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无边开》 第一章 兴安城 她把人跟丢了。 小鱼懊恼地叹口气,在巷子里来回踱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怎么就这么笨呢?连跟个人也不会。 怏怏不乐地走出巷子,迎风吹来一片花瓣,正好落在她头上,她抬眼望去,发现百花园里一排排的杏树都开花了,粉红的颜色将整条街道妆点得春意盎然,城里的男男女女、大婶大伯已有不少坐在树下赏花谈笑。 和乐的气氛吸引着她也走过街去,买了一支糖葫芦高兴地吃着,方才的失落不快已让她抛在脑后。这儿是兴安城内著名的花园,春天一到,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所以城里的百姓很喜欢到这儿出游。 她是五天前才到兴安城的,对这儿还不是很熟。三天前,方姊曾带她走过这儿,她记得花园最尾端再往上走一段石阶有间寺庙,一想到这儿,她迈开脚步走进百花园。 前头一群孩童在踢毽子、抓小虫,几个姑娘吱吱喳喳地边说话边采花插在头上,她舔着糖葫芦,往右走去,发现一群姑娘娇笑着闪来闪去,一边喊着:「在这儿呢,快来啊——」 小鱼闪躲不及,让跑过来的姑娘给撞上,跌坐在地。 「唉呀,撞了人了,小姑娘不要紧吧?」 小鱼头昏眼花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张美丽的脸,一时间呆了,还以为是仙女下凡来了。 「是不是撞坏脑袋了,两眼发直呢。」 小鱼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没……我没事。」她拍拍屁股起身,发现糖葫芦掉在地上。 她惋惜地捡起糖葫芦,才吃一口呢…… 「我赔给姑娘吧。」美得像天仙的姑娘微笑着,身上穿着浅红锦边半袖、长袖短衣,披着一条鹅黄帛纱,下身是红间色条纹长裙,显得姿态丰腴,婀娜多姿。 她的双眼熠熠含波,小鱼神智恍惚了几秒,很快恢复过来,摇手说道:「没关系。」 她往左走要离开,却让人挡住去路,抬起头,又对上另一双极为好看的眸子,不过这回是个公子。 「还是让我们赔给姑娘吧。」男子温润地笑着,乌黑的发丝简单地梳整在后,更显飘逸。他面如冠玉,五官深邃,尤其是一双挑动的凤眼,格外让人挪不开眼。 月白的外衣将他衬得如仙人般飘雅脱俗,满身光华,黑眸如同夜空闪动的星星,让小鱼不住地盯着瞧,只觉得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微风吹来,夹着青草与花香的气味,将小鱼自恍神之境拉回。 男子眨眨眼,唇角勾起,同时打量眼前的小姑娘,瓜子脸上最出色的是黑白分明的双眸,鼻子跟嘴唇都很小巧,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倾国倾城之姿,只称得上可爱秀气,当她怔怔地望着他时,则透着一股傻气。 「赔你两根糖葫芦好吗?」他温颜说道。 原本要拒绝的小鱼,临时改了主意,说道:「一根就好。」现在他们坚持要赔,她若不肯让步,双方又得花时间劝说,一来一往间不知又要耗掉多少工夫。 「两根糖葫芦没多少钱。」男子朝小贩走去。 小鱼也只能跟上,离去前对撞上她的美丽姑娘点点头,姑娘笑着对她挥挥手。原本是姑娘要赔她的,怎么这会儿却换成了公子,想来这两人是认识的朋友,说不定是夫妻呢。 「不是钱的问题,好吃的东西吃太多就不好吃了。」她认真地说。 「真是个老实的孩子。」 他笑了起来,双眼弯弯如新月,小鱼觉得他的黑瞳像漩涡一样,转啊转地把她给转了进去……她深吸口气。 他挑眉问道:「姑娘怎么了?」 她尴尬地摇手。「没有。」 「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她的手摇得更急。 男子买下糖葫芦,递给她。「会不会撞到头了?我扶你到那边的大石上坐着。」他略微弯下身子,关心地盯着她。 一对上他勾人的眸子,小鱼赶忙移开视线。「不用,我没事。」 「我叫戚冬少,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小鱼。」 「小鱼。」他的声音转为低沉。「真是可爱的名字。」他朝她眨了下眼,黑眸隐着诱人的媚意。 小鱼顿觉一股热气涌上脸面,好怪啊,她摸摸脸,发现脸颊烫烫的。这人的眼睛像会勾人似的,越看越心慌,她拿着糖葫芦退后一步。「我走了。」 见她仓皇地跑开,戚冬少倒也没去拦她,只是深思地蹙眉。方才的漂亮姑娘走到他身边,面露兴味地盯着小鱼离去的方向。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对上我这绝世美人,竟然不为所动。」女子娇笑。「还以为我魅力减退,没想到你也勾不上她。」 戚冬少没说话,依旧沉思着,这时与他们一起游玩的小姐公子们跑了过来,将两人一起拉回游戏。 小鱼沿着石子路前行,慢慢晃至园子尽处,那儿有三十六级石阶,最上边便是普云寺。 几个少女走来,嘻笑着说:「这儿的大仙庙很灵验的,雯芳你去拜拜,说不准明儿个就有人上门提亲。」 「胡说什么!」名唤雯芳的姑娘红着脸推了对方一把。「你自个儿想求的,怎么扯到我身上?」 姑娘们互挤互推着,笑着拾阶而上。 大仙庙?小鱼不解,前几天上去怎么没瞧见有什么庙,正想跟着她们上石阶,眼角忽地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转头瞧去,正是方才自己跟踪的那个男子。 她打消上去大仙庙的念头,转身偷偷跟在那人后面,对方脚程极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树丛后。 小鱼奔到树丛后,纳闷地搔头。「奇怪,怎么又不见了……」 「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小鱼吓得转身,手上的糖葫芦又掉了。 「姑娘为何跟着我?」男子手拿长剑,一脸不悦。 原本一脸心虚的小鱼,听见这话,赶忙挺起胸膛。「我……我没有跟着你。」好友常欣说过,人最重要的就是气势,即使做错,也要来个死不认错,气势大,理就大。 「姑娘跟了我一路,到底有何目的?」苏剑冷喝一声。她先是在街上鬼鬼祟祟跟在他后头,他不动声色使了轻功离开,没想又在这儿碰上她。 「我没跟着你,你不要血……血口……喷……」唉,要她说谎实在困难,气势怎么样就是培养不起来,算了,她走好了。「我不说了。」 才转身,一把剑便搭在她肩上。「姑娘留步。」 小鱼推开剑鞘,他又移回原位,她再推,他又移回,她往前走,他也往前,剑鞘依然搭在她肩上,她生气地推开,他又移回。来回几次,甚少生气的她也火了。「你为什么这样?」 「姑娘还未说清楚——」 「可找到你了。」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时,一个温朗的声音插了进来。 戚冬少忽然出现,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他直直走到小鱼面前,说道:「你走得还真快,差点赶不上你。」 小鱼愣愣地看他,不知他怎么会出现,而且他为什么要赶上自己? 戚冬少瞄向她肩上碍眼的长剑,也瞥见地上掉落的糖葫芦。「这位公子是何意?」 苏剑手腕一转,收回剑。「你又是何人?」 「你还没资格问本公子的名字。」戚冬少没理他,低头微笑地看着小姑娘。「才买给你糖葫芦,你就弄掉了。」 小鱼有些尴尬。「不是,刚刚……吓了一跳。」 「没关系,我再买一根给你。」他和颜悦色地说。 「不用了。」她急忙道。「是我自己弄掉的,你不要再买给我了。」 他朝她眨眨眼,又特意瞄了眼拿剑的男子,小鱼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走吧。」他托着她的手肘,示意她往前走。 「我还有话要问这姑娘。」苏剑移动步伐,挡在两人面前。 戚冬少没理他,低头问了小鱼一句:「你可有话跟他说?」 小鱼连忙摇头。「没有。」 「那我们就走吧。」戚冬少抬起眼,直直看着苏剑,嘴角勾着笑意。 感觉手肘被推了一下,小鱼往前走去,经过苏剑身边时,她以为会被拦下,没想他却没多加阻拦。 她有些纳闷。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但就是不晓得哪儿怪。 「你为什么要跟着他?」 这话让小鱼拉回思绪。「没……没有。」 他笑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她错愕道:「不是,你别胡说!」 「真不是?」他低头看着她。 「不是。」她摇头。 「我瞧瞧你有没有说谎?」他瞅着她的眼。 才与他对视,脚下的地便转了起来,她一个不稳,差点跌倒。戚冬少扶住她。「怎么了?」 「头晕。」她蹙着眉头。 「先坐下。」他扶着她走到前头的石上稍坐。「天热,莫不是得了暑病?」 「我不热啊。」她立刻道。 「我瞧瞧。」他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搭上她的手腕。 「你是大夫?」她问。 他低垂眼帘,唇角依旧噙着笑。「是啊。」 「我没病的。」 他松开她的手。「是没病。」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我没找你,是正巧经过的时候瞧见你有麻烦,便多管闲事起来。」 「谢谢你帮忙。」小鱼诚心道谢。 「你做什么跟着他?」他又问。 她开始局促不安。「我……我要走了。」她猛地起身。「刚刚谢谢你,我走了。」话毕,不待他反应便匆匆跑走。 她才走,就有人补上她的位子,坐在大石上,是刚刚那个漂亮的女子。 「又让她逃了——没想到戚少也有搞不定的女人。」 戚冬少瞥她一眼。「什么时候变成跟屁虫了?」 「火气真大。」女子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走到还被定在原地的苏剑身边,诱惑地摸着他的脸。 「好久没看到这么俊的小子了……」她笑着勾上他的颈项,挑逗地吻上他的嘴。 悦来客栈 站在房门前,小鱼不安地来回走动,迟迟不敢开门入内,低头看着刚买来的葱大饼,思忖着该怎么跟方姊说她的跟踪任务失败。 来回走了几趟,还是想不出什么好说词,她叹口气,推门而入。还是实话实说吧! 「方姊,我买了你爱吃的葱大饼。」小鱼讨好地将饼放在她面前。 方洁自本子上抬起头,扫她两眼。「是不是被发现了?」 小鱼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方姊真厉害。」 方洁示意她坐下。「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脑子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他有武功,我一下就被发现了。」小鱼叹气。 方洁摇头。「你还得再磨练磨练。」 小鱼低头,一脸忏悔。 「虽然说跟踪不一定必要,但这也是一种训练,能锻链你的灵敏跟警觉。」她会指定苏剑为目标,其实也是碰巧,方才在街上见他拿着剑,知他是有武艺之人,便要小鱼去跟踪他。 「是。」小鱼头垂得更低。 「明天我再亲自示范给你看,现在得先办件事——」 方洁话未说完,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踢开,一个穿着银白长袍的俊秀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右手一抖,张开古扇,下巴仰望右上方,长吟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方洁瞟她一眼。「你又搞什么?常欣。」 第二章 她被上头指派来指导小鱼与常欣,这两人个性正好南辕北辙,小鱼老实听话,常欣却是油腔滑调,整日只想玩。 常欣咳了两声,说道:「请叫我常公子。」她走到小鱼面前,以扇子摸了下她的下巴。「大爷看上你了!什么?已经成亲了,不管,我就是要强抢民女,以后你就跟着大爷吃香喝辣。」 小鱼笑道:「哪有公子会这样讲话,强抢民女要坐牢的。」 「不怕,我有银子可以塞给县太爷。」她拍拍胸脯。「小娘子现在就跟我去滚花床吧!」 「你再瞎扯,我就要你去滚钉床。」方洁冷道。 常欣以扇指着她,震惊地后退两步。「什么?!这位大婶好毒辣的心,竟然棒打鸳鸯,莫非是看上我的男色——」 转眼,她的嘴巴就被布巾层层捆住,她只能呜呜抗议,死命要拉开嘴上的布。 「好了,安静多了。」方洁扬眉。 「方姊——」 「不用为她求情。」方洁打断小鱼还未说出的话语。「现在有正经事要办,没时间看她演戏。」 一听见有正经事要办,原本呜呜抗议的常欣也安静下来。 「你们的任务下来了。」她起身从后方柜子拿出一个黑色的铁盒。「都过来。」 常欣拉下嘴上的布,与小鱼一块儿走到桌边,一脸严肃地看着方洁取出两块木牌。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都在明天晚上。」她将牌子拿给她们。「详细情形都写在木牌上。」 「是。」小鱼认真地点头。 「该注意的事项,晚一点我会再说,你们先打坐练功一个时辰,基本功还是要练好,别荒废了。」方洁说道。 「可不可以晚点再打坐?」常欣问道,她还有很多事要跟小鱼说。 方洁扫她一眼,她立刻识趣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翌日 兴安城里黄富商的二公子今年一举中第,乐坏了两老及族中长辈,遂办了一天筵席,招待亲朋好友及邻人,甚至请了杂耍团及戏班,让大伙儿看个过瘾。 戚冬少曾到黄府治过病,自然也受到邀请,原本懒得过来凑热闹,但七云拉着他说黄府四千金今年刚满十五,生得闭月羞花、国色天香,想瞧瞧是否真有这么漂亮。 果然四小姐一露脸,各家各府的公子少爷,眼睛全都为之一亮。 「嗯……长得是不错,不过跟我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七云评论。 隔壁的蔡公子一听,促狭道:「只听过女人互相比美,倒没听过男人与女人争漂亮的。」 这一说,其他几位公子都笑了。「七云最爱的就是他那张脸皮,男人长得好看要做什么?」另一人说道。 「用处可多了,既迷女人也魅惑男人。」七云笑笑地搭在蔡公子肩上。「别说你看到我跟冬少都不动心,哟,这不是脸红了吗?」 「别闹了。」蔡公子以手肘推他一下,脸倒是红了。七云五官阴柔俊美,甚至比女人还美艳。 其他人笑了起来,只有戚冬少喝着酒,似没听到他们说的话,目光在各桌转了一圈。 几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外头大院里款待的都是邻里朋友,厅堂上则是亲戚及富商士绅居多。 「戚少在瞧什么?」 一只手臂搭上他的肩,戚冬少瞥了眼凑过来的醉脸,不耐地推开,差点让对方摔下椅。 刘适坐正身子,火气冒了上来。「你竟敢推本少爷!」 「怎么了?」七云自戚冬少右边起身,绕到他左侧,捧着刘适的脸。「刘大爷生什么气?」 一见七云魅惑的双眼,刘适的怒火一下消散。「没有,我没坐好。」 「那就好。」他笑笑地松开刘适的脸。 「这不是戚大夫吗?」 一个美艳的少妇带着两名奴婢缓缓走过来,身穿大袖裙衫,露出纤细皓颈与一截白嫩胸口,胸前如雪脸如花,眉眼间尽是笑意,瞧得一桌公子少爷都痴了。少妇福身打过招呼后,才转向戚冬少。 「妾身正觉得身子不舒服,没想就遇上大夫了。」她眼波流转,嗓音娇媚,如一坛温润的美酒。「劳烦大夫为妾身号号脉。」 戚冬少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少妇笑靥如花地对着公子少爷们行礼后,便尾随戚冬少而去。 「真是骚啊!」一个公子心痒难耐地叹道。 「是啊,刑夫人可是咱们这儿最骚的寡妇,听说前些日子骆大爷有意纳她为妾,却被她给拒绝了。」 「这有什么,她都不知拒绝几个人了,说什么丈夫才去世一年,心里头惦记着没法改嫁。」 「这话我可不信,她只是还没找到肥羊罢了。」 「不管怎么样,若能进得她的香闺,这辈子也无憾了。」 话一说完,几位公子一阵讪笑,心思昭然若揭,七云也跟着笑,接着话题便绕到戚少是否为刑夫人的入幕之宾,七云自然成为众人探问的对象。他刻意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偶尔说几句暧昧言语,引得众人更添想像。 一到檐廊下,刑夫人便道:「这儿不方便号脉,还请戚少到妾身那儿细细诊治。」她诱惑地瞧着他。 反正在这儿也无趣,戚冬少点头应允,刑夫人绽出笑靥,柔媚地勾住他的手,两人步下廊道。忽然间,眼角闪过一抹身影,戚冬少停下步伐,视线停在右方的转角。 「怎么了?」刑夫人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右方瞧去,却没瞧见什么。 「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再去找你。」他松开她的手。 「你要去哪儿?」刑夫人问道。 戚冬少没答,只是挥了下手,示意她先走。 刑夫人拧下眉心,好奇地想跟上,但走了两步又停下。与戚少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他的性子她自是清楚,叫她回去便表明了不想她多管多问,她若跟上,他定要发脾气。 「夫人……」身后的奴婢上前。「咱们要去瞧瞧吗,还是先回府?」 她想了会儿,才不甘心地说:「先回去吧!」 「是。」 戚冬少绕过转角,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正鬼鬼祟祟地伏在窗外,往大厅里偷窥。 他走到她身后,悄悄低头在她耳边问道:「你在干么?」 「啊——」小鱼惊叫一声,转过身来,眼睛瞪大,直喘气。 「吓成这样。」他笑。「都成三白眼了,吊死鬼似的。」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喘气。 他笑着往她眉心一按,说道:「回魂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你为什么吓我?」 「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戚冬少反问。 她张嘴,想了想,又闭上嘴巴。 他换个方式问:「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你怎么也在这儿?」一时间想不出好理由,她只好反问。 他微笑。「我是黄府的客人,你呢?」 她有些心急,想破脑袋才挤出一句。「我……我也是客人,我走了。」 他好笑地拉住她的手臂。「怎么才说两句就要走,做亏心事了?」 「不是。」她摇头。 「那为什么不能说?」他盯着她的眼。 她固执地重复。「就是不能说。」 「真不能说?」他抚上她的眉眼。 她呆呆地看着他漂亮的黑眸,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感觉到他的嗓音低低的、浓浓的,像化不开的麦芽糖。她眨眨眼,觉得头好晕,不过他的眼睛真漂亮,像天上的星子,闪闪亮亮的。 「告诉我你是谁,来做什么?」他温润的声音滑过她耳边,黑眸依旧锁着她呆滞的眼,刻意使了几分眼色。 小鱼觉得有些困,想眨眼却力不从心,只是愣愣地瞅着他的眼。 一片树林在她面前延伸,她高兴地哼着歌,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她身边走着,一下在右边,一下在左边,一下在前面,一下在后面…… 「小白、小白……」她抬手抚过他的手臂。「你弄得我头好晕。」 说完,她就晕眩地倒向他,戚冬少揽住她,一脸纳闷。 小白是谁?还有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小白……」 他稍稍推开她,晃了下她的肩。「没事吧?」 小鱼茫然地看着他。 他抬手在她眉心按了下,她晃了晃,但神智清醒不少。她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又头晕了?」 他微笑。「是不是还没用膳,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 这一提,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我要走了。」 「要去哪儿?」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急了。「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不是才刚来吗?」他扬眉。 话才落下,就听见大厅传来喧嚷叫嚣声,小鱼见他还拉着自己,迫不得已只好右手成剑指,朝他面门点了下。 见他立刻闭眼昏睡,她抽回让他抓着的左手,喃道:「对不起,一会儿你就会醒了。」 大厅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有人叫嚷着:「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小鱼走进大厅,穿过人群,在昏迷不醒的老人身边蹲下,轻轻往他头顶上一拍,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 「咦,怎么回事?」老人左右张望,发现周遭的人围成一圈,自己却飘在半空中。 「老太爷,我们该走了。」小鱼小声说道。 老人转向她,讶异地看看她,又看看人群,这才发现另一个自己躺在地上。 「我死了?」他恍然大悟。 小鱼微笑。「是啊,吃饱了喝足了才上路,您也是有好福气。」 听见这话,老人笑了。「原来如此,哈……是啊,都九十一喽,不容易啊……」他眷恋地回头看了嚎啕大哭的孙子一眼,叹道:「哭得可真难看,都五十岁的人了,能看吗?真是……」 「他是舍不得您。」小鱼说道。「我们该走了。」 「好,好。」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下定决心往前走。「还以为会是拿着锁链的黑白无常来接老夫,没想到是这样可爱的小姑娘。」 小鱼笑笑,握住老人家的手,飘出屋外,消失于夜空中。 「没想到她竟是鬼差。」窗外的戚冬少望着夜空。 在她进入大厅时,他就睁开眼了。她的法术对他并无效用,配合她不过是想弄清她到底要做什么。 白天他没诊到脉搏,便知她不是人,但因孤魂野鬼没有幻化成实体的法力,所以推想她是妖类,没想到却是勾魂使者。 看样子上一任鬼差——黄桐与吴半——升官了,可接任的竟是这样傻愣的姑娘? 「你看到没?戚少,刚刚的鬼差是白天见过的姑娘。」七云悄然来到他身旁。 戚冬少没回话,听得七云继续说道:「这下谜题总算解了,咱们也不用管她了。」白天会盯上她,也是因为想弄清她的底细,现在既然水落石出,也不需浪费心思在她身上。 戚冬少依旧没有言语。虽然已解开了小姑娘的身分,但并未解开另一个谜团——为何她不受媚术影响? 「我以为你跟刑夫人走了。」七云又道。 「嗯。」 戚冬少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连个告别话语都没说就走开了,七云也见怪不怪。戚冬少向来凭自己喜好做事,他高兴就对人好,心情不好就懒得理人。刚认识时,他还为这事跟戚冬少抱怨过,他只回了句:「我就是这样。」 第三章 他气得甩头就走,他七云可不是需要摇尾乞怜的人,朋友合则来不合则散,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两人又碰在一块儿,他才晓得戚冬少的恶劣态度并非针对他,是这人天性就是如此。 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确定两人是不是朋友,不过他也不在意,独居久了就是这样,阴阳怪气,各有各的毛病。 室内轻烟袅袅,弥漫着一股甜香气味,戚冬少斜靠在栏边,无聊地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侍女递来的香雪酒,脑中一直绕着「小白」二字打转。 明明就是不相干的名字,怎么心头老惦念着? 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什么,宛如身在浓雾中分不清方向,听见了脚步声,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却还是不知站在面前的是何人何物。 「想什么?」刑夫人换了衣裳走出,上身只穿了件鹅黄肚兜,双肩披着薄纱,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他懒懒地回了句。 「心情不好?」她靠在他怀里。 「嗯……」他啜口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刚刚在黄府瞧见什么了?」她解开他的腰巾。 「没什么,野猫罢了。」 她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识趣地没再追问,免得把他惹毛了。她使了个眼色,原本在一旁服侍的两名婢女走了出去,刑夫人正要脱下他的外衣,突然外头传来「汪汪」两声,一只白色小狗跑了进来,冲到刑夫人脚边。 刑夫人笑了笑,轻轻推开它。「这畜生。」 一名婢女急忙跑进来,把小狗抱起来。 「怎么回事?」戚冬少挑了下眉。 见他感兴趣,刑夫人招招手,婢女立刻将小狗放到她怀中。 「前些天田家小姐邀我到她家作客,还请了朝廷上几个贵夫人,摆明要给我难堪,说我一个下贱的骚货配不上她爹。」刑夫人摸摸小狗的头。「我本来对田侍郎没兴趣,经她这一骂就来劲了,非要做上后妈气死她不可。这狗崽子就是她养的,我让田侍郎送来给我,那丫头还不知道。」说到这儿,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的话戚冬少左耳进右耳出,没注意听,就是盯着动来动去的小狗看,脑海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想抓却抓不住…… 「怎么,你喜欢这狗?」见他盯着直看,刑夫人讶异地问。 戚冬少随口问道:「这狗叫什么名字?」 「听田侍郎说叫小白公子,蠢吧,这名字。」她笑了起来。 小白,你来追我啊……小白…… 这句话一下子闪过戚冬少的脑袋,他皱下眉头,脑中浮现一个小姑娘在树林里跑着,她有张小小的脸蛋、圆圆的双眼,约莫十一、二岁,穿着满是补钉的衣服,身后还跟着—— 「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刑夫人放下狗,关心地抚过他的脸。 「没事。」他拉下她的手,脑子里还印着小姑娘的脸……怎么觉得跟那鬼差有点像,尤其是带点傻气的模样,奇怪…… 「把它带出去。」刑夫人朝婢女看了一眼。 「是。」奴婢赶忙抱起小狗,走出寝房,小狗大声吠叫,吵得不得安宁。 「再吵就把你宰了。」刑夫人不悦地说。「养这东西还真麻烦,蠢狗。」 戚冬少突然想到什么,坐直了身子。 「怎么?」她问道。 他蹙着眉头没说话。刚刚他忽然想起那丫头是谁了,可是不对,怎么会呢……应该是自己弄错人了。 「戚少。」她喊了一声,正要问他想什么,一名奴婢在门外说道:「夫人,田大人在外头,说要见您。」 「说我睡了。」刑夫人不悦地蹙下眉心。 「门房已经说了,但他喝了酒在门外嚷嚷着要见您,说夫人才从黄府出来,哪那么快就睡了……」 「好了。」刑夫人冷下脸。「我养你们都白养了是不是,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戚冬少收回思绪,意态阑珊地说:「你见他吧。」今晚让那丫头还有小白弄得心神不宁,他也没了兴致。 「戚少。」她拉住他。「我让人打发他去。」 「不是想嫁他当继室吗?」他扬起嘴角。「加把劲吧。」 「等等……」她话未说完,戚冬少挥了下手,人已不见。 刑夫人气得把桌上的酒扫到地上。 门外的婢女吓得不敢出声,刑夫人气得想出去赏那田侍郎几耳光,可转念一想,又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婢女赶紧出去通报。 刑夫人起身,冷冷地朝地上挥了下手,原本散落的酒壶与杯子一下飞回桌面,洒在地上的酒也回到酒壶内。 明知道他是这种性格,却还是让她气得牙痒痒的。 算了,她坐回铜镜前,优雅地梳着头发。就拿田大人解解闷吧…… 「这回你们都做得很好。」方洁赞许地点头。 小鱼笑得灿烂,刚刚她已经把老人家带到幽冥府里的掌案司报到,任务圆满完成,常欣也是,顺利完成了勾魂的任务。 「接下来第二个任务呢?」常欣问道。 要成为正式的鬼差,得先过了三个月的试用,那时她与小鱼才算真正取得当鬼差的资格,现在她们不过是预备生,还不算真正的勾魂使者,而方洁就是她与小鱼的指导监督。 鬼差又称阴差,也就是勾魂使者,不过最熟为人知的称呼是黑白无常,说起来是鬼差里最出名的前辈。 她与小鱼只负责勾魂,不负责缉捕逃脱的鬼魂或是孤魂野鬼,是最基本也最前线的工作。 兴安城里香火鼎盛的阎君庙就是他们的大本营,老百姓称阎君庙,他们自己人喜欢叫幽冥府,算是地府的前哨,里头有许多部门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所有的魂魄拘提后,都要先送到阎君庙的掌案司报到,作恶多端的送到地府服刑,其他的就排队等投胎。 「不用急,先去休息吧。」方洁说道。 「吊人胃口。」常欣咕哝一声。 「没关系,不急嘛。」小鱼听话地走进内室,乖乖脱鞋躺到床上。 常欣也跟着在她身边躺下。其实她们已经不是人了,根本不用睡觉,不过小鱼说睡觉很舒服,所以还是乖乖遵守人类的作息。 小鱼几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住的寺庙,开心地吃着糖葫芦,住持对她很好,喜欢摸她的头,偶尔跟她说些经文,她很笨,总是听不懂,住持也不生气,每天都很有耐心地跟她说话。 打扫完寺庙后,她会在附近玩耍,抓蟋蟀看小虫,偶尔捡些受伤的小猫小鸟给住持医治,住持会带她去采草药,帮受伤的小动物敷药包扎。 一年一年过去,住持越来越老,还生了大病,她好难过,每天都去采草药,希望住持好起来。