感情,男主角若是收妖人,还喜欢上狐狸变的女主角,我觉得挺有意思。 会降魔收妖的男主角,我喜欢他斩妖除魔不手软,面对妖魔时绝对的冷酷无情,但是面对其他万物,例如一只小粉蝶,却比任何人都具柔软的慈悲心,而且他不会像他师父那般冥顽不灵,他会被善良的女狐狸吸引,从旁观察她、保护她。这是我对“善良”的定义,他认同狐狸的想法,人有分好人坏人,狐精也有分好狐坏狐,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是人面兽心,外表是人,内心禽兽不如,所以我设定了一真道长和狼妖。 真正有修行的收妖人,应该看的是人的内心,人的表面是会装的,但只有心骗不了人,最后,他用行动来说服他的师父,证明他和女主角彼此是真心相爱,所以有十年之约,最后却花了十二年的等待。 情字这条路最难修,连修行千年的狐仙长老也无法抛开感情的牵绊,所以我让她去还对岳铁剑的情债,答应陪他一辈子,所以结果就是他们会做夫妻,没有续集喔,千万别叫我写他们,女狐精和人类的故事,写一次就好了,我会写其他有趣的故事给大家看。 讲到人心,跟大家分享一个我亲眼看到的小故事。 有一回去餐厅吃饭,由于那是我很喜爱的一家餐厅,点了我每次去必点的亲子饭,但是那次送来的亲子饭,不但鸡肉有点老,味道也跟以前差很多,于是我向服务生反应这个问题,服务生的态度很好,说要帮我换“新的”,我拒绝了,因为我本意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让餐厅知道“以前的比较好吃”这个意见,而且我知道他们会把亲子饭倒掉,但我不想浪费食物,况且他们态度很好,我也达到“传达意见”的目的了,我满足了。 但我没想到,我和服务生的对话,旁桌的客人都听到了,继而引发接下来的事件。 在我隔壁桌的妇人,发现她没吃完的一盘鸡肉被收走了,立刻向服务生“高声抗议”,据她说,盘里还有两块小肉,服务生以为她不吃了,所以才会收走。 人难免会有犯错,客人觉得自身权益受损,想反应是合理的,但是基于尊重的美德,即使反应,也应该是客客气气的,这位妇人却一直骂、一直骂……我从中看到第一个人性——得理不饶人。 这家餐厅把服务生训练得很好,因为她们立刻道歉,而且不管妇人多么生气,服务生始终谦卑笑脸迎人。 由于电视媒体的强烈播送,无形中教坏了很多人,以为争取自己的权益就是要先开骂。妇人穿得很得体,看起来也像高级知识分子,而服务生的态度并没有不好啊,除了道歉,也说会把那一盘还给她,妇人却像怕有损失似的先发制人,声音大得唯恐全餐厅的人不知道她受委屈似的,不过是两块小鸡肉…… 夸张的事还没完,妇人邻桌的客人,明明不认识,却鸡婆地大声帮腔。 “叫他们赔一盘新的,拜托,母亲节耶,居然搞这种事,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赔一盘新的?关母亲节什么事?有这么严重吗? 我看到第二个人性——占小便宜。 看到这里,我实在受不了,憋不下去了。 “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冷冷地对旁桌的她们说了这么一句话。原谅我修为不够好,因为我真的很讨厌没礼貌的人,而且她们叫餐厅赔一盘的灵感来自于我,让我很生气,当她们开骂的同时,也等于在宣扬这种不好的示范。 我非常后悔自己刚才向服务生反应亲子饭的事,反倒让她们知道原来可以要求“赔一盘新的”。 争取自己的权益并没有错,但是先“礼貌的沟通”,有这么困难吗?何况餐厅方面态度始终很好,也没有推卸责任啊,应该是在餐厅人员态度恶劣或处理不当时,再来据理力争也不迟吧…… 这两块小鸡肉事件,让我想起老祖宗留下来的金玉良言。 得饶人处且饶人。 吃亏就是占便宜。(当时我拒绝了两次,但最后餐厅仍是做了一份新的亲子饭给我,让我很讶异他们客人至上的坚持,也很欣慰我所生长的土地,态度服务这么好,与有荣焉。) 老祖宗留下的智慧之语都很简短,但言浅意深,能够经过时代淬炼流传至今年,肯定有它的道理,这是我写小说之后,才慢慢去开始思考它的涵义,以前只是懂字面上的意思,为了考试才去背它,却从没有真正理解字面背后的大智慧。 呵,难得后记写这么多,一点也不像我,平常我都不晓得后记要写什么,都嘛在努力混字数,我不喜欢说大道理,大家就当听故事吧,不过记得下次去餐厅,若发生类似事件,古人说先礼后兵,所以要沉住气,先好好沟通,咄咄逼人没好处的。 吃亏就是占便宜,不就等于是说——占便宜也是吃亏喽? 我到现在还在猜想,后来餐厅赔给妇人的那一盘新鸡肉,不知道有没有被偷偷吐口水……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下次聊,祝大家暑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