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 楔子 一切始于人的贪欲。 最初,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洞穴,人们在里面躲避突来的风雨,对着诡谲多变的天气喃喃自语,希望老天爷能对他们仁慈一些,不要让他们这些来山上讨生活的人面临如此难测的危险,更希望老天能让他们平安下山,已经是谢天谢地。 这是刚开始时的愿望,如此单纯简单,不带一丝杂念。 洞穴静静倾听人们的愿望,提供人们庇护的场所,人们对洞穴充满了感激,洞穴吸收人们的意念,慢慢地有了悟性。 然而好景不常,来此避雨的人们渐渐有了别的想法。在祈求老天给予庇护的同时,人们开始流露出无法在人前恣意表现出的邪恶念头,洞穴于是又吸收了这些邪念,并且越积越多。 “如果能够把那张员外的女人抢过来就好了。” “如果能够不必干活儿,就平白拥有一大笔财富,那该有多好。” “我一定要把欺侮我的人统统杀掉!” “黄家的闺女长得真是俏呀,我真想拥有她!” 人们的想法一个比一个邪恶,所滋生的念头一个比一个还要不堪,洞穴吸收了人们的邪念,慢慢累积成形,逐渐产生变化。 人们总是将希望寄托在未知的事物,洞穴吸收了这些强烈的希望,经由时间的推进变成了人们意念的化身。 它由一个聆听人们感激的洞穴,吸收人们邪恶的意念转变成一团黑色的影子。黑影透过吸收更多的邪念,慢慢凝聚成人的外型,甚至开始懂得思考。 有一天,又有人来到洞穴躲雨,被地主欺压的村民对洞穴诉说他的委屈,并发出强烈的诅咒,希望欺压他的地主丧命。 “如果我达成你的愿望,你要拿什么做为交换?” 村民只是抱怨,没有想到竟然得到响应,吓得他魂都快飞了。 “谁?”村民害怕地左顾右盼。“是谁在跟我说话?” 他是谁? 由邪气凝聚化为人形的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既不是人又像人,那么他该如何表明自己的身分? “我是神。”是了,应该很接近了,他已经拥有人的外表,只要再注入强力的灵魂,他就能成神,就是这样。 “神……神?”村民用颤抖的声音提出疑问,深邃的洞穴只有不见底的黑暗,不见任何绚烂的金光,他真的是神吗? “我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神,你的愿望我听见了,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但是你要付出代价。”他说。 “如果能够让欺负我的人得到惩罚,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村民对地主深恶痛绝,豁出去了。 “好,我就达成你的愿望。”自称为神的他承诺。 村民半信半疑,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到村庄。村民才踏进村庄,便瞧见同村的人奔走相告,说欺压他们的地主因为不明原因暴毙身亡。 村民当场愣住,隔了许久之后跪下来,不断地朝洞穴的方向磕头。 “是神呀!是神实现了我的愿望,感谢神!” 于是,山上的洞穴住着一位能够实现人们愿望的神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奔走相告,山上的洞穴顿时热闹起来。 奇怪的是,洞穴里的神对于人们正经的愿望无动于衷,对于一些邪恶的祈祷反而给予较多反应,有着正经愿望的人们渐渐地远离山洞,带着邪恶念头上山的人们日渐增多,日子一久,附近所有人都知道山上的洞穴住着一位专门满足人们邪恶愿望的神只,大家都称祂是“邪神”。 没人注意到那些实现愿望的人们,要花多大代价才能得到他们所要的,只知道如果想满足自己的邪恶念头,一定得来此处乞求,如果邪神高兴,会满足自己的愿望。 由邪恶念头聚集成形的邪神,在满足人们愿望的同时也满足了自己的贪欲。 他是神,虽然还不是真正的神,但是很接近了。 只要再注入强力的灵魂,他就能脱离这个黑暗冰冷的洞穴,与天并列。 第一章 无聊,真是无聊。 一边打呵欠,一边张开五指吸收不断涌上来的邪念,住在洞穴的无名之神无聊到发慌,而面对着他跪地乞求的男子,还在不断诉说他的愿望。 人们都称他为邪神,这个称呼跟随他有三百年之久,最近他却越来越不耐烦。 到底还要多久他才能成为真正的神?三百年来,他碰不到一个上等的灵魂,难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纯洁的灵魂,有的只是污秽的思想? 邪神忘了,会前来祈愿的人净是一些污秽之徒,而他也靠吸收这些污秽的思想,渐渐变得强大,几乎已经到了无所不能的地步。 但他仍不是真正的神,这是他最遗憾的地方。 “邪神大人,求求您实现小人的愿望,只要您肯答应实现小人的愿望,小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断磕头乞求的男子,立下三百年来并无二致的誓言,邪神的呵欠越打越猛,每一个来此祈愿的人说的话都一样,一旦真的要他们遵守承诺,又立刻翻脸不认,这就是人类。 也因为有这些人,他才会强大,想来真是讽刺。 “小人是真心恋慕祁怜姑娘,可无论小的上祁府提亲几次,都被祁老爷派人赶了出来,小人实在不甘心哪!恳求邪神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帮帮小人!”男子在乞求邪神帮忙的同时,脑子里升起祁怜的绝世美貌,越想越激动,口水都快流出来。 邪神透过男子不断传来的邪恶意念,同步看见祁怜的长相,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人,不过因为男子只是惊鸿一瞥,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如果能够的话,最好还是亲自见面,才能确定这位叫做“祁怜”的女子是否真的长得那么美。 “求求您,邪神大人!只要您能够达成小人的愿望,小人愿意献出生命。”男子想得到祁怜想疯了,竟然以生命当作代价,只求抱得美人,就算是一夜风流也好。 邪神立刻停止打呵欠,兴意盎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愿意拿生命当作赌注,毕竟世间所有人都怕死,只想得到免费的好处,不想付出代价,就算愿意付出代价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发出声音同祈愿者说话,但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丑陋男子勾起他的兴趣,让他有所响应。 “如果我成全你的愿望,你真的愿意付出你的生命当作代价?”他低沉威严的声音在洞穴回荡,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是的,邪神大人!”意外得到邪神的响应,相貌丑陋的男子喜出望外地回道。“只要能够得到祁怜姑娘,我必定将生命献给您,绝不食言!” 男子在说这话同时,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意念。邪神考虑答应男子的请求,一来他强烈的意念让他的法力大增,二来他也好奇,能够让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的女人长得什么模样,那轿帘底下的绝美容颜,会不会只是男子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影? “你叫做什么名字?”邪神决定他无聊太久,该是出外玩乐的时候。 “小人名叫孙大均,邪神大人。”男子喜孜孜地报出自个儿的名字,以为祈愿有望。 孙大均……地方上的恶霸是吗? 邪神透过孙大均脑中不断变化的意念,看见了他欺压地方父老的情形,看来他是真的很以欺凌人为乐。 这么邪恶的人,难怪有如此强烈的邪念,不愧也多亏了孙大均这些人,才造就了现在的他,不然到现在他还是一团黑影,难成大器。 ……祁怜,地方知名的士绅兼大善人的独生女,家风严谨,是城里第一美人,却不爱出风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喜佛,目前同德化寺的“易真”大师修行之中。 邪神同时还在孙大均的意念中,吸收到有关祁怜的种种消息,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把对方的底子都摸透了,只是无论他有多想得到祁怜,在地方的势力有多庞大,都无法碰到她的一根手指,因为祁怜并非一般女子,她爹是地方豪族的身分成功地阻挡了孙大均的染指。 但是他不同,因为他是神,谁也拦不了他。 邪神喜欢这个挑战,如果她不曾习佛,也许他不会对她这么感兴趣,就因为她学习佛法,所以他才要挑战佛法,毕竟佛和魔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当人起了善心就是佛,当人有了恶念便成了魔,不晓得这位祁怜姑娘到最后会成为佛还是魔?值得一试。 “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这个挑战有意思,既能满足他的好奇心,又能接收到一个强大的灵魂,虽然不难想象孙大均的灵魂一定非常难以下咽,但却能增强他的法力,不收白不收。 “谢谢邪神大人!”孙大均都快磕破头,每年有几千人来此祈愿从未获得响应,他却能得到邪神青睐,怎能不教他兴奋? “回家等候我的指示,我会在适当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他已经受够了这个丑陋的男人,不想他再出现在门庭打扰他的清静。 “是、是,邪神大人!”孙大均兴奋地说。“小人会在家中耐心等待,期盼很快就能见到邪神大人!” 孙大均接获邪神的神谕之后,欢喜不已的离开。 蠢人,殊不知这欢喜背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将孙大均的邪气吸干净,邪神不屑地甩甩手,对于这种生活越来越不满,究竟要到哪一天他才能离开这该死的洞穴,成为畅游天地的神只? 哼,算了。 懒洋洋地支起身体,他现在该做的,是睁大眼好好地看看这位祁怜姑娘,看她凭哪一点倾国倾城…… 有人在看她! 正在房间看书的祁怜,不期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注视,于是停止翻书,僵直了身体。 她回头看了一下背后,女仆正拿着布块在抹桌子,被她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于是也跟着停止清扫。 “怎么了,小姐?”名唤兰儿的女仆不解地看着祁怜,只见她攒起柳眉淡淡的回道。 “有人在看我。”这注视带有一股强烈的邪气,教人不寒而栗。 “有人在看小姐?”兰儿吓得东张西望,四下寻找可疑的黑影。 “可是、可是房间里头,除了咱们主仆以外没有其它人啊!”不要说黑影,连风都没有,今儿个的天气异常闷热。 “就是有人在看我。”祁怜坚持同样的说法,女仆害怕的吞吞口水,好想尖叫。 她家小姐自幼就有灵感,能够看见、听见或是感受到一般人感受不到的事物,她家小姐也习以为常。可她只是普通人,没有小姐的灵力,面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觉得害怕。 “不必紧张。”祁怜安慰女仆。“目前对方只是看而已,暂时还没有恶意。”只是光是看就教人透不过气,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散发出这么巨大的邪气。 “是、是吗?”兰儿还是害怕,她家小姐的灵感很准,从来不曾出错,她光想象对方是妖还是鬼,就可以作一整个晚上恶梦。 “你不必害怕,他不会伤害我们。”她可以感受到那是一双属于男人的眼睛,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微笑,然而距离太遥远,她无法确定。 虽然祁怜再三保证,兰儿还是不敢完全放下心,不停地左顾右盼,就怕一不小心会有什么东西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过了半晌,强烈的注视消失,飘散空气中的巨大压迫感跟着消失,祁怜方能喘一口气。 “没事了。”她对女仆说。“他已经不再看着咱们,你可以放心了。” “是,小姐。”兰儿嘴里虽然这么说,眼睛仍是不停的张望。 祁怜心想也难怪女仆会怕成那个样子,连她都被那股强大的邪气压得喘不过气,那道目光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次日,祁怜一早就接到易真大师派弟子送来一封书信,说是有事找她商谈,请她明日拨空前往德化寺与他会面。 祁怜看了易真大师亲笔写的短信,总觉得有些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若是硬要她指出哪个地方不同,应该是语气,易真大师从来不用这么强烈的字眼。 有要事相谈,明日速来德化寺一趟。 易真大师是位得道高僧,用字遣词婉转有礼充满佛性,不会使用命令人的口吻,更不曾紧急召见。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要事吧! “我知道了。”祁怜收下短信,吩咐送信来的小师父。“烦请转告大师,小女子明儿个会亲自到德化寺走一趟面见大师。” “是,女施主,小僧会代为转达。”小师父双手合十向祁怜告别,她亦双手合十回礼,双方行礼如仪之后,小师父随即离开祁府。 小师父沿着祁府的围墙慢慢行走,走了一小段路后,但见小师父忽地化身为一只黑色的大鹰,朝天空展翅飞去。 黑色的大鹰飞过城镇的上空,飞往矗立在城镇后方的高山,然后俯冲至阴暗的洞穴。 啪啪啪啪! 大鹰收起翅膀停在邪神的手臂上,邪神倾身聆听大鹰传递过来的讯息,而后微微一笑,大鹰随即化为一阵黑烟消失在空中,邪神也随之陷入沉思。 都布好局了,明儿个他就能亲自面会祁怜姑娘,相信她也会很期待,呵呵。 邪神的思绪透过空气的流动飘出洞穴朝祁府袭来,身在厢房的祁怜突然背脊发冷,莫名心惊。 “小姐,您又怎么了?”兰儿瞧祁怜的脸色不对,比祁怜更紧张,就怕她又有什么灵感。 “没什么。”祁怜喃喃回道,怕说实话吓着了女仆,干脆作罢。 尽管如此,兰儿还是疑神疑鬼,不停地左顾右盼。 会是她多心吗?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即将发生什么事? 祁怜很想立刻遣下人去德化寺问个仔细,但她想起易真大师的来信后随即打消念头,既然大师说明儿个才要见她,就不宜今日冒昧前去打扰,以免惹得大师不高兴。 翌日,阳光普照,天气非常之好。 兰儿一早就忙着准备佛书和一些礼佛需要用到的东西,这是少数不用特别吩咐兰儿她就会主动去干的活儿。倒不是兰儿有多爱礼佛,而是前去德化寺的路上,会经过热闹的市集,兰儿就巴望着上市集逛逛,所以干起活儿来特别勤快。 祁怜生性低调,不喜欢劳师动众,宁可走路也不愿搭轿子,这可称了兰儿的意,因为祁怜若是搭轿子,她就无法好好逛街了。 “老爷、夫人,兰儿和小姐出门去了。”兰儿欢天喜地跟在祁怜身边,人没离开祁府几步,心已经飞到市集去,她早盘算好了今儿个要为自己买支簪子压压惊,这两天她可真受够了惊吓。 祁怜晓得兰儿喜欢逛市集,虽然她从来也不觉得那有什么有趣,但既然她的贴身女仆喜欢也就由她去,她跟着闲逛就是。 市集离祁府有一段距离,主仆两人走了将近一刻钟,才慢慢看到人潮。 “小姐,市集就在前面!”才刚在抱怨脚酸的兰儿,一见到各式各样的摊子,两个眼珠子立刻亮起来,再也不觉得累。 “你逛你的,别管我。”祁怜是个体贴的主人,知道兰儿想逛市集,故意提早出门,就是为了给下人多一点时间让她逛个够,因为下回出门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谢谢小姐!”兰儿乐坏了,她家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她果真没跟错主子。 得到祁怜的首肯,兰儿裙摆一撩便往前方的市集冲,祁怜默默跟在兰儿后头,反倒不知道谁是主,谁才是仆。 市集非常热闹,大抵上所有的摊位都是沿着街道两侧而设的,只有极少数的摊位会设在不同地方,比如说:街角。 祁怜虽然对逛街兴趣缺缺,但市集着实聚集了不少令人眼花了乱的摊子,她既来之则安之,也随意看了几眼,并发现有家卖字画的摊子字写得不错,于是停下脚步同写字的老翁聊了几句。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她确实长得不差,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祁怜正和老翁聊得起劲,并没有注意到来自街角的强烈注视,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他确实有所盘算,祁怜的面容固然姣好,身段固然曼妙,但真正吸引他的却是她的灵魂。 没错,她拥有一个纯净到会发亮的灵魂。 她的灵魂散发出纯洁光芒和极高的灵力,在几代以前她是个灵力很高的巫女,以处子之身死去,所以至今还保留着当时的灵力和完美的灵魂,如果他能吸收她的灵魂,该是一件何等美妙的事。 邪神兴奋地发现到,他所欠缺的最后一道力量就在她身上,一旦吸取了她的灵魂,他就能成为真正的神,永远离开那个冰冷的洞穴。 原本他只是想会会祁怜而已,却意外发现她是他成为神的关键,于是当下改变主意决定吸取她的灵魂。 只是很麻烦的一点是,世间万物都有一定的规矩和规定,这些规定有如枷锁规范了各界,无论是天界、人界、鬼界、妖界、乃至于魔界,没有任何例外,即使是他这个由人们的邪念所凝聚而成的神只,也无法逃过这无形的法则。 他只能经由交换的方式,吸取人们的灵魂,而不能强行取得,这就是套住他的枷锁。 邪神的凝视专注而热烈,沉重的气息透过空气的传送朝祁怜压近,祁怜立刻停止同老翁说话,转身看往他的方向,两人的视线瞬间在空中交会。 清灵的大眼顿时对上邪魅的长眼,祁怜发现正与她对视的男人竟然有着一双晨雾般的眼睛,引人走入迷雾森林找不到归途。 此外,他很高,身材魁梧而挺拔,胸膛宽阔而厚实,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他的鼻子很挺,唇形完美厚薄适中,轮廓深邃有些像异邦人,却又没那么突出,要比异邦人俊秀柔和许多,眼珠子的颜色也要深许多。 这是祁怜头一次看见长相如此俊美的男子,然而他之所以能够引起她的注意,不单是因为出色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邪气,那股邪气强烈到不像是一般人类所能够拥有,但是他既非妖也非魔更非神,她知道,因为无论是哪一界的访客她都看得到也感受得到,可这个男子完全不属于上述几界,这是最令她迷惑的地方。 他的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后头立了一支大大的旗子,上头写着“卜占”两个字,说明他是个算命师。 祁怜向来清心寡欲,除了喜欢研究书上的学问以外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可此刻她竟然像中邪了似地朝他的摊子走去,最后在他的面前站定。 “姑娘,算命吗?”男子问候的声音低沈沙哑,慵懒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诱惑,非常吸引人。 “我从来不相信命运。”她说。 “我看不见得吧!”邪神扬起一边嘴角回道。“目前你的身上不就藏着一块辟邪之玉?如果你真的不相信命运,为何还带着它?” 祁怜非常惊讶,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上带着辟邪之玉,那是易真大师送给她的汉白玉,用来避邪,晓得这件事的没几个人,他究竟是上哪儿探得这个消息?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带着辟邪之玉?”她稍稍眯起眼睛打量男子,试图判别他到底属于何界。 “很简单,凭感觉。”他笑着回应。 “凭感觉?”这算什么回答? “没错,就凭感觉。”他笑吟吟地拿起卦筒放在她面前。“姑娘,要不要卜上一卦?” “我没有要问事情,不需要卜卦。”祁怜看着桌上的卦筒,不是很有兴趣地拒绝。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邪神摇头。“依我看来,你最近会遇见一件麻烦事,最好还是卜个卦,也好趋吉避凶。” “只要卜卦就能避祸,那世间的人都来卜卦好了,根本不需要修持。”她不以为然地反驳。 “心术不正,再多的修持也没有用。”光会用嘴巴念阿弥陀佛这种人他见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但是卜卦不同,纯粹是个人运气。”他补充。 “既然只是运气,那么卜卦又有何用?”一点意义也没有。 “你害怕知道自己的运气吗?”他飞快的反问。 两人的视线于是又再次交会,随着他不断扬起的嘴角,祁怜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邪气朝她袭来,这是她在鬼或妖身上感受不到的。 “卜一卦也无妨。”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输。 邪神立即把卦筒里头的铜钱倒在桌上,最后得出一卦。 “卦象显示,你最近会有麻烦。”他说出卜卦的结果,祁怜不屑地扬起嘴角,心想他也不过是一般的江湖骗子,亏她还猜他大有来头,看来她是高估他了…… “你一定是在想,我只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没什么了不起。”他喜欢她悄悄扬起嘴角的模样,自信非凡,煞是美丽。 “莫非阁下能看透人心?”祁怜即使被他吓着也没有表现出来,表情尽可能维持淡然。 “不止。”他摇摇手。“我同时还知道你拥有一个纯洁到会发亮的灵魂。” 这下子祁怜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易真大师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这是只有她爹和她自己以及易真大师才知道的秘密,易真大师不可能将这个秘密泄漏出去,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你究竟是谁?”会对她的灵魂感兴趣的,绝对不会是人,他必定是异类。 “想知道吗?”他笑呵呵,很高兴能引起她的兴趣,他真怕她会无动于衷呢!那就达不成目的,也不好玩了。 “别装神弄鬼。”她下意识地抚摸胸口那块辟邪之玉,纯净的汉白玉对他似乎起不了作用,让她更加迷惑,按理说只要是污秽的东西应该都会对它敬而远之,他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也许我就是神呢?”他得意的微笑给了她答案。 祁怜注意到他说话的同时稍稍抬了一下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四周的景色并没有起什么太大的变化。 然而女仆慌张的呼叫声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小姐,您在哪里?” 他们明明就在大街的转角,女仆却没瞧见他们,还拚命喊她。 “小姐,您跑到哪儿去了?可别吓兰儿呀!”女仆从她身旁走过,祁怜伸出手欲拦住女仆,却扑了个空。 祁怜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他们的四周依然吵杂,市集的人潮依然川流不息,但女仆却看不见她,她也碰不着女仆。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明就里地看着邪神,他微笑解释。 “没有用的,你已经进入我的结界。”别白费力气。“旁人看不见我们,你也出不去。” 祁怜不相信,转身就要去追女仆,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她根本出不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还能做出结界,这已经超出一般妖魔能够做得到的范围。 “我是神。”他说。 “别说笑了,你不可能是神。”她嗤之以鼻。“你浑身上下充满了邪气!” “原来你感受得到我的邪气?”他打趣地问道。“也对,毕竟你前世是个灵力很强的巫女,这一世如果没有任何感应能力,那才叫做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前世是个巫女?”她惊讶到无以复加,他似乎无所不知。 “这么说,你也知道自己前世是巫女。”这就好办了,可以节省不少力气在解释上,光这一点就值得为她喝采。 “我说过了,我是神,当然知道一切。”他如果连这一点本事都没有,如何接受人的膜拜与供养? “你不可能是神!”祁怜激烈反驳。“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神的气息,只感到一股强烈的邪气。”神的气息应该是温暖而祥和的,他却正好相反。 “神分很多种,你又知道多少种?”他不以为然的语气让祁怜为之语塞。她才刚开始修行,对于六道轮回、神界、妖界、魔界这些东西都还懵懵懂懂,根本无法回答。 “我还是不觉得你是神。”停顿了一会儿她回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知道吗?”他偏头打量她,一脸兴味。“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随着他这不经意的动作,隔阂他们的桌子倏地消失,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现在就告诉我。”她不客气地命令道。“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你真是没耐心。”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祁怜因他这大胆的举动而呆愣,连话也忘了说。 她是祁府的千金,家族拥有这附近半数的土地,她父亲更是人人口中的大善人,附近的居民跟他们说话莫不是客客气气、态度恭谦,谁也不敢逾矩,可他竟然敢伸手碰她的脸。 “不……不准碰我!”祁怜回神用力挥掉他的手,对他的举动不悦,对自己的反应生气。 她的心竟然在他触摸她脸颊的瞬间大力跳动,这是怎么回事?她应该心如止水,不该如此激动。 有趣,这千金小姐有脾气呢!呵呵。 “你比我想象中强悍,应该会带给我不少乐趣。”他不以为意的收回手微笑回道。 “你……”她气得眯起眼,想再多骂他几句,他的身影却在转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句—— “我保证,咱们一定会再见面。” 这一切都有如梦幻,祁怜瞪大眼看着他的身影在眼前化为一道轻烟,有种身在梦境的错觉,会不会她只是在作梦? “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兰儿找您好久了!”女仆在市集来来回回找了祁怜好几趟,以为祁怜失踪,自个儿的小命就要不保,谁晓得竟看见她呆呆地站立在街角。 结……结界解除了,她不是作梦,她确实遇见那名男子。 “小姐,您怎么了?兰儿胆子小,您可别吓兰儿!”女仆见祁怜动也不动,急得猛掉泪。 祁怜很快镇定下来,无论她遇见的是何方神圣,只要找到易真大师,他都有办法解决。 “没事了,兰儿。”她安慰女仆。“我们还得赶路,大师正等着我们呢!”她相信易真大师必定有个合理的解释,他是得道高僧,几乎无所不晓。 “是,小姐。”兰儿擦干眼泪,随祁怜一道前往佛寺。 主仆两人好不容易到达德化寺,祁怜原本以为易真大师早已差遣小师父在寺门候着,没想到却得到意外的答案。 “什么,大师不在寺里?”祁怜听到这件事后愣住。 “是的,祁施主。”负责接待她们的小师父答。“易真大师日前出外云游,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可是我明明接到易真大师捎来的信——”说到这里,算命男子的脸庞倏然浮现脑海,祁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开始就掉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信是他派人送到祁府的,易真大师并没有找她,而是他——那个假装算命先生的男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应该说,他究竟是什么怪物,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第二章 悠扬的琴声充斥在优雅的厢房内,祁怜正在抚琴,一曲《流水》尚未抚完,那日在市集相遇的男子俊秀的面孔,不期然闯入祁怜的脑海,让她中断了抚琴。 “怎么了,小姐?”兰儿正在一旁收拾文房四宝,瞧见祁怜抚琴抚得好好的却突然无端停下来,于是紧张发问。 “您不会又听见什么,或是感觉到什么了吧!”兰儿的害怕全写在脸上。祁怜无法责怪女仆,毕竟最近她遇见的事情太诡异了,连她都开始觉得不安。 “你先出去好了。”老是面露惊惶之色,她看了也难过。 “可是兰儿是小姐的贴身女仆,不能离开小姐。”能够暂时套开这紧张的气氛她当然很高兴,但是她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没关系,你去厨房帮张大娘的忙,她正缺人手。”祁怜体贴地给女仆下台阶,兰儿还是犹豫。 “可是……” “快去吧!” “遵命,小姐。”兰儿得到祁怜的允许,飞也似地跑出祁怜的房间,祁怜看着兰儿的背影无奈地笑笑,如果不是爹治家严谨,兰儿恐怕一刻钟都不想待在她身边吧! 