有一天,她走进山谷采药,却发现一只大狗,大狗好漂亮,全身都是漂亮的白毛……她叫它小白…… 梦到这儿,她忽然睁眼醒了过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寺庙中,揉揉双眼,发觉天已微亮,明明好像才睡下,怎么已经清晨了? 身边的常欣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也在作梦,小鱼帮她盖好薄被后才下床。另一张床上,方姊不像她们躺着入睡,而是盘坐在床上修行。 小鱼轻手轻脚地走出房,先到街上吃碗菜粥后,才慢慢步至百花园。 自从来到兴安城后,总是梦见普云寺。普云寺如今已更名为大度寺,但她还是习惯称它为普云寺。那是她生前待的寺庙,距今已五百年了,当时是间小庙,如今却是城内最大的庙宇。 前几天她去普云寺时,只在门外徘徊没进去,那儿与她过去的记忆相差太远,人事已非,她找不到勇气进去。 不过这次的梦比前几天都要清晰,住持的脸好清楚,想到他对自己的慈爱,令她泫然欲泣,忍不住就想去看看。 一步步迈上石阶,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以前的小山坡。 因天色才破晓,行人非常稀少,小鱼走得极慢,半晌才踏上最后一阶,几位小沙弥在门前的石板路清扫。 小鱼往旁边的小路走去,高耸的竹林环绕,显得幽远清净,现在的大度寺比以前还大十倍,大门的位置也不一样,大度寺的侧门才是以前的正门。她走没几步就瞧见两个姑娘轻笑着走来。 「瞧,一大早来是对的,不会人挤人,又能表明诚心,大仙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愿望的。」 「但愿如此。」 「一定的,大仙可灵了。」 大仙?小鱼猛地想起前天几个姑娘也提过大仙,这里哪儿有大仙庙? 正要上前询问,忽见一男子自前头疾步而来,唤道:「两位姑娘请留步。」 男子白净的脸相貌堂堂,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青衣,头戴方巾,一看就是儒雅书生。 穿着一黄一紫的姑娘回过头,男子上前道:「这帕子可是两位姑娘的?」 两位姑娘看着他手上的红色丝帕,黄衣姑娘脸红道:「是……是我的。」何时掉的,她一点印象也没。 「多谢公子。」她伸手接过。 男子微笑。「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黄衣姑娘瞧着他的笑脸,脸儿更红了。 小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书生,而后不自觉地移动脚步,越走越近。 书生原想与黄衣女子再攀谈几句,谁想旁边杀出一个程咬金,还一直靠过来,他只好转头问道:「姑娘可有事?」 小鱼停住步伐,摇摇头,又点点头。 「请问姑娘何事?」他依旧彬彬有礼。 「你……」小鱼欲言又止,表情困惑。「你……为什么……」 「什么?」书生耐着性子,心里却不耐烦地想把她赶走。 还在原地的两位姑娘也不明所以,直直盯着小鱼。 「你……你不是女的吗?」小鱼仍旧一脸怀疑。 这话一出,把在场的三人都惊吓住,书生胀红脸。「姑娘莫要胡说,在下乃堂堂男子——」 两位姑娘窃窃私语,怀疑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的女子是否瞎了眼,怎么会把男子看成女子? 「可是昨天在百花园……你是女的啊!」小鱼想起什么似地捂住嘴。「啊……对不起……这种事不能说的。」她没再言语,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两位姑娘不以为意,只想着她大概是疯子或痴儿,把男的看成女的,却没注意到眼前的书生变了脸色。他没再言语,对两位姑娘点个头后,便往回走。 「真可惜,让个疯子给破坏了。」紫衣姑娘叹道。 「破坏什么?」 「你没瞧见那书生对你有意思。」 黄衣女子羞红脸,急急往前而去。「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 两位姑娘的话语声渐行渐远,书生一脸惋惜,刚刚那样好的机会,却被那傻姑娘给破坏了,想到这儿,不由得来气,他几个快步赶上刚刚的程咬金。 「姑娘是何意?」他一把揪住小鱼的肩膀。 小鱼让他吓了一跳。「什么?」 「咱们各办各的事,你为什么故意破坏我的好事?」他不悦道。 「我不明白……」 他冷哼一声。「不错嘛,眼力倒好,怎么瞧出我是昨天的姑娘?」 「你真的是昨天撞到我的姑娘?」小鱼眨眨眼。「你……你是易容,还是变的?是人是鬼,还是精怪、妖、仙?」 听见这话,原本生气的七云露出笑。「怎么,瞧不出来?」还以为她法力高强,没想到却是个半吊子。 她摇头。 「那怎么知道我是昨天的姑娘?」他追问。 她迟疑了下,才说:「气是一样的。」 「什么气?」他不明所以。 第四章 她比了一下他的身边。「就是有一圈气,常欣说那叫气场,每个人有不一样的颜色。」 他扬眉。「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我是什么颜色?」 「红……红的,外面还有一点点黑。」 「真的吗?」他觉得十分有趣,见她点头,他忍不住抬头叫道:「戚少,你听见没?」 这时石子路尽头走来两男一女,一个樵夫、一个大婶和一位老丈,七云说道:「昨天在百花园跟你说话的公子是哪一个?你若说对了,我就原谅你破坏我的好事,如果说错了,我就打得你魂飞魄散。」 小鱼惊讶地看着他,魂飞魄散?「为什么……我跟你又无冤无仇!」 「别废话,快说。」七云瞪着她。 小鱼指着老丈。「他。」 七云正要叫三人变回原形,小鱼急念一声咒语,咻地隐身不见。 「敢耍阴招!」七云怒叫一声。 小鱼刹那间移到石子路上头的树林里,弯身蹲在树后,紧张地看着前方,深怕被发现。 「我瞧着你的屁股了。」 「啊——」小鱼惊呼一声,转过头,就见刚刚那位老丈竟然站在自己面前。 她慌张地又要念咒语,却让老丈抓起,身体瞬间让绳索给捆住,她大惊。「放开我——」 「你真看得到我的气?」眼前的老人瞬间变回魅惑的男子。 小鱼紧张地点头。「你……你不是人?」 戚冬少微笑。「不是。」他抚上她的双颊,见她害怕地转开脸,他笑意更深,看来这女人胆子很小,倒是可以吓吓她解闷。「你猜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摇头。「你放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低声道:「还头晕吗?」 她直愣愣地凝视他的双眼,移不开目光,只觉眼前的景物旋转起来。见她摇晃,他抓住她的双肩,让她不致倒下。 她摇摇头。「头晕……」 他不再盯着她看,将视线移到她头顶。 「怎么,还是无效?」七云突然出现在一旁。 「嗯。」戚冬少简短应了一声。 「这女的还真古怪。」七云瞄了眼还在说头晕的小鱼,昨天在百花园撞上她时,他也曾以双眼勾过她,但这二愣子丝毫没反应。「法力这么弱,却完全不受媚术影响,还看得到人的气,我实在想不通。」 「你来这儿做什么?」戚冬少抬起她的脸,但这次没用媚术,只是平常地看着她。 小鱼抿紧嘴巴不想说。 戚冬少勾起嘴角。「你告诉我,我就解了你身上的绳索。」 她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这样吧,我先解了你的绳索,不过你可别跑,你的法术比不上我们,跑了也是白跑。」 待她点头后,他才解了她身上的绳索。 「我只是来这里走走。」她顿了下。「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七云瞪她一眼。「谁要抓你,是你莫名其妙跑走!」 「你说要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她立刻道。 「我是说——」 「好了。」戚冬少截断七云的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她戒备地问。 「你又是什么?」七云故意反问。 原以为她会撒谎,没想到她却老实道:「我是鬼差,不过还不是正式的。」 戚冬少扬眉。「你一大早来勾魂吗?」 「不是,我来普云寺。」 她话语才落,戚冬少神色骤变。她为什么会知道普云寺?昨天脑中一闪而过的小姑娘,慢慢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难道她真是记忆中那个小姑娘?但不可能,毕竟那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七云皱眉。「这里哪有普云寺?」 「就是大度寺,以前叫普云寺,我以前住这儿。」她解释。 戚冬少追问:「以前?多久以前?」 「大概五百年前吧。」前几天刚到这儿的时候,方姊提过现今的年代距离她当时约五百年。 听见这话,戚冬少变了脸,脑上宛如挨了一记响雷,顾不得自己举动有多突兀,捉住她的手,说了句:「跟我来。」瞬间,两人便失去了踪影。 「等等,你们去哪儿?戚少——」七云朝空中喊。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已置身在小屋内,小鱼困惑地望着四周。「这是哪儿?」 「我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他没回答,右手扣住她的下巴,一会儿将她的脸面向右边,一会儿又转向左边。 「你做什么?」她不高兴地拉开他的手。 「小白你可有印象?」他问。 「小白?」她讶异地看着他。「你也知道小白?」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天曾说过这些。 果真是她!戚冬少难以置信,虽然想过这可能,但他一直不敢确定,如今证实了,却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为什么五百年后她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以鬼差的身分…… 「你怎么知道小白?它还好吗?不对,过了五百年它都死了。」她感伤地叹气。 「你为什么会去当鬼差?」 「常欣想当鬼差,就拉我一起。」 他瞄她一眼。「你还真没主见,别人拉你就做了。」 「常欣对我很好——」 他突然捉住她的脸,左看右看……都五百年了,她的样貌他早已遗忘,是不是真长这样也记不清了。 「你生前就长这样?」他问。 「你为什么要一直转我的头?」她不是很高兴。「我有长大,死的时候才十四岁,现在我二十岁。」 他哼哼两声。「错,是五百一十四岁。」 她摇头。「方姊说我都在睡觉,不能算五百岁,顶多只能算五岁,那就是十九岁。然后我在现代生活了一年,再加一岁那就是二十岁,二十岁是大人。」 他扬眉。「嗯,给你加五百岁是挺不值的,没见过五百多岁还像你这样愣头愣脑的。」 「阎帅大人养的小龟已经六百岁了也不聪明,还只是十岁小娃,但是很可爱。」阎帅大人是幽冥府的顶头上司,她会与常欣认识就是阎帅大人安排的,大人平时喜欢养宠物,小龟就是他的宠物之一。 他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你跟乌龟比?」 「阎帅大人说,乌龟长得慢但是可以活很久,认定了主人就很忠心,也不爱改变。猴子聪明但是爱捣蛋,像齐天大圣就让人头痛,猪八戒是猪所以好吃懒做,白蛇娘娘很妖媚,而我像木头,虽然不灵巧聪明,可是很可靠。」她认真地又补上一句。「我不是笨,是晚熟,就像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有三千年结果的,也有六千年或九千年才结果的树,我就是比较慢,要九千年才结果的那一种。」 他扬起嘴角,讽刺道:「这阎帅还挺会安慰人的。」 她皱眉,不悦道:「阎帅大人对我很好,我知道自己不聪明,就算他是在安慰我,但是我听了很欢喜,你如果讨厌我笨,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要走了。」 「还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脾气不小。」他压着她的肩不让她起身。「我话还没说完。我与小白是莫逆之交,它曾跟我提过你的事,惦记着一直未能报答你的恩情,既然让我碰见你,我就代它报这个恩,以后你有要我帮忙的事就唤我。」他右手一翻,一个毛茸茸的小圆球出现在掌心。 原本生气要走的小鱼见到这白色毛球,顿时忘了初衷,好奇道:「这是什么?」好像毛线球。 他将毛球放到她手上。「你若要找我就烧了这毛球,会用火咒吗?」 见她一脸茫然,戚冬少叹气。「你到底是怎么当上鬼差的——」黄桐与吴半可比她强多了。 他一弹手,火焰便出现在他指尖。「会吗?」 她摇头。 他受不了地说:「我念一句你念一句,心里念就成了,不用特地说出来。」 「可是法术都是方姊教我的。」她将毛球放到桌上。「跟小白在一起我很开心,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它没有欠我恩情,我不用它报恩的。」她忽地起身。「我要走了。」 他瞥她一眼,扬起眉头。「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我也不勉强,你走吧。」 她向他点个头,转身推开房门,却愣在原地。外头雾茫茫一片,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儿? 她转头问:「我要怎么回去?」 「用法术回去啊,不是鬼差吗?这点本事也没?」他冷语道。 小鱼拉起左手的袖子,握住青玉色的手镯,闭上眼喃喃念了几句咒语……睁开眼,还是立在门边,她皱起眉头,又念几句,睁开眼,还是站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她转头,瞧着他悠哉地泡茶,急道:「你……你带我来的,要带我回去。」 「为什么?」 「你带我来的,要带我回去。」她又重复说了一次。 「为什么?」 「你带我来的……」察觉两人的对话正在重复,她生气地走到他面前。「我要回去。」 「没人拦你。」他喝口茶,嘴角带笑,心情十分愉快。 「你……你……你这样不对,我真的生气了!」她大声道。 他好笑地看着她胀得通红的脸。「你生气又怎么样?」 「我……」没遇过这样的事,她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你快放我回去。」 「为什么?」 「你带我来的,你要……」 他笑出声。「你就只会这句?」 她又羞又恼,却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又握着手镯念了几句咒语,但不管她念几次,人一直在原地,她急得眼眶都红了。 「这样就要哭了?」他冷哼一声。 她不理他,决定走到屋外去,他也没拦她,仍旧悠闲地泡茶。她走进雾里,一边不忘念咒语,但不管怎么念,四周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在雾中摸索前进,让树根与石头绊了好几次,不过她没被这点小挫折打倒,还是努力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隐约瞧见前方有灯光,她精神大振,朝着光前进,一边大嚷:「有人吗?」 没一会儿工夫,就看到前方有个高壮的汉子拿着一只灯笼,她往前跑,高兴道:「壮士——」 她跑到他身边,兴奋道:「请问这是哪儿?普云寺——不是,大度寺在哪个方向?」 壮汉低头看她,朝她露出一抹笑容。「大度寺啊……」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咧到耳根,忽然一颗眼珠掉了出来,小鱼惊声尖叫,一个软脚,摔倒在地。 「啊——鬼啊——鬼——」 汉子越笑越大声,小鱼害怕地捂住眼睛。「鬼啊——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观世音菩萨,救我……」 她紧闭着双眼,没瞧见那鬼笑着变回原身。 忽然,她膝盖被踢了一脚,一个带笑的声音说道:「不是鬼差吗?竟然怕鬼,丢不丢脸啊你!」没想到他随便变个鬼样,她就吓成这样,果然是个怕鬼的傻妞。 这声音……小鱼放下双手,戚冬少就站在她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蹲下身来,扬眉道:「都吓出眼泪了,自己都是鬼了还怕鬼?」他拿扇子轻敲她的头。「我已经帮你把鬼打跑了,快起来吧。」 她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是你打跑?」她没听到打斗的声音。 第五章 「怎么,不信?算了,我走了。」 「别、别。」她赶忙拉住他的衣袖,害怕地看着四周。「这里是哪里?你快带我出去。」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说你睡了五百年?」 「嗯。」她点头,紧张地左右张望,深怕又有鬼物出现。 「为什么睡了五百年,怎么没去投胎?」这事还真有些古怪,一般人死了便是喝孟婆汤入轮回,她为何例外? 「我不知道。」她老实回答。「是阎帅大人让我睡的,他说我要涵养精气。」 看来要弄清楚得去找阎君,他转个话题。「小白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很多啊。」 「你们在一起几年时间?」 她想了下。「快两年吧。」 这么久?他面露诧异。「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我没记错。」她眼神坚定。「桂花开了两次,李树也结了两次果,我跟师父做了两次腌李子,我有给小白吃,小白很喜欢。」 他眨了下眼,脑中忽然闪过一圆胖小女孩喂吃李子的景象,嘴中似乎也尝到了酸甜之气,他心弦一动,说道:「还有呢?」 「还有小白的毛很多,冬天的时候我们挤在一起睡觉,很暖和。小白喜欢追野兔,不喜欢我给它洗澡,有一次我带它到河边想帮它洗澡,结果被它撞进河里,它在岸上跳来跳去的,很开心。」 他露出微笑,经她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虽然不介意跟他说些小白的事,但身边浓密的白雾让小鱼始终忐忑不安。「为什么雾这么浓?我都看不到路,你为什么不用法术带我离开?」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你说你叫小鱼。」他对这名字没有任何感觉,见她颔首后,他继续问:「是你生前的名字?」 她摇头。 「你生前叫什么?」 「方姊说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留恋前尘往事,过去的都要抛掉,名字也是。」 「怎么,你都没自个儿的主意,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一会儿是阎大人一会儿是方姊,还有个常欣,你光听别人说的,自个儿都没主见?」 他嘲讽的语气让她生气。「我……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为什么不能听?」 「那我说的有道理你也听我的?」他挑眉。 他的话让她一怔,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答,过了会儿才道:「如……如果有道理,那我也是会听的。」 他笑了起来。「那好。」说得让她心服口服有何难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原本对他不满的小鱼,听见这话,立刻又高兴起来。「好。」 他右手一挥,白雾逐渐散去,他带着她左拐右拐,很快便出了林子,小鱼望了下四周,发现他们回到大度寺侧门附近的步道。 走下石阶后,左边有间红色小庙,与大度寺侧门相距只有几尺之遥,正好在一株大树下,粢盛、香、花、水果、鱼肉等供品堆满四周,莫非那就是大仙庙? 前些天来,她没走到这儿,所以不晓得这儿有座小庙。她好奇地走到庙前,发现小庙旁立了个石像,石像大约到她膝盖上一点,她蹲下身,惊喜道:「这狗雕得好可爱。」她伸出手摸摸狗脸。 戚冬少的眼皮抽了下,冷声道:「那是狐狸。」 她惊讶地看着他。「是吗?看起来好像小狗。」没注意戚冬少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偏头打量。「真的比较像狗。」 「庙上不是写着狐仙庙吗?怎么会是狗?」他斥道。「这庙灵得很,小心狐仙惩戒你。」 他这一说,她赶忙对着庙里穿着衣服的狐狸神像拜了拜。「我没有恶意的,请狐仙不要介意。」 他冷哼一声。 「为什么狐狸旁边好多生鸡蛋?狐仙喜欢吃鸡蛋吗?」 「还好,最近有点腻了。」他厌恶地说。 「那他现在喜欢吃什么?」她又问。 「怎么,你也想求愿吗?」 她点头。「希望我跟常欣都能顺利当上鬼差。」她再次拜了拜神像。 「这是你的愿望?」他扬眉。 「嗯。」她顺手将供品都排列整齐后才起身。 「你不想成仙?」 「我根基不好,很难的。」她摇手。 「还算有自知之明。」他上下打量她。「你想成仙,我能帮你。」 她讶异地看着他。「我没有想这么远,而且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了,你刚刚说要还小白的恩情,真的不用——」 「你只告诉我想不想成仙就行了。」他打断她的话。 她摇头晃脑。「现在不想。」 他瞪她一眼,冷声道:「真是不知好歹,知不知道成仙有多难,大礼都送上门了还往外推?」竟然有这么不上道的丫头! 「我都说不要了——」 「戚大夫!」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戚冬少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由大度寺侧门奔来,表情焦急。「终于找到您了,请马上跟我回去,我家公子又咳血了!」 大夫?小鱼疑惑地看着戚冬少,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是位大夫? 「我一会儿就过去——」 「我家公子没法等了,请您快点。」小厮抓着戚大夫衣袖就要往前跑。 戚冬少甩开衣袖,将小厮定在原地后才转向小鱼。「你过来。」 小鱼纳闷地走到他面前。「你到底是什么,妖吗?」他看起来不像鬼也不像仙。 「要知道我是谁,自个儿想办法弄清楚,别来问我。」 「为什么?」 他扬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嘴巴。 「怎么,想骂我又不敢?」 「不是。」她蹙眉。「昨天你很亲切,像大哥哥一样,还买糖葫芦给我,今天却很坏。」她弄不懂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勾起一抹笑。「这样就叫坏?你还没见过我真正坏的样子,昨天是试探你才对你好,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下好一下坏的,全看我的心情。」 她蹙紧眉头。「这样不是很任性吗?」 戚冬少一怔,随即笑了出来。「你倒挺敢讲的,我这人一向我行我素,以后你见我脸色难看,别来惹我就是。」 她立刻道:「那我走了。」 他挡住她的去路,不悦道:「我话还没讲完。」 「你这么任性,我不想惹你,你也不要来惹我。」她老实地说。 他瞪她。「还真敢讲,找死是不是?」 她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人怎么这样,她又没说什么,他就要她死?她才要说话,他突然靠了过来,朝她脸庞喷了一口气。 浓郁的香味一下子灌进鼻腔,她咳了出来,还弄不清发生什么事,他又朝她口鼻吹了口气,香味呛得她难受,脑袋跟着晕了起来。 他抬起她的脸,黑眸闪着诱惑。「以后你得听我的话,知道吗?」 她眨眨眼,他的脸突然变成了两个,她摇摇头,说道:「我头晕……」 他顿时沉下脸,又朝她吹口气,小鱼又开始咳。「你别吹了,好难受……」 怎么回事?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他的媚术对她总是无效,一般人他只要使个眼神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能让他以麝香吐气的,除非是有法术的妖鬼,按理说她法术这么差,只要用眼神就能制伏她才对。 但前几次的失败让他改变方法,特意朝她吐气,还吐了三次,她却还是不受影响,实在诡异…… 「你为什么要对我吹气?」小鱼咳了一会儿后,终于缓过气来。 正想抓她回去细细研究,香客谈话的声音由远而近,慢慢接近,他瞄了眼还被他定住的小厮,想起还有事待做,对小鱼说:「晚点儿我再去找你。」 「咦,为什么……」 他以手指了下小厮,解开法术。 「戚大夫,我们快走吧!」小厮又想来抓他的袖子,戚冬少冷怒地看他一眼,小厮这才收回手。 戚冬少往前走去,小厮着急地跟在后头,小鱼揉揉发晕的脑袋,还弄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忧心戚冬少最后所说的话。 为什么他还要来找她呢? 回到客栈后,小鱼将戚冬少的事说给方姊及常欣听,常欣大感兴趣,报恩这事更让她兴致高昂。 「你怎么这么呆,他要报恩你就给他报啊!还要帮你成仙,你却说不要,你脑袋是不是坏了?」她捧住小鱼的脸,一脸痛心。「枉费我带着你在现代住了一年多,怎么脑袋还是不开窍?」 对冥府的阴差来说,时空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可以利用「异界门」穿梭——当然这只限冥府的职员,一般的鬼怪妖物是做不到的,得遵守时空法则,否则世界会乱成一团。 小鱼睡了五百年后,阎帅就让她带着小鱼到二十一世纪住了一年多,主要是让这傻姑娘开开眼界、长点智慧,好不容易比以前聪明了一点,怎么现在智商又下降了? 说起来,她与小鱼可说是死后才认识的,缘分也算特别。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我只想跟你还有方姊在一起。」她认真地说。 听见这话,常欣激动地抱住她。「你让我太感动了,小鱼,不过我还是要说许愿是有技巧的,你可以跟他说我要跟常欣一起成仙啊!你这呆瓜,我不是给你看过阿拉丁神灯吗?那个戚少就是你的神灯精灵,你跟他说报恩的话要三个愿望——」 「够了没你!」方洁打断常欣的话。「重点是在许愿吗?应该是先弄清楚对方的底细。」 见方洁一脸不悦,常欣赶忙道:「当然要弄清楚,但这又不是我们在这里猜就猜得出来的,再说他都表明了要报恩,怎么会去害小鱼?」 小鱼在一旁点头。「他一下对我好,一下又对我凶,可是……好像没要害我的意思,不过他很任性,又很会说话,我说不过他。」 「这有什么,你说得过谁,铜像吗?」常欣好笑道。 小鱼胀红脸,一向不苟言笑的方洁听见这话也勾起嘴角。 「你干么这么说。」小鱼不甘心地蹙眉。「他一不高兴就用法术困住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念了好几次咒语都没用,还是在原地。」 「你过来。」方洁招了下手。 小鱼走到她面前,方洁拉起她左手的衣袖,手指放在她的手镯上,喃喃念了几声咒语,小鱼感觉手腕热了一会儿后,又转凉。 「以后若还有这种情形,你握着手镯念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常欣立刻道:「方姊,那我的手镯有没有这个功能?」 方洁瞄她一眼。「没有。」 「那你也帮我灌一下软体。」她伸出左手,这手镯是阎帅给她们的,只要是地府的人都有这个,不过外型不定,有的是手镯,有的是玉佩、发钗、匕首等等,具备护身符、手机、摄影机等多重功能,除了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外,也能保命,据说还有其他功用,不过方姊不告诉她们。 「你不用。」方洁说道。 「为什么?」她不平。「万一我有危险怎么办?」 「自求多福。」 「什么!你也太大小眼了吧!」常欣火道。 「方姊,你也帮常欣弄嘛。」小鱼恳求。 方洁严厉道:「要呼唤我就提升自己的法力,咒语我没教过你吗?」 「可是……」 「我之前就说过,资质不同我的要求也会不同。」方洁丝毫不退让。 小鱼垂下头。「那……我也不要好了……」 听见这话,常欣立刻道:「傻了啊你,干么不要,那咒语我随便练练就会了,不需要她内建软体给我。」 「可是——」 第六章 「不要再说了。」方洁打断小鱼的话。「我是你们两个的指导,不是圣诞老公公,你有什么常欣就要有什么。你就好比中学生,但常欣已经是大学生了,我不是宠你,也不是对她坏,而是按照资质跟天分来训练你们,这些话我以前都说过,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下回再闹这种事,我会把你们关进丹炉内烤一天。」 「知道了。」常欣点头。 「是。」小鱼依旧低着头。 见她难过,常欣正想安慰,却听见方洁接着说道:「戚冬少的事,你们要怎么做我不会干涉,我说过这期间你们遇上的所有事都会列入评监,有疑问可以问我,能给意见的我会给,但最终决定要怎么做,你们得自己选择。这件事先缓下,第二个任务下来了。」她右手一转,两支木牌顿时出现在掌心,木牌上刻着死者的资料及照片,方便鬼差认人勾魂,接近勾魂时刻,还会发出哔哔声提醒鬼差。 小鱼伸出手,其中一支木牌立刻飞到她手上。 「如果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她拿起桌上一叠纸翻阅。 「那我们走了。」常欣拉着小鱼走出去。 一到外头,常欣就搂着小鱼说:「干么愁眉苦脸,我认真起来咒语一下就学会了,根本不用方姊在手镯上施法术。」 小鱼抬眼望她。「你真的会练吗?」 「当然。」 「可是你最近都没在打坐……」 「我今天晚上就开始。」话毕,她刻意转开话题。「你的任务是什么?」 小鱼拿起木牌,就见木牌上立刻浮出几行字,她要勾魂的资料都在上头,时间、地点、姓氏、长相都清楚地列出。 「这次的好急,是半个时辰后。」小鱼说道。 「我的是晚上。」常欣将木牌收进腹袋内。「我陪你去勾魂,我们一边讨论要跟那个戚冬少许什么愿。」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他替小白报恩。」 「就当是脑力激荡,记不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中乐透要做什么,还有,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要做什么?」 小鱼点头。 「你记不记得以前看阿拉丁的时候,我问你要许什么愿,你想了一天想到一个?」 小鱼立刻道:「要变聪明。」 「你就跟戚冬少要这个。」 「这个怎么要?」小鱼困惑道。 「你看他怎么答,其实我觉得他的提议不错,你就跟着他修仙……」 「可是我现在不想……」 「又没说要现在。」她推了下她的脑袋。「可以以后啊,如果他真的这么厉害,说不定你跟他学法术会比跟方姊快。」 小鱼摇头。「这样不好,方姊是我的师父……」 「方姊说了她不是我们的师父,只是指导。」 「那就是师父。」她是这么认定的。 「又没人规定师父只能有一个。」常欣继续说服她。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好,要先问过方姊才行。」她固执道。 「真是被你打败。」常欣叹气。「算了,先不管这个,先去索魂的地方。」 两人结起手印,喃念几声咒语,瞬间移至一间房内,床上躺了个年少公子,约莫十四、五岁,面色惨白,满是病气,身边是哭泣的双亲与家人。小鱼瞧了眼坐在床边把脉的男子,瞬间倒抽口气。 「怎么?」常欣问。 「他——」小鱼指着坐在椅上的男子。「戚冬少。」 常欣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霎时也抽了口气。「妈呀,大帅哥……你怎么没跟我说他长这么帅!」她作势抹了下嘴边的口水,欺到他身边去,谁晓得还没近身,就被一股力量震得飞起,往后摔了个狗吃屎。 「唉哟……」 「常欣,你不要紧吧?」小鱼赶忙扶起她。 「怎么回事?」常欣不解。 就在这时,戚冬少正好朝她们的方向望了一眼,两人背脊一凉,常欣喃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这儿?」 「不知道。」小鱼蹙眉。「他法术好像很厉害。」 「戚大夫,我儿怎么样了?」哭啼的母亲问道。 「惭愧,在下无能为力。」戚冬少放开小公子的手,起身摇了摇头。 话才刚落,四周便是一阵伤心的哭喊,母亲甚至昏了过去,做爹的哭着抓住他,求他再试试。 戚冬少叹气,说自己真是无能为力,那老头不死心,还来哭啼纠缠,他耐心告罄,黑眸扫过他的眼,老头恍了恍神,呆呆地又回到床边哭泣。 「他是不是使了法术?」常欣问道。 「他的眼睛厉害得很,我每次看了就头晕。」小鱼说道。 看了就头晕?「难道是催眠?」 小鱼与常欣在现代住过一年多,自然明白这些现代词汇,一听这话,忙不迭地点头。「有点像,比催眠还厉害,都不用数五四三二一。」 「难不成是什么摄魂大法之类的?」常欣皱眉。「一会儿回去问方姊有没有这法术也教教我们。」 见戚冬少朝她们走来,两人都有些心惊胆跳。明明隐了身,怎么老觉得他瞧得见她们? 戚冬少没跟她们两人废话,一扬手就把她们两个轰到房外,小鱼与常欣穿门而出,摔成一团。 戚冬少关上房门,扬眉看着两人狼狈起身。「怎么又来一个蹩脚货?」 听见这话,常欣也气了。「什么蹩脚货!」 「不是你的名字吗?」戚冬少不屑地瞥她一眼。 「你为什么骂人?」小鱼发出不平之鸣。「她叫常欣,不是什么蹩脚货。」 「地府是没人了吗?找你们两个滥竽充数。」戚冬少摇头。 「好啊!」常欣拉拉袖子,一副要打架的表情。「看你长得帅,讲话这么刻薄,给人报恩姿态还摆这么高,什么意思啊你!」 戚冬少睨她一眼,挥了下衣袖,常欣只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道把她打了出去,她往后一翻,飞到树上。 「啊——」常欣尖叫上树。 「常欣!」 戚冬少抓住要去救人的小鱼。「她没事,教她一点礼貌。」 小鱼气得满脸通红。「你才没礼貌,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人!我们又没惹你!」他为什么要找她们麻烦? 一道光自树上打下,戚冬少连看都没看,袖子一挥,那光又被打了回去,把常欣给打下来。 「啊——」常欣惨叫地摔趴在地。 「这就叫不自量力。」他冷哼一声。「阎帅是不是脑袋坏了,找你们两个当鬼差?」 小鱼怒目而视。「放开我!」她拚命想抽回手,却无法撼动他半分。「常欣,你没事吧?」 「没事。」常欣灰头土脸地站起。 「你把报恩的事告诉她了?」戚冬少问道。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走开!」小鱼怒道。「我不想看到你!」 戚冬少瞪着她,正要发火,却听常欣叫道:「你不是要报恩吗?小鱼已经想到要叫你做什么了。」 「是吗?」戚冬少盯着一脸气愤的小鱼。「你要我做什么?」 常欣抢答。「她要你消失,一百年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戚冬少射过来的冷冽目光,让常欣又后空翻栽了一个跟头。「唉哟……」她痛苦申吟。 「你不要再伤害常欣!」小鱼又气又急。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再敢耍小聪明,我让她连翻一百年。」戚冬少冷声道。他都活多少岁了,这点伎俩他会看不透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小鱼生气地打他的手。「放开我!」 「说说你要我做什么事?」他问道。 本来要说没有,但常欣的申吟让她临时改变主意。「不要伤害常欣。」 戚冬少皱眉,一脸不快。 「就这件事,不要伤害她。」小鱼无畏地回视。 「办不到。」 「你——」 「报恩只能用在你身上,还得经过我的许可。」他高傲地说。「你随随便便就想打发,是要惹我生气吗?」 小鱼傻眼。「你——你——」哪有人这样的,不想接受报恩都不行。 「我难得好心想报个恩,你却把它当垃圾。」他生气地眯起眼。「别人来求我帮忙,我还得看心情,这是头一回我主动要帮,你却死命推拒,好,我们算是耗上了,你一天没说出个让我满意的答案,就一天别想安宁。」 小鱼无法理解地看着他,常欣则在内心哀号,怎么会这么倒霉,遇上疯子,不是……是心理变态啊!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懂。」她半是生气半是疑惑。 原本不爽的戚冬少见她一脸呆样,扬起眉头。「怎么,脑筋打结了?」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说不要,你生气,然后硬是要我改变主意,我不懂……」 「那你为什么不改变主意?」他反问,一脸理所当然。 她一怔。「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他追问。 「我不知道……」她皱着小脸。「我对小白好,照顾小白是真心做的,没想过要它报答,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件事?一件简单的事给你弄得这样复杂,是我太笨想不清还是你其实比我更笨,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戚冬少的眼皮抽了好几下。这蠢丫头,竟敢说他笨,如果不是晓得她脑袋钝,他立刻就灭了她。 一旁的常欣则是背过身去不住偷笑,倏地,她感到一股杀气,连忙回过身举手投降,一边道:「我没笑,小鱼想事情比较直,转太多弯她就没辙了,如果你有办法,就让她聪明一点。这任务不容易,如果你真能做到也算报恩了,但是当然——」她赶忙又补上几句。「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大可以不理,我可不想又被你说什么耍心眼。」 对于比自己强的人,虽然不甘心,也只能低声下气,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我真的不用……」小鱼还是摇头。「方姊说智慧慢慢就会长的。」 戚冬少冷哼一声。「这种话你也信。」 小鱼不高兴了。「这是真的,我有比以前聪明。」 戚冬少扣着她的下巴转来转去,黑眸打量着,小鱼生气地打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老要这样转我的脸?」 「看你为什么能笨成这样,是不是猪变的。」戚冬少冷冷地说。 常欣闷笑,小鱼则是生气地瞪着他。「你说话为什么要这样伤人?!」 戚冬少没理她,迳自说道:「好吧,这任务我就应下了。」最近日子实在无聊得紧,有件事打发时间也不错。 「我不要……」 「那就麻烦了。」常欣还特意给他鞠躬,这人虽然是心理变态,但好歹是个能讲道理的变态。 「我不要!」 小鱼生气地又重复一次,可没人理她。 「这样吧,三天内你如果能从我的小屋走出去,就证明你够聪明。」戚冬少说道。 小鱼蹙眉。「我法术又没有你好。」 「那你就认命乖乖听我的。」 「可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她反驳。「你做的事我都不喜欢,我不想听你的。」 「你这丫头,脾气挺倔的。」被她气了几回,大略摸熟了她的脾性,戚冬少这次倒没发火,只想着怎么整治这颗顽石。 心思一转,他便想到了。「不是要收魂吗?先办了这事我们再说。」 小鱼抽出令牌,瞄了一眼。「还没到时辰。」 「你确定收得到魂魄?」戚冬少淡定地说。 「当然,时间一到,我就能勾魂。」小鱼自信地说。 「那我等着。」他勾起嘴角。「要我帮忙的时候再说一声。」 小鱼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这么说?我不用你帮忙。」 第七章 常欣小心翼翼开口。「你不会是要阻挠我们吧?」小鱼这人拗得很,吃软不吃硬,如果戚冬少硬来阻挡,以小鱼的性子是不会屈服的。 他冷笑。「我阻挠你们干么?」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小鱼追问。 「记得我的名字吗?」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她皱眉,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戚冬少。」 「记住,一会儿要我帮忙就喊我的名字。」他嘱咐。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戚冬少忽然甩了下衣袖,人就不见了。 「什么意思啊他……」常欣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们进去吧。」小鱼说道。「还是看着小少爷比较好。」 「也对。」常欣点头。戚冬少一定是想了什么奸计,猜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走进房内,就见小公子的亲人仍旧围着他哭泣,小公子也好好地躺在床上,小鱼这才安心了些。 就在这时,房内的哭泣声突然止住,小鱼与常欣对看一眼,发现屋里的人全部定住,如同雕像。两人神情紧张地看着四周。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房内多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奔窜至床上,艳丽的脸蛋贴在小公子脸上,咬着他的嘴,用力吹了一口气。 「小书呆,你快张嘴,我拿好东西给你!」 小鱼与常欣抓着小姑娘的衣裳,将她拉离。 「你是谁,在做什么?」常欣斥问。 小姑娘挥手打开两人,娇声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鬼差。」小鱼立刻道。 小姑娘一双大眼在两人身上打转,随即叫道:「我不让你们收书呆的魂!」她变出一把剑,朝两人刺去。 常欣闪身躲过一剑,回身也给她一脚,没想这丫头虽小,法术倒还不弱,轻松躲过她的攻击,但幸好两人的法术在伯仲间,应付起来不像对上戚冬少时那样天差地别。 小鱼瞧着两人过招,抖了抖右边衣袖,从里头抽出一条绳子。这是阎帅送给她的,说是遇上麻烦时能拿出来用的法宝,但只能应付一般妖怪,若是倒霉遇上法术高超的,自然无用武之地,因此她从没拿出来对付戚冬少。 她拿着绳索朝小姑娘抛了过去,绳索就像有生命似的,自动将女孩捆住。 「放开我。」小姑娘大叫。 「马上就放你。」小鱼走到床边,拿出木牌看看时间。「再一刻钟就好。」 小姑娘胀红脸。「不许你收书呆的魂!」 常欣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你喜欢小公子啊,那你就不应该缠着他,人跟妖在一起会倒霉的。」 「你胡说!」小姑娘怒骂。「我有仙草可以救他,快放开我,不然等我生起气来,你们就完了!」她双手外张,努力想挣脱绳索。 小鱼摇头。「他阳寿已尽——」 「放屁!」小姑娘大吼一声。 这一声大吼把小鱼跟常欣震得头晕眼花,小鱼捂住耳朵,摇摇头,好晕啊,常欣则是不停地拍耳朵。 「放开我!」小姑娘又一声大吼。 「妈啊!」常欣差点站不稳滑倒。 木牌突然开始发出鸣叫,小鱼瞧着床上的小公子脸上浮现死气,立即在他额上拍了拍,头顶也拍了拍,让他的魂魄一会儿好出来。 见书呆被鬼差拍来拍去,小姑娘急了。再耽搁下去,书呆就要死了!一想到这儿,她顿时心急如焚,气血翻涌。 「吼——」 就听得她一声长啸,身形胀大好几倍,小鱼惊讶地看着她,只见小女孩又是一声吼,可爱的脸蛋竟变成了凶猛的虎脸,朝小鱼扑去,将她撞到墙上。 常欣挥出手上的鞭子,打在虎背上。 老虎发怒地一口咬住小鱼的肩,而后朝常欣扑来,常欣大叫着闪了开去,一边大叫:「小鱼,快叫戚冬少!」 「可是……」 「不要可是了,屋里还有人,伤了人就不好了!」她移开被虎尾扫到地上的几个人。 虽然不想叫戚冬少,但这情势似乎也由不得她。小鱼一边推开咬着她的虎嘴,一边叫道:「戚冬少、戚冬少——」 听到这声呼喊,老虎突然丢开小鱼,往床上扑去,抓了小少爷就消失无影。 糟糕!小鱼暗叫一声,立即追了出去,因老虎腰上还捆着她的绳索,她便循着气息来到大度寺附近的树林里。 小公子躺在树下,神色看来比方才好上许多,小鱼急忙上前查探,在他眉心与头顶拍了几下,却听见他申吟一声。 「不好了。」她拿出令牌,发现小公子的资料与照片慢慢淡去。 藏身树上的虎儿看准时机,狠扑过去,小鱼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时已经太慢,整个人被撞飞出去,大虎趁势将她压在地上,利爪刺向她眉心—— 千钧一发间,一把扇子飞来,打上大虎的额头,把它打飞出去。 「小萝,她可是鬼差,不得无礼。」戚冬少突然出现在小鱼身边,顺势将她扶起。原以为她自虎口逃生,必定惊惶未定,没想她倒是一脸镇定,像个没事人一般。 小萝生气地吼了一声,戚冬少右手一伸,束在她身上的绳索转眼飞到他掌心,眼前的大虎也变回了小女孩。 一变回人身,她就嚷嚷地叫着:「她要收小书呆的魂,我不依!」她立刻张手护着仍在树下昏睡的小公子。 戚冬少没理她,左右看了看银绳,还给小鱼。「阎帅给你的?」 小鱼点头。「你怎么知道?」 「上面有他的臭味。」戚冬少一脸嫌恶地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小鱼惊讶地拿起绳子闻了闻。「没有啊。」 戚冬少瞪她一眼。「你的法力能跟我比吗?要给也不给点好东西,拿那种破烂东西有什么用?」 「这不是破烂东西,能降低对方的法力。」小鱼辩驳。「如果不是这绳索,我早就让她伤了,而且也追不上她。」 「如果我刚刚没出手,她的爪子已经伤了你的元神。还真以为那破绳子有什么用处?」他摇头。「把它丢了。」 她立即横眉竖眼,生起气来。「不要。」 小萝讶异地瞧着两人吵嘴,随即不动声色地抱起小书呆准备逃离,还没跨出一步,身形就让人定住,她立即破口大骂:「放开——」 戚冬少挥了下手,把她嘴也封了,才又对小鱼道:「我们刚刚不是说了,你若喊我的名字要我帮忙,以后就得听我的,所以第一件事,把那破东西丢了。」 小鱼气愤地看着他。「这是阎帅大人送我的,我不丢。」她把绳索缩小放入怀里。 「你倒是骡子脾气。」他冷冷地看着她。「我要毁你那破绳子有什么难?」 她不说话,一脸倔强,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防他来抢夺。 原本让她弄得有些上火的戚冬少,瞧见她孩子气的举动,好笑地扯了下嘴角。「怎么,你以为抱着肚子我就拿不到绳子?」他就是看不惯把烂东西当宝的人。 小鱼正欲辩驳,忽然感觉身边有股波动,常欣随即出现在她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刚刚让虎精一闹,被定身的老爷少爷小姐全倒成一团,她花了点时间把众人弄回原位,还顺便变了个小公子躺在床上充数。 「没事。」小鱼回道。 「是戚公子救你的?」她又问。 小鱼闷闷地点头。「其实……他没救我也没关系,我都死了,也不会死两次。」现在她很后悔喊了戚冬少的名字。 见她心有不甘,戚冬少则是露出笑容。「后悔也晚了,再顺便告诉你一句,你虽不会死两次,可元神被打伤可不是好玩的。」 戚冬少走到小萝面前。「虽然这小子吃了仙草,不过要让他死也不过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听见这话,小萝急了,眼眶都红了,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呜呜地想说话,却说不出半句。 见状,小鱼叹口气。「算了,已经过了时辰,我不提他的魂了,你别哭。」 小萝睁着一双大眼,定定地瞧着她,像是呆了,常欣则是蹙起眉头。虽然她也无法对复活的小公子痛下杀手,但是…… 「怎么跟方姊交代?」何况还不知会受到什么责罚。 「是我没能力。」小鱼喟叹一声。 戚冬少微笑。「你倒有自知之明,我就想不透地府怎么会招募你做鬼差,不过既然他们敢收你,大概也料得到你会砸锅。」 他一说,常欣眼睛一亮。「戚公子说的有理,方姊不是说过,这段期间我们做的每件事都列入考核,也就是说,勾魂只是其中一项,其他还有别的,说不定勾魂这个项目只占评分的百分之三十,人品占了百分之六十,这对你大大有利,你的品行没话讲,光这一项就及格了。」 戚冬少冷哼两声。「我今天倒是领会了睁眼说瞎话的境界。」 常欣干笑两声,心里则是破口大骂,上自祖宗下至儿孙全让她问候一遍,实在不甘,可遇上法术比自己高的,只能这样忍气吞声。 「既然你不想收魂,我就放他们走了,可别后悔。」戚冬少对小鱼说道。 小鱼坚定地点头。「不后悔,你放了他们吧!」 戚冬少扬手一指,解了小萝身上的法术,小萝抱着小书呆,看了小鱼一眼,说道:「这恩情我会还的。」 听见这话,小鱼急道:「不用了。」一个戚冬少已经够头疼的,再来一个老虎精,她会受不了。 「我说会还你就会还你。」小萝不高兴地说了句,随即使了法术离开。 常欣摇头。「小鱼,我看我去叫阎帅大人帮你改运好了,怎么老碰到这种强要报恩的,脾气还一个比一个坏,啊——」常欣尖叫着被打上树。 「你干什么!」小鱼生气地看着戚冬少。 他无聊地挥了挥衣袖,小鱼气愤地瞪他一眼后,上树去找常欣,常欣趁势抓住她,躲在树枝间讲悄悄话。 「小鱼,我是撑不住了,这个心理变态我应付不了,我去讨救兵,你要坚强。」她扑上她的肩。「姊姊无能,呜……」 「你别这么说。」小鱼立刻道。「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常欣假哭几声,压低声音。「虽然他是个变态,不过到目前为止好像没伤害你的意思,你机伶点,不要跟他硬拚,他如果要教你法术你就学,我去问方姊这个戚冬少的来历。」 这时,小鱼忽然想起戚冬少说的话。「他认识阎帅大人。」 「好,如果方姊又讲一些高深莫测、不着边际的话,那我就直接去问阎帅,你撑着点。」她作戏似地又哭了几声。「我们这两个歹命的姊妹花啊……」 哭了两句,她咻地一声不见,小鱼闷闷地下树,就见戚冬少好整以暇地在等她。「讲完悄悄话了?」 「你偷听?」她紧张地问。 他瞄她一眼。「心理变态是什么意思?」 小鱼一怔,抓抓耳朵,不知怎么回答。 见她一副呆样,他摇摇头。「算了,走吧。」 「去哪儿?」 「偷蟠桃。」 「啊?」她大惊。 「得给你补补才行,看能不能长点智慧。」他弹了下她的脑袋。 「我不去偷东西。」她摇头。 「我偷又不是你偷。」 「这样也不好。」她仍是反对。「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他睨她一眼。「这样你不是正好摆脱我?」 她开窍地瞠大双眼,对喔,这样就摆脱他了!不对、不对…… 第八章 「让王母娘娘知道,你会没命的。」 他瞄她一眼,而后突然弯下身,黑眸魅惑地盯着她,唇角漾着笑。「担心我?」 他的黑瞳像磁一样,把她吸了过去,身体不自主地开始摇晃,她赶忙闭上双眼。「你别这样看我,我头晕。」 他抚摸她的脸,手指沿着她的眉眼游走。「睁眼看我。」 「不要。」 他附在她耳边,低沉道:「真不要?」 「不要。」 「那我咬你了。」他一口咬上她冰凉的耳垂。 她惊吓地跳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往后摔跌在地,惊恐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他。 戚冬少蹲下身,倾身向她,小鱼吓得往后挪。「你做什么?」她狼狈地想起身,却让他一把抓住。 戚冬少妖媚地靠近她的脸。「我就不信勾不上你这条鱼。」 小鱼害怕地闭紧双眼,不懂他要干么。「你再这样捉弄我,我要走了——」很想念咒语离开,但想到两人的法力差距,她又迟疑起来。 「你敢跑,我就把你衣服脱光。」他笑着威胁。 她气愤地睁开眼,一接触到他摄魂的眸子又赶忙闭上,开始语无伦次地念着:「南无观音,观世音菩萨,南无……南无观世音菩萨……」 他笑了起来,逼近她的脸,亲了下她喃念不停的小嘴。 小鱼先是一僵,右手反射地就往他脸上打去,却让他捉住,她怒目而视。「你为什么亲人?」 「当然是喜欢你这丫头。」他故意逗弄她,双眸闪着几许火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她明明很气他,却发现怒气消失得飞快,心口像被搔了痒似的,别扭得难受,不想看他的眼睛,眼却无法合上,他一定又是在对她施幻术、媚术了。 她模糊地感觉四周景物慢慢淡去,树林突然变成了一间木屋,而她就躺在床上,戚冬少伏在她身上,眉眼间都是无尽春色。 「还头晕吗?」他亲亲她的唇,低沉地问。 她听见自己说道:「不晕。」 他满意地笑了。「就不信撂不倒你。」他拉起她的手,在她苍白的指尖上咬了几口。「知道为什么不晕吗?」 「不知道。」她呆呆地像木偶回应。 「方才亲你的时候,我把媚烟吹进你嘴里了。」他掩不住得意之色。「之前吹在你口鼻上,你没反应,我只好直接吹进你体内。你也别恼,能让我做到这样,你也不容易了,明明法力这么差……」 他亲吻她的掌心,感觉她颤抖了下,他扬起眉,面露诧色。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还能动?他低头又覆上她的嘴,慢慢吹了口气,她又呆呆不动了。 他抬起头,抚过她的眉眼。「我瞧瞧你的元神是什么,放心,不会害你的。」他以剑指在她丹田、胸口及眉心上各点了一下。 一股热气自丹田涌上心口,再流向她的喉头,她眨了下眼,眉头紧拧着。戚冬少在她丹田上察觉到一股异样,不由轻挑眉宇。是内丹。莫非她是修炼的妖? 这下更引起他的好奇,他坐正身子,加重法术的力道,硬是将内丹逼出,小鱼难受地干呕一声,吐出一颗珠子,原本睁开的眸子颓然闭上,顿时失去意识。 他手一伸,珠子便飞到他掌心,这才发现这珠子不是内丹,而是阎帅的聚灵珠,专门聚集飞散的魂魄。他心一凛,立刻将珠子放回她体内。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魂魄为何会散裂?她不是说一直在睡觉吗?睡了五百年等等,莫非是因为魂飞魄散,所以才需要沉睡,藉以将碎裂的魂魄重新聚集。 问题是,她的魂魄为何会四分五裂? 戚冬少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某个重要的片段,他拧紧眉心,努力想抓出小鱼去世前的记忆…… 思索片刻,他才忆起当时自己似乎不在她身边。 这时,挂在窗边的风铃当当响动,戚冬少不甚高兴地拢下眉头。这是有人闯进结界内的警示。 「戚少。」刑夫人忽然出现在屋内,当她瞧见戚冬少伏坐床上,而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时,不由得愣了几秒。 戚冬少瞄她一眼,重新躺下,低头亲了亲小鱼的嘴。「你打扰到我了。」 刑夫人扯了下嘴角。「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兴趣了?」 「不关你的事,你走吧!」他以指拨弄小鱼额前的刘海,见她又眨了下眼,但眼神迷蒙,仍处在幻术中。 刑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正想要走,忽然想到七云说的话。等等……这小丫头该不会是……她定眼一瞧,果然没错,这小姑娘身上没有人气。 「她是新来的鬼差?」她走上前。 戚冬少转头瞪她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七云那张大嘴巴说的。 「你做什么找她麻烦?没必要跟冥府的人作对。」她提醒一句。 「这是我的事。」他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媚术不是对她起不了作用吗?」 戚冬少正要发火赶人,小鱼突然咳了一声,他的手在她眉心抹了下,顺势抹去她的记忆,一边说道:「我现在没什么耐性,你再不走我要轰人了。」 听见这话,刑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身形一转,随即消失无影。 小鱼揉着眼睛醒来,戚冬少扶起她,问道:「你还好吧?」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小木屋,而且还躺在床上。「我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 戚冬少瞄她一眼。「我还想问你呢,无缘无故昏倒是什么意思?想阻止我去偷蟠桃吗?」 小鱼挠挠耳朵,蹙眉回想,他好像有提到要去偷蟠桃给她,可是接下来她就没印象了…… 「我怎么会昏倒?」她一脸疑惑。 「怎么,你不是故意的吗?」他反问。 她摇头。 「大概是被小萝伤了吧。」他随口说道。 想到先前小萝咬了自己的肩,小鱼也不疑有他,算是接受他的说法。 「你不要去偷蟠桃。」她劝道。「聪不聪明我不是很在意。」 他懒得跟她在这件事上打转,随口换了话题。「你说你睡了五百年?」 「对。」她下床。 他将她带到小桌旁,给她倒了杯水,还变出几盘点心。「坐下,我有话问你。」 她摸摸肚子,倒有些饿了,于是拿了桂花糕就口。为了让她更融入人群生活,阎帅大人给她的身体与一般人类无异,能吃能睡。 「你说你跟小白相处两年,为什么只有两年?」 她喝口茶,自然地说:「因为我死了。」 「怎么死的?」这才是他要问的重点。「生病?」 她摇头。「掉到井里淹死的,我笨手笨脚地踢到石头就跌进去了。」 他白她一眼。「这么笨的死法倒也挺适合你的。」 她生气地瞪他一眼。「你为什么说话总要这样?」 他扬眉。「不是你自己先说笨手笨脚的吗?」 她呆了几秒。「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你自己记得的,还是阎帅告诉你的?」摔入井里而死不可能魂飞魄散,这整件事还是不对劲。 他的问题让她疑惑。「是……」她努力回想,最后放弃。「我也不记得了……」 他瞪她,本来想发火,但想到自己也忘了这事,也无法理直气壮地骂人。他换个问法:「小白怎么没救你?」如果当时小白在附近,把她救上来是绝无问题。 小鱼又困惑了。「小白怎么救我?它是狗耶,跳到井里也会淹死吧!」 「什么狗!」他大喝一声,倏地站起来,椅子都让他弄倒了。 她让他吓了一大跳。「你——」 「小白是狗?」他怒问。 她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你——」 「回答我的问题!」他生气地拍了下桌子。 「对……对啊。」她见他眼皮抽得厉害,赶忙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也认识小白吗?」 「你这个蠢猪!」他咆哮一声,握紧拳头免得自己掐死她。竟然说他是狗——他变出一把扇子,火大地敲她的头。「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好痛!啊——」小鱼惊叫地闪躲。「你做什么!我生气喽——」 「你气啊,我怕你吗?」他继续攻击,打得她满屋子跑。 小鱼大声念着咒语想逃走,无奈就是跑不出去,才想到要呼唤方姊,他突然歇手了,把她抓到身前。 「过来,变小白样子给我瞧瞧。」他厉声道。 「我不要……」 「你还想我继续打你是不是?!」他怒喝一声。 她害怕地抚着头。「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说错了,小白不是狗?」 「你再讲一次狗,我就——」 「那你说它是什么?」她气问。 「他是——」戚冬少收住口,压下怒火。「你先变给我看。」 她抗拒地摇头。「我幻化的法术不好,再说……我用说的你就这么生气,如果真的在你面前变成一只狗,你不是更生气吗?」 他深吸口气。「我不会生气。」 她不信地睨他一眼。 「我说了不气就不气,你再拖拖拉拉才会把我惹火。」他放开她,将扇子丢掉,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我只是想看看你记忆中小白的样子,我发现我们两个记得的有出入,如果能确定我们两个认识的小白不一样,那我就不用向你报恩了。」 