祁怜摇摇头,继续抚琴,悠扬的琴声再度充满厢房。 “很悦耳的琴声。” 正当她抚琴抚到一半,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祁怜再次停止抚琴,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来人。 有本事无声无息闯入她的香闺,不消说必定是邪神,他就站在她的后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态度一派悠闲。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他取笑她讶异的表情,不明白她何以惊慌,他都已经预告过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虽然知道他还会找上门,但他进入房间的方式仍教她百思不解。所有的窗子都关得紧紧的,唯一的出入口是房门,可她并没有看见他推门进来。 “这就要问你了。”他笑呵呵。“是你呼唤我的。” “我呼唤你?”她愣住。 “嗯。”他点点头,仍是一脸笑意。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呼唤你?”她根本巴不得不要再见到他。 “方才你不是在想我吗?”他斜睨她,祁怜瞬间无言。 “你……你可以看穿我在想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她不相信。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思绪。”他屈身双手撑在祁怜两侧,整个人由身后将祁怜紧紧包围。 “你能逃避我的唯一方法,只有封闭思绪,什么都不去想,但你做得到吗?”他沙哑的声音、低沉诱人的语调,随着他呼出来的气息抚过她的颈后,灌入她的耳朵。 祁怜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躁热朝她袭来,蛰伏于身体深处的某种感觉在这一刻被唤醒,她几乎压不住那股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怎么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祁怜的身体僵住不动,内心却异常活跃,然而当她想起他说过他能够看穿她的思绪,硬是命令自己什么都不准想,一定要让脑子保持一片空白。 她的挣扎是如此显而易见,即使表面不动声色,她内心的声音听起来却格外响亮,呵呵,要他来说,他会说十分悦耳呢! “你笑什么?” 他突然噗嗤一声当着她的面笑出来,让她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平静。 “我有什么好笑的?”祁怜气得小脸胀红,樱唇如同夏天的樱桃般红艳,让人看了极想咬上一口。 “要忍住欲望很辛苦吧?”他喃喃诱惑,双手悄悄覆上她的柔荑。“你何不放开一切,让自己的思绪无限飞翔?” 随着他低沉的呢喃,四周的景色丕变。原本雅致的香闺,不知何时变成了无限宽广的天空,平日只能窥得一角的城镇,在她脚下展开了全貌,视野无限宽广美好。 她在飞? 祁怜困惑地看着脚下的城镇,仰头就是无垠的蓝天,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由。 迎面而来的风是如此舒适,和只能窜进她窗户的微风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全然的狂野,无限制地吹拂在她身上,带给她一种全新的感受…… “你果然是不受拘束的。”邪神得意的笑笑,她的内心远比她的外表精彩,跟她交手会很有意思。 祁怜倏地清醒,无垠的蓝天又变回了雅致的房间,她的双手依然被身后的男子紧紧覆住,想来这就是她看见幻影的原因。 “你到底是谁?”她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戏弄,可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她,摆明瞧不起人。 “这么快就要结束猜谜游戏了?真没意思。”他撇撇嘴放开她的手,起身站在一旁打量祁怜。 她真是美得毫无瑕疵。 他想。 难怪孙大均会不惜献出生命,也要一亲芳泽。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名字,答案是不知道,我没有名字。”虽然他也想为自己取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也许她可以提供意见。 “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来历。”她对他的名字没兴趣,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我是神。”他说过好几次了。 “你是神?别开玩笑了。”她冷笑。“我知道你不是神,因为我看得见神。”不止是神,各界的访客她都看得到,也能清楚分辨。 “你也看得见我,这又该如何解释?” 该如何解释?这可问倒她了。她确实看得见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邪气,可他却不是妖,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妖气。他拥有实体,有着人的气息和体温。然而他又能在转瞬间消失不见,还能制造出结界和幻影,这又是一般人类做不到的事,若说他不是神,还真找不到第二种可能解释他拥有的力量。 “怎么样,你要如何解释?”他挑眉等待她的答案,就算不窥探她的内心,也能看得出她非常困惑。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承认她所知有限,还需要学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神,至少不是真正的神。” “对,我还不是真正的神。”她的领悟力不错嘛,孺子可教也。“但我只要能够拥有你的灵魂,就能成为真正的神。” “我的灵魂?”这是他第二次提到她的灵魂,易真大师也警告过她要小心,她可能会因此惹上麻烦。 “你拥有一个纯净的灵魂,只要能够吸取你的灵魂,就能净化我身上的邪气,使我变成真正的神。”然后永远离开那个洞穴。 “所以你派人假冒易真大师的名义送信来,为的是引诱我出门。”她想起那天他使的诡计便觉得生气,心想他真是有够无耻,做出这种事来。 “没错,你真聪明。”他呵呵笑,不想告诉她,他之所以设陷阱完全是因为无聊。因为孙大均愿意以生命作为代价,只求得到她,他出于一时好奇才想要会会她,没想到这一会面却为自己找到了通往神之路的捷径。 “你这么神通广大,直接拿走我的灵魂不就行了,干嘛还要搞出这么多把戏?”一会儿骗她出门,一会儿又偷窥她的内心,无聊至极。 “我不能这么做。”他遗憾的回道。 “什么?”他不能这么做? “你听见了。”他耸肩。“我无法直接吸取你的灵魂,除非你肯拿条件跟我交换。” “这不是太可笑了吗?”她怀疑自己听错。“你自称为神,却无法直接取走我的灵魂,而必须透过交换的方式。” “这就是我痛苦的地方。”他自嘲。“我虽然神通广大,却受到诸多限制,其中最教我难受的就是你明明这么可口,我却无法一口吞下你。”他一语双关,既指她的灵魂,也指她的人。 他的大胆举动又再一次撼动了祁怜,令她更痛苦的是她又不能想偏,因为他随时会窥视她的心,探索她的想法。 不能想,什么都不能想,祁怜,你千万不能动摇。 光是要应付他的言语挑逗就已经够累,还得逼迫自己不能对他的话有任何反应,祁怜的疲惫全写在眼底,成了他对付她最好的利器。 “什么都不能想很痛苦吧?”邪神执起她的柔荑贴在他的胸口,声音沙哑而诱人。 “你何不放开心胸,要怎么想就怎么想,想法再龌龊下流都没有关系。”他挑逗的语气、暧昧的眼神,无一不透着邪。 祁怜的呼吸倏地变得絮乱,她有种荒谬的错觉,今天看他仿佛又比上回更为俊俏,或者这是因为她的心在动摇的关系? “你……你好大胆,竟敢在我面前说这些不得体的话!”她被自己慌乱的心情吓到,直觉地推开他,催促自己尽快恢复正常呼吸。 邪神眯眼打量祁怜,她挣扎得很辛苦,难道她自己没有发觉? “想当贞节烈女,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也罢,就由她邪神耸肩。 “才这么区区一点挑逗,你就受不了,要怎么承受我接下来的攻势?”怕会是被攻得体无完肤。 “这话什么意思?”她警觉地看着邪神,怀疑他又要搞把戏。 “我打算夺取你的灵魂。”他悠闲答道,自信全写在脸上。 “怎么做?”他未免也太有自信。“你自己也说了,你只能透过条件交换的方式,不能强取豪夺。” “对,所以我打算让你心甘情愿主动把灵魂交出来。”这就是他想到的解决方式。 祁怜不可思议的看着邪神,以为他疯了,世界上不可能有主动交出灵魂的傻瓜。 “你在作梦。”作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我不可能主动交出灵魂。”她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他摇摇手指,不认为有那么难以置信。 “打赌?” “嗯。”他点头。“我打赌到最后你会爱上我,心甘情愿把灵魂交给我。” 还说他没发疯,她根本连他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真有趣,你们人类管这种行为叫‘发疯’是吗?我会好好记住。”他又自顾自地窥探她的内心,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根本理都不该理他,最好是视他为无物,否则总有一天会被他逼疯。 “想不理我恐怕没那么简单。”他笑呵呵的反击,即使她没开口说一句话,他对她内心的想法仍是一清二楚。**群聊** http://bbs.qunliao “我只要一察觉你在想我,便会立刻现身,你如果不想这么快和我见面,最好什么事都不要想。”话毕,他朝房门走去,打算正大光明的从门口出去。 祁怜尽可能地保持面无表情目送他到门口,希望他快滚。 “不过,要保持脑袋空空真的很困难,不是吗?”他明明都已经踏出房门了,忽然又回头给她一记回马枪。 “对你尤其困难,请多保重。”他的临别秋波,说明他早已把她的底细摸清楚,因为她喜欢思考,要她突然间什么也不想,简直是要她的命。 “只要不想起你就可以了,这有什么难的?”她本来打算一路沉默到底,但他的说词让她再也忍不住反击,他乐于看到她如此活泼的表现。 “原则上是如此,但你做得到吗?”他不相信她做得到,远飏的笑声犹如梦魇不断讥笑她,令祁怜难以忍受。 她不能一直这么居于劣势,她一定要想个方法反击,至少也要阻止他进出她的香闺! 为了将邪神阻挡于门外,祁怜只好求助于易真大师。 “祁施主,大师尚在外云游四方,还没有回寺。等大师一回到寺里,贫僧会马上告诉大师,祁施主在找他。”出面接待她的师父,一脸抱歉的看着祁怜,她虽然失望,却不能多说什么。 “那么,贵寺有什么可以用来化煞的法器?”她试着找另一条出路,务求挡住邪神。 “祁施主身上不是正带着一块大师送给您的汉白玉?”师父好奇反问。“那块玉就可以用来避邪,不需要额外使用法器。”古玉有其灵性,特别是那块玉又经过易真大师加持,力量更强,用来抵御一般妖魔不成问题。 “我原本也以为如此,但是……”她喃喃自语,想当初她也是一样自信,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怕她身上的辟邪之玉,对他完全起不了作用。 “祁施主,您有何困扰,可否说出来听听?”师父瞧她一脸为难,亟欲帮她解惑。 “我遇见了一件麻烦事,希望能借贵寺的法器挡一些煞气,如果师父能够出借法器给小女子,小女子会很感激。”她也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因为她遇见的事情太玄,恐怕只有易真大师能够帮她。 “既然如此,贫僧就把身上这串念珠借给施主一用。”师父从脖子上取下念珠交给祁怜。“贫僧的法力虽然跟易真大师不能相比,但是仍然具有相当的力量,相信拿来避邪绰绰有余。” “谢谢师父。”祁怜接过念珠跟师父道谢后随即离开德化寺,始终默默随行的兰儿终于再也憋不住情绪,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小姐,您到底遇见了什么麻烦事,还要特地来德化寺借法器?”兰儿害怕地看着祁怜手中的念珠,紧张地频频吞口水。 祁怜静静地打量女仆,明白她生性胆小,无法应付此刻发生在她周遭的事,而且依她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个性,怕会惊动爹老人家,还是暂时把她调离身边比较妥当。 “兰儿,这段期间,你就到厨房去帮张大娘的忙,不必伺候我了。”祁怜的决定,引来女仆激烈的反应。 “这怎么可以?”兰儿激动的说道。“小姐是千金之躯,身边一定要有人伺候,如果小姐不喜欢兰儿,可以换别人服侍您,但是不能没有人陪伴!” 兰儿虽然胆小又喜欢大惊小怪,对祁怜却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她着想。 “我没有不喜欢你。”祁怜无奈地解释道。 “那是什么原因,一定要调走兰儿?”女仆不解。 祁怜的脑海倏地浮现出邪神的面孔,但她也同时想起他的警告,硬是强迫自己脑子保持空白。 “小姐!”兰儿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以为祁怜不要她了。 “就这么决定,你暂时调到厨房。”对不起,兰儿,这都是为了你好,原谅我吧! 祁连在心中默默祈求女仆谅解。 女仆委屈的闭上嘴,服侍祁怜多年,她知道一旦祁怜用这种语气说话,什么都不必再说,她不会改变主意,再说也是徒然。 “还有,这件事你不许告诉老爷,我会自己处理。”她不想让爹担心,他老人家烦的事已经够多,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是,小姐。”兰儿尽管再委屈,也不敢违背主子的心意,只得顺从祁怜的意思,暂时调到厨房去。 少了女仆在一旁绑手绑脚,祁怜确实轻松许多,至少她不必忙着安抚女仆的情绪,天晓得她光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已经很费劲。 她将德化寺师父给的佛珠挂在房门口,老实说,她不晓得这次邪神会从哪个地方进来,但既是师父长年佩挂的念珠,力量应该强大到足以覆盖整个房间才是。 将佛珠挂好之后,祁怜接着拿出书来读,身为千金大小姐的娱乐不多,除了琴棋书画和刺绣,她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有时她真希望自己是生在一般农家,如此一来,她便能在山林间奔跑嬉戏,而不是每天面对高墙重复弹奏一样的曲调,日子过得没有丝毫意义……振作点儿,祁怜,你在想什么呢?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你交换身份不可得,你竟然还这么不知满足! 她翻开昨儿个看了一半的《楚辞》,不期然看见叠在书堆中最下方的《金刚经》,这也是易真大师赠给她的书,他希望她有空的时候能仔细阅读,领悟其中的道理。 祁怜犹疑了半晌,从书堆中将经书抽出来,她随意翻开经书,佛语跃然于纸上,诉说着世间万物的道理。 须菩提!菩蕯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 经书上的道理,莫不是要着重六根清净,远离色、声、香、味、触、法等尘相而布施。也就是施者忘施,受者忘受,并且要忘记所施之物。如此施空、受空、物空,即所谓的三轮体空。 祁怜默默看着经文,心想也许她应该听从易真大师的话认真修行。之前易真大师跟她做此提议时,她一直抓不定主意点头。因为越是了解前世的经历,她越不想再重蹈覆辙。她不想和前世一样,成为一个灵力很高但却孤独的巫女,这世她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不想再和不可知的力量对抗,然而命运却由不得她,也许她应该出家,摆脱尘世的烦恼……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想。” 她刚在猜想自己出家会是什么模样,邪神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并且再一次窥探她的思绪。 祁怜迅速转身,他的嘴角仍旧噙着一贯的笑意,眼眸看起来更加迷蒙。 “你……你怎么……”她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进得来?” “光明正大从门口走进来,不然呢?”他用下巴朝门口的方向点了几下,表明他可不是忽然出现,只是她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没发现他已经进房。 “可是……” “如果你是想问我,门口挂了这玩意儿,我为什么还进得来,那就省了,我就是进来了。”他手拿着念珠在她面前晃呀晃,祁怜顿时无言,她连串珠什么时候落入他的手中都不知道。 “这玩意儿啊……”只见邪神将念珠抛向空中,原本成串的念珠顷刻分解,在空中化为黑色粉末,飘落在地面上。 祁怜瞪大眼睛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黑色粉末,不敢相信师父借给她的念珠就这么化为尘埃,师父佩戴多年的念珠,对他居然一点用也没有。 “你以后最好别耍这种小手段,我不怕任何符咒或是这些没用的念珠。”他先把话说清楚,省得她还得想办法找来这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搞得大家都累。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念珠竟然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少说也该灼痛他几下,可他竟然毫发无伤。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神。”他不耐烦地回道,怀疑她脑筋不够好。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神。”对人一点都不尊重,随意进出姑娘家的房间,最可恶的是什么都抵挡不了他。 “你当然没见过,我是邪神。”像她这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又拥有纯洁无比的灵魂,自然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像他这样的异类。 “邪神?”祁怜闻言愣住。“你就是那个住在山上洞穴的邪神?”她曾听人说过他很灵验,只要他有所回应,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实现,相对的要付出可观的代价,近年来也鲜少听说他答应过祈愿者任何事。 “没想到连你这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也听说过我,真是我的荣幸。”他挑眉,十分意外她竟然知道他。 祁怜疑惑地看着邪神,打了半天的哑谜,她终于知道他的来历。难怪他敢自称为神,追究到底,这“邪神”的封号还是人们给的,他不过是顺势拿来用而已。 只是,他的外表与一般男子无异,可他又不是真正的人类,真是矛盾…… “我可以跟你保证,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绝对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又再次执起她的手,贴在自个儿的胸口,用事实证明。 手心不期然传来规律的跃动,她的手心像被火烫到似欲收回来,他索性攫住她的双手,将她拥入怀。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她越是挣扎,他压得更紧,非要她留在他的怀中感受他的心跳不可。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在耳边回响,它正扑通扑通的跳,如此生气勃勃,声音意外的悦耳。 祁怜迷惑了,她不明白他的怀抱为何如此温暖,心跳为何如此有力?如果他真的不是人,为何拥有比人还要灼热的气息,甚至连他的呼吸都这般炙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不想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可她真的被搞乱了。 “你有一件事要问好几次的坏习惯。”他的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沙哑得像在呢喃。“我要你,够清楚了吧!” 他很明显是在指她的灵魂,然而祁怜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也不可免俗地心跳漏跳了一拍,他似乎相当了解该怎么挑逗女人,这也是他的天赋吗?真不可思议…… “小心点儿,我有一种感觉,你快爱上我了。”她迷蒙的眼神让他不由地勾起嘴角,忍不住出声警告。 祁怜闻言如梦初醒地推开他,往后倒退好几步,跟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希望你别再说这么无聊的话!”她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以往一般冷静,可惜伪装得并不顺利。 “无聊?”他皱眉。“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事实上,我觉得很有趣。”他是说真的,这是他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追求女人,这种感觉很新鲜,也令他格外兴奋。 “你别肉麻当有趣!”硬把她搂进怀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生气了?”他斜睨祁怜,发现她即使在盛怒中依旧美得惊人,很有狩猎的价值。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会跟你打赌,我一向对无聊的赌局敬而远之。”她一再强调无聊,听得他烦死了。 “我向你保证一点都不无聊,尤其当你知道如果你不肯参加这场赌局的结果。”他也怕无聊,绝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种局面,尽管放心。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望着他,要他给个解释。 “我可以让一切在瞬间化为乌有……”他故意左顾右盼,威胁意味十足。“这座府宅……宅子里所有的人……乃至整个城镇,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全看她的表现喽! “你不敢!”她不信他敢做这种触犯天条的事,他也会受到处罚的。 “你可以试试看。”他嘴角的笑意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威胁。“通常我不会白费力气去干这种事,但对手是你的话又另当别论,我太想要你了。” 他邪魅却阴暗的表情,说明他说到做到,她最好别拿全家甚至全城人的性命跟他赌。 祁怜觉得很不甘心,难道她就没有选择,只能随他摆布? “你也有可能会赢,不是吗?”他进一步诱惑她,祁怜虽然明知道这是陷阱,却仍禁不住诱惑往下跳。 是啊,没有理由她就一定会输,她对自己的定力极有信心,况且他的交换条件还是她会爱上他,这更不可能发生。 对,或许她会赢。等他发现他再怎么努力,她都不可能爱上他的时候,他会知道自己输得有多彻底。 “就这么说定了,我很期待吸取你的灵魂。”邪神笑呵呵。 真有趣,祁怜大小姐似乎认为赢他很简单,他会让她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输家! 话毕,他转身离去,这次又是从门口进出,正式向她宣战。 赌就赌,谁怕谁? 祁怜瞪着他的背影,豁出去了,发誓要赢得最后胜利。 既然赌约已经成立,那么…… 邪神原本已经跨出房门口,却又临时调头朝她走来。 他想干嘛——邪神大手一伸,勾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中低头狠狠吻她,用实际行动传达他内心的想法。 红嫩的嘴唇不期然遭到掠夺,祁怜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感觉都化成碎片,一片一片在空中飞舞。 “这只是事先打招呼。”一吻既罢,他勾起一边的嘴角坏坏地说道。“希望你熬得过这场战争。” 然后,他拍拍屁股走人,仿佛夺走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初吻不算什么,调戏她也是小事一桩。 一直到他走得不见人影,祁怜才如梦初醒,小脸开始胀红。 这样不行。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他能看透她的内心,她却连驱逐他都做不到,她根本没有胜算。 第三章 这是什么? 一张张黄色的符咒贴满了祁怜的房门,邪神愣愣地看着符咒上的经文忍不住失笑,这个迷糊的傻瓜,他不是说过任何符咒都对他无效,她还弄来这东西。 他二话不说,弹了一下指引来一把火把所有符咒都给烧了,然后推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你来了。”祁怜正在下棋,不必抬头也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他一推开门她就闻到一股强烈的焦味,他八成把符咒给烧了。 “我说过,符咒对我没有任何作用,你干嘛还要白费力气?”他手随便一扬门就自动关上,真方便。 “总要尝试。”她头抬也不抬地答道。 “勇气可嘉。”他挑眉。“我欣赏你不屈不饶的态度。” 祁怜没答话,整个心思都集中在棋盘,甚至忘了同他回嘴。 “你在做什么?”他好奇的走到她身边,低头看桌上的棋盘,上头有白子、有黑子。分布在棋盘各处。 “下棋。”接下来这粒白子该摆在哪儿呢? 邪神偏头打量她的表情,发现她认真的时候也很美。 “为什么要下棋?”坏处是不理他。“该不会是你为了集中精神,想出来的对策吧!”就因为他曾跟她说过,只要她一想起他,他就能立刻感应,所以故意找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来做,算是相当有心机。 显然是如此,但祁怜硬是不理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盘上。 由于她没有对弈的对手,只得一个人下黑子跟白子,如此一来她得花更多的脑筋思考棋路,当然也就更容易忽视他。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想得出躲避他的办法,他当然也知道如何唤起她的注意力。 只见棋盘上的白子,同一时间浮现出他的面孔,她下多少白子就有多少张邪神的脸,随着她的布棋攻城略池,无论她把棋子下在哪里,都逃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被他这么一闹,祁怜再也下不了棋,于是抬头生气地看着邪神。 “我不太习惯有人漠视我的存在。”他耸肩,对于自己犯下的恶行没有丝毫悔意,谁教她刻意忽视他,他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好好的一盘棋都让你给破坏了。”她将视线转回棋盘上,上头的白子依然留着他的影像,但她刻意不看,省得烦心。 遗憾的是她眼睛可以闭起来,却无法关上心房。尽管祁怜再怎么压抑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掩饰她已经动摇。 “我什么事情都没做,我甚至没有动手。”他深沉专注的眼神,反映在每颗白子上,纵使她闭上眼睛,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灼烈的目光无所遁逃。 “好吧,不逗你了。”老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无聊。 邪神将他施的法术解除,棋盘上的白子瞬间回复原来的颜色,棋势也没变。 “现在你可以继续下棋了!”他撇撇嘴,不是很高兴,但是他好像也没有立场反对,他们的赌约中并没有规定她不能下棋。 祁怜睁开眼睛,棋盘果然和先前一模一样,他没有再动手脚。于是她拿起一粒黑子,思考该怎么围堵白子,不让对手有机会越城池一步。 邪神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下棋,最后终于忍不住提问。 “为什么你要把这粒黑子摆在这个位置?”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不会下棋?”她惊讶地反问他,他摇头。 “不是那么清楚。”他是曾经看过人们下棋,但总是在一旁观看,未曾实际参与,也可以说完全不懂。 “你不是自称为神吗?”她怀疑地看着他。“怎么连棋都不会下?” “并不是所有神都是万能的,他们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也要受到拘束。”就算是天上的神明也要遵守天条,况且他还不是正式的深挚,受到的限制更为广泛。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想成为神?”