听见这话,她一阵欣喜。「真的吗?不用报恩了。」 「先变给我看。」他面无表情地说。 「好。」她先在原地想了想,双手结印,念了几声咒语,就见她全身发出白色光芒,咻地一声,整个人缩小。 戚冬少视线往下,随即惊讶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一团毛球。「你搞什么!变兔子干么?!」他要疯了! 「不是,我要变狗。」她动动耳朵,一脸困惑。 他火道:「那你为什么变成兔子?」 小兔子抬起前掌摸摸脸。「我变成兔子吗?我是要变狗。」 他气到整张脸都要抽搐了。「那就变狗啊你!真的会被你气死。」 毛茸茸的小兔子坐下来,前掌合在一起,连两个长耳朵也跟着合起来拜拜,他又生气又想笑,差点没内伤。 喃念几声咒语,小兔子胀大了一倍,脸还是兔子,四肢却是狗脚。 戚冬少闭上眼,咬紧牙关。要冷静……他猛地张开眼,吼道:「脸还是兔子!」 「我说了我不太会变这个,你就要我变……」她再次坐下,狗掌合在一起,长耳朵依旧不忘相贴拜拜,手势都做好后才又开始念咒语。 戚冬少转开脸,忍不住笑了声。这丫头,哪天真的会被她搞疯。 就这样变了两、三次后,终于弄出一点狗样,全身白长毛,尾巴也是长长的,末端有三圈红毛,身形还挺大只的。狗脸她已经不大有印象,所以变了哈士奇的模样。 「脸的样子我已经忘了。」她以前掌摸摸耳朵。「小白全身都白白的,只有尾巴有红色的毛。」 仰着一张狗脸,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戚冬少发现自己无法对眼前的这只狗发火。虽然被比作狗实在难消他的怒火,不过看她这样眨着无辜大眼,他实在很难发作。 他摸摸她的头,说道:「你喜欢狗?」 「喜欢。」她晃动尾巴。 第九章 「让王母娘娘知道,你会没命的。」 他瞄她一眼,而后突然弯下身,黑眸魅惑地盯着她,唇角漾着笑。「担心我?」 他的黑瞳像磁一样,把她吸了过去,身体不自主地开始摇晃,她赶忙闭上双眼。「你别这样看我,我头晕。」 他抚摸她的脸,手指沿着她的眉眼游走。「睁眼看我。」 「不要。」 他附在她耳边,低沉道:「真不要?」 「不要。」 「那我咬你了。」他一口咬上她冰凉的耳垂。 她惊吓地跳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往后摔跌在地,惊恐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他。 戚冬少蹲下身,倾身向她,小鱼吓得往后挪。「你做什么?」她狼狈地想起身,却让他一把抓住。 戚冬少妖媚地靠近她的脸。「我就不信勾不上你这条鱼。」 小鱼害怕地闭紧双眼,不懂他要干么。「你再这样捉弄我,我要走了——」很想念咒语离开,但想到两人的法力差距,她又迟疑起来。 「你敢跑,我就把你衣服脱光。」他笑着威胁。 她气愤地睁开眼,一接触到他摄魂的眸子又赶忙闭上,开始语无伦次地念着:「南无观音,观世音菩萨,南无……南无观世音菩萨……」 他笑了起来,逼近她的脸,亲了下她喃念不停的小嘴。 小鱼先是一僵,右手反射地就往他脸上打去,却让他捉住,她怒目而视。「你为什么亲人?」 「当然是喜欢你这丫头。」他故意逗弄她,双眸闪着几许火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她明明很气他,却发现怒气消失得飞快,心口像被搔了痒似的,别扭得难受,不想看他的眼睛,眼却无法合上,他一定又是在对她施幻术、媚术了。 她模糊地感觉四周景物慢慢淡去,树林突然变成了一间木屋,而她就躺在床上,戚冬少伏在她身上,眉眼间都是无尽春色。 「还头晕吗?」他亲亲她的唇,低沉地问。 她听见自己说道:「不晕。」 他满意地笑了。「就不信撂不倒你。」他拉起她的手,在她苍白的指尖上咬了几口。「知道为什么不晕吗?」 「不知道。」她呆呆地像木偶回应。 「方才亲你的时候,我把媚烟吹进你嘴里了。」他掩不住得意之色。「之前吹在你口鼻上,你没反应,我只好直接吹进你体内。你也别恼,能让我做到这样,你也不容易了,明明法力这么差……」 他亲吻她的掌心,感觉她颤抖了下,他扬起眉,面露诧色。这小丫头到底什么来历,竟然还能动?他低头又覆上她的嘴,慢慢吹了口气,她又呆呆不动了。 他抬起头,抚过她的眉眼。「我瞧瞧你的元神是什么,放心,不会害你的。」他以剑指在她丹田、胸口及眉心上各点了一下。 一股热气自丹田涌上心口,再流向她的喉头,她眨了下眼,眉头紧拧着。戚冬少在她丹田上察觉到一股异样,不由轻挑眉宇。是内丹。莫非她是修炼的妖? 这下更引起他的好奇,他坐正身子,加重法术的力道,硬是将内丹逼出,小鱼难受地干呕一声,吐出一颗珠子,原本睁开的眸子颓然闭上,顿时失去意识。 他手一伸,珠子便飞到他掌心,这才发现这珠子不是内丹,而是阎帅的聚灵珠,专门聚集飞散的魂魄。他心一凛,立刻将珠子放回她体内。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魂魄为何会散裂?她不是说一直在睡觉吗?睡了五百年等等,莫非是因为魂飞魄散,所以才需要沉睡,藉以将碎裂的魂魄重新聚集。 问题是,她的魂魄为何会四分五裂? 戚冬少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某个重要的片段,他拧紧眉心,努力想抓出小鱼去世前的记忆…… 思索片刻,他才忆起当时自己似乎不在她身边。 这时,挂在窗边的风铃当当响动,戚冬少不甚高兴地拢下眉头。这是有人闯进结界内的警示。 「戚少。」刑夫人忽然出现在屋内,当她瞧见戚冬少伏坐床上,而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时,不由得愣了几秒。 戚冬少瞄她一眼,重新躺下,低头亲了亲小鱼的嘴。「你打扰到我了。」 刑夫人扯了下嘴角。「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兴趣了?」 「不关你的事,你走吧!」他以指拨弄小鱼额前的刘海,见她又眨了下眼,但眼神迷蒙,仍处在幻术中。 刑夫人脸色十分难看,正想要走,忽然想到七云说的话。等等……这小丫头该不会是……她定眼一瞧,果然没错,这小姑娘身上没有人气。 「她是新来的鬼差?」她走上前。 戚冬少转头瞪她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七云那张大嘴巴说的。 「你做什么找她麻烦?没必要跟冥府的人作对。」她提醒一句。 「这是我的事。」他的语气透着不耐烦。 「媚术不是对她起不了作用吗?」 戚冬少正要发火赶人,小鱼突然咳了一声,他的手在她眉心抹了下,顺势抹去她的记忆,一边说道:「我现在没什么耐性,你再不走我要轰人了。」 听见这话,刑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身形一转,随即消失无影。 小鱼揉着眼睛醒来,戚冬少扶起她,问道:「你还好吧?」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回到小木屋,而且还躺在床上。「我怎么了?为什么躺在这里?」 戚冬少瞄她一眼。「我还想问你呢,无缘无故昏倒是什么意思?想阻止我去偷蟠桃吗?」 小鱼挠挠耳朵,蹙眉回想,他好像有提到要去偷蟠桃给她,可是接下来她就没印象了…… 「我怎么会昏倒?」她一脸疑惑。 「怎么,你不是故意的吗?」他反问。 她摇头。 「大概是被小萝伤了吧。」他随口说道。 想到先前小萝咬了自己的肩,小鱼也不疑有他,算是接受他的说法。 「你不要去偷蟠桃。」她劝道。「聪不聪明我不是很在意。」 他懒得跟她在这件事上打转,随口换了话题。「你说你睡了五百年?」 「对。」她下床。 他将她带到小桌旁,给她倒了杯水,还变出几盘点心。「坐下,我有话问你。」 她摸摸肚子,倒有些饿了,于是拿了桂花糕就口。为了让她更融入人群生活,阎帅大人给她的身体与一般人类无异,能吃能睡。 「你说你跟小白相处两年,为什么只有两年?」 她喝口茶,自然地说:「因为我死了。」 「怎么死的?」这才是他要问的重点。「生病?」 她摇头。「掉到井里淹死的,我笨手笨脚地踢到石头就跌进去了。」 他白她一眼。「这么笨的死法倒也挺适合你的。」 她生气地瞪他一眼。「你为什么说话总要这样?」 他扬眉。「不是你自己先说笨手笨脚的吗?」 她呆了几秒。「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你自己记得的,还是阎帅告诉你的?」摔入井里而死不可能魂飞魄散,这整件事还是不对劲。 他的问题让她疑惑。「是……」她努力回想,最后放弃。「我也不记得了……」 他瞪她,本来想发火,但想到自己也忘了这事,也无法理直气壮地骂人。他换个问法:「小白怎么没救你?」如果当时小白在附近,把她救上来是绝无问题。 小鱼又困惑了。「小白怎么救我?它是狗耶,跳到井里也会淹死吧!」 「什么狗!」他大喝一声,倏地站起来,椅子都让他弄倒了。 她让他吓了一大跳。「你——」 「小白是狗?」他怒问。 她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你——」 「回答我的问题!」他生气地拍了下桌子。 「对……对啊。」她见他眼皮抽得厉害,赶忙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也认识小白吗?」 「你这个蠢猪!」他咆哮一声,握紧拳头免得自己掐死她。竟然说他是狗——他变出一把扇子,火大地敲她的头。「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好痛!啊——」小鱼惊叫地闪躲。「你做什么!我生气喽——」 「你气啊,我怕你吗?」他继续攻击,打得她满屋子跑。 小鱼大声念着咒语想逃走,无奈就是跑不出去,才想到要呼唤方姊,他突然歇手了,把她抓到身前。 「过来,变小白样子给我瞧瞧。」他厉声道。 「我不要……」 「你还想我继续打你是不是?!」他怒喝一声。 她害怕地抚着头。「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我说错了,小白不是狗?」 「你再讲一次狗,我就——」 「那你说它是什么?」她气问。 「他是——」戚冬少收住口,压下怒火。「你先变给我看。」 她抗拒地摇头。「我幻化的法术不好,再说……我用说的你就这么生气,如果真的在你面前变成一只狗,你不是更生气吗?」 他深吸口气。「我不会生气。」 她不信地睨他一眼。 「我说了不气就不气,你再拖拖拉拉才会把我惹火。」他放开她,将扇子丢掉,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我只是想看看你记忆中小白的样子,我发现我们两个记得的有出入,如果能确定我们两个认识的小白不一样,那我就不用向你报恩了。」 听见这话,她一阵欣喜。「真的吗?不用报恩了。」 「先变给我看。」他面无表情地说。 「好。」她先在原地想了想,双手结印,念了几声咒语,就见她全身发出白色光芒,咻地一声,整个人缩小。 戚冬少视线往下,随即惊讶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一团毛球。「你搞什么!变兔子干么?!」他要疯了! 「不是,我要变狗。」她动动耳朵,一脸困惑。 他火道:「那你为什么变成兔子?」 小兔子抬起前掌摸摸脸。「我变成兔子吗?我是要变狗。」 他气到整张脸都要抽搐了。「那就变狗啊你!真的会被你气死。」 毛茸茸的小兔子坐下来,前掌合在一起,连两个长耳朵也跟着合起来拜拜,他又生气又想笑,差点没内伤。 喃念几声咒语,小兔子胀大了一倍,脸还是兔子,四肢却是狗脚。 戚冬少闭上眼,咬紧牙关。要冷静……他猛地张开眼,吼道:「脸还是兔子!」 「我说了我不太会变这个,你就要我变……」她再次坐下,狗掌合在一起,长耳朵依旧不忘相贴拜拜,手势都做好后才又开始念咒语。 戚冬少转开脸,忍不住笑了声。这丫头,哪天真的会被她搞疯。 就这样变了两、三次后,终于弄出一点狗样,全身白长毛,尾巴也是长长的,末端有三圈红毛,身形还挺大只的。狗脸她已经不大有印象,所以变了哈士奇的模样。 「脸的样子我已经忘了。」她以前掌摸摸耳朵。「小白全身都白白的,只有尾巴有红色的毛。」 仰着一张狗脸,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戚冬少发现自己无法对眼前的这只狗发火。虽然被比作狗实在难消他的怒火,不过看她这样眨着无辜大眼,他实在很难发作。 他摸摸她的头,说道:「你喜欢狗?」 「喜欢。」她晃动尾巴。 第十章 瞧着尾巴上的三圈红毛,他叹口气。「好了,变回来吧。」五百年前她比现在还蠢,会认错也无可厚非,这样一想,也不觉得那么受辱了。 为了避免她变回来时弄个狗脸人身,活活把他气死,他弹了下手指,助她回复人形。 她擦擦脸上的汗。「好累喔!」变来变去的耗掉她好多气力。 听见这话,他眼皮又抽了下。「这样就累,你真是……」他抹了下脸,突然觉得连骂她的力气都没了。 「跟你看到的小白一样吗?」她又加了句。「你也变小白给我看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变给你看?」他冷哼一声。 「不是要比较我们认识的小白是不是同一个吗?而且我刚刚也变给你看了……」她不高兴地蹙下眉头。 原本是不想变给她看的,他已经几百年不曾现原形了,但想到她死前不知经历什么以致魂飞魄散,他难得软下心。「我就破例一次。」 「真的吗?」 她绽出笑靥,那傻气的模样让他心头一颤,脑中掠过另一张同样稚气的笑脸,他突然若有所悟。虽然已不大记得当时与她之间的事,但他相信自己当初没离开,大抵就是放不下她这傻乎乎的模样吧…… 弹了下手,他现出原形,小鱼瞠大双眼,盯着眼前这只白茸茸的大狗。小白比她记忆中的还大,几乎与她同高,脸型也比记忆中的狭长,双眼深邃有神,尾巴长长的,尾端有三圈红色的毛发。 她再也忍不住地扑上去抱住他,将脸埋在毛茸茸的颈边。「小白……小白……」她笑得好开心,脸颊不住地磨蹭着。「我好想你……」 心隐约被扯了下,却不知为什么。戚冬少在她一句句的叫喊声中,思绪恍惚地被带到了五百年前的秋夜…… 「小白,你看,是熠燿,好漂亮,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小女孩在石路上漫步,伸手想抓发亮的虫子,却怎么也抓不到。 一只长毛动物走到她身边,悠闲地晃着尾巴,将虫子往女孩儿身边扫去。 「是松果耶!」小女孩弯身捡起地上的松果,忽地使力往前丢。「小白,去!」 他白她一眼,索性不走了。 女孩挠挠耳朵。「奇怪,以前小黑很喜欢的,我一丢就跑去捡,你怎么都不喜欢,是不是太老跑不动?」 他尾巴一扫,她啪地一声跌倒在地。 这种难堪的往事,实在不愿想起,戚冬少抬起前脚要把她的脸推开,她却抬起眼,满是感动。 「小白以前也会这样推我。」小鱼握着他的前脚,眼睛一闪闪的,盈满水气。「小白……」她又喊了一声,把脸埋在他软软的毛里。 如果没想起被认作狗儿的不堪回忆,他还愿意大发慈悲让她多蹭两下,现在,哼,没门儿! 「你好了没?」他推开她,变回人身。 小鱼扑了个空,差点摔倒,一见他恢复原样,原本熠熠动人的眸子,全成了失望。「唉……你能不能多变一会儿……」 他瞄她一眼。「刚刚看仔细了,那是小白。」 她连连点头。 「可有瞧出什么不对劲?」 她疑惑地望着他。不对劲? 这蠢物!他瞪她,咬牙提示。「你还觉得是狗?」 她恍然大悟。「好像不太像,可是又有点像……」见他似要发火,她赶忙道:「不像。」 「那是什么?」 她蹙眉回想,在现代时,常欣给她看过动物图监,还让她看动物节目,带她去过动物园,除了特别引人注目的大象、长颈鹿、鳄鱼、熊、狮子外,她也没太注意其他的,不过又好像有点印象…… 她忽然想到大仙庙前的狐狸雕像,顿时开窍,说道:「狐狸。」 他满意地微笑。「也算正名了。」 「我在电视上有看过狐狸,怎么那时就没想到是小白呢?」小鱼喃喃自语,却不知人的记忆是会扭曲的,当她一直认定是狗时,自然不会再去多做他想,何况已过五百年,虽然五百年间她几乎都在睡觉,但记忆还是会淡去,更别说她死后魂魄俱散,对记忆也有所影响。 「电视?」 他的声音将她拉回,她摇摇头说:「那是很久以后的东西,很难解释。」 他也没多问,心里还挂记着其他事,有些疑点,他得找阎帅问清楚。 「原本想教你几招法术,不过我忽然想到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他扬手一挥,木屋隐去,两人回到大仙庙前。 小鱼自然很高兴能离开,她勾魂失败还得回去跟方姊领罪,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了她。 「去吧!」他在她额上弹了下。 小鱼疼痛地叫了一声,正要问他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人,他已经隐身离开。见四下无人,她结印念咒想回客栈,才念到一半,却感觉四周一股异样波动,她放下双手,方姊与常欣忽然出现在她身旁。 「你没事吧?」常欣上下打量她,虽然觉得戚冬少没有伤害小鱼之意,但他这人阴晴不定,全凭喜好做事,小鱼又是个死脑筋,万一两人不小心擦枪走火,戚冬少一火大把小鱼给灭了,那就糟了。 「没事。」小鱼摇头。「他说有事情要办,就放我回来了。」 「没事就回去吧!」方洁的目光在小鱼发红的眉心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弹了下手指,将三人一起送回客栈。 小鱼忽然想起一件事。「啊!戚冬少不会去偷蟠桃吧?」 「蟠桃?」常欣挑眉。 「他说要偷来给我吃,让我长智慧。」小鱼蹙紧眉头。「万一他被人抓了怎么办?」 常欣笑道:「那不是正好,他就不会来烦你了。」 「可是如果因为我——」 「不用为他操这份心。」方洁开口。「他是聪明人,不会为了别人而损害到自己。」 「对啊,他那种人怎么会让自己吃亏,不用管他。」想到自己被修理,常欣就一肚子火。「方姊,从今天起,我要奋发向上,好好学法术,总有一天我要扳倒他,换我把他挥来挥去,让他坐云霄飞车!」 方洁面不改色地说:「最好是这样,不要又给我三天捕鱼,七天晒网。」常欣的这种宣言她已经听过多次,早麻痹了,只希望戚冬少的出现真能给她们两个带来好影响。 她瞄了眼正在抓额头的小鱼,问道:「怎么?」 「没有,他走的时候,弹了下我的额头,到现在还在痛。」小鱼皱着眉头。 「我看看,都红了。」常欣咬牙切齿。「这个戚冬少也太没品了吧,方姊,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多少年修行?资料越多越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是狐妖。」 「原来是狐狸精,难怪一脸不正经!」常欣哼了一声。 小鱼摸摸额头,恍然大悟,原来他跟小白一样是狐狸,难怪会认识。 方洁继续道:「这兴安城有不少成精的妖怪,今天早些扰你们勾魂的虎精也是,你们在这儿当鬼差,免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以后自个儿小心点。」 「是不是要换个高强的法器给我们?」常欣说道。「不然我们都被打好玩的。」 「我会跟阎帅大人说说看,不过呈报公文需要一点时间……」 「就不用写公文了吧,这种事很紧急,我们去找阎帅……」 方洁瞪她一眼。「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还要规矩律法做什么?一有事就直接去见大人,他还要做事吗?」 常欣很想说阎帅大人哪有做什么事,虽然她只见过大人几次面,但他每次都在那里修剪松树、摸摸兰花,不然就是喂鱼看漫画打电动,顺便喂喂小龟,这算做事吗? 不过她当然不会笨到把话讲出来,方姊这个人也不是不好,可是真的太正经八百、按部就班了,她只怕公文批下来的那一天,她已经被兴安城的妖怪整死了。 幽冥府的豪华办公室内,阎帅大人正挥洒着汗水,努力工作。他嘿哟嘿哟地喊着,挥着木杵用力击向石臼,在他拉起木杵的时候,一个背着龟壳的小女孩迅速翻动了下石臼内的糯米,也不忘嘿哟嘿哟地唱着。 戚冬少推开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挥洒汗水、唱歌吆喝的劳动景象,他的眼皮抽了下,很想转身就走,当作没看到,但还是忍下来了,正想开口,头部却毫无预警地痛了起来。 「阎帅。」他冷静地喊了一声,握拳压下疼痛。 挥洒汗水的男子停了下来,惊喜道:「唉呀,稀客稀客,你来得正是时候,麻糬快好了,再等我一下。」 「我不吃麻糬。」 阎帅没听见,喊了好几声嘿哟嘿哟,戚冬少的头更痛了,他拿起旁边的盆栽正想砸过去,阎帅立刻叫道:「别啊,我的宝贝呢!」 小龟滚了过来,一把抓住冬少的脚。「我抓住他了,阎帅大人。」小女孩仰着脸看他。 戚冬少抬脚要踢她,她已经先一步把手脚都缩进壳里,一边大喊:「踢不到、踢不到。」 他二话不说,正要踩住龟壳,阎帅冲过来把小龟抱起来,顺便夺过盆栽。「大胆,不得在冥府放肆!」他怒斥一声。 戚冬少瞄他一眼。「是谁放肆,不务正业、怠忽职守?阎王晓不晓得你在这里种花养鱼还捣麻糬?」 阎帅冷哼一声。「这是休闲活动,现在是……」他看了眼时钟。「下午茶时间,跟你这个乡巴佬说你也不懂。」 戚冬少没理他的疯话,也懒得问他那些名词是什么,直接切入正题。「我来问小鱼的事,问完就走。」 阎帅扬起眉宇。「原来是为这来的。」 「进冥府之后,我的头一直胀,刚刚一看到你,头就痛了,然后让我想起了几件事。」他冷下眼。「你是不是封了我一部分的记忆?」 五百年前,他的法力还在阎帅之下,他若要封自己的记忆,并非难事。 阎帅笑着放下盆栽。「我干么封你的记忆?你想起什么了?」 「五百年前小鱼死的时候,我来过你这里,你跟我说小鱼投胎了,但她却跟我说她睡了五百年,为什么骗我?」他怒道。 「你看到聚灵珠了?」 他点头,如果不是还等着阎帅来解惑,他现在就会与他动手。 「那你就该知道她的魂魄四散,虽然有聚灵珠,但如果没好好休息个几百年,魂魄是无法重新再聚合的,她也算有福报,复原得还不错,当年就算说了你能怎样,也帮不上忙。」 「我可以找……」他收住口,没再说话,脸色仍是十分难看。 阎帅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你当然可以找你父亲,不过你开得了口吗?不是说再也不回去,其实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都过五百年了,还翻什么旧帐?反正小鱼现在也好好的,你要报恩现在也能报。」 「你故意又把她放到我身边?」 他微笑。「这你就多心了,我本来是想让她去两千年后的世界当鬼差,还事先让她去住了一年多,但她就是不习惯,后来我让她自己选想去什么朝代,她丢飞镖丢中兴安城,我就让她去了。说来你们也算有缘,这么快就碰上了。」 戚冬少接着问:「她不是掉进井里死的?为何会魂飞魄散?」 第十一章 阎帅看着他冷沉的脸,说道:「虽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妖界奉行的法则,但我多事说一句,都过五百年了,小鱼现在不好好的?那就没必要追查了。」 戚冬少没回应他的话,只问:「她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 「不在。」 「你封了我那时候的记忆?」 「没有,那段记忆你应该是自然而忘的,你回来时听见她落井而死,就匆匆赶来我这儿,想见她最后一面,后来我告诉你她投胎去了,你虽失望,但也知道人死后就得再入轮回,便走了。」 见戚冬少没说话,只是冷着脸思考,阎帅继续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让她魂飞魄散的是谁我并不清楚。」 戚冬少不全然相信他的话,但有些事他说得合情合理,毕竟人死便要再入轮回,当时他没理由不信,如今他怀疑的是,阎帅明明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却不告诉他。 「我会查清楚的。」留下这句话,戚冬少转身离开。 他走后,小龟才从龟壳探出头来,问道:「大人,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害死小鱼姊姊吗?」 阎帅放下她,笑道:「这事不归你管,他们要搅和自去搅和,我们捣麻糬就够了。」他拉拉袖子,再次拿起木杵。 小龟开心地拨动糯米,房中又开始响起嘿哟嘿哟的叫喊。 子时一过,兴安城内的店家便开始收拾,准备歇息。今晚正值朔月,灯火熄灭后,城里便笼罩在一片黑幕中。 小鱼早早便上床,如今已是好梦正酣,当她呓语地翻过身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漆黑的房内,望着她熟睡的面容。 戚冬少在床边坐下,凝眉低望她的脸蛋。清醒时不见聪明相,睡着了更不用提,傻乎乎的一张睡脸,就跟以前没两样。 去了趟幽冥府,便想起一些两人的事,回忆中,她总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破烂衣裳,住持给她买了一件新衣,她也舍不得穿,压在箱里,怕弄脏了。 遇见她的时候,她才十二岁,比一般同龄女孩儿长得娇小,那时他不小心遭到暗算,伤了腿,她出来采草药想给住持治病,结果跌落山谷,正好摔到他身上,他气得差点咬死她。 后来她忙着给他敷药,他生气地想赶她走,她就是不走。其实不用她照顾,他的伤没多久也能好。她虽然怕被咬,却还是勇敢地接近他,帮他包扎。接连几天,她都采果子给他吃,还挖薯根给他,每次来就小白、小白地叫他。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小孩的分上,他当下就咬死她。这么俗气的名字配得上他吗?这段往事,他对谁都没提过,被叫小白就算了,还被认成狗,这种丢脸的事他死也不会说。 伤好了之后,本想离开山谷,但既然受了恩惠,就得报恩,这是妖界一贯的原则,所以虽然不甘愿,他还是决定跟她回去。她高兴地抱着他跳来跳去。 之后他才晓得,她天生就不太聪明,虽然没到傻子的地步,却仍是比常人笨一点,常让附近的孩子欺负,没什么玩伴,只有寺庙的住持和尚对她好些,还有几个邻人对她不错,但终归不是同年纪,她总是一个人玩。遇上他的前一年,陪着她的小黑狗死了,她哭得极难过,后来遇上他,才又有了玩伴。 一开始,他是极其不甘愿的,只想陪她三、四年,待她大了、嫁人了,不受人欺负也就算报恩了,没想到不到两年,她就死了—— 那时他怎么会不在她身边呢?明明要保护她长大,结果却成了这样,这算什么报恩? 他的手抚过她的发,轻轻叹口气,一时间情绪翻涌,也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感受,感慨、难过、惋惜、自责全和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如果她真是失足落入井里也就罢了,他还不会自责太深,只当她是阳寿已尽,但她让人弄得魂飞魄散,怕是他惹来的祸端。她一个傻娃儿能与人结下什么仇恨?定是因他缘故才遭此大劫。 活了千岁,从没对人有任何愧疚之心、亏欠之意,现在全让他领会了,心里实在别扭得难受。 「你要当鬼差就鬼差吧,我会帮你的。」他顿了下,又加上几句。「你若愿意,我也可以踢掉阎帅,让你去顶他的位子。」 这时,睡在另一张床的方洁听见这话,抽了下嘴角。这狐妖真是胆大妄为,这事还得禀明大人才是。 念头才落,便听见戚冬少冷冷地说一句:「你醒着吧,我有话跟你说。」 方洁明白他在跟自己说话,也没再装睡,起身看着他。 「等她醒来,你叫她到我这儿来,我亲自教她法术,要收魂时再让她去。」先前要教她法术,她偏不肯,只说要跟着方姊学,脾气拗得很,还是直接让这什么方姊的说服她,省时省力,免得他一火大,把这傻丫头打死。 「这事我得先问过阎帅大人。」她面不改色地说。 他冷哼一声。「我做事可不需要他首肯,为免这傻丫头闹别扭,每隔两、三天我会让她回来一次。」 话一说完,他便消失无影。方洁眉头深锁,在小鱼身边坐下,轻叹口气。「唉……简直就是瞎搅蛮缠。」她为她盖好被子。「你怎么就惹上这样一个妖孽,以后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是福是祸还不知呢……」 第二天一早,方洁便打发小鱼去跟戚冬少学法术,听见这话,不只小鱼,连常欣都吓了一大跳,直嚷着为什么? 方洁两、三句就打发她们,说是阎帅大人的意思,小鱼与戚冬少有师徒之缘,让她去历练历练也好。 常欣激动地说:「不是历练,是折磨!那个人是心理变态!」 「你不是说过他要报恩就让他报吗?小鱼还能学点法术,说不定脑袋也会开窍一点。」方洁瞄她一眼。 常欣一时语塞,一会儿才说:「是没错啦,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那个人喜怒无常、自我中心,小鱼跟他在一起只会被利用、受折磨。」 「是你被折磨吧!」方洁凉凉地又说一句。 常欣气结。「方姊,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阎帅大人那边。」方洁立刻道。「我也觉得不妥,不过阎帅大人既然答应,那我也无话可说,何况他也说了会让小鱼常回来。」虽然与阎帅共事的时间不算短,但她时常还是弄不清他真正的盘算是什么。 「那种人的话能信吗?」常欣握拳。 方洁瞥向一直不吭声的小鱼,问道:「你肯不肯去,小鱼?」 她低着头,扭着双手。「我想跟方姊还有常欣在一起。」 「你看吧、你看吧。」常欣得意地说。 方洁瞪她一眼,双手一指,把她嘴巴像拉链拉起来,让她不能说话,常欣激动地挥动双手。 「小鱼。」她握着她的肩。「他跟你有宿缘,我虽不愿但也没办法,阎帅大人自有他的用意,你明白吗?」 小鱼还是低头不语。 「而且他也说了你可以随时回来看我们,有任务的时候我也会通知你。」她摸摸她的头。 小鱼泫然欲泣。「我……知道了。」 「当鬼差可不是那么容易,要坚强点。」她叹气。「你不是很懊恼自己法术不好,才打不过虎精吗?跟着他,你的法术会进步很快。」 「好。」她吸吸鼻子又揉揉眼睛。 「有什么好哭的。」她取笑。「不是说了随时能回来,你就当去上学,知道吗?」 「嗯。」她又点头。 「别揉了。」她拉下她的手,给她擦泪。「鬼差怎能哭?