这不是很矛盾吗?“按照你的说法,一旦你成为真正的神以后,岂不是更不自由?” “因为我想要离开那该死的洞穴。”邪神答道。 他居住的洞穴就是上天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因为他是那儿生成的,即使能化成人形四处活动,却无法离开洞穴太远太久,而他渴望毫无保留的自由,这就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成为真正的神的原因。 祁怜静静地打量邪神的侧脸,难以想像,他俊美的外表下其实未可知。他以人的姿态出现,有着属于人的体温和味道。但这一切都是幻影,就如他口口声声说想成为真正的神,其实也只是一个骗取她灵魂的借口…… “不是幻影,更不是借口,你只要投入我的怀抱,就知道我的心是如何为你而跳。”他知晓她的想法,也否定她的想法,起身将她拉拥入怀,让她清楚地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怦怦! 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让她越来越困惑。 在他还没出现前,她从来不知道人心跳的声音是如此好听,恍若和琴音相和的鼓声,敲出亘古流传的旋律。 “你就坦然接受我吧,不要再迷惑了。”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用最专注的凝视将她带进一片迷雾森林中。 她在他的凝视中失去了方向,被他眼中的雾气遮去心智找不到出口。她甚至忘了逃避,任他的嘴唇温热她的唇瓣,吸吮她封锁在双唇之间的芳香。 祁怜不认为他对她施了任何法术,因为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呼吸因为他不断吸吮轻囓而变得急促,她甚至随时都可以推开他,但她动也不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嘴唇如此炙人,真的无法相信他竟然不是人…… 叩叩! “怜儿!” 就在邪神打算更进一步开启她的唇瓣之际,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当场把祁怜敲醒。 “怜儿,快开门,是爹。”祁老爷子十分疼爱她这个独生女,只要一有空闲就会找她聊聊近况,是一位慈父以及严父。 祁怜闻言欲推开邪神,他却紧抓着她不放。 “我可以让你爹看不见我们。”他盯着她的芳唇回味她的滋味。不想才开始的好戏就此被打断。 “不可以!”她想起他那天在市集所施展的结界,他八成又想故技重施。“你不要又想用那一招对付我爹。”她不想把她爹扯进自己的麻烦之中。 “那么,你是想让你爹看见我们在一起了?”很好,那也无所谓,他很乐意。 “不行!”她慌乱的摇头。“不能让我爹瞧见你,你得马上走才行!” “为什么不行?”他将头偏向一边坏坏地回道。“我倒很想会会你爹,听说你爹是附近一带知名的大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善人,倒见识过不少卑鄙小人,很像亲眼看看善人长得什么模样。”应该会很有趣。 “不行,你不能和我爹见面,绝对不可以!”她赶忙阻止。 “干嘛这么紧张?”他打趣地看着她。“你怕你爹会找来道士或是法师把我收拾掉?” 祁怜闻言愣住,她并没有这么想。但他此刻所言,让她开始换衣自己是不是下意识为他担心,并且采取了种种不合理的举动…… “小心,你已经快要输了。”他不必窥探她的心,光她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他答案。 答案是肯定的,她的确为他担心——下意识的为他担心,呵呵。 祁怜猛然想起他们的赌约,她已经身在赌局而不自知,他虽然不会下棋,却比任何人都精于棋步。 “算了,不为难你了,这次就饶过你。”他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随后消失在空气中。 祁怜依旧呆愣在原地,她下意识地用手触碰自个儿的嘴唇,上头还留着他的温度。 ============================ 小心,你已经快要输了。 ============================ 不过,他的警告也随之响起,让她懊恼地放下手,对自己生气。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踏错了一步,险些着了他的道,难道她就这么脆弱? “怜儿!你在里头吗?怜儿!” 叩叩! 她父亲不断地敲门,祁怜才赶忙上前开门。 “爹。”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用平静的态度面对她爹。 “怎么这么慢?”祁老爷一边皱眉一边走进祁怜的房间。“我都在门外喊你老半天了,你现在才来开门。” “对不起,爹。”她支吾回道。“大概是因为我下棋下得太入迷的关系,现在才听见敲门声。” “你在下棋?”祁老爷走向摆在桌上的棋盘,低头欣赏棋盘。 “是的,爹,我刚刚在下棋。”祁怜不安地看着祁老爷,好怕被他瞧出端倪。 祁老爷是对弈高手,棋艺精湛,在这一带颇负盛名,许多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祁怜的棋艺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盘棋下得很糟,不像是你会下的棋。”祁老爷稍稍看了一下棋盘后骤下评论,祁怜赶紧道歉。 “是女儿学艺不精,棋下得这么差,让您失望了。”她应该专心而未专心,邪神的干扰不能当成借口,她一开始就没下好。 对于祁怜坦然认错的态度,祁老爷觉得很欣慰,如果他加以辩解,他才真正对她失望。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祁老爷发现祁怜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很疲惫,似乎因为什么事烦心。 有一瞬间,祁怜极想对父亲吐实,说她被邪神缠上,无论在门口挂念珠或贴符咒,都无法阻止他进入她的房间,连一盘棋都无法好好下…… ================================================ 你怕你爹会找来道士或是法师把我收拾掉? ================================================ 正当她差一点儿就要说出实情的时候,邪神戏谑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让她几乎已经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吞回去。 她如果说出实情,她父亲可能——不,是一定会找来得道高僧或法力高强的道士将他消灭,这是不容怀疑的事。 “怜儿?” 她父亲原本就嫉恶如仇,对于邪神的传闻极为不悦,一旦让他知道这不是传说而是事实,他一定会想办法破坏洞穴,到时候邪神就会大开杀戒,她决不能让他如此做。 “女儿只是身子不太舒坦,思绪很乱,很多事情都无法好好思考。”她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试图瞒混过去。 “这就是你今儿个下棋下得这么差的原因吗?”祁老爷追问。 “是的,爹,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她勉强微笑,对自己的谎言感到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对爹说谎,希望他老人家能原谅她。 “我知道了。”祁老爷足足打量女儿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那么,你好好休息。” 祁老爷说完这句话后随即离开祁怜的房间,在帮她关上房门的时候,注意到门上的木条留着许多道烧焦的痕迹,于是伸出手摸了附在木条上的灰烬,意外看到非常细小的黄色纸片。 这是……符咒? 祁老爷惊讶地看着手上的黄色小碎片,上头还留有红色朱砂的痕迹,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他当下第一个反应是推开女儿的房门找她问个仔细,随后想想不妥,还是先找兰儿弄清楚,她是怜儿的贴身女仆,一定知道些什么。 当祁老爷听到兰儿被调到厨房很是吃惊,连忙把她召到面前问分明。 “你是怜儿的贴身女仆,为何没跟在怜儿身边,反而跑到厨房去做些不相干的事?”祁老爷一向治家严谨,不许仆人私下调动,兰儿未经报备私自到厨房干活儿,已经触犯了他的大忌,让他非常生气。 “启禀老爷,并不是兰儿自己想到厨房干活儿,是小姐硬将我调过去的。”兰儿赶紧喊冤,免得莫名其妙受罚。 “怜儿将你调到厨房?”祁老爷闻言愣住。 “是的,老爷。”兰儿紧张的猛吞口水。“小姐说我暂调离她身边比较好,就把我调去厨房帮忙了。” 原来是怜儿的主意,但为什么?她向来不管家务,也轮不到她管。 “我问你,最近怜儿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祁老爷试着从女仆下手,只见她一脸为难。 “是有一些……”女仆不安的回道。“可是小姐吩咐过兰儿不能告诉老爷,兰儿不敢说。” “放肆!”祁老爷怒斥女仆。“我要你说,你就得说,快说!” “是,老爷!”兰儿吓得把她们连日来遇见的怪事都说出来,虽然她什么东西也没瞧见,什么声音也没听见,仍然能说得绘声绘影。 祁老爷静静地听女仆的叙述,内心大致有谱,他女儿八成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小姐的身边,要小心跟着她,不要让她发现你在监视她,知道吗?”搞清楚状况祁老爷命令女仆,将她从原来的厨房又调回祁怜身边。 “是,老爷,兰儿一定紧紧跟着小姐,一步也不会离开小姐。”能够调回祁怜的身边兰儿当然高兴,但只要一想到可能又会遇到什么奇怪的状况,她又开始担心害怕,焦虑不安。 “很好,你下去吧!”祁老爷挥手要女仆退下,他要一个人好好思考如何解决祁怜的问题。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找易真大师问仔细,他能够鉴古知今,看穿前世与今生,任何妖魔鬼怪在他的法眼指下都无所遁形。 于是祁老爷派人去德化寺请易真大师前来祁府相会,没想到所获得的答案竟是易真大师出去云游,至今尚未回寺,而且祁怜已经亲自到过德化寺两趟,也是想见易真大师,一样没见着大师。 祁怜不寻常的举动,让祁老爷更加确认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祁老爷稍后又命仆人走一趟德化寺,要寺内的师父代为转达,只要易真大师一回寺,务必请他来祁府一趟。 交代好仆人之后,祁老爷陷入沉思,思考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动他女儿的歪脑筋? 然而无论是何方神圣,只要敢动他祁世明的独生女,他都不会放过它,都要让它好看! 祁怜走一步,兰儿就跟一步。祁怜停下来,兰儿也跟着停下来,简直就是个跟屁虫。 “兰儿,你干什么?”祁怜故意突然转身,兰儿止不住脚步,直接撞上祁怜。 好痛!小姐的头可真硬…… “没有啊!”女仆说谎的技巧很差。“兰儿只是觉得小姐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好看优雅,想学学小姐而已。” 胡说!她服侍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要学她,现在才想学她,也未免太奇怪。 祁怜心知肚明,这只是女仆临时想出来的借口,还想骗她。从爹今儿个一大早便把兰儿从厨房里调回来,却没有跟她多说什么的那一刻起,祁怜就心里有数,爹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愧是爹,只凭一盘棋就可以敲出端倪,她想瞒他,看来还是太嫩了一点儿。 “你这么一直跟着我,不会累吗?”她淡淡地问女仆,之间兰儿紧张的回道。 “会累,当然会累!”女仆天真的点头。“但老爷吩咐我不能离开你半步——”兰儿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妙,赶紧用手把嘴巴捂起来,却已经来不及。 爹果然察觉到她不对劲,所以才会要兰儿监视她。 “我看你还是到外头吧!”祁怜不想为难女仆,干脆放她自由。“你这么紧张兮兮,搞得我也很不安。”她知道女仆是因为父亲的命令,不得已才跟着她,其实她怕得半死。 “可是老爷叫我一定要紧紧跟着你。”兰儿不敢违背祁老爷的命令,即使害怕,也不敢离开祁怜半步。 “万一我又听见什么或是看到什么,你不害怕吗?”她睨女仆一眼,她已经在吞口水。 “怕。”她生性胆小,可千万别吓她啊! “所以你还是到门外待着,如此一来,就算我遇见了什么麻烦,你也可以马上去通报老爷。”她为女仆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兰儿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马上就去搬椅子。 “那么兰儿就在门外候着,小姐有事再叫我。”兰儿把椅子搬到祁怜的房门口摆着,然后欢欢喜喜的帮祁怜关上门,来个眼不见为净。 祁怜见状摇头,既然害怕,又何必勉强自己,直接跟她爹说她害怕,不想伺候她不就行了? 不过以兰儿的身份,大概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况且爹又那么严厉,在他老人家面前,兰儿恐怕连发抖都不敢吧! 祁怜心不在焉地把书拿起来看,翻着翻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最近几次他都是从房门进来,兰儿守在门口,岂不是歪打正着? “糟了!”她丢下书匆匆起身,才冲过去打开门正要呼唤女仆时,正好和进门的邪神撞满怀。 “佛珠和符咒无效,这次换女仆了?”他打趣地扶正她的身体,祁怜想起佛珠和符咒的下场,不由得一阵紧张。 “你把兰儿怎么了?”不会真的对她动手吧! “我把她消灭了。”他挑眉,表情认真得不像在开玩笑。 消灭? “兰儿!”祁怜裙摆一提,就要冲出去救女仆,硬被他拦了下来。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把她弄昏而已。”他翻白眼,这么明显的玩笑也看不出来。 “别骗我!”她推开他奔向女仆,她果然只是头靠着墙壁睡着,小命还在。 “你还真是会疑神疑鬼。”他撇撇嘴,不是很高兴她的举动,好像他说谎骗她。 祁怜大大松口气,如果兰儿因为她而丧命,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不过……你的女仆为什么会坐在你的房门口?”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门神换性别,换成女人来当。 “好像是我爹发现到什么可疑的地方,要兰儿多盯着我一些。”而她的女仆不巧是个胆小鬼,成天紧张兮兮,所以她就要她在外头候着,省得待在房里和她大眼瞪小眼,惹得她心烦。 “你爹发现我了?”他兴意盎然地看着祁怜,她耸肩未答。 “是你告诉他的?”他猜想她可能已经去告状了,一般姑娘家都会这么做。 “你不是能看透我的心,你自己看呀!”她懒得答他的问话,说了也是白说,多浪费口水而已。 邪神不客气地窥探她的想法,发现他虽然能够看见她的内心,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心笼罩上一层薄雾,不再那么清楚。 “没有,你没有告诉你爹。”她不是一个多嘴的女人,他很高兴得知这一点,他受不了多嘴的女人。 祁怜冷哼,坐回椅子继续看书,理都不想理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爹,让他设法保护你?”偏偏他就是喜欢吵得她不得安宁,硬是跟着坐在她对面扰乱她的心志。 “因为我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她冷静回道,决心不上当。 “你真孝顺。”他讽刺地说道。“我若是你的话,就会哭着找爹想办法把对方消灭掉。”只是那个该消灭的对象不巧是他自己。 “别诱惑我。”她冷淡的态度宛若他一点都困扰不了她,事实不然。 “我不认为你禁得起诱惑。”他忽地抓住她的柔荑,将她往前拉近。“虽然你总是表现出一副可以拒绝任何诱惑的模样,但我不认为你的内心像你的外表那么坚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祁怜承认也许他说得对,她是没有自己嘴巴上讲的那么坚强,但她也不会轻易投降,他若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只能窥探她的心,她不会再口头上认输的。 邪神很不高兴地发现到,他越来越无法看透她的心,那层薄雾似乎越来越浓也越来越重,即使他费尽力气也拨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短短的时间内,覆盖在她心中的雾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邪神觉得很困惑,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她看见他眼底的困惑,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仿佛遭遇了什么打击。 “没什么,只是有些疑惑。”他看着她,怀疑她动了什么手脚。之前她的心明明清晰可见,如今却一片迷蒙,使他看来格外费劲。 “疑惑?”她微微皱眉,不懂他的意思。 不,不是她动的手脚。她的表情太自在,心思太单纯,她顶多只能想到拿符咒、佛珠之类的玩意儿对付他,不会厉害到隐蔽自己的心思,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你到底怎么了?”一直发呆,祁怜不解。 “没什么。”他回神。“我只是在想你昨儿个玩的那玩意儿,有什么有趣的地方,能让你如此入迷。”他不想告诉她真话,让自己站在不利的位置,只得乱编理由。 “你想学吗?”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单纯,但既然她没有他窥探人心的本事,就不必多问,反正他也不会说实话。 “除非你能找到更有趣的事做,否则就是它喽!”他耸肩随她安排,一门心思全集中在他为什么突然看不见她的内心上,怎么也想不透。 “对弈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要你学会了就一定会喜欢。”祁怜拿出棋盘摆在桌上,接着拿出白子和黑子,开始教他下棋。 坦白说,她的棋艺虽精,能够对弈的对象却不多。身为祁府千金,原本就有诸多限制,她既没有所谓的姊妹淘,也没有可以谈心的对象。因为是家中的独生女,没有可以撒娇的哥哥或姊姊,父亲又严厉,要求她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即使是一盘棋都不容许她出错。 “不对,这粒黑子要摆这边,一粒子下错,就可以坏了整盘棋。”她指导邪神如何放子。 所以,当他说想学下棋的时候她真的很高兴。因为缺乏朋友的她,经常都是一个人负责下黑白两子,没有人会在一旁观战,也没有人会给她意见,她只能一个人排棋盘。 “原来如此。”他懂了。 无独有偶,邪神也拥有一个寂寞的灵魂。两颗寂寞的心,在这一刻不可思议地交会变得温暖。 祁怜教得尽兴,他学得有趣,很快就学会怎么下棋。 “你学得真快。”当祁怜再第七盘棋败阵下来时,不禁发出惊呼,难以想像这是他第一天学棋。 “小看我可是要吃大亏的。”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兴奋全写在脸上,顷刻由男人变成小男孩,等待大人的赞美。 祁怜的心在这一刻揪紧,无论是男人或是男孩,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迷人,在在迷惑她的心。 “可惜你不是人。”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他一向就觉得人很可悲,思想污秽,还要被七情六欲所困,所以他才想要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因为如果你是人,就能体会我的感觉。”就能明白她的困惑,和揪住胸口那股痛。 “这很简单。”一点都不困难。“我只要抓住你的思绪——” 他这回成功准确地看透她的内心,本以为会看见一些反抗他的想法,却只看见遗憾和怜悯,这两样都是他不懂的情绪。 “你能看穿我的想法,却控制不了我的感情。”她只要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遭遇阻碍——由她的感情产生出来的阻碍。 没错!他是无法控制她的感情。事实上,他根本不懂感情是何物,又要怎么控制它? “对,我无法控制你的感情。”他喃喃承认,不懂感情有何重要。 “这注定了这场赌局你必输无疑。”她怜悯地看着他,很为他心疼。 “我会输?”他听了以后脸色大变,一脸不敢置信。 “对,你会输。”她肯定的点头。“你连‘爱’是什么都不了解,又如何让我爱上你?就算我真的爱上你了,你也不知道。”他好可怜,也好可悲。一心想要吸取她的灵魂成为神,但他却连神基本的理解能力都没有,就算最后真的让他成了神,也只能成为一个无心之神。 邪神听完她的话以后大受打击。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没有想到,他未曾拥有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感情。他拥有人的外表,人的思维,却少了人的感情,这注定他必定会输掉这场赌局。 “这一点都不公平。”他愤怒的抗议。 “哪一点不公平?”她反问他。“从头到尾,都是由你制定游戏规则,我只能被迫配合。” 不错,听起来好像他占尽了便宜,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会输,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你知道,对不对?”他眯起眼睛打量她,无法接受即将到手的胜利突然间风云变色。 “知道什么?”请把话说清楚,别打哑谜。 “知道这是一场我必输无疑的赌局。”他火冒三丈地瞪着祁怜,考虑该怎么惩罚她才好,居然敢耍着他玩。 “不,我也是刚刚才想通。”她冷静的态度着实令人火大,邪神忍不住发火。 “你这个狡猾的女人!”他起身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与她对视,眼中净是愤怒与不甘心,他怎么能就这样认输? 事走至此,她终于可以得意的宣告她的胜利。但不晓得怎么搞的,她只觉得他很可怜,枉费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和时间,结果只是白忙一场。 “你以为你赢了,对不对?”他残忍的微笑,如论如何都不愿意认输。 “事实摆在眼前,你控制不了我的感情。”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好可怕,仿佛想把她拖下地狱。 “不见得。”他不会推她下地狱,他对她另有安排。 祁怜不解地看着他,事到如今,他以为他还能赢吗? “我要带你回我的地盘。”他当然能赢,绝对要赢。 “什么?!”她不相信地摇头,他是不是疯了? “你一定很好奇我的来历,我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知道她一直对他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该是回应她的时候。 她不否认她是对他充满好奇,但是—— 随着他的一个狠瞪,祁怜被卷进黑暗之中,即使她喊破嗓子也没人听见。 过了许久以后,兰儿终于醒过来。 “糟了,我居然睡着了!”兰儿情形以后拼命打自己的头,骂自己不小心,竟然在大白天睡觉。 完蛋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兰儿想起祁老爷的吩咐,匆匆忙忙冲进祁怜的房间,祈祷祁怜一定要平安无事待在房间里,否则她就死定了。 只是,她晚了一步。 祁怜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不知何时完成的棋局。 “啊——”兰儿用手捂住嘴尖叫,引来祁府所有仆人关注。 “不好了,老爷,小姐不见了!”兰儿又哭又叫的跪在主子面前认错,然而祁老爷已经没有心情责怪她。 他最疼爱的独生女不见了,凭空消失。 “找,所有的人都给我出去找!”祁老爷焦急地大吼。“就算翻遍附近的每寸土地,也要把小姐给我找回来!” 第四章 好黑、好冷,这儿是什么地方? 祁怜先是被邪神卷入一片黑暗,而后随即被带到这里,接着就是一片无止尽的沉默。 这儿好静,静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静得好像随时会遗忘时间。 它张开五指,但是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竟然黑到连手指都看不见。祁怜倒抽了一口气,被这宛如会吞噬一切的黑暗吓着,更无法想像如果人一辈子都住在这个地方会如何?一定会发疯吧? 她可以感觉到邪神就在身边,是他把她卷进这无止尽的黑暗,她应该感谢至少他还陪着她,没有丢下她一个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就坐在她身边,无声地支持着她。 “我的洞穴。”邪神撇撇嘴,早已习惯这样的黑暗。 “洞穴?”是啊,她早该想到他会将她带回山上的洞穴,他之前已经警告过她。 “我就是在这里生成的。”他仰头看穴顶,已经忘了上次光亮透进洞里是什么时候?似乎从他有意识开始,这里就是这么黑。 “生成,什么意思?”她注意到他使用的字眼相当特殊。 “你曾经问过我,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着四周的黑暗自嘲。“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集合人们邪念所产生的形体,人们的念头越邪恶,我的力量越强大。” 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使用那个字眼吗?她知道他住在山上的洞穴,但不知道这个洞穴会如此冰冷。 她虽然看不见邪神,但可以想像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必定是落寞的,因为他的语气虽然满是自嘲,却充斥着更多的无奈。 ===================================== 因为我想离开那该死的洞穴。 ===================================== 她想起昨儿个她问他为什么想成为神,他的回答。身体开始不自主地发抖,如果换成要她长年都在这冰冷的洞穴生活,她也会想办法离开吧! “你在发抖。”他忽地握住她的手,这是她被带来这个洞穴,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没有。”她矢口否认,不想败在这样的温暖之下,但现实好像由不得她。 “你是因为得知我的真实身份,而害怕到发抖吗?”他由后面抱住她,祁怜的柔背顿时落入他的胸膛之中,她一直颤抖不止的手臂,也因为他的圈紧环绕而得到压制。 他是如此温暖,不但温暖了她的身体,也温暖了她的心。如果说她是害怕他才怕,只觉得困扰。 “嗯?”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她恍然明白,原来困扰她的并非他不是人的事实。而是他无时无刻的挑逗,她往往会在自己的心跳间迷失方向。 “我、我怕黑。”祁怜不想让他知道她是因为他而发抖,只是话一出口她马上骂自己是傻瓜,他能看透她的心。一定知道她在说谎。 邪神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放开祁怜,伸出手指向洞穴里的山壁,他每指向一次山壁,山壁的油灯就自动点燃一盏,一直到整个山壁的灯全部点亮,他才放下手。 只见原本阴暗的洞穴瞬间灯火通明,比洞穴外头还亮。 “这样你就不怕了吧!”他的嘴贴住她的耳边低声呢喃,宛如情人间的耳语瞬间撩起她体内的热气。 祁怜顿时僵住不敢动,怕她一动他更加收紧手臂,引来她体内更多奇怪的反应。 “其实我不是怕黑。”她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她在说谎,却还是相信她的话,真是矛盾。 “我知道,你怕的是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自嘲,这也难怪,在她眼里他和怪物无异,应当要怕。 不,她怕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她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照理说她应该讨厌他、唾弃他,可是她却完全产生不了那种情绪,真是很奇怪…… “你在想什么?”他沙哑的问。 “你能看透我的心,你自己看呀!”她偏过头赌气回道,气他为什么老是喜欢多此一举。 邪神没答话,祁怜原本还在生气,见他突然间不说话,好奇地把脸转向他。 邪神沉默了半晌,最后不甘心的承诺。“不,我越来越无法看透你了。” 祁怜惊讶到朱唇微开,无声要求解释。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你的心开始弥漫着一股很重的雾气,阻挡我窥探你的思绪。”他说。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问她在想什么,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不是故意捉弄她。 “为什么?”她不懂,她并没有任何改变。 “不知道。”他耸肩。“也许是前世留在你体内的灵力开始发挥作用,试图保护你吧!” 这个解释很合理,易真大师很早就跟她说过,她的前世灵力太强,即使经过轮回转世,依旧会残留部分灵力,所以他这一世的灵感才会这么强,全因前世的关系。 “我懂了,正因为如此,你才会把我带回洞穴。”这里是他的地盘,可以增强力量,对他比较有利。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是我受够干扰。”他耸肩,可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 “干扰?”怎么说。 “我可不想成天应付你爹的突袭,或是弄昏你的女仆,那太麻烦了。”他没那个耐心。 “你会后悔。”他不提起她爹她都忘了,现在她爹一定发动全府的仆人到处找她。 “我?”他挑眉。“我会后悔什么?” “后悔把我掳走。”她淡淡答道。“依我爹的个性,就算要他翻遍这附近所有土地,他都会把我找出来,你这个洞穴有可能保不住。” 她父亲虽然乐于行善,却也有阴狠、精明干练的一面,否则不可能掌控祁氏如此庞大的资产,他最好小心一些。 “到了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很高兴。”他语带讽刺地说道。 “我为什么会高兴?”她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我若是被消灭,就没有人会来烦你了。”这样还不值得高兴吗? 他说得没有错,一旦他被消灭,她就可以回头过她的太平日子,再也不必成天心惊胆跳,担心害怕他什么时候又要闯入她的房间偷窥她的心。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被消灭,她的心就不停地抽痛,难受到无法呼吸。 “你怎么不答话?”这洞穴已经够安静了,拜托别再沉默,很闷。 祁怜无法明确说出自个儿的心情,她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况且她也不该说。 “我累了,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他无法像以前一样轻易看透她的心,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这里唯一能够让你依靠的是我的怀抱,你要依靠我吗?”他和她开玩笑,顺便测试她的胆量。 他的语气戏谑,表情隐隐透露着寂寞。即使洞穴内火光炯炯,依旧赶不走存在他内心的寒冷。思及此,她的心情跟着波动,仿佛也跟着他一起坠入黑暗,跟他一起无声呐喊。 “如果真的没有选择,也只能这么做了。”她不明白的地方很多,其中最让她惊讶的是自己的举动,她居然会点头。 邪神先是惊讶地看着她,而后露出兴奋地笑容,伸出手将她拥入怀,让她靠着他的胸膛休息。 好温暖。 祁怜原本只是想逃避他的问题,才会假装疲累,没想到自己会恋上这样的温暖,只能说这洞穴实在太冷了。 还有,他的心跳。 她闭上眼,聆听不断传到她耳朵内的规律跳动,他的心跳声让她想起幼时玩的拨浪鼓,那个时候她父亲没有现在这么严厉,闲暇的时候都会拿拨浪鼓逗着她玩。 真糟糕,她好像越来越习惯他的拥抱,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祁怜就这么靠在他的胸膛入睡,邪神低头看着怀里的佳人,胸口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的睡脸真像仙子,他真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看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如同祁怜,他也不知道胸口那道郁闷所为何来,但他想珍惜她的心情是毋庸置疑的。 他很自然地在她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睡梦中的祁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看了不由得失笑。 他抬头打量环绕整个洞穴的灯火,感觉洞穴好像不若以往冰冷,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温暖。 ……是梦? 祁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心中满是疑惑。 她记得自己被邪神掳去山上的洞穴,那儿又湿又冷,孤独仿佛永无止尽,让她不由得心生同情,甚至投入他的怀抱,和他一起取暖。 ……这么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做梦,更本没有这回事? 祁怜翻开被子,下床穿上鞋,走到门口打开门,放眼望去就是花木扶疏的小花园,确实是她的院落。 她迟疑了一会儿,走出房间,往更远的园子走去。 祁怜走到主花园的凉亭,垂眼看着水池里悠游的鲤鱼这座仿江南造景的园林是她父亲最喜欢的地方,他老人家时常来此休憩。 没错,这儿的一草一木、一梁一柱都是属于祁府的风景,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被掳走,一切都是梦境。 然而很奇怪地,眼前的景致虽然跟祁府一模一样,但却没有半个仆人走动,也未闻半点声音,这就不合常理。 “你醒了?” 正当她百思不解的当头,背后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转身打量邪神,他正双手抱胸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模样非常潇洒。 他的出现至少证明了一件事,这不是—— “这不是做梦。”他代替她说出心里的话。 “你又看透我的心了?”她平静地看着他走近,毫无意外他恢复原先的力量。 “只能看见一点点。”他走到她面前站定。“看来你前世遗留下来的灵力比我想像中强上许多。”连回到自己的地盘都无法扭转劣势。 “那不就无法达成你掳走我的目的?”她挑眉。 “或许吧!”他耸肩。“不过谁在乎呢?这只是小事。” 掳走她之前,他还那么生气,现在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转变心情的速度还真是快。 “你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吃饭?”他忽地问祁怜。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抬头看天色,天空是那么蔚蓝,太阳仿佛永远不会落下,但她知道眼见不能为凭,这一切都是他变出来的梦幻。 “不晓得,你在乎吗?”他问祁怜,她想了一下摇头,就算她说在乎他也不会放她走,何必多费唇舌。 “很好,因为我也不在乎。”他乐于活在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特别是他身边又有她陪伴,谁还去管时间。 “不过,饭还是要吃。”他是无所谓,但不能让她饿着。 祁怜怀疑的看着他,纳闷他要怎么做到他说的事情。 “我都能够变出你家,一顿饭和几个仆人又有什么问题?”看穿她的思绪,邪神随便弹了两下手指,就有五、六个仆人端着饭菜从桥的一端走过来,将饭菜放在凉亭中间的石桌上排好,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以后,又从原来的地方回去,一直到完全消失。 “有这么强大的法术真方便,只要弹弹手指,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到。”她走到椅子坐下,邪神也随后入座。 “没有你想像中方便,要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她太天真了。 “要付出什么代价?”她追问。 要忍受无止尽的黑暗和冷到骨子里的寒气,还要承受人们的怨念和邪念,有时强烈到他几乎无法负荷。 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抱怨,却是不争的事实。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虽然是事实,他却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轻易察觉原来他也有弱点,而且这些弱点就跟人类一般可笑。 “我发觉你真的很喜欢打哑谜,你真的是神吗?”她柳眉微皱的抱怨,很不欣赏他的态度。 邪神勾起一边的嘴角,发现她的想法十分有趣,她似乎对任何事都有既定的看法,只要一发现事实与她的想法不符就会不高兴。 “你觉得神应该怎么做?”他打趣地问。 “我不知道。”她有些迟疑的回答。“但我总觉得神应该再干脆些。” “干脆?”他挑眉,她的想法果然很有趣。 “你应该直接说出内心的想法,这样才大器……” 她的话还没说完,隔着他俩的石桌忽地凭空消失,她也不知道何时坐上他的腿。 祁怜连眨了好几次眼,方才回神。 “如果我干脆说出内心的真正想法,我怕你会吓死。”他左手圈住她的纤腰,右手大拇指抚摸她的唇瓣,笑容可恶。 “你想做什么?”他又施法了,害她差点来不及反应。 “你说呢?”他的声音沙哑而诱人,一听就知企图。 祁怜告诉自己赶快逃开,他又想吻她,然而她的头却动不了,心跳为之狂奔。这并非他施的法术,而是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束缚,她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绑住,再也逃不了…… 他的嘴唇果然如她所预料一般落下来,如同蝴蝶轻盈地在她红艳的双唇间飞舞,温柔地攫取停留其上的芳香。 祁怜迷惑地开启朱唇,她以为他会狂暴的吻她,然而暴风却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挑逗,他吸吮她樱唇的方式,好似她是天上赐予的仙果一般珍贵,即使他的舌头已经伸入她的芳腔,她也不觉得冒犯,反而掀起一股强烈想要回应他的欲望。 这是怎么回事,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坏了吗?被他这么吻着拥着,她竟然也不觉得羞耻。 “这就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着实好好吻了她一番,他勾起嘴角微笑,将她紧紧拥住,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祁怜小嘴微张,心中无限迷惘。她明明知道他不是人,甚至连他的吻都有可能是假的,却仍然忍不住把他当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来看待。 “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脸靠在她的柔背呢喃,眷恋她的芳香。 “你又在窥视我的内心。”更糟糕的是她好像越来越不介意,或者说习惯。 “我没有。”莫要诬赖他。 “那你为何知道我的想法?”她惊讶的问。 “直觉。” 如果真的是直觉,他的直觉也未免太准,但感觉上他又不像是说谎,在在教她迷惑。 “咱们继续吃饭吧!”他放开她,弹了两下手指又把原先消失的一桌子饭菜变回来。 “我不饿。”她摇头。 “我不希望你饿成皮包骨。”他皱眉,很喜欢她目前的身材,不胖也不瘦,刚刚好。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她噗嗤一笑,认为他想太多了,她没兴趣虐待自己。 “那就好。”他很少看她笑,但她其实应该多笑的。她的笑容很美,就像朝阳一般灿烂,把他的心照得暖洋洋,连嘴角都无法停止上扬。 “既然你不想吃饭,那咱们干脆来下棋好了。”他一挥手,桌上的饭菜随之消失,换上棋盘和两盒棋子。 祁怜再度笑开,她早说过一旦学会下棋,会爱上对弈,事实证明她的话一点都不假。 她坐回原先的位子,认真和他对弈。虽然他是初学者,他的天分却让她不能等闲视之,每一着棋都下得格外小心。 相对之下,他就下得很轻松,同时无法理解她为何这么认真?她好像做什么事都要把自己逼到喘不过气来,真是奇怪的性格。 “轮到你了,邪……”她不知道怎么叫他,叫他邪神好像不对,别扭又奇怪,他说不出口。 “怎么了?”她看起来很踌躇,似乎为什么事烦恼。 “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她老实说出内心的犹豫,邪神闻言顿了一下。 “也对,我没有名字。”他是由人们邪念所生成的形体,可不像她有父母,就算他的外表再像男人,也是徒然。 她不知道的是,名字对于如他一般的精怪是有意义的。他不取名便罢,一旦取了名字并且被人知道,就会被迫现出原形,屈时就算他的力量再强大都没有用,自然抗拒不了这存在天地间的古老法则。 然而,他也不想一直这么生活下去。三百年来,他不曾听过别人喊他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渴望从她的小嘴听见他的名字,但先决条件还得他有名字才行。 邪神当下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有名字,即使这个名字可能会危害到本身,他也要拥有。 “既然我没有名字,就由你来帮我取名。”他将这个重责大任交给祁怜,她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 “我帮你取名字?” “嗯。”他点头。“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会太困难,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这个忙说好帮也好帮,说困难也困难,毕竟她从来没有帮别人取过名字。 她想了又想,发现一个名字很适合他。因为他来去像一阵烟,浑身散发出迷人的邪气,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会十分贴切。 “那么……你就叫邪云好吗?” “邪云?”他皱眉。 “我只是觉得适合你,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可以再想另一个名字。”她见他好像不是很满意,连忙补充解释。 “不,这个名字很好,就用这个名字吧!”他阻止她再费神。 “真的吗?”她闻言喜出望外,笑得格外开心。 邪神点头,一旦他接受这个名字,就等于跟天地定了一个无形的契约,不能后悔,也不能更改。 “那么,轮到你下棋了,邪云。”她对他甜甜一笑,作为他接受她为他命名的回报。 他起身走向祁怜,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拥入怀紧紧抱住她,激动到无以复加。 “邪云?” 是了,就是这个名字。 经过了三百年,他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人们口中的邪神,更是她的邪云。 第五章 “还找不到小姐吗?” “是的,老爷,小的已经动员府里的所有的下人去找,还是没找到小姐。” “官府那儿呢,已经派人通报了吗?” “通报了,官差们也帮忙找了,但还是没有小姐的下落。” “再去找,非找到小姐的下落不可!” 正当祁老爷为寻找祁怜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山上的洞穴却自成一个小世界,邪神布下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结界,谁也进不来。 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在这个邪神创造的世界中,只有他的意念才是真实,剩下的都是虚幻。 然而,随时虚幻,处在虚幻中的两个人却非常开心,尤其是祁怜,少了祁老爷严厉的关注,她似乎更能自在地呼吸。 “老是在下棋,不下了。”他们在凉亭下棋下得好好的,邪神却突然把手中的黑子丢回棋盒,怎么都不肯继续。 “你真是没耐心。”祁怜瞄了他一眼,不晓得他在发什么脾气,十盘棋里有五盘都是他赢,他还不满意,莫非要她十盘皆输他才高兴? “下棋虽然好玩,下久了也会腻。”邪神嚷嚷。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别忘了,是他自己把她掳来这里,可不是她要求他带她来,还好意思抱怨。 当然有,就怕她没胆子听。 邪神发现自己近日来对祁怜的欲望有增无减,从一开始的戏弄转变成真正的渴望。最近更是只要一想到她,呼吸就会突然变得困难,好像有一把火灾体内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他知道,那是想要得到她的欲望。这样的欲望他很熟悉,来他的洞口祈愿者都燃烧着同样的欲望。 我要你。 他虽然很想这么对她说,可很奇怪地,他竟然说不出口。在那股欲望在他体内燃起之前,也什么话都敢说,现在也说什么都顾忌。他是变得胆子小了,还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牵制他?他也不清楚。 “邪云?” 他尤其爱听她喊他的名字,每每教他莫名的兴奋。 “我在想,或许咱们可以打雪仗。”他为了掩饰失态随便乱扯,没想到倒引出祁怜的兴趣来。“打雪仗?”她听到了眼睛为之一亮。 “怎么,你没玩过?”他打量她过于兴奋地表情,挑眉问。 “没玩过。”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自己好像太失态了。 “怎么会?”连他都懂的游戏,她竟然没玩过,真不可思议。 祁怜耸耸肩,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人人都在玩的游戏,身为祁家大小姐的她就是不能玩,因为对她爹来说这游戏太粗野,他不喜欢她玩,府里也没有人敢同她玩。 “我知道了,就打雪仗吧!”他虽然已经失去看穿她心思的能力,却不会看错她脸上的落寞,原来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各有各的寂寞。 “嗯。”她兴冲冲地点头,但见他大手一挥,原本还是春意盎然的园林,顿时下起雪来。 她再次感受到拥有法力的好处,只要随便一挥手,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无论是复制出她家或是更换季节,他都能随心所欲。 纷飞的大雪,忘我地在园林中迅速地累积成厚厚的一层,不到一刻的时间,他们便能打雪仗。 真的很神奇。 祁怜瞪大眼睛看着雪像下雨一样地落下来,至少半天才能累积的厚度,一下子就达到。她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施法术搞出来的,却仍然对这片美丽的雪景深深着迷,迫不及待向下去打雪仗。 好冷! 随着大学累积的速度加快,寒意也越来越重,气温低得她直打哆嗦。 邪神见状马上便来意见貂皮斗篷披在祁怜的身上,并且体贴地帮她把带子绑好。 “别以为这是法术就不需要保暖,你眼见的景色,看起来梦幻,其实非常接近真实。”他因为法力强大,变出来的不管是食物乃至于这场大雪都和真的无异,感觉一模一样。 祁怜拉紧身上的斗篷点点头,不断透进她身体的寒气,真实他的话并没有错。这场大雪是真的,即使它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仍是冷得教人不住地发抖。 “差不多了。”他看四周已经是白茫茫一片,积雪的厚度足以打雪仗,连忙扬起手让大雪停止,于是原本如雨般倾泻的大雪,瞬间变得有如柳絮一般轻盈。 “好了,咱们可以下去了。”他伸出手,带着她走下阶梯到林园中间的空地打雪仗。她把手放进他的大掌之中,发现他的手心暖烘烘的,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 “你不冷吗?”她迷惑地看着他的装扮,她已经披上貂皮斗篷,他身上却还穿着夏衫,和四周的环境一点都不搭轧。 “我?”他随着她的视线看自己身上的装扮,回道。“我并不觉得冷,但如果你觉得很奇怪,我也多穿一件衣服好了。”他才刚说完,手上就多了一件斗篷,当着她的面披在身上。 这是祁怜来到此处后第一次感受到两个人的不同,他至今的种种表现,都让她有种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的错觉,但今天的这场大雪,提醒了祁怜他们确实不一样。 “走吧!”他握紧她的柔荑,小心将她带下台阶,体贴地表现如一般男子并无二致,让她更加迷惑。 他最近甚至不再窥探她的心,虽然他说过他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但她猜想就算他仍拥有这个能力也不会使用,他似乎刻意让自己完全像人类,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很难参透。 “我是个男人。” 每当她出现迷惘的表情,他一定会一再重复说这一句话,这个时候祁怜不得不怀疑他又窥探她的内心才能准确无误地抓准她的心思。 他说过,他早已经失去窥探她内心的能力,是她的表情让他不由得心焦,到底他要如何表现,她才能不胡思乱想? 雪白的美景掩盖了原来的春意,却掩饰不了他们内心的疑虑和焦虑。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开心的打雪仗。 “打到你了!”祁怜将手中的雪球用力地朝邪神丢出去,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开始多了一副手套,想来也是她的杰作。 “可恶,看我的。”他没来得及避开,胸口挨了一记,但他随后还以颜色,捏了一颗雪球还击。 “中了!”他比了一个我最行的手势,表情兴奋得宛如一个孩童。 祁怜嘟起嘴,不甘示弱地捏了一个特大号的雪球想要给他一记重创,他伸长手抗议她犯规。 “不是说好,不能用这么大的雪球打人。”他摆出防卫姿势,四处找掩护。 “我才不管刚刚是怎么说。”她耍赖。“反正我一定要报复,谁叫你突然偷袭我。” “是你先打我的。”怎么把过错全推到他身上? “才不是,是你先打我的。”她睁眼说瞎话,他差点没有气炸。 他“邪神”的封号干脆送给她好了,竟然比他还要狠。 祁怜摆好攻击姿势,手拿着特大号的雪球追着他跑,两人面对面僵持半天,最后她终于逮到机会把球丢出去,正中他的俊脸。 “你!”他摇头甩掉脸上残留的雪,模样好像一只落水的小狗,看得她非常开心。 “活该,谁教你欺负我。”她耍赖到底,吃定他了。 “我非教训你不可!”他决心让她知道他的可怕,人们叫他邪神可不是叫假的。 “啊——”她看他扑过来,一边尖叫一边跑给他追,才跑了几步便被他扑倒在地。 “抓到你了!”他由后面抓住她顺势翻身将她搂在身上,自己则成了垫背。 “不公平,我不依。”她边笑边抗议,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尤其当她发现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块儿,更是生不了气。 他们的呼吸急促,由两人嘴里呼出来的白烟纠缠交融,一如双方揪紧的心情和突然蜂拥而至的欲望,在这冰天雪地里,接吻似乎是最好的取暖方式。 邪神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慢慢朝自己压近,他们的双唇毫无意外地融合在一起,一如他们的呼吸。 虽然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但他们的感觉并没有随时间停止,反而以飞快的速度拉近彼此的距离。 起初邪神只是吮吻,只是品尝她樱唇上的芳香,但这些日子做过无数次的浅吻再也满足不了他,这回他更加深入她的芳腔,用火热的舌头挑起她的感觉。 芳腔不期然遭受袭击,就算祁怜想挣扎也无从逃避,她的舌头如同火一般席卷她的芳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嘤咛抗议,未料却更加撩起他的欲望。 他大胆地用舌撩拨她的舌头,邀她一起共舞,这吓坏了祁怜。她想说不,想要起身,然而他铁腕硬是禁锢着她,不让她逃开。 她于是被迫学习大胆,被迫放开自己的感觉,知道她也被欲望淹没。 在这片由法术一手打造出来的美景之中,只听得见两人悠悠的叹息。 那是深不见底的欲望,不知何时爆发。 祁怜因为穿得太少,几乎在他们打完雪仗后便染上了风寒,这可急坏了邪神。 他是由人们邪念生成的形体,纵然有男人的外表,却不懂人世间的生老病死。 他不会变老,更不会生病,当然也不懂得怎么照顾病人。他是可以到外头去抓一个大夫回来为她治病,但这同时也意味着,祁怜被他带到洞穴里的事会因此走漏风声,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焦急地看着床上的祁怜,她的小脸发红,一项红嫩的樱唇却相反地发白,额头不停地冒出细汗。 邪神猜想,她应该是发烧了。他曾在人们的意念中看过同样情形,也看见人们每当遇见这种状况,会想办法降低病人的体温,人们多半是用冷水擦拭病人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直到病人高烧退去。 他依样画葫芦,也学人去捧了一盆水,用干净的布块不断地擦拭她的额头。祁怜不晓得梦见了什么,神情非常痛苦。他不知所措地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只要是人,就会生病,就要解咒这种折磨吗? 邪神无法想象自己生病的样子。 他虽然长年住在冰冷的洞穴,但由于他并非人类,不会受寒气侵蚀,根本无法体会生病的感觉。 ========================================= 如果你是人,就能体会我的感觉。 ========================================= 她曾经这么对他说过,当时他何等愤怒,气得当场把她掳走以示惩罚。 他以为她在耍诈,明明知道这是一场他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赌局,还故意与他立下赌约。现在,他知道她没有骗他,她是真的为他惋惜,因为他不是人,不懂得人的感情。 然而心头那股几乎要把他烧穿的焦虑究竟是什么?他从来不曾这么惊慌过,如果这还不叫感觉,他真的不知道要称它为什么? 仿佛要回应他似的,祁怜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急忙回神,慌乱地发现到她的额头又沁出细汗,只得赶快再用冷水擦拭。 几个时辰下来,他就这么一直不断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她退烧。 “太好了。”瞧见她逐渐恢复原来的脸色,他安心不少,以为她已经度过难关,但事实不然。 她是退烧了,但却开始畏寒,即使已经裹了厚重的被子,身体依旧不停地发抖。 “这是怎么一回事?该死!”他以为她已经战胜病魔,殊不知它的厉害远远在他之上,短暂的胜利并无法永保安康,他想止住祁怜的寒意,得采用更激烈的手段。 他由于了一会儿,而后咬紧牙根脱掉鞋子上床,动手除去祁怜身上的衣服,她完美无瑕的玉体瞬间暴露在他眼前,成了三百年来最大的诱惑。 他一向无法抗拒诱惑,特别是他的心此刻蠢蠢欲动,如果可以,他会当场要了她,可惜他无法这么做,现在拯救她的生命列为第一优先,其余一切都可以滚一边去。 邪神同时脱掉自己的衣服,和祁怜裸裎相见,但他无暇兴奋,一心只想要暖和她的身体,没别的想法。 他将她搂入怀中,让她的脸靠在他的胸膛,吸取附着其上的温暖。 他的心脏怦怦地挑,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生命的规律,在她的面前,他永远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他的体温,他的心跳最真实不过,这一点不容怀疑。 在黑暗梦境徘徊的祁怜正找不到出口,不期然听见熟悉的律动声从远处传来,于是走往哪个方向,她没走一步,声音就更清楚。 是邪云的心跳声!她只要听见他的心跳声,就觉得安全,就会依赖。 邪云的心跳声,引领她走出黑暗梦境,返回他的怀抱之中。 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祁怜的嘴角扬起,在邪神的怀抱中找到温暖,那是华服和显赫世家所无法给她的。 在他怀里,她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不再是祁家的大小姐,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她可以在他的怀抱中撒娇,或只是静静拥着他,她就会觉得幸福…… 黎明的光亮取走黑暗,在这个由邪神所制造出来的世界,日升与日落皆随他喜欢。 祁怜在黎明中醒来,她不知道自己生病,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在黑暗中徘徊找不到出口,正犹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听见远方传来邪云的心跳声,她直觉地往哪个地方走去,马上就找到出口,之后她就落入他的怀抱,听着熟悉的心跳,直到她睡着。 