让人见了会笑话的。」 方洁点了下常欣的嘴,让她们两个道别,常欣又是一阵鬼哭神嚎,不停臭骂那个心理变态。她瞧瞧时间差不多了,便让小鱼下去,戚冬少早已在楼下等她。 小鱼拿着小包袱,双眼红通通地走下楼,常欣激动地拍打墙壁,只差没在地上打滚。 「苍天啊……这是为何啊……」 方洁冷冷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激动。」常欣深吸几口气,严肃地看着她。「方姊,你老实告诉我,冥府是不是被黑道——妖道挟持了?」 方洁左手一比,把她嘴巴给关了。「还是这样清静。」 小鱼来到楼下,难过地垂着肩,戚冬少走到她身边,不悦道:「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有气,小鱼怒目而视。「是不是你威胁阎帅大人?」 「我威胁他干么?」他挑眉。「是他求我收你为徒。」 本来憋了一肚子话要骂他,他一句就把她惊得语塞。 「我本来就打算教你法术,顺便把你变聪明点,帮小白报恩,但你这家伙一直不识好歹又不听话,本来想随便教你几招就算了结此事,但是阎帅希望我认真教你、收你为徒,我也是很勉强才答应的,别以为只有你不甘愿,我也不甘愿。」 「既然都勉强,那就不要了。」她立刻道。偶尔跟他相处就受不了了,现在还变成师徒,不是自找罪受吗?阎帅大人为什么要答应嘛! 他瞪她。「偏要整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 果然是要整她,小鱼气得就要走人,旋即想起方姊已经将她交给戚冬少,心中顿时难过起来。 见她垂头丧气,他冷哼一声。「怎么,就这点骨气?」他领着她到对街的鱼羹店用早膳。 小鱼不理他,迳自生闷气。 老板端上两碗鱼羹,还附上几盘小菜,戚冬少瞥她一眼。「吃吧。」 「我不饿。」虽然幻化成人形时能吃东西,但她现在并不怎么想吃。 「现在我是你的师父了,叫你吃你就吃,还是说冥府出来的人这么不懂得尊师重道?」他训道。 小鱼瞥他一眼,不甘心地咕哝一句。「又不是我自愿的。」 他假装没听到,继续道:「回去后就正式拜师,先叫声师父来听听。」 「……我叫不出来。」她皱眉。 「本来想让你后天回来跟方洁、常欣说说话,既然你这么顽劣,我就不放你回来——」 「师父、师父!」她急忙喊。 他压住笑。这傻妞,就不信治不住。「嗯……就勉强收了你这笨徒,快吃吧。」 「好。」她赶紧喝口羹,不忘问道:「后天一大早就能回来吗?」 「你听话就让你早一点回来。」他吃口鸡蛋。 小鱼安心了些,连连点头。 「这不是戚大夫吗?」 小鱼抬起眼,一个斯文俊朗的公子拿着扇子摇晃,满脸笑意,身后还站着另一名拿剑的青衣公子。一见那人的脸,小鱼顿时惊讶地睁大眼。 这……这不是苏剑吗?相对于她的诧异,苏剑倒是面无表情。 「怎么,你们认识?」拿扇子的公子瞧了小姑娘与护卫一眼。 苏剑立刻道:「前些天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没想今日还能遇上,也算有缘。」公子笑笑地说。「不知这位小姑娘是……」 戚冬少说道:「小鱼,这是罗府的二公子。」 「公子好。」小鱼点点头。 「她是我新收的小徒弟。」戚冬少对罗钦说道,随即瞥了眼苏剑。「新来的护院?」 「是啊,才来没几日。」他不请自坐。「小姑娘几岁了?」 「二十。」她回道。 罗钦惊讶道:「在下还以为姑娘才十四、五岁,倒把你瞧小了。」 她不知要回什么,只是笑笑,又低头吃羹。 罗钦转向戚冬少说道:「这几天我母亲老是睡不安宁,正好遇着戚大夫,不知你一会儿有没有空?」 戚冬少点点头,说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那就麻烦戚大夫了。」语毕,他起身与苏剑一同离去。 第十二章 两人走后,小鱼忍不住问道:「你真会给人看病吗?」 「这有什么难的?」他扬眉。 她忽然想起他不是人,是妖,随便使个法术应该就能把人治好,也不用学什么医术。 「那我是不是回客栈等你?」这样她还能跟方洁、常欣再说说话。 「你跟我一起去。」他怎会不清楚她那点小心思,果然,她一脸失望地垂下眼。「不过,去之前先磕头拜师。」 「咦?」她一脸错愕。「磕头?」 他笑得极其舒爽,心情大好。 见他笑得眼都弯了,小鱼顿时郁闷起来。阎帅大人为什么要答应他嘛……她不甘地瞪着他,忽然间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有点熟悉,那得意洋洋又狡猾的模样,怎么这么眼熟…… 「怎么?」他笑问。 她偏头仔细端详。「我只是在想,你这样……好像小白喔!」 他的表情顿时凝住。 三个月后 时序进入夏暑,天气越来越热,不只人受不了,连她作为鬼也倍感艰辛,虽说有法术护身,但烈日对已无阳气只有阴气的鬼魂来说还是酷刑。 为此戚冬少炼了几颗凝神丸给她,让她服下后即使在日阳底下行走也不会难受。那天他拿药丸给她时,她还呆愣了好一会儿,没想到他会为她设想至此,对他的印象也好转许多。 难道之前错怪他了,他其实没那么坏? 虽然他教法术时是严苛了些,但也是为她好,她一向就不是记仇的个性,当人家对她好些,她就不自觉地开始为对方找优点,想着别人待她的好,慢慢地也就接受了做他的徒弟。 这事还传到了兴安城妖怪耳里,结果三不五时有妖怪好奇地跑来看她,大伙儿都很好奇一向自视甚高的戚冬少,收的是怎样的徒弟,结果一见她既无美貌又无才智,都百思不得其解。 戚冬少自是不会跟他们解释,却大张旗鼓地请了城里所有的妖怪来吃饭,介绍他的笨徒弟给大家认识,明着说是介绍,暗着当然是警告所有人不许找小鱼麻烦。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他戚冬少,绝不宽贷。 对她来说比较困难的是喊他师父,一开始实在别扭至极,怎么都喊不出来,毕竟先前对他的印象不好,如今要喊他一声师父,十次有九次结巴。见她不自在,他就硬要她喊,甚至让她罚站喊了半个多时辰。 常欣劝她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人喜欢掐着别人的痛处打,跟他对上没好处,顺着他的毛摸,自己也少吃苦头,听到顺着毛摸她就懂了。以前小白脾气也不好,住持也跟她说过这话,不管是对人还是动物,顺着毛摸总不会出大差错。 这日戚冬少躺在榻上,一边扇凉一边发号施令。「老鹰、小狗、兔子、桌子、老虎……」 小鱼听着他的话语,不断变化外形,累得喘吁不休…… 「不是叫你变老虎,怎么还在桌子?」 「我好累,要休息一下。」变成桌子的小鱼不肯再动。 「才变这么几样你就累了。」他敲了下桌面。 「好痛喔,你别敲。」她变回自己的模样,疲累地坐在地板上。 「都三个月了,你还在这种程度。」他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小鱼坐在地上没回话,心里却嘀咕着,方姊说她进步很多,她现在只要变一次就可以成功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得一试再试。 「是不是以为方洁说你有进步你就沾沾自喜?」 她惊讶地看着他。「你——」 「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是吧?」他再次说出她心里所想。 小鱼惊恐地以双手覆住胸口。「你读我的心?不能这样。」 扇子敲上她的头,他冷笑。「我根本不需要读你的心,你这蠢物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小鱼一脸怀疑。 他坐正身子,傲然道:「这是观察看人的能力,都一起生活三个月了,我如果还摸不透你这呆瓜在想什么,有资格做你的师父吗?」 她摸摸被敲疼的头,没有辩驳。 「现在换你了。」 「什么?」 他瞪她。「讲这么白了还不懂,跟我三个月了,最起码对我有点了解,现在变成我的样子。」 「可是我变幻人形还不太熟练——」 「叫你变就变。」他不悦地打断她的话。 「喔。」她双手结印,喃念几声咒语,咻一声变成了他的模样,随即全身上下瞧了一遍,还好,没太离谱。 「嗯,还行……」他审视一眼。 她高兴道:「谢谢师父。」 她一开口,戚冬少的火气就冒上来。「声音怎么回事,男身女音能听吗?到底是怎么学的你!」 「变得太急,一时没弄好。」她赶忙补救,试了两次才弄好,他脸都青了。 他耐住性子,继续说道:「外貌是可以了,不过没神韵,得学我说话的样子跟举止。」 「为什么?」 「我刚不是说要训练你的观察能力?」他瞪她。「你的眼神不对,妖媚点。」 妖媚点?怎么做,她想了下,学他歪头,而后斜眼瞄他。 他真会被她气晕。「这是妖媚吗?瞪人还差不多,过来。」 她走到他面前,他抬手摸了下她的眉眼。「眼神像小小孩子似的——注意瞧我的样子。」 他做一遍给她看,接着道:「这是今天的考试,你一整天都得变我的模样,看能不能瞒过别人。」 「咦?」 他右手一弹,却变成她的样子,又把她吓了一跳。「我就变你的样子。」 小鱼惊讶地看着他。「好像我!」 「这不是废话吗?」他瞄她一眼。 她想了下。「那……我骂你你会生气吗?」 「不是说了今天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好。」意思是可以骂他喽,她变出一把扇子,深吸口气壮胆,敲他的头。「蠢东西,猪变的吗你?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打人这么开心。「蠢东西蠢东西……」她拚命打他的头。 这要在三个月前她是绝对不敢的,但这阵子戚冬少一直待她不错,她胆子也就大了。 敲了几下,他上火了。「乘机报仇是吧?」他变出一把大刀要砍她。 她吓得赶紧逃跑,他大喝一声:「跑什么!你现在就是我,我会跑吗?」 她定在原地,嗫嚅道:「我也不会变大刀,也不会砍你啊……」 真会被她气死。戚冬少收起大刀,说道:「你今天不是要去收魂吗?」 她点点头,昨天方姊已经把木牌给她了。 「收完魂后,你就以我的模样去看罗老夫人的病。」 她愕然道:「可是我不会看病,在那么多人面前会穿帮的。」 他瞪她。「这就是考试。没给你点压力你会进步吗?这三个月你不是见过我给人看病很多次了?学个样子就行了,这也是训练胆子。」 她畏畏缩缩地瞧他一眼,心里不愿,但不敢辩驳。都三个月了,她多少也知道他的脾气,怎么敢反对…… 他瞄她一眼,冷道:「刚刚不是很有胆量敢打我吗?还有,前几天不是才很得意地说自己好像变机伶了?」 「那……那是方姊跟常欣说的。」她小声地回答。 常欣还说:「虽然前一阵子不愿意你跟着那个心理变态,但是现在看来,我最初始的想法才是对的,跟他在一起对你有好处。」 方洁也感叹地说:「阎帅大人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我太正经严肃了,你跟着我反而没学到多少,那狐妖虽然喜怒无常又自我中心,但也狡猾聪明,跟他一块儿你还真的开窍许多。」 一开始她虽然很不愿意跟着戚冬少学法术,但这三个月下来,她真的进步很多,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可是要她扮成他去骗人…… 「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她忧虑地说。「身形都变了,总不能用易容术蒙混过去,那时他们就会发现我们不是常人。」 「这是你该想的问题。」他说道。「就是要像这样多想,脑袋才会灵光。」 「我想不出来……」 「还没想就讲这种话,分明不想动脑筋。」他冷道。 她低头不语。 「好了,别拖拖拉拉的,先去瞧瞧你今天要收魂的对象,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喔。」她拿出木牌。「还有一刻钟。」他时间掐得真好。 他瞄了眼上头的地图,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转眼间,两人就来到木牌上所指示之处。小鱼讶异地看着四周,这里好暗,她猜想应该是地下室,墙上点了几支火把,她顺阶而下,发现前方是个牢房。 是即将处死的罪犯吗?她疑惑地往前,突然听见鞭子的抽打声和几声申吟,她有些紧张,停了几秒后,才又往前转向右边。 一个穿着体面的公子背对她坐着,他前头站了一个粗壮的属下,正挥着鞭打向眼前的犯人。因为他挡在犯人面前,所以小鱼瞧不见犯人的长相。 她有些疑惑拿出木牌,木牌上贴着女子的照片,她想往前瞧清楚,却让戚冬少抓住手臂,她困惑地看着他。 「站这儿就行了。」他沉着一张脸。 她正要问为什么,坐在椅子上的公子说话了。「还不招吗?」 这声音好熟……小鱼又想往前,戚冬少却不放手。「先出去吧,一会儿再来。」 「我还没确认是不是木牌上的人。」小鱼说道。 话语才落,拿鞭子的属下正巧移开好让主子问话,他这一动,小鱼顿时尖叫出声。那人全身赤裸,满身都是血,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不是被打就是被铁烙的痕迹,脸也被划得到处都是伤痕,手臂甚至被削掉了一大块肉,露出骨头…… 戚冬少捂住她的眼,将她揽入怀中,她惊吓得抱住他,全身颤抖。 「没事了。」他压着眉头,表情冷凝,语气却是和缓的。「没事了,我们回来了。」 她紧紧抱着他,脸蛋依旧埋在他胸前,颤抖道:「她……她的脸……我没看清……」 「不用看了,那里没别人。」戚冬少说道。那里一看就是私人地牢,不是府衙里的。「你要做勾魂使者就得坚强些,不能这样就被吓着。」 他抬起她的脸蛋,发现她还是一脸惧怕。她十四岁就过世,而后睡了五百年,某方面还像孩子一样,一般人见了都要害怕的事,对她来讲更是加倍的冲击。 「还是别做鬼差了。」他拇指在她眉心间抚过,以法术安定她的心神。「跟着我修行就成了。」 暖流自她眉心进入体内,慢慢使她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我签了约的,也答应常欣要一起做鬼差。」 「那有什么,我帮你处理就行了。」 她摇头。「说好就要做到的,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再说……我只是被吓了一跳,就……当看了恐怖片……」 「恐怖片?」小鱼提过她曾透过异界门去未来生活过,因此学了那边的不少用语,这词八成是从那边学来的。 「就是我跟你说过一堆人在演戏,恐怖片就是演很恐怖的故事,有很多血,不过都是假的。」她解释。 「那你就当成是假的吧!」见她神智已安定下来,戚冬少将手从她眉心移开。 第十三章 直到这时小鱼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他,连忙松开手后退一步,神情有些尴尬,心里却是有些慌乱。自己怎么会去抱他呢? 见她红了脸,戚冬少先是一怔,旋即扬起笑。没想到这丫头也会不好意思,先前都是他以媚术迷惑她,而她体内聚灵珠存有阎帅的法力,因而才能抵挡他的媚术,不受影响,他从没想过不用法术诱惑她……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们再回去,时间快到了。」虽说刚刚抱住戚冬少让她觉得羞赧,但对男女情爱这事,她还懵懵懂懂,没有什么心思,因此很快就抛开刚刚的尴尬,心思又回到勾魂上。 戚冬少转了下心思,嘴角一笑,想到该怎么调教这二愣子了,不过这事得先缓下,先把勾魂的事办妥再说。 他拉起她的手,两人又回到地牢内。这回那穿着华美的公子已经不在,只剩挥打皮鞭的下属与要收魂的对象,小鱼不敢看,只是低头盯着地上,那人每挥一鞭,她就不自主地缩了下肩。 戚冬少望着那残破不堪的身体,眉头整个皱下,他低头对小鱼说道:「你别看,绕到她后面拍她的头顶就成了。」 「好。」她颤抖着说。 见那女子只剩最后一口气,戚冬少领着小鱼走到她身后,拉起小鱼的手拍拍她的头顶,不到几秒,女子的魂魄慢慢游离而出。鞭子还继续响着,戚冬少冷冷地瞪了一眼,鞭子立即折断,挥打的壮汉讶异地看着手上断落的鞭子。 原本想教训汉子一顿的戚冬少,最后压下了这股冲动。人间虽有不平事,但他一向少管,战乱饥荒的惨状他也看过许多,但他不似仙界悲悯世人,他自小的家教便是莫管人间事,各界有各界的造化,顾好自己便是。 小鱼领着还有点茫然的女魂离开大牢,她瞧瞧自己半透明的身子又瞧瞧小鱼与戚冬少,问道:「我死了?」 「是。」小鱼回道。 接下来的发展,让小鱼接连几日恶梦连连。女子听完小鱼答话后,突然变成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厉鬼,指甲长出一尺有余,双眼赤红,舌头半露。 女鬼怨气太重,一下变成厉鬼,小鱼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叫,早已忘了自己是鬼差。 站在一旁的戚冬少挑了下眉,泰然地看着那厉鬼。横行人界一千年,他也见过几个厉鬼,但头一次这么近地观赏。 见那厉鬼悲愤地仰天长啸,左右张望似不知要去哪儿,他难得大方地为她指条明路。「要报仇往右边。」 厉鬼咻一下地不见了,小鱼仍惊魂未定地尖叫着。 「已经走了。」戚冬少说道。 小鱼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仍是惊恐不已,戚冬少抬手覆上她的额头,念了安神咒,她的尖叫这才转小。 戚冬少挥了下手,将她带回宅子。她已经安静下来,但脸色十分苍白,而且表情呆然。 见状,戚冬少刻意在她额上重拍,她随即打了个颤,这才回过神来。 「真吓呆了?这么胆小还做什么鬼差。」 想到那厉鬼,小鱼害怕道:「是真的好恐怖,不……不是我胆小……」 「别做鬼差了,跟在我身边修行也是一样的。」 「你让我再想想。」话虽这么说,但她表情已露动摇之色。 戚冬少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方才他刻意不将安神咒使全,就是让她留点惧怕之意,她才会知道鬼差不好当,还是跟在他身边修行的好。 「师……师父……」虽三个月了,但叫他师父还是别扭,一开始她都叫戚冬少,后来被他打头就改叫戚公子,可还是被打,最后索性就尽量不喊,只有求他的时候才会叫师父。 「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变成小白,抱小白我比较不会那么怕。」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变回原形,但想到自己故意不把安神咒念全,她才会这么害怕,便道:「好吧。」 一眨眼,他就变回狐狸模样。小鱼泛着泪光,激动地扑到他身上。「小白、小白……」 一把脸埋进毛茸茸的脖子里,她顿时安心许多,以前害怕时,只要抱着小白就会感到安心,久而久之小白便成了她的安慰。 看到她热情激动的模样,戚冬少突然感到一阵纠结,虽然小白也是他,但心里就是不爽。这傻妞……第一次看到有人喜欢他的原形甚过人形。 小鱼巴在他身上,傻笑地磨蹭他的脖子,好舒服。「小白。」她顺手梳理他的长毛。 转移了心思后,小鱼便忘了厉鬼一事,变出梳子专心给他梳毛,戚冬少不自觉地拍动尾巴,慵懒地眨了下眼,忽然想起她以前似乎也很喜欢给他梳毛,有一次还想带他去溪里洗澡,结果让他尾巴一扫,就掉进溪里去了。 回去后,她就生了病,住持还说了他一顿,要他不可再欺负小花……戚冬少眼睛一亮,坐正身子。想起来了,她以前叫小花—— 「怎么了,小白?」小鱼不解地看着他坐正身子。 「没什么,继续梳。」戚冬少趴回地上。 小鱼慢慢梳到他尾巴上,他动了下,尾巴扫过她的脸,她笑出声。「好痒,乖乖地别动。」 她想抓住他的尾巴,他却一直晃来晃去的,小鱼有感而发。「小白都没变,还是不喜欢人家碰尾巴。」 戚冬少怔了下,没说什么,并非他讨厌人家碰他的尾巴,而是狐狸都不喜欢让人碰尾巴。 梳完他全身的毛后,两人都懒懒地不想动,小鱼顺势躺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胸口上睡着了。戚冬少低头凝视她,脑子里又忆起她以前稚气的模样。 他变回人形,抬手将她散在颊边的发丝勾至耳后,即使察觉到有人进入他的屋子,他也没变换姿势,继续抚摸她柔软的发丝。 刑夫人一现身,见他拿着梳子帮小鱼梳发,双眼闪过一丝妒意,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何时转性了,对女人这么温柔?」 这样就算温柔吗?戚冬少扬了下嘴角,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什么事?」 「三日后便是狐王大寿,你可要回去?」 「我不是说了不回去?」 她沉住气,说道:「你徒儿根基不好,狐王那儿有许多宝物,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你何时关心起我徒儿了?」他顿了下,说道:「是阿姨找你当说客?」 「你在这儿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她简短地说。 他转了下心思,才道:「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见他有软化的迹象,她也不再绕着这话题,免得惹恼他,他又改变主意。临走前,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看上她那一点?」 他睨她一眼,淡然道:「这不关你的事。」 她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他抓起发尾,轻扫过小鱼的鼻子,见她不高兴地挥手想赶走那恼人的东西,他忍不住微笑,没再捉弄她,让她安生地睡个好觉。 这时,离开的刑夫人与要进来的七云撞上。 「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刑夫人怒骂,一见是七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七云笑道:「怎么,在戚少那儿受气了?」 「关你屁事。」她不客气地说。 七云仍是笑笑的。「自然不关我的事,不过你也别把气发在我身上,冤有头债有主。」 刑夫人没与他废话,迳自走开。 原本要进去找戚冬少的七云,却跟了上来。「戚少也是图个新鲜,小鱼就是个傻姑娘,哪有你这等风情,迁怒撒泼可不像你。」 刑夫人瞄他一眼,随即转为笑脸。「怎么,你何时也关心起我来了?」她勾上他的脖子。 七云也笑。「说关心那是虚伪,不管是狐狸还是人,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同是一族,我劝你还是早点看开得好,得不到的东西就是个虚幻,哪天戚少真对你神魂颠倒,包不准你立刻就厌了。」 「我只是不懂那傻丫头哪里好……」 「不如你漂亮、不如你有风情,怎么戚少就对她好?」七云接着她的话说。「偷偷告诉你,戚少是在报恩。」 「报恩?」她扬起眉头。 「这事戚少不想让人知道,你可别在他面前提,陷我于不义……」 「我知道,快说什么报恩。」 七云简短地说了五百年前小鱼与戚冬少的因缘,刑夫人面露诧异,专心聆听,最后,七云说道:「经过就是这样,所以你也别在意,虽然我也不懂戚少干么这么认真。」 对他们来说,报恩这种事可大可小,送一箱白银给恩人就不错了,不懂戚少为何如此放不下,虽说小鱼现在已是鬼差,白银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他可以教她几招法术就是,没想到他却慎重地收她为徒,把她带在身边照顾,想想也是反常。 听完这话,刑夫人若有所思地走了,七云识趣地没再追上。 屋里,戚冬少摇着扇子给小鱼扇凉,七云进来瞧见了,忍不住打趣:「你这是在作戏,还是真对小鱼上心了?」 戚冬少扬了下眉。「我还没对哪个女人上心过,这样便是上心吗?不过是扇凉罢了。」 七云见他不似在说假话,试探地问:「这几百年,你就没个喜欢的姑娘?」 他想了下。「是有几个还不错,不过吸完气我就走了。」一开始修行的时候,他需要人类的阳气进行修炼,虽说妖物修行并不一定要吸人气,但吸人气速度会快些,所以妖类大都采用这种方式。 吸人气有几种方式,一种是在人类口鼻下直接吸取,一种便是以交合的方式取得,吸得人气后,那人并不会死亡,只是会疲倦一些罢了,把人的阳气吸尽那是不上道的低级妖物才会做的事。 七云看看小鱼又看看戚冬少,小声说了句:「唉……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你说什么?」戚冬少皱眉。 「没,没说什么。」他心眼一转,故意道:「是说这傻丫头越看越可爱,让她跟我几天行吗?」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七云打了个冷颤,但仍硬着头皮说:「你别误会,她现在是鬼,我也不能吸她的气,只是见她可爱,想说教她几个防身的法术,听说她刚刚被厉鬼吓得都痴呆了。」 「她的法术自有我教,你凑什么热闹?」戚冬少冷怒道。 「不就无聊吗?」七云耸肩。 「你无聊与我何干?」戚冬少冷哼一声。 「算了,不借就不借。」七云在心里发笑,可给他逮着戚冬少的弱处了。「你要我说的话,我刚刚已经转达给她了,我走了。」 戚冬少点点头,甩了下手,示意七云可以走了。他以法术让扇子继续摇动,躺下来搂着小鱼午睡。她的身体凉凉的,抱着还挺舒服的,见她似乎睡得不安稳,他抬手碰了下她的眉心,让她安稳地睡个好觉。 不期然地,他想到七云方才的话,他似乎还真有点在意这傻丫头,虽说要报恩,但原以为自己可能撑不过几天就会把她赶走,没想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他还将她留在身边。 想到方才她害羞的模样,他忽地心情大好。不管他在意她多少,既然上心了,她也得在乎他才行。 点了下她圆润的鼻头,戚冬少微笑地闭上双眼。既然媚术对她无效,那他便不用法术了,调情这种小事还难得倒他吗?不下点猛药,这木头怎会开窍? 第十四章 「住持,你好一点了吗?」放下木碗,小花锁着眉头,忧心地帮住持拍背。 「好多了。」年迈的住持微笑地摸摸她的头。「小花越来越会熬草药了。」 她高兴地笑着。「有一个漂亮的姊姊采了好多草药给我。」 「是吗?」他望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小白呢,怎么今天都没看到?」 「我跑了好多地方,一直喊小白小白,可是它都不在。」小花一脸苦恼。 「来,这给你。」住持摘下手上的佛珠,套在她手上。「过几天是你十四岁的生辰,这就当给你的礼物。」 「小花不要礼物,小花要住持好起来。」 见她要脱下,他说道:「你戴着这个,住持高兴,高兴就好得快。」他笑着又摸摸她的头。 「真的?好,我戴着。」她宝贝地将念珠往里头卷。 「我累了。」他慢慢躺在草蓆上。 小花赶忙帮他盖好被子,拿了木碗,悄悄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住持闷声咳出一口血,他痛苦地坐起身子,又呕出血来,良久才缓过气,叹道:「唉……作孽啊,妖物既要老僧的命,为何又不敢现身?」 「老和尚果然厉害。」女子柔媚地笑着,现身于前。 「老僧已是油枯灯尽,夫人又何必多造杀业,折损道行。」 「万非得已,还请老和尚见谅。」女子恭敬一伏身。「这罪业妾身尽数担下。」 「唉……」他叹气。「夫人执意如此,老僧也无话可说,只是缘生缘灭,自有因果轮回,不是我等能插手的。」 「这便不用老和尚担心了。」她扬起衣袖,银光打入和尚体内。 住持闷哼一声,舍报离世。 戚冬少倏地睁眼,猛然坐起,偎在他身上的小鱼差点翻下床,他迅速将她捞回,抱入怀里,这一连串动作让小鱼迷糊地睁眼。 「怎么了?」 「没事。」他再次躺下,让她继续靠着他午睡。 怎么会作这样的梦?他拢起眉头,把刚刚的梦又回想一遍,那住持正是将小花养大的老和尚,可女子是谁?他只瞧见她的背影,没见到她的真面目,她为何要杀和尚? 这是梦,还是五百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低头凝视怀里的傻丫头,顿时不安起来。难道当年她的死比他想的复杂,竟然连老和尚都牵扯进来……还有梦中的女子,他有说不出的熟悉感,总觉得似曾相识…… 「小白……」她呢喃一声,往他身上钻,一下翻到他身上,大剌剌地抱住他。 「没想到你这样大胆。」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免得她翻身又摔下去。「真把我当大狗了?让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德行。」 他用扇子敲她的头。「起来,要睡多久啊?」 小鱼迷糊地揉揉双眼,先是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一抬头,就见他挑眉瞅着自己,唇边勾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瞧你急的,都爬到我身上来了。」他捧起她的脸蛋,在她额上亲了下,开始进行他的「下猛药」计划。 她呆愣一秒,才回过神,惊愕地推开他,慌张地要下床,没想一个翻身就直接摔下去了。 戚冬少右手撑着面颊,看着她狼狈起身,脸蛋都红透了,他诱惑地勾她一眼,说道:「怎么,可摔疼了?」 「没,没……」她低头不敢瞧他。 「过来我瞧瞧。」 「不用……」 「你要违抗师父的话?」 「不是……」她蹙着眉心,小心地走近。 「坐下。」他拍拍床沿。 「我站着……站着……」 「我说坐下。」 迫于无奈,她只好坐下,脸蛋还是红通通的。 「鬼还会脸红吗?我倒是开眼界了。」 「阎帅大人的法术很厉害……」 「好了别说他,扫兴。」他打断她的话,扯不相干的人干么,真是不解风情的丫头。 她茫然地抬起头,不懂哪里扫兴,不过一接触他勾人的眼,赶忙又低下头。「师……师父,你为什么又要对我使媚术?」 「怎么,不喜欢?」他压下得意之色。这木头,还真以为自己被下了媚术。 「不喜欢,心跳得好快。」她摸着胸口。 听见这话,他莫名觉得高兴,故意道:「之前我使媚术你老说头晕,现在还晕吗?」 她偷偷瞧他一眼。「不晕。」 「这表示你法术有进步。」 她高兴地笑。「是吗,又进步了?」 这傻蛋……戚冬少忍住笑意,继续说道:「你过来点,为师要教你怎么对抗媚术。」 「是。」小鱼不疑有他,赶忙爬上床,坐到他面前。 他伸手一揽,一个翻身,俐落地将她压在身下,小鱼又羞又慌。「你……你……」 「慌什么,镇定。」他训斥一句。 「是。」她深吸口气。「我要怎么对抗?闭眼睛不看你吗?」她不敢与他对视,只能闭眼。 「你这样虽不受媚术影响,但怎么攻击我?」他挑起眉头,想到自己一向独来独往也习惯独居,虽说要报恩,但他也不是没想过万一真的没法跟她相处,就让她回方洁那儿,两、三天来一次他这儿学法术。 不过这情形并未发生,虽然有时被她的愚蠢弄得五内俱焚、耐性尽失,甚至有一次把她轰出去,让她自己在迷雾森林里找出路,想关她个三天,可后来不到一天就把她领出来了。他对她……似乎总是狠不下心肠。 「攻击……」她蹙着眉头思考。「我法术比不上你,怎么攻击?」 「所以你打算束手就擒?」虽然是想逗逗她,让她开点窍,但她若胆敢回答是,他就要她好看。做为他戚冬少的徒弟,绝对不能束手就擒。 「不是,可是我想不出来。」听他的口气她知道如果回答是,自己就准备挨打了。 「把眼睛睁开。」 「喔。」一睁眼,就对上他黝黑深邃的双眼,吓得她又闭上眼。 「睁眼!」他喝斥。魅惑跟引诱是狐狸最擅长的,偏偏碰上这丫头就像对着一团棉花,使不上劲。 她深吸口气,慢慢睁开,一瞧见他的眸子,她就心慌地想闭眼,但想到他说不行,那……那怎么办?对了,她转动眼珠子,往右边瞧,好,这样就没正面对上他的眼睛了。 他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往左带,她的眼睛立即又对上他,小鱼赶忙往另一边看,见她眼珠子动来动去,戚冬少又好笑又好气。 「这就是你的办法?转眼珠子?」 「我想不到别的……」 「蠢东西。」他拍了下她的额头。「对付法术比你高的,要出其不意。」 「怎么出其不意?」她虚心求教。 「比如我用媚术诱惑你的时候,你假装中计来亲我,再出其不意打我。」 她恍然大悟。 「好。」他隐住笑,下面才是他的重点。「现在假装中计来亲我。」 「咦?」她惊慌地看着他。 「还咦,做不好就不准你明天回方洁那儿。」他低头开始亲吻她的额头、眉心、鼻梁…… 心跳得好快……小鱼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无法思考,只想着要出其不意。 嘴唇被吻住的那一瞬间,她又怕又慌,下意识地在心里念出咒语。 吻上她的瞬间,戚冬少正一阵欢喜,下一瞬间就发现触感不对,身下的人儿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粗糙的大石头。 她竟然变成了一颗大石头。 他怒喝一声:「你这蠢猪!」他变出榔头敲她。 「唉哟!」她痛得变回人形,仓皇而逃。「救命啊——」 悦来客栈 「哈哈——」常欣笑得前俯后仰,拚命敲打桌面。「你怎么那么天才,竟然变石头!」 小鱼一脸苦恼。「我不是故意的,师父很生气,让我变了一天的石头,还坐在我身上,不让我变回来。」 常欣笑得更大声了,差点没翻倒在地。 「常欣,你别笑,他到现在都没消气,怎么办?」她忧心地说,今天早上起来,她赔罪地说了好多话,他都不理。 常欣抹去眼泪。「你管他,爱气就让他气,他这是恼羞成怒。」 「我太笨了才会让他生气,他要我勾引他,可是我又不会。」她懊恼地说,如果自己聪明一点就好了。 「唉,遇上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呆子,连狐狸精都要投降。」她又是叹气又是笑。「不过你做得好,挫挫那个心理变态是对的。」 见她表情难过,常欣喝口茶,缓缓情绪才道:「你干么在乎他,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小鱼点点头。「刚认识的时候虽然觉得他不好,但是现在他对我很好,就跟你、方姊还有阎帅大人对我好一样。」 「这个话你别让他听见,不然又要打你。」常欣抓抓头,想着该怎么说。「我说的喜欢不是这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以前我不是给你看过爱情电影吗?是那种喜欢,你明不明白?」 小鱼诧异地睁大眼,常欣好笑道:「难怪戚冬少会崩溃,一代狐狸精对上你这头牛,不是对牛弹琴吗?听你说跟戚冬少的相处,我也不知道他对你到底是真喜欢还是逗着你玩,你自己留心。」 虽然小鱼都会跟她报告自己与戚冬少的事,但她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也难以确定戚冬少对小鱼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留心什么?」小鱼疑惑地问。 常欣瞄她一眼,叹口气。「唉……戚冬少,你的悲哀我现在可以体会一点。」 「如果戚冬少只是逗着你玩,你也别付出真心,狐狸这种动物狡猾又阴险,谁晓得他有几分真心。」 「逗我玩?」小鱼困惑道。「不是啊,我们在练习法术。」 常欣翻白眼。「练个头啦!他是在吃你豆腐,谁晓得豆腐吃一吃变石头,哈——」她又笑了一阵才道:「他教你媚术干么?你是鬼差又不是狐狸。他这个人啊,也太过分了,玩弄清纯少女心,男女之间最忌讳肢体接触,摸来摸去、亲来亲去的,万一擦枪走火怎么办?」 见小鱼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常欣简单地道:「你记住了,下次他要抱你亲你,你要先问他,是不是喜欢你,然后你再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两个答案都是『是』,才能给他亲,知道吗?如果他诓你说什么法术练习,你就说鬼差不需要学这个,懂了吗?」 小鱼迟疑地点了下头。「可是……我说不过师父。」 常欣仰头长叹。「你就问他喜不喜欢你就对了,然后把我刚才的话说给他听。还有,身为一个狐狸,要有原则,不可以拐骗少女的心。」 「喔。」小鱼陷入沉思,心头绕着常欣说的话语。 师父真的不是在教她法术吗? 男女之情……爱情电影,她跟师父吗? 戚冬少的脸一下蹦在自己眼前,她莫名地红了脸,心慌地低下头,想到常欣给她看过的那些爱情电影……难道……自己喜欢师父吗? 常欣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一张表,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阎帅大人说你被厉鬼吓到的事他知道了,是他疏忽没有给我们做训练,这个是地府最近新开的课,我们两个都要去上厉鬼训练班。」 听见这课程,小鱼就害怕。「一定要上吗?」 常欣双眼闪亮。「当然,听起来就很有意思。阎帅大人也真是的,干么叫你去收厉鬼的魂,这种事干么不叫我?」 「那个真的很可怕。」小鱼严肃地说,她到现在还会作恶梦。 「我不怕那种东西。」她可是期待得很。「对了,我等一下要去收魂,你跟我一起去。」 「好。」 第十五章 常欣拍拍手,突然间,桌上出现两个礼盒。「这是我们的新武器,申请了三个月才下来——不管阳间还是阴间,公文往返都这么耗时间。来,这个你的。」她把紫色盒子推到她面前。「这才刚到,我等你来一起拆。」 「好。」小鱼也感染了常欣的兴奋。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打开。」常欣大声喊:「一、二、三!」 两人雀跃地打开盒子,小鱼高兴地拿出里头的红色绳索。「哇,好漂亮。」 常欣则是失望大叫,懊恼地看着盒内的金鞭。「搞什么嘛,从银鞭换金鞭,我是要新武器,不是要鞭子2.0,我不要升级版。」 小鱼眨眨眼,看着手上的红绳。「升级也没关系,很漂亮。」她原来的是咖啡色的,换成红色后,耀眼许多。 「好烦喔,没诚意……」常欣唉叫,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有卡片。」小鱼拿起角落的小卡,上面写着:除捆物外,系在腰间可变腰带,功能更贴心。 「什么卡片?」常欣赶忙拿起鞭子,发现鞭子下附了一张小卡,打开一看,四个大字:知足常乐。 只听得悦来客栈二楼迸出一声尖叫:「什么啊?耍人嘛!」 底下的客人听见这声叫喊,不解地往楼上瞧去,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刻钟后,常欣带着悲愤的心情下楼,与小鱼到隔壁街吃了两碗豆花,心情才好些。 「唉,难得我变得这么漂亮,怎么都没有人来调戏我。」常欣感叹地说。 她可不像小鱼始终以自己生前的模样示人,既然都做鬼了,又有法术,当然能变多漂亮就变多漂亮,有时她还会故意扮成俊公子调戏小鱼,添点乐趣。 小鱼笑了。「这儿有捕快巡逻,怎会有人敢调戏姑娘?你又想玩强抢民女的游戏?」 「对啊。」常欣垂头丧气。「不然我来古代干么?」她眼珠一转。「既然这样,还是我主动出击,来个诱奸公子爷。」 小鱼惊道:「啊?这样不好。」 「没真的要奸,只是吃吃豆乾,过过瘾而已,嘿……」她一阵淫笑。 忽然,左边一个正在看字画的公子笑了出来,他转过身,一边晃动手上的扇子,一边笑盈盈地对常欣说道:「听姑娘说话真是有趣。」 常欣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话让人偷听去了,她讪笑两声。「玩笑话、玩笑话。」不过这男人长得还真好看,不免心里小鹿乱撞起来。 小鱼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公子,这气场……不是七云吗?怎么他又变模样了? 「七云,你为什么——」 他以扇子堵着她的嘴,可已晚了。 常欣看看两人。「怎么,你们认识?」 小鱼点头。「他也是妖,叫七云。」 七云长叹口气,一脸头痛。「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你见到我别拆穿我的底细。」 「喔。」小鱼应了一声。 常欣一脸灰心。「搞什么,好不容易有个帅哥来搭讪,结果是只妖。」 「是妖怎么的?」七云朝她眨了下眼,常欣心中的小鹿差点跨栏奔出。 「好厉害。」她赶紧转头。「你是什么妖?该不会跟戚冬少一样是个狐狸吧?」 「怎么,狐狸就不行吗?」他靠近她,低声呢喃。 「唉呀,别过来!」常欣又捂眼睛又捂耳朵,她身子都软一半了,这什么媚术,太恐怖了! 见她慌张模样,七云笑了,小鱼挡在常欣面前,不让他靠近。「你别对常欣用媚术。」 七云瞟她一眼,知道媚术对小鱼没用,所以也没费神去迷惑她,只道:「我跟你朋友玩玩。」 「我不跟狐狸玩,太吃亏了,小鱼你保护我。」常欣躲在小鱼背后。 「好。」小鱼一脸戒备地看着七云。 「原来是个有色无胆的姑娘。」七云摇头。 常欣正要驳斥,就听见木牌哔哔叫了声,连忙道:「小鱼,得走了。」 「好。」 两人走到僻静无人的巷子后才施法术离开,七云扫了行人一眼,继续他的每日猎艳行程。 常欣与小鱼来到一处华美的画舫,当小鱼见到船上的人时,惊讶地张了下嘴。 师父怎么也在这里?而且好多黑衣人,这是什么阵仗? 「怎么回事啊?」常欣也是一脸错愕,船上大约有十几名黑衣人,围着戚冬少、罗钦与苏剑。「这些人是刺客还杀手?」 戚冬少自然不会将这些黑衣人放在眼里,他慢条斯理地喝口酒,淡然道:「罗公子这是何意?」 「只是想知道戚大夫到底是何方神圣。」罗钦微笑。 小鱼看着一脸温文儒雅的罗钦,突然轻喊一声:「原来……地牢里的人是他!」 「怎么了?」常欣转向她。 「昨天地牢里有一个公子,我觉得有点熟悉但又不晓得在哪儿见过,原来是罗公子。」小鱼不可置信地说,这人看起来这么斯文,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听见这话,常欣也是一脸诧异,后来猛地想到一件事。「这些黑衣人不会是什么暗杀堂的吧?上个月我勾过一个黑衣人的魂,好像是暗杀组织的,就是那种收钱杀人的帮派。」 「我一直觉得你透着古怪,所以叫人探查你的来历,没想却像大海捞针。」罗钦也自在地饮着酒。「不知戚大夫有没有听过一种独门功夫,能夺人心智、勾魂摄魄?我只当是夸大的江湖传言,可有几回与戚大夫说话,事后总记不全自己说了什么,实在古怪至极。我这人记性一向牢靠,偏遇上戚大夫就忘性大,因此心生疑窦,后来听苏剑说才知他也曾着过你的道,这下我更好奇了,不知戚大夫是否真会这样的功夫?」 「这男的不简单,聪明。」常欣一脸钦佩地望向罗钦。这样看来罗钦应该是暗杀组织的堂主还是头头之类的吧,否则哪能号令那么多黑衣人? 虽然常欣很欣赏罗钦,小鱼却只觉得可怕,脑子里浮现那姑娘被凌虐致死的模样,她走到戚冬少身边,正想问他要怎么解决这事,他右手一扬,把船上的人全定住了。 「师父……」 「坐下。」戚冬少瞄了小鱼一眼。 小鱼听话地在他身边坐下,至于常欣则是远远地躲到一旁。每次见到戚冬少就没好事,她才不想自讨没趣。 「腰上是什么东西?」他瞥了眼她的红腰带。 「是阎帅大人送的新武器,可以当腰带。」她一解下来就变成绳子。 戚冬少冷哼一声。「净送这些没用的东西。」 「不是,阎帅——」见他瞪人,小鱼收了口。看来师父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那……那个船上的人怎么办?」 「你们要勾谁的魂?」他问道。 常欣拿出木牌,一一对照了下后,才指着其中一名黑衣人。 戚冬少转向小鱼,原本冷漠的神色忽然透出笑意,这笑意灿烂得让常欣打了个冷颤,直觉认为这妖孽又要使坏了,而一向神经大条的小鱼则是一脸困惑。 「师父,你笑什么?」刚刚不是心情很不好吗,怎么现在这么高兴? 「为师突然想到你还有个考试,昨天因你被厉鬼吓到而取消,记得吗?」他好意提醒。 小鱼猛然想起,昨天本来要假扮师父去替罗老夫人看病的,她点点头。「记得。」 「现在这机会正好,你假扮我吧!」他笑得凤眼都弯了,忽然间觉得神清气爽。 「咦?!」她张大嘴。 常欣也惊愕,她就知道准没好事,这心理变态又来整人了。 「不要咦咦咦的,快点。」他皱下眉头。「怕什么?又死不了。」 「不是……我怕这个人。」她指了下罗钦。 他瞪她一眼。「他有什么好怕的,没出息,第一次听到鬼怕人的。」 「万一穿帮怎么办?」常欣插嘴。 「穿帮就穿帮,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冷哼一声。「我是看在他还算聪明的分上没与他计较,毕竟要碰上聪明人也不易,就瞧瞧他能玩出什么花招,真以为我忌惮他?他是什么东西,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他的命。」 好吧,他都说得这么猖狂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常欣乖乖闪到一边看好戏。 小鱼知道多说无益,心不甘情不愿地念出咒语,把自己变成戚冬少的模样。「师父,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戚冬少没回答她的问题,昨天的气到现在还没消呢。「见苗头不对你就跳湖,明白吧?」 她点点头。「那他问我问题,我回答不出来怎么办?」 他瞪她。「还问我?自己看状况反应,不然还叫考试吗?」 「那……那你呢?你要变成什么?」 他让出位子,示意她坐到他的位子上。「我就坐在这里看你怎么应付。」他一弹手,把自己隐藏起来。 「师父……」小鱼左右张望。 「别转来转去的。」 他的气息出现在她耳边,让她痒得缩了下肩,戚冬少微微一笑。「好了,拿着酒杯,我要解开他们的法术了。」 「喔。」小鱼赶忙拿起杯子。 瞬间,罗钦已如常地放下酒杯,小鱼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付,见罗钦瞥向自己似在等她回答,小鱼紧张地给自己斟酒,努力回想被定住前,罗钦讲了什么? 戚冬少在她耳旁提醒一句。「他问你勾魂摄魄的功夫。」 小鱼恍然大悟,急忙放下酒壶,说道:「这功夫我是不懂的。」 「是吗?」罗钦注意到戚冬少斟酒时,手有些不稳,不由觉得有丝怪异,而且仔细一听,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对。 「如果没事,我要走了。」小鱼忙道,还是快溜的好。 听见这话,戚冬少真想打她一记爆栗。应付不来就想走。 罗钦微笑。「戚大夫觉得自己走得了吗?」 小鱼扫了眼四周的黑衣人,简单道:「可以。」 罗钦一愣,随即笑道:「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到底是什么身分?」小鱼好奇道。 罗钦扬起嘴角。「那我也能问一件事吗?你与刚刚的戚大夫是同一人吗?」 小鱼僵住,常欣张大嘴。「妈啊,好厉害!」连四周的黑衣人也对看一眼,有些惊愕,不明白罗钦为何如此说。 戚冬少扬起眉,倒是一点也不讶异,小鱼一开口语气就不对了。「这次考试不及格。」 见眼前的戚冬少一脸骇然,罗钦给自己倒酒。「莫非你与戚大夫不是人?」 小鱼没回答,只是瞄了眼水面,现在跳下去应该…… 罗钦见到她游移的目光,在她有所动作前,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小鱼吓了一跳,正要挣脱,罗钦突然整个人向后飞去,不消说是戚冬少出了手,黑衣人刹那间全动了起来,拔剑向小鱼刺去。 戚冬少抱着小鱼滚开,她惊叫一声,戚冬少则是笑着说:「陪他们玩玩吧!」 「我不会打架。」小鱼忙道。 「我会。」他抱着小鱼飞起,一脚踢落一个黑衣人。在众人眼中,是小鱼踢开了黑衣人,实际上是戚冬少贴在她身后,踢起小鱼的脚。 来回了十几回合后,小鱼急道:「我不想玩了,我们走吧。」虽然她已经死了,但刀剑、暗器飞来飞去的,实在很可怕。 「好吧,就饶了他们。」他抱着她翻身入湖。 第十六章 常欣一脸纳闷,原以为戚冬少会杀掉其中一人,怎么就这样走了?她还没理解是怎么回事,罗钦因愤怒而抬脚踢飞了一名部下,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是这样死的。 这时落水的戚冬少抱着小鱼往湖里沉,正想使法术离开时,却发觉小鱼有丝不对劲。 她惊慌地抱着他的颈项,喃道:「姊姊、姊姊,那是住持……住持给我的念珠,还给我……还给我……」 戚冬少心中一动,念珠……他低头看着小鱼慌乱地摆手。 「还给我……」她挣扎着随手乱抓。 戚冬少立刻将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低声念咒,将她所见传入自己脑中。 湖水迷蒙了小鱼的视线,她瞧着美丽的姊姊往前跑,拚命想追上,姊姊笑笑地站在井边。 「来,过来拿……」她右手一松,念珠掉入井里。 「不要!」她大叫着往前扑。 姊姊笑笑地拍了下她的背,她一个踉跄,跌进井里,撞上了头,凉凉的井水呛得她不能呼吸,她挣扎着紧紧握住念珠…… 「小花,你跟着住持去了吧……」 她挥动手脚想起来。 「姊姊没告诉你,那些草药都是毒药,你把住持害死了,你知道吗?你把住持毒死了,他那么疼你,你真坏、真坏啊……」 那话语像剑一样刺过她的心脏,她想要尖叫,却吃进了更多的水,她哭得厉害,放弃了挣扎,头上的伤口流出血来,染红了井水…… 戚冬少抱紧她,巨大的愤怒贯穿他的身体,他抚过她的眉心让挣扎不休的她安静下来,沸腾的怒气让湖里的鱼儿慌张躲藏。 「戚少,我这小庙容不了你这大和尚,可别在这儿发火,让我白白遭受池鱼之殃。」忽地,湖仙轻柔的声音传来。 戚冬少怒哼一声,右手扬起,抱着小鱼离开。 回到小屋后,他先将两人湿透的衣裳以法术弄乾,再将她安置在床上歇息。她眉心紧拧着,似乎仍被梦魇纠缠。 他想将她记忆压下,可终究没有动手,她心上的那根刺由别人种下,他就得替她拔掉,否则永远都不会好。 虽然想得这样理智,但那盈满的怒气始终在身体里盘旋。 没想到她真是被他所累,刚刚她脑中的女子虽然幻化过,但他一眼就瞧出是谁。上次只见到背面,他还不敢如此确定,如今见到正面,他心中的疑惑已解,而愤怒却如火般烧灼着他,恨不得立刻就找那人当面对质…… 「不要……姊姊……住持……」 小鱼的低泣声将戚冬少的神思拉回,见她痛苦地困在恶梦中,他抚过她的额头,让她自恶梦中醒来。 她惊恐地睁眼,他便道:「醒了?」 才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小鱼的眼泪哗地掉出。「我……我看到……住持、住持被我害死了……呜……」 「胡说什么。」他抹去她的眼泪。「住持是让别人害死的,关你什么事?」 「不是……草药、草药……有毒的,我给住持喝了,我害死他了……」 见她捂着胸口痛苦呢喃,戚冬少连忙以手覆上她的额头,欲安下她的心神。「别说了,静下来。」 她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心神依旧留在自责与愧疚中。「都是我不好……」她的胸口越来越紧。「唔……痛……」 他捧起她纠结的面孔,怒声道:「还不静下心来,你想魂飞魄散是不是?!」 师父……师父……小鱼想告诉他胸口好痛,椎心刺骨,她的神智开始涣散,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冲出,身体即将被撕裂。 戚冬少正想强行用法术让她沉睡,忽然听见一声碎裂,他脸色大变。难道是聚灵珠——该死!他一掌打向她的胸口,随即咬破拇指,将血滴入她眉间,封住她的神识。 聚灵珠自她口中飞出,他伸手将之握在手心,发现珠子果然裂了一道缝,他将血滴入珠内,让血沿着裂缝渗入。这样持续了一刻钟后,裂缝才慢慢修补起来,他松口气,将珠子重新置入她体内。 这一切都完成后,戚冬少才真正放下心来,随手抹过拇指,让伤口收敛,恢复原状。他以自身血融入她的魂魄中,应该能修补她的魂魄,不过灵珠已有裂缝,还是得想办法帮她换颗珠子。 他抚过她已恢复血色的面颊,忽然想到七云的话语,看来自己是真对她上心了,只是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明明就是个傻不隆咚的丫头,怎么五百年前放不下她,五百年后还是牵肠挂肚? 想着想着他就来气,忍不住伸手拧了下她的腮帮子。 小鱼轻吟一声,先是拧着眉头几秒后,才迷蒙地张开眼,眼前的景物似蒙了一层白雾,她眨了几次眼后,才瞧见戚冬少。 一见到他,她鼻头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师父……」她难受地抱紧他。 「还哭!」他斥责一声。「知不知道刚刚有多惊险?」除了外力会让聚灵珠破裂之外,事主本身的情绪若起伏过于剧烈,魂魄在里头震荡窜动,也会撞出裂缝来。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记得刚刚胸口好痛,然后就昏过去了。现在见他疾言厉色,不由得有些害怕,却在这时发现他脸上好多汗。 「师父怎么了?你流好多汗。」她抬手要擦他的脸。 他握住她的手,怒目而视。「以后再不许哭了,听见没有,五百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哭的?」 「我——」 「跟了我几个月了,就没长点脑袋,你这蠢东西!」他喝斥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杀老和尚的是拿毒草给你的女人,干你什么事,你抢着认罪干么?老和尚地下有知会高兴吗?准给你气死。」 她抽抽噎噎地哭着,眼泪直流。「呜……住持……」 「我说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他抹去她的泪。「叫你别哭还哭得更凶,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什么鬼差,担得起这名号吗?爱哭鬼还差不多。」 她听得笑了,虽然他这么凶,讲话毒辣缺德,但抹着眼泪的手却很温柔,她把脸埋入他颈项,就像搂着小白那样。 「为什么那个姊姊要骗我呢?她明明对我很好的,给我好多吃的东西,还摸我的头,笑得好温柔……为什么骗我呢?」她轻声哭泣。 对戚冬少来说这事已过了五百年,记忆早已淡去,对小鱼来说却是历历在目,五百年虽然漫长,却像睡了长长的一觉,前世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冷下声。「给你糖、对你笑的可不全是好人,没听过笑里藏刀?」 「呜……」她哭得更难过。 「好了。」他拍了下她的额头。「再哭我要骂人了。」 小鱼眨眨眼,擦去眼泪。「你一直在骂我啊……」 他瞪她一眼。 「我只是气我自己笨……害了……住持……」她忍不住又落泪。 他叹气,温柔地抚过她的发,想着要怎么让她止住泪。他一向就讨厌女人哭哭啼啼,偏偏见她哭得双眼红肿,满颊是泪,又觉心疼,可为了她好,自己是不能纵容她再哭下去,万一聚灵珠又生出裂缝就麻烦了。 不过轻声轻语哄着,她的眼泪怕是断不了,还是采取严厉的手段比较好。 打定主意后,他故意用力擦抹她的脸,疼得她一时忘了哭。「我的话你全当耳边风是不是?说了不是你害的,你是哪句听不懂?」 「好痛……」她的脸让他揉得挤成一团。「嗯……好痛……师父……」她拍打他的手。 「再哭,就把你的脸揉成包子。」他发狠话,见她双眼被他拉得一上一下,双唇挤成麻花,一抹笑意浮上他的脸。「这蠢样……」他更用力地捏来揉去。 「你别弄了,好痛……我不是面团……」 见她被自己揉得像包子,这才放开手,她立刻以掌心搓搓自己的脸,想把痛感降低。 「再不听话,以后照三餐把你搓成汤圆。」口中虽是训斥之语,却不严厉。 她不甘地看他一眼,揉着腮帮子没讲话,经他这一闹,眼泪不掉了,可脸却疼了。 「老和尚是得道高僧,就算让人害死了,也不影响他的功德福报,你要真放心不下,冥府也能查到他如今在何处。」 小鱼点点头,心头还是难过,虽知他说的是对的,可一时间还难以放下,不由得叹息一声,郁闷地垂下头。 他垂首在她头顶上亲了下。「再这样我又要捏你的脸了。」 「别……」她抬起头,忽然发现他靠她如此之近,他的脸孔几乎就在眼前,而且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坐在他腿上,面颊顿时绯红一片。 她脸红着想起身,他却故意抱着她,说道:「怎么,坐了好一会儿,现在才发现?」 「师父……」她更尴尬了。「你让我起来。」 「你亲我一下,就让你起来。」他故意道。 果不其然,她的脸更红了,心思成功地自老和尚那儿离开。 小鱼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为……为什么……要……」 「你忘了昨天媚术不及格?」他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朵。 小鱼一阵酥麻,缩起身子。「别咬……」 感觉她的颤抖,他抱得更紧。「再敢给我变石头,我就咬死你。」他故意又咬了下她的耳廓。 小鱼羞得往他怀里钻,忽然想起常欣的话,急嚷道:「我不学媚术,我是鬼差,不是狐狸,不需要学媚术。」 他瞄她一眼。「你倒是越来越会顶嘴。师父教授本领时,是徒弟可以插嘴的吗?你以为在买菜?挑三拣四。」 她张嘴,不知要回答什么,于是又闭上,嘴上功夫她哪比得过他? 「今天的考试没通过,我还没责罚你,你却先管起我来了。」他拉下脸。 想起刚刚才说一、两句话就被罗钦识破,她不由地心虚,低下头嗫嚅道:「那个……罗……罗公子太聪明。」 「你还有话讲。」他挑眉。「不找聪明的,难道我找群猪看你表演?」他往前一比,一只黑猪唰地出现在眼前。 小鱼惊讶地看着黑猪,还没反应过来,戚冬少已推了她一下。「去啊,表演给它看。」 她恼道:「你真的很坏。」怎么师父老爱这样捉弄自己。 「我要真坏,就该把你变成猪。」他敲了下她的额头。「想变猪吗?」 「不要、不要。」她忙道。 他满意地勾起笑,一扬手,黑猪便消失了。 坐在他腿上,实在别扭,脑中又浮现常欣说过的话,小鱼期期艾艾地问道:「师父……你……喜欢我吗?」她揪紧双手既害羞又紧张。 正想着要怎么捉弄小鱼的戚冬少,听见这话,低头看她一眼,就见她脸蛋微红,满是羞色,心中大喜。 这木头竟会问他这样的话,想来是将他放在心上了。 他的手滑过她粉红的脸蛋,媚眼勾着她。「你想我喜欢你吗?」 她一怔,反射地点了点头。 她不假思索的反应让他愉悦地弯了双眼,眼波流转,眉梢眼底净是春色,她呆呆地望着他,一时失了心神。 「那我就喜欢你吧!」他一副恩赐的口吻。 还没自他似是而非的话语中回过神,嘴唇便让他亲了去,小鱼晕头转向,无法再深究。 第十七章 他不像之前那样浅啄轻尝,而是结结实实给她一个热吻,舌头滑入她唇中挑逗,她羞得想躲,可戚冬少又怎会轻易放过她,他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动弹。察觉她的颤抖与紧张,他贴着她的唇,粗哑地道:「你再敢变石头,我就扒光你的衣服。」 他的威胁让她瞠大眼,他微笑地咬了下她的嘴。「让你一个月都光着身子,怕不怕?」 她抗议。「你不可以这样……」 「那就别变成石头。」他警告地说。「什么都不许给我变,否则你就等着光溜溜见人。」 「我紧张。」她嗫嚅地说,她并不讨厌师父的吻,只是好羞人,想把自己藏在棉被里。 他拉着她的手环上他的颈项。「那就吻到你不紧张。」 她慌乱地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直到模糊一片,唇上柔软的压力让她羞喘。 一只手覆上她的眼,遮去她的视线,温热的舌头滑入她口中,带来暖意与热度,小鱼不自觉地收紧双臂,环抱着他,连胸口也热了起来…… 翌日 扑通,水面溅起一串水花,小鱼惊慌地拍打手脚,人却越往下沉。一双手在她沉到水底前将她捞起,她大口喘气,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儿。 「说过多少次了,越慌就越往下沉。」戚冬少斥责一声。 「我也不想惊慌,可是一下水就怕。」小鱼攀着他,语气很气馁。 昨天落湖后,前世的记忆翻涌而出,她心神大乱,致使聚灵珠出现裂痕,戚冬少决定测试她是否每次落水都会忆起前世,特意变出一个大水池,将她丢进去试验,结果没唤起什么记忆,倒是勾出她怕水的病症。 见状,戚冬少决心让她克服惧水之症,不顾她的抗议坚决要教她游水,虽然知道他是为她好,但她在水里就是没法放松。 小鱼叹气,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衣服好重。」 「谁教你要穿这么多。」他本想让她只穿肚兜跟亵裤,她却红着脸死活不肯,只脱了外衣,可还穿着里头的白色单衣。 听见这话,小鱼浑身不自在,虽说在现代住了一年有余,那儿的泳衣比肚兜、亵裤还暴露,可她还是不敢。 