这么说来,她是在作梦了。 她睁开眼,决定该是下床的时候,她不能一直这么赖在床上。 怦怦!怦怦! 然而,在她耳边持续传出的心跳声,告诉她这可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她眨眨眼,贴住她脸颊的宽阔胸膛,祁怜在熟悉不过,但通常都是隔着一层衣物,而不是这么毫无节制赤裸地展现在她面前,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一起躺在床上? 有太多的疑问在祁怜脑海里翻搅,当她发现不止是他没穿衣服,她自己也赤身裸体的时候忍不住发出尖叫。 她爬起来拿起被子裹住自己,看见他仅穿着一件长裤时又大叫了一次。 “啊——” 这下了邪神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免得耳朵被她给叫聋。 “干嘛大呼小叫?”照顾了她一整夜,他才刚入睡,不需要一大早就用这么热烈的方式感谢他。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掀开被子看了下自己的身体,没错,她未着片缕,一定是被他扒光了。 “我对你做了什么?”他迷迷糊糊看着她,最近他才学会睡觉,发现短暂的休息对恢复元气挺有帮助的,才刚开始习惯,她就来搅局。 “我、我为什么没有穿衣服?”她小脸通红一片,“还有,你、你也……”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要他自己想。 “你生病了,祁大小姐。”他翻白眼。“你高烧不止又畏寒,我为了帮你取暖可说是费尽心思,你不但不感谢我,反而还误会我,想想真不值得。” “我生病了?”祁怜愣住,她完全没有印象。 “你染上风寒。”他解释。“我为了照顾你,一整夜都没睡,你好歹也该跟我说声谢谢。”虽然不睡觉对他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这是心意问题,懂吗? “你亲自照顾我?”自己染上风寒祁怜并不觉得惊讶,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受寒是很正常的事,让她惊讶的是他的举动。 “嗯。”有什么不对吗? “你干嘛不让女仆照顾我就好了,还要自己动手?”这就是她为什么惊讶的原因。“变出几个女仆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经她这么一提,邪神才悄然发现自己的多愚蠢。就像她说的,他只要变出几个女仆,再反她交给女仆照顾,他也落得轻松。 是呀!也是何苦来哉?他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说不定他变出来的女仆比他更懂得如何照顾病人。 “所以说你多此一举。”祁怜相当不给她面子的取笑他,他当场脸红,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因为我不想把你交给别人。”就算他是傻瓜也好了,也是个认真的傻瓜。他第一时间就没有想过假手他人,现在也一样,从头到尾,他就想自己照顾。 “那不能算是别人,是你变出来的女仆。”她被他眼中的认真吓到,他似乎很看重这件事,容不得她拿来说笑。 “都一样,我就是不要别人碰你。”那是一种陌生的占有欲,在还没有遇见她之前,他从来不会被这种情绪困扰。 祁怜小嘴微张的看着他,同时也被困扰了,她以为他们之间只存在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没想到还有别的。 他想狩猎她的灵魂,也想狩猎她的心。那发自内心的欲望,呐喊着将她拥入怀中,呐喊埋入她的体内,和她一起疯狂直到天崩地裂。 为什么不呢?他是邪神呀!就在不久前,他还恣意妄为,今天怎么就犹豫起来了呢? “邪云。” 没错,既然她喊了他的名字,他就有抱她的权利。因为这名字是她帮他取的,天地间只有她能这么喊他,是他们两人共人的秘密。 他伸出手,用力将祁怜搂进怀中,顺手拉掉她的被子,动作之俐落,让她措手不及。 “邪云?”她不知所措地仰望他的脸,他的表情看起来充满决心,像是要做什么。 “我要你,祁怜。”他单刀直入说出内心的欲望,祁怜除了眨眼以外还是眨眼,虽然她隐隐约约知道这一刻迟早会发生,但是太快了,她还没有心理准备。 “你不要开玩笑了。”她偏过头,却被他转回来,大手抓住她的下巴不容她逃避。 “你知道我一向很认真的。”他目光烔烔的回道。 是啊,他一向很认真。 从他宣示要吸取她的灵魂开始,她就不认为他在开玩笑,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这么复杂,远远超过她所能够负荷的。 “邪云……”究竟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关系变了呢?也许就从她帮他取名字开始,她不应该如此多事…… 他低头吻她,火热的舌头不再只是安于她的唇瓣间徘徊,而是直接深入她的芳腔,撩拨她的舌头,引领她和他一起翩翩飞舞。 只见他们的唇瓣一会儿似蝴蝶双飞,一会儿如同野火燎原交缠,接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惯玩的游戏,如今他们要向更深一层的关系挑战。 他将她推向床褥,解开自己的裤头,让自己和她一起完全解放。 养在深闺的花朵最为娇美。 在他刻意用情欲灌溉下,祁怜用今生最美的姿态,绽开成一朵情欲之花,在芙蓉帐内恣意渲染颜色。 第六章 祁怜在自家府里离奇失踪的消息,终于纸包不住火,以燎原的速度在城里散播。 先是祁府附近的住家窃窃私语,待官府也加入搜寻以后,很快成了街头巷尾讨论的话题,大伙儿莫不关心这起离奇的失踪事件,毕竟祁老爷是附近一带知名的大善人,对邻里有诸多贡献,许多热心的民众也帮忙协寻,然则佳人芳踪飘渺,纵使祁老爷翻遍附近每一寸土地,依旧找不到祁怜。 一定是邪神大人,这一定是邪神大人干的,除了邪神大人以外,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可以将祁怜从守卫森严的祁府掠走,这一定是邪神大人干的! 祁老爷整日忧心忡忡,担心爱女的安全。城镇的另一头,孙大均的心却因这个消息而飞扬,整天期待邪神能把祁怜带到他面前。 他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就是等不到邪神的踪影。 奇怪,邪神大人明明答应过他,会在适当时机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邪神大人为何还不来呢? 孙大均实在等不下去了,决定亲自到山上找邪神问个仔细,顺便打听祁怜的下落。 这天,他独自一个人来到邪神居住的洞穴,发现洞穴附近的雾似乎更浓,且空气明显变得稀薄,他还没能走到穴口,便开始头昏想吐,差点因此而却步。 不行,他一定要见到邪神大人,问到祁怜的下落不可! 孙大均只是一个凡人,既无法力,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然而他对祁怜的想念,并不因为邪神布下的结界而有所退让,他忍受着身体的不适,步步朝洞口逼近,脚步蹒跚的在洞口跪下。 “邪神大人!”孙大均气喘吁吁地大喊邪神的名讳,高亢的呼叫声因为洞穴的回响作用放大数倍,不因结界而有所影响。 “邪神大人,您在吗?”孙大均拉开嗓门使劲喊叫,巨大的声音,直直窜入祁怜的耳里。 有人在喊邪云。 祁怜原本呆在邪神为她搭建的书斋看书,不期然听见远处传来疾声呼喊打扰她的清静,不由得蹙紧眉心放下书本,起身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这原本不干她的事,但是邪云一早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对方又喊他喊个不停,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按理说此地已经布下结界,她应该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邪神大人,是小人孙大均呀!您还记得小人吗?”孙大均打定主意就算见不得邪神,也要邪神给个答案。 孙大均?这名字他似乎曾听过。 祁怜第一时间并未察觉孙大均是地方上的恶霸,只晓得他一直喊个不停很烦人,如果邪云每天都要跟这些人打交道,难怪他会不耐烦。 “邪神大人!”孙大均色心坚定,定要见到邪神,就是喊到喉咙沙哑也不肯放弃。 祁怜好奇地朝洞口走去,虽然是洞穴,但是邪神已经用法术将整个洞穴变成祁府的模样,看着祁怜的眼里,只觉得自己是走出自家的大门。 “邪神大人,您终于肯理会小人了。”孙大均隔着一层浓雾,隐隐约约看见有人朝他接近。 他觉得很奇怪,上回来祈愿时洞口尚是一片漆黑,今日却依稀看得见洞穴内的动静,和应该是邪神刻意让他瞧见他的尊容,用以奖励他的诚心。 祁怜同意不解,她不懂得对方为何看得见她的身影,这洞穴不是布下了强大的结界吗?除非是道行高深的道士或是法师,不然应该只看见一片漆黑,可这个叫孙大均的男人,居然能感觉到她朝他走近,并且不断给她磕头。 祁怜和孙大均不知道的是,结界的力量已经变弱,所以孙大均才能顺利接近洞口。在此之前,洞穴一直被强大的结界保护着,若不是因为邪神的力量减弱,孙大均第一时间就会被结界驱逐.哪还能像这样安然跪在洞口? “邪神大人——”孙大均抬头见到祁怜的身影,整个人都呆了,这不是祁怜姑娘吗?她果真被邪神大人带到这儿来。 “祁怜姑娘!”虽然是隔着一层浓雾,孙大均却不会错认祁怜,那小巧的瓜子脸,那细致的五官和柔美的身影,在显示她确实是祁怜没错,邪神大人实现了他的愿望,就要把祁怜送给他了! 祁怜听见孙大均呼唤她的名字吓了一跳,他竟然知道她是谁,莫非他见过她? “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她试探性地问孙大均,孙大均闻言喜出望外,连忙起身朝她走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回去,摔倒在地上。 “哎呀!”这是什么玩意?摔得他好痛。 孙大均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痛了的屁股,揉了几下才想起来祁怜在场,不适合在她面前作出这种粗鲁的举动。 “祁怜姑娘!”然而,朝思暮想的佳人就在眼前,他实在忍不住呀!“小人孙大均,从一年前就一直仰慕你,曾经多次向你的父亲提亲,不晓得你可曾听过小人?” 祁怜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有这么回事,听说他还是地方上的恶霸,他第一次上门提亲时,就被总管命护院架出去,没想到至今还没死心。 “是有听说过你的名字。”祁怜总算想起孙大均,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为何出现在洞口,是想拜托邪云帮他什么事吗? “这是小人的荣幸。”孙大均万分感谢,“你会心平气和的跟小人说话,就代表已经接受小人了,邪神大人果然厉害。”邪神大人一定是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她才会这么平心静气的同他说话,说不定一会儿她就会主动跟他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向来心平气和,甚少发脾气,也没必要发脾气但这跟接受他扯上什么关系? “邪神大人一定都跟你说了吧!”孙大均不愧是只会使用暴力的粗人,完全不动脑筋。 “说什么?”她蹙眉,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极无好感。 “他答应把你赐给我啊!”孙大均回道,“这是我和邪神大人的约定,他答应想办法帮我把你弄到手,我付出生命当作代价。” 本来他还在担心这交易不划算,今日见着祁怜,孙大均更加确定自己做了一笔好生意,几个月不见,她似乎越来越美,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女人味,仿佛被人彻底爱过般娇媚,他真希望此刻就能拉她上床,和她一起翻云覆雨。 “你说什么?”邪云和他的约定? “瞧小人多嘴的,小人不再说了。”孙大均以为邪神已经对她洗脑,不过看情况他好像还没下手,他话讲得这么明白恐怕对自己不利,还是闭嘴好了。 “孙大均——” “你在这里做什么?” 祁怜原本还想多问孙大均两句,邪神却忽地出现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质问她,不过她不怕,因为她更生气。 “这个男人叫孙大均,听说他和你有约定,这件事不是真的?”她看结界外的孙大均就是一副好色的嘴脸,他竟然答应了这种人的祈愿。 “该死!”邪神粗声诅咒,他才离开洞穴一会儿就发生这种事,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邪神大人,是您吧!”孙大均听见邪神的声音连忙跪地磕头。“小的一听说祁怜姑娘不见了,立刻就想到这一定是您干的,感谢邪神大人的大恩大德,帮小人把祁怜姑娘弄到手,现在就请邪神大人把祁怜姑娘交给小人,小人向您保证,事后一定履行约定,将生命献给你您。” 不用祁怜催促,孙大均把所有该讲的和不该讲的,统统都给说了出来,祁怜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向邪神求证。 “你听我解释。”孙大均这该死的蠢材,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到底有没有脑筋? “不必,他解释得够清楚了,你不必多此一举。”祁怜冷着一张脸,转身回她的房间,根本想不到这整件事的背后,隐藏了这么一桩龌龊的交易。 “祁怜——” “邪神大人,您快把祁怜姑娘交给小人吧!”孙大均搞不清楚状况地在洞口叫嚣,惹得邪神火冒三丈,都是这个不长眼的混账惹得祸,他非给他好看不可! “邪神大人——” “滚出我的洞穴,永远不要再来了!”都怪他大嘴巴,这下难收拾了。 “邪神大人,这和咱们的约定不符,您答应小人要把祁怜弄到手——” “住嘴,你这个混账!”他冷冷怒斥。“祁怜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休想再打她主意。” 什么,他强占了祁怜?这还有天理吗? “您不可以这么霸道,邪神大人——” 砰! 孙大均刚想站起来抗议,但见邪神大人大手一挥,孙大均整个人腾空飞起,硬是被扬起的风给弹到洞口十尺外。 “滚!否则有你好看的!”邪神的眼睛发出冰冷的精光,在黑暗中看起来格外骇人。但孙大均豁出去了,祁怜姑娘都被他夺去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是神也要讲道理的!”孙大均不甘心地大叫,“你和我立下契约在先,毁约在后,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就算凡人动不了他,天也不会放过他,一定会惩罚他。 “滚!”邪神再次挥手,卷起狂风将孙大均吹落山脚,孙大均没死算他走运,却也种下日后两人的恩怨。 是这个原因吗? 孙大均充满怨恨的话语,提醒邪云残酷的事实。 他的力量削减,是因为他和孙大均订下契约却没有履行约定,所以结界才会变弱? 人有人的法律,自然界有自然界的法则。他既然以交换的方式取得力量,就不能无视于契约,这违反了自然界的规则,从他点头答应孙大均要帮他将祁怜弄到手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和孙大均订下契约。 然而,该死的!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受祁怜的吸引,没有想到得到她之后他会如此眷恋,如今她知道事实的真相,她会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对待她? 一团糟。 邪神重重的吐口气,转身走向祁怜的房间。 他在她的房门口站定,连吸了好几口气之后才举起手敲门,祁怜理都不理邪神。 “祁怜,开门。”他用最谦卑的语气,央求她把门打开,别对他关上心门。 房内的祁怜根本懒得回话,他还得整理包袱,有几本她喜欢的书一定得带走,她昨日看到一半的《宋词》呢,摆哪儿去了? “祁怜。”他已经这么低声下气求她,她就不能有点回应吗? 啊,找到了,在这儿。 他就慢慢的敲吧,她不会理他。 “祁怜,我知道你在里头,快开门。”他一直守在门外,无奈她不开就是不开。 可恶! 祁怜将《宋词》放进包袱绑好,就瞧见他用力踹开门,闯入她的房间。 “你竟敢无视我的存在——你这是做什么?”他看着他手上的白色丝绢包袱,那是他特地找来给让她包书的,她干什么拿在手上? “我要离开。”她面无表情地回道,管他有多生气。 “你要离开?”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从来没听说过她要走,今天耍什么性子。 “反正你迟早也会把我送给别的男人,不如我自己先滚。”这是她第一次说话这么粗鲁,但是她太生气了,没办法文雅。 邪神的双颊霎时转为酡红,几乎说不出话。 “如果你是在意孙大均的话,你大可不必理他,把他忘了。”他长长吐一口气,拐个弯承认自己错了。 “把他忘了?”他眼神轻蔑地打量他,以为听见笑话。“你要我忘掉一个费尽心思想要得到我的男人?你跟他立下什么约定?对了,只要你帮忙把我弄到手,他就献出他的生命,你们就是怎么约定的,没错吧!”她说不出来多失望,她以为邪神是真心对她,结果只是一场空。 “我……”邪神烦躁地扒扒头发,不晓得怎么解释。“没错!我是和孙大均立下这样的约定,但是那是在认识你之前,认识你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做过的事他不会否认,就算是否认也没用。 “因为你发现我恰巧有一个可以让你成为正神的灵魂,对你来说更有利用价值,所以你马上改变主意。”她才不听他解释,对她来说都是空谈。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她是不是要求太多了?“我是邪神,难不成你指望我吃斋念佛?我本来就是依靠人们的邪念,才能变得如此强大!” 他从来没说过他是好人,是她自己加诸太多幻想在他身上,这也难怪!毕竟他除了将她掠来这里之外,没有对她做过一件坏事,他甚至为她复制了祁府,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完全是她的奴隶! “所以说,你认为自己并没有错了?”她要求的只是一句道歉,对他就这么困难,这么难以说出口? “我只是做我自己该做的事,何错之有?”她不能怪他答应交换条件,那是他的生存本能,只是对象刚好是她。 “我懂了。”全都是她的错,她不该鬼迷心窍留在他身边,只贪求一丝温暖。 “祁怜……” “麻烦请让开,我要回到我应该回去的地方。”她的家。 “这里就是你应该呆的地方,看看四周,和祁府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多了一座书斋,因为她说她喜欢被满满的书包围。 “不一样,这里没有关心我的亲人。”有的只是梦幻。 “我关心你。” “不,你才不关心我,你只关心你自己。” 她这句话同时打击两个人,对祁怜来说也许只是气话,对邪神来说,却深深伤了她的心,难道在她眼里,一切都是假的。 “你要走就走,不要指我望我留你。”很好,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别以为他宠她就可以任性妄为。 “我不会指望。”他玩够了,她也失去利用的价值了,当然要放手,“还有,别忘了解开结界。”她够狠,连最后的一道阻碍都要他撤除。 邪神闻言涨红了脸,大手一挥,无形的结界就此消失。 “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再见。”她手执包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邪神双手紧握,把头偏向另一边,故意不去看她的背影,免得自己后悔。 她不会哭,她不会哭,她绝对不会掉泪。 祁怜走出阴暗的洞穴,阻挡她的结界果然已经解除,从此以后,她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再也不会有一道无形的墙限制她。 这样最好,她又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这才是对的。 祁怜的眼角噙泪,和邪神一起生活的种种细节在脑海不断地轮流上演,她只是一时迷惑,离开他不算什么,不值得为他掉泪。 她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调整心情,然而,就在她决定远离邪神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双手有她的后方圈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喃喃诉说:“不要走。”瞬间击溃她的决心。 他终究还是后悔了,趁着还来得及挽救的时候追出来,霸住她的身子别让她离开。 祁怜的身体当场僵直,眼泪悄悄地滑落。这个可恶的男人,分手都不能干脆,定要如此折磨她不可吗? “放开我。”在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以后,他还有脸求她?况且他也还没跟她道歉。 “对不起。”他脸埋在她的头顶上,喃喃低语。“真的很对不起,我……”他不能说他是无心的,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你知道你做的事有多伤人吗?”他不会矫情到说没关系,因为那也不是事实。 “我晓得。”更残忍的是孙大均那混账竟然当着她的面拆穿,同时伤了他们两个人。 “我无法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让我走。”他看似恬淡,性子其实有刚烈的一面,不然他不会如此眷恋她。 “我没办法。”他也很想让一切就此结束,却做不到。 “什么事情没办法?”她小心地问。 “让你走。”他紧紧地圈住她,好怕她会消失不见。 “邪云……” “告诉我,这种感觉是什么?我这儿好痛。”他放开她,将她转身,牵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上,要她感觉心跳的律动。 “我只要一想到你要离开——不,我只要一想到你它就会抽紧,但有时它又像要飞起来一样雀跃,这就是爱吗?” 她曾说他不懂人类的情感,嘲笑他即使她爱上他,他也无法察觉,但是他很显然比她现行一步爱上她,拥有比她更丰沛的情感。 “邪云……”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他的眼中写满了绝望,和她一样不可置信。 “告诉我,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吗?”他抓住她的手紧贴住他的胸口,因为那是他痛苦的来源,也是他喜悦的泉源,他只能紧紧抓住她,要求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不可否认的,她喜欢他,和他拥有同样的热情,但你就够了吗?走错这一步,她会不会后悔? “邪云……” “别逃避,只要告诉我,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吗?”他要的只是简单的有或没有,对她来说却好像非常困难,难道他的想法是错误的,这不是爱,他的感觉也与爱无关? “我不知道。”她一样想到他会心痛,但她以为那只是习惯使然,因为整个洞穴只有他们两个人,意乱情迷也是正常的事。 “你不知道?”他无法接受这个答案,如果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谁能给他答案? “我只能说,我的心一样会痛,尤其当你伤害我的时候,我的心非常非常痛,痛得眼泪都掉下来。”她泛红的眼眶证明她不是说谎,而她的眼泪,对他来说就如珍珠一样珍贵,每一滴都发出耀眼的光泽。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用行动跟她说对不起,他不该伤她。 “可是……” “拜托你,我不能没有你。” 就是这句话,彻底击溃她的心防,让她不自觉地点头。 有形的结界容易破,无形的结界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城堡,而用以筑起这座城堡的材料,往往是爱情。 第七章 可恶……可恶! 孙大均大难不死回到家里之后,怎么想都不甘心,他怎么能就这样把祁怜拱手让人?况且打她主意的对象还不是别人,而是与他立下契约的邪神?他这等于是引狼入室,白白便宜了邪神。 孙大均错估形势,以为邪神掳走祁怜是为了完成承诺,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且就他说的话听起来,他们似乎已经在一起,这实在不可思议。高傲如祁怜,怎么可能愿意委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况且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都还未有定论,她怎么就这么给一头栽了进去? 邪神如刀凿出来的俊美五官和高大英挺的身影倏地浮现在孙大均的脑海,令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单以外表而论,邪神足以迷倒任何女人,就算他想拐个公主来玩也没问题。 ……可恶,这一定是假的!他的那张俊脸和挺拔的身材,一定都是他用法术搞出来的鬼。他原来一定不是长那个模样,世间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男子,这全部都是假象。 其貌不扬的孙大均,此生最恨的就是长相俊秀的男子,偏偏邪神不只是长得英俊还充满邪气,这样的男人最容易获得女子的青睐。 新仇加旧恨,让孙大均对邪神充满怨恨。他抢走他的女人便罢,还刮起一阵强风害他跌落山脚差点丧命,这个仇非报不可! 孙大均再怎么说也是地方上的恶霸,如果没有一点动作怎么对得起他的名声?是以他开始动起歪脑筋,思索该怎么收拾邪神。 他虽然名为神,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正神,反倒比较像是自然生成的精怪。既然是精怪,就不怕收拾不掉他,顶多花银两请道行深厚的道士作法将他消灭,等邪神被消灭了以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接收祁怜,完成当初的愿望。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一想到能够得到祁怜,孙大均就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这真是太妙了,既可闪过祁老爷,又可以得到祁怜,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孙大均原本还在大叹老天也不公平,现在看起来倒像老天爷刻意给他的机会。一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邪神的行径,才给他这么一个天赐良机。他不好好把握,可就太对不起上天的恩宠了。 孙大均当下就命总管找来全城最厉害的道士,备妥了家伙,挑好了日子,准备一举歼灭邪神,夺回祁怜。 这天,正是黄历上降妖伏魔的好日子。 孙大均一早就带了好几个道士,浩浩荡荡前往邪神居住的洞穴,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邪神由于未履行和孙大均的契约,力量大不如前,然而人们的邪念是无穷无尽的,虽然他的力量减弱,他还是可以吸取人们脑中的邪念,慢慢将力量补回来,只是吸取的速度没有以前那么快,强度也有所差别,但基本上他仍是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想消减他,没有想像中容易。 “好强的邪气!”道士们方才踏入洞穴周遭土地,就被迎面扑来的邪气呛伤,一个一个弯腰咳嗽,未战先伤。 拜孙大均前番闹场所赐,邪神加强了洞穴附近的结界,布下层层浓雾将人们挡在十尺之外,不让人靠近。 孙大均和道士们一边咳嗽,一边往洞穴移去。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消灭邪神,夺回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好不容易,他们突破层层迷雾走到洞口,却发现有一层更强的结界在等着他们。 孙大均不死心地走向洞穴,立刻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弹飞出去,再次跌个狗吃屎。 “可恶!”该死的邪神。“你们还不赶快摆开阵势,给我把他收了!” 有钱的是老大,道士们虽然个个身怀绝技,但就是没有银两。 “是,孙大爷!” 只见所有道士个个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开始围绕洞口来回走步。 “摆阵!” 随着带头的道长喝令,道士们散开来,奋力演出一出降妖伏魔的戏码……洞穴外剑光飞舞,洞穴内一片祥和,平静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又在看书了。” 