没想到戚冬少也没在衣服上为难她,就让她穿着单衣、薄长裤下水,丝毫没留意湿透的单衣如同薄纱,若隐若现,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昨天才接吻,今天就这么亲近,对她来说还是无法适应,但戚冬少却不然,非常大方地在她面前裸露上身,她都不知要将目光放哪儿。 「要不要我帮你把单衣脱了?」他故意问。 「不要!」她赶忙改口。「不重,衣服其实不是很重。」 「随你吧。」 他突然往后移动,她紧张地抱住他,问道:「今天学够了,明天再学好吗?」 他挑眉。「从你下水到现在才过了一刻钟,告诉我你学了什么?」 她顿时显得心虚,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想……不用学游水也没关系,我可以用法术离开……」 「昨天你落水时怎么没想到用法术离开?」他哼了声。 「那时掉进水里,头就昏了,但是现在不会了。」她立刻道,虽然有点怕水,不过并没有头昏的现象。 「既然怕水,这便是你的弱处,必须克服才行。」他扯下她的手。「休息够了,开始练习。」 小鱼叹口气,乖乖地开始练习,戚冬少也没要她今天就学会,只想着让她多亲近水,所以并没特别严厉,也一直在她旁边照看,每当她沉下水时,就把她捞上来。 在水里原本就费劲,她又穿着一身湿衣,没多久就累得喘吁吁。 她滑动酸痛的手臂,觉得比练功还累,自己都做鬼了,为什么还要学游水? 戚冬少托着她的腰,看她卖力的样子,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就有点心不在焉,她一身湿衣黏在身上,曲线毕露,实在诱惑。 小鱼浑然不觉身旁灼热的眼神,仍然不停摆动双臂,疲累地道:「师父……我手好酸,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戚冬少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若隐若现的背与腰臀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得到首肯的小鱼高兴不已,疲累地停下双手,转头望向他。 当她发现他的双眼火热地瞅着自己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旋即惊叫出声。天啊!她的衣物跟没穿没两样…… 她一惊慌,身子紧绷,往下沉去,戚冬少立即伸手抱住她,她大声喘咳,抹去脸上的水珠。 还没来得及开口,双唇已被掠夺,腰际也被一双臂膀狠狠箍住,她喘息地承受他的热吻,感觉他的双手在衣下滑走,每到一处便如火炬,烧烫那儿的肌肤。单衣与肚兜不知何时已被褪下,小鱼却浑然不觉,直到他抚上胸前的丘壑,才将她惊醒。 「师父……」她惊慌地打开他的手,双臂环在胸前。 「嗯?」他微眯双眼,黑眸闪着欲火。 她不敢看他的眼,结巴道:「这样……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他低头一路吻下她的颈项,噬咬她纤细的肩头。 小鱼一阵酥软,若不是他扣着她的腰,她又要滑进水里了。「那……那个……要……要成亲才能。」 他抬起脸,黑眸闪着火光。「成亲?鬼跟妖吗?」 小鱼愣了下,对喔,她现在是鬼……她又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师父,鬼跟妖可以在一起吗?会不会对你不好?」鬼跟人一块儿,对人是绝对不好的,但她不晓得对妖是不是也不好。 「会不会损耗你的阳气?」她不想害了他。 「多多少少。」她担心的语气让他微笑,心底十分欢喜。 「那不要……」她摇头,不想师父因为她而阳气受损。 他的手滑过她的腰际,嘴角更往上扬。「你这么低级的鬼,能伤我什么?」 闻言,她不高兴地抬头。「干么说我低级?」 「你连幻形之术都学不精,还不低级吗?」他拉开她环在胸前的双臂。 「啊——」她惊叫,想遮住自己又比不过他的力气。 他故意抱着她沉入水里,而她也如他所料,惊慌地抱住自己,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 欲望一下翻涌而上,戚冬少吻上她的唇,噬咬起来,双手在她身上点起一连串的火星,烧得她无法思考,只觉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热…… 幽冥府 明天是狐王生日,虽然双方没什么来往,不过礼不可废,这种大日子,还是得送个礼意思意思,所以此时阎帅正哼着歌惬意地包装手工蛋糕、麻糬跟饼干。 方洁走进来时,就见自家老板正在蛋糕礼盒上打蝴蝶结,她假装没看见,咳了声后才道:「常欣跟小鱼这三个月来的报告我已经打好了。」瞄了下凌乱的桌面,发现没让她摆资料的地方。 阎帅头也没抬地说:「随便放。」 见小龟在一旁打瞌睡,龟壳上贴着满满的便利贴,上头都是下属们要自家老板做的事,她瞄了下上头的内容,忍不住说道:「大人,你多久没处理公事了?」 阎帅抽掉蓝丝带,换个红丝带,一边道:「对,你来得正好,好像积了一堆事,你帮我处理一下。」 「大人——」 「你办事我放心。」他截断她还未出口的唠叨话语。 她一脸无奈,转身要走,却让他唤住。「等等。」 「这三个小包给你还有常欣跟小鱼,是我做的蛋糕跟麻糬。」他眨了下右眼,桌上的三个小包裹就落在方洁手上。 方洁深吸口气,免得自己忍不住想教训自家老板。「我不爱吃甜的。」 「你的是咸的。」他满意地摸摸红色蝴蝶结。 咸的?她皱下眉头,咸蛋糕跟咸麻糬吗?怎么有种想吐的感觉。算了,不管他,与老板相处多年,她已经明白有些事别跟他纠缠,反正转手把他送的东西丢进黑洞就行了。 「资料我放这儿。」她把桌上的礼盒挪开一些,将纸卷放在旁边。 「好。」 见他弯身找其他材质的丝带,方洁摇摇头,受不了地要离开,离去前,她忽然想到搁在心上的问题,迟疑了下,才开口问道:「小鱼的事……我们还是不插手吗?」 「不用,她是戚少的问题。」 「即使他们曾有宿缘,我也不觉得非要让戚冬少插一手不可。」她顿了下。「虽然小鱼资质不是上等,但她德行好,是块璞玉,很适合修仙之路,为何不让她到仙子身边修行,而要让她跟戚冬少一起?」 「在尘世里多历练对小鱼有好处。」他抬眼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 「我没这么说。」她淡淡地说。 「虽没说,可心里这么想的吧?」阎帅动动发酸的肩膀,说道:「你以为我整天吃饱没事干,专管闲事?个人有个人的因缘,我没那闲工夫,什么事都插上一脚。」 「那你当初为何救她?」她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微笑。「我自有我的道理,不过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之后就不是我能插手的了。」 他的话让她眉心一皱。「什么意思,难道小鱼还会有危险?」 阎帅没正面回答,只道:「剩下的就看她的造化了。」 方洁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小鱼虽然单纯傻气,但很讨她喜欢,虽然自己总是严厉以对,但也不过是希望她与常欣能多有上进之心,好好担任鬼差、好好修行,现在听见小鱼可能有难,心中自然焦急。 「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我还得把礼品先弄好。」阎帅继续埋头苦干。 「是。」方洁转身离开,心里忖道:或者提醒小鱼几句也好,只是她也不知小鱼会遭受什么事,该如何提醒? 但想想,有戚冬少在身边,小鱼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人虽然不通人情又我行我素,但他对小鱼还是挺照顾的,自己应该不用太担心才是。 小鱼浑身无力,瘫软地趴在戚冬少身上,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春色与欢爱后的疲倦,想到方才两人的亲密与缠绵,她羞得真想把自己埋起来……他根本不是什么狐狸,是大色狼才对! 暗红的丝绸床幕随着凉风飘动,戚冬少满足地勾着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柔软的青丝。 虽然很想再与她缱绻一番,不过今天还有事得做,他不想留到明天狐王的寿宴上才解决。 「想不想上街?」他的手顺着她的背脊往下滑,来到她的腰臀轻抚。 小鱼羞得想钻到地洞里,听到他要上街,赶忙点头说好,只要能离开这床,哪里都好。 他坐起身,在她红通通的脸上亲了下后,才弹手施法,眨眼间赤裸的身躯上已覆上衣物,戚冬少明显感觉小鱼松了口气,笑着咬了下她的耳朵。 「晚点为师再来教你媚术。」 「不、不用了……」她不假思索地回道。 「嗯?」他故意生气地看她一眼。「再敢违抗师父,罚责加倍。」 她错愕地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下头,小声说道:「是。」师父真坏,老是欺负她。 他这才满意地带着她到街上闲晃,当然两个人都变了样貌,免得又让罗钦盯上。这举动着实让小鱼诧异不已,没想到他除了饶罗钦不死,还愿意变换容貌以免惹来罗钦等人的注意。 第十八章 听见小鱼的话语,戚冬少冷笑。「在人类里,他还算是有脑袋的,不过在我眼里还不值一提,我只是懒得跟他纠缠。」对他来讲人类就像蚂蚁一样,要取他们的性命太简单了,简单到他根本不屑为之。 「若是四、五百年前,我还愿意装成人的样子跟他斗斗智,现在我连那精神都没有。」起初幻化成人形时,他也曾好奇地与人相处过一阵子,甚至当过侠士、谋过官职,那时还觉得有趣,但没多久就腻了。 毕竟他不是真正的人,人类重视的功名利禄在他眼里一文不值,他是妖,权势名利对他来说像粪土,他要那些东西干么,还不如去偷蟠桃增加修行,所以慢慢地,他不再与人类亲近,之后的四百年他都专心在修行,这十年因为无聊,才又扮成人的模样下山来走走。 瞧见小鱼异样的眼光,他挑眉道:「怎么?」 她微微一笑。「没有,只是觉得好像看错你了,刚开始觉得你好讨厌,幼稚又自我中心,还爱找麻烦,实在讨厌……」见他拉下脸,她赶忙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你很好。」 「哪里好?」他冷哼。「坏话说了一堆,好话只有很好两个字,要我把你丢进水里是不是?」 「不是、不是。」她急道:「师父就是很好、很好,虽然对我凶,又爱欺负人,但是也对我好。」 「好在哪儿?」他瞪她。这蠢蛋,讲好话也不会吗? 「好在……我不会说。」又不能说他温柔、善解人意、体贴、随和,这些优点他都没有,唉……现在才发现他的优点好难讲。 他的眼皮抽了下,正想把她抓起来痛打一顿,她开口道:「我想到怎么说了,师父好像小白,小白一开始对我也不好,还咬我,住持说小白是在野外长大的,所以不像小黑那么听话。但是小白虽然咬我,却没有伤我的意思,见我被人家欺负,还会帮我出气,一开始不喜欢我帮它梳毛,可是后来我几天没帮它梳毛,它还会生气。小白虽然常常不理我,但是它会帮我捡树枝,还会帮我提水桶,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就会用尾巴搔我的痒,让我呵呵笑,还会帮我赶蚊子……」 她叹气,因往事而眸光闪亮。「师父就像小白一样,是相处了以后才会知道『好』的人。」 原是要骂她赞美的词汇还是那样贫乏,只有「好」一字,但说的事却让他勾起笑。五百年前的事他有些印象,但许多都模糊了,不过这一、两天又忆起了一些,而且都是关键之事,他打算今日做个了断。 偶尔,他会想自己与她究竟是怎样的因缘,还对她这样上心,明明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聪明,怎么五百年前自己会留在她身边,如今碰在一块,还是放不下她?要说她有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地方……性子好、不与人争,大概是最大的优点。 小鱼偷偷瞄他一眼,见他带着笑,才安心了些。 经过一摊子,戚冬少买了糖葫芦跟几块桂花糕给她,小鱼笑开,高兴得像是拿了珠宝似的。 「我们今天出来要做什么?」小鱼吃口糕饼。 「看了就知道。」他不着痕迹地动了下食指,迎面而来的男子不知怎地脚下一阵踉跄,往前扑去。 小鱼讶异地看着男子扑在一个姑娘身上,两人顿时摔成一团,女子惊慌地叫着,那公子赶忙道:「对不住,小生无礼了。」他脸上染了一层红晕,连忙起身。 被她撞上的姑娘也一脸羞赧。「没……没事。」 小鱼一脸纳闷。「师父,是你弄倒他的吗?」 「嗯。」 「为什么?」她更疑惑了。 「他们来求过姻缘。」见她还是一脸茫然,他白她一眼。「你以为狐仙庙里供奉的是谁?」 狐仙庙?师父?她恍然大悟。「你是说……你……」 「就你一个笨蛋到现在都没发现。」他受不了地摇头。 小鱼想辩解,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只能讪笑几声,问道:「没想到师父会管这种事。」 「当初无聊顺手救了一个人,也没要他报答,没想到他发达以后帮我盖了一间庙,我正闲着无聊,于是就做起他们口中的大仙。现在十几年过去也做厌了,心情好时才出手帮几个忙。」他停在摊子前,顺手拿起珠花帮她插在耳旁。 今天让她变了个娇艳的小姑娘,比起平常自是好看不少,不过不知是美女看多了,还是已经习惯她略带傻气的面貌,他还是喜欢她原本的样子。 他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小鱼红霞满面,贩子更在一边推波助澜。 「这珠花可适合姑娘了,娇艳又大方……」 戚冬少左看右看,觉得挺满意的,尤其小鱼腼覥的模样让他心情大好,除了珠花外,他还给她买了玉簪跟耳璫,她红着脸收下。 「你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她羞怯地问。 「没为什么,觉得适合你就送了。」他摸了下她发上的珠花。「喜欢吗?」 「喜欢。」她红着脸点头。是师父送她的礼物呢…… 他微笑地摸摸她的脸颊。「让你变这模样还真不习惯。」还是觉得她傻愣的样子顺眼。 「师父变成这样我也不习惯。」小鱼说道,他变了个书生模样,脸庞依旧是俊俏的,可毕竟不是熟悉的样子,看着还是别扭。「不过……」 「不过什么?」 她漾起笑。「眼神是一样的。」以前瞧着他的眼,总觉得不是嘲讽就是魅惑,如今她也能看出一些不同。 「哪里一样?」他挑眉,他自认连眼神都改变了。 「我不会说,反正……就是师父的眼睛。」她坚定地说。 她的回答让他觉得好笑,明明说得这样模糊,却一副「没错,就是这样」、「我说了就算」的表情,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喜欢我的眼睛?」 她顿时手足无措,一遇上他深邃的双眼,连忙低下头。「嗯……」以前虽然晓得他长得十分好看,但没有特别感觉,可自从发现自己在意师父后,光是看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悸动得厉害。 「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他弯下身子。 她后退一步,慌乱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外面……这样不好。」万一他又兽性大发,把她捉回床上……想到两人先前的缠绵,她羞得不知要看哪儿好。 他笑着摸了下她的发丝,故意为难。「你回答,我就不逗你了。你喜欢我的眼睛?」 她抬头对上他促狭的双眼,又赶忙低下头。他真坏,每次都这样捉弄她…… 「快点。」他伸手要将她拉入怀中。 她慌道:「喜欢、喜欢。」 他满意地轻笑,眸子里都是得意之色。 小鱼又羞又气。「师父就会威胁我——」 「不然当师父要干么?」他拉着她走进一条幽静的巷弄。 见他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她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反驳,最后只能转开话题,问道:「来这儿做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谷丘。」他扬起衣袖。 小鱼眼前顿时一黑,脚下有种虚空感,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处风景明媚之地。 「这是哪儿?」她惊讶地看着四周,这儿草木蓊郁,树上结了好多果实,远远还能听见流水潺潺,微风带着凉意吹拂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狐王居住的地方。」 「狐王?」她诧异地看着他。「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明天是他三千大寿。」 「我在这里不要紧吗?」那似乎是他们狐狸一族的聚会,她在这儿不知妥当吗? 「我没打算参加他的大寿。」他把她带到一个山洞前。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一脸茫然。 「偷东西。」他这次回来谷丘主要是与姨母对质,解开心中的疑惑,不过既然都来了,这山洞又堆了那么多宝物,来拿点东西也好。 「咦?!」她惊叫。 她惊恐的表情让他轻笑。「这呆样,每次就只会咦咦咦。」 她不理他的取笑,急道:「你为什么要偷东西?」 「这山洞都是寿礼,宝物很多。」他伸手摸了下山洞口,一道强烈的力道将他震退半步。 「你没事吧?」她着急地拉住他。「别偷东西,我们走了。」 「没事。」他扬手打向洞口的结界,只听轰的一声,山洞晃了下,可仍是完好如初。他倒也不气恼,狐王的法术本就比他高,来这儿本就是抱持姑且一试的心态,所以得失心不重。 小鱼的聚灵珠已有裂缝,虽然还是能用,但他想另找一颗珠子以备不时之需,这山洞里有他要的东西,只是要破狐王的法术,还得专心修炼一阵子。 「师父!」小鱼生气了。「你为什么要偷东西?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们一进来就有人知道了。」 他话才说完,山洞前忽然有一男子现身,有着狐狸族特有的妖媚外貌,但表情很不高兴。 「你一回来就想惹事吗?」男子愠道,他与戚冬少是一起长大的,但两人自小到大都不合拍。 戚冬少正要冷讽回去,小鱼却比他先开口。「不是,我们没有要惹事,师父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她赶忙道歉。 戚冬少火了。「你道什么歉?」 「师父?」男子鄙夷地看他一眼。「有资格做人师父吗?」 「怎么样都比你这个半吊子强。」戚冬少冷哼。 「你——」 没等他说完,戚冬少便抓着小鱼离开,来到一处花园,小鱼问道:「那个人是谁?」 「路人。」他冷言道。 一听就知道他不想讲,小鱼也没多问,只道:「我们回去吧!」 「得先办一件事。」 他正要迈开脚步,小鱼忽然抱住他的腰,叫道:「师父,你不要偷东西,我们走吧!」 他又好气又好笑。「还不放手。」 「不放!」她急嚷。「住持说了,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一个女声突然插话。 小鱼抬眼,发现出声的是刑夫人,察觉到自己还抱着戚冬少,她脸红地松开手,嗫嚅道:「我没胡说,偷东西不好。」 「在我们这儿东西被偷,只能怪自己没能力保护,怨不了别人。」绮色冷瞄了小鱼一眼,但望向戚冬少时,神情立即转为柔和。「还以为你不来呢!」 「我一会儿就走。」戚冬少语气淡淡。 「什么意思?你不留下来?」绮色诧异道。 「嗯。」他将小鱼拉到一旁,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绮色冷冷地看着两人,小鱼红着脸点头,小声喊了一句痒,脖子缩在一块儿,轻轻推了戚冬少一下。 戚冬少直起身子,摸摸她的头。「在这儿等我。」 「好。」小鱼乖乖地点头。 戚冬少挥了下衣袖,人便咻一声不见,绮色盯着小鱼,问道:「他去哪儿?」 「去看阿姨。」见绮色脸色闪过一丝讶异,小鱼问道:「怎么了?」 绮色没回答她的话,内心隐隐不安。 第十九章 两百年前,戚冬少与兰芳姨大吵一架后,他就不曾回来看过她,为何这次…… 「我听七云说五百年前你住在大度寺里?」自七云跟她说了戚冬少与小鱼的因缘后,她就一直惶惶不安,遗忘的过去像浪花打上了岸。 「嗯。」 「你是怎么死的?」她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小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落井死的。」 绮色握了一下拳,又缓缓放开。「原来如此。」 见她表情复杂,小鱼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你的脸色好难看。」 「没什么。」绮色露出笑容。「只是觉得你们的缘分很有意思。」 她更糊涂了。「你们是指谁?」 「当然是你跟戚少。」 「我跟师父?」她想了下。「也是,没想到他会跟小白认识。」如果不是戚冬少硬要报恩,他们也不会纠缠在一块儿。 这下绮色懵了。「什么小白?」 小鱼简短将自己以前养的宠物小白与戚冬少认识的事说了下。 绮色越听越诧异,她在讲什么?她不知道戚冬少就是小白吗?她脱口就要说出,话到嘴边,却念头一转。 她干么跟小鱼说这些,这只会加深他们的羁绊,再说她也没义务告诉她。 只是经小鱼这么一提,绮色已然确定她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 可她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为何还会出现? 绮色心烦意乱,忽然一阵凉意窜下背脊。难道戚冬少察觉了什么?所以才去找兰芳姨吗? 「你没事吧?」小鱼探问。「你好像快昏倒了,要不要先坐下?」 小鱼伸手要搀扶,才碰上她的衣袖,绮色烦躁地扬手一甩,小鱼毫无防备,只觉一阵力道击中她胸口,将她打出几尺外,砰一声摔落在地,脸色发白,动弹不得。 糟糕!绮色慌乱地看了下自己的手,出手太重了。她飞到小鱼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小鱼拧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喘道:「胸口很痛。」 她扶起她,正想帮她疗伤时,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摘果子给你。」 小鱼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不见了,不过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上拿了几颗红果子。 「这是谷丘独有的,治伤很有效,你吃了马上就会好。」她把红果子拿到她嘴边。「快吃。」虽然一时失手,但也不是要命的伤,只是她担心戚冬少回来对他难以交代。 小鱼疼道:「师父刚刚说不能吃这里的东西。」 绮色怔了下,随即道:「你不吃伤怎么好,一会儿戚少回来看到你这样,会怪罪我。」 小鱼面露难色,绮色继续道:「我刚刚没留神,出手太重,你快把果子吃了。」 「不行,我——」 绮色把果子塞到她嘴里,小鱼倔强地吐出来,绮色火了,低声道:「我不想伤你,乖乖听话把果子吃了。」 小鱼瞅着她的脸,忽然道:「你是不是那个姊姊?」 绮色愣住,冷声道:「什么姊姊不姊姊,我没那么大福气做你姊姊。」 「我看到给我草药还有让我跌下水井的姊姊。」小鱼疑惑地看着她。「你们长得不像,可是又有一点像。」 还有她外围的气场跟当时的姊姊有几分像,但又不完全一样,阎帅大人说过,修行和心性的提升都会改变气场的颜色,所以绮色与五百年前那位姊姊气场不一样也不奇怪,但她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她们似乎有关连。 「你笑起来跟那个姊姊有一点像。」她又加上一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绮色以法术定住她,而后塞了两颗果子到她嘴里。 小鱼反抗不了,感觉两颗果子在口中慢慢化去,流入体内,胸口的疼痛顿时舒缓不少。 绮色看着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戚冬少故意把小鱼留下是为了试探她吧?她不确定戚冬少到底知道了多少事……不过按兵不动应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五百年前的事,戚冬少真要追究吗? 不过就是死了两个人,一个老和尚、一个是小鱼。妖族虽不会任意杀人,但若时势所逼,杀了人又如何? 这五百年来,她也杀过不少人,包括想要为民除害的道士,不管是直接出于她手或是间接,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不滥杀无辜,但挡在路上的,她也不会心软。他们是妖不是仙,仁慈与德行不是必备之物。 现在杀死小鱼,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她要考虑的是真要为此与戚冬少反目成仇吗? 依他的性子,是绝对下得了手杀她……想到这儿,她咬咬牙,为他的薄情而怒,她对他有情,但几百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对她动心,而她对他的情愫已掺杂了太多的不甘心而变了。 或者就像七云所说的,她只是得不到,所以才始终放在心上,最后,执念成了绕在颈项的藤蔓,掐得自己不能呼吸,成了自己的心魔—— 院子里石榴花开得艳红似火,灿烂夺目,在风里轻轻摇动,像在招人近一点瞧她。 年轻的时候,兰芳并不喜欢火红俗艳的花朵,只有高傲幽雅的花儿才能入她的眼,年岁渐长后才逐渐欣赏石榴这样大红的花卉,尤其是心情忧闷时,见着喜气的红总能让心情好些。 正想要身后的奴婢去摘些红花,就见一人影自小径走来,跨进院内,原本懒懒斜躺在长椅上的兰芳立即坐正身子,双眸透着欣喜。 「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快去泡茶。」兰芳对奴婢说道。 戚冬少冷冷地看着带大自己的姨母。她几乎没有什么变,雪白的肌肤,面貌姣好,但那眸子自始至终都是冷的,他从没看见这双眼睛温暖过。 「不用了,我不是来喝茶的,只是来问你几句话,一会儿就走。」 兰芳眸子里的喜悦褪去,也冷下了声音。「什么话这么重要,还让你特地回来问我?」 「绮色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告诉我什么?」 「别装了,绮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你报告我的事,小鱼与我五百年前的因缘,她应该都告诉你了。」绮色一直以来跟阿姨维持良好关系,只要是他的事,绮色都会如实转告阿姨。「我要知道五百年前老和尚与小鱼的死,是否跟你有关系?」 看着他愤怒的脸,兰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死了两个人,还是五百年前的事,值得你这样跑来质问我?」兰芳的心态与绮色是一样的,人类的性命有什么了不得的吗? 虽然她没有直接承认,但她的语气、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管你杀谁,但你动到我的人,我便不会与你善罢干休!」他怒声道:「你若真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当初又何必故意支开我?」昨天,他终于想起自己当初为何会离开小鱼,因为绮色告诉他姨母病了,让他回去一趟。那时的记忆会模模糊糊的,也是因为姨母让他吃下无根果。 兰芳轻笑。「当时不想让你知道,只是想你专心修行,那时是你幻化成形的最好时机,你却不思长进,陪在一个奶娃旁,像什么话!」 当初没告诉他,并不是因为她真觉得自己做错事有愧于他,毕竟她是妖,不是仙更不是佛,她虽不会滥杀人类,但有必要时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当时会下杀手,是希望他专心修行,那时正值他修炼的重要关卡,他却成天守着一个小女娃,为此她才动了杀机。要先解决老和尚,是因为他挡了她的路,他虽是人类,但修为极高,已是大悟之人,有他在,她动不了那小姑娘,所以才先利用小姑娘毒害老和尚,而后再除掉那碍事的女娃。 「那是我的事。」他冷厉道。 「你母亲临死前把你交给我,你就是我的事。」她也冷冷回应。 「你少拿我母亲来压我。」他面带寒霜。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为那女娃报仇?」她冷笑。 如果是五百年前知道真相的当下,他必定暴怒难忍,说不定真与阿姨拚个你死我活,但毕竟已过了五百年,他虽余怒未消,却无杀她之意,因为小鱼如今安好在他身旁,为此他可以不再计较。 「以后你再管我的事,别怪我翻脸无情。」 如果不是还念着她的养育之恩,他虽无杀她之意,今天也必与她打一场,不会只是站在这儿与她对质。 「你——」兰芳深吸口气,忍住怒气。「她对你没有助益,不管是人还是鬼。」 「我不在乎,你若再敢对她出手,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最好别测试我。」戚冬少转身拂袖而去。 「你给我站——」兰芳起身要唤住他,却突然咳了起来。 「主人。」身旁的奴婢立刻上前拍着她的背。 「没事,下去。」兰芳边咳边道。 「是。」奴婢起身立在一旁。 兰芳幽幽地叹口气。 「随他去吧,这事你也别再插手了。」一个满面白胡的老爷爷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身旁。 所有人立即恭敬道:「狐王。」 他伸手在兰芳背上拍了几下,她立刻觉得舒服许多。 「都活多少岁数了,你还不知道天道自有规则,你强硬插手,没有好处,若不是杀了那老僧,你怎会遭落雷击中,埋下此患?」狐王缓缓说道。 兰芳喟叹一声。「原以为只是毁去两、三百年修行,没想几乎要了我的命。」更气人的是,老和尚送给小鱼的念珠护住了她一缕幽魂,否则阎大人哪能那么顺利将飞散的魂魄再次聚集起来。」 「好好养着身体,别再插手管他的事了,他也大了,无论福祸,他得自己担待。」狐王拍拍她的手,起身要离去。 「绮色她……」兰芳欲言又止。 狐王望向远方的山脉。「她有她的心魔,能不能克服要看她自己,冬少也在试探,她若真动了杀念,那孩子便不会留情了——」 园子里,绮色扬手要打向小鱼胸口,几度抬了手又放下,难以决定。 小鱼眨眨眼,困难道:「你别做傻事,师父一会儿要回来了,你讨厌我便走吧,我已经好多了,刚刚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师父……」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也不想承你的情。」绮色冷哼一声。 「我没要你承我的情,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你杀死我我不恨你,但你杀死住持,我——」 「杀死你跟老和尚的不是我,是戚冬少的阿姨。五百年前我还不会幻化人形,你们不是我直接杀死的,可我也做了帮手。不过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对妖来说,人命没那么了不起。」她原是不想讲的,但既然自己已动了杀机,小鱼也瞧见了,便没什么好瞒的了。 「你这些话我不喜欢听,但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没办法说服你,可是不管你怎么说,我对你还是讨厌的。还有戚冬少的阿姨,她杀了住持,我……我不原谅她,也恨她。」说着说着,她眼角滚下一滴泪。 对他们来说是五百年前的事,可对她却只像过了两、三年,只要想到住持对她的养育,再想到是自己喂他喝下毒药,心里就难受。 第二十章 她呜咽地哭着,想着住持慈爱地摸着她的头,一句一句不厌其烦地教她念经文,当她让村里其他小孩欺负时,他就会温柔地为她开解……回忆一幕幕闪过她的眼前,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彷佛还能听见住持慈祥地对她说:笨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人太聪明反而会自寻烦恼。你虽然笨拙,心眼却极老实,待人最重要的是心,不是脑袋,你要记得,别人的心我们是管不着的,但自己的心却要牢牢地看好,听得懂吗? 不是很懂。 没关系,记得做个好孩子就成了。 看她直哭,绮色不耐道:「有什么好哭的?人本来就有寿命,就算兰姨不杀那老和尚,他也会死的。」 小鱼抹去眼泪。「我知道,人都会死的,住持告诉过我,但你们害死他就是不对。」 绮色冷哼一声。「那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 小鱼吸吸鼻子。「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我真的很讨厌你……可是住持从小教我要待人慈悲、要为人想,不要心存怨恨,我……我做得不好,但是我一直记着他的话,所以……我会努力原谅戚冬少的阿姨还有你,因为我答应过住持要听他的话,做一个好孩子……呜……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说完,小鱼又哭了起来。 听她如此直率地表达对自己的讨厌,绮色并没有被激怒。她何尝不讨厌小鱼呢?带着杀意的心,没有减少但也没有增加,不过理智倒是回来了一点,在这地方,小鱼若真要有万一,自己是逃脱不了关系的。 绮色放开她,起身道:「你讨厌我最好,我也非常讨厌你。」她冷哼一声,离开花园。 她离去不久,戚冬少正好回来,见小鱼躺在地上哭泣,一脸错愕。「怎么了?」他蹲下将她扶起。 「师父……」小鱼搂住他的颈项,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放声大哭。 「怎么了,没事吧?她伤了你?」他的手快速探过她的身体,只感觉她受了一点轻伤,聚灵珠完好如初。 来这里之前,他以法术将聚灵珠层层护住,若是有人想强行毁去,将会被他的法术反噬。他不知绮色为何没动手,不过也不关心,只要她不来犯,他就会给她一条活路。 「别哭了。」他抹去她的眼泪,眉头紧皱。「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哭?」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回去吧……」她哽咽地说。 他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双手横抱起她,迈步而去。 「别哭了。」 怀里的人还是哭个不停。 「好了,再哭我要生气了。」 怀里的人置若罔闻,继续抽泣。 戚冬少瞄她一眼,好啊,越来越不把他的话当话了是不是?「再哭就扒你衣裳。」 小鱼红着一双眼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泪。见她这模样,戚冬少拿帕子给她擦泪,心里也闷闷的不痛快。 「前天才哭得喘不过气,今天又哭,真要惹我生气?」他抚过她红肿的眼皮。 「不是……就是难过。」她也不想哭,但心里就是难受。 刚刚她已经哭哭啼啼的把在花园的事说了一遍,他自然明白她在为住持伤心,幸好他已事先用法术保护聚灵珠,否则以她这种哭法,难保不会又产生裂缝。 「还有,我忘了……问她为什么要害死住持跟我?」她打声嗝。「我只顾着哭,都忘了要问……」 戚冬少拧下眉心,不知要如何开口跟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更担心她知道真相后无法接受。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战战兢兢的一天。 「你怎么了?」小鱼抚上他的脸,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如果……」他迟疑。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下文,她问道:「是不是跟你阿姨谈得不愉快?」 她这一提,倒让他有个引子说下去。「绮色跟你说了,我姨母害了你跟老和尚,你……可怪我?」 她呆愣。「怪什么?又不是师父杀死住持。」 他拿帕子擦拭她未干的泪痕。「我虽没有直接害死你们,可姨母却是为了我才动的杀念。」 「为了你?」她想了一下。「我不懂,我们以前有见过吗?」莫非她、住持与戚冬少五百年前有交集,不然他姨母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杀他们? 戚冬少实在说不出自己就是小白,只好道:「以前见过,不过这不重要,我只问你怪我吗?」 小鱼望着他,第一次在他漂亮的眸子里瞧见不安与恐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第一次确切的感觉到师父是真的在意她。 这是不是代表师父真的喜欢她?不是戏耍也不是逗弄,虽然送礼物给她,她也很高兴,但这样真切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让她更加心动。 「我没怪你,也不怪你,你姨母做的事不能算在你头上。」她环住他的腰,仰着脸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我已经决定把这件事放下了,师父也放下好吗?」她想他方才应该是去质问这件事。 他眸中的不安与恐惧被暖意与温柔取代,心中泛起涟漪,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她的唇。「好,以后我们不提了。」 感觉他柔情地磨蹭她的双唇,小鱼抱得更紧,他的双唇如棉花糖般在她脸上滑过,甜甜软软的,当他重新覆上她的双唇时,她颤抖地叹息一声,为他开启唇瓣,心神顿时让他的热情席卷而去。 这天,例行地勾完魂后,小鱼跑到晚风酒肆找常欣。 她们两人通过审核,告别实习生成了正式鬼差,方姊也没再一天到晚盯着两人,她已经功成身退,回冥府参办别的工作。 成了真正的鬼差后,常欣觉得每天混日子也无聊,不如找个差事做,于是就到晚风酒肆当跑堂的小二。在阳间的一切开销,鬼差得自行负责,因此几乎都会找份工作来做。晚风酒肆是间小酒馆,客人不那么多,常欣觉得不会太累,才接下这差事的。 小鱼原本也想找份兼差,但戚冬少说她的法术没达到他的要求前,不能被其他事分心,小鱼觉得师父说的话很有道理,自然言听计从,常欣却是嗤之以鼻。 「他就是想掌控你,你不要傻傻地什么都听他的。」她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 「师父说的也没错,我的法术得再加强,你忘了我被绮色轻轻一挥就飞出去了。」小鱼帮忙将干净的筷子放进竹筒里。这小酒馆中午才开始营业,她有空就会过来帮忙,顺便跟常欣聊聊天。 「那是当然,她跟戚冬少的修行有好几百年,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只是小婴儿,被打飞是一定的。」常欣瞄她一眼。「那个刑夫人你还是小心一点,谁晓得她会不会突然发神经来杀你。」 「师父说我不用怕她,若是我有生命危险他会知道。」距上次在谷丘见到绮色后,已一个多月了,虽然两人同在兴安城,但她没再见过她。 「怎么知道?他在你身上弄了什么法术?」常欣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保护我的魂魄的,只有别人想毁坏聚灵珠时才会启动。」戚冬少说只要魂魄完好,不管受多大的伤,都能恢复。 常欣扬高眉头。「那个人变态归变态,还是挺在乎你的。」 听见这话,小鱼腼覥地笑。「师父虽然有点我行我素,可是他的心不坏的,对我也很好。」 常欣故意捉弄道:「心这么快就偏到他那边了?」 「不是,我说的是实话。」她的眼神半是害羞半是认真。 「知道了,别在我面前放粉红弹。」她不免长吁短叹一番。「唉……为什么我这么命苦,在世的时候还来不及品尝男人的滋味就死了,死了也捞不到半个男人……」 「七云可以——」 「呿!」常欣打断她的话。「我不要那种花心萝卜。」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男人都好?」小鱼一脸疑惑。 常欣挑眉。「武器都有升级版了,我的思想就不能更新吗?」 「喔。」小鱼垂下眼,继续到别桌放筷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兴奋道:「我叫师父帮你!他是狐仙,会帮人牵红线。」当然狐仙是百姓封的,他的修为还不到仙的境地。 「不要,别找他。」常欣摇手。「他那个人心眼不好,一定会故意整我。」 小鱼想想,好像也对,师父现在对她不错,可是对其他人还是会使坏心。 「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门了。」老板娘自厨房走出。 「知道了!」常欣机伶地喊了一声。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小鱼拿出木牌看了一眼。 「一会儿有任务?」常欣拉开门闩。 「嗯。」小鱼往外走。 正要跨过门槛,常欣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忙拉住她,神秘兮兮地说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秘密。」 「什么秘密?」 常欣窃笑着在她耳边讲了几句话,就听见小鱼惊讶地叫出声。「咦?什……什么?怎……怎么会?」 「我打听到的,千真万确。」常欣开心地拍拍小鱼的肩。「这是你扳回一城的机会,去吧!」 小鱼仍在错愕中,根本没听清楚常欣那是什么意思,呆呆走出酒肆,过了一条街后,才因为木牌急促的叫声而回过神来。 她疑惑地拿出木牌,随即瞠大眼。奇怪,时间怎么突然提前了?她施法术来到一处宅院,她提魂的对象柳必应就躺在床上,家人围绕在床边,脸色凝重、十分焦急。 她走到床边,发现柳必应惨白着脸、呼吸微弱,她弯身拍拍她的眉心,又移至头顶拍了拍。坐在床边的大夫诊治良久,眉心纠结,小鱼听见屋里有人说妹妹是被害死的…… 小鱼疑惑地拿出木牌,木牌上说这位柳小姐是病死的,怎么会是被害死的? 她仔细端详柳小姐的脸色是带着病气,但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受……小鱼把手放在柳必应额上两寸。刚刚拍她额头的时候,她就觉得触觉不大对。 她闭上眼,聚精会神感应,随即张开双眼,表情愕然。怎么会这样……柳小姐的魂魄早已不在躯壳内了! 她惊讶地呆了好几秒,没魂魄她要怎么勾魂? 事情汇报上级之后,引发了一阵混乱。小鱼不晓得发生什么事,长官也没告诉她,只说他们会处理,便打发她走了。虽然有点好奇,不过上头的人坚持不说的事,她也无从得知。 她不像常欣可以动用三寸不烂之舌打听消息,上回她问过阎帅大人住持投胎至何方,但阎帅大人不肯告诉她,只说冥府里的人不能打听跟自身相关的事,尤其是身边的亲朋好友,如果开了先例,每个人都来问父亲投胎去哪儿了、太太现在在何处、儿子女儿怎么样,冥府还要不要运作?这些规矩早在进来前就说过,如果还有疑问,可以回去翻《如何做个冥府好员工》手册。 她一听,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再问。这些她自然清楚,所以一直拖着不敢来问,好不容易提起勇气,果然被骂了。 后来常欣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消息,说住持现在已是得道之人,要她不用担心,她的心这才真的放下。 想到住持,小鱼心念一动,不觉又来到大度寺,望着殿内的大佛,诚心地叩首,希望佛祖保佑住持,愿他一切都好,福报绵延。 走出大度寺,她心情愉悦,而后蹲在狐仙庙前摆好散乱的供品,微笑地摸着庙前的狐狸,想到常欣方才告诉她的秘密,不由地发起怔来…… 终章 「蹲在这儿干么,想求大仙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小鱼转过身,欢欣地扑进他怀里。「你回来啦?」 对于她的热烈欢迎,戚冬少自是十分高兴。「想我了?」 她害羞地点头,仰首望着他。「不是说回谷丘三天,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按理他应该明天才会回来。 「两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若不是狐王手里有他要的东西,他才不会回去。 「狐王找你什么事?」前两天,狐王派人来说有事要见他,原本戚冬少是不理的,但那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他便改变主意。 「给我宝珠。」 「宝珠?夜明珠吗?」 他好笑道:「夜明珠是什么宝珠,人类把它当宝,我还不屑一顾。狐王送的宝珠类似聚灵珠,不过是狐王亲手制的,比阎帅那个更好,一会儿我帮你换过来。」若不是要学怎么运用这宝珠,他才不会待两天。 小鱼不解。「为什么狐王要送宝珠给你?」 「其实是给你,算是姨母做错事的补偿,还有你及时拉住绮色,没让她走上姨母的路,算那老头还有点良心。」他扬袖将两人带回宅子。 「但那时我并没有要拉住绮色。」她摇头。 「不用管有没有,反正他给我们就收。」 戚冬少拿出宝珠。小鱼看着他掌心上红透的宝珠,比鸡蛋大一些,圆润光滑而且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晕,一看就是很好的宝物。 「这么好的东西真的要给我?」小鱼伸出手想摸,又有点胆怯。 他抬起另一只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没出息,不过是一颗珠子,值得这么小心翼翼?」 他把宝珠放到她掌心,一股暖流立即窜过她的身子,她高兴地绽出笑。「好暖喔!我是不是要去谢谢狐王?」 「不用了。」他指示她把珠子吞下去。「晚一点我再把你的魂魄放进宝珠里。」 「好。」小鱼听话的把珠子吞进肚里,暖流立即散至四肢百骸。 「一会儿会有点热。」他变出一个小水池。「下去坐着。」 她脱下外袍和鞋袜,走进池子里坐着,像在泡冷泉,戚冬少随即也坐进池子里,与她不同的是他全身赤裸,不着一缕。 小鱼羞窘地不知要看哪里,她实在无法像他一样处之泰然。戚冬少自然明白她脸皮薄,故意将她拉近,说道:「怎么穿这么多?」 她红着脸说道:「你别捉弄我。」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嘴。「我有捉弄你吗?谁在水里穿这么多?」 「等等……」感觉他开始扯她衣服,小鱼连忙阻止他。「我有话问你。」 「什么?」 「那……那个,我好像没问过你怎么跟小白认识的。」 「不是跟你说了我们都是狐狸,自然会认识。」戚冬少扬起眉宇。 「小白也是狐妖吗?」她追问。 他盯着她的眼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见她露出心虚之色,他心里便有底了。 「没……没有。」她的目光闪烁不定。 他微笑地咬了下她的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宝珠很厉害,你只要说谎,眼睛就会变红。」 她吓得摸上眼睛。「真的吗?」 「这么紧张?」他弹了下她的额头,冷声道:「敢说谎骗我?」 「不是、不是。」她摸摸发痛的额头。「人家只是想问你……」她鼓起勇气。「你是不是小白?」 「这很重要吗?」他瞪她。 她摇头,直率道:「不管你是不是小白,我都喜欢你啊!」 他的眸子浮上喜色,她抱着他的脖子说道:「等一等你让我帮你梳毛。」 「我考虑一下。」他咬了下她的耳垂。 还要考虑啊?真小气。小鱼在心里咕哝,常欣说他不想让她知道,大概是觉得当过她的宠物,身分会矮一截,毕竟那时她是主人。 可以前他是小白的时候,他也没有一点宠物该有的样子,常常违背她的命令,还会凶她,感觉他还比较像主人。 唉,怎么自己这么窝囊,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想到之前戚冬少问过她是否怪他?毕竟杀死住持的是他阿姨,或许他不想让她知道也是因为这原因吧,若真是如此,她也不想再探究了。 其实他是不是小白并不重要,对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影响,因为她与小白并无恩怨。不过既然他别扭不想说,她也不问了,现在师父虽然一样会欺负她、戏弄她,但也常会做让她窝心的事。 前几天,她在街上看到一只小白狗,就吵着让师父变小白给她看,虽然一开始不愿意,但最后他还是顺了她的意变回狐狸,让她抱个过瘾。 「想什么?」 回过神来,小鱼摇摇头。「没有。」 戚冬少瞅着她的脸,黑眸若有所思,抚过她的眉眼,低声道:「以前的事别去想了。」他不想成为她心中那根刺,虽然她说姨母是姨母、他是他,但他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毫无芥蒂。 她听话地点头。「我已经不想了,而且也不生气了。」她抱紧他,微笑地仰望。「我真的不在意。」 他又恢复自信高傲的神情,转了话题。「好一阵没教你游水了,今天再来吧!」 「不是泡着就好……」 「我有这么说吗?」他挑眉。 「可不可以不要练了?」她一脸苦恼,若真的练游水也不要紧,可基于前几次的经验,最后都变成……变成……那个……她的脸红透了,不敢再想。 瞄了眼她红通通的脸颊,戚冬少恶意道:「想什么yin荡的事?」 她拚命摇头。「没有、没有。」她慌张地推开他,赶紧打水,没几下就沉到水里。 他叹口气,把她捞起来。「没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没把你训练成一条鱼之前,得一直练下去……还敢叫小鱼,简直侮辱了这名字。」 小鱼抹去脸上的水滴,咳道:「什……么?不是,我名字里的鱼不是指真的鱼,是木鱼的鱼,我喜欢听敲木鱼的声音,所以叫小鱼。」 他瞪着她认真的表情,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竟然是木鱼的鱼,你这蠢东西,果然人如其名。」他故意敲打她的额头。「我让你做木鱼——」 「唉哟,好痛!」小鱼躲进水里。 他笑着也沉入水里,抓住想逃跑的小鱼,搂着她在水里翻滚。小鱼吓得抱紧他,被他弄得七荤八素,头晕目眩,他开心大笑,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滚上了床。 唉……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学好游水? 番外之一 五百年前 小花拿着木梳喜孜孜地给小白理毛,小白趴在地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无聊地打个呵欠。 「小白,你的毛真好看,而且都不长虱子。」她一边梳毛一边找虱子,竟然没看到半只。「以前小黑好多喔!」 小白不屑地噗了一声。他怎么可能长虱子? 她往他的肚子梳,搔痒似的,弄得他哼哼两声。 「舒服吧?」小花笑咪咪的。「对了,村子的大婶要我看看你是公的还母的——」她推他的肚子,想让他抬起来。 小白尾巴一扫,把她撂倒在地。谁敢看他的下半身,他就让谁死! 五百年后 小鱼给戚冬少梳毛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一段往事,双颊顿时绯红一片。以前只当小白是狗,也没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妥,现在想想真是羞人。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我是说五百年前。」她梳着他的尾巴。 戚冬少舒服地闭着眼,懒懒地反问:「你有聪明过吗?」 她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想问五百年前,你是小白的时候会说话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讲话?是不是暗地里看我笑话?」 听她语气郁闷,他睁开一眼。「你以前比现在更呆,跟你说话不是把你吓死?」 她想想,好像有道理,她是做鬼了之后,才晓得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他接着说:「就算你没吓死,依你的性子一定到处献宝,说养了一只会讲话的狗,我不想被人当妖怪杀死。」 「……也是。」动物会说话,这么新鲜的事,她一定无法忍住不说。 「跟你说多少次了,以前的事有什么好想的。」他翻身仰卧,示意她梳理肚子的毛。 「我没想,是脑袋突然迸出来的。」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亮出肚子,小鱼不由得有些高兴。这是不是表示师父越来越信任她? 「师父……你……你一直说我笨,那……那你喜欢我什么?」她半是害羞半是好奇地问。 他抬起一只眼。「我也想知道。」 「……」她再次无言。 瞥见她失望的脸色,他转口说道:「喜欢一个人,跟这个人聪不聪明没关系,我觉得你好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处得来,比起笨,我更讨厌聪明又有心机的女人。」 小鱼一听,高兴了,喜孜孜地继续帮他梳毛。 「什么?这样就让他唬哢过去?!」听了小鱼转述的话语,常欣发出不平之语。 「师父这样说,我就很高兴了。」小鱼甜甜地笑着。 「真的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常欣叹气。「我看戚冬少是s,你是m。」 小鱼皱眉。「师父不是屎,你不要这样骂他!」 常欣一怔,笑到不能自已。 番外之二 小鱼脸色发白地从「厉鬼训练班」走出来,膝盖抖个不停,差点撑不住自己。 「小鱼妹妹,你没事吧?」走在她身后的一名鬼差搀了她一把。 「我没事,谢谢你,阿牛哥。」小鱼虚弱地微笑。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上课了,常欣第一次就晋级了,而她考试没过被留级了。 「后天就要考试了,你有把握吗?」 小鱼害怕地摇头。 阿牛叹气。「我也没有,对了,不如我们一起特训好了。」 「怎么特训?」 「听说地府有一特区,都是厉鬼,我们去转一圈,壮壮胆。」阿牛抬起胸膛。 小鱼一听,脸色更白了。「我……我不敢……」 阿牛将她搀到阎君庙外。「你别怕,我保护你——」 「你是什么东西?」 阿牛转头,看到一个男子冷着脸正瞪着他,目光像刀剑一样,刺得他难受,彷佛在剁砍他放在小鱼臂上的手,他心中一凛,还来不及收回手,一道力量把他轰得退了好几步,摔在地上。 「师父,你做什么?他是鬼差。阿牛哥你没事吧?」小鱼赶忙要扶起他,却让戚冬少抓住手臂。 「他自己会起来。」戚冬少冷哼一声。 「唉哟!」阿牛闷闷地摸着脑后,起身道:「在下阿牛,不知何处得罪公子?」想到小鱼刚刚喊对方师父,他赶忙又改口。「不知道阿牛哪里得罪了师父?」 戚冬少冷道:「谁是你师父?」 阿牛立刻道:「小鱼妹妹的师父就是阿牛的师父。」 小鱼妹妹?戚冬少更不爽了,冷冷一笑。「那她的相公也是你的相公吗?」 阿牛呆住。 小鱼也呆,回过神时,师父已经拉着她离开阎君庙,走上大街。想到师父刚刚的话,她不由得红着脸傻笑。相公…… 「你笑什么?」 她还来不及说话,他臭着脸说道:「那个什么阿牛的,以后不许再跟他说话。」 小鱼错愕地正想追问为什么,忽然听见一旁茶棚的客人说道:「听说狐仙要娶亲了。」 「哪里的狐仙要娶亲?」 「就大度寺旁的大仙庙。」 咦,小鱼停下脚步,听得其中一人又道:「前几日这儿的富商万大户梦见狐仙来托梦,说他要娶亲了,让万大户给他铸一个母的狐狸像,放在身边。」 「真的假的?我不信这种怪力乱神。」 「你别这么说,听说那狐仙庙灵得很。」 小鱼望了戚冬少一眼,脸又红了。「师父,那……那个是不是你……」 「没错,是我托梦给那胖子的。」他爽快承认。「虽然做他们口里的狐仙没什么意思,不过人间的香火供奉对你有益,我就勉为其难再做几年。」 小鱼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暖暖的。「师父,你对我真好。」 「知道就好。」他大方接受称赞,满意地勾起笑。 「可是……我是鬼,对师父会不好。」她一方面高兴,但又迟疑。 她不过是一只小鬼,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再说他又不是凡人受不得鬼气,不过为了让她好好修行,他并没加以澄清,而是说道:「鬼也能成仙,你努力点好好修炼,以后阴气便不会伤到我。」 听见这话,小鱼激动了。「是,师父!」 他满意地点头,眉开眼笑。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父,那个铸像弄成狐狸好吗?我又不是狐狸。」 「不弄成狐狸,要弄成人吗?」他瞪她一眼。「万一被认成二郎神跟哮天犬,能看吗?」 小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想到被她认成狗的狐狸雕像。 戚冬少拍了下她的头。「再笑,就叫万大户把你弄成一只猪!」 「不要啊!师父。」她惊恐道。「还是狐狸好,狐狸好。」 「那是当然。」戚冬少微笑地攥着她的手逛大街。 三个月后,狐仙庙里多了一个穿红衣的母狐狸,不只如此,万大户还十分热心地附送了三只小狐狸,一个小小的狐仙庙挤了一窝狐狸。戚冬少十分火大,好好一间庙被弄成猪圈,可小鱼害羞地傻笑,很喜欢这三个可爱的小狐狸像,每天都把他们擦得亮晶晶。 狐仙庙的香火自此没有断过,一直延续至今…… 后记 淘淘 时序进入夏季后,电费上涨的程度让我心惊,意志每每总在节能减碳与中暑之间摆荡,为什么七月会这么热?午后雷阵雨跑去哪儿了?高温都要把人烤成肉干了。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冬天,但这时候就希望冬天快来。三到五月,还有十一、二月是我觉得气候比较宜人的月份。 接着回归正题,聊聊这次的套书,如果是我与乔安的老读者,应该晓得我们是大学同学,我们曾说过几次若在同一家出版社就合作写套书,没想愿望成真之际已经过了十几年,呃……为什么会隔这么久,说起来很复杂,所以直接省略,反正就是终于合作了,哈~~ 虽说这是套书,但我还会继续延伸,毕竟是比较特别的设定,只写一本有点可惜。乔安应该也有这打算,但我说「应该」的原因,是她现在出书如龟速,所以本人持保留态度(不是我在给你漏气,请卯起来写吧,乔安)。 接下来会有点剧透,不想破坏阅读乐趣的就先跳过,等看完书再接着看吧—— 这次套书里提到的阎君庙以及阎帅大人,其实并非地府,而是类似城隍庙,可算是进入地府的转运站,里头有各个单位,不过为了不想弄得太复杂,我并没有一一列出。 国历八月正好是农历鬼月,所以写这套书也算应景,但我不想把地府或阴间写得很恐怖,所以都是朝着「阳光」、「欢乐」的方向写,至于男女主角的身分,我还是先卖个关子。 他们两人的故事我写得很开心,我喜欢男主角骂女主角的样子。编辑说:这男的怎么有点变态,要柔情一点。我说:这男主角就这样,哈~~他只是比较任性,但是不坏啦,对女主角也是很好的。 女主角有点傻乎乎,可我还挺喜欢她的。说起来戚冬少跟小白,嗯……我跟女主一样比较喜欢小白,感觉就像一个大布偶,毛又多,冬天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 下一本是常欣的故事,我们下次聊,拜拜!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