祁怜正在看《唐诗》看得津津有味,手中的书本不期然被拿走,换成他的脸。 “把书还我。”她仰头看他低垂的脸,他就爱跟她玩这个游戏,百玩不腻。 “不还。”他直起身,将书抛向空中,制作精美的《唐诗》瞬间消失。 “我警告你——” “最好把书还给你。”他伸出左手,《唐诗》赫然躺在他的手上,过程就好像在变戏法般流畅。 “就爱找我麻烦。”她冷哼,拿走他手上的《唐诗》,坐下来继续看书。 邪神叹口气,也跟着坐下来,人都还没坐稳,洞口突然传来一阵闪光,引起他的警觉。 “发生了什么事?”祁怜也察觉到不对劲,洞口附近似乎有人。 “有人试图闯入结界。”邪神眯眼。 “会是谁?”她记得他曾经告诉她,他已经加强洞口附近的结界,一般人无法轻易靠近。 “去瞧瞧就知道。”他可以感觉到来人不少,至少有七、八个。 “我跟你去。”她隐约感到不安,恐怕来者不善。 “不,你留在这里。”他不要她受伤。 “不要,我要陪在你身边!”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想一味躲在他背后。 “好吧,我们一起去。”他拗不过她,只得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洞口一探究竟。 只见洞口四周布满了道士,每个人手持桃木剑,轮流砍向洞口,似乎想砍断结界,方才的闪光就是结界反弹的结果。 祁怜见状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道士,他们似乎想对他们不利。 “那个人好像是孙大均。”祁怜一眼就瞧见孙大均站得离洞口远远的,但从他双手插腰,颐指气使的模样,不难推测这些道士都是他花钱请来的。 “该死,又是那个杂碎。”当日他就该亲手杀了他,而不是只刮起一阵风把他吹落山脚,平白为自己惹麻烦。 “邪云……” “你别担心,我出去把他们搞定。”区区几个臭道士他还不放在眼里。 “不要!”她紧紧巴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去。“别管他们,他们破不了结界,自然就会离开。”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况且不给他们一些苦头吃,他们会不断再来找麻烦,到时我们就别想过太平日子。” “可是——” “你真的不必挂心,这几个小角色,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真正厉害的人光看神色就知道,这几个道士的法力全部加起来不到他的一根小指头,他三两下就能将他们摆平。 “邪云!” “记住别离开结界。”他吩咐她。“只要你不主动走出去,谁也碰不到你。” 自从那天他们吵架以后,他就把结界改成她既能出也能进,只是她依旧不进不出,只和他相依偎,带给他无限满足。 “我知道。”她烦恼地咬下唇。“但是我真的不希望——” “我走了。”他迅速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后出去应战,祁怜只能焦急地站在洞穴内看一切发生。 洞穴外道士们七星步踏得漂亮,手中的桃木剑也舞得有模有样,就是不知道有几分功力。 “来了!”为首的道长一瞧见邪神走出洞口,马上喝令手下们注意。 道士们手持桃木剑,个个瞪大眼看着邪神,他分明就是一个长相俊俏的男人,哪是什么可怕的妖怪,应该是哪里弄错了吧…… “别被他的外表迷惑,摆开阵式!”道长的道行究竟比较高深,不轻易被邪神的外表迷住。 “妖孽,还不现出原形!”道长手持符咒念了几声咒语,随后将符咒射向邪神,他轻松的接下符咒,黄色的符咒瞬间化为灰烬。 “想让我现出原形,还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他随便弹了一下手指,现场就刮起一阵强风,几乎把所有人吹垮。 “洒狗血!”道长一下令,立刻有道士提着一盆狗血朝邪神泼去,邪神立即引来一道土墙挡住狗血。 狗血确实能让一般妖怪现出原形,可惜对他不管用,他之所以避开狗血,纯粹只是因为不想弄脏衣服而已。 “哼,多此一举。”邪神大手一挥,原本附着在墙上的狗血瞬间有了自己的意志般朝道士飞去,结果他一滴狗血都没有滴到,反倒是道士们沾了一身腥。 “可恶的畜生!”道长不知道邪神的来历,以为他只是一般妖怪,净拿一些降妖的招式对付他,无聊到他都快打呵欠。 但是轻敌的结果,就是被道士从各个角落投掷过来的桑绳缠住。 “邪云!”祁怜看见他被抓住,惊慌地大叫。 “别出来!”他庆幸她是待在特别加强的结界里面,只有他能听见她的声音,否则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就惨了。 “邪云……”祁怜用双手捂住嘴,不敢相信他竟然被抓住,所有符咒和法器不是应该都对他无效吗?他为什么挣脱不了那些绳子? “可恶!”桃木辟鬼,桑木去气。他不怕桃木,桑木对他的影响还来得厉害一些,因为他是由人们的邪念和气息所形成的,况且这桑绳上头还涂上了丹砂,更是不好对付。 “邪云——” “别出来!”他知道她想做什么。“拜托你别出来,我会想办法弄掉这些该死的绳子!” 她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也知道她冒然出去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但她就是无法……在这一刻,祁怜终于发现自己是爱他的。 因为她也同样不懂得爱,所以比他更晚察觉自己对他的爱意。她如果不爱他,不会甘心待在他身边,甚至故意忽略他已经解除结界的事实,只因为贪恋他的体温,和时而邪气、时而孩子气的笑容。 看见道士拿着桃木剑一起朝他刺去,祁怜惊声尖叫,心跳差点停止。 “啊——”她以为他死了,以为他就要被消灭了。然而他在最后一刻扯掉了绳索,并且引来一阵狂风,将所有道士吹至天上,她如果再不出声,眼看着这些道士就要被活活摔死。 “不要杀他们,求求你!”她恳求邪神绕过所有人,即使是可恶的孙大均。 邪神眯眼,诅咒了一声让所有人平安落地,然后冷着脸说了一声:“滚!” 为首的道长立刻领着所有道士逃离洞穴,孙大均见大势已去也跟着跑,免得邪神改变主意回头宰了他。 他确实是很想宰了孙大均,如果不是祁怜为他们求情,他真的会这么做。 “邪云!”待所有人走后,祁怜冲出洞穴投入他的怀抱。 “我说过,不会有事的,你别紧张。”真可怜,身体一直发抖,她一定吓坏了吧! “还说没有事。”她紧紧抱住他,发誓此生都不会离开他。“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当她看见他被那些绳索缠住时,以为自己会死掉,会死于无尽的忧伤,如果他真的不在了。 “我知道,你在发抖。”她这一生受尽呵护,没有看过这种血腥场面,他真该死,竟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切。 “你竟然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冲出来,万一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她知道他神通广大,但是再厉害的人也有失足的时候,他刚刚就因为一时大意差点害自己丧命。 “祁怜……” “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你还一脸满不在乎,真的很过分。”一想到他只关心她的安危,不顾虑自己的危险,她就觉得他好不公平,忍不住要抱怨。 “我没有满不在乎……” “我爱你,邪云。” 她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邪神当场呆成木头人,惊讶到无以复加。 “一直到看见你被绳子缠住,我才明白,自己始终是爱你的。”因为爱他,所以才不断为自己找留下来的藉口,她早该明白,却一直不肯承认,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在告诉他她爱他,这是真的吗,他会不会在作梦? “我在说我爱你,你这个傻瓜。”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哪有人要姑娘家一再表白的。 “我……”他不是故意为难她,只是太意外,这惊喜太大了,让他不知所措。 “你不高兴吗?”她可是鼓起相当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 “不,我很高兴。”他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听,我这儿正扑通扑通的跳,好像随时会跳出来。” 没错,她可以感觉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有如千军万马般奔腾。 “祁怜!”他激动地将她拥入怀中,聆听他的心跳声音。 你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他曾经这么问她。 是的,她有。 她曾经迷惘,但是现在她可以大声回答。 阳光穿越树梢,点点洒落在园林各处。 耀眼的阳光洒落在水池,将水中的红鲤映照得更为灿烂;洒在花丛间,丰富了花朵的颜色和层次;洒在小桥上的栏杆,让刻着古诗的小桥更为写意;洒在交缠的人影上,为他们赤裸的身躯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随着两人激烈的缠绵在风中摇曳。 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贯穿祁怜的全身,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和脆弱。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仰头呻吟,她的意识已经远扬到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直到他以最猛烈的冲刺结束这一切,她才渐渐由天上返回人间。 “呼呼!”邪神低吼一声释放他累积的欲望,他的呼吸渐趋平静,她却依然止不住喘息。 他微微一笑,大手抚摸她的玉背,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她离开他的肩膀,眼神迷蒙地看着他。他们四目相视,两人同时闭上眼睛热情接吻。 他强壮的身躯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承受她的重量,对他来说,她轻得就跟一根羽毛没两样,即使要他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他都不会有一声怨言。 祁怜以为欢爱过后,他会放她下来,哪知他打定主意执意要留在她的体内,不肯与她分开。 “人家的脚会酸。”她娇声抗议,他则是充耳不闻,一如当初那般霸道。 “全交给我。”他的解决之道就是换成坐上狭小的美人靠,她则安稳地坐在他身上,也不算亏待她。 祁怜心满意足地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放荡的一天。 “我是不是变坏了呢?”她说出她内心的不安,听在他的耳里像在撒娇,如果她真变坏,也是他害的。 “你一点也不坏。”他轻轻推开祁怜,要她面对他。“不,应该是说从来没坏过,不要胡思乱想。” “是吗?”她再一次把下巴放回他的肩上,看着和祁府并无二致的风景,心想爹若是知道她裸着身和男人在凉亭恩爱,会怎么看她?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 “你在想什么?”他已经完全失去窥探她内心的能力,他猜想除了她前世遗留的灵力作祟之外,他的力量消褪才是个大问题,他得想办法弥补这方面的缺憾。 “没想什么。”神仙眷侣般的日子虽然惬意,但她常会想起爹他老人家,并且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不要骗我,你一定在想什么。”她虽然一刻也没离开过他,一直在他身边,但是他对她总是没把握,一直充满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就跟你说没有,你真多心。”她喜欢他偶尔流露出来的占有欲,但若太超过,她也是会喘不过气,拜托别逼她。 “祁怜!”他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他会如此不安也是因为他们距离太遥远,不,应该说是有天大的差距,这让他几乎陷入疯狂。 “我只是在想,这儿真的是跟我家一模一样。”她说出一点点事实安抚他,他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她只是在敷衍他,这让他更生气。 “你别想敷衍我。”他轻轻推开她的身体,支起她的下巴重重吻她以示惩罚,霸道地以舌头席卷她的芳腔,直到她也忍不住同他一起嬉戏。 她可以感觉到体内的男性又开始活跃起来,并为他的精力充沛感到惊讶,他好像永远都不会累。 他是不会累。 并非他天赋异禀,而是他根本不晓得疲累是何物。有时候他好羡慕她累了就睡,就连睡觉也是他最近才学会的,这一切都教他不安。 他有人的七情六欲,却做不到人能够做的事,只能从本能,尽可能带给她欢愉。 随着席卷全身的高潮,祁怜仿佛又再一次经历当初和他一起翱翔天际,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第八章 洞穴内永远春意盎然,洞穴外时序却已悄悄改变,由夏季转换成秋季,人们也开始在身体外头多罩上几件衣服御寒。 祁怜已失踪三个月,这期间祁老爷用尽各种方法,仍旧找不到祁怜。 “怜儿,你究竟在哪儿?回答爹呀!” 祁怜正倚在邪神的怀里闭目养神,不期然听见爹亲的呼唤,猛然睁开眼睛,支起身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你怎么了?”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扰,邪神也跟着睁开眼睛,不解地问她。 “没什么。”是她听错吗?她好像听到爹在叫她。 邪神拥紧她,最近她像这类突兀的举动越来越频繁,不是好兆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近期内似乎会发生什么事,他得多加防范才行。 “我不想休息了。”她起身披上外袍,摆明不想待在房里,就算他要求也没有用。 他默默跟着起身,虽说她就在他身边,但是这种无法解释的距离感,却一直缠住他不放,让他极度不安。 “不晓得今儿个外头是什么天气?”她看着窗外的树叶,它们永远都是苍翠,不会改变颜色。 “你想出去走走吗?”他可以感受到她想透气的心情,她已经厌倦一直待在洞穴。 “可以吗?”她不否认她是有这个想法,就看他答不答应。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就他的立场,他当然希望能够一直和她待在床上永不分开。 “有何不可?”这里是他的地盘,没人动得了他。 “谢谢你。”她暴利他这么做需要下多大决心,最近他变得好奇怪,好像怕她会消失似的终日不安。 结界早已经解除,她随时可以出去,全凭她的意愿。绊住她的,是他们之间的爱情,而他害怕这又能维持多久?也许转眼消失。 他们穿好衣服,一起走向洞口。 不巧今儿个下大雨,不是外出游玩的好天气,她想散心,得改个时间了。 “下着大雨呢!”望着瀑布似的大雨,祁怜说不出有多失望,她好不容易才出去透透气,天公就不肯作美,硬是要她留在洞穴。 “没关系,有的是机会,改天我们再一起出外游玩。”他安慰祁怜,而她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倒不是他故意囚禁她,而是他们只要一出现在城里,一定会引起骚动,她父亲一定会要求官府贴出告示,上天下地的找她。 也许她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回祁府探望他老人家,怎么说他都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对她的管教严格了点儿,但也是为她好。 祁怜当下决定要找个时间跟邪神提这件事,让她回家一趟,跟爹说清楚好教他放心,别再为她牵挂。 “我们进去吧!”邪神手搭上她的肩,就要将她带回洞穴。这个时候不知打哪儿突然跑出一只小狗,一跛一跑到地朝洞穴走来,似乎想找地方躲雨。 “邪云——”她看他突然跨出洞穴,以为他要赶走小狗,没想到他是出去将小狗抱回洞察,而非驱赶它。 “这只狗受伤了,得上药才行。”他用左手抓住小狗,右手拍掉沾在袍子上雨珠,看在祁怜的眼里,是天底下最英俊帅气的男人。 “我来帮它敷药。”她热心地接下小狗,邪神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开。 “就交给你了,反正我也不在行。”上回她染上风寒就已经证明他有多笨拙,还是让她照顾好了。 他们将小狗抱回祁怜的房间,雅致的厢房已经成为他们的爱巢,大多数的时间他们都在这个房间度过。 祁怜取出药箱,打了一盆水帮小狗清理伤口,邪神从头到尾只能坐在旁边,帮不了一点忙。 小狗脚上的伤口不深,但在祁怜为它上药的时候,仍是呜呜地叫,祁怜轻声细语安抚小狗,邪神也帮忙拍小狗的头,要小狗安静让她为它上药。 这一切都看在祁怜的眼里,觉得相当有趣。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仁慈,和他“邪神”的封号完全不符。 上完药后,祁怜不甚俐落的帮小狗的脚绑上布条,邪神这才发现,她也没有比他高明到哪里去,也是笨拙得可以。 “好了。”绑好布条后,她将小狗抱下桌子,随便它去哪里。“你就乖乖的在这附近走一走,不要乱跑哦!” 她煞有介事的吩咐小狗,惹来他一阵轻笑。 祁怜紧盯着他的脸回望他。 “干么?”他敛起笑意,为啥这么看他,他做错了什么事吗? “你救了小狗。”好伟大,她说。 “我只是让它进来避雨而已。”他不承认自己拯救了小狗,拚命将功劳往外推。 “这就很了不起。”祁怜反驳。“我以为你会赶走它或杀了它,结果你还让我帮它上药。” “我没有那么嗜血。”她究竟把他当成何种怪物?动不动就杀生。“除非真正惹火我,否则我还懒得动手。”他没那么闲啦!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她走到他身后,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娇,他纵使有再大的气也消了。 他们皆爱极了这样的时刻,平静,祥和,连他们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甜,一如他们的心情。 “说起来,这个洞穴一开始就是让人们避雨的。”他想起最原始之初,那时他还没成形,只是栖息在这个洞穴内的生气,和洞穴一起成长呼吸。 “哦?”祁怜吓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谈起过去的事,格外吸引她。 “确实是这个样子。”他耸肩。“我记得第一个进来避雨的人,是一位姑娘家,她在上山砍柴回程的途中迷失方向,不巧又碰上大雨,于是就背着一大篮木柴躲进洞里来,还生了一堆火,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火原来这么温暖。” 他在洞穴里冷惯了,根本不晓得火本来就是驱寒的。当时他尚未成形,就已经爱上火光,立志有一天一定要在洞穴内点满火把。 “然后呢?”她好喜欢听他说故事,好好听。 “然后那位姑娘拿出一块干掉的大饼,当着我的面大啃特啃,说实在的,当时我也真的好想尝尝看那块饼的滋味。” 原来他一开始的好奇心就那么重,难怪学什么都很快。 “那位姑娘就这么在洞里烤火吃饼,最后甚至唱起山歌来,我得说,她唱歌真难听,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能记得她可怕的歌声。”杀鸡似的。 “真有趣。”她噗哧一笑,听入迷了。“最后那位姑娘怎么样了,雨一停就走了吗?” “不然还永远留在洞里吗?”他取笑她。“雨停以后,她就离开了,不过她临走的时候,有跟我说谢谢,感谢我让她躲雨。”三百多年前的美好往事,使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那时候还没有人将邪念带进洞中。 “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快乐。”她猜。 “确实。”他承认。“那个时候的人们善良多了,满嘴都是感谢的话。”搞得他以为天下都是好人。 “这么说来,你不应该变成邪神,应该变成好神才对。”她不懂情况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以想像。 “按理说应该如此,可惜邪恶的力量永远大过于善良的力量。”他无奈地笑笑。“不久之后便开始有人来我的洞里许愿,而那些人的邪恶意念,又强大到我无法拒绝,于是我渐渐地被黑暗吞没,诞生出一个和原来完全不同的我。” 也就是人们口中的邪神。 得知他并不是原来就这么邪恶,而是被人们强行改变生气,她的心就难过地揪紧,益发同情起他来。 如果当初人们不曾来洞穴骚扰他,让他凭借着自然的力量成形,也许现在的情况会有所不同。 “难怪你会想要救那只小狗,因为你心的一部分是善良的。”她终于了解。 邪神闻言僵住,思考她的话。 “邪云……”她一起想跟他提这件事,也一起犹豫不决。 “什么事?”他有一部分的心是善良的,有可能吗?这种事真的办得到? “你一定要当神吗?”她问。 邪神又僵住。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为什么现在又提起? “我以为我们已经忘了这件事。”他们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这已经够了,不要再节外生枝。 “你不能当人吗?”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我当人?”这回他是真的愣住,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嗯。”祁怜点头。“我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我们如何相爱,也无法永远在一起。” “祁怜……” “你不明白吗?”她一想到就难过哽咽。“我会老、会生病、会变丑,最后还会死去。” 只要是人就无法逃避生老病死,他再疼她,总有一天她还是得回归尘土,谁也帮不了她。 “我可以陪你一起变老。”这一点也不是问题。 “对,是虚假的老。”她难过地松开手,走到一旁强忍啜泣。 “祁怜……”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法术解决,你也有做不到的事。” 这点他很清楚,所以他才感到焦虑,才会不安。 “我不想你用法术变老,我想要知道你真正老的时候的模样,这样的要求算过分吗?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情?”祁怜再也无法忍住眼泪簌簌地掉下来,他立刻起身将她拥入怀里,喃喃说抱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痛苦。”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焦虑。 “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难过。”因为爱使她变得脆弱,她真不该爱上他。“如果你变成人,我们两人就可以结成夫妻,生儿育女,一起挽手走完人生。” 生儿育女! 自己抱着小孩满足开心的模样,瞬间充满邪神的脑子,他以为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画面,难道他真的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一旦我真的成为人,我就必须经历生老病死,你我顶多也只能一起走完这一世,这样也无所谓吗?”这个想法很诱人,但是有太多问题必须考虑,没有这么容易。 “如果你我的缘分够深,不会只有一世,会有第二世、第三世。”缘结三世,真正的爱情不怕考验。 “祁怜……”成为人是吗?也许这是个好主意,可以解决许多问题。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他本可以永远存于天地,她却要求他跟她一起投入六道轮回,接受命运的考验。 邪神摇摇头,将她紧紧抱住。 他们的相遇,本来就是命运的安排,何来自私可言? 成为人呀! 邪神在心中轻喟。 这个想法有趣,他会好好想一想,未来该何去何从。 经过了长达三个半月在外漂泊,易真大师终于回到德化寺。 “大师,您可终于回来了!” “是呀!大师,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易真大师一回到寺里,师父们便接二连三前来向他请安,他虽然不是住持,但显然比住持更得名望。 “发生人什么事,你们为何人人面色凝重?”即使如此,易真并没有被冲昏头,反而一眼及看出师父们的急切问候下必有问题。 “大师,在您外出云游的期间,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德化寺的师父们异口同声答道。 “是祁姑娘出事了?”易真不愧是得道高僧,不待师父们说出口便知晓。 “正是,大师。”师父们点头。“祁姑娘失踪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内祁老爷派人翻遍城里城外,就是找不着祁姑娘,也不见有人上门要胁或勒赎。” “有这回事?”易真愣住,他在远方是有感应到祁怜可能会有某方面的危险但他推测这危险还不至于致命,没想到她竟然失踪,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听说是在家的时候遭人掳走。”师父们又说。 在祁府被掳走?这事儿玄了。除非是来德化寺礼佛,否则祁怜姑娘鲜少出门,祁府门户森严,一般人也很难出入,况且她又住在内院,想把她从祁府带走恐怕并不容易。 “另外,祁姑娘在还没失踪前,还了寺里两趟,都说要找您。”只是大师刚刚出外云游,真是急死人。 “是来请教佛理的吧!”他给了她几本佛书,要她阅读,对她将来的修行大有帮助。 “不。”小师父摇头。“祁姑娘第一次来的时候,说是您捎信给她,要她来寺里,第二次则是来要了一串佛珠,说是要挡煞气,之后就没有下文。” 不对劲,祁姑娘不是一个会主动寻求帮忙的人,其中必有问题。 “祁姑娘身上带着一块我送给她的汉白玉,再借念珠?”她身上的那块辟邪之玉法力已经够强,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法器。 “我也是这么说的,大师。”出借念珠的师父回道。“但祁姑娘一脸为难,还是坚持要借法器,我只好把念珠借她。” 祁姑娘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大麻烦,才会连他送的汉白玉都不管用,加上她又是在祁府被掳走,恐怕掳走她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法力高强的精怪。 “易真大师,祁老爷找你找得很急,请您速至祁府一趟。”祁怜的父亲除了是这附近一带知名的士绅和大善人以外,也是德化寺最大的捐助人,寺里第年办的法会有一半是由他赞助,轻忽不得。 “我知道了。”易真大师点点头,打算立刻动身前去祁府。先不论祁老爷得德化寺的渊源,祁怜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对象,她那前世遗留的灵力恐怕会给她惹来莫大的麻烦。 易真大师方才回到德化寺,立刻又驱车前往祁府,当祁老爷见到易真大师,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以为遇见救星。 “祁施主。” “大师。” 两人互相双掌合十,表示对彼此的敬意,然后分别坐下。 “老衲一回到德化寺,便听说祁姑娘失踪的消息,马上前来问候。” “感谢大师。”祁老爷感激回道。“还要劳驾大师前来寒舍,实丰是愧对大师。”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祁施主您太客气了。”易真大师又是双掌合十,祁老爷变诚心回应。 “老衲听闻祁姑娘是在家里失踪的,祁施主可知道怎么回事?”易真大师开门见山便问,只见祁老爷一脸愧色,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不瞒大师,老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怜儿本来在房间下棋,突然间就不见了,等女仆醒来,只看见桌上留下棋盘,怜儿已经不见踪影。”而照布棋的方式来看,应该是有人跟怜儿对弈,只是兰儿不会下棋,况且依照兰儿的说法,她是突然间昏过去的,睡得就像被人下了药了一样沉。 “女仆不在祁姑娘的房间吗?”易真大师提出疑问。 “似乎是怜儿要女仆在外头候着,因为女仆非常胆小,怜儿最近又碰上了一些麻烦事,她怕女仆吓着,才安排女仆守在门外,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怜儿就是这么一位好心肠的姑娘,处处为人着想,结果……唉! “祁老爷可知道祁姑娘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吗?”易真大师追问。 “不晓得。”祁老爷摇头。“怜儿怕我担心,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而说来惭愧,我怕逼她,她反而隐瞒更多,也就迟迟没有追问,搞到最后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祁施主的错,莫要责怪自己。”祁怜个性看似恬淡,其实刚烈,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也相当懂得隐瞒心事,就某方面来说,是个不容易劝服的人。 “唉!”祁老爷叹声连连,后悔全写在脸上。 “啊,对了!”祁老爷想到那日没烧完全的符咒,连忙从袖子的暗袋中取出来交给易真大师。 “这些灰烬是老夫在怜儿的门上发现的,大师您可曾见过?”虽然说佛道不同宗,但易真大师毕竟是得道高僧,对符咒这类东西应该不陌生。 “这些是……”易真大师仔细看了黄纸上用朱沙画的符号,沉声判定。“这是避邪的符咒,可以将一般鬼怪抵挡在门外,是很有效的符咒。” 果然。 “这么有效的符咒轻易就被烧掉,可见掳走怜儿的,不是一般的鬼怪。”祁老爷子痛心地握紧拳头,发誓若是让他逮到带走女儿的家伙,无论他是什么东西,都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就怕这不是普通的鬼怪。”连佛珠和古玉都无效,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百思不得其解。 “大师,您说咱们该怎么办?”祁老爷非常着急。“怜儿已经失踪三个月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老夫几乎已经翻遍附近每一寸土地,还是找不到怜儿。” 她会在哪里?到底会在哪里?谁能告诉他,他疼爱的独生女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易真大师的脸色一样凝重,因为若是一般的妖魔还容易对付。如果对方是什么厉害的精怪,必定拥有很强大的结界,祁怜一旦被困在其中,他人很难闻发现她的芳踪,就算是打她面前走过,恐怕都不晓得她就关在里头。 难啊,这真是难!除非有人报路,否则根本不可能知道她被囚禁在何处…… “启禀老爷,那个叫孙大均的小混混又上门来了,要不要派人将他赶走?” 正当祁老爷和易真大师陷入沉思之际,总管突然前来通报。 “让护院将他撵走,我现在没空应付那个地痞流氓。”烦! “但是那个地痞流氓说他知道小姐的下落。”总管不确定地说道,怀疑孙大均在说谎。 “什么,他知道小姐的下落?”祁老爷闻言跳起来,总管忙点头。 “他是这么说。”就不晓得是真是假。 “快请他进来!”是真是假总要问过才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 “是,老爷。”总管急急忙忙跑出花厅请人,将孙大均领了进来。 孙大均大摇大摆地走进祁府的花厅,以往他只能走到前廊,就被人不客气的请出去,要不被护院架出去,从来没有一次能踏进花厅。 “祁老爷。”他打躬作揖,极其有礼的跟祁怜的父亲请安。 祁老爷打量孙大均,心想这小骨子小眼睛其貌不扬的男人,竟敢三番两次上门要求娶他的独生女,脸皮也算够厚。 “孙公子,听说你知道小女的下落?”祁老爷其实很想当场秆孙大均赶出去,但他只要一想起祁怜,只得咬牙忍住,还得对孙大均客客气气。 “是的,祁老爷,在下知道祁姑娘现在人在哪里。”打从孙大均第二次被风刮到空中吓得半死以后,他就在思索该怎么报复邪神,如今终于逮到机会。 “怜儿在哪儿?”祁老爷闻言喜出望外,易真大师亦十分高兴,上天有眼,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给他们送来了报路的人。 “在山上的洞穴。”孙大均恨恨答道,当初邪神没杀了他只能算他失策,他可不会让他手下留情,不管当初邪神为了什么原因饶他和道士们不死,他都不会因此心怀感激,打定主意要藉祁老爷之手除掉邪神。 “山上的洞穴?”祁老爷愣住,他什么地方都找了,就没有把脑筋动到山上去,没想到怜儿就在那儿。 “孙公子如何得知祁姑娘在山上的洞穴?”易真大师目光锐利地看着孙大均,沉声问道。 “是、是偶然情况下经过,听见洞穴里头传来声音,走近一看才发现祁怜姑娘就被关在里面,我曾经试着救她出来,不过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住,我无能为力。” 听起来还算合理,尤其他提到了“无形的力量”,那就是结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易真大师追问。 “两、两天前。”可恶,这个老秃驴真难缠,净用怀疑的语气质问他。 “原来如此。”易真大师并不完全相信孙大均的话,以面相来说,孙大均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却绝对是卑鄙小人,最好不要太相信他。 “孙公子,谢谢你特别来通知老夫这个好消息,老夫会准备一分厚礼,答谢孙公子。”祁老爷高兴极了,好不容易才有祁怜的消息,他暂时能够安心。 “在下不要什么赏赐,只要祁姑娘能够平安获救,在下已经心满意足。”孙大均知道要求娶祁怜只是妄想,祁老爷不会答应。现在他只希望易真这只老秃驴能够消灭邪神,为自己报一箭之仇。 “没想到孙公子是如此干脆的人,老夫过去失礼了。”祁老爷向孙大均道谢。 “不敢。”孙大均摇手。“在下已经将祁怜姑娘的下落告诉祁老爷,在下就此告辞了。” “再次感谢孙公子。”慢走。 孙大均就在总管有礼的引领下走出祁府,轻松俐落就达到他的目的。 嘿嘿嘿,他回头看了祁府一眼,阴笑。 他故意挑易真来祁府拜会的时间上门,就是要他帮忙收妖,上回他聘请了八名道士,都没能收拾掉邪神,希望这只老秃驴争气点儿,别让他失望。 孙大均这记借刀杀人的伎俩玩得巧妙,祁老爷和易真都没有察觉到异状,只觉得过去亏欠了孙大均。 “大师,您觉得他的话如何,可信吗?”祁老爷虽然急着寻女,却也不是笨蛋,还是会斟酌。 “嗯……山上的洞穴吗?”是有这个可能…… “吴总管,我记得山上的洞穴,以常有人去祈愿对吧?”他个人是不信这一套,但方圆百里的人都信,甚至有人不远千里而来朝拜许愿。 “启禀老爷,那儿是常有人去祈愿,但都不是许什么好愿,自然没那么清楚。” “什么意思?”祁老爷皱眉。 “小的听说,住在那洞穴的神被人称做邪神,只有心怀不轨的人才会去祈愿。” 换句话说,怜儿有可能是被这个住在山上的邪神掳走了,这可恶的妖怪! “大师,您怎么看?”无论如何,还是请教易真大师的意见。 “嗯……”易真大师沉吟。“如果祁姑娘真的被这个邪神掳走,那就不妙了。” “这话怎么说?”祁老爷十分惊讶。“这个隐身在山上洞穴的妖怪真的有这么厉害?”连易真大师都踌躇再三? “他不是普通的妖怪。”易真大师摇头叹道,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先上山确认祁姑娘是不是真的被关在洞穴里,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九章 有问题! 一只燕子从邪神的眼前掠过,以飞快的速度在凉亭内绕一圈,而后又飞快地飞走。 “怎么了?”祁怜正要将白子摆在棋盘上,不期然看他变了脸色,直觉有事情发生。 ……这股气息,不对!对方是故意把鸟放进洞穴,目的是要知道洞穴里的情形。 这明显是有人用法力做出来的式神,所谓的式神即是一般人看不见的低等灵体,由具有法力的巫师或巫女,用剪纸的形式剪成需要的形状再加以操控,这只燕子便是某人特意放出来侦查的式神,绝对没错! 问题是谁?谁的式神有能力突破结界?他所布下的结界,虽然对祁怜开放,但对任何人都是封闭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进不来。 这么说来…… 邪神可以感觉到有一股法力因为笼罩住山头与他对抗,不同于前几回那几个蹩脚道士,这次来的是个厉害的高手,实力恐怕与他相当。 “我出去一下,棋等我回来再下!”他起身朝洞口奔去,放出分身追赶恐怕已经来不及,他得亲自去解决掉对方的式神。 “邪云!” 也是因为有祁怜在场,他才没有立刻变化出分身扑杀对方的式神,因为他不想吓着她,却因此惹来麻烦。 “怎么搞的,说走就走?”祁怜纳闷他为何慌慌张张,他一向很镇定,上次他一个人对付七、八个道士都没见他慌过,今天却慌张不已。 少了个对手,祁怜这棋自然下不了,只得拿起搁在一旁的书本无聊地翻阅。 燕子以极快的速度飞越山头,邪神化身为一只老鹰在后追赶,一点也没有想过这只是易真大师用来引他出洞的手段,也未见祁老爷和家丁的身影。 躲在洞口胖的草丛中焦急等待的祁老爷,一直到看见一只老鹰追着燕子飞出洞穴,才敢确定邪神已经中了易真大师的调虎离山之计。 “怜儿!”祁老爷见状立刻走到洞口,朝洞穴内大喊。 正当洞穴内的祁怜正要翻过书本下一页的时候,忽闻洞口的传来殷切的呼唤,让她停止翻书的动作。 “……爹?”她放下书本,困惑地看着洞口的方向,怀疑自个儿的听力除了问题,她爹不可能来到这里。 “怜儿!” 仿佛要回应她的疑问似的,祁老爷的呼唤声不断由洞口传来,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大声。 真的是爹的声音! 祁怜激动地跑向洞口,祁老爷就站在洞口前,伸长脖子盼望祁怜出现。 “爹!”三个月不见得祁老爷,祁怜激动道眼泪都快掉出来,短短三个月,她父亲就苍老许多,她真是一个不孝的女儿。 “怜儿,你果真被抓来这里!” 祁老爷本来半信半疑,现在见着女儿他相信了,她是被那个叫邪神的妖怪掳来这个阴暗的洞穴。 “爹!”祁怜跑出洞口冲进他的怀抱,不住地啜泣。“女儿好想您!”是她不孝,三个月内都没设法跟他老人家联络,只顾自己沉浸在爱情之中,却没想过他老人家会是何等心焦,她罪该万死。 “乖女儿。”祁老爷不明白祁怜的心情,以为祁怜是因为害怕才哭泣,一直拍她的背安慰她。“不怕,爹来就你了,你安全了。”多亏孙大均指路,也多亏易真大师帮忙,他才能顺着上山找到女儿,回头得谢谢他们。 “让爹操心了,女儿一直很安全。”她离开祁老爷的怀抱,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微笑说道。 “看来那个妖怪没有伤害你,那爹就放心了。”祁老爷打量祁怜,发现三个月没见,她不仅没有憔悴,反而更加清丽,宛若一朵莲花种对了池子,绽放出令人无法直视的高雅。 “邪——”她想起邪神曾交代过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就算对象是她父亲也不行。 “邪神不会伤害我的,他对我很好,请爹放心。”想到邪神,她就觉得心头暖暖的,整个人容光焕发。 “怜儿,瞧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祁老爷打量她幸福的表情,脸色迅速沉下来。“你口中的邪神根本不是神,他是个可怕的妖怪。” “他不是妖怪。”她为邪神说话,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你说什么?”竟敢为那妖孽辩解。 “他确实不是神,但他也不是爹口中的妖怪,总之很难解释。”就连她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形体,因为一开始他就是以男人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至今仍是。 “怜儿!你……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祁老爷不相信地看着女儿,她的表情温暖,在祁府的冷淡完全不同。 “女儿确实是被他迷住了。”她不想否认。“对我来说,现在他是我的一切,请爹谅解。” 祁老爷万万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因而震惊不已。眼前的女子……当真是他的女儿吗?那个处事严谨、行为端庄的怜儿到哪里去了?他的怜儿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怜儿,你被下了蛊了吧!”一定是这样,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她在一夕见变得这么陌生,陌生到他几乎完全不认识。 “爹,我没有被下蛊。”她摇头。 “那一定是被施了法术。”祁老爷又说。 “邪神也未在我身上施法。”她知道她爹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不要紧,她可以慢慢解释。 “不可能!”祁老爷完全步伐接受她的说法。“那妖怪一定是在你身上施了什么奇怪的法术,你说话才会颠三倒四,这一点都不像是你!” “我没有说话颠三倒四,我只是把心中的感觉讲出来而已。”她压抑了半辈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讲真话,她爹为什么就是不肯听? “你胡说八道!”祁老爷拒绝听真话。“你现在的感觉只是错觉,你被哪妖怪关太久了,久到脑筋不清楚,才会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言乱语。”到底要她说几次。 “怜儿!” “爹,我知道您很难接受,但是我爱他。”祁连眼神鉴定地看着祁老爷,请求谅解。 “你、你爱那个妖怪?”祁老爷瞪大眼,几乎不认得祁怜。 “是的,爹,我非常爱他。”她点头。祁怜这席话对祁老爷来说无非是晴天霹雳,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 “……还说你没有中妖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有多可笑?”过去他说什么她一定点头尊重,现在他说什么,她一律摇头到底,完全判若两人。 “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祁老爷摇头。“我现在就带你回家,请法师为你驱邪。易真大师也已经结束云游,回到德化寺。只要大伙儿同心协力,一定有办法让你恢复正常的。” 易真大师回来了?可惜他晚了一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祁怜,再也不需要他帮忙。 “爹,我不要回去。”明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意义,祁怜只能请祁老爷谅解。“这儿才是我的归属,请让女儿留在邪神的身边吧!” “你是我的独生女,怜儿。”祁老爷闻言大惊。他不能让传承数十代的祁家在他这一代没人继承。 “对不起,爹,请您忘了这个想法。”她遗憾说道。“就算没有女儿,祁家还是祁家,一定有人能够继承。”她的众多堂兄弟中不乏优秀人才,她只是因为嫡传,不得已才背负起这个责任,不一定非她不可。 “怜儿!” “爹,女儿很高兴今日能够跟您见面把话说清楚,也请您老人家多保重,女儿以后一定会抽空经常会去看您。”祁怜铁了心非留下来不可,看在祁老爷眼里无比的心痛。 他用心栽培的怜儿……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全城最美的姑娘……竟然为了一个妖怪跟他恩断义绝?! 除了中邪之外祁老爷已经找不到别的解释,可以说名眼前荒谬的状况。 “爹,女儿回洞里去了。”她转头看看身后的洞穴,不知不觉已经在里头住了三个月,都成她的家了。 “女儿不孝,等您心情平复了以后,女儿再会去看您。”祁怜话毕,就要转身回洞穴。祁老爷想起易真大师说过,洞穴布有一道强力的结界,除非里头的人自己出来,否则谁也进不去。 “来人啊,快抓住小姐!”易真大师好不容易才找到结界的破口,放了一只式神将那妖怪引出洞穴,他说什么都要把我机会。 只见祁府的家丁从一旁的草丛中冲出来,一人架住她一只手,不让祁怜回到洞穴。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祁怜死命挣扎,无奈家丁纹风不动,只听从祁老爷的命令。 “得罪了,小姐。”家丁也不想对祁怜动粗,但主子的命令又不得不从,只得乖乖听令。 “等爹帮你驱邪恢复正常以后,你会感谢爹这么做。”祁老爷朝家丁比了一个手势,家丁立刻将祁怜架走,她眼看着洞口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洞口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爹!” “带走!” “不要!” “快带走!” 祁怜于是在祁老爷动用家丁的情况下,将祁怜带回祁府。 不久之后,邪神消灭了式神回到洞穴,里头已经没人了。 “……祁怜!”他到处找她的身影,但她哪里都不在,无端从他们的家消失。 他猛然想起将他引出洞穴的式神,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敌人的诡计。 祁怜一定是被带回祁府了,他知道,他感觉得到她在呼唤他。 ……可恶! 邪神握紧拳头,重重地发誓。 他一定要带回祁怜,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四四※l童鞋※独家制作※ 祁怜被带回祁府的当下,易真大师便在祁府的四周布下一道结界防止邪神前来抢人。 祁怜回到居住的院落,一点兴奋的感觉也没有。时序已迈入秋天,叶子开始变黄吹进院落的风带着阵阵凉意,她站在小花园步道正中央,仰头看垂落在屋檐的树叶,心中想的是洞穴里永恒的春意,比起真正的祁府来,她反倒比较喜欢那个刻意营造出来的乐园。 “怜儿,起风了,快进房里来。”打从祁老爷不顾祁怜的意愿硬是把他带回祁府以后,父女之间的气氛便降至冰点。 “是,爹。”她依然像以往一样听话,但顺丛中又有些不同。 “怜儿,你是不是还在怪爹?”祁老爷看得出来祁怜很不快乐,也很不忍心。 “没有,女儿没有乖爹。”换成使他,她也会做出相同举动,所以她并不怪他。 “那你为何还是闷闷不乐?”既然不怪他就该展开笑颜,他这么冷着一张脸教他如何相信? 她不是故意摆脸色,而是真的笑不出来。邪云回洞穴发现她不在,一定会来祁府想办法带走她,而易真大师已经事先布好结界,不会轻易让他得逞。她真的很怕邪云回跟易真大师发生冲突,天晓得易真大师可和一般道士不同,他是得道高僧法力高强,所布下的结界几乎跟邪云设的一样强,他既然走不出易真大师布的结界,相信外人也无法轻易侵入。 “怜儿!”祁老爷呼唤祁怜,她最近时常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祁怜看向祁老爷,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可惜不懂她的心。 “他说,他要为我成为人。”她的一颗心系在邪云身上,为何它父亲就使不懂她,硬要把她带回来?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祁老爷怒斥祁怜,“什么认不认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赶快恢复正常吧!” “女儿很正常。”她没疯,请他老人家放心。 “瞧你满口胡说八道,还说你很正常。”疯了,果真是疯了!他那个恬谈乖巧的女儿女里去了?都是那个叫邪神的妖孽害的。 “女儿只是说出心里话,还也算胡说八道?”她从来没有跟父亲说过心事,因为他不听。 “我可不觉得你在说心里话,只觉得你疯了!”祁老爷终于忍不住发火,可很奇怪地,她并不怕。 “也许我真的是疯了吧!”过去因为在意父亲对她的评价,所以即使不喜欢,也会勉强自己去做,但现在他已经想开了,再也不想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或说出违心之论。 “是那个妖孽使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吗?”祁老爷极为愤怒。“看来,我把你带回来是对的。” “他不是妖孽,他是我爱的男人。”她不喜欢他爹动不动就侮辱邪云,他要维护他的尊严。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说出这么可耻的话。”祁老爷气极。“你可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易真大师说他不是一般的妖孽,比妖怪更难对付,这种可怕的东西,你竟然说爱她?太令我失望了。” “我很抱歉爹失望,可是我不想说谎。”祁怜答道。“你说我可耻?或许你说对了吧!我现在确实比较懂得把我真正的感觉表达出来。” “怜儿!” “我努力达成你的期望,甚至一盘棋都不敢下错,但是其实我没有您想象中那么聪慧,越到挫折时是会哭泣,也会对自己失望。”然而在他老人家面前她连失望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保持淡然的微笑,跟他老人家说他下次会再改进,因为他老人家相信他只会越来越好。 “怜儿,你、这是在抱怨爹吗?”这是祁老爷第一次听见祁怜说出心里话,内容却叫他无法接受。 “我没有埋怨任何人。”她笑笑,表情无奈。“我只是试着让您明白我的感受,如此而已。”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那个妖孽能够明白你的感受吧!”祁老爷讽刺回道,一点都无法认同她的话。 “他确实能明白我在想什么。”不用言语,只是一个深情的拥抱或是一个充满爱意的吻,她就能感觉温暖,感觉自己被珍惜。 “怜儿,你!”祁老爷手指向祁连,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冷哼。 “爹,如果他最后变成人,你能接受他吗?”她爱她父亲,同时也爱着邪神,不希望她今生最爱的两个男人一直对立。 “就算他到最后真的变成人,我也不会接受他,”祁老爷话说得很硬,祁怜即使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很失望。 “爹!”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固执? “你醒醒吧,怜儿”祁老爷才觉得难以理解她的想法。“你再怎么喜欢那妖孽,终究还是无法在一起,爹问你,你只是被他那层披在外表的美丽人皮骗了,等你看过他的真面目,一定会吓得马上逃走。” “我不会。”他不否定邪云出色的外表也是迷惑她的原因之一,但真正令她愿意交出她的心的是对他的爱,居然比他对她的还要深,让她如何相信他是个可怕的妖怪? “我不同你说了。”只要单看祁怜的眼神,祁老爷就知道多说无益,她不会改变心意。 “爹,求你……”祁怜看着祁老爷的背影落泪,衷心祈祷他能明白她的心,她的爱,她爱他和邪云,不想失去任何一方…… 是夜,深沉得令人喘不过气。 皎洁的明月高挂天际,在这十五的望月之日,月色显得格外魅惑。 邪神矗立在祁怜院落的门口,微风吹动他身上的白袍,和天上的明月相互辉映,好一个英挺好看的男人。 他走向前,还没走到门前的阶梯即被一道有力的结界弹了回来。 该死的结界! 布结界本是他的拿手好戏,没想到对方这招也玩得炉火纯青,结界的强度跟他不相上下。 不,是更强。 祁府四周皆布下结界,祁怜厢房的结界尤其强,强到他也无法进入。他猜想这应该是那名叫做“易真”的和尚搞的鬼,他既是个得道高僧,布结界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事实证明他的功力确实不含糊。 这是他第一次不得其门而入,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经验,但却令人不快。 看来,他只有想办法找到结界破口,就像祁怜被带走那天,那个臭和尚对他做的事。 邪神的眼睛倏地射出精光,寻找结界最脆弱的地方。他将易真布下的结界,从上而下、从左而右仔细看了一次,最后发现某处呈现出淡淡的白影。 那个地方是? 邪神还没能确认自己是否找对地方,就瞧见祁老爷推门而出,嘴里不断叹气。 祁怜平生最看重的两个男人,就这么不期而遇,月色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气氛极其诡异。 祁老爷不必开口询问,便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俊挺男人,就是女儿的心上人。他身材高大,英气逼人,俊美的五官就像刀的一样突出,在月色的投影下棱角分明。 这是一个会令所有女人都心生爱慕的男人,难怪怜儿会忍不住受他吸引,然而他虽然拥有非凡的外表,却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这就让他对邪神的印象大打折扣,他祁世明的女儿,绝不可以交给一个拥有人类外表的怪物。 “请你不要再来找我的女儿。”祁老爷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要他滚,邪神嘴唇一抿,淡声回道。 “恕难照办。”原来这就是祁怜的父亲,幸会。“我只是来抢回我的女人,就算你是她爹,也不能阻止我。” “放肆!”祁老爷闻言怒斥。“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竟然敢跟老夫这么说话?” “是吗?”原来他没资格。“那么恕在下就不奉陪了,我要直接带走祁怜。” “你敢!”祁老爷拦在门口,发誓绝不让邪神靠近他女儿一步。 邪神伸出手,还没能碰到祁老爷,又被结界弹了回来。 “看到了吧!这就是在告诉你,别想碰我女儿,她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是祁府的千金,他则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三百年前生成的怪物。 “让开,祁怜是我的,她爱我。”邪神不想跟祁老爷起冲突,怎么说他都是她的父亲,总要礼让三分。 “笑话,怜儿怎么可能爱你?她只是同情你罢了。”祁老爷始终不相信祁怜会爱上邪神,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 “什么,同情?”邪神闻言愣住,眉头蹙紧看着祁老爷,仿佛第一次听见这句话一般惊讶。 “怜儿根本不爱你。”祁老爷一字一句慢慢说,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入邪神的心。 “她对你只有同情,因为你一个人住在冰冷的洞穴里面,又没有人关心你,所以她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祁老爷说出他自认为的事实,伤害了邪神。 “这是祁怜说的?”邪神怎样都无法相信,祁怜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是怜儿告诉我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她内心的想法?”祁老爷说谎。 邪神大受打击,不愿相信祁怜是因为同情他才跟他在一起,这不会是事实。 “怜儿是个心肠很好的姑娘,她很容易同情弱小,就算被坏人掳走,也会为他求情,你不要因此而误以为怜儿真的爱你,那只是同情罢了。”祁老爷进一步说道,而邪神无法反驳他的话,当日若不是她为道士们求情请他饶命,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看来你是懂了。”祁老爷端看邪神忽暗忽明的脸色,就知道他的话已经达到效果,忍不住得意地扬起嘴角。 邪神可以感受到从祁老爷身上传来的怨气及邪念,强烈得令他无法忽视。 “恕我愚昧。”邪神不客气地说道。“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倒是可以感受到你身上的怨气不断涌向我,此刻在你的心中,是不是恨不得我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不期然被说中心事,祁老爷大惊。 “果然如此。”邪神冷笑。“原来人人人口中的大善人,也会有阴险邪恶的一面,看来只有是人,谁都免不了有这方面的情绪。” “你在胡说什么!”他祁世明是什么人物,由得了他这个妖孽在此说三道四? “是不是胡说,你的内心最清楚,由你身上传来的邪恶气息是不会骗人的。”他靠人们的邪气过活,绝不会弄错。此刻他对他的怨气,正穿过结界朝他涌来,他很自然地吸收那些气息,并觉得好笑。 “哼,果然是怪物。”竟然能够感觉到他的愤怒,没错,他是恨不得杀了他!谁让他玷污了他纯洁的女儿? 祁老爷在心中恨恨地承认。 “很抱歉,你女儿就爱我这个怪物。”邪神讽刺地回嘴。“而且我也爱你女儿,我希望你不会妨碍我们,岳父大人。” “你这个怪物,竟然还敢跟我贫嘴!”祁老爷气极。“我的女儿绝不会交给你,你也休想得到我女儿!” “太晚了,我和祁怜身心都已经紧紧结合,你阻止不了我们!”邪神得意的语气,引起祁老爷更多的愤怒,这个杀千刀的混账!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怪物。”祁老爷发誓。 “如果我变成人的话,你是不是就同意了呢?”邪神反问祁老爷,祁老爷愣住。 “你,变成人?”祁老爷打量邪神,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认真。 “我已经找到可以变成人的方法。”邪神点头,表情再认真不过。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会让怜儿嫁给你。”祁老爷心意已决,就算他能变成人,基本上还是怪物,他不会改变心意。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同意的。”枉费他用尽心力,结果也是空欢喜一场吗? “你休想!”祁老爷怒斥。“怜儿现在也不想见你,你还是赶快走吧!免得我拿出易真大师的法宝收拾你。” “祁怜不想见我?”邪神才不怕什么法宝,他只怕祁怜变心,背叛他们的爱情。 “当然,你以为她永远不会清醒吗?”祁老爷一脸轻藐地看着邪神,希望他快滚。“我只要加以开导,她就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马上哭着跟我说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会说自己的行为是错的,祁怜的意思是她后悔与他相爱吗?怎么会?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说谎!”他不信。 “我没有必要骗你。”祁老爷试图说服邪神放弃。“人鬼殊途,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原型为何,但是你跟怜儿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她明明答应过他,只要他变成人,她就要跟他 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一直走下去…… “我和祁怜是天生注定的,你休想妨碍我!”他不相信祁怜会变心,这老头一定在骗他。 “大胆,你想做什么?”祁老爷挡住祁怜的房门口,不让邪神靠近。 多了一层结界的防护,就算邪神想闯入祁怜的房间也很难。 “可恶!”他试着打破易真大师的结界,但他布下的结界扎实紧密,想打破并不容易。 “祁怜!”他只能痛苦地在门外哀号,哀求他心爱的女人再看他一眼,别把他拒于门外。 “你还是死心吧,怜儿已经不爱你了。”祁老爷给他最后一击,几乎击溃邪神。 祁怜不再爱他?他不相信!才经过两天她就变心,打死他都不信! 邪神转身离开祁怜的院落,脸上尽是不信和落寞。 “不要再来了,听见了没有?” 在他离去前,祁老爷在他背后大声警告。 “怜儿已经不爱你,你别再来打扰她,快滚吧!” 祁老爷左一声祁怜已经不再爱他,右一声要他滚,就是不要他再接近祁怜。 他不会放弃的! 邪神握紧拳头发誓。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问清楚,祁怜是否真的不再爱他,他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十章 十六夜,月还是一样圆。 祁怜站在窗边,仰望天上的明月,硕大的月亮中辉映着些许红光,看起来奇特又美丽,带着些许诡谲的气息。 洞穴中用法术刻意变出来的月亮永远那么光亮,真实世界里的月亮经常是充满变化的,有时会被乌云笼罩,有时偶尔云朵飘过,无论如何,就是不会静止不动,毫无变化。 她叹口气,离开窗边,虽然真实世界充满了变化,唯一不变的却是她依然被结界困着。 不对,到了最后邪云已经把结界解除,所以她才能一听见父亲唤她,便马上冲出洞口。 有一瞬间,她怨恨邪神为什么要信任自己,为什么不像当初一样防着她,她就无法轻易冲出洞口,也不会被她父亲强行带回来…… 突然间从脚下窜出来的小老鼠打断她的思绪,她原本想尖叫,但小老鼠叫得比她还快,而且还跟她点点头,好像叫她跟着它走。 祁怜不确定这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但是她总觉得这只老鼠是要为她带路,于是跟着它走。 她猜想这应该是邪神派来的分身或什么的,很有可能他已经找到突破结界的方法,所以才派这只小老鼠来为她引路。 她推开门跟着小老鼠走,一路专心深怕跟丢,跟着跟着竟然跟到大街来。 这里是? 祁怜压根儿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祁府的,莫非是邪云利用法术她穿墙开路,否则她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到了外面? 然而小老鼠惊人的速度,让祁怜没有心思多想,急忙撩起裙摆踩着小碎步跟上。她一路都专注于跟上小老鼠的脚步,根本无暇理会自个儿被带到什么地方。 小老鼠带着她进入一栋平房后随即消失不见,而这栋平房只有一间厢房,祁怜知道邪神就在里面。 她推开厢房的门,里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祁怜疑惑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间由后方抱住她,不由分说地亲起她的颈来。 祁怜没有惊慌,未曾害怕,因为她知道身后的男人是谁,她认得他的味道。 “邪云!”她激动地呼唤他的名字,但他甚至不给她感动的时间,两手扣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转过身,低头用吻封住她的双唇,祁怜的声音瞬间没去。 他们的唇舌激烈交缠,吸取彼此唇腔内的芳香,以为如此就能天长地久。 四周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邪神却很习惯这样的黑暗,三百年来,他一直与黑暗为伍,直到她出现带给他一丝光明。 ==================================== 你还是死心吧,怜儿已经不爱你了。 ==================================== 耳边响起祁老爷残忍的话语,邪神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的光明会来得如此短暂。 他加重力道惩罚性的吻祁怜,将她芳唇吸吮得又红又肿,惹来她娇声抗议。 “是你吗,邪云?”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为什么不点灯? “当然是我,你连我的吻都搞不清楚吗?”他不满的低吟,感觉得出他的情绪很坏。 “我知道是你,但是你为什么生气?”确定吻她的人确实邪神,祁怜松一口气。 她的疑问还没有得到答案,双唇便又被他掠去,成为情欲下的俘虏。 他对她的不满都发泄在这一波接一波的热吻攻势里,祁怜虽然不知道让他不悦的理由,却忍不住回应他的索吻,并且变得和他一样贪婪,他们才不过几天的时间没有碰触彼此,却已经像是永恒那么久。 “啊——”他们以无比欢欣的呼喊做为结束,等两个人都沉寂下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 祁怜蜷曲在他的怀里,不停地喘息,心中净是疑问。 “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怒气。 邪神考虑着要不要说实话,不说对不起自己,因为他确实很生气。说了又怕会破坏他们父女间的感情,因此有些进退两难。 “邪云。”干么又不说话,害她好急。 “你爹说你不爱我了,是这个样子吗?”他最终还是说出事实,他需要从她的嘴里得知她内心的答案。 “你见过我爹了?”祁怜闻言倒抽一口气,无法相信他们竟然见过面。 “昨儿个晚上碰过头。”他阴森的答道。“他要我别再去烦你,还说你已经不再爱我了,要我滚得越远越好。” “我没有说过这些话。”听见她父亲竟然为了逼邪神远离自己而扯谎,祁怜又生气又难过。生气的是他老人家竟然说谎,难过的是自己让他老人家这么操心。 “我知道。”她热烈的反应已经告诉他。 “对不起。”她说。“我代替我爹向你道歉,你别怪我爹,他只是太担心我。” 邪神当然知道她爹的想法,但是他也一样不会放弃,他不可能因为她爹反对放弃她。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我要带你远走高飞。”他已经攻破易真布下的结界,带她走不成问题,只要她点头,他们马上说走就走。 “你要带着我一起私奔?”祁怜十分惊讶。 “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他想了很久。“唯有远离此地,我们才能在一起生活。” “可是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无法离开洞穴太久。”她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他确实一直被深入束缚住,无法到太远的地方。 “如果我变成人,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仔细想想,这不失为一个良好的解决之道,不是变成神就是变成人,他只有这两人种选择。 “你真的能够变成人吗?”意愿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就怕没有那么容易办到。 “我已经找到办法。”他点头。“只要我顺利变成人,就可以摆脱那个洞穴和你一起携手直到白头。” 他找到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他既藉由和人们交换条件取得人们的灵魂,也可以透过交换方式变成人。只要她到他的洞口许下愿望,用她今生全部的爱作为交换,他一旦点头,契约就算成立,他也能因此变成人。 他将他想到的方法告诉祁伶,惹得她激动落泪。 “邪云!”她紧紧抱住他哭泣,好感激他愿意为她放弃成神的机会。 “只是失去法力以后恐怕无法像现在这么方便,你要有心理准备。”现在的他什么都办得到,变成凡人以后,他只能做凡人能做的事,她可能会很辛苦。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他们能够相知相守一辈子,那就够了。 “祁伶。”他吻她的额头,内心和她一样激动。 “我们等一下就走。”先回到洞穴变成人,然后马上离开这个城镇,到别的地方过日子。 “这么赶?”她愣住。 “难道你不希望快点远离眼前这些纷纷扰扰?”他不懂她的想法。 “我当然希望。”她也受够了阻碍。“但是上一回我无故失踪就已经让我爹急白了头,如果这次我再不告而别,爹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我不能这么不孝。” “你的意思是,跟我分开也无所谓了?”他闻言语调更显阴森,祁怜急忙撇清。 “我没这么说!”莫要误会。“我只是觉得,最起码我应该陪爹最后一夜,应该留封信,跟他老人家道别……” “我知道了。”虽不悦,他也只能同意。“既然你这么决定,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与你爹相处,明儿个晚上我会去接你。” “谢谢你,邪云!”她高兴地亲吻他的下巴,他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 “就会撒娇。”他无奈地笑了笑,这场赌局,他全盘皆输,不仅拿不到她的灵魂,连自己的心也失落,是最可耻的赌徒。 “我好爱你,邪云。” 但是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有她在他身边,就能支撑他再继续走下去,面对全新的人生和不同的挑战。 “让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他支起她的下巴强烈要求,两人于是又陷入永无止尽的欲海,跟黑暗一直沉沦,直到世界的尽头…… 次日,祁伶把握所有机会跟祁老爷相处,甚至主动要求与他对弈,种种反常的举动,赶赴祁老爷对她的关注。 “你怎么了,怜儿,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模样非常奇怪。 “没事。”祁怜勉强微笑。“女儿只是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陪您,觉得很对不起爹。” “乖女儿,只要你能陪在爹的身边,爹已经心满意足。”祁老爷拍拍祁怜的手,祁怜哽咽说不出话,她是何等不孝,爹的愿望是如此渺小,她却无法满足爹的愿望。 “爹!”她投入祁老爷的怀抱,在心中默默恕求父亲原谅自己,今晚她就要和邪神远走高飞,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撒娇,祁怜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怜儿,你怎么哭了?”祁老爷温柔为女儿拭泪。 “爹,我!”有一瞬间,祁怜想说出一切,求爹成全她和邪神,但她一想起邪神的话,立刻又忍住。 我跟你爹提过变成人的事,但他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就算是我变成人,他也不会承认我,所以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原来邪云不是没有尝试跟她父亲谈,但她父亲一心把他当成怪物,根本不可能成全他。 “怜儿?” 也对,她父亲就是这么一个择善固执的人,想改变他的观念,没这么简单。 祁怜摇摇头,抬头对祁老爷笑了笑,打消吐实的念头。 “唉,怜儿。”祁老爷知道她有事瞒着他,但她几乎就和他同样固执,只要她不肯说,谁也套不出话,看来他得想别的办法。 晌午,他随即找来易真大量到东院密会,告诉易真大量祁怜今儿个的反常表现,并请教大师的看法。 “依老衲的观察,那妖孽今天晚上就会来带走祁姑娘,不得不防。”易真听了祁老爷的说以后答道。 “此话怎讲?”祁老爷闻言大惊。 “老衲方才在贵府四周看了一下,发现结界已经防不了那妖孽,他随时都会来带走祁姑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妖孽真的有这么厉害?”连大师布下的结界都拿他没辙。 “恐怕是。”易真大师点头。“目前虽然尚不知他的原形为何,不过依他的法力来看,他恐怕是那种短时间内就能将力量补回来的妖孽,跟一般要靠几百年的修行才能修得一些法力的妖怪不同。”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祁老爷气愤骂道。 “天地万物本来就变幻莫测,除非知道他的原形,否则很难将他消除。”易真大师叹道。 “老夫前年购得此面扬州镜,不易得对大师制伏这妖孽有没有帮助?”祁老爷拿起桌子上用绸布包着的镜子,打开绸布现出里头的圆形铜镜,将铜镜拿起来交给易真大师。 易真大师接过铜镜,仔细看了看,而后用佩服的口吻说道。 “这是水心镜,相传是唐太宗命人于五月初五午时,在扬子江的江心所铸的镜子,是一面辟邪宝镜,老爷竟然能够将此镜买到手,老衲万分佩服。” “不敢。”祁老爷客气回道。“老夫当初购入这面镜子时,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只是听人说能够辟邪,一时好奇心便买了下来。” “如今证明祁老爷当初的决定是对的,有了这面镜子,想制伏那妖孽就容易多了。”等于多了一项利器。 “这么一来,就能消灭那妖孽。”祁老爷只要一想起邪神的话,忍不住又怒火中烧。那怪物居然敢指着他的鼻子,嘲笑他也有阴险邪恶的一面,教他如何吞得下这一口气。 “这面镜子确实大有用处。”易真大师道。“但如果他太顽强,光靠镜子是消灭不了他的,最好能够知道他的名字。” “为何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这和除妖有何关系? “祁老爷有所不知,举凡精怪,名字都对他们有一定的意义,他们只要一旦被知道真名,法力就会大减,这个时候再用水心镜照他,逼近他现出原形,接下来想收妖就会容易多了。”易真大师解释。 “原来如此。”尽是学问。 “倘若祁老爷能设法从祁姑娘口中套出那妖孽的名字,对于制伏那妖孽会有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怜儿未必知道那妖孽的名字。”说不定也是编个乱七八糟的假名骗她。 “也有可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是祁姑娘既然跟他生活了一段这么长的时间,不太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易真大师推论。 “老夫明白了,老夫会尽量打听那妖孽的本名。”祁老爷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来路不明的妖孽玷污,但易真大师的话也有道理,他得想办法套出那妖孽的名字。 “那么,老衲就先回寺做准备,请祁老爷务必趁今晚出来之前,打听到那妖孽的名字。” “老夫自当尽力。”祁老爷回道。“请大师慢走。” 送走易真大师后,祁老爷随即陷入沉思,思索着怎么从祁伶的口中打听到邪神的名字。 他直到祁怜的厢房,祁怜正在小憩,此刻不宜打扰。 祁老爷原来打算晚一点儿再来探问,未料在转身的时候,听见房中传来清楚的梦呓声。 “邪云。” 想来这就就是那妖孽的本名,这么一来,除妖就有望了! 十七夜,月儿已经不再那么圆润,夜色却依然美丽。 祁怜整理好了包袱,留下一封文情并茂的长信给她父亲,恳求他原谅她的不孝,因为她真的很爱邪云,一定要跟着他走。 爱情悄悄地改变了两个人,她和邪云变成了世间男女,卷入剪不断的爱恋之中。 “祁怜,你准备好了吗?”邪神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她第一次闯入她香闺的那一天,情况却已经大大不同。 “准备好了。”她转身投入他的怀里,就如同过去三个月的每一个夜晚,感觉他的温暖。 怦怦!怦怦! 就是这有力的心跳声迷惑她的心智,悄悄改变她,让她如同扑火的飞娥,义无反顾的奔向他身边。 “傻瓜,这个时候不可以撒娇。“话虽如此,他仍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抱着她,和她一直承接这上天给予他们的宿命。 他们相视一笑,邪神拥紧她的肩,带她走出房门。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当他们跨出门槛之时,也是收妖大战揭幕之时。一道强烈的光芒就这么射进邪神的眼睛,他躲避不及,当场就被这道光线射伤。 “妖孽,还不现出原形!”易真手拿宝镜对准邪神,口中念着咒语,看来埋伏已久。 水心镜! 邪神认得那面镜子,只要是存在于天地间的异类都不会弄错,那是五月初五午时在扬子江心所铸的辟邪宝镜,带有极强的天地阳气,对他们这些精怪来说,杀伤力惊人。 可恶的老秃驴,竟然敢拿这玩意儿伤他! 水心镜对邪神虽然也会造成影响,但影响不大。因为他的生成方式与一般精怪不同,元神不会被吸走,除非对方知道他的真名,否则水心镜就只是一面令他感到不快的镜子。 只见邪神地睁大眼睛,丝毫不畏惧水心镜的力量,此情此景,教一旁观战的祁老爷得一阵心慌。 “大师,他竟然不怕水心镜。”祁老爷见状急的。 易真大师同样大吃一惊,不过很快镇静下来询问邪神。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连水心镜都不怕?”这是易真大师修道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状况,不免纳闷。 “我是经由人们的邪气而成形的,除非你能净化人们心中的邪念,否则你消灭不了我。”邪神恨恨回道。 原来这就是他何以如此强大的原因,因为人们的邪念源源不绝,一个接着一个,不同人发出不同的邪念,都提供给他茁壮的养分,难怪就连水心镜都照不出他的原形。 “大师,这该怎么办才好?“祁老爷见宝镜无效,相当着急。 “为今之计,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削减他的力量。“易真大师道,邪神冷笑。 “没有人有本事说出我的名字。“他的名字只有祁怜知道,而他确信她不会背叛他,不能背叛他。 “……”祁怜紧张地抓住邪神的手臂,咬紧下唇,好怕自己会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害了邪神,到时候她会后悔万分。 “爹,我求您放过我们吧!”她哭得肝肠寸断,不明白爹为什么一定要置邪神于死地,他除了爱她以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怜儿,至今你还执迷不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祁老爷看她手上的包袱,心痛到无以复加,她竟然打算抛弃他这个老父,跟那妖孽浪迹天涯。 “对不起,爹,可是我是真的很爱他。”他仰望邪神,他的表情净是不舍,她为了他背负不孝的罪名,他这辈子都欠她。 “放肆!”祁老爷气极。“爹绝不容许你跟着这妖孽私奔,说什么也要把他消灭掉,让你死了这条心。” “不要,爹!”祁怜跑到邪神前面紧紧护住邪神,不让她爹伤害他。 “让开,怜儿。”祁老爷冷着一张脸警告祁怜。“今天无论如何,爹都要替天行道,消灭这妖孽。” “爹!” “祁怜,我也请你让开。”他不会躲在女人背后,他要像个男子汉一样迎战。 祁怜摇摇头,怎么也不肯离开邪神的身前,坚持要当他的盾牌。 “让开,祁怜。”他冷静说道。“你爹和老和尚伤不了我,你可以放心。” “可是……” “臭妖怪,水心镜奈何不了你,那么这招如何?”祁老爷原来也不想做得这么绝,但这是他逼他的,休怪他无情。 “什么?”邪神防备地看着祁老爷,不晓得他要使出什么花招。 “大师!”祁老爷要易真大师摆好架式,准备收妖了。 “速在我的面前现出你的原形,邪云!”易真大师一面摇晃手中的水心镜,口中并且念着古老的咒语,水心镜顷刻射出刺目的光芒,将每个人的眼睛都照得睁不开。 祁怜无法置信地看着一脸得意的祁老爷,不明白他打哪儿得知邪神的名字,她并没有告诉他,告诉任何人。 邪神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双眼陡然睁大,全身的力量被水心镜吸走,连维持原形都很困难。 “邪云!”她试着抓住他的手臂,但他的身体慢慢消失,她只能抓到空气。 “我发誓,我没有出卖你!”她死命摇头,就怕他误会她和她爹联手起来陷害他,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 “祁怜……”他知道她没有出卖他,他从头到尾都相信她,他无法相信的是自己竟然这么脆弱,抵挡不住天地间的法则,被迫现出原形。 不要,老天,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他的原形就只是一团黑色的烟雾,那是他最原始的姿态,也是最羞愧的姿态…… “妖孽,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祁老爷看着邪神逐渐消失的身体,心中涌上一股快感,深深相信只要祁怜看到他的原形,一定会唾弃他。 祁怜转头面向父亲,眼中蓄满泪。她只是想守护她的爱情,为什么这么困难? “邪云,你拿走我的灵魂吧!”与其看他被消灭,她情愿自己先死,也不愿他从此消失。 “祁怜,你胡说些什么?”邪神不敢置信地看着祁怜,以为她疯了。 “在你消失之前,快夺走我的灵魂变成神!”她豁出去了。 “祁姑娘!” “怜儿!” “祁怜,你疯了不成?”这是杀了他都不能做的事。“如果我拿走了你的灵魂,你会变成一具空壳,身体溃烂而死。” “总比看你消失的好!”她哭喊。“我爱你,我不要你消失,拜托你拿走我的灵魂成为神,那也是你最初的愿望。” 是的,那是他最初的愿望,但比起她来,这已经不重要了。 “怜儿,你在说什么傻话?”祁老爷急得脸色发青。 “我没有说傻话。”她看着邪神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真的非常爱邪云,不计代价的爱他,就算在你们的眼里,你们认为我傻,我也认了。” 天地间最令人动容的感情莫过于此,邪神充分体认到她的爱情,却不认为自己做得到。 “我宁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能夺走你的灵魂,祁怜。”曾经他是那么想成为神,但他现在只想成为爱她的男人,却不可得。 “邪云!”她拼命摇头,不让他牺牲自己。 “别看我,祁怜,答应我将视线转往别处,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丑陋的姿态。”在她面前现出原形是他心底最常的恐惧,而今这份恐惧,终于被迫爆发。 “不,我不会答应你!”她哭得肝肠寸断。“无论你原来是什么模样,我爱你,不会把视线转往他处。” “求求你,祁怜!”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不,我要和你相守到最后一刻!”她无论如何不愿放开他。 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是那么令人动容,看了他们的生死相恋以后,如果还坚持要将他们两人分开,那就是麻木不仁。 祁老爷极想一鼓作气消灭邪神,但他怕女儿也会跟着邪神而去,只得作罢。 “算了。”祁老爷明白,再固执下去有可能会失去女儿,于是出声阻止。 “老衲也是这个意思。”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况且他们两人的心意如此坚定,就算阻止他们也没有用,只会引起悲剧。 易真放下手中的水心镜,停止念咒语,邪神已经消失的力量慢慢由镜子中回来,他的身躯也变回原来的样子。 “邪云!”她奔入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哭得像个泪人儿。 “祁怜!”他亦紧紧拥着她,原来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抱着她,感谢老天再赐给他一次机会。 祁老爷在一旁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叹气声中有太多的无奈。 枉费他只生了这么一个独生女,全城有多少公子哥捧着厚重的聘礼上门求亲他都不要,本想精打细算帮她找一个乘龙快女婿,谁晓得命运弄人,她竟爱上一个妖孽。 “咳咳!”问题是,事情都发生了,他只有想办法解决,但求不失去这个女儿。 “爹。”祁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优雅。 祁老爷和易真大师对看一眼,都被爱情的力量折服。 “我记得你说过,有办法变成人,这是真的吗?”祁老爷这句话是对邪神说的,而他一听就晓得祁老爷的意思。 “是真的,祁老爷。”他坚定的点头,非常了解,他和祁怜能不能有未来就看祁老爷下一个决定。 祁老爷牙一咬,认了。如果单以外貌来论,找遍全城也无法找到一个比他还俊美的男人,他也不算太吃亏,目前也只能这么想了。 “如果你真的能够变成人,我就同意让你和怜儿在一起,但条件要入赘。”进一步想,他既没有家累,也非觊觎祁家的财产才和怜儿纠缠不清,也没有什么不好。 “爹,你是说真的吗?”祁怜听了祁老爷的话以后欣喜万分,她没有想到爹最后会让步,还打算成全他们。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祁老爷对祁怜的质问嗤之以鼻,祁怜和邪神对视而后笑开,不想提醒他,这两天他刚说过谎而已。 “谢谢您,爹。”说着说着,祁怜的眼泪又掉下来。 “真的很谢谢您!”她飞奔至祁老爷的怀中,靠在他的胸膛哭泣,他和邪云拥有坚实温暖的胸膛,随时让她倚靠。 “傻女儿,别忘了你是爹的命根子。”他对她的爱毋庸置疑。 祁怜靠在他的胸膛拼命哭,邪神虽然嫉妒,但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该上前打扰。 “怎么样,你能答应我的条件吗?”入赘。 “只要能够和祁怜在一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平静的回道,以眼神感谢祁老爷成全。 “邪云!”她从祈老爷的怀中又回到邪神身边,印证了“女大不中留”这句话。 “恭喜祈施主,多了一位贤婿,”易真大师不愧是修佛之人,早就参透了天地的道理。 虽说四大皆空,但世间最难舍弃的,毕竟是爱情呀! 尾声 祁怜一个人独自来到邪神居住的洞穴,她是来祈愿的。 “邪神大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望邪神大人成全。”她不像一般祈愿者跪下来,而是站得直挺挺的,等待对方应许。 “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邪神用他那迷惑人心的嘶哑语调说道.祁怜听着听着微笑。 “小女子想请求邪神大人.为小女子变成人。” “你这个要求非常大胆。”坐在洞穴里的邪神听了不禁失笑。“你要拿什么当作代价,交换你的愿望?” “用我今生所有的爱情,你认为这样的交换条件足够吗?”她直视邪神,他也在看她。 “我想,已经够了。”他就等她这一句话,因为,他也会倾他一生的爱情,只为了她一个人而存在。 于是,他履行最后一次契约,在天地的见证下成为了人。 “邪云!” 他从洞穴里走出来,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却完全不一样了.从这一刻开始,他是邪云,不再是邪神,永远都不会是。 “祁怜!”他拥紧她,感谢她从冰冷的洞穴之中将他释放出来,虽然和当初的愿望并不相同,但是他已心满意足。 “我们走吧,爹在等我们了。” 更美好的是他开始拥有家人,虽然他的丈人对他并不满意,但是他会努力改变他对他的想法,直到他真正承认他为止。 他扶住祁怜的臂膀低头深深地吻她,然后放开她,让她靠在他的胸膛前聆听他的心跳。 怦怦!怦怦! 那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全书完】 【后记】 煓梓 恭喜新年好! 好快,一年又过去了,我好像也有一阵子没有出现在后记上,趁此机会祝大家新年发大财,万事皆如意。 说起这本《邪神》,是为这次书展写的特刊,端看书名会以为很刺激,但是令大家失望了。我只是将“他”当成一般男人来写,和大家的想像可能会有所出入,也请原谅。 邪神基本上就是一个寂寞的男人,被束缚于黑暗冰冷的洞穴,所以渴望光亮。对他来说,祁怜就是他的光亮,他为了保有光亮付出一切,不值得歌颂,甚至带点俗气,却令大多数的女人羡慕。 在写这篇后记时,已经迈入二0一0年,挥别了多灾多